《阴鸷反派的小美人[快穿]》 第1章 [穿越重生] 《阴鸷反派的小美人(快穿)》作者:十二丛鱼【完结+番外】 本书简介: 辛夷绑定了狗血穿书系统,作为一个注定早死的炮灰女配。 她不仅要打脸渣男,还要攻略小世界里那个阴暗的觊觎女主、最后对她们强取豪夺的反派男配。 辛夷:“……” 所以我的剧本设定是他们的嫂嫂、师娘、宿敌老婆? * 【世界一:闺秀嫂嫂x貌美病娇】 邬辛夷是个患有心疾的病弱小姐,嫁入侯府不过两年,她的丈夫就在外面偷偷养起了外室。 她性子怯懦,争也争不过,最后只能看着外室享尽荣宠,而她自己就连病死了都没人知道。 这次手拿早死剧本的辛夷,决定换条路走。 她将目光放在了侯府那个不受宠的庶子身上,趁着他得势之前,讨好他、引诱他。 成为他爱恨交织,恨不得拆吃入腹的朱砂痣。 后来暴雨夜,书房之外。 昔日夫君被双手绑缚跪在地上,敲碎的关节渗出血色融进淅沥的雨水里。 而一门之隔,反派轻咬她唇瓣,眸色嫉妒到片片痴红,“你又心疼他了,是不是?” 【世界二:将军夫人x艳妾弟弟】 【世界三:病弱师娘x清冷剑修】 【世界四:宿敌老婆x少年曹贼】 食用指南: 1、狗血风味,放飞xp的练笔之作。 2、女主会很快和离,和男主发展感情也是在这之后。 3、所有小世界的男主都是同一个人,1v1谈谈恋爱。 4、男主他超爱,他超爱超爱超爱!!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女配 系统 甜文 快穿 主角视角辛夷小世界 一句话简介:成为他们的嫂嫂、师娘、宿敌老婆 立意: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1章 绿茶属性最明显的 “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苦,但您不能犯傻真的和侯爷置气……” 阿盈看着纱幔后的榻上女子,见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免有些心酸起来。 其实作为贴身婢女,她又怎会不知道夫人对侯爷的心呢? 自从嫁入侯府以来,夫人每天都在努力的调养身子,想要早日能和侯爷同房,然后顺顺利利的怀上小世子。 可惜苦嘴的汤药喝了一副又一副,就连民间大夫开的偏方都寻摸了不少,身子却始终不见好。 而且侯爷他还…… 还背着夫人偷偷养了外室。 阿盈忍着酸楚继续劝:“既然侯爷没戳破,夫人也全可以当作不知道,外室终究是外室,只要不闹到您面前来就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再怎么说,您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忽的,眼前的帘帐动了一下。 邬辛夷,不,应该说是辛夷坐了起来。 就见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好似怔然片刻,螓首蛾眉,罗衫单薄,脆弱得像就要被风吹走的纸蝶。 就在阿盈看得鼻酸之时,女子转过头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她,“有吃的吗?” 阿盈被问得愣住了。 打算安慰的话噎在喉咙里头,半天没说出来:“夫人……想用膳?” 辛夷点点头,“当然。” 对于原主邬辛夷来说,夫君养外室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在她进入这具身体之前,邬辛夷已经一天多滴水未沾了。 原主不饿,可她饿。 她快要饿死了。 阿盈喜上眉梢,抹抹脸上的残泪,连语气中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激动,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夫人想吃什么?奴婢这就给您去准备!” “甜的咸的,都来一点儿吧。”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这个朝代都有什么美食。 辛夷想了想,最后补充道,“对了,再来碗清粥。” 等到侍女的背影离开后。 辛夷才掀开被子下了床榻,同时用力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嘶,还是好疼。 她捧着脑袋问:“系统,这时空穿梭的后遗症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随即一道冰冷机械的电子音,缓慢地在她识海中响起,“宿主不用担心,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你的头痛不适感就会减退。” 得到肯定的回答,辛夷松了口气。 然后她顺势来到妆台旁的铜镜面前,微微打量起自己在这个小世界的面容。 这一看辛夷就愣住了:好美。 杏眼烟眉,一张鹅蛋脸透着书卷气和婉约,扮演个西子捧心绝对不在话下。 非要挑点儿毛病的话,那就是原主常年在病中,肤色显出了几分不健康的苍白。 但还是很美。 温柔的,带着药香的破碎感美人。 “长成这样……也能被渣?” 辛夷不理解:老婆都长成这样了,那渣男竟然还不满足的去找外室? 系统敏锐的监测到她内心的其他活动,提醒道:“送宿主过来是有任务在身的,不是让你来搞水仙的。” “咳咳……”辛夷假装咳嗽一声,视线却没立刻从镜子上离开,“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所在的时空公司要开发一款沉浸式游戏,需要一些足够真实的数据模本做支持。以便后续完善游戏细节,并且补充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 所以选中辛夷来做这次测验。 这是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原主名叫邬辛夷,是个典型的古代世家女,从小便被教养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不到十六岁就被许了亲事,嫁给当时的侯府大公子——也就是现在的侯爷沈归做妻子。 可惜原身是个病弱小姐,有心悸的毛病,第一次洞房花烛夜就因为心悸犯了,中途晕过去,两人没有正式同房。 后面不知道是顾惜她的身子,还是嫌弃当初那一幕晦气,成亲将近两年,沈归再也没有在她房间留下来过夜,逢着一些团圆佳节也是坐下来说会儿话就走了。 原身也是个怯懦不争的性子,背地里偷偷流泪多少回,但从不敢面上争辩什么。 直到沈归遇到了真正能令自己心动的姑娘,郑妩。 郑妩是江南茶商的女儿,跟着爹爹来京城见世面,没想到被流氓恶霸当街调戏,恰好被路过的沈归所救,从此便对他芳心暗许。 就算知道他已有妻室,心里也只有酸涩,没有后悔,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外室。 原剧情中,沈归再过不久便会将怀有身孕的郑妩迎入侯府,并在她生下孩子的数月之后,从妾室抬为平妻。 而原主邬辛夷则搬到了离丈夫更远的偏院,身子也一日日的愈发不好,最后的结局是没过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沈归这边也是好景不长。 夺嫡之争中以他为代表的侯府站错队,最后输得一塌涂地,不仅自己的侯爵之位被弟弟“沈如芥”抢走,就连最爱的女人也没能留住。 是的,作为一篇合格的狗血文,侯府庶子沈如芥也喜欢上了郑妩。 并且他们的初遇,非常的具有戏剧性。 沈如芥和兄长并非一条心,沈归是太子党羽,沈如芥却一直在为七皇子做事。 所以他偶尔会出手,暗中清理掉一些妨碍七皇子的挡路石。 有次沈如芥重伤,慌不择路躲进了郑妩的闺房,对方表现得却不像寻常的闺阁女子那样惊惶。 她不仅没有声张,还巧妙的帮他遮掩,只提了一个要求,“请公子不要伤害我们主仆性命。” 重伤雨夜,惊鸿一瞥。 从那以后他便对郑妩念念不忘。 直到七皇子得势之后,侯府实权落到了原本不受宠的沈如芥手上。 他在报复沈归的同时,目光又一次控制不住的落在了郑妩身上。他对郑妩的感情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在压抑过后更加浓烈,已经到了不能罢休的地步。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强取豪夺情节。 沈如芥以沈归的性命做要挟,逼她另嫁。郑妩倍感屈辱的同时,又不得不妥协,然而不等她含泪嫁过来,就听闻了沈归和幼子葬身火海的消息。 她笃定是沈如芥做的,满怀恨意的悄悄将匕首藏在嫁衣的衣袖中,在大婚当夜和沈如芥同归于尽。 听完全部的辛夷,捧着脸叹了口气:“这不就是一篇虐恋情深的男二上位文吗?” 虽然不是正规渠道的上位,有强取豪夺的成分在,而且最后主角们be得轰轰烈烈。 系统:“宿主要这么想的话,也可以。” “所以我这次要攻略的任务对象是谁?” 系统:“沈如芥。” 辛夷:“……” 看来还是高兴早了。 沉默的空隙,系统很快调出了更为详细的任务对象信息资料。 然后非常负责的灌入辛夷脑中。 ——沈如芥,侯府二公子。 生母是个身份低微的暖床婢女,生下他没多久就被抓住偷会情郎,然后被怒火中烧的老侯爷命仆从捆了,和奸夫一齐沉塘。 第2章 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随着沈如芥渐渐地长成少年,老侯爷的疑心病也越来越重,越看他越觉得不像自己的种。 杀了他吧,怕杀错。疼他吧,又觉得心里头隔应。 也因此,沈如芥一直过得很惨。 不止是侯府的长辈,就连小辈之间都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欺负羞辱他。 要说整个侯府里唯二没折辱过他的,除了他的朱砂痣郑妩之外。 就是原主邬辛夷了。 因为原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背景板:别人暗度陈仓,她当背景板;别人兄弟阋墙,她当背景板;别人恨海情天,她还是当背景板。 透明得仿佛不存在。 也正是太没存在感,没人恨她也没人爱她,就连后来病死了都没什么人真的在意。 “叮”的一声,信息接收完毕。 系统开始发布任务:“宿主当前共有两个任务,分为主线和支线。” “主线任务:阻止悲剧发生,攻略每个小世界里的偏执男二,好感度达到100%” “支线任务:达成虐渣成就,开启渣男的追妻火葬场模式。” “除此之外,小世界里的任务对象都是偏执型人格,宿主需要教给他们正常的感情。” 辛夷:“……” 就他们这层人物关系,能正常就有鬼了好吗。 她刚想吐槽,忽然空中掉下来一支透明药剂,正落在她怀中。 “这是什么?”辛夷拿起来研究,同时凑过去嗅了嗅,好像没什么味道。 “情感抑制素,宿主可以把它理解为升级版的忘情水。” 辛夷皱了皱眉。 系统解释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宿主只需完成攻略任务,无需付出真心。这支药剂除了抑制情感之外,没有其他副作用,宿主可以放心服用。” 听完解释之后,辛夷非常干脆的掰开药剂,将里面甜水一样的东西仰头饮尽。 然后将瓶口朝下,“喏,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的,宿主。” “我能问个问题吗?为什么会选中我?” 虽说她之前也做过几次任务吧,但都是当真炮灰女配,平均一集下线,除了熟悉各种作死姿势之外,在攻略层面上真的没半点儿经验。 “宿主还记得问卷调查吗?” “记得。” “经过系统评估,您是绿茶属性最明显的。” 辛夷:“……” 这系统怎么不说人话? 好想给它写小作文哦,八百字的:) 于是阿盈提着食盒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辛夷那张羞怒交加的脸:夫人……这是在生侯爷的气? 不过这样倒是比之前心灰意冷的样子,显得有生机多了。毕竟自从知道侯爷养了外室之后,夫人想到侯爷就哭,梳妆也哭,睡觉也哭。 西湖的水都没有她的眼泪多。 而辛夷则是在嗅到了食物香气的那刻起,碎掉的心就已经拼好了一半儿。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吃饭更重要,因为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外面本就阴沉的天幕骤然下起雨来,斜飞的雨丝打动窗棂,吹得红木吱吱作响。 阿盈连忙起身去关窗,转头看见夫人乖乖坐在桌前吃饭,心里满是欣慰。 等到用完膳已经是两柱香之后。 看着辛夷吃掉最后一块儿果脯,她问,“夫人既是心情好些了,要不要去凉亭里走走,透透气?” “可以啊。” 辛夷前脚刚点头答应,后脚守在门外的丫鬟就过来低声通禀说侯爷那边来人,喊她过去一趟。 “他能有什么事?” 原剧情中沈归总共也没主动找过她几次,而且每次都不是什么好事,原主每见他一回,就伤心得身体更差一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阿盈闻言似乎想起来什么,附在她耳边小声的提醒道,“奴婢猜,应该是二公子回来了。” “沈如芥?” “夫人忘了?前段时日侯爷听说幽州有一味治愈心疾的草药,生于悬崖峭壁、虎狼环伺的凶险之地,便差遣了二公子孤身前往,求取神药。方才奴婢去准备午膳的时候,好像就瞧见了二公子的马匹。” 阿盈越说越觉得可信:“一定是了一定是了!可见侯爷心中,还是有夫人的!” “……” 呵呵,有个鬼。 打着她病弱心悸的名头折磨沈如芥还差不多,如果可以的话,他巴不得沈如芥直接死在外面。 第2章 “他不是经常受伤么?”…… 雨声潇潇,衬得斑驳残叶也愈发飘零。 冷风顺着油纸伞湿漉的边缘吹进来,细密而刺骨,连同不远处昏暗的天色,叫人霎时便觉得衣衫单薄。 在去见沈归的路上,系统一直喋喋不休的叮嘱,“宿主,你可不要露馅儿了,千万要忍住别骂人啊。” “沈归虽然渣,但你是做任务的,记住你的人设!” 太聒噪了。 听得辛夷想伸手堵住耳朵,她忍不住啧道,“这么担心啊,刚才不还说我是绿茶属性最明显的吗?绿茶祖宗都亲自出马了,还不把心放到肚子里。” 而且说实在的,她觉得按照原主的背景板程度,那渣男能记住自己老婆的长相就不错了。 他都没爱过邬辛夷,能有多了解? 说不定她现在懒得理睬沈归,对方还会把她的反常当做“欲擒故纵”,因为想要笼络夫君的心,耍些吸引他注意力的小心机和手段罢了。 只要不在他面前大变活人,李逵变李鬼,问题就应该不大。 至于沈如芥,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两人别说熟悉彼此了,就连说过的话应该都不超过五句,还是虚情假意的客套问好的那种。 不过…… 辛夷抬步踏上一阶青石板,同时提了下被雨水溅湿的裙边,淡声道,“系统,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 “什么?” “以后如果没有什么重要提示的话,你能不能尽量少说话?” 系统思考两秒:“可以的宿主,虽然这是个有点儿奇怪的要求……方便说明一下原因吗?” 辛夷呼出一口气,认真而坦诚,“因为你的声音,真的很难听。”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比晋江自带的听书系统还要难听一百倍!毫无情感毫无起伏,比老太太坐在床边嗑瓜子儿还要乏味,听得人脑子嗡嗡疼。 要是一次两次就算了。 听多了简直就是精神污染!而且这种声音会伴随她进入每个小世界,想想 就觉得可怕。 系统忽然抱歉的“哎呀”了一声,“这个啊,忘记告诉宿主了,系统匹配的音色是可以自主选择的。” 辛夷:“……” 那你不早说。 最终她挑选了一个可爱之余,听起来又有些谄媚的声音,非常之狗腿子。 这样她以后在做任务的时候,就显得没那么苦逼了。 不得不说,侯府的生活实在奢靡。 只不过是从一个院子走到另一个院子,她们就走了好几盏茶的功夫,磨得辛夷脚都痛了。 她忍了又忍,终于打算开口的时候,正巧抬头看到了“沈园”的牌匾。 于是又将话默默的咽了回去。 耳边阿盈提醒道,“台阶湿滑,夫人当心脚下。” 同时将伞面微微抬起来,然后惊讶的低呼一声,“是二公子……” 辛夷闻言一愣,视线不受控制的跟着望过去。 浓云密布的天色下碧瓦朱甍,寂静无声,仿佛一切都被压低在朦胧不清的雨幕里,只有少年的那道身影挺拔。 她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会是沈归。 没想到是沈如芥。 少年一身玄衣,很瘦,皮肤很白,模样清冷,生了一双极好看的凤眼,但乌沉沉的睫羽总似不经意低垂着。 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情绪。 许是路途艰险,许是日夜兼程,沈如芥身上、脸上都有明显的伤痕。 本来他穿着深色衣裳,还看不出受的伤势有多重。 可现在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他又被沈归以休息为由,拦在廊外等候。 没过多久所站立的地方就汇聚成一滩血水,血迹渗入青石板的缝隙里,叫人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便头皮发麻,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凶案现场! 辛夷甚至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原主的身体本来就差,这个当下更是生理性的有些发晕,她将手用力压在胸口处缓了缓,才不至于站不稳。 反观少年却没什么表情,依旧泠泠的站得笔直。 就好像那血不是他的。 辛夷:好可怕的心理素质。 如果换成她老早就抱着脚痛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原地跳起来了。 “他没有痛感吗?” 系统用欠揍的可爱语调回答,“不知道,不过这种事不在宿主应该考虑的范围。他痛他的,你攻略你的,答应系统,做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好吗?” 第3章 辛夷:“……” 这也不能全怪她,人就是本能的会对长得好看的人有滤镜嘛。 尤其是沈如芥这种特别好看的。 那张脸……真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坏蛋。 欺骗性太强了,如果不是有系统在耳边不住的提醒,辛夷完全没办法把他和“反派”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不过说到任务,辛夷倒是忍不住好奇起来,“他现在对沈归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10000%。” “啧……”虽然知道沈归向来不把这个弟弟当人看,但她也没想到会低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原剧情里就算为了博得郑妩的欢心,他都没想过要留下沈归性命。 “那对原主邬辛夷的呢?” 系统:“-75%。” “凭什么!原主又没有得罪过他!” 系统安慰道,“宿主放心,经过检测,就算路过条狗他的好感度都是负的。而且和对沈归的好感值比起来,沈如芥已经是快要爱上你的程度了。” 快被爱上的辛夷:。。。。 阿盈见自家夫人望着二公子所在的方向,好半天没有反应,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催促道,“侯爷在等着呢,夫人快进去罢。” 辛夷闻言挪了挪脚步,却没立刻进去。 而是抬步靠近了那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她小心翼翼的迈步,裙裾蹁跹,尽量不让地上积聚的血水溅到自己身上。 她的这点儿动静,自然轻易被沈如芥捕捉。 少年薄唇微抿的立在雨中,好似写意画中的隽冷修竹,俊秀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盈盈素手,同时扑至鼻尖的还有浅淡药香。女子的罗裙停在他面前,裙裾被风吹起一角,婉约得像新开的菡萏。 他抬眼,看到了辛夷的脸。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苍白美丽的小脸上满是不忍和关切,“那个……你要不要先站到檐下等着?”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不仅是阿盈,还有纷纷将耳朵伸得老长的其他仆婢——夫人怎么会愿意主动跟二公子搭话? 她平日里病弱寡言,人也总是看起来恹恹的,除了侯爷之外,没见对谁上过心。 况且侯爷一向最厌恶二公子。 明显到就连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都知道这两个儿子注定不能兄友弟恭。但他偏疼大公子,每年的团圆饭从来不让沈如芥同席,免得扫了众人兴致。 而夫人爱慕侯爷,自然也跟着不喜二公子,所以就算看见沈如芥受伤受罚,也是常常避如瘟疫。 除非实在避无可避,才会说上两句场面话。 辛夷自然是听不见她们的心理活动,只是望着少年俊秀的脸庞,脑子里忽然浮现过一幕场景。 不知道是原主残留的记忆,还是系统灌入的信息。 夜巷里的少年撑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勉力擦干剑刃上的污血,用着稚嫩清冷的声音答道,“沈如芥。” “命如草芥的芥。” 风吹得更紧了,令眼前有些怔然的女子打了个哆嗦,接着重新对上他的视线。 这一次倒不只是询问了,她皱着眉从怀里掏出帕子,然后按在他不断渗血的手背上,“这雨估计停不了,你还是站到檐下等吧,再淋下去会伤口感染的。” 沈如芥也皱着眉,他表达抗拒的同时淡声道,“不必了,兄长不喜被打扰。” 随着他的动作那方绣着棠花的丝绢手帕就那么擦过手背,飘曳着落进了脚下满是血污的雨水中,瞬间被浸得不能要了。 辛夷:“……” 所以说,这就是-75%的好感度吗? 阿盈见二公子如此不识好歹,也有些不高兴,当下小声催促着,“夫人别管他了,他不是经常受伤么?还是侯爷这边比较要紧。” “夫人……” 辛夷知道按照自己目前的人设来说,对一个没多少交集的人关心太过,也会显得奇怪。 于是不再强求,只是离开前抿开唇浅笑着说了句,“谢谢你费尽辛苦为我寻药,这份恩情,我日后会还的。” 沈如芥没说什么。 因为他并不是因为在意她的伤病才前往幽州,也不是为了她才受伤。 所以她的感激根本就没有必要。 甚至就连沈归,对她也没有丝毫在意。 邬辛夷恐怕还不知道:在她面前克己复礼的沈归,其实早已背着她悄悄的养了外室,而且还待对方如珍似宝。 雨水浸湿他的眼睫。 他略有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竟有些期待起日后她美梦破碎的那一幕,一定……会很有趣。 * 辛夷走进屋中,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画像前摩挲暖玉的沈归。 男子身姿欣长,穿着绛蓝色的宽大衣袍,长发束在玉冠里,模样亦是少有的俊逸,眉目间有积淀下来的贵胄威仪。 而他对着一副画像如此投入的原因,当然也跟郑妩有关。 前几日郑妩闹着要学作画,沈归便宠溺的亲自抽了时间教她。这是在那间世外桃源般的小院里,他心爱的女人窝在自己怀中,由他握着手一笔笔认真画下来的。 辛夷联想到原主和郑妩的结局,不得不感慨起沈归真是有点儿东西:不管是不爱的女人,还是心爱的女人,跟在他身边都没有好下场。 真是天生的克妻命。 虽然长得还行,但是不干人事。 最可怕的是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属于早早烂掉的黄瓜,放在乙女游戏里,怎么说呢……出个9.9包邮的徽章都不一定有玩家买。 就在她嫌弃吐槽的当下,沈归终于也注意到了她。 而且还非常不心虚的倒打一耙,质问道,“你刚刚在发什么呆?” “……” 辛夷噎住了。 总不能说在想他没人买。 第3章 无事献殷勤 其实沈归也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在想什么。 但他的视 线仍旧停留在辛夷身上。 女子穿着淡色罗裙,雪肤花貌,一双眼睛格外生得乌润。许是常年闷在闺阁的缘故,露出的小截手腕白得晃眼,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辛夷察觉到了他的打量,故意羞涩一笑,声音也柔柔的,“在想什么时候能将身体调养好,能为夫君添个子嗣。毕竟……” “毕竟侯爷待我这样好,不仅处处为妾身考虑,成亲以来更是从未有过旁人。” 沈归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从这话里嗅出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但面前女子依旧那么弱不禁风,模样怯怯的,仿佛抬头看他一眼都要鼓起天大的勇气。 她怎么可能有心讽刺呢?明明是爱慕极了他。 而且阿妩的存在仍旧是个秘密。 他既然不曾主动提起来过,邬辛夷又整天病怏怏的连房门都很少出去,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呢?除非有谁故意告诉她。 于是他将不该有的疑心收了回去,语气也温和下来,“今日特意喊你过来,是想把从幽州寻来的药草亲自交给你。” 说到这儿,他也似乎终于想起来那个站在廊外淋雨的弟弟,吩咐门外婢女:“叫沈如芥进来。” 转身对上辛夷目光,又默默地补上一句,“不知变通的等在雨里,旁人看了还以为我这个做兄长的苛待他。” “侯爷自然不会如此。” 辛夷暗道:对啊对啊,你只是厌恶他到府里头的丫鬟仆役人尽皆知罢了。 底下人吃着主子的饭,自然懂得该怎么做差事,所以沈如芥的院子几乎没人打扫,他的吃食虽然不至于是残羹剩饭,但跟侯府里的其他公子小姐也是没法子比的。 窗棂半开着,忽然吹过一道冷风。 辛夷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抬头间就看到沈如芥进来了。 他身上自然已经湿得不能看。 有几缕被雨水打透的黑发贴在苍白脸侧,还在滴着水,空气里混杂着一股甜锈似的血腥气。 沈如芥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站得并不近,进来后也只是淡声喊了句,“兄长。” 沈归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皱眉。 脸上不仅没有丝毫关切,反而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嫌恶,“只是让你去幽州取个草药,怎么就能狼狈成这样?” “兄长的吩咐不敢耽误,故日夜兼程。” 那张脸纯白无害,就是连一丝的不满和怨愤都没有,仿佛理应如此。 辛夷啧啧称叹,忍不住跟系统说,“他倒是能屈能伸,听到这种话都不生气欸。” 这么辛苦的受了一身伤,不仅没有讨到好,还要站在雨里淋个湿透,然后进来听对方高高在上的指责。 换位思考一下,辛夷立刻觉得委屈炸了。 完全不能忍啊! 系统回道,“是的,所以宿主加油哦。” “……” 第4章 沈归倒是习惯了他的不露情绪,也懒得浪费时间陪他做戏。 直接将手中暖玉搁在案上,冷着脸吩咐道,“好了,把药放下,你回去歇着罢。这两日不必出府了,留在府里养伤。” 闻言沈如芥淡声,“多谢兄长关怀。” 他将怀中的一只檀木窄盒放在了案上,没再做其他停留,径自转身。 * 辛夷也没能在沈归处停留多久,因为他明显的跟她没什么话说,以前没有新欢的时候都这样,眼下有了郑妩,更是这样了。 所以她红着脸说了些温言软语,在自己都觉得肉麻恶心之前,赶紧抱着檀盒离开了。 阿盈撑着伞,想到什么似的在耳边取笑她,“夫人和侯爷已成亲两年,还总会忍不住在他面前脸红,真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她其实原本还有些担心,怕夫人看到侯爷会想起那桩伤心事。 但仔细想想哪个男子没个妾室呢?若是夫人哭着不给纳,还要被人背后嚼舌根议论,说她善妒。 辛夷则是莫名心虚。 当然脸红了,就原主这个身体她都硬撑着憋了半分钟的气,再不走就变异成茄子了。 于是她掩饰性的低眉笑了下,“是啊,侯爷他……其实也有很多优点。” 起码扔火葬场里,还能给锅炉升温。 夜雨淅沥,一直断断续续的下到了天明。 辛夷在梦里都能听到雨声,不过也许是被子柔软,她这一夜睡得格外沉。 直到…… 她忽然被脑子里的一阵闹钟声吵醒。 辛夷有点儿惺忪的皱眉,捂着耳朵抵抗了几秒,然后愤怒的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 “系统你出来,为什么古代还会有闹钟啊!” 辛夷还是天真了。 她以为自己到了古代怎么也能睡个好觉,没想到万恶的资本主义根本不放她! 系统的回答欠了吧唧:“宿主你要稳住人设,邬辛夷是个有才学的闺阁小姐。六点钟就要起床读书临字,中午弹琴,下午作画,偶尔晚上还要挑灯绣个香囊。” “……”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宿主还是赶紧起床吧,否则系统要扣你积分了。” 辛夷闻言哼出不屑的笑,“别开玩笑了,我有积分吗?” 攻略进度还为零呢,能有什么积分,想吓唬人也不挑点儿可信的说辞。 “是宿主在时空局的工资,银行卡连到系统商城,直接兑换积分。” 系统慵懒补充道:“秒兑。” “……” 她和资本家不共戴天! 于是阿盈像往常那样,端着铜盆银篦子进来侍候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家夫人披散着乌发垂头坐在床榻边上。 衣衫单薄,脸上的神情泫然欲泣。 “夫人这是什么了?”阿盈连忙放下手中物什,上去扶住她忧心询问。 “可是做梦魇着了,还是心口不舒服?” 辛夷虚弱的靠着她的肩膀,声音也游丝一样,“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很想起来读书。” 阿盈这才松了口气,“夫人已经够刻苦了,又不用考取功名,可以多睡会儿的。” 但看到辛夷仍旧低落的模样,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若实在那么想读,要么明日……再早起一刻?” “……” 辛夷不敢再说胡话了,她乖乖坐在铜镜前,让阿盈给她梳头。 很奇异的,她惺忪的睡眼穿过铜镜,竟似是看到了一个在上早六的女大学生。 阿盈满眼笑意,伸手摸了摸坠在她耳间的白玉珠耳珰,然后开心的去匣子里挑选素净的簪花。 “夫人今日就戴这枝花好么?” 辛夷强打起精神来看了一眼,然后没什么意见的点点头,“可以。” 等到她在阿盈的帮助下里三层外三层,换好了繁复仙气的衣裙,困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然后她坐在窗边的案前,伸出葱根似的手指,握住了一本厚厚的装订古籍。 这一直就读到了中午。 中间系统想劝她可以换一换,练练字,辛夷嫌累,假装没听见。 怎么说呢?有时候你以为她在看书,但其实她在神游。 但你以为她在写字,她就真的在写字。 用完午膳,阿盈把煎好的汤药给她端过来。 里面加了那味幽州寻来的灵草,闻着没有多少苦意,倒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辛夷不用做什么心理建设,就把它全部喝了下去,她问系统,“这玩意儿真能把原主的身子调养好吗?” 其实昨天晚上就应该煎来喝的,只不过这东西有讲究,要熬五个小时以上才能把药效完全催发出来。 所以今晨她刚起床,阿盈就吩咐膳房的嬷嬷去煎了。 “是有用处的,宿主放心喝。” 辛夷撑着下巴靠在窗前,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沈如芥昨天满是伤的模样。 想了想,有些犹豫道,“你说我现在去给他送个伤药什么的,算不算无事献殷勤?能不能拉近一些彼此的关系?” “算知恩图报。” 后半句系统忍着没说:虽然沈如芥会把你当成蠢货。 * 侯府一处较为偏僻荒凉的别院里。 少年喝了半碗祛寒姜茶,然后将昨夜脱下的血衣洗干净晾好,因为需要使上些力气,藏于衣袖下还未愈合的伤口崩裂了寸许。 但他脸上的神情变也未变。 仿佛早已经对这种程度的痛觉感到麻木,当然不止是他,府 中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 没人会对他心生怜悯。 更加不要说超出客套范畴的示好和关心,那是没用的东西,他也不需要。 忽然间。 虚掩的门扉被叩响了两下,沈如芥第一反应是压抑不住的戾气,因为以往会过来招惹他的只有沈纤纤。 她和沈归一母同胞,同样厌恶他,手段却并不相同。沈归更虚伪,而沈纤纤更直白。 但很快,他眼底的阴鸷杀意就平静下来。 不对…… 如果真是她的话,定然不会是这样轻轻的叩门声。 沈如芥皱着眉走过去,抬手将门扉拉开。 接着微微一怔,似乎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嫂嫂?” 第4章 夫人真的好善良 他喊完这声“嫂嫂”,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 辛夷轻轻眨了下眼睛,一副小心翼翼的胆怯模样,用很柔软的语调问,“我能进去吗?” “门前风大,有些话我想进去再说。” 她选择果断出击。 因为辛夷有一种异常强烈的预感,若是自己不主动开口,恐怕就是站到天黑,沈如芥也不会让她进去。 “……” 少年沉默一瞬,就挪步让开,“可以。” 然而那双冷漠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她,似乎在暗自揣度猜疑,嘴上淡声道,“只不过此处简陋,嫂嫂不要嫌弃就好。” 经过昨天的接触,辛夷已经对这种不友善的目光完全免疫。 因为据她了解,沈如芥平等的讨厌这个侯府里的所有人,真要说起来,她的排名还算靠后呢! 系统:“……” 就那点儿为负的好感值,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骄傲的。 辛夷才不在意那个碎嘴子系统。 她眉眼弯弯,冲着少年露出个极温柔的浅笑,“没关系,当然不嫌弃。”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得上啊!打工人哪有那么多选择? 等她进到了院子里,在婢女的搀扶下踏进那间破落的屋中,沈如芥的情绪依旧有些冰冷。 辛夷打量了一圈。 好破,这里也破,那里也破。 一张桌案,一张床榻,还有几扇掉漆的窗户,没看两眼就把屋里的陈设看完了。 她收回目光,转过头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昨天淋了那么久的雨,有没有重新上药?” 说话的同时,她身子仿佛无意识的靠近了些。 让人能清楚看到那双乌润明净的杏眼,还有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 昨日那股萦绕在雨幕里的药香又一次扑到鼻尖,令人无从躲避。 沈如芥抿着唇,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谢嫂嫂挂心,没什么大碍。” 他不喜欢别人靠他这么近。 也不习惯。 虽然她身上并没有那些庸俗甜腻的脂粉香,闻着并不让人生厌。 而辛夷本就在认真的望着他,自然是捕捉到了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戾色。 她知道要循序渐进的道理,倒也没继续靠近,转身从阿盈手中拿过一小罐药膏,伸手递了过去,“这是京城能买到的最好的金创药,据说对止血有奇效,希望能对你的伤有点帮助。” 最重要的是真的很贵,花了她足足好几十两银子呢! 第5章 虽然那些银子不是她的吧,而且就算离开小世界也带不走,但真给出去的那一刻,辛夷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肉疼。 阿盈本来也不太能理解。 为什么夫人忽然对二公子这么好,那副幽州灵草,就算要谢也应该谢谢侯爷才对啊,没有侯爷的吩咐他才不会去呢! 不过她又仔细想想,夫人就是这个性子,平时对待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很好啊。 别看其他院子的婢女表面威风,其实阿盈知道,她们暗地里都十分羡慕自己,起码不用担心挨骂挨罚。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夫人真的好善良。 至于这个药膏。 沈如芥买回来的确实用完了,而且他之前也不用那么好的,虽然替七皇子做事之后手上不缺银子,但他习惯了几十蚊的那种。 他看着辛夷手上那瓶,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不是第一次受伤,这次也不是最严重的。 邬辛夷自从嫁入侯府以来,从未主动跟他产生交集,生怕惹得沈归不悦。 只不过她性子实在软弱,最多就是冷眼旁观,或者干脆躲得远远的,不会像旁人那样主动来奚落折辱他罢了。 他视线一瞬不眨的攥住她,不放过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试图看穿她最真实的目的。 辛夷心道:因为要攻略你呀。 当然她嘴上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于是她微微一愣,好似反应了两秒,语气认真:“因为受伤很疼,我希望你能快点儿好。” 怕他疑心,还特意做出一副神伤自责的模样咬了下唇,期期艾艾的补充道:“我知道幽州之行甚为凶险,也知道你是为了辛苦替我寻药,所以才会受那么重的伤。总之……总之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况且一瓶伤药本就不算什么,今后你有其他难处,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系统:“哇宿主,你真是天生演戏的命,说得我都快相信了。” 可惜沈如芥没信。 不过他倒没再推脱,接过药膏的同时牵动唇角,“谢嫂嫂,那我便收下了。” “叮!沈如芥好感值+1%” “当前对宿主的好感度上升为-74%,宿主再接再励!!” 辛夷惊了:“系统,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没明白她的意思:“涨好感值了啊,宿主不应该觉得振奋吗!” 撸起袖子再干他丫个2%!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昨天关心他的时候没涨,今天就涨了?” 系统试着分析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你昨天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付诸太实际的行动。” 今天就不一样了,她不仅特意买了金创药,还亲自给他送来。 辛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抬头看着面前精致俊秀的少年,刚想再说点儿什么,加深一下彼此的联系,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嘭!” 好像是谁把柴门给炸开……哦不,给踹开了。 同时脑子里冒出一道清晰的提示音,“叮~重要炮灰角色‘沈纤纤’上线。” 系统道:“接下来她会找沈如芥麻烦。请宿主做出反应,保护攻略对象。” 沈纤纤,侯府五小姐,和沈归是真正的一母同胞,也是整个侯府最任性的存在。 原本她头上还有两个姐姐,不过都已经相继的许了人家,现在府上未出阁的小姐就只剩她一个。 她其实很喜欢沈如芥的那张脸,但因为彼此身份以及从小被灌输的敌意,所以对沈如芥很恶劣。 甚至小时候还拿着树枝,喂他吃过蚂蚁。 长大后她渐渐明白了自己对沈如芥的心思,最初是不能接受,然后便是又气又恼。每次都要打扮得美美的过来挑衅,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辛夷:“……” 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降智炮灰?让她本能的联想到初高中的某些男生,喜欢通过捣乱和揪女生辫子来引起注意,不过这次是升级版的而已。 随着那声巨响落下,很快就有脚步声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辛夷侧头看到,少年的脸色瞬间冷了几个度。 “沈如芥!” 面前掉漆的朱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脚步停下,少女清脆跋扈的声音亦重重落下。 沈纤纤穿着一袭丹红色衣裙,生了副娇俏可人的面孔,动作间步摇上的明珠不停摇晃。 刚想冲他发火,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辛夷,立刻从气势汹汹变为疑惑,“嫂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辛夷温柔一笑,很轻松的回答了问题,“二公子受伤了,我来给他送药。” 沈纤纤疑惑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更加不理解了,“什么药值得嫂嫂亲自跑一趟,而且,嫂嫂何时和他这么熟了?” 他们两个平日里有过什么交集么?她怎么不知道。 “是侯爷嘱咐二公子去幽州替我寻药,如今他受了伤,我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看看。” 辛夷略微停顿,继续说,“昨日侯爷还特意交代 了,这几天让二公子在府里安心养伤,旁人少打扰。我也有些好奇,纤纤怎么会过来这里?” 她的话都是笑着说的,语气也柔婉,仿佛不管说什么问什么都是顺理成章,不带半分敌意。 沈纤纤却被问得良久张不开嘴:“我,我……” 她竟然觉得有些窘迫。 她当然是来找沈如芥麻烦的,是惯例来触他霉头,让他不好过的。 但辛夷在这里,看样子对沈如芥还很关心。 她也不能强硬的做些什么,毕竟对方是侯府的正头夫人,还顶着她嫂嫂的名头。 而且她身体差得要命,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晕死在这里可怎么好? 兄长虽然不喜爱她,但也从没有苛待过,如果嫂嫂真的因为她有什么好歹,肯定不能像对待沈如芥那样轻轻揭过去。 说不定还要罚她禁足,跪祠堂还有抄佛经。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想到这里沈纤纤立刻识时务的摇了摇头。 但她既然来了,若是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回去,心里也闷得慌。 今日非要找沈如芥点儿不痛快才行。 于是伸出手去,想要狠狠捏住少年脸颊,“我也来关心二哥哥啊,想看他的伤好没好。脸上也落伤了么?我看看……” 只可惜,手指还没碰到就被打落。 “你!” 沈纤纤气急败坏,瞪大了眼睛看他,“你疯了是不是,竟敢忤逆我的意思!我若是告诉兄长,保准有你的好果子吃!” 沈如芥不知为何,今日格外不能忍受她的靠近,连装也不想装。 忍着浓烈的杀意与恶心,冷声道,“想告就告,现在,从我的屋子滚出去。” 沈纤纤气笑了,阴阳怪气的重复道,“你的……屋子?这侯府里头有哪一处是属于你的,你给我记住了,兄长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她快气疯了,根本不顾辛夷在不在场,还像往常那样,用极尽侮辱的话来骂他,“你就是你娘偷人才生下来的小杂种,是不干净的东西,怪不得爹爹在世的时候就不疼你。你能活着就应该感谢所有人,明白么!” 辛夷听得心惊肉跳,她想说——你知道什么叫盒饭吗,姑娘。 你的盒饭已经“叮”得烫手了。 于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攻略任务的硬性要求,她赶紧开口打断了沈纤纤的继续作死,“够了!” “纤纤,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兄长?实在是、实在是……”辛夷摆出一副惊讶又失望的表情,仿佛被吓到似的捂住胸口。 她的模样太柔弱,明明是在训斥对方,却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对方气晕倒。 沈纤纤不说话了。她心里闷着一股没泄完的火气,瘪着嘴谁也不看,竟似有些委屈。 很生气但不敢顶嘴,怕不小心把她顶死了。 阿盈也是第一次看辛夷这样,担心的慌忙扶住她,“夫人夫人,你没事罢,要不要紧?” 辛夷顺势将头倚过去,虚弱的摇了摇头,“不碍事。” 虽然嘴上说着不碍事,但从头到脚都写着:身娇体弱,假装坚强。 沈纤纤头皮发麻:“嫂嫂……” 她是第一次明明自己也不高兴,还要低头跟别人道歉,“嫂嫂,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第5章 完了完了 阿盈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她、她这辈子竟然还能听到五小姐跟人道歉! 要知道沈纤纤在侯府里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除了侯爷还能说她两句,谁还敢让她有半分不痛快。 甚至丫鬟仆役们进了她的院子,都要心惊胆战着自觉的低声几分。 她竟然会道歉?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盈的心情瞬间由对夫人的担心,变成了担心之中夹杂着一丝倾佩。 第6章 不过她的眉头仍旧展不开,因为夫人在她心中就是美丽易碎的瓷瓶,碰一下都要紧张半天,“夫人,你真的没事么……” 辛夷再次摇了摇头,“真的没事。” 她抬起一双乌润的水眸,缓缓望向了正在兀自憋屈的沈纤纤,叹了口气,“嫂嫂并不是故意想挑你的毛病,但二公子怎么也算是你的兄长,不管为了什么,你都不该那么说他。” 沈纤纤很烦,她想走了。 平时没怎么跟邬辛夷接触过,不知道她还有这种让人憋邪火的本事。 辛夷当然看出了她的强烈不满。 但作为一个阅剧无数的现代社畜,辛夷最喜欢的时候就是在工作的时候摸鱼刷视频。 家长里短的剧也没少看,什么老公出轨后我把他和小三都送进了监狱、受气包女主大战恶婆婆啦,她都是当电子榨菜下饭的。 对这种小场面丝毫不怵。 尤其是在察觉到身侧少年若有似无的,将那道探究的目光投过来之后,愈发义正言辞,“纤纤,你今日说了许多过分的话,应该同二公子道个歉。” 沈纤纤瞪大眼睛:跟沈如芥道歉,怎么可能! 那个低贱的小孽畜!! 但她顾虑到一些可能出现的意外因素,也只敢不高兴的小声嘟囔,来表达抗议,“哪里就过分了,我小时候还喂他吃过蚂蚁呢。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还那种特别阴鸷瘆人的目光看我,但我哭着跑去跟爹爹告状,爹爹将他捆在树上打了一顿,事后他还要跟我赔礼道歉。” 说这话的时候,沈纤纤还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愧疚的错事,是施恩和赐予,而侯府的其他人也都默许了这个规则。 辛夷:“……” 这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啊,沈如芥超记仇的。 然后她一转头,果然看见了神情冷漠的少年。 辛夷心中警铃大作:完了完了。她不小心听到了病娇反派的童年惨事,不会也被记恨上吧。 系统幸灾乐祸的提醒她,“会的,沈如芥目前对宿主的好感度下降为-120%” “……” “…………” 涨好感度就是挤牙膏,降好感度就是坐过山车。 她真的会呼吸不畅。。。 系统安慰她:“宿主不要气馁。往好的地方想想,你起码让他情绪波动了,不至于继续当个透明人。” 真的吗? 她不信。 许是辛夷那一副红着眼眶蔫嗒嗒的模样,太过苍白易碎,吓到了还在死鸭子嘴硬的沈纤纤。 她最后还是选择低头认错,瓮声瓮气的跟沈如芥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赶紧找了借口开溜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还有沈如芥。 安静了许久,久到可以听到辛夷强忍着压低抽泣的声音。 少年皱着眉问,“嫂嫂在哭些什么?” 又不是她被当面羞辱,如果只是因为同情的话,会不会有一点太过了? 辛夷睁圆了一双饱含水汽的杏眸,似乎是努力的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却事与愿违,晶莹剔透的泪珠断线一样从颊边滚落。 她用那副哭过之后软糯沙哑的嗓音,轻轻哽咽道,“没想到我们都一样,幼时都不被家里人喜欢……” 沈如芥继续看着她。 辛夷仿佛不忍回忆般的别开了脸,只留鬓边随着哽咽而微颤的绢花,“你不知道罢,其实……我也被喂过蚂蚁。” * 从沈如芥的别院回来,阿盈心里难受极了。 尤其是方才辛夷演得太过,陷入了假哭的情绪,眼眶仍旧红红的,仿佛蓄着惹人心疼的清泪。 阿盈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呜夫人您别哭,您一哭奴……奴婢也想哭。” 已经收尾的辛夷:“……” 她没想哭,只是想让沈如芥忽然掉下去的好感值涨上来一点儿。 阿盈继续啜泣:“夫人……你以前……以前怎么这么惨啊呜呜呜……” 辛夷难得愧疚,为了不让她继续哭下去,只好转移话题,“所以我要想一想,该怎么挽回侯爷的心。” 其实她也确实有这个打算。 除了主线任务之外,沈归这个支线任务也要同时进行,虽然轻重不同,但也不能太顾此失彼。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必须提前计划好和离一事。 按照原剧情的时间发展线,再过没多久,郑妩那边就会发现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到时候沈归一定会将郑妩接进侯府,给她该有的 名分和生活,毕竟那可是自己爱到了心尖尖上的女人,是他宁愿葬身火海也不愿写休书放妻的挚爱。 他之所以现阶段一直捂着没漏风声,是因为没想好到底要给郑妩什么样的名分。 做妾室太委屈她了,抬为正妻又会给邬辛夷难堪。尽管沈归并不会在意原主的感受,可他多少要顾及世家的脸面。 郑妩是注定要替侯府生下嫡长子的。 这已经是打正妻的脸了,遑论沈归会把她宠得没边儿,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好弥补这段不能见光的日子里受的委屈。 而等到郑妩的外室身份,被摆到明面上来谈的时候,也会是辛夷提出和离的最好时机。 在这之前她要想尽办法的博取沈归好感,制造独处的机会,和他培养感情。 要让他清楚意识到,邬辛夷是他娶进门的妻子,不是随便从路边捡来的女人。 最起码要让沈归心中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哪怕仅仅是产生好奇心。 这样才方便她离开侯府之后,为后面的渣男火葬场做铺垫。 而阿盈听到后果然不哭了,抹了抹眼睛问,“那……夫人打算怎么挽回侯爷的心?” 辛夷莞尔一笑,做出个思索的表情,“你容我想想。” * 寒衣节过后,天气渐渐转凉,连夜里的穿堂风都烈了不少。 沈如芥这两日没有被安排差使,待在府里养伤。 侯府里的仆从婢女们闲来总爱议论些什么,比如主子身边发生了什么趣事。 他本来不爱听这些,却在听到辛夷的时候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你们发现没有?夫人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是,脸色没那么苍白了。” “不止呢!夫人以前不爱出门,看到侯爷也总是紧张得说不出话。可这两日,我见她主动去书房找侯爷,等着他用膳。” “我也看到了,而且夫人笑起来好温柔,感觉什么衣裳穿她身上都特别好看。” “昨日夫人穿了件窈蓝色的鲛纱襦裙,唇上涂了胭脂,像樽小观音一样,瞧得我都心动。侯爷用膳的时候多看了她好几眼。” 两个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的小婢女,并没有留意到假山后的沈如芥。 自然也没看见少年眼底的淡淡讥嘲。 他的这个嫂嫂,倒是没想象中那么笨。 知道眼下最当紧的就是笼络住沈归的心,不叫旁的女人钻了空子。或许她争气一点,还能赶在那妾室进门之前,让沈归对她食髓知味。 到时候楚云湘雨,两边起火。 荫蔽下的少年眯了眯眼睛:他倒是很乐意瞧这个热闹。 * 晚膳之后,别院的厢房中点着一豆青灯。 辛夷打了个呵欠,坐在铜镜前让阿盈帮她拆头发,那个髻挽得太复杂了,她一个人拆不好。于是在初步尝试无果之后,选择放弃。 这几天她又是红袖添香,又是陪沈归看书用膳的,想尽办法缠得他没法子出门,差点儿给自己累脱相了。 她揉揉发酸的脖颈,问系统,“沈如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些了吗?好感值有没有变化,需不需要我再去送温暖?” 系统查询了一下,然后沉默:“有,好感值又降了10个点。” 辛夷揉着肩颈的手蓦然僵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为什么!我这几天都没见他,也能惹着他?” 不是,凭什么降她的好感值?她可是安安分分的什么都没干啊。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系统也疑惑,“可能是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迁怒也说不定。” 辛夷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哪个狗东西惹得他,他就去讨厌那个人啊,为什么要愤怒转嫁! 这种咬牙切齿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入睡前。 辛夷做梦都在揪着少年的衣角喊“王八蛋!还我好感值”,可惜还没等对方缴械投降,就被一道焦急的声音吵醒了。 系统催促着:“宿主快醒醒,要出人命了,沈如芥悄悄出府去替七皇子办差使了。” 辛夷懵了半天,但是依旧不想睁眼:“啊……他不是伤还没好吗?” 大半夜的不睡觉,瞎跑啥,这不是纯粹闲了没事儿干,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嘛。 系统的语气快急死了:“是啊,所以他会受更严重的伤,而且,这次应该就是原剧情中他撞见郑妩的那回!” 第7章 辛夷:“!” 她瞌睡全醒了,立马下床。 第6章 小狗一样祈求 夜里的穿堂风凉飕飕的,吹得人两腿打哆嗦。 辛夷匆忙下床,随便披着件衣服就出门了,月明星稀下,她鬼鬼祟祟的猫着腰身躲在侯府门前的花圃后头,手里还扒着一块儿假山石,小声的跟系统讨价还价。 “不是我说,400积分太多了,你们做系统的也不能这么黑吧。” 她只是想让系统帮着作个小弊,能让她趁着侯府家丁不注意的时候,打开府门溜出去。 而且她本来就是要去做任务,这属于合理要求,凭什么扣她积……不对,凭什么扣她工资!!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宿主再考虑考虑。” 系统有恃无恐,语调间一股欠劲儿,“可惜沈如芥不能再等了,他两刻钟之前就出去了。要知道那个在花楼里寻欢作乐的刺史府的公子就是个草包,身边又没带两个侍从,解决他用不了多长时间。” 它“啧啧”两声,赤裸裸的威胁:“说不准你再犹豫下去,沈如芥就在和郑妩偶遇的路上了。原剧情中,他可就是这次对郑妩一见钟情的~” 见她沉默,又很会拱火的补充了句,“一见钟情哦,得不到的话,会发疯黑化外加强取豪夺的那种哦~” 辛夷:“……” 好想给它的碎嘴子上个锁。 它只是一个系统而已,为什么可以这么讨厌:) 都说打蛇打七寸。 系统这番话就正好打在了辛夷的七寸上,她当然只能选择忍痛支付积分。 于是很快的,侯府的门被悄悄打开了一道缝。 有道纤细的影子一闪而过,用小碎步的姿态融入昏茫夜色。 直到拐出前面那条巷口,辛夷将脚踏在粗粝的石头路上,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是顺利的出来了。 只可惜没有马车,而且就算是有,她也不会驾。 唯一的代步工具就只能是原主这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的腿,幸好侯府就处于京城的热闹中心,她不需要走太远。 子时已过,青石板路的街道上没个鬼影,就连那些吆喝着卖宵食的摊贩们,都回到家里躺在暖炕上睡觉了。 辛夷捏紧披风闷头走路,越着急越出错,差点儿被路边的小石子绊得崴了一脚,直到走了大概四五条街,她才终于停下来。 然后口中呼出一口寒气,抬起黝黑的杏眼,微微打量起四周来。 这里应该就是沈如芥逃避追捕的必经之路了。 他在原剧情里之所以会误打误撞的躲进郑妩闺房,就是因为被追得慌不择路。 不过她既然费尽辛苦的出来了,这个救命之恩说什么都要拿下。 最佳选择就是等在这里,提前为沈如芥物色好藏匿地点,让他能够成功躲过身后的追缉。 这么想着,辛夷的眼睛更加认真的认真搜寻起来。 然后她发现…… 好难。 真的好难。 眼下深更半夜的,街上的客栈食铺都关门了,清清冷冷的,哪有什么合适的地方给他藏身? 总不能随机敲开一户百姓的柴门说,“喂,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先别睡?我等会儿有个朋友要过来,他刚刚不小心杀了刺史府的公子,正被人追着逃命呢。” 这不是神经病吗? 辛夷光是这么想着,都要被自己脑子里的昏招逗笑了。 就在她忍不住开始焦头烂额之际,视线来来回回扫了几圈,在略过一处堆放草料的马厩之后,微微一顿,又转了回来。 欸…… 这里好像可以。 虽然闻着有点臭烘烘的马粪味儿,但都这种紧迫要命的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辛夷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聪明极了,不愧是她,圆溜溜的小脑袋瓜子就是灵活! 不过很快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有点儿面露难色,纠结之下,还是选择问问系统,“你看是这样……被禁卫们追缉的只有沈 如芥一个,能不能只让他自己躲进去,我就站远点儿行么?” 她浑身上下穿得干干净净的,连荷包都是精致且香喷喷的。 实在不想钻马厩。 系统:“……” 它也沉默了,用问傻子的语气问辛夷,“那你觉得,后面追杀沈如芥的人发现他不见了,而你又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会不会以为你是半夜吃撑了,单纯过来溜达消食的?” 辛夷神情颓废,“今天的这个马厩,我是非躲不可吗?” 系统:“好像是的。” 远处有鹧鸪低叫了一声。 浓云渐渐遮蔽住月亮,连本来就稀疏的星子都黯淡了几分。 辛夷渐渐有些站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微有些酸痛的小腿。 皱着眉心中打鼓道,“都等那么久了,沈如芥怎么还不来?不会是忽然更改路线了吧?” “不会的宿主,这里是必经之路,你再耐心等等。” 这话落下没多久,前方终于传来沉重踉跄的脚步声。 辛夷立马激动的抬头去看。 就看见一个穿着不俗且油脑肥肠的醉鬼,晃悠悠的朝她这个方向过来,在看到她的瞬间,绿豆大的眼睛骤然闪烁出**的精光,“美……美人儿?” 她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辛夷:“……” 卡bug是吧,醉鬼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经典桥段也来了,狗血是狗血,可这大半夜的哪有人来英雄救美啊!下次搞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现实因素? 那个醉鬼还在不断往这个方向逼近,同时嘴里还美人儿长美人儿短的,说着些不干不净的下流话。 辛夷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担心沈如芥可能会随时出现,不行,不能留这个麻烦在这儿碍事,必须得马上解决才行。 她一边假装害怕的后退,一边把他往另外一个方向引。 同时摸索着周围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终于,视线落定在马厩旁边的那根半长木棍。 她将它偷偷藏在身后。 和醉鬼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微微示弱的说道,“公子,可以送我回家么?我一个人害怕。” 对方本来脑子就不清楚,听了自然是不住的连连点头。 高兴得恨不得立刻把她搂进怀里,美人儿娇娇的哄着讨好一通才好。 辛夷则沉着气将他引到另一条巷子的拐角处。 趁着他不注意藏在隐蔽处,举起棍子重重落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把他打晕过去。 她呼出一口气。 也顾不得旁的什么,立刻跑回原来的地方,生怕再晚一秒就会和沈如芥错过。 还好,她刚把气儿喘匀。 就远远的望见了一道挺拔瘦削的少年身影,是……是沈如芥! 他好像受伤了,捂着胸口走得跌跌撞撞,周身气息也更加阴郁冰冷。 辛夷赶紧小跑几步,迎上去,“沈如芥,你、你怎么伤成这样……先跟我来,我带着你躲起来。” 面对忽然冲过来的人,少年本能的觉得危险。 于是想也没想的打算对她出手,剑都架在脖子上了,却在听到那道熟悉的娇怯声线后猛地顿住。 这是? 借着黯淡月光,他总算看清了面前女子的模样,螓首蛾眉,黛眉烟目,就像是话本中走出的游仙。 然后他恍惚又诧异的喊了一声,“……嫂嫂?” 辛夷被脖子上锋利的凉意吓住了,眼眶迅速红了一圈,噙了泪小声道,“是、是我。” 沈如芥将剑收了回去,眉头立刻皱起来,然而疑问的话还没说出口,邬辛夷就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女子的手柔若无骨,带着旖旎的温度,令他骤然僵在原地。 耳边她靠近了吐气如兰,语气紧张问,“二公子,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追你?我先带你躲起来。” 按理说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但沈如芥莫名的信任她,于是收敛了所有的猜忌与冰冷,抿唇不言的任由她牵着急匆匆往前走。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马厩。 浑身干净的闺秀小姐似乎有些嫌弃的拧了拧眉,然后露出个豁出去的表情,伸手拨开了摞在马厩前的草料。 矮下身子,低声招呼他,“快进来!” “……” 他们两个人先后钻进去,马厩的棚子又矮,里面空间又小,而且还要用厚重的草料把人遮掩住。 彼此只能凑得很近,虽然不至于贴在一起,但间隔的空间并不是很大。 沈如芥考虑到女子的清誉名节,竭力的往后面退了退,终于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的视力极好,哪怕是在夜色中也能看清邬辛夷小巧精致的鼻头,婉约的侧脸轮廓,红润的樱唇,她眨了眨纤长的睫羽转过头来,一双黝黑眸中有安静的水意。 似乎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与窘迫,忽然弯起唇莞尔一笑,“你……” 第8章 “你为什么躲那么远啊,二公子?”她用嘴型说。 沈如芥眼神闪了闪,假装不知的别开脸。 也就是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轻重交杂的脚步声,马厩里的两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生怕弄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而停留,过了一会儿,外头的那阵脚步声就逐渐远去。 可是出于谨慎的原则,他们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他们还会折回来呢?至少要等上半个时辰才行。 马厩的条件实在不好。 辛夷已经被日积月累留下来的腥臊味儿熏得有些头晕,她从袖中掏出方帕子,忍耐的捂在自己口鼻上。可惜只有最初的几秒有用,后面就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又上来了。 马尿混着草料的气味污杂又难闻,实在很要命。 过了一会儿辛夷忍无可忍,终于问系统,“可以帮忙净化一下空气么?” 这么脏的环境谁知道空气里有没有细菌啊,原主的身子本来就差,别再这儿待嗝屁了。 系统表示,“可以,但要花钱,按平方计算。” 辛夷也顾不上骂它鸡贼和讨价还价了,一口答应下来,催促它赶紧的。 不过为了节省积分,她就只买了自己周围半米左右的空气净化。 金手指一开,整个世界立刻美好很多。 辛夷拿掉捂在鼻间的手帕,深深呼出一口气:妈呀,终于能正常呼吸了。 那边沈如芥的状况也不是很好。 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在密闭不透气的空间里脑子也逐渐昏沉,俊秀的脸庞开始苍白的渗出冷汗。 辛夷心头一惊,赶紧凑过去扶住他,小声询问,“二公子,你没事罢?” 沈如芥不知怎么的,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 原本还脏乱腥臊的马厩,邬辛夷一凑近过来,就立刻变成了带着药香的幽兰气息。 好像……这一方小世界里,只有她是最美好干净的存在。 他一晃神,撑在两侧的胳膊往下沉了下。 骤然前倾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撞歪了她鬓发边的翠色珠钗。 “沈如芥!” 辛夷简直要疯了,尤其是当她摸到自己手上沾染的一滩黏糊糊腥甜红色液体。 天呐,他怎么流那么多血啊啊啊啊啊。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血。 辛夷瞬间就头皮发麻,万分惊恐的问,“他要是死了算谁的?” 系统凉凉道:“算你的,宿主。” 沉默之中,沈如芥的脑子更加昏沉了。 以至于当辛夷颤抖着抽出手想擦拭指间血迹的时候,他出于求生的本能立刻攥住了她的手。丹凤眼微微下垂,小狗一样祈求,“嫂嫂……” “别走。” “别抛下我。” 第7章 没什么力气 辛夷睁大了眼睛:这是、这是反派的撒娇? 她做梦都没想到沈如芥在脆弱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这声“嫂嫂”,跟小狗叫姐姐有什么区别? 系统呵呵两声,看透般的提醒她:“宿主别被骗了,这是为了利用你,跟溺水之人想抓浮木是一个道理。万一你胆小怕事,丢下他跑了,或者再转头把禁军给引回来了怎么办?” 辛夷自然知道系统说的是实话。 像沈如芥这种面白心黑的,可能上一秒还在甜甜对你笑,下一秒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抹了你的脖子。 但她也想起之前红颜祸水组的一个同事姐姐,边补妆,边对 着镜子哼出的那句话,“别看他现在瞧不上我,以后只想上我。” “辛夷宝宝,以后加入我们红颜祸水组吧,姐姐带你玩弄男人的心,很好玩的。” 她当时露出羞涩又纯粹的笑,看上去有些乖巧局促,“真的很好玩吗?可我害怕让别人伤心。” 对方于是就摸着她漂亮的小脸蛋叹息道,“你已经让我们部门两三个新入职的小男生伤心了,自己还傻傻的不知道,真是天然渣的好苗子。” 许是感受到辛夷的愣神,少年将按在她腕上的手指又紧了紧,眸中也闪过一丝细微不可察的寒光。 但唇角却微微苍白的抿起,似乎有些不安,“嫂嫂……” 他的视线落在女子婉约秀美的面庞上,看到她被按得轻轻痛嘶了一声,偏偏忍耐的委屈红了眼眶。 看上去就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娇柔中含着一丝嗔怪,倒是带得她往日端庄的眉眼都鲜活了几分。 沈如芥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心跳滞了一拍,就连掌心接触到女子光腻肌肤的地方,也似乎生出些微的古怪不适与燥热。 其实他并没有伤重到这种程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离开。或许是心里对她留有不信任和猜疑,也或许是,从未有人在他脆弱时主动靠近过。 而辛夷则是有点头皮发麻,尤其是察觉出自己掌心里满是粘腻的血腥,偏又被人牢牢攥住手腕挣脱不得……她一个连杀鸡都不敢多看的人,眼下的状况真的很要命。 而且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那么大的力气?该不会是装的罢? 又尝试着挣了两下没挣脱,只好柔弱委屈的眨了眨眼睛,带着颤抖隐忍的哭意,“怎么办才好,二公子流了很多血……” 两道鸦黑睫羽簌簌的发颤,仿佛随时都会承受不住,要当着他的面吓晕的模样。 这也合乎情理,一个病怏怏的闺阁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还撑着没晕就已经是坚强。 沈如芥比她还能装,微微竭力的抵在草料旁的梁柱上,痛苦苍白的唇间发出一点闷哼,“不碍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只要嫂嫂别抛下我。” 那副全身心信任依赖的神情,仿佛他们从前是多亲密的关系。 要是旁人看见了,很难不误会什么。 天上月明星稀,街道四野无比僻静,禁军离开才一会儿,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要在这狭窄逼仄的马厩里多待片刻。 两人靠得更近了,可以听见彼此交错起伏的呼吸,辛夷穿得单薄本来还觉得有点儿冷,现在却被催得有点儿脸热。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为了吻合原剧情中的情节,还是为了给马厩里的诡异气氛降温。 本来就有些压抑的夜幕渐渐浓云密布,很快的下起雨来,而且这雨越下越大,用倾盆大雨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瓢泼的雨幕中,少年的意识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 假装随意的开口问她,语气轻柔无害,“嫂嫂怎么会深更半夜的出来侯府?而且这样匆急,以至于身侧竟然没有婢女陪同。是有什么非办不可的要紧事么,兄长知不知道?” 那双丹凤眼盯牢她,如同阴冷狡黠的毒蛇盯住了捕网里的猎物,不允许半点作假。 好家伙,要是没有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还真就被他问住了。 不过也是。 要是真的半分怀疑都没有,那也太对不起他那浑身上下的八百个心眼子了。 辛夷想起来原剧情里对于郑妩的描述。 重伤雨夜,她面对忽然闯入的沈如芥,并不像寻常的闺阁女子表现得那样惊惶,而是巧妙的帮他遮掩。所以才会令少年惊鸿一瞥,自此之后念念不忘。 于是当即抬起眼睛,仿佛并未经过仔细思索,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郑妩,她……” 说到此处才怔愣着反应过来,倏然止住了话头,秾丽的小脸落寞又难堪,贝齿轻轻地咬住了下唇,“我能不能……不说?是我自己的私事,其实与旁人无碍。我会为二公子保守今夜的秘密,也请二公子为我保守秘密,可以么?” 她松开齿关,重新抬眼看他,被咬过的唇面上留下一道深绯色的齿痕。 然而她却并没察觉到那有多旖旎,眼底的情绪尤其干净,清澈得不掺半分杂念。 沈如芥听到她嘴中的“郑妩”二字,已经猜到了几分,邬辛夷既然能说出沈归妾室的名字,就说明她已经知晓了两人的瓜葛。 至于她今夜到底是因为伤心过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才离开侯府,他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于是望了她半天,最后也只是拧着眉道,“嫂嫂太过莽撞,此处虽然是天子脚下,也不代表什么危险都没有,下次不要再如此了。” 辛夷心想:不莽撞不行啊,再晚一步你就对郑妩一见钟情了!那我的攻略任务岂不是要泡汤? 但嘴上她还是轻轻附和,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知道了,独自走夜路确实很吓人。” 马厩的棚子封得不是太好,有些漏雨。 沈如芥的视线里看到女子鬓发间的珠花被雨水打湿,颊边的乌发也湿了一缕,雨水顺着白皙纤细的颈侧缓缓滑落,最后顺着绣着兰草的襟口,没入玲珑起伏的沟壑。 她轻轻打了个哆嗦。 湿漉漉的鸦黑睫羽抬起来望向他,明明那样秀丽端庄,此刻却脆弱得竟似透着一股不自知的媚意。 第9章 少年心口一滞,被烫得抿唇移开了视线。 然后深深的皱了皱眉,脸色也隐忍似的阴郁冰冷起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有说不出的异样情绪。 辛夷见他移开了视线,也不再装可怜。 转而颇有些自信满满的问系统,“怎么样,现在沈如芥对我的好感度应该很高了吧?” 毕竟她都为了救他狼狈成这副模样了。 而且在原剧情的发展中,他可是因此对郑妩一见钟情欲罢不能的。 系统对她的莫名自信相当无语,皮笑肉不笑道:“是挺高的,涨到25%了,宿主可要再接再励哦!” “多……多少?”辛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只有25? 说好的惊鸿一瞥呢,说好的念念不忘呢?怎么还区别对待啊?不是郑妩救他就不行是吧! 看到她备受打击的模样,系统还是安慰了两句,“早说过反派病娇什么的最会装了,宿主还那么容易相信人。嗐,以后引以为戒吧。” 辛夷完全没被安慰到。 她,完全,不能,接受。 这就是区别对待,赤裸裸的区别对待!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到底是她关怀得不够体贴细致,还是她不够大胆跳脱,不够豁得出去?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这种时候最不能自乱阵脚了,镇定,必须要镇定。 于是深深吐出两口气之后,辛夷调整了自己应该有的表情,在淅沥的夜雨中汲着身子靠近他。 一副瑟缩又难以启齿的模样扯了扯少年衣袖,“二公子,你要不要包扎一下伤口,血腥味好重……我有点头晕。” 沈如芥转过头,看到她欲言又止的咬咬唇。 然后低头将自己散开的裙裾递到他手上,仿佛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的喃喃自语道,“事急从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少年一怔,皱了皱眉,“什么?” 女子的一张脸秀美婉约,却说着与她完全不相符的话,“我没什么力气……” “你自己把衬布撕下来一条,我的裙子比较干净。” 第8章 怜香惜玉 等回到侯府,两个人的衣裳都已经湿透。 有轻功极好的沈如芥在,他们自然不必走正门,辛夷耳边只听到一句“唐突了嫂嫂”,就被揽着腰身轻飘飘的双脚离地。 辛夷心道:不唐突不唐突,帮我省了400积分呢。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头晕了一下,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稳妥的落进了院子里头。 四周萧瑟冷清,掉漆的朱红窗户前种了棵歪脖柿子树,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是沈如芥的院子。 系统忍不住感慨:“他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啊,否则的话应该先把宿主送回院子才对,起码让你先把这身湿衣服换了。” 不怪它有此发言,辛夷都淋成落汤鸡了,虽然还努力维持着坚强的表象,但嘴唇已经有些微的苍白发抖,不 知道是不是冷的。 辛夷听罢,有些摆烂的礼貌微笑,“说的没错,但才25%的好感度,能指望他有多体贴。” 这也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话。没办法,病娇反派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攻略,真正意义上的道阻且长。 另一边少年已经推开门,然后转过头引她进去,“嫂嫂请进。” 辛夷这个当下,也没有任何矫情的推辞,直接跟着走进了沈如芥的房间。 屋子里的烛火被点起来,很快,少年搬来了一小盆炭火,点着了放在辛夷面前。 两个人的站立之处都在不停滴着水,区别在于沈如芥的是淡淡的血水。 他依旧像往日那样穿了身玄衣,伤处却用扎眼的浅色绸布紧紧缠了一圈,虽然也在渗血,不过明显比在马厩的时候好了很多。 辛夷垂头看看自己又是血渍又是破碎的罗裙,感叹她穿了没几次的裙子,算是彻底没法要了。 沈如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女子身上的裙衫被雨水打湿,不留缝隙的贴附在肌肤上,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眼眸微湿,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娇艳。 下一秒,辛夷打了个喷嚏。 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透出几分弱不禁风,让沈如芥下意识的拧了拧眉。 明明此刻身受重伤的人是他,但就是感觉面前女子才更需要照顾。 沈如芥心中生出一种莫名古怪的情绪,在他想要分辨清楚之前,已经听从本能从卧房里取出两件衣裳递到她面前,“都是新的,我还没穿过,嫂嫂不嫌弃的话就先去换上罢。” 辛夷伸手接过来,扒着看了看,然后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为什么……给我两件衣裳?” 少年于是又看了她一眼,接着很快移开了视线,抿唇淡声道,“你头发湿了,擦擦。” 辛夷:“哦。” 她乖乖去换了,因为原主这副身子在雨水里泡久了,搞不好真的会感染风寒。 沈如芥的房中简陋得要命,除了桌案床榻,多余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不过却有一股清冽的松木香,主要是从熄灭的小香炉里飘出来的。 这让辛夷有些惊讶,毕竟对方看上去跟风雅二字完全不沾边,竟然也会熏香? 惊讶之余想了想,又觉得,也是。 不能因为他杀人像砍菜,就忽略了他也是一个世家公子的事实。 辛夷很快换好了衣裳,她先是潦草的把乌发上的水迹擦干。 接着将换下来的中衣和小衣认真团起来,裹在罗裙和外裳里面,确定不会被看到之后,才走了出去。 沈如芥本来在就着烛火给自己上药。 听到脚步声回头,然后就被辛夷挽了好几圈袖口和裤腿的模样给弄得愣住了。 他的身量高,骨架又比她宽大不少。 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腰间用绳带系住仍然有些过分空荡。 辛夷走过去,温柔从他手里接过药膏,一双烟水般的眸子望向他,“二公子伤重,不方便够到肩膀,我来帮你包扎上药罢。” 话说得很好听,但其实她会上个屁的药。 不过是想通过这种间接的肢体接触,来试着拉高他的好感度罢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艺高人胆大。 她从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不过就是涂个药而已,应该跟糊墙刷腻子的区别不大吧。 辛夷这么想着,但等到真上手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年肩头和后背的新伤旧伤交杂,血流不止的地方,甚至皮肉都翻出来。 系统看她半天不动,“宿主在想什么?” 辛夷:“有点儿晕血。” “我还以为你在馋他身子。” 辛夷差点儿咬到舌头,“变、变态啊你,他都快成血窟窿了,我有什么好馋他身子的!” 虽然少年的身体确实很美,腰身像薄刃一样,骨骼筋脉也生得很漂亮。但就是再变态,也不能对着正鲜血淋漓的人有这种歪心思吧! 辛夷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气得脸都红了。 “嫂嫂?”少年姿态温顺,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迟迟不上手,用那种清冷声音喊她。 辛夷:靠…… 她好像还真的有点儿变态。 怀着一种复杂的自我怀疑心情,她给少年上完了药。因为包扎的时候太过笨手笨脚,不知道轻重,她貌似听到了耳边有隐约的压抑抽气声。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已经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 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月亮从浓云的重重遮蔽中飘出来,庭院中一股雨后的草木土腥味儿。 沈如芥从檀木榻上站起来,漆眸望向她,“我送嫂嫂回去。” * 雁雀叽喳,聚在晴朗的屋檐下,是个显而易见的好天气。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辛夷睡得太晚,累得要命,现在应该已经起来读书了。 系统还算有人性,知道她做任务辛苦,没有像往常那样吵醒她。阿盈看她还睡着,自然也没有过来打扰。 所以辛夷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等她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好消息是:一觉醒来,沈如芥的好感度上涨了百分之两个点。 坏消息是:她不出意料的感染风寒了。 辛夷于是心境悲催:原主这还真是小姐的身子小姐的命,一点儿金手指都不带有的。 系统安慰道:“已经算有金手指了,否则就不是风寒那么简单了。” 梳洗之后,阿盈连瓷瓶里的插花都没来得及换,就去给她熬姜汤了。 辛夷鼻塞的要命,不停的打喷嚏流鼻涕。 过了一会儿,泪眼婆娑的坐在床榻边缘问系统,“为什么我明明做了和郑妩一样的事,沈如芥的好感值才涨到27%啊?” 如果反派这么难攻略的话,原剧情里的郑妩是怎么让他情根深种的。 系统思考片刻,说出自认为很有哲理的一番话,“或许是因为,在宿主进入游戏之后,原本的虚构世界会变得更加真实。” 第10章 辛夷:“……” 倒也没有必要这么真实。 因为风寒的缘故,辛夷这两天比较安分的待在自己院子里,养病的同时听听系统自带的有声书,没再去沈归面前乱晃。 喝完姜茶吃点心,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然而不止她一个人惬意。 沈归也很惬意,没有她的纠缠打扰,他终于能去找他的外室互诉衷情了。 当辛夷听到系统说,他又去郊外的庄子找郑妩的时候,擤鼻涕的手一停。 也忍不住羡慕起来,“狗男人真好命啊,娇妻美妾样样都有。” 系统实诚道,“也不算都有,起码你准备给他戴绿帽子。” 而且党争站错队之后,下场很凄惨的。 听到系统这么说,辛夷的内心总算平衡了一点。 她拈起碟子里的蜜饯放入口中,用假惺惺的语气感叹道,“是吗?那还真是可怜呢。” * 京城外的庄子里。 佳人相伴,风景宜人。假山后的那方池塘引了活泉水,哪怕天气渐寒,也有鱼儿在里面快活的嬉戏游闹。 郑妩有几日没见过沈归了,本来还有些闷闷不乐。 等到他今晨匆匆的过来,放下侯爷的威仪同她柔声解释自己公务繁忙之后,就没什么气性了。 她最在乎的就是沈归的爱了。 只要他心里还满当当的都是自己,那就比世间最浓的蜜还要甜。 也许是两人心有灵犀,郑妩今日特意梳妆打扮过,梳了当下京城女子最时兴的发髻,而且她本来就年纪小,粉面桃花好不动人。 只是她发现沈归有些心不在焉,一起用午膳的时候,总是盯着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窈蓝色衣裳看。 于是便撒娇似的,痴痴笑着问道,“侯爷喜欢妾身穿的这件衣裳?不然怎么一直发呆,饭也吃不好了。” 沈归回过神来,对上郑妩那张娇憨嗔怪的脸,脑子里却忍不住浮现出另外一个女人。 他想起来辛夷也穿过同样的颜色,只不过一个是绸缎,一个是鲛纱;一个娇憨天真,一个温婉秀丽。 沈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将阿妩和辛夷作比较。 当下心里竟然生出微妙的愧疚。 于是伸手抚上阿妩的脸,将她拉坐到自己腿上抱住,亲昵的说着只有两个人 才能听到的体己话,“晚上我还要回府处理公务,等会我们早点歇息。” 郑妩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脸红了个透,“侯爷怎么成天想这个……” 那羞恼的模样,将少女含情姿态说了个尽兴。 沈归笑着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后面的那间庭院屋舍中。 等到他从郊外的庄子回到侯府,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 他像往常那样用完晚膳打算去书房的时候,看到了等在青石阶上的辛夷。 她一身绯色衣裳,正是最浓郁的胭脂色。 只不过穿在她身上半分不显得俗,反而清艳婉约,透着说不出的秀丽,很有官家小姐的书卷气。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不少。 沈归缓缓踱步过去,沉吟片刻,“这两日……有事要忙,所以没去看你,风寒可是好些了?” 女子听罢柔弱的点点头,唇边攒出丝浅笑,“好些了,谢侯爷关心。” 沈归看她那副乖顺模样,心头不自觉软了几分。 刚想再叮嘱她几句,就被匆忙过来神色惴惴不安的小厮给打断了,“侯爷!侯爷不好了……” 小厮慌得脸色煞白,也顾不上辛夷在不在了,“庄子里的丫鬟说,阿妩姑娘自从吃了几块儿桂花糕之后,就一直不舒服。到了晚间更是呕吐起来,眼下正请了大夫瞧呢,侯爷……侯爷你快去看看罢!” 沈归的语气也骤然冷沉下来,“什么桂花糕?” 小厮也魂不守舍,“听那丫鬟说,好像,就是侯爷带去的桂花糕。” 沈归想起来,他今日出门前。 正好碰上了辛夷的婢女阿盈,来给他送糕点,说是夫人亲自做的,让侯爷一定尝尝。 他走得急,就带到了阿妩那里。 阿妩以为是特意给自己带的,打开就要吃,沈归本来想要伸手阻拦,不过又作罢。 算了。 本来就只是一盘糕点而已,阿妩想吃便吃了,没想到竟然会如此。 他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的“罪魁祸首”,语气极度失望之余,可以称得上斥责,“邬辛夷,没想到你竟然歹毒至此。” “告诉本侯,你到底在那盘桂花糕里放了什么!” 辛夷仿佛吓住了,好半晌才脸色苍白的想要解释。 只不过对方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她辩解,急匆匆的拂袖而去,让下人套了马,往京郊的方向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丫鬟仆从们,纷纷假装低头洒扫。 只是那些唏嘘同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却如刀子一般叫人难堪。 她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就连沈如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少年皱眉喊了一声“嫂嫂”,她才失去意识,受不住的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9章 真的没醒么 西院的暖阁里,不复以往平静光景。 上下侍候的仆婢忙成一片,大夫刚被送走,就有丫鬟马不停蹄的去抓药煎药,门前瓷瓶里插着的玉兰都被碰落,不小心踩坏两枝。 一道绘着花鸟枇杷的屏风之后。 辛夷攥着少年的衣袖始终不肯松手,她依旧没有醒过来,小脸苍白的闭着眼睛,姿态单薄,瞧上去可怜极了。 映在摇曳烛火下,脸上的泪痕尤为明显。 她一边流泪,一边断断续续的喊“侯爷”,仿佛被梦给魇住了。 看得阿盈在旁边也跟着抹眼泪,心里也酸得不行。 侯爷怎么能那么说夫人呢?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责怪训斥,本来府上的下人就觉得夫人不受宠爱,背后不知道怎么取笑嚼舌根呢……今日这么一闹后,这种传言肯定更甚了。 而且她一个做丫鬟的,都知道夫人心地善良,连路边的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 怎么可能主动去害人呢? 那碟糕点可是夫人撑着风寒未愈的身子,早早起来亲手为侯爷做的。 只因她无意之间,听前院洒扫侍候的婢女多提了一句——侯爷近来食欲不怎么好。 这份心意,阿盈看了都觉得感动。 偏偏侯爷视而不见,一颗心全给外头养的狐狸精给勾去了。 本来宠妾灭妻的事也不是没有。 现在阿盈更加笃定,若是以后那个外室进了侯府,恐怕夫人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天幕上的星子希微,透着点点寒意。 只有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只残破纸鸢,不受困扰,歪歪斜斜的趴在墙头上。 辛夷一边假装嘤嘤嘤,一边不经意的把眼泪都蹭在沈如芥的衣袖上。 好厉害,她一定哭得我见犹怜。 “系统,我左边脸哭好看,还是右边脸哭好看?哪种更有心动的感觉?” 系统被她整得无语了,“我要说你右边脸哭得好看,你还能翻个身啊?” “为什么不能?”辛夷说着,嘤嘤嘤的转过了身子,唯一不变的是仍旧攥着少年衣袖死不放手。 好会哭,她真的好会哭。 谁能不为这样的破碎美人而心动? 系统:“……” 是它错了,不该低估了宿主的厚脸皮程度,没有什么是这个绿茶戏精做不出来的。 整个屋子里,看上去最平静的应该就是沈如芥了。 少年神情是惯有的淡漠,任由榻上苍白病弱的女子将脸颊蹭在自己的衣袖上。 如果不是感觉到的泪水濡湿感,他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装晕了。不然怎么能攥得那么紧,好像生怕他跑了。 但很快又面露一丝嘲讽:可不是怕他跑了么,这是把他当成沈归了。 铜制小香炉里飘出袅袅的安神香。 阿盈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就擦干眼泪,出去膳房那边催看煎药了,所以现在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烛火跃动一下。 沈如芥微微俯下身子,勾了丝笑的凑近她,“嫂嫂,你醒着么?” 辛夷吓了一跳,差点儿绷不住漏了馅。 还好她的心理素质比较强硬,才能不在脸上露出破绽,不过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变态!忽然凑那么近说话,想吓死鬼啊! 她刚刚的心跳都快180了! 辛夷依旧闭着眼。 只不过将计就计的啜泣着拧了拧眉,伸出手在少年脸上拍了一下,不过力道软绵绵的,更像小猫撒娇挠痒痒。 被小猫肉垫盖了一脸的沈如芥,“……” 女子柔若无骨的手指顺势滑落到枕头边上,带着浅淡幽香,另一只手还在可怜巴巴的攥着他,“侯爷……侯爷,别走。” 她的哽咽也细细的,让人心软。 第11章 少年的眼底却莫名生出了几分烦躁戾气。 又把他当沈归,从头到脚,他究竟是有哪一点像沈归了? 于是伸手攥住她的脖颈,指骨摩挲着,力道却在逐渐加深。 仿佛下一秒就会掐断般的充满恶意,“嫂嫂,真的没醒么?” 辛夷被他这变态举动,弄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偏偏还得装作什么都感觉不到,低声抽噎,依赖的在他冰凉手背上轻蹭了两下,连带着一点未干的泪痕。 沈如芥神情一僵,猛地从榻边直起身子。 动作太忽然,将衣袖从她手中挣脱的时候,害得辛夷胳膊肘撞到了坚硬的床沿。要不是她还在维持人设,真的想骂人。 暖阁的门“吱呀”摇晃两下。 过了一会儿,系统出声提醒她,“别装了宿主,沈如芥已经走了。” 辛夷这才睁开眼睛,痛嘶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肘。 又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好险,差点儿就被戳破了。” 不过沈如芥真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恶劣,呸,变态! 自己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嫂嫂,还救过他,他竟然想趁她病中昏迷下毒手,简直太过分了!! 系统打断她的恼怒输出:“宿主别骂了,他也不是真的想对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 “因为……” 系统沉默片刻,语气难得微妙,“因为他刚刚在把手放在你脖颈的时候,好感度涨了五个点。” 辛夷:“……” 这还不变态? * 亥时三刻,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一处酒楼里,丝竹管弦的靡靡之声入耳,胡女腰坠金玲,媚眼如丝的绿腰旋舞。 席间的华服公子摇着一把折扇,唇边笑意灼灼。 不一会儿,雅间的 门被打开。 玄衣少年的视线掠过,准确的找到了七皇子的所在,当下缓步走过去,“殿下找我何事?” 萧从荆看他一眼,摇摇头叹息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每次喊你过来长长见识,你都是这副吓跑小娘子的阴冷模样。” “这样下去,还怎么有姑娘愿意嫁给你?”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有几个抱着琵琶的胡女一直忍不住往这边瞥。 本来以为七皇子已经够俊了,没想到这玄衣少年比七皇子还俊。就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自带冷意,俊虽俊,却不是随便哪个女子都能近身的。 沈如芥这些年来,也早就习惯了七皇子在外表现出的风流浪荡。 当下扯了扯唇,不欲与他争辩,“当然比不过殿下,是秦楼楚馆的一把好手。也不知道阿鸢姑娘知晓了,会怎样的夸赞殿下?” 果然,一提到阿鸢七皇子就头疼,简直像被戳到了死穴。 当下是扇子也不摇了,舞姬也不赏了,甚至连那张俊脸都微微黑下来,“别提她,最近闹得我头疼。” 沈如芥不关心他们的私事,当下见好就收,没再追问下去。天家的姻缘纠葛,本来就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而在七皇子心中,除了心上人之外,也自有他该做出的利益取舍。 不过。 他忍不住蹙了蹙眉,问道,“殿下找我,就是为了陪你喝闷酒?” 萧从荆恢复了以往的不着调,极为悠闲的拎起白玉酒壶给自己添了杯酒,“有美人,又有如此美妙的鼓瑟琴音,怎么能说是闷酒呢?” “沈二啊沈二,你好歹也是世家公子,怎么连这点儿风雅意趣都不懂?” 不过还不及将那杯酒饮入腹,萧从荆就神色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用一种终于抓到对方马脚的浮夸语调问,“你来之前跟姑娘亲热了,怎么手上有小娘子留下来的唇脂?” 沈如芥身形一滞,低下头去看。 手背处有潦草的一抹嫣红,应该是辛夷在梦魇中哭着蹭上去的。 他本来不想说,但七皇子还在对面不停的追问,令他心底有些烦躁,“别乱想,是我嫂嫂。” 七皇子听罢更加不可置信,嘴巴都震惊得微微张大了,“沈二,你这与曹贼何异?这天下间,难道就没别的好姑娘了么?” 沈如芥:“……” 第10章 示好 侯府,夜至深重。 纷乱的马蹄声在府门前停下,回来的是沈归和驾车的两个小厮。 他冠衣束带的走在前面,俊逸的脸上已经没有先前的低沉凝重。 反而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喜意和迟疑。 喜意是因为郑妩呕吐不是因为糕点中被下了毒,而是有了身孕,只不过可能是那盘糕点过于甜腻,加重了她孕吐的早期反应。 大夫诊完脉跟他道喜的时候,沈归半天没反应过来,被心头巨大的喜悦给击中,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那副模样,哪还有作为侯爷往日的威仪持重,连郑妩的婢女都忍不住跟自家小姐悄悄的相视而笑。 主仆二人眼底的意思分明就是:瞧侯爷,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莫不是高兴傻了? 等到沈归彻底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又不免想起来自己下午和郑妩的那场厮磨与荒唐,干脆直言不讳的询问大夫,行房事会不会对胎儿又影响。 羞得郑妩立刻脸色通红的瞪向他,后面更是没忍住伸出手锤了他好几下,“侯爷真是……怎么什么混话都说?也不害臊。” 那模样塞得沈归心里满满当当,心里是半分脾气也没有,等到丫鬟送大夫离开之后,才把她抱进怀中笑声哄了好一会儿。 说到最后许诺郑妩,过不了多久就会将她迎进侯府,朱红嫁衣龙凤花烛一样不少,按照正妻的流程好好操办,给她和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名分。 沈归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等到回了侯府,想起辛夷来,又觉得有些难办,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她能容得下阿妩么,会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么? 应该会的吧。 她那般温柔聪慧的性子,既然能学会世家那些繁缛的礼节规矩,应该也知道怎么做好一个嫡母。 虽然心底多少有些愧疚,但沈归想着,如果她日后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不行,就当是给她、给邬家的弥补。 想好这些,沈归没有直接回到院子休息,而是将侍候别院的丫鬟喊到书房,询问起辛夷的状况。 在他从侯府离开之后有没有生气,有没有追问关于“阿妩姑娘”的问题,晚膳用得怎么样。 小丫鬟犹犹豫豫的答了,“夫人她……都没有。” 沈归皱眉。 然后就听到小丫鬟接下来的回话,“夫人本来就风寒未愈,加上情绪波动过大,侯爷您前脚刚离开,后脚她就、就晕倒了。” 沈归愣了一下,放下手中摩挲的暖玉从椅榻上站起来,“什么?” 他仿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妻子身体病弱,本来就经不住任何磋磨,哪怕只是无意识的迁怒。 小丫鬟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瞧着侯爷面色有些凝重,赶紧补充道,“不过侯爷不用太过担心,阿盈姐姐已经侍候夫人喝了汤药睡下。” “大夫说,等到喝完剩下的那几副药,身子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 翌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辛夷睡到日上三竿,才从侍女手中接过那碗浓黑的汤药。 据说这种东西她要喝好几天。 辛夷望着手中的药碗陷入了沉默,迟迟张不开口,微蹙的秀眉可以看得出万分嫌弃,“系统,行行好,这几天能帮我把苦味屏蔽一下吗?” 系统,“可以,但同时您也会失去享用美食的味觉,再加上800积分。” 辛夷:“……”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残忍。 她很快权衡好了利弊,果断捏起鼻子把黑色液体咕咕灌了下去,灌完之后五官皱成一团,重重的打了个哆嗦。 接着飞速拈起一块果脯放进口中,压一压汤药的苦味。 系统觉察她心情不大美妙,于是安慰道,“世上哪有舒舒服服的工作呢?不都是要先努力,才能取得收获吗?” 辛夷:“是吗?但我看你还挺舒服的。” 只需要每天碎嘴子的幸灾乐祸,然后看看热闹就行。 说话间,阿盈已经把辛夷前几日吩咐要买的东西取了回来,递到她手上,“夫人瞧瞧,这玉的成色怎么样?” 辛夷拿在手上观赏了半天,“很贵……不是,很好。” 虽是白玉,成色却非常的莹润光腻,握在手中似是羊脂一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阿盈有些好奇,“夫人买它是做什么用的?上面的纹样雕饰,看上去也不是闺阁女子喜欢的样式啊。” 是块儿非常雅致的双兽龙纹佩,难道要送给侯爷? 辛夷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当下就摇头否认,“别猜了,反正不会送给侯爷。” 第12章 送给狗都不送他。 平日里装装羞涩倾慕的样子就算了,这块玉佩可是要真金白银花钱的,送给他岂不是浪费好东西? 她将兽纹玉佩收进绣了兰草的袖口,身姿袅娜的从桌案前站起来。 然后柔声朝着阿盈笑,“今日天气好,我想自己去圆子里走走,你就不必跟了。” * 侯府里处处都是回廊水榭,花圃旁边的假山后便是湖水池塘。 闲暇时倒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只是沈如芥没想到自己路过时的不经意一瞥,竟会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女主裙裳素净,褪去了绣鞋罗袜,露出藏在襦裙底下的白玉趾足,望向湖面的眉眼微微恍惚。 然后就见她试探着伸出脚,往前迈了一步。 少年神色一凛,施展轻功飞身掠至跟前,直接提着女子的腰间绸带,把她带离湖边。 辛夷还没站稳,就听到对方的指责训斥。 他语调冷得刺骨,一点情面没给她留,“嫂嫂这是疯了?就因为听了两句绝情的话,就失魂落魄要死要活,不觉得自己蠢么?” 辛夷:“啊?我没有……” “事实都摆在面前了,难道嫂嫂还要狡辩么?” 少年的眼底透出嘲讽,像是她方才的 愚蠢行为多么令人恼火,“下次想投湖的话,劳烦躲远一些,我也不必自讨没趣的跟着做蠢事了。” 辛夷:“……” 他看起来好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投湖呢。 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眼眶红红的委屈望着他,“我没想投湖,是玉佩不小心掉进池塘里了。褪去鞋袜是为了把它捞起来。谁知道刚想弯腰去捡,就被二公子拎得老高。” “……” 这下换成他说不出话了。 沈如芥的视线落在女子伶仃白净的脚面上,还有她不自在蜷缩的可爱无措脚趾。 沉默片刻,终是有些自暴自弃的开口,“捞什么玉佩,我替嫂嫂去捞。” 辛夷却没立刻回答,而是弯起眼睛盈盈一笑,赤着玉足走近他。 漆眸里清晰落着他的影子,语调柔柔的,“所以,二公子刚才是在担心我?” 少年的唇抿得更紧了。 他想说不是,但就连自己都没办法解释刚才下意识救人的举动。 会是么? 会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在担心她么? 辛夷本来只是想暗戳戳的撩拨两句,没想到看他的反应竟然像真的默认了。 她受宠若惊之余,将笑涡抿得更深,“我知道二公子是个好人。” 沈如芥听完她的好人论后,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她先前所站立的池塘边上。 视线扫视一周,不费什么力气的就将那块儿玉佩从水底捞了起来,然后走过来,递还给她。 辛夷没接,秀丽端庄的小脸上,一双娇怯的眼睛望向他,“我先前留意过,那些世族的公子们都喜欢在身上佩戴玉佩,用来祈福辟邪……” 说到此处顿了顿,“但我看见,二公子似乎没有。” 沈如芥当然没有。 因为从小到大无论侯府里有什么好东西,就算主子们高兴了赏给下人,也不会轮到他。 辛夷迎着少年僵硬茫然的视线,将那块儿兽纹玉佩塞到他手上,笑得静谧温柔,“这个是送给二公子的,特意挑选了驱除邪祟的纹样,以及相对应的生肖属相,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如芥自然到最后也没能拒绝。 虽然他收下时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辛夷只注重结果,礼物买来最重要的就是能送出去,肯收下就算成功。 等到她回到别院,才知道刚刚沈归差人来过,送了一堆补品和名贵药材。 并且给她留了话,说是过几日的诗会想带她一起去,让她不要久居深闺忘了和世家间的交流走动。 辛夷知道那个所谓的诗会,曲水流觞,附庸风雅,是达官显贵之间的聚会,在这个朝代很是盛行。 不过她不明白,沈归为什么忽然想起来她了。 系统提醒:“应该是知道自己错怪你了,又拉不下脸面跟你道歉,所以用这种手段来示好吧。” “而且在郑妩嫁进侯府之前,对你好点总是没错。” 呵,渣男的一些手段。 辛夷本来还有点儿不太乐意去,直到她听说,沈如芥到时候也会跟着去。 手上翻看人参当归的动作微微一顿,皱起了眉:他去做什么?别说是为了展示家族和睦、手足情深,她可不相信沈归会如此好心。 第11章 狠狠打了一巴掌 曲水流觞诗会的那天很快到来,因为计划要出门,辛夷比平常起得还要早。 她坐在铜镜前恹恹欲睡的打着呵欠,任由阿盈给她梳妆打扮,好几身衣裳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了试穿的第一件。 阿盈明显的高兴,出门的时候在她耳边小声说,“这还是侯爷第一次带夫人出门呢!听说好些世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去,很是热闹,可见侯爷心里藏着夫人呢。” 辛夷听得扯嘴角:这小丫头估计以为她拿的是高门主母的宅斗话本,还天真幻想着她能和渣男重归于好,和和美美三年抱俩呢。 殊不知,她的任务是让渣男痛哭流涕。 今日的天气不错,辛夷穿得也单薄。 她提着裙裾抬步迈过门槛,看到了外头停着的一辆马车,很奢华气派,除了流苏挂穗之外,上面还有一些金银纹样,目测容纳三五人不是问题。 辛夷踏出侯府,第一个看到的是沈如芥。 少年穿了身绣云纹的玄衣,俊秀得惹眼,脸上的表情却很淡,活像别人欠了他好几百两银子,抱着把银红长剑站在一匹乌马前。 像是感知到她的视线,抬眼望过来。 脸上微微一怔,冷意渐渐消解了,却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烦恼回避的意味。 辛夷冲他一笑。 然后柔身款款的走到他跟前,真心实意的夸奖,“二公子今天穿得真好看。” 其实就是普通的衣裳,看得出不是多贵重的料子,但穿在他身上就是好看。 很俊秀的少年郎,从相貌上看其实很容易招姑娘喜欢。 如果他不天天冷着张脸,应该会有数不清的狂蜂浪蝶往身上扑吧。 辛夷看着他淡漠低垂的眉眼,忽然很想伸出手捏捏他的脸。 然后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稳住人设啊辛夷,不要在这个时候犯花痴。 长得好看,不是你蹂躏别人的理由。 殊不知沈如芥也在皱眉克制。 他不动声色退开两步,试图克制自己莫名其妙想要靠近的冲动。 而在他的腰间,还系着她亲手送的玉佩。 今天出门前摘了又挂,挂了又摘,最后还是决定佩着出门。 她都好意思送,他有什么不好意思戴的。 虽然未出阁的小姐送男子玉佩,大多是给情郎的定情信物。但她那么坦荡,分明只是当做谢礼送他。 按理说不应该觉得心虚。 可此刻面对面的站着,沈如芥的心底还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会发现的罢? 毕竟那块暖白玉佩系在他玄色衣裳的腰间,那么明显。 果然,下一秒女子眉眼闪过一丝讶异。 接着出声夸赞,语调认真:“我就说这玉佩很衬二公子,这样瞧上去果然合适极了。” 她今日穿得是绯色裙裳。 像雨后湖面上氤氲着菡萏的妩媚水波,衬得那张端庄秀丽的小脸愈发生动,尤其是那双含着浅笑的杏眼,望过来的时候,好像坠了一把小勾子。 少年喉结微动,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的婢女们纷纷交杂的喊了几声“侯爷”。 辛夷转过头,果然是沈归来了。 他望过来,看到沈如芥的时候本能的厌恶皱眉头。 等到视线落在辛夷身上的时候,又抑制不住的浮现些许惊艳。 但那种情绪很快被掩藏下去,他走过来想要拉住辛夷的手,和她说上两句软语好话。 可惜被辛夷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她语调依旧温柔,却没了往日的倾慕模样,“侯爷既然已经准备停当了,我们这就出发罢。” 沈归没想到会被拒绝,望着落空的手沉默半晌,面色微微清寒起来。 阿盈见状不妙,忍不住附在辛夷耳边小声提醒道,“夫人……” 夫人这是气糊涂了,怎么好当众落侯爷面子呢,这下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岂不是更加不好修补了? 辛夷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但她权当没看见,转身走到了马车旁边,葱白的素手微抬撩开帘子,“阿盈,你过来扶我一下。” …… 马车辘辘而过,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巷道,吱呀吱呀的碾过青石板砖。 第13章 车驾里的气氛却始终不见好,沈归被冷落后一直板着张脸不说话,还以为妻子会像往常那样娇怯怯的哄他。 谁知道马车走了大半程,辛夷也没有要主动搭理他的意思,于是那张脸更清寒了。 系统:“宿主,感觉沈归要被你气死了。你不是要在和离之前对他好吗,这套路不对劲啊。” “你懂什么?温顺太久也容易让人乏味,他也该知道妻子是个有脾气的世家女了。” 不止是温柔,也自尊清高,只有这样的女子在得知丈夫有外室后才会彻底心死,跟他提和离。 而且不是有句老话说过吗? 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辛夷随手挑开帘子,偏头望向马车外,正好对上了沈如芥的视线。 少年很随意的单手 拉住缰绳,生得剑眉星目、芝兰玉树,那匹据说很烈性的马在他驾驭下,听话得就像一头毛驴。 偷看被抓包,辛夷也丝毫不脸红,她抿着唇冲他甜甜一笑:“^_^” 然后她被阿盈轻轻扯着衣袖转头,就看到了仍旧板着张脸的沈归。 前一秒还笑着的辛夷:“→_→” * 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此次诗会的目的地。 辛夷被阿盈扶着下了马车,打眼一看啧啧称叹。 这里倒真像是个世外桃源的模样。 湖光山色,亭台水榭,所谓的曲水流觞席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盛大许多。 只可惜在场的世家贵族,她是一个也不认得。 饶是如此,也有不少看在“候府夫人”的名头上主动来跟她打招呼。 互相恭维了一圈之后,辛夷终于能找个位置坐下。 沈归坐她旁边,沈如芥坐她对面,她正好可以目不斜视。 来之前,她其实对这次诗会是有点儿憧憬的,毕竟从前只在手机屏幕上看过。 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种场合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可以说相当无聊。 她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也没什么好吃的羹肴,还要听他们说一些酸唧唧的无聊话,坐久了对于屁股都是一种煎熬。 不仅如此,甚至有被点名作诗的风险。 所以辛夷没待多久,就找个借口溜了。 她柔柔弱弱的捂着心口说胸闷,说服力堪比西施,根本没有人怀疑。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她才直起身子舒了口气。 阿盈问她,“夫人不喜欢这次的诗会么?奴婢看您刚才东西都没怎么吃,只喝了两盏茶水。” 辛夷诚实道,“不喜欢。” 主要是不喜欢学习氛围浓郁的地方,而且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个滥竽充数的。 好在她离席之前用手帕揣了好多糕点,袖子里也塞了一点。 正好可以喂鱼。 可能是因为此处依山傍水,物饶丰富,就连池塘里的鱼也是格外的新鲜肥美。 好几条跳起来吃,溅起来的水花差点儿弄在辛夷的衣袖上。 她默默的挪了下位置,趴得远了点儿。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在这里待到结束的时候。 视线里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辛夷眼神微微讶异,停下投喂鱼食的动作,“二公子,这么巧?” 沈如芥的眸光闪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攒出个笑,“……确实很巧。” “嫂嫂在做什么?”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从她一个人喂鱼,变成了两个人喂鱼。 辛夷的心情很好。 一边教他怎么把糕点揉碎,慢慢的撒下去;一边无意识的拈起剩余的吃起来。 吃到一半,觉得很好吃,想让他也尝尝。 直接掰掉没被咬过的那部分,很自然的举着递到他唇边,“你尝尝,这个味道很好吃。” 她靠得那么近,对他毫不设防。 好像自从那次他从幽州采了灵草回来,在沈归院子前的雨幕里看到她撑着伞走过来,她就一直对他不设防。 少年怔愣一下,看着她温柔纯粹的笑颜,鬼使神差的乖乖张开嘴巴。 就着她的手,把剩下的那半块儿糕点含入唇间。 许是见他如此配合,辛夷忍不住伸手又喂了他一块儿,笑眯眯问道,“好吃么?榛子口味的。” 水榭之下,是跃起求食的鱼。 水榭之上,她的指尖还毫无所觉的停在他唇边。 带着清冷幽香的绯色衣袖垂下来,轻柔磨蹭他的手背,上头的兰草刺绣硌得他痒。 少年垂下轻颤的鸦黑睫羽,伸指勾了勾。 * 沈如芥没陪她待太久,两个人不好相继离席,又一起回去。世家大族的规矩多,恐怕生出一些闲言碎语。 所以他起身的时候,辛夷也没拦他。 她没骨头似的趴在朱漆的栏杆上,将剩下的那几块糕点全都弄碎了,撒进池塘里头。 又捧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湖光山色,这才掐着时辰,让阿盈扶着她回去。 然后就看到了让她无比震惊,且怒火中烧的一幕。 沈如芥在侯府里是个什么地位,世族之间早就传开了。他素来不受待见,就连兄长沈归都厌恶他,这个所谓的二公子其实就是侯府豢养的一条狗。 主子开心了,赏他根骨头;主子不开心了,自然要拿他出出气。 而且欺负他,可比欺负一般的下人有意思多了。 那些奴婢们都是软骨头,撑不了片刻就吓破了胆子连连磕头求饶。 沈如芥则不会,他就算把所有的折辱磋磨都一一受尽了,也绝不会开口求饶。 所以每次出现在这种场合,都有心情不爽利的世家公子,随意的寻个由头来找他麻烦。 次数久了,私底下竟然还有赌注,看谁能把沈如芥这个没情绪的小畜生先逼到求饶落泪。 反正沈归也不会管他,每次都只是看着从不插手,这才让周围人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甚至这次的曲水流觞诗会,都有人特意问了沈归,他那个庶弟会不会跟着同来。 眼看着诗会就要结束,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放他回去? 于是沈如芥前脚刚从外头回来,在角落里坐下,后脚就有一纨绔公子拍拍他怀中的爱妾,示意她端着酒樽过去。 爱妾闻言倒是心领神会,当下腰肢袅娜,水蛇一样的走过去。 千娇百媚的跪坐在他旁边敬酒,“妾身唐突,想请二公子饮上一杯。” 那酒樽的边缘上,还有她饮酒时留下的唇脂。 她特意将那留有唇脂的一边,递给了他,而且俯仰之间本就松散的外裳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沈如芥没接。 他望向她的眼神像看一堆弥散着腐气的枯骨。 谁料公子哥见状,继续皮笑肉不笑的指示道,“玉娘,二公子的意思是让你再靠近点儿,他想就着你的手喝完这樽酒。” 那位名唤玉娘的爱妾,就果然欺近了少年,将酒樽递到他唇边。 却在下一秒被对方狠狠推开,连带着酒盏碎了一地。 那公子哥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扶倒在地上的可怜爱妾,也不是生气。 而是假装惊讶的站起来,说哎呀,这个酒盏是陛下赏赐的宝贝,价值连城,现在被二公子随便打碎了可怎么办才好? “不如二公子,给这个碎了的酒盏……下跪磕头罢?” “不止要跪,还要边跪边打自己耳光,伏地哭喊罪臣该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你说好不好啊,二公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沈如芥的笑话。 沈归也是,他端坐高位仿佛置身事外,一次次默许了旁人这样的行为。 直到那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走到沈如芥身边,轻飘飘戏弄的拎起酒壶,从头顶淋下来。 酒液湿透少年满脸,他却笑着道,“这个也是陛下亲赐的,二公子可不要再失手打碎了。” 沈如芥彻底沦为了落汤鸡。 他神色冰冷的垂下睫羽,任由酒液从他的眼帘处缓缓滴落。 再忍忍就好了。 等到今日的诗会结束,等到众人已经渐渐遗忘了这件事,他就可以像铲除七皇子其他的绊脚石那样,除掉这个人。 周围的哄笑声渐起,少年隐忍的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这次又会像以前那样,只需克制住胸腔沸腾的戾气与杀意,忍耐过去就好。 没想到却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女子细柔却怒意冲冲的声音在身畔响起,掷地有声的发问,“今日倒叫我涨了见识,原来所谓的曲水流觞诗会,就是借着名头欺负人。难道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公子,就是这样折辱人的么!” 本来还有些乱糟糟的环境,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包括沈归。 他甚至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个护在沈如芥面前替他出头的,竟然是自己那个常年卧病深闺、温柔怯懦的夫人。 第14章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出那一巴掌,因为那个纨绔公子的面颊上,几乎是立刻浮起了红肿的巴掌印。 她却犹觉得不够,眉眼透着刻骨的冷怒,“二公子命似寒微,诸位今日就是想随便打杀了他都可以。只是别怪我这个病弱的嫂嫂拼上一条命,去敲登闻鼓,让陛下亲自来评评理!” 说完转过头望向座上的沈归,素来温柔的眼底都是难言的失望之色,“妾身原不 知晓,侯爷身为兄长竟能这般冷漠,看着自家手足被旁人污蔑羞辱,而无动于衷。” “侯爷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叫妾身失望。” 第12章 嫂嫂,嫂嫂,嫂嫂………… 辛夷拉着沈如芥走了。 她今天就是那个心疼反派小病娇,给他送温暖,勇敢站出来帮他抵抗全世界恶意,温柔善良、貌美如花、明辨是非、坚韧不拔、秀外慧中的绝世好嫂嫂! 再说下去,她都快爱上自己了。 当下更加顾不上身后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拉着少年的衣袖走得飞快。 在旁观者的视角,可以瞥见那张娟秀的小脸上带着明显怒意,一双杏眼更是隐忍到泛红。 虽然弱柳扶风,却能狠狠给那个欺辱人的纨绔公子一巴掌。 美人动怒,直教人心肝儿乱颤。 那浪荡纨绔本来冷不丁的挨了一巴掌,眼看着怒不可遏的仿佛想要杀人,却在抬头看见了那张绝色姝丽的脸之后,就那么微微愣住了。 从邬家女刚在席间落座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派婢女过去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是沈侯爷的病秧子夫人。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特别的心情烦躁,若是个没名分的通房或者妾室也就罢了,他还能找个机会搞过来玩玩儿。 偏偏是沈归明媒正娶的夫人,对方就算再大方,也不会把自己的正头夫人送给他。 于是心情不爽利的纨绔,把视线盯上了侯府那个不受宠的小孽畜,想要像往常那样拿他撒撒气。 谁料竟然阴差阳错的,挨了美人的一巴掌。 他心情很复杂,怒气是散得没有了。 就是遗憾这病怏怏的美人儿,打得不是地方,也不是场合。他府上多的是空屋暖榻,随便她怎么踢怎么打,实在不行上嘴咬也行。 因为美人儿的巴掌总是挨不够的。 这么想着,那纨绔竟似入了痴的想去拉她的手,问问她这么细嫩的素手,打得疼不疼。 可惜还没拉到,就被薄怒中的女子又狠狠打了一巴掌。 辛夷也看出来对方是个有病的了。 恶寒反胃之余,压根不想跟他多纠缠,于是把该做的戏做完之后,就赶紧拉着沈如芥离开了。 她知道在今日之后,京城所有的世家子弟都会对侯府这位病怏怏的夫人,产生新的议论看法。 最重要的是,沈归也会。 辛夷不需要沈归现阶段的喜欢,她需要的是对方的兴趣和关注,哪怕只是几分浅显的在意。 至于系统所要求的追妻火葬场,等到她提出和离之后,嫉妒跟后悔会让那个男人渐渐产生爱。 天清云淡,日光透过柳树的枝条撒下稀疏的影子。 衬得幽林间的阵阵鸟鸣声,更加清脆。 停在外头的那辆马车也被她顺走了。 理由当然是她一个已经出阁的闺秀小姐,不能当街被侯府庶子抱在怀里,和他共乘一骑。 这是给沈归留面子。 他能体会最好,不能体会也没有办法。 马车已经走出去老远了,沈如芥的头发上还在滴着水。 而且他今日似乎乖顺得过分,从被她拉住袖子扯走开始,到被安排着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始终半分挣扎都没有,顺从的低垂着鸦黑睫羽,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辛夷甚至有点儿怀疑,就算此刻她让对方跳车,沈如芥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难道是被气傻了?还是伤心得根本不想说话。 辛夷看着他滴落在发梢、颊边的酒液,再看看他那张湿漉漉的俊脸。 心底不知为何真的有点生气,当下从袖间掏出帕子,用几分自认为恶狠狠的力道往他脸上擦。 边擦还边咕哝着唇数落,“别人欺负你,你不知道反抗吗?就算不想动手起争执,连跑开都不会吗?” “腿就长在你身上,竟然那么傻子似的直戳戳站在原地,等着被对方往头上浇,你真是……” 但她心里也知道,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或许他从前也试着反抗过。但侯府不会向着他,沈归也不会,下场可能更糟。 辛夷心软了几分,忍不住叹息道,“算了,这种诗会一点也不好,以后我们不参加了。” 沈如芥望着她的侧脸发呆。 从她掏出帕子给他擦脸的那一刻,他就抬起了轻颤的睫羽看她。 她似乎很生气,故意加重了力道帮他擦拭。 嘴巴也不高兴的咕哝着,说一些看似指责实则关心的话,眉眼沾染了几分忍耐和恼怒,一点儿也不像平时温柔谨慎的那个辛夷了。 她会挡在他身前。 看到别人欺负他也不会叫他忍着,而是气红了眼睛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 其实……他不需要辛夷给他出头,他自己也可以报复回去。 从来没人为他这么做过,沈如芥也默认自己不需要,可现在看着她气呼呼的眉眼,他竟然觉得有点贪恋。 这好像是藏在嫂嫂温柔表象下的另一面,原来她瞪人的时候很可爱,教训他的时候也很可爱。 沈如芥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分,喉咙也微微干涩起来。 “辛……” 其实他想叫辛夷,但到了嘴边又变成了那句恭敬的,“嫂嫂。” “怎么啦?” “你的帕子……是甜的。” “噗嗤——” 辛夷好似被他逗笑,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特意摊开了帕子到他面前给他看,“因为这是刚刚包过点心的那方帕子,当然甜了。” 马车里头其实还算宽敞,但因为辛夷要给他擦湿透的头发,所以倾着身子挨得很近。 尤其现在,间隔不过半条手臂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她弯起的眼睛,小巧的鼻尖,以及……微微开阖露出贝齿的红唇。 沈归亲过么? 他曾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下贱的一遍遍含弄过嫂嫂可怜的唇瓣么? 只是想想,就觉得戾气横生到快要溢出来了。 少年的眸色逐渐转深,在心底极为克制的念了一声:嫂嫂。 嫂嫂,嫂嫂,嫂嫂…… 辛夷自然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她想着,今日发生了这样烦人的糟心事,要怎么样才能让沈如芥心情变好一点。 这相当于是被京城的纨绔们给聚众霸凌了,还是被兄长默许放任的那种霸凌。 及时的心理疏导还是很必要的。 她想来想去,想到一条亘古不变的金科玉律。 买! 不高兴的时候就买买买,买完就高兴了。 于是她转头望着沈如芥,上下打量了几遍,然后道,“我觉得二公子缺几件衣裳,天气马上要变冷了,得添置些厚实的衣裳。” 接着又挑剔着思衬片刻,“还缺两把折扇,三个扳指,四个香囊。” 少年听完抿住唇,他其实想说折扇和扳指这些,只有七皇子那种浪荡纨绔才喜欢,他用不着。 但看着那双满是笑意与光彩的乌润杏眼,又什么都说不出了,只剩下那句发自内心的,“好,但听嫂嫂安排。” * 京城最好的布庄就那么两家。 辛夷挑选了其中最近的一家,她也算是想通了,既然手里的这些银子带不走,那么在小世界里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买什么东西,随她高兴;给谁买,也随她高兴。 她大手一挥给沈如芥挑选了好几款布料,让布庄老板给他量尺寸的同时,又走开些距离去看新的布料。 因为邬家娘子常年卧病的缘故,很少出门,所以京城里极少有人见过这位候府夫人的真容。布庄老板也是,当下就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一边給少年量衣裳的尺寸,一边笑呵呵的跟他说,“郎君好福气,小娘子对你可真好。”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将他们看做了一对小夫妻。 沈如芥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觉得没必要解释,竟然怔神了下就干脆默认了。 阿盈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简直快要魂飞魄散:完了完了,这要是给侯爷知道了,夫人还怎么解释得清! 而且二公子是怎么回事,被旁人误会了和夫人的关系为什么不否认!! 等她想开口说清楚的时候,布庄老板已经拿着量好的尺寸离开了。 留阿盈一个人在原 地心累的想跺脚。 辛夷则是心情很好。 原来不止是给自己花钱会觉得舒坦,给别人花钱也是一样舒坦,她总算体验了一把话本子里说的“豪掷千金为美人”的感觉了! 第15章 当然最高兴的应该是布庄老板,离开的时候对着辛夷笑开了花,“小娘子常来,等这些衣裳做好了之后,小某亲自给二位送到府上去。” 出了布庄,他们并没有打道回府,而是拐了条街,去专卖小玩意儿的铺子里挑香囊。 “二公子喜欢哪种款式的?”辛夷手里拿着几个作比较,还不忘记抬头征询他的意见。 沈如芥视线一顿,落在了那只绣着辛夷花的香囊上,垂于身侧的指节无意识攥紧。 一双漆眸盯住她,语气却无比平静温顺,“喜欢那个辛夷花的。” 辛夷听罢弯起眼睛,莞尔一笑,“这么巧么,我也觉得这个好看。” 说着又挑了两个更素净雅致的,让老板一起包起来。 逛了一会儿,她有点累,打算买完旁边茶楼的水晶糕就离开。 没想到耳边听到一道熟悉的提示音,“叮~检测到重要角色郑妩出现在附近。” 系统提醒,“郑妩应该就在离宿主不远的地方,如果宿主决定现在去买水晶糕,那你们大概率会碰到。” 已经下了马车的辛夷:“……” 怎么不早说。 经历过“雨夜救人”之好感值的打击后,辛夷实在有些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炮灰能不能抵抗得住对方的强大光环,按照这个世界线的狗血程度来看,她怕沈如芥会对郑妩一见钟情,然后求而不得逐渐黑化、阴湿爬行…… 那她这段时间做的一切努力,都会泡汤。 “嫂嫂?” 站在身畔的少年不解的望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停下脚步,“嫂嫂不是要去买茶楼的水晶糕么,怎么不走了?” 辛夷干笑两声,“买,买……当然要买。” 然后她看似踏出普通的一步,接着发出细软的一声惊呼,“啊!” 眼看着身子就要向前摔倒。 下一秒被少年眼疾手快的接住,稳稳抱在怀中。 沈如芥低头望着她,漆黑的瞳仁弥漫水意,耳根有些发红:“嫂嫂,站着也能摔倒么?” 辛夷点点头:“可以。” 以她目前的人设,是可以。 系统啧啧两声,没忍住吐槽:“不是我说,宿主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左脚绊右脚你也做得出来,确定这样就能骗到沈……” 下一秒,“沈如芥好感值+2。” 系统:“……” 辛夷也懵了。 她试探着松开少年的胳膊站起来,然后再一次不小心的平地摔,重新跌倒进他怀中。 “沈如芥好感值+2。” 辛夷:“……” 别拦她,她今天能把这好感值抱满。 第13章 嫉妒 诗会之后,辛夷重新捡起了每日早起弹琴读书的才女人设。 只不过这次她多了个心眼儿,故意挑在沈如芥的必经之路上读书,争取每次捧起书卷的时候都能刷一波存在感。 前两天她故意假装跌倒,往他怀里扑了好几次,刚开始几次确实有用,不过对方的好感度维持在75%之后,就死活不再往上涨了。 看来80是个需要突破的坎,得发生点儿实质性的进展才行。 她拄着下巴,想到了一些很容易被系统“哔——”掉的敏感内容。 然后觉得……貌似要提上日程了。 辛夷想着,将目光移向远处的湖堤柳树,视线和心情一起明快起来。 不得不说,古代的空气环境就是好,天蓝水清得像画出来的那样,怪不得古代人那么喜欢游山玩水,还闲得没事到处写诗。 殊不知她此刻那副悠闲发呆的模样,落入了另一人眼底,在看不到的地方激起了隐晦涟漪。 柳树依傍的小路拐角处,小厮打扮的仆从跟随着沈归停下了脚步,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了素手柔荑、捧卷读书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袭烟青色织金裙,披帛轻盈地垂在臂弯,眉眼含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绯红的唇微微扬起,惯常温婉秀丽的小脸上显出几分灵动跳脱之意。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起码今日心情不错。 小厮也摸不透他主子的想法,只是小心的试探着询问,“侯爷,要过去和夫人说说话么?” 距离诗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侯爷一直为着那件事心中不爽利,而且回府了之后,也没等到夫人过来说软话。 连带着他去看阿妩姑娘的时候,都没什么兴致,总是借口公务繁忙,说不了两句话就起身回府。 就比如今日吧,才短短一个上午,小厮就逮着好几回侯爷失神,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飘到夫人院落的方向。 他也就试着提了句,说侯爷既然处理事务疲惫,不如出去走走,他瞧着夫人院落旁边的几株银杏开得不错,是个散心赏景的好去处。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提,主要是看到侯爷最近总是神思不属的,又总是板着一张阴沉的脸,有些吓人。 没想到侯爷听罢,竟然真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顺着他的话茬应和,“那就去看看罢,我也记得那里的银杏长势不错。” 结果还没走到夫人的院落,就在途中的亭子里看到了夫人。 而说着去看银杏树的侯爷也停下脚步,不走了,视线就那么径直落到了那个坐在亭子里、悠闲惬意的女子身上。 小厮等不到回答,只能再次提醒,“侯爷,要不要过去跟夫人说句话?” 沈归长身玉立的负手站着,眸色沉沉的绷紧了下颌,面上没有半分喜色,“你觉得夫人今日,是不是瞧上去很开心?” 小厮头皮发麻,愈发揣测不准主子的心意。 但闻言也只好将目光重新落到凉亭之中,以及女子那张微微含笑的娇靥上,然后老老实实道,“貌似确实很开心,都不像平日里的夫人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个字触到了主子的逆鳞,就见他情绪不明的冷笑了一声,“看来我倒是对自己的夫人,了解甚少。” 说完拂袖转身,是要打道回府的意思。 小厮忙不迭的追在他身后跑,满是不解的问道,“侯爷,侯爷……那银杏就不瞧了?” “几株破树,本来就没什么好瞧。” * 辛夷今日没等到沈如芥,长吁短叹的满肚子失落。 等到中午用完膳才算好一点,在系统的三催四请之下,总算让婢女抱着琴放在院中,打算敷衍了事的拨弄两声。 没想到却等来了不速之客。 她是没认出来,还是阿盈附在耳边小声的提醒,“夫人,这是侯爷身边的小厮。” 辛夷“哦”了一声,心里依旧有些奇怪:自从那日诗会之后,两个人就没什么交集。 她既然已经做好了和离的打算,就没想着继续假装痴情的妻子去哄他。眼下他却差遣了贴身的小厮过来…… 怎么,沈归要死了? 系统:“宿主好像很讨厌沈归?从进入小世界到现在,听见你骂他好几次了。” 辛夷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语气,“烂黄瓜谁不讨厌?更何况他还是辜负原主,害得她最后郁郁而终的元凶。” 系统不说话了,因为它觉得辛夷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就在这个空挡,面前的小厮笑呵呵的伏低了身子跟她道喜,“恭喜夫人!” 辛夷不解地皱眉,纤细的葱指还按在琴弦上,“恭喜?恭喜我什么?” 那个小厮笑得更开了,简直可以用眉飞色舞来形容,“侯爷差小的过来告诉夫人,他今夜准备歇在夫人的院子里,让您提前准备准备。” “……” 辛夷的脸黑了,身子也肉眼可见的僵硬:“你再说一遍,他打算歇在哪儿?” 小厮以为她是高兴得疯了,心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才会用这样不确定的语气问他。 于是当下也笑笑,朗声回答道,“歇在夫人您的院子里!” 辛夷:“………………” 歇他大爷。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侯府里头一切如常。 沈如芥也像往常那样从外面回来,他眉眼极冷淡,肤色苍白,明明是极为昳丽的样貌,却因为玄衣冷剑显出几分 尖刻的戾气。 他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将案上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胸腔里古怪翻涌的情绪却始终不能平静,然后想到辛夷,又一次的,想到辛夷。 想到她在雨幕里忍着害怕走过来,用绣着兰草的手帕按住他流血的手背;想到脏乱腥臊的马厩里,她靠近时带来的幽香,雾濛濛的鬓边珠花,温婉秀丽的一张脸。 想到她趴在水榭上喂他榛子酥,模样认真的倾身过来,拿那方包过点心的手帕气呼呼给他擦净脸上沾染的酒液。 辛夷。 嫂嫂。 越想就越不能平静,脑子里都是她的脸,她说话时的语调,靠过来的气息。 还有她笑起来时,唇边攒出的浅浅笑涡。 第16章 屋子里没有点灯,少年的眸色漆黑幽深,就是那种俊脸上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好看。 他好像终于认清了自己藏在无害皮囊下,那无比恶心肮脏的心思。 沈如芥僵硬站了许久,才打开房门走出去。 可惜还没等走到辛夷院落,就被端着汤药空碗走出来的阿盈拦住了。 她讶异的瞧着他问,“二公子是要找夫人叙话么?今日恐怕不太方便。” 沈如芥闻言脚步一滞,眉头拧起来,用着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语调,“嫂嫂怎么了,可是又生病了?” 她身子不好,总是动不动就生病。 阿盈听罢愣了愣,笑开,“不是,是侯爷今夜要宿在夫人房中,这会子他们应该已经在说体己话了。” 小丫鬟到底是没经过人事,解释起来忍不住有些面红,“侯爷怕夫人的身子受不住,下午特意差了孙嬷嬷过来教习,方才还煎了温补的汤药给夫人喝……” 这话已经不宜深说下去了,阿盈只能欲言又止的断了话头。 她红着脸,眼底笑意弥漫,望着面前人说道,“天色不早了,二公子也早日回房歇息罢。” 月照庭院,树影婆娑。 停在枝头栖息的鹧鸪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气息,扑朔着翅膀飞走了。 院子里的仆从婢女们已经退干净了。 只有往来的夜风,吹开了两扇朱漆窗棂之间的一道缝隙,借着皎洁月色,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沈如芥伸指虚抚上窗棂,眸色晦涩,死死盯住那道坐在案前的纤细身影。 她穿着素净的月白衣裳,满头青丝如瀑垂落在盈盈一握的腰际,侧脸妩媚秀丽。 藏于暗处的少年望着她姣好侧脸,心绪翻涌,脑子里都是下午在茶楼里和七皇子说过的那番话。 那番令他无法再自欺欺人的话。 萧从荆近来总是毫无道理的烦闷,今日又约他去茶楼饮酒。 于是他在听完对方的牢骚后,淡声反问,“陛下想给殿下和阿鸢姑娘赐婚,难道不是好事?既然是两相情悦的姻缘,殿下为何心烦至此?” “还是说,殿下最近有了什么新欢?” 跟在七皇子身边那么久了,他当然知道萧从荆对阿鸢的特别,风流浪荡只是虚假的表象,秦楼楚馆和身边来去的女人也是逢场作戏。 只有阿鸢,能让他冷硬的心肠柔软几分。 萧从荆其实很能纵容阿鸢的坏脾气,只要她不做出太过分的荒唐举动,他向来都是笑着领受的。 谁料对方听罢,唇边的笑意更苦涩几分,“当然喜欢,但我此生,注定不会只有阿鸢一人。” “我以后还会有很多女人,会在阿鸢害怕雷声的夜晚,搂着旁的女子宿在她们房中,和她们做尽夫妻之事,哪怕我并不喜欢。” 萧从荆眯起眼睛,语调寒凉,“可是阿鸢会嫉妒,看到我和别的姑娘在一处,她会伤心。” 月色清明,风吹得庭院里的树枝婆娑作响。 沈如芥躲在窗棂之后,面色灰败的盯住辛夷,忽然觉得胸口像堵了块儿石头,有点呼吸困难。 原来这个就叫嫉妒。 不能忍受她身边有旁的男子,不能忍受她的温柔浅笑会给第二个人。原来他在面对辛夷时,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就是喜欢。 他甚至抗拒想到沈归可能会抱她的画面。 只是想到那个场景,喉咙间就抑制不住的泛出血腥气。 想把他的手剁了。 那么脏,怎么可以碰嫂嫂? 房门吱呀一声,就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身姿欣长的男子来到辛夷身侧,似乎默默打量了她片刻,然后低笑两声,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 窗棂之后的少年看到,眸色阴鸷得通红,那种浓稠的恶意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 到了最后竟然变为唇边的微微笑意:既然兄长作为侯府主人,在朝堂之中难免树敌。那么被刺客砍下两条手臂……也是正常的吧。 夜风好似大了些,屋子里的红烛被吹得熄灭了一根。 其余没灭的也摇摇晃晃,感觉坚持不了多久。 那是阿盈特意点上的,说今夜算是侯爷和夫人补上的洞房之喜,要有个氛围。 辛夷当时听了就撇嘴:她知道今天这个房肯定洞不了,点白蜡烛和红蜡烛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但也实在懒得浪费口舌和那个小丫头争执,于是就那么随她去了。 从刚刚沈归把手放到她肩上,她就犯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今被夜风这么一吹,更加忍不住的哆嗦几分,而且不知怎么的,她总有一种被阴鸷毒蛇盯上的瘆人感。 从脊柱骨到头皮都麻飕飕的。 不等她多想,肩膀处的手似乎就要不安分起来,手指已经快要向下抚上她的襟口。 头顶男人的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辛夷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抬起一张可怜无辜的脸,“对不起侯爷,今天恐怕不行……” 明天也不行。 后天也不行。 大大大大后天也还是不行。 沈归被她拒绝的动作搞得僵住,等反应过来之后,俊脸彻底阴沉了下来,“什么意思,你不愿意与我同房?” 辛夷:是啊。 超级不愿意你满意了吗? 不过面上她还是要稍微装装,红着脸小声道,“我来葵水了。” “……” “而且,这次葵水的量还很大。” “……” 沈归走了。 辛夷前脚面露愧疚的目送他离开,后脚开开心心的吹灭红蜡烛睡觉:她就说嘛,今天的这些红烛根本没有点的必要。 * 长夜漫漫。 在侯府那较为偏僻破败的一处院落,却似乎没那么平静。 少年躺在榻上,睡梦中的眉眼紧闭着,额角却渗出可疑的薄汗。 脖颈也是微微发红。 沈如芥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梦,梦里他代替兄长,推开房间走进了那道门,然后抱住了端坐在榻边的女子。 “为什么穿嫁衣?”少年痴缠的望住她,嗓音喑哑。 女子轻轻垂下秀丽的眼,偏偏羞涩到双颊绯红,“因为要等着夫君来解开啊。” “夫君,我们点一宿的红蜡烛好不好?” 缭乱堆叠的衣裳,纠缠在一起的长发,坠着清泪与呜咽的潮红眼角。她就连哭起来的声音也是又柔又细,一会儿叫夫君,一会儿叫沈归。 听得他欲念和妒火掺杂在一起,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攥住她发烫滑软的腰肢没有丝毫怜惜,“不是沈归,不是沈归……” “不是沈归,嫂嫂。” 浓夜燃尽,风亦休止,天色终于渐渐亮起来。 侯府里的婢女们已经洒扫过一阵儿了,阿盈拿着簸箕把院落墙角的落花打扫干净。 辛夷终于揉揉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 她还在醒盹发呆,就听到系统“叮”了一声,在耳边提醒,“恭喜宿主,检测到沈如芥好感度目前为80%了,上涨了五个点。” “……!” 她停下揉眼睛的动作,有点儿懵:“什么原因,我什么都没做啊?” 系统支支吾吾,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他昨晚做了一个……关于宿主的春梦。” 辛夷这下是真的呆住了。 她沉默片刻,然后很认真的问,“做梦都能涨的话,是不是把‘梦’字去掉就更能涨了?” 第14章 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寒衣节过后,紧接着的便是下元节。 作为21世纪的普通社畜,辛夷从没正经过过这种古代的佳节,平时听得最多的就是中秋和除夕,再不然就是情人节圣诞节。 在此之前,她甚至没太听过下元节这种说法,只知道中元节 的晚上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阿盈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开心的说,“今天晚上府里头有家宴,侯爷还会请戏班过来唱折子戏,到时候肯定会很热闹。” “夫人簪这支粉钗好看,衬得气色愈发好了,别说侯爷瞧见了移不开眼,就是奴婢瞧着都欢喜得不行。” 辛夷心里想着别的,三句话只听半句,听到最后也只是敷衍的应了两声。 家宴不家宴的,她根本不在意。 她现在最苦恼的是,已经连着数日没看见沈如芥了。 本来想着有80的好感度打底,他们的关系不说突飞猛进,怎么着也应该比从前更热络一点。 谁知道对方像是有意躲着她,这几日她天天精心打扮,风雨无阻的去凉亭假装读书,结果愣是连他的人影都没碰到。 气得辛夷想杀到他面前,揪着领子当面质问:“你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最爱的小宝贝啦?” “敢做不敢当,有本事就把梦里对我做过的事再做一遍啊!” 当然她也只敢想想,真要那么做了,她现在的人设会崩得稀碎。 第17章 沈如芥估计会以为她鬼上身,满嘴胡话。 辛夷沉沉的叹了口气。 系统安慰她,“宿主不要太心急,要给他一个缓冲的过程,毕竟刚在梦里……咳咳,那啥过,可能不太好意思看见你。” 辛夷更烦了,她都做好准备了,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害得她白起早贪黑打扮那么多天,一个懒觉没睡过,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有人看到了,还默不作声的看了好几天。 不过那个人却不是沈如芥,而是沈归。 他不知道什么缘故,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到她。 刚开始是一次、两次,后来是三次、五次,然后次数愈来愈多。 最后他复杂的发现,自己近来想到辛夷的次数,竟然比想到阿妩的时候还要多。 他心里隐隐有些抗拒,但脚下却诚实,总是不由自主的把他带到有她身影的位置。 每次都是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的时候,已经默默无声的看上了许久。 这份后知后觉的在意,让他觉得心惊。 也让他在察觉到辛夷和庶弟走得有些近后,心里莫名芥蒂。 尤其是这日,侯府上下都在为晚上的家宴做准备。 他从书房里出来路过庭前,却看到了小厮怀里抱着的宽大木盒。说是布庄掌柜亲自送来的几件衣裳,都是上好的精细料子,让他仔细着点儿转交给贵府的沈二公子。 沈归面色沉沉的接过来,垂眸打开,却在银据上看到了辛夷二字的落款。 当即脸色更加不好看,就连捏在匣子边缘的指节都泛着怒意。 小厮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懂得察言观色的。 看到侯爷的表情差成这样,登时心里就突了一下,连忙跪下,“小的……小的觉得那掌柜的许是弄错了,这几件衣裳未必是给二公子的!侯爷别生气,小的这就给那布庄的掌柜退回去,叫他以后不要再乱送了!” 沈归听罢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阴沉着脸把那张银据给揉皱撕碎了。 语调透着几分冷笑,“不必送回去了,把这几件衣裳送给街边的乞丐穿,眼看着就要过冬了,也让他们有件厚袍子暖和暖和。” * 近来天气冷了,本来就黑得快,戌时刚过天色就黑了个透。 好在侯府里头四处点了宫灯,瞧上去仍旧是一派暖融融的光亮。 辛夷被阿盈搀扶着来到廊亭边上,在席间落了座。 座位就在沈归旁边,再不远处就是沈纤纤和几位从前侍候老侯爷的姨娘。 辛夷左顾右盼的瞧了一圈,也没看见沈如芥的影子。 系统贱兮兮开口,“宿主别看了,像这种热闹气派的家宴,沈如芥是没资格来的。而且不管是什么团圆佳节,他都默认被排斥在外。” 所以每年的这种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院子里,自己过节自己吃饭。 或许对他来说,过节这件事本身就没有意义,反正他也不会在那一天得到更多的关心和善意,也不会发生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辛夷虽然早有猜想,但这一刻,仍旧有些滋味莫名。 沈如芥他,貌似比自己想象中过得还要糟糕。 明明是自己家,却活得寄人篱下。 有兄弟,但无手足。有容身之地,但无真心善待接纳他的人。 波光粼粼的湖面堤岸之上,宫灯暖融融。 宴席很快开始了,折子戏也唱开,貌似每个人都挺开心的。 只有辛夷兴致缺缺。 面前的菜肴不是很合她的口味,戏嘛,她也不爱听。 待了没多久,就有点儿倦怠了。 沈归则是完全不同,他本来是想稍作片刻,就出府去京郊的庄子看郑妩的。 没想到瞥见身边人那微微低垂的秀美侧脸后,到底是没能起身,反而临时又加了两场折子戏,坐定了身子留下来了。 辛夷对他的念头毫无所知,她心里惦记着别的事。 煎熬着坐了两刻钟,就虚弱的扶着胸口倚靠在阿盈身上,柔声细语的说自己身子不适,想回院子里休息。 沈归自然也不好强行挽留她,只好蹙着眉目送她被丫鬟搀扶着离开。 等到宴席彻底结束之后,才起身往辛夷的别院方向行去,打算看看她的身子有没有大碍。 没想到刚踏进院子,就被出来迎接的小丫鬟匆忙拦住。 那婢女不擅长撒谎,在他的问询下支支吾吾,眉眼间抑制不住的慌乱惶恐,“夫人她……她已经歇息下了。” 沈归愈发觉得古怪,语气间也更为冷硬,“歇下也无所谓,我就进去瞧一眼,不会惊扰夫人休息。” 谁料话刚落下,旁边早就吓得脸色煞白的婢女,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该死,求侯爷饶恕,夫人她、她不在房中。” “方才夫人说瞧着二公子孤零零的太可怜,所以想去送些糕点甜粥给他吃。但这也只是感念二公子的幽州求药之恩,求侯爷千万不要同夫人生气!” * 月色明朗,风动竹林。 辛夷提着一盏琉璃绘彩的小灯,穿过幽微庭院,来到沈如芥的门前。 看到屋里亮着灯,她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有人在,要不然她白找借口从宴席上开溜了,当下眼带着笑意的推开那扇房门。 而里面的少年似乎早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待到转身看清楚她的面容后,并没有太多讶异。 但还是略微怔愣了一下,很短,大概两三秒。 “嫂嫂……怎么会来?” 辛夷将手上的琉璃小灯和食盒一并放在桌案上,很自然的凑近他,然后就看到了他尚未干透的乌发发梢。 以及脖颈处,那浸湿了几分的中衣襟口。 辛夷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又摸了一下他的手背,果然是冷的。 他似乎刚刚洗了个冷水澡。 少年在她凑近的那一刻,鸦黑睫羽就轻颤了一下。 被触摸的那一刹那,更是控制不住的眯起凤眼打了个哆嗦,他克制的抿紧了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辛夷本来想说:过来给你送些糕点。 可当她抬眸,看着少年那张满是紧张与绮色的俊秀脸庞,心念一转。 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就变成了,“二公子,我们出府去罢。” 她仰着一张姝丽的小脸,冲他莞尔微笑,“你把我带出府去,我们去瞧瞧下元节的花灯。” 第15章 不知悔改 下元节是民间传说中水官解厄的日子。 据说每逢下元节那天,水官旸谷帝君就会降临凡界巡查善恶,再根据考察结果上奏天廷,为人们解除灾厄。 这夜街上到处都是灯色,四处亮堂堂的,出来逛集市看杂耍表演的游人也很多。 不乏一些约着出来见面的公子佳人,在灯谜摊子前诗词唱和,看上去郎情妾意的艳煞旁人。 系统跟着他们沉默了一路,忍不住问:“宿主,不是已经如你所愿,和沈如芥一起溜出侯府了吗?怎么感觉你又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辛夷叹了口气,语调说不出的寂寞:“你没看到这街上到处都是情侣么,这么好的氛围,多适合约会啊。” “但此情此景,我竟然连个小手都不能牵。” 系统:“……” 就知道它的宿主是个奇葩。 夜风吹过来,摊贩前悬挂的宫灯和 纸鸢微微摇曳,带着辛夷袄子下坠着的香囊挂穗都轻飘了下。 她鼻尖嗅到了糕点的香甜气息,心情终于好了几分,然后弯起眼睛对身边的少年笑,“二公子,我请你吃东西罢。” 对方本来还在望着她乌发上的金步摇发呆。 闻言一愣,可疑的红意弥漫少年脸侧,“好,听嫂嫂的。” 不过说是请沈如芥吃,买的大部分却是她平时自己爱吃的。桂花醪糟圆子、糖霜糍粑、杏仁酥、红豆糕…… 而且每份出炉之后拿到手的第一口,少年都是乖顺的等在一旁让她先吃。 但辛夷吃东西只图新鲜,买的种类又多,总是没吃两口就兴致缺缺的放到一边。 尤其集市上还总是有热闹瞧,她眼睛光顾着去看那热闹的喷火表演了,根本没注意方才没吃完的糖霜糍粑,被身侧少年拈起放在唇边,缓缓张唇咬住。 她一转头,正好看到他唇边沾染的糖屑。 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替他用指腹仔细的蹭掉,“好吃么?” 沈如芥漆眸望住她,喉咙里不自觉干涩起来,而后有点喑哑的点点头,“嗯……很好吃。” 辛夷看了他许久,脑子里却忍不住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少年玄衣长剑,一身冷意站在雨幕中,鸦黑睫羽没什么情绪的低垂着,仿佛和谁都不亲近。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却像一只隐忍乖顺的小狗,收起了所有尖锐的刺。 露出了可以被逗弄欺负的一面。 第18章 满街喧闹的人群与花灯之下,她咬着唇看他,忽然觉得心脏软塌塌的。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少年乌发,“阿芥,你很好,特别特别好。” “二公子太疏远了,我以后就叫你阿芥,好不好?” 沈如芥望着女子纯粹笑颜,胸腔里有一处滚烫得快要灼烧起来。 他努力克制住残存的理智,晦涩不明的应了声,“嗯,嫂嫂想怎么唤我,都可以。” 这夜还长,还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可以慢慢逛。 容貌姝丽的女子和俊秀如星的少年,他们一路行过来,有不少打量艳羡的目光落到身上,如此般配,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檀郎谢女。 他们一起放孔明灯,在上头题字许愿。 辛夷先写,她伸出葱白素手捏住那杆细细的檀木狼毫,略一思索后,在上头题字。 是很漂亮的簪花小楷,她拢住自己垂落的织锦披风,垂着眼写得认真极了,“希望阿芥以后升官发财,健康顺遂,最重要的是少流血少受伤。” 她写完之后,将手中狼毫递给身侧少年,“把你的愿望也写上。” 沈如芥接过狼毫,看了眼,在她那两行娟秀的字迹旁边补上句,“愿,年年如今日。” 辛夷瞧见了,抬眸问道,“你今天很开心?” “嗯。” “那以后还会更开心。” 少年听完没立刻应答,而是问她,“嫂嫂会永远陪着我么?” 辛夷愣了愣,抿唇答道,“会。” 但她知道这个承诺是假的,总有一天她会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但至少在今夜,她不想扫兴。 沈如芥显然被她的话哄到了,眼底都是丝丝缕缕的笑意,甚至在路过一处卖首饰的摊贩前,主动停下来。 那个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立刻喜笑颜开,跟他介绍,“小郎君眼光真好,这副耳珰全京城只有这么一副,是前朝孤品,打磨镶嵌的可是宫里头娘娘们才用的老银匠。” 辛夷懒得吐槽,心想就这么个小摊贩还卖前朝孤品,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而且那耳珰虽然清雅,但也不至于全京城只有一副,她亲手编个草蚱蜢也能说只有一个呢。 沈如芥却拿起来在她耳边比了比,浑然不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宰了。 他凑近一些,冰凉柔软的气息也迫近,“我帮嫂嫂试试。” 辛夷叹了口气,心知阻止不了他做这个怨种,于是很配合的偏头任他动作。 耳垂处传来一阵凉意,应该是他的手指,力道不重,摩挲两下就戴上了。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就着这个角度给他看,“好不好看?阿芥。” 殊不知少年此刻眸色幽微,是难以言喻的痴缠。 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那一截纤细的美人脖颈。很白,像玉,在灯火月色之下渡上了一层莹润的浮光。 沈如芥控制不住的屏住了呼吸,想要伸手去摸。 想看看那处,是不是同他所想象的那样,也是玉的温度。 他着了魔般的,真的伸手触了触那截纤细的脖颈,女子仿佛被忽如其来的凉意惊到了,转过头,秀丽眸中激出淡淡的雾色水汽。 待看到他后又忍不住抿唇笑开,将温软的脖颈靠近来,抵着他手背处蹭了蹭,“小郎君,你是想掐死我么?” 那打趣调侃的语调,像是完全将他此刻的唐突逾矩视作了恶作剧。 沈如芥完全移不开眼,他的心里有一道声音在辩驳:不,不是想掐她。 是想亲她,想含住她的唇瓣湿漉漉的不放,像丈夫对妻子那样亲她,亵玩她。 他忽然就松开手,垂下睫羽敛去眸中的病态之色,用看似平静的语调柔声说,“回去罢,嫂嫂。” “你的身体不好,经不住这么浓的夜风。” * 侯府,别院里的灯依旧亮着。 一如她离开时的那样。 辛夷推开门踏入院中,唇边还挂着心情很好的笑意。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魂不守舍的侍女,阿盈看到她回来了简直要哭出来,脸色也发白,“怎么办夫人……刚刚侯爷来过了,他知道您去找二公子了!” 阿盈委屈得抹眼泪,“奴婢不是故意的,但侯爷非要进去瞧您一眼才肯走,然后、然后就露馅儿了。而且侯爷离开的时候,一张脸阴沉得吓人,据说是带着家奴们将二公子的院子围起来了。” “您快去看看罢,说不准二公子他会被侯爷打死的!” 破落的小苑之中,整整齐齐的站着数排家奴。 沈归确实一直等在沈如芥的院子里,等到他从外头回来。 在等待他的这两个时辰里。 沈归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一寸寸阴沉下去。怨不得,怨不得! 怨不得辛夷最近对他如此冷淡。 却待那个小孽畜处处上心,甚至在诗会上主动替他出头,全然不顾自己侯府夫人的身份。 他这个庶弟的生母就是个不安分的婢女,爬了主子的床不说,后面还跟奸夫暗通款曲。 没想到生出来的儿子也一样,一样的**下贱,像条狗一样卖弄身体,竟然还是对着他的嫂嫂! 院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身形清瘦的少年踏着月色走进来。 他脚步不疾不徐,漆眸中映着院中火把的光亮。 奇怪的是待看到庭院中伫立的人影,他竟然没有丝毫慌乱,更加没有惊讶。 甚至唇边还噙着笑,“兄长……” 辛夷走得很快,阿盈在旁边提着灯都快要跟不上她。 等到她气喘吁吁的赶到沈如芥的住处,推开门的时候,还是晚了。 少年已经被绑在木桩上,打得血肉模糊。 他的身上、脸上都是鞭伤,包括脖颈处都是,血水顺着他的伤处渗出,浓烈的血腥味儿弥漫在院子中,让辛夷险些站不住。 她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踉跄着想要跑向他。 却被沉默站在旁边的沈归牢牢攥住手腕,他扔掉手上被血水浸透的鞭子,语调阴冷,“这就是邬家教出的好女儿,我竟然不知道,自己那整日病怏怏的夫人,不知何时背着我偷偷和庶弟勾搭在了一起!” 他逼近身子发抖的女子,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说着羞辱诛心的话,“怎么,装模作样的不愿意跟我同房,是这个小孽畜把你伺候舒服了?” “他弄过你是不是,几次,在哪里?” 辛夷嘴唇颤抖,心酸也一阵接着一阵。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这些话对她也构不成分毫伤害。 但她的眼泪确实流得更欢了。 准确来说,这应该是属于原主的眼泪。仿佛积攒在邬辛夷身体里那么多年的冷落和委屈,都被一起宣泄出来了。 她转头望向沈归, 隔着泪眼质问,“在侯爷心里,何时将邬辛夷真的视作妻子?你对她,又何曾有过一分真心?” “邬家的女儿怎么了?起码她嫁给你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是想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可是侯爷,成亲两年,你主动去看过自己的夫人几回?” “你在意她的真心么?” “你有半分怜惜过她的眼泪么?” 沈归听到最后已是怒极,他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辛夷不仅不知悔改,不跟他认错、求他饶恕。 竟然还有脸反过来质问他。她怎么敢!! 他恨得咬紧了牙关,用那股几乎捏碎骨骼的力道攥住她。 谁知下一秒,面前女子用尽全力挣脱他,就连望过来的神情也是苍白发抖、心灰意冷。 仿佛做错事的人是他,需要求得原谅的人也是他,“写放妻书罢,我们和离。” “什么!” 沈归气得脸色铁青,胸腔起伏,“邬辛夷,你再说一遍。” “京郊的庄子,郑妩……” 辛夷凉薄的看着他,唇边露出微微奚嘲的笑,“侯爷,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沈归愣住了,像是完全没想过这个遮掩了许久的秘密,会被辛夷戳破。 但短暂愣神之后,面色又重新阴沉下来,像是根本没把她嘴里的和离放在心上,“我要是不同意呢?你又能怎么办?” 辛夷缓缓退后,朝他笑了笑,素来温婉的小脸上显出几分决绝的冷意,“那妾身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头碰死在这院子里头!” “丧妻,还是放妻,侯爷选一个罢。” 第16章 混账话 沈归走了。 离开之前他气得脸色铁青,留下了那纸简单明了的放妻书,直接和着没干透的墨扔到了辛夷怀里,“你别后悔,哪怕是邬家,也不会真心接纳一个被夫君休弃的女儿!若是你以后没处可去,可不要再回过头来求我!” 说完就怒意沉沉的拂袖而去,像是至此已无话可说,再也懒得多看她一眼。 辛夷咬着唇瓣呆滞许久,才想起来伸手去擦眼泪,然后把和离书塞进衣袖。 第19章 她情绪还没平复下来,身子仍旧发着抖,手也抖,尤其是指尖触到绑住少年绳结上浸透的血污,粘腻湿冷。 眼底刚要止住的泪水,就那么不受控制的翻涌出来,喉咙间亦发出一阵细弱悲鸣似的哽咽。 阿盈也哭,她边哭边帮着辛夷一起解。 两个人解了好半天,才把那缠得牢牢的麻绳从少年身上弄掉,费了好大力气扔到地上。 几乎是刚拿掉绳索,被打到浑身是血的孱弱少年就伸出手臂,依赖乖顺的抱住了辛夷。 他抱得很紧,乌黑头颅低垂着,动作牵扯到流血的伤口也仿佛不在意,没人要的小狗一样蹭她,“嫂嫂,你又来救我了。你总是来救我。” 每次都是这样。她总是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那样心疼又决绝的走向他,怜悯他。 辛夷是他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走。谁敢觊觎,就杀掉谁。 夜风吹动残破不堪的衣裳,也让腥甜的味道更加明显。 清寂的月光照在庭院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有一片污深蜿蜒的小溪,像粘在石板上的血红蜘蛛。 辛夷被抱得蹭了一身的血,她能感觉到少年冰凉柔软的呼吸就在颈侧,黏她黏得不得了。 可她还在抖,被抱得那么紧也还在抖。 沈如芥伸手,摸到她满脸的无助泪水,竟似有些羞赧的浅笑了一声,“嫂嫂……别哭,我不疼。” 他又不是没受过伤,兄长那个废物,除了能把他打得血肉模糊、浑身是血之外,根本就连骨头都弄不断一根。 可是辛夷心疼他。 她因为他哭了,还哭得这么难过,这么可怜,这简直比世界上最好的蜜糖还甜。 少年的眸色晦涩不明,怀抱也禁锢得越来越紧,恨不得将怀中女子柔若无骨的身体嵌入骨血。 于是也就没留意到,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呆滞一瞬,就那么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 几日之后,京城闹市。 某处临着烟花柳巷的破旧宅子,被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带着婢女买下,又添了两个煮饭的嬷嬷和洒扫的仆役,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才算彻底安置下来。 靠近庭院的那道窗棂被支起来,坐在窗边发呆的女子一身素衣,姝丽绝色,手里捏着册许久未翻动的书卷。 虽然没有太多表情,眉眼间却掩饰不住的透着淡淡的寂寥与哀伤。 阿盈瞧得心疼。 夫人因为跟侯爷和离的事情一定很痛苦,不然这几天也不会老是走神发呆,茶不思饭不想。 更不会在拿了放妻书的当夜,哽咽到一张小脸苍白,就那样晕倒在了二公子怀里。 夫人的心里,一定很痛罢。 从知道那个叫郑妩的外室存在之后,夫人就一直很难过。 原本以为还有机会挽回侯爷的心,没想到最后弄成了这样。两个人都在赌气,都在误会彼此,又同样的自尊清高不肯低头。 戏折子里那些才子佳人,因为遗憾而错过的故事不就是这样么? 阿盈叹了口气,收拾好表情,然后端着碗温热的汤药走过去。 厢房之中。 辛夷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询问系统,“真的不能趁着这两天,和沈如芥深入交流一下吗?反正他春梦都做了,应该不至于拒绝我。” 系统的回答是相当无语,“不行,起码再过一段时间,或者找到个合适的契机,否则你的闺秀痴情人设就彻底崩了。” “原主嫁给沈归两年,是真把他当夫君看的,对他也有些感情,不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转投别人怀抱。所以宿主必须克制点儿,只能暗撩,不能明撩。” 辛夷不得不作罢,语调中透着浓浓的惋惜,“好吧,我还是很矜持的。就是随便问问,其实心里才不是这么想的,你可不要误会我。” 系统:“……” 我信你个鬼。 正在惋惜间,阿盈就端着汤药过来了,“夫人趁热喝了罢,奴婢特意在里头加了蜜枣,不苦的。” 辛夷闻言也没说什么,非常熟练的接过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她还有些抗拒,可能后面渐渐喝的次数多了,对苦的承受力也高了许多,可以面不改色的痛饮这碗汤药。 阿盈看夫人那副温柔顺从的模样,更加心酸了。 她知道夫人跟二公子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她只是心地善良,但凡受了旁人的恩惠就想回报。 而且侯爷本就有错在先,还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夫人、误会夫人。 也怪不得夫人到了最后心灰意冷,提出和离。 但令阿盈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距离和离那夜,这才过去了短短几日,侯爷就打算迎娶外室,还要凤冠霞帔的大操大办。 简直就是羞辱邬家,一点儿脸面也不给夫人留! 她也是今日出去采买东西的时候,才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在京城传了个遍。 现在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在可怜那个被夫君无情休弃的邬家女。 出身望族又怎么样,还不是个整日靠着汤药吊命的病秧子? 嫁入侯府做正妻又怎么样,两年过去连个子嗣都没有,还不是被夫君厌倦休弃? 阿盈瞧着夫人尖细的下颌,觉得她最近都似瘦了一圈,坐在窗前感觉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她心里也忍不住怨怪起侯爷来,夫人那么好,他却不知珍惜,早晚后悔都没地方哭! 但嘴上还是努力说着宽慰的话,“夫人不要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那些都当不得真的。您绝不是被侯爷厌倦了才赶出门去的,也不是因为没有郑妩那个外室生得貌美。” “那茶馆的说书先生也不知道从哪儿编篡的烂话本,早晚把自己的阴德损光,口舌生疮!” 辛夷听罢只是笑笑,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因为那些消息就是她特意放出去的,她还专门找了几个穷秀才润色故事,然后把写好的话本子,卖给京城里有名的茶楼。 为的就是把渣男妄图遮掩的老底,全抖落出来给众人看。 她反正不在意别人说闲话,甚至到了兴头上,还能磕着瓜子当乐子听。 沈归就不一定了,他自以为感天动地的真爱,竟然变成了京城里饭后茶余 的谈资,估计气都气死了。 她想到什么,扭头看向阿盈,“以后别叫夫人了,叫小姐。” 然后貌似假装坚强的失落一笑,透着释然,“反正我与侯爷,这辈子应该是没什么缘分了。” “是,夫……” 阿盈习惯性的称呼到了嘴边,又赶紧改口,“是,小姐,奴婢晓得了。” * 夜深了,这处宅子的临街就是烟花柳巷。 哪怕每每入夜了,也能听到靡靡的丝竹弹唱之音,而且偶尔还有马车辘辘,和酒鬼的叫骂隔着院墙传进来。 刚开始阿盈还委婉的劝过她,这处宅子虽然是在天子脚下,也难保不会有意外发生,让她再考虑考虑。 辛夷说无妨,会有人替她们守夜,实在不放心就去挑几个护院回来。 小丫鬟见劝不过她,就老老实实的带着嬷嬷还有掌事,去集市上物色合适的护院人选了。 最后敲定了四个看起来老实可靠的,而且家里头也是知根知底的那种。 等到过了亥时,所有的人都睡下了,庭院也是幽深寂静。 辛夷这才擎着一盏小灯踏出房门。 她知道有一个傻子,已经默不作声的在这里守了好几夜。 当然不是她自己发现的,是系统告诉她的。 等她提着琉璃灯,缓缓走近了那片靠近院门的昏暗角落时,少年的身形蓦然僵滞。 然后无害的垂下睫羽,非常乖巧的喊了一声,“……嫂嫂。” 辛夷看着他,婉约的一张脸没什么笑容,“你在这处待了多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少年以为她生气,微愣之后眼眶有些发红,“对不起,我、我不是要故意偷看你,就是有点担心。” 虽然也偷看了,偷看她睡觉,焚香的屏风之后,青丝如瀑遮住阖上的娟秀眉眼。 辛夷看着面前少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还能另外给你准备张床榻,再不济也是打个地铺。” “好过你这几夜睡在房顶,难道就不觉得冷么?” 她又走近两步,蹙眉问他,“伤还好吗?” 沈如芥心头一暖,狭长的凤眼噙着笑,朝她轻轻点头,“好多了,我以前也经常受伤,这次算不得多重。” 最重要的是,能见到辛夷,能跟她说话。 听他这么说,辛夷也稍微放下心来。 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不经意的抬眸道,“前两日,我特意让阿盈去街上买了坛桂花酿。” 沈如芥听懂了,微微一默。 但好像不是很赞同,眼底浮出几丝犹豫与顾虑,“嫂嫂想喝酒?可……可你的身子不好,不宜饮酒。” 第20章 辛夷点点头,有些撒娇的握住他的手腕,“想喝,阿芥陪我一起喝,放心罢,我酒量很差,喝不了几口。” 而且喝了酒,就可以借着酒意说些混账话,撩了也不用负责。 最后辛夷还是把少年拉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那坛子桂花酿。 她刚开始很端庄,坐得也直,酒盏里的桂花酿也只是小口小口的抿。 后来喝了两盏,眸子有些烟水迷离起来,小脸也酡红。 不仅和他靠得越来越近,话也变得愈发多起来。 当然更多的是情伤诉苦,说自己尚在闺阁的时候就倾慕侯爷,后来满心欢喜的嫁入侯府,给他做了两年的妻子。 本以为会相守终老,谁知道到头来却被他嫌弃辜负,还被说了那样冷漠伤人的话,她再也不要原谅他了。 说到最后早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只能柔弱纤细的趴在案上,枕着胳膊伤心流泪。 灯火摇曳在她泪水濡湿的眼角,还有些些醉意薄红,催得少年郎心跳都要快上几分。 她或许也知道。 自己的这张脸,越是脆弱就越是貌美。 在辛夷装醉哭泣的片刻后,沈如芥终于抑制不住的靠近,轻柔的伸出指节,就着烛火,拨开她被泪水浸湿后黏在脸侧的乌发。 然后捧住了她的脸,虔诚而痴缠的摩挲,“嫂嫂,你需要一只小狗。” “阿芥愿意做你的小狗。” 第17章 偷亲一口 可惜他抵着辛夷眉眼,克制的用指腹摩挲了半天她的唇瓣,也没能亲上去。 最后乖乖把她抱上床榻,给她脱下脚上的绣鞋罗袜,小心翼翼的掖好被子,看了半天才走。 辛夷表面柔弱醉美人,实际上心中怒骂:看个屁!也不亲!! 房门阖上,烛火“噼剥”一声,她不装了睁开眼睛,气得小脸通红。 系统看她快要气成河豚了,在旁边说风凉话:“谁让你刚刚那么早就装醉,你再撩两句不就行了?” 辛夷磨牙:“不是你说,我现在的闺秀人设要矜持一点吗?我闭上眼睛,就是想等他偷亲我。” 谁知道他都快把她唇瓣摸肿了,而且灼热的视线黏在身上像蛛网,竟然硬生生忍住了。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下次必须亲上。 好感度得继续刷,他们的关系也要更进一步。毕竟光靠沈如芥单箭头的脑补,是很难把好感度拉到百分百的。 甚至到了关键时刻,为了刺激沈如芥,就连沈归那个狗东西都得洗吧洗吧拎出来,充当一下催化感情的工具。 系统也不清楚她打得什么主意,有些狐疑的问道,“宿主,你不会真的喜欢沈如芥吧?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责任是完成攻略任务,不是真的谈恋爱。咱们攻略完就得走,你可别到时候掉链子。” 恋爱脑的宿主它见过,有的甚至直接就撒泼打滚的不肯走了,非要留在小世界和男主甜甜蜜蜜,最后搞得任务失败,连它也受连累。 辛夷在短暂的挫败和思考之后,已经平复了情绪。 听完它这番提醒的话,倒是没有太过分的反应,而是语调悠凉的笑了笑,“沈如芥?喜欢啊。” 平心而论,少年确实挺讨人喜欢的,除了最开始不太好接近之外,后面没做过什么特别让她掉好感的事。 和他亲吻,甚至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她都不排斥。 系统脑子一疼,果然,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刚想劝她两句,回头是岸,虚幻世界不可当真。 就听到辛夷接着说,“帅哥谁不喜欢啊,年少慕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要是下个小世界还是帅哥,我肯定继续喜欢。” 她微微停下来,话锋一转,“而且,你不是让我提前喝过情感抑制素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做任务只走肾不走心的这个道理,就连时空局刚入职的小朋友都知道。” 她一个没有远大理想,只想赚钱摸鱼的人就更明白了。撩反派,睡他,刷满好感度,然后提裤子就跑。 唔……现在马上要进行到第二个阶段了。 沈如芥这只貌美的病娇小狗,看起来就很好睡的样子。 *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辛夷的身子终于渐渐好起来,最近也不用喝药了。 就算没有阿盈陪同,她也可以出去走走。 而且她特意约了沈如芥。 想让他陪自己在京城里到处逛逛,至于借口,随便扯一个就行,“久居深闺想瞧瞧热闹啦”、“阿盈太啰嗦不想听她唠叨啦”,反正他是肯定会答应的。 沈如芥果然准时……不,是提前两刻钟来接她出去。 辛夷早已经由着婢女梳洗打扮完,看他来了,就放下手中茶盏随他踏出院门。 到了马车前头,故意抬起杏眸瞧着他,用那种羞赧的声音装柔弱,“我……上不去。” 话音刚落,就被少年打横抱起来,她的鬓发就那么乖巧贴在他怀中,酥软的没有骨头似的一个人。 连带着裙裾上温柔的药香与辛夷花香,跟他身上的冷冽松香交织在一起,令少年喉咙焦渴,“我抱辛夷上去。” 他已经不叫她嫂嫂了,叫辛夷。 甚至有的时候两人一起出去,他会跟着布庄掌柜戏谑的叫她“辛夷小娘子。” 他们今次还是先去了布庄。 辛夷手里有许多闲散银子,有些是她当初的陪嫁,有些是沈如芥最近非要塞给她的,她装作惊讶的推拒,“阿芥哪来的那么多银两?” 少年就眼睛也不看她,把脸撇到一边红着耳根说他攒的。以后还会攒 更多,都拿给辛夷。 只要她愿意在宅子里给他留一盏茶,一个地铺。 辛夷于是就佯装迟疑片刻,然后有些纠结的收下了。 她喜欢买布料做衣裳,也给他买布料做衣裳,平日里吃到什么好吃的,也习惯性的给他单独留起来一份。这样算下来,亦可以说是有来有往。 今日却格外的不凑巧。 他们在布庄里碰到了意想不到的女人——已经被沈归接入侯府,并且拟订了婚期的郑妩。 她是在丫鬟的陪同下来挑看嫁衣布料的。 结果刚相看了几匹料子,一抬头,就瞧见了侯府那个形容貌美却性情孤僻的少年。 郑妩第一次见沈如芥的时候,是上月中旬,在侯府。 她从未见过如此肤白俊秀的少年,就是沈归跟他比起来都显得粗糙许多,尤其是那双狭长凤眼扫过她的面颊,定定的瞧了许久,让郑妩都忍不住有些面红。 她当然不会知道,对方并非是被她的容貌吸引。 而是在冰冷审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到底哪里比得上辛夷,让沈归不顾家中妻室管不住自己肮脏的下半身。 两人其实也没什么交集,但出府遇见了。 郑妩作为他未过门的新嫂嫂,还是打算主动过去跟他说两句话的。 谁知对方瞧见她想要过来,眉心立刻如见瘟疫似的厌恶皱起,眸底还透着隐隐的威胁之色。 并且伸手扶住了身侧女子的胳膊,似乎是将她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郑妩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女子,并且脸上浮现出浓重的愕然与惊艳。 对方一身窈蓝色曳地襦裙,肩颈处系着素白色的披风,一张脸秀如春雪,乌眸似水,唇色朱红,当下正站在少年身侧笑意盈盈的同他说话,只瞧一眼便令人心折。 她没见过沈归口中那个久居深闺的病弱夫人,自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辛夷。 只是模糊猜想着,对方或许就是沈如芥心中喜欢的人,才能令他亲近依赖,露出如此怪异而紧张的神色。 辛夷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拉着少年的衣袖好笑的问,“阿芥,你在做什么?你把我挡得都快看不见那两匹布料了,我还没选好要定哪一款呢!” 少年却依旧不肯让开,辛夷就算再笨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抿着唇轻轻挣脱他的掌心,然后就瞧见了带着丫鬟来挑选嫁衣的郑妩。 郑妩对上她的视线后,探究之余,礼节性的点头笑了一下。 但似乎是畏惧着少年的阴鸷目光,到底是没有过来,默默的走开了一些。 辛夷当然知道那是谁,她偷偷去京郊的庄子里瞧过沈归养的外室。 当下睫羽簌簌的垂下,脸色苍白,明明失魂落魄到有些站不稳,还要勉强的扯出一丝微笑。 她抬起头问沈如芥,眼眶微微泛红,更像是慌乱之下没话找话,“阿芥,你说这两匹布,到底哪一种好看?” 那竭力想要掩藏委屈的模样,看得人心里撕扯着发疼。 沈如芥分不清胸腔处绵密似针扎的痛楚,到底是因为怜惜多一点,还是妒恨多一点。 他攥住那只属于女子的柔软小手,生怕弄疼了她似的拢在掌心,声音微涩,“两匹都很好看,都很衬辛夷。” 系统在旁边啧啧称叹,透着几分敬佩,“宿主真行啊,专门寻了郑妩到布庄来挑选嫁衣的时候出门,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不过确实很有效果,沈如芥看起来都快心疼死你了。” 第21章 辛夷觉得它是个老古董,外加猪脑子。 当即轻笑着回答,“光心疼是不够的,嫉妒攒多了就会冒犯。而这道情愫的口子只要撕开,就再也难遮掩住了。” 这个布庄很大,各种花色的布料简直叫人挑花了眼。 郑妩被小丫鬟扶着跟着,一直挑到了最后面,除了许多朱红的绫罗绸缎之外,还有几匹被木桩悬挂起来的青纱红绸,像隐约的屏风。 倏然,她抚上布匹花纹的手指一僵。 听到了帘子后传来女子苍白可怜的声音,她听起来虚弱极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阿芥,我胸口闷,你帮我按按……” 这下别说郑妩了,就是她旁边的小丫鬟都跟着脸皮子红了起来。 她以为依照沈如芥那般不会怜香惜玉的性子,肯定会断然拒绝,没想到短暂沉默之后,似乎听到了布料摩挲的细小声响。 少年似乎在极力的克制忍耐,但乖觉声线还是透着喑哑,“这样,可以了么?” 绸帐之后,沈如芥的脸侧其实已经快要红得滴血,但他还是犹豫着弓起手背,隔着裙襟帮她轻抚了抚心口。 一边克制住呼吸急促,一边更恨郑妩和沈归。都是他们!如果不是非要赶在今天出来挑选嫁衣,也不会让辛夷气成这样!! 而僵滞在帘帐外站了数秒的郑妩和小丫鬟,等到回过神来,赶紧红着脸离开了。 幸好她们出了布庄,没等太久,沈归就从临街取完东西过来了。 郑妩姿容姣好,藏在裙裳下的腹部已然是微微隆起,不似两月前那样纤细,已经能看得出是有身孕的女子。 沈归见她站在石阶旁等待,连忙上去小心的搀扶,语气间都是怜惜责备,“天气这么冷,阿妩怎么出来等了?” 看着心爱男子为自己紧张的模样,郑妩露出甜丝丝的笑,俏皮的吐了下舌头,“侯爷非让丫鬟给妾身穿了这么厚,怎么会冷呢?” “就是逛了这么久,有些饿了,想去前面的茶楼里吃点东西。” 沈归自然无不应允。 而另一边,他们前脚刚上了茶楼的天字号雅间。那个笑呵呵的跑堂小二哥,就将新来的客人引到了隔壁雅间。 这是京城最好的一家茶楼,菜肴酒水都很昂贵,视野自然也是特别开阔。 临窗的桌案旁边是两方宽敞的矮榻,向远处俯瞰,可以望见重重的楼阙灯火。 沈如芥第一件事是扶着辛夷在案前坐下,第二件事就是起身关窗。 他怕夜风太大,会吹得人感染风寒。他倒是无所谓,但辛夷不成。 面前的女子已经除下了披风,穿着一身窈蓝色的外衫襦裙坐在桌案前。 她好似心情有些闷闷的,伸手拿了银制的纤细手柄,去拨弄兽脚炉里的香灰,把好好的一朵芙蓉花给拨散了,低垂着眼睛,红唇也微微嘟着。 莫名娇憨,莫名惹人怜爱。 沈如芥看得心里发软,又有些想笑,只好对坐着欣赏了片刻,然后去铜盆里绞了方湿帕子给她擦手。 动作轻柔,语气也是劝哄,“马上要用膳了,实在想玩的话,也等下再玩。” 辛夷瞧着他抿唇笑,心里想的却是:等下就不玩这个了,等下要玩你。 系统恨不得捂住耳朵,好让自己纯洁的小心灵不要受到污染,“说好的清新小绿茶呢?宿主,你是不是跟隔壁祸水组的那群御姐学坏了?” 辛夷听它当面讲身边人的坏话,有些不高兴,“我们时空局的姐姐都是相亲相爱,你个铁疙瘩懂什么?” 说完她也没兴趣再理会系统,而是摆出了有些脆弱落寞的神情,对着面前的少年道,“阿芥,我想喝酒。” “上次的桂花酿不够,我要喝更烈的酒。” 窗棂被夜风吹开了一点缝隙,带着月色和寒星的薄凉,还有远处楼阙的京城烟火。 寂静的飘进来,弥散满室酒香。 一柱香过去,两柱香过去,三炷香过去…… 桌案上的酒盏已经东倒西歪,之前红唇喃喃着要喝完半坛女儿红的辛夷,也醉得不成样子。 她从矮榻上起身,单薄摇晃的扶着桌案的边缘要站起来,结果扑进了沈如芥的怀中。 然后就安分下来,笑眯眯仰起脸,伸出纤细的藕臂抱住他脖颈,酒香混杂着女子幽香扑到他鼻尖。 “阿盈,给我梳妆……” 原来是把他当做婢女了。 沈如芥的掌心还按在她的腰肢上,不知道是不是封闭的房间太闷热,他昳丽眉眼间隐约渗出细汗。但还是按照她要求的那样,用手指当梳子,给她梳理如瀑的乌发。 梳完了还不算,还要洗手、揉肩,最后竟然…… 竟然让他侍候自己换衣裳。 灯火摇晃下,她醉得脸蛋红扑扑,没骨头似的坐在矮榻上,望向人的眼睛却乌润水亮,仿佛春初落了薄雪的静湖。 沈如芥喉结发痒,他想起那日婢女们私下议论的那句话,“夫人穿了件窈蓝色的鲛纱襦裙,唇上涂了胭脂,像樽小观音一样。” “那模样瞧得我都心动,侯爷用膳的时候多 看了她好几眼。” 所以。 她从前去找沈归用膳,穿的也是这件衣裳么? 沈归也瞧见过她这个样子么? 也被她这般脸颊绯红的抱着撒娇过,让他给自己梳头、换过衣裳么? 或许还不止,她还会用那双眼睛满含羞怯的唤他夫君,无论对方怎么对待她、亵玩她,她都是忍耐接受的。 因为那是她的夫君,他们可以被世俗允许的做任何事。 沈如芥嫉妒得凤眼猩红,快要喘不过气来。 于是就那么伸手抚上了怀中女子仰起的小脸,对着她醉意朦胧的杏眼,微微笑了下,“辛夷,唤我夫君。” 怀中女子被他冰冷指腹激得打了个哆嗦,但是也没躲,语调茫然又无措,“夫……夫君。” 他忽然低头,无法忍耐的吻住那双唇。 将她所有破碎细弱的呜咽都吞进唇齿间,揉住她细伶的肩头,抵开齿关,许是亲得太凶太急,以至于发出了些微水声。 舌尖搅在一起,呜咽和喘息也是。 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系好的裙襟也松散了,鬓边珠花掉到榻边,冰冷的指腹随便按在哪处都能激起一阵轻颤…… 就在将要更不可控时,门扉却忽然被打开,随即是踉跄着脚步的一声慌张低呼。 沈如芥这才纠缠不舍的分开唇瓣,抬头去看。 原来是郑妩。 她方才出去雅间如厕,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竟然不小心推错了房门,撞见了如此旖旎荒唐的场景。 俊秀少年伏在女子肩头轻轻喘息,像一只还未尽兴的艳。鬼。 郑妩僵住了,她没想到侯府初遇那个玄衣冷冽的少年,竟还有这副痴缠模样。 尤其是她推门的刹那,少年察觉到动静,把怀中女子揽入胸口。 将她松散的小衣提上去遮掩住香肩,一边微微喘息,一边用烦躁阴鸷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郑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踉跄着退后两步,然后通红着脸慌手慌脚的跑掉了。 等到回去雅间坐下的时候,沈归明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忧心地拧眉问道,“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脸怎么红成这样?” 郑妩回想起方才那一幕,脸上更红了,眼睫飘忽着轻颤两下。 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她原本是想问沈归,二公子是不是在外头有了喜欢的女子?但想到侯爷最厌恶提及庶弟,已经到了听见名字就要发怒的程度。 于是只是笑了笑,转移话题,“可能是屋里的炉子烧得太热,妾身穿的衣裳又厚,不妨事。” 沈归听罢点点头,也没有再多问。 因为他最近的心境亦有些奇怪,总是动不动就走神,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拿了放妻书离开侯府的女人。就连跟阿妩在一起时,都免不了会如此。 就比如此刻,他不仅出神想到了辛夷的那张脸。甚至耳边好像听到了她细弱的一声呜咽,娇媚无措的,仿佛就在不远处。 于是赶紧沉下脸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 炉烟袅袅,一墙之隔。 矮榻上的女子裙裾和少年玄裳都有些凌乱,袖口处压出的褶皱可以想见,方才亲了多久。 房门重新关上之后,沈如芥有短暂的清醒。 他看着此刻柔若无骨的被欺在身下,懵懂着神情媚眼如丝,裙襟松散,微肿的红唇泛着水泽的女子,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但他只是失神片刻,便抵着她的颈窝轻笑起来。 不仅没有松开她整理衣裳,反而将她在怀中愈发的抱紧了,语气也粘腻痴缠,“辛夷同我,早该如此。” 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比沈归忠贞。 怀中人醉得要命,自然听不懂他在胡乱放肆的说些什么。 第22章 只能听着他在耳畔蛊惑,没有半分廉耻心,“我漂不漂亮,辛夷?” 怀中人好似有些迟钝,很慢的想了一下,然后懵懂点头,“……漂亮。” “那我们,再亲一会儿好不好。” 少年垂头咬了口她的脖颈,很快又变成湿漉的啄吻,绯红眼尾一片病态,“就像刚才那样,好不好?我保证没人知道。” 努力装醉,但嘴皮子超疼的辛夷:“………………” 滚。 第18章 确实太会装乖了 阿盈给辛夷早起梳妆。 发现夫人……哦不,小姐她有些困恹恹的,中间打了好几个呵欠,一副宿醉后的可怜模样。 她心里有些疑惑,但不敢说。 昨夜是二公子抱着她家小姐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而且二公子也奇怪,非要亲自侍候小姐净手擦脸,还半跪着给她除了绣鞋罗袜。 看着少年就那么垂下俊秀脸庞,伸手握住了榻上女子那只藏在襦裙下的雪白伶仃脚踝,阿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不舒服。 但他们平日里就很亲近,二公子也敬重小姐这个前嫂嫂,很听她的话,甚至有的时候阿盈都觉得他有点黏人了。 于是当下阿盈虽然隐隐的觉得不太舒服,到底也没有多想。 只是二公子非要亲力亲为的侍候,那么小姐最里头贴身穿着的那件小衣,肯定是没法子换的。最后只除掉了那层繁复累赘的外裳,就躺在榻上睡了。 今晨她起来侍候小姐梳洗更衣的时候,才发现她脖颈处,好似有几个蚊子叮过的红痕。 而且锁骨下方被遮掩的地方,也透着几分诡异的淤青痕迹。 小姐听到了她询问的话,原本惺忪困倦的神情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着说,“不碍事,可能是我喝醉后不小心磕在桌角了。” 阿盈支支吾吾的没好意思说,她瞧着那处有些、有些像齿痕。 但又觉得不可能,昨晚出门有二公子在旁边贴身跟着,就算小姐吃醉了酒,又有哪个不要命的孟浪登徒子敢在那处咬小姐呢? 许是莫名联想到沈如芥昨夜蹲在榻边,伸手帮小姐脱绣鞋的那一幕。阿盈心里的诡异感觉又来了,而且竟然越来越强烈。 如果,如果真如她所想那样,二公子对小姐存了那种隐晦可怖的心思。 阿盈受到惊吓似的瞪大眼睛,然后使劲摇了摇头:不成不成! 怎么成呢! 就算夫人同侯爷和离了,也曾经是二公子的嫂嫂,他怎么能,怎么能…… 于是她内心煎熬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要提醒小姐,叫她从今以后防备二公子,跟他保持距离。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阿盈有些期期艾艾的开口,“小姐,奴婢觉得、奴婢觉得……” 辛夷等了小半天,也没等到她下一句。 于是转过头,纳闷不解地问,“你觉得怎么?是又在纠结哪支步摇的颜色衬我,或者哪朵珠花好看么?” 阿盈摇摇头,终于缓缓开口,“奴婢觉得,二公子好喜欢你啊。” 是那种不正常的喜欢,是会被人吐口水,骂水性杨花狐狸精的那种喜欢。 辛夷听罢沉默。 她想到昨夜的吻,也有些一言难尽。 因为直到现在,她的嘴皮子还在隐隐作痛。 她甚至毫不怀疑,沈如芥要是个蜘蛛的话,都能在她身上吐丝了。 阿盈见她迟迟不应,继续提醒,“小姐,咱们以后离二公子远些罢,免得叫旁人说闲话。” “奴婢知道您向来心软,总是想报答他幽州求药的恩情,也总是心疼可怜他在侯府的处境。可毕竟男女有别,而且,您现在也不是他的嫂嫂了。” 辛夷又沉默片刻,“放心罢,不会有闲话的。” 都是真话,身斜不怕影子正。而且她要想刷满反派好感度,还得继续攻略呢。 “小姐……” 辛夷忍不住好笑,抬手捏捏她的脸,“你怎么学得跟阿芥似的,这么喜欢跟我撒娇?行了,去准备早膳罢,咱们可不能饿肚子。” 小丫头见跟她说不通,气鼓鼓的走了。 * 今日天气不错,盛京之中也很热闹。 玄衣少年腰佩着长剑走在前头,冷冽的一双凤眼里没什么情绪,偶尔闪过一 丝厌恶不耐。 而在他身后,则是胳膊上挂满胭脂水粉和糕点的蓝衣少女。 吕鸢气死了,她本来就在七皇子那儿吃了好多日的闭门羹,想折磨沈如芥撒撒气,没想到到最后把自己累得够呛。 而且听到她愤怒又震惊的指控后,对方竟然嗤笑着说,“阿鸢姑娘,殿下只吩咐我陪你闲逛,可没说过要帮你提东西。我只做殿下吩咐的那部分,应当也没什么问题罢?” 吕鸢气得简直快要呕血:奶奶个腿儿的,萧从荆是个狗东西!就连他身边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到处怜香惜玉,一个根本不会怜香惜玉。 她一时间难受得有些想哭,尤其是想到萧从荆最近对她的躲避与冷落。 而且现在走得腿又疼,胳膊也坠得疼,风吹得她原本俏丽的脸蛋都有些皲裂了,还渴得要命。 她眼眶酸红得不行,有点儿良心的人都应该过来问问她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 可是沈如芥看到之后,竟然完全的无动于衷,不对……他好像更不耐烦了,眼神甚至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到底死不死?早点死了他好瞧在殿下的面子上,替她收尸。 吕鸢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他讽刺怒骂:“姓沈的,你这么烂的性格活该讨不到娘子!因为根本不会有眼瘸的小娘子喜欢你,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温香软玉在怀是什么滋味!” 然后她发现,少年不仅没有像之前那样回嘴,反而被她骂得愣住之后微微脸红了。 吕鸢:“??” 有病吧他,这时候有什么人值得他想的? 正在茫然不解的当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细柔的女声,“阿芥?” 吕鸢转过头,瞧见了一张貌美温婉的女子面容,她穿着浅玉色留仙裙,螓首蛾眉,雪肤花貌,旁边跟着个伶俐的小丫鬟。 吕鸢第一次瞧见陌生女郎,瞧得脸红了。然后很快,她就知道了面前女子是谁。 邬辛夷,那个被沈归休弃的病秧子世家女。 沈如芥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他积郁在眉眼间的阴鸷与冷漠尽数消解,看上去良善无害极了,就差不能当场摇尾巴。 而且还用那种会让吕鸢起鸡皮疙瘩的语调,凑过去同她说话,“辛夷,你怎么来了?” 辛夷睇着水眸,柔婉一笑,“闲着无事,和阿盈出来采买些东西。” 说着望向一旁瞧着她脸红的吕鸢,“阿芥,这位姑娘是……” 辛夷当然知道面前的少女名叫阿鸢,是吕刺史家的女儿。 但她就是故意要问,还用那种隐约误解、又不好张口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个。 沈如芥怕她误会,根本没想着瞒她,当即极为利落的撇清关系,“跟我没关系,是七皇子心仪的人,我只是听从殿下吩咐陪她游逛。” 确实太会装乖了,简直就跟昨夜缠着辛夷亲了又摸的少年,不是一个人。 辛夷听到他坦然说出“七皇子”几个字后,做出微微惊讶的样子。 但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有些了然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于是原本的两两成行,变成了四人同行。 吕鸢算是看出来了,沈如芥很“怕”他的这个前嫂嫂,对她温声细语的言听计从,在意得简直有些病态了。 天上有稀疏的雀鸟飞过去,叽叽喳喳的。 正是中午日头还算比较暖和,虽然仍旧有些冷意,但不至于多么刺骨。 沈如芥却停下来,蹙眉帮“嫂嫂”系紧身上的披风,又进到临街的铺子里给她买了只暖手的绣袋,体贴的塞到她手中。 不仅如此,也知道女孩子需要怜惜了,没走几步路就要侍候她休息,还挑了间很贵的茶楼请她们坐下来吃茶。 这么强烈的区别对待之下,吕鸢感到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她真的这么惹人烦? 不仅萧从荆那个狗东西不肯见她,就连沈如芥也是。 她这半天挂着一大堆东西走路,累得胳膊疼脚疼,喉咙都快渴得冒烟儿了,沈如芥也当没看见。 没有丝毫想要怜悯她的意思。 可换成了他嫂嫂,他就有眼色得很。 话语间别说带着冷漠奚落了,就连声音高点儿都不肯,仿佛对方是什么一碰就碎的脆皮美人。 要是辛夷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估计也会:“……” 也并没有当她一碰就碎。 至少昨夜咬她的时候,就恨不得把她连骨带皮的揉碎了。 小二哥过来热情的招呼,将他们引到大堂的一张空桌前坐下。 然后各种糕点茶水介绍了一遍,没等片刻,就把他们点的那几样端上来。 第23章 阿盈也一并坐下,在旁边将倒好的温热茶水递到她手上。 辛夷笑笑,然后垂下两道小扇子似的睫羽慢吞吞的喝,假装没注意到少年流连在她红唇上的晦暗视线。 而在桌案另一边,喝了盏热茶之后恢复体力的吕鸢,也从方才的那场郁卒中解脱出来。 但怎么想都不解气,尤其是看到玄衣少年拿起筷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碟子上的那只元宝形状的水晶糕夹给辛夷,“来,尝尝这个。” 又装!又装!! 好像满桌就属他最懂事,就他最知道怎么心疼人。 她在心底骂了两句,然后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给沈如芥上眼药的法子。 于是靠近了辛夷那边,故意用少年能听到的声量提醒道,“邬小娘子,二公子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无害,他心肠坏得很,你可不要被他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说的是真心话。 其实吕鸢打心底里是有些怵沈如芥的,因为她见过少年杀人不眨眼,折磨人的可怕那面。 但她没想到对方那么会装,邬姑娘完全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受欺负的小可怜,没心眼儿的好人。 她恐怕不知道这个不受宠的沈二,不仅是替萧从荆扫除障碍的杀手,还是他府上最得力的幕僚。 那些离间太子党羽,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阴损主意都是他出的。 今天会说出这番话,除了是想故意气沈如芥之外,也是因为觉得邬小娘子貌美又善良,一看就很好骗。 所以更加希望她能够及时醒悟,离这个心狠手辣的少年瘟神远一点。 吕鸢话落,就看到沈如芥的神情阴冷下来,虽然仍在微笑着,眼底缓慢渗出的浓稠恶意却快要将人吞没。 她从前“有幸”看到过他虐杀那些死士刺客的场景,就是这副模样。 吕鸢心头一突,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竟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逞能了。 好在被她献殷勤告小状的邬姑娘,并没有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 只当是他们熟人之间的打趣,于是也就莞尔一笑,“没关系,阿芥很好,他不会骗我的。” 是辛夷想骗他。 而且还是骗完了就跑,找都找不着的那种。 听到这里,少年的神色才算缓和了一点。 吕鸢心有余悸。 算了。 被骗就被骗罢,她也不是菩萨,邬家娘子倒霉总好过她自己倒霉。她可不想被沈如芥这个病态疯子,给暗中记恨上。 * 夜凉如水,庭院也幽静下来。 厢房里燃着几盏烛火,将榻上和案前的两道人影柔柔照亮。 沈如芥仍然选择在她的房中打地铺。 给他另外安排房间睡床也不要。 理由自然是十分的冠冕堂皇:比如这处宅子所在的位置靠近烟花柳巷,夜里总是不算太平,离近些也方便看顾她。 两人床榻和地铺之间隔了一道屏风。 辛夷还没换寝衣,而且没什么睡意,于是走到屏风外的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接着拿出前两日没看完的那个话本子,坐下来继续读。 不是什么《贤媛集》和《女则》。 而是阿盈怕她无聊,特意从别处搜罗到的灵异志怪话本子,当然辛夷并不是太满意,但她一个大家闺秀也不适合看更猎奇的,只好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 她放下茶盏,看到了段落开头处的“须弥芥子”这四个字。 眼前忽然浮现出她刚进入这个小世界的时候,脑海中涌入的那一幕景象。 夜巷里那个伤势惨重的少年,迎着撕扯的朔风,声音稚嫩却冰冷漠然,“沈如芥,命如草芥的芥。” 仿佛有了这样的名字。 在他今后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中,就可以理所应当的不被任何人偏爱。 辛夷叹了口气,忽 然有些心软。 她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以及那副幽深而昳丽过分的眉眼。 沈如芥也在一直望着她。 “阿芥。” 沈如芥走过来。 就着烛火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年那双狭长凤眼里的占有欲和喜欢快要满溢出来了。 辛夷笑眯眯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说起了在话本子上看到的东西,“据说神仙的世界里有一种叫做须弥芥子的东西,很厉害,可以容纳世间万物。” 她眼睛望住他,很认真的说,“须弥芥子的芥,也是阿芥的芥。” 所以,不是命如草芥。 从来都不是,以后就更加不会是。 辛夷说完放下了摸他乌发的手,唇边仍然带笑,用很自然的语气问,“如果阿芥也有一个须弥芥子的话,最想收集什么东西?” 金银珠宝?骏马阔屋? 少年被问得眉眼一怔,却迟迟没有回答。 辛夷还以为他没听清,于是又试探着喊了一声,“阿芥?” “你。” 辛夷依旧茫然:“什么?” 少年漆黑的眸子望向她,眉眼沉寂,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之色,“你方才不是问,如果我也有一个须弥芥子,最想把什么装进去吗?” 他说着,纤长浓密的睫羽忽然一颤。 像揉碎了一枝春日梨花。 “是你,辛夷。” 第19章 保持距离 辛夷愣了好一会儿,感觉差点把持不住自己过分欢快的心跳。 这到底是谁攻略谁啊,本来是想撩反派,结果一不小心差点被对方攻略了。 深呼吸,深呼吸。 可是他用那张脸说情话就真的很犯规啊!! 辛夷觉得自己有点脸热,敷衍的笑着说她知道了,然后打个呵欠表示自己困了,要上床睡觉。 她没忽略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但她仍然对此毫无表示。 不过上床之前,她照例在帘帐角落的小香炉里点了安神香,这两三日都是如此。 她还特意对沈如芥说过,是因为自己睡眠浅,点上安神香可以睡得很沉。 系统当时就不理解:“你睡得那么沉干嘛?” “当然是有用处。”辛夷道。 前两天按兵不动,是为了不让少年对今夜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产生怀疑。 毕竟她可是端庄矜持的世家闺秀,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主动撩拨的举动。所以如果发生点儿什么,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夜半三更,庭院中没有别的声响,月色也泠泠的格外清寂。 只有厢房里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各自都在睡梦中。 忽然,榻上的绸帐中似乎传来隐隐的女子啜泣声,很低微,但确实时断时续。 沈如芥被啜泣声惊醒,在屏风外的地铺上睁开眼睛,只惺忪茫然一瞬,就反应过来是辛夷在哭。 他心里骤然一紧,连案上的灯烛都来不及点,慌忙起身去看。 撩开帘帐,借着窗户宣纸透过的隐约月色,才发现榻上的女子仿佛被梦魇住了,咬着唇瓣哭得呜呜咽咽的格外可怜。 沈如芥伸手去剥她被如瀑乌发埋住的苍白小脸,摸到了满脸的冰凉泪水。 带得他都呼吸一滞,心底愈发绵密的疼了起来。 “辛夷,醒醒……”他一边用衣袖给她轻柔擦眼泪,一边蹙着眉喊她。 可惜喊了好多声,榻上女子始终没醒,只是啜泣声渐渐地止住了,没有新的眼泪流出来。 沈如芥的手指上还沾着她湿润的残泪,他对着那张犹在睡中的女子面容,呆望了许久。 刚想起身,就被一只素手柔荑胡乱抓住了衣袖,她姝丽眉眼紧闭着,可怜虚弱的说着祈求的梦话,“别走……侯爷,别走。” 许是睡前没有将寝衣系紧,她这一动作间,月白亵衣散乱挣开了,露出了齿痕变浅的那处起伏。 沈如芥听到那声含糊不清的“侯爷”,本来已经被委屈和嫉妒击中,连眼底都恨红了。 可是等看清楚那个齿痕后,却骤然一愣,然后一张俊脸慢慢地升温变红。 是他咬的。 前些日他荒唐时不可自抑地咬了她,第一个齿痕落在肩头,剩余的则是在……没想到那痕迹竟然到现在还没消尽。 装睡的辛夷:当然没消尽。 她那个地方连药膏都没舍得涂,就等着今夜“不小心”地给他看见,然后勾起旖旎回忆呢。 沈如芥果然没走,他沉默片刻后在她榻边坐下。 然后替她把散开的襟带一点点系好,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他却仿佛经历了漫长而难忍的折磨,俊秀的额边渗出薄汗。 在亵衣即将重新系好的那一刻,榻上女子又呜咽地蹙着秀眉,喊了一声,“侯爷……” 仿佛她在梦中,都在痴痴的渴慕着另外一个人。 少年身形彻底僵住,低垂的睫羽之下是密不透光的浓稠漆黑,半晌,他轻笑一声。 于是勾指扯开了,那条垂落在女子胸侧的细软襟带。 第24章 “辛夷。”他凑到她耳边,用很乖的语气笑着说,“那日在茶楼,沈归带着郑妩在隔壁饮茶用膳时,是我在亲你。” “你那时满脸娇媚啜泣含住的,也是我的舌尖。” 辛夷听着他说骚话,很想给他一巴掌。 但在这个当下,却也只能假装毫不知晓的继续睡着,好让今晚的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片刻静默之后,沈如芥偏头与她鼻尖相抵,是夫妻之间才会有的那种耳鬓厮磨。 然后笑了一声,湿漉而准确含住了她的唇瓣。 怀中女子今夜好亲得不行,唇瓣被磨两下就松开,似乎要勾人命。 浅淡月光照进昏暗的罗帐一角,让人分不清楚少年与女子混乱交融的乌发青丝。 辛夷也是在这个时候渐渐“醒转”的。 她假装被亲得透不过气,这才呜咽着睁开惺忪迷濛的眸子,但一时间分不清梦境现实。 更漏已过丑时,铜炉里的安神香早就燃尽了。 她被迫红着脸仰起脖颈,直到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他好像…… 还没来得及开始表演的辛夷:“……” 她要不还是再装一下吧。 这个时候怎么看都不适合梨花带雨地扮无辜,更不适合“我不听!我不听!”的展开质问。 然而怀着这种心情又坚持了片刻,她却发觉状况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 还好沈如芥也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终于喘息着分开了唇瓣。 摸摸她努力假装紧闭,却止不住发颤暴露的薄细眼皮,又在她唇角亲了一下,才起身离开床榻,不做停留地推门走了出去。 系统纳闷儿:“这大半夜的,他干嘛去了?” 辛夷无力望天,想到刚才的那一幕,也有些脸红,“应该是去洗冷水澡了。” 沈如芥大概去了半个时辰,这才湿漉地披散着乌发从外头回来。 他进来之后,点燃了案上的烛火,还有厢房里其他支起来的琉璃灯。 接着绕过屏风,去看辛夷。 他知道她已经醒了,起码在他们亲到最后的时候醒过来了。这样也好,他那些快将自己折磨到发疯的心思不必再藏着了。 他喜欢辛夷,他想服侍辛夷。 如果他是辛夷的夫君,一定会比兄长那个废物做得更好。 然后他就看到了榻上女子那张怔怔的苍白小脸,杏眼泛红,下颌尖细得可怜,抱着散开的亵衣呆滞无措地坐着。 顺着细长的脖颈向下,都是被吻咬过的痕迹,就连挂在身上的那件亵衣也被揉皱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后抬起头来,红肿湿润的唇瓣上还黏着几缕发丝。 纤浓睫羽轻轻一眨,眼泪便落下了,像是经受了很大的惊吓与委屈。 “别过来,阿芥……” 她无助的哀求他,像是极力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你别过来,我刚刚只是、只是梦魇着了。” 似乎他今夜只要不走过去,不逼着她认清现实,这荒唐靡乱的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等到天亮了,他还是她那乖巧听话的好阿芥,只是阿芥。 “你没做梦,我亲你了。” 少年走过去伸手摩挲她的脸,倏然轻笑出声,看似平静的漆眸中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偏执,“亲了好多地方,那日在茶楼也亲了,本来只是亲,后来哪里都想咬……” “啪——” 榻上女子咬着唇瓣颤抖地流泪,抬起素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望住他,忽然就有些泣不成声,“出去,你现在就滚出去!” * 侯府,书房。 靛青色衣袍的俊逸男子正沉着脸翻阅公文,小厮守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也不能怪他忐忑害怕,实在是侯爷近来的脾性过于阴晴不定。 就连那千金难求的端砚,都被摔碎了好几副。 小厮看沈归的脸色越来越差,于是委婉建议道,“要不侯爷去阿妩姑娘的院子里歇歇?坐下来喝盏茶,听她跟您说说话?” “不去。”沈归神色冷沉。 他放下手中卷牍,看了眼身旁吓得不行的小厮,愈发觉得心烦,于是干脆挥手让他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沈归思绪飘远,想到了前几日在街上偶遇的那个女人,被他休弃后很快离开侯府的辛夷。 他原以为她会过得不好,因为一个常年病弱又被夫君休弃的女子,本就会面对数不清的闲言碎语。 等她受够了旁人的奚落与指点,吃够了外面的那些苦头,自然就会悔不该当初,哭哭啼啼地回过头来求他。 到时候他会看在曾经夫妻一场的面子上,心软怜悯,给她个容身之处。 虽然正妻的名分是不可能了,但可以给她个孩子,让她有个属于自己的骨血子嗣。 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如他想象之中的那样凄楚落魄,反而比在侯府的时候更加开心。 她站在沈如芥身旁,笑得那么温柔好看,还当街从袖中掏出帕子,不知羞耻地给他擦去唇边糕点碎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避嫌! 而那小孽畜竟然乖顺地弯着唇凑过去,叫她看仔细了再擦。 “辛夷。”他叫她辛夷,还用那样理所应当的神态喂她吃糖酥,掉在沈如芥掌心的糖渣她红着脸不肯舔,他就低笑着自己用唇抿了。 该死!下贱!! 他们没发现沈归的存在,自然也就没看到那一刻他眼中涌现的痛恨愤怒。 邬辛夷她竟然敢,她竟然真的敢! 沈归只能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那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他早就抛弃不要的女人,没什么值得惦记留恋的。 可惜最后仍旧不能说服自己。 因为那笑容实在是过于璀璨刺眼,让他嫉妒,让他念念不忘。她本该是她的妻子,为他更衣束发,为他褪去少女的青涩后孕育子嗣。 沈归太嫉妒了,他想过要杀了沈如芥那个小孽畜,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对方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少年索性不再伪装,而是冲他露出了森冷獠牙,微微笑着问道,“兄长,以你的身手,就算再加上这整个侯府的侍卫,也杀不了我。而且若我遭逢不测,最多不过两日,‘沈侯残害手足’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兄长真的想要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冒这种风险么?” 沈归被他戳到痛处,顿时面色铁青。 但他也清楚这孽障说得没错,最近的朝堂上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太子频频出错,接连办砸了好几桩陛下交代的重要差事。反而显得那个浪荡纨绔、风流成性的七皇子更得圣心。 他莫名有一种感觉,现在的朝野表面上好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快要山雨满楼了。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确实不能随便对沈如芥动手。 于是种种事情积压在心头,沈归的情绪愈发燥闷,就连对阿妩都失去了耐心。 以前他喜爱郑妩,不管她做什么都能让他觉得美好烂漫,就算偶尔搞怪闹脾气,也是让人欢喜得紧。 可近来,他却觉得阿妩只知道嬉笑玩闹,丝毫不能体谅他身上的沉重与疲倦。 反而开始怀念起那一双红袖添香的素手,那双娇怯安静的杏眼。 他不想要现在那个陌生的、只会对旁人笑的辛夷,他想找回原来的那个辛夷。 没错,找回她。 因为那本就是他沈归的妻子。 * 辛夷冷了沈如芥几日。 不主动与他说话,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哪怕他又默不作声的夜里去睡屋顶,她也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连阿盈那个心思浅的笨丫头,都瞧出了小姐是在躲着他。 但她觉得这样正好,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小姐还是与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只有系统隐约有些担心,“宿主,你别把沈如芥玩儿死了。” 像这样给一颗甜枣再打上好几大棍的做法,它真的害怕会把反派逼疯。 辛夷淡淡道:“不会,他能忍,而且我只是在彻底冲破桎梏之前,稍微添一把火。” 忍到极致再爆发,不是更好玩儿吗? 这一日,辛夷在院中的躺椅上读书。 少年望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给她倒新茶,看到她捏紧书脊似要蹙眉,就垂下睫羽低声说,“冷了,你不能喝冷的。” “我不烦你,就给你倒倒茶。” 少年狭长凤眼望住她,眼尾都难过得有些泛红,“辛夷,别不要我。” 她沉默半晌,终于撇开脸,瓮声瓮气的说了句,“……没不要你。” 沈如芥呼吸一颤,紧紧盯住她的脸。 好似那低落了数日的情绪,也因为她这句话乍然瓦解,但一颗心还是委屈到酸涩,“辛夷……” “站远点,别挡到我看书。”她的声音也闷闷的。 第25章 很快有客登门拜访,是吕鸢。 她是特意过来请沈如芥的,当然也是受人所托。据说前两个月的诗会,顾知府家的千金也去了,顾小姐当时便对少年的那张俊秀脸庞一见钟情。 但她当日因为家中有事,提早离席。 于是没能跟心仪的少年说上话,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他被世家纨绔欺负的事,气得特意写了首诗,讽刺那名行事不端的恶劣纨绔。 前几天顾小姐听到自己的闺中密友吕鸢,在面前吐槽沈如芥,才知道他们认识。 于是托吕鸢过来邀请,想让沈如芥教她骑马。 沈如芥耐着性子听完,当即脸上就没什么情绪,冷声吐出两个字,“不去。” 吕鸢看他那根木头样子,简直气得想跺脚,“人家姑娘主动邀约你,你别不知好歹!” 少年嗤笑,“就是不知好歹。” 见对方软硬不吃,吕鸢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绑着他去。 好在她想到沈如芥只听某人的话,于是跑到辛夷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摇晃央求,“邬小娘子,你快帮着我说说罢!我已经答应顾小姐了,吹牛皮被戳破很丢脸的。” 辛夷被摇晃得失笑,抬眼望向他,“阿芥,你去罢。” 沈如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眼眶蓦然就酸红了,好像她做了多么狠心过分的事。 吕鸢拿了免死金牌,笑嘻嘻道,“呐,辛夷都说叫你去了,难不成你要惹她生气?” 最后沈如芥望着她无动于衷的清艳侧脸,望了许久。 终于自嘲地勾唇笑了一下,然后跟吕鸢说,“好啊,不就是教骑马么?我去就是了。” 说完面无表情的拿起石案上的佩剑,路过辛夷的时候再没说多余的话,转身就要和吕鸢出门。 却在即将踏出院门的那一刻,被系统精准捕捉到了好感值变化,“叮咚~检测到沈如芥的好感度降低十个点,现在为80!” 辛夷:“……” 她终于试探开口,叫了一声“阿芥”。 然后脑海中又是,“叮咚~恭喜宿主,反派目前好感度上涨为85%,再接再励哟。” 少年转过身来,上一刻还阴郁的漆眸中渐渐漫开几分笑意,“既然辛夷不想让我去,那我便不去了。” 辛夷沉默了。 按照每降10个点,才能涨回去5点的这个规律。 如果她现在说自己不是想要挽留他,而是提醒他可以晚些回来,会不会好感度跌破及格线? 第20章 前夫,但鸿门宴 辛夷识相地闭上了嘴,只跟他说了两句路上小心。 然后她看到少年眼底有光彩迅速地黯淡了下去,脚步也滞住了,虽然冷着脸不说话,但也没有继续离开的意思。 有点儿像跟她赌气,或者耍赖皮。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几个一起出门了。 因为吕鸢算是发现了,如果不把辛夷给捎上,沈如芥就算勉强去了,肯定也是不情不愿地没有好脸。 于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往目的地走。 沈 如芥自然是要挨着辛夷坐,吕鸢自己单独一辆马车。 阿盈没跟着来,所以马车里头现下只有他们两个。 她撇过头,伸手撩开缀着厚流苏的帘子,假装去看外头的风景。 那道视线却始终黏附在她脸上。 灼热,偏执,不容忽视。 辛夷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气恼地瞪住他,“你到底想干什么?盯了我一路了!” 只是她的声线软,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怕被旁人听到,结合那副姝丽婉约的眉眼,不像动怒倒像撒娇。 少年的漆眸中是压抑翻涌的情愫,他知道她或许会生气,但是仍旧说,“辛夷,我想抱你。” 那张脸实在生得太俊了,说这种情话女孩子根本遭不住,比如辛夷,她觉得自己再多看反派两眼都快演不下去了。 表面上虽然还是一副“抱什么抱,你知不知羞”的矜持模样,但实际上快控制不住自己坐他腿上了。 再忍忍,再忍忍,色字头上一把刀!! 千万要清醒一点啊辛夷! 于是她就那么一路给自己默念道德经,硬生生坚持到了下马车的时候。 撩开帘子的时候还不要他碰,非要自己下去,结果身子不中用差点儿绊倒,还是被抱了。 辛夷:“……” 沈如芥把她放下来,正要跟她说话。 不远处的别院门前就有一位姑娘迎了上来,她先是跟吕鸢笑说了两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们两个瞧过来。 辛夷也望过去,小姑娘模样长得挺水灵的,一笑还有两颗虎牙。 应该是吕鸢方才跟她介绍过了,于是她撞上辛夷的目光后笑了笑,“邬姑娘。” 接着视线又掠过她,扫向身侧的少年,这次有点儿脸红结巴,“沈、沈二公子。” 顾小姐闺名顾思,头上还有哥哥姐姐,是家中最小的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备受宠爱长大的。 这样的姑娘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虽然初时会羞涩一点,但接触下来,很快就会变得大胆了。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围在沈如芥身边不停的聊天问问题。 比如要怎么控制马匹啦,缰绳要怎么拉啦,想调整方向掉头的话应该怎么办……总之很热情。 沈如芥的脸色不算太好,语气也敷衍冷淡,只挑最要紧的问题回答。 而且短短十几分钟,他的眉头皱了大概二十多次,连坐在一旁休息的辛夷都有些看不下去。 最过分的是,看着顾思小脸窘迫的提着裙子、异常艰难打算爬上马背的时候,他竟然连想伸手搭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辛夷:“……” 埋了罢,这不解风情的性格没救了。不过老实讲,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攻略任务,她大概也不会主动接近沈如芥这种性格的。 系统贱兮兮地反驳:“也不算是不解风情吧,前几天夜里不是还解你衣带呢吗?” “……” 那边顾思刚爬上马背,沈如芥掉头就走,全然不顾吕鸢在旁边拼命暗示他的眼神。 可惜他刚要朝辛夷走过来,她就起身,绕过他的身侧去看那两个正在跟马匹作斗争的姑娘。 视线里似乎没有留意到,少年那陡然僵滞的身影。 “顾小姐还好么?”辛夷走过去,对着那缰绳都握不稳的少女笑着问。 顾思本来就有些窘迫,被她这么一关心脸更红了,当即点点头,“没事的邬姑娘,阿鸢她骑马也很厉害,会在旁边看着帮我控制缰绳,而且……而且刚才沈公子也教我了,慢慢来肯定就学会了。” 虽然她也看出来了,沈如芥根本对她半分意思也没有,貌美冰冷到近乎尖刻。 她原先只是在诗会那日,隔着席面远远地瞧见过少年一面。 再多的就是听吕鸢吐槽他的性格很烂,哪里想到真的这么难以接近。 顾思有些丧气,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热脸贴冷屁股。 毕竟她说到底也是个女孩子,主动过头也不行。 但想了想,又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关系。 反正在场的除了辛夷之外,沈如芥好像对谁都那副样子,也不是单单的针对她自己。 许是因为昨夜的露水浓重,土地踩上去是微微湿润的,风吹过扬起清冽的青草香。 辛夷鼓励她,语调温柔,“你很厉害,第一次就能这么勇敢已经很了不起啦。” 顾思一愣,她没想到今天听到最温暖关怀的话,会是辛夷对她说的。 女子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小脸,乌发如水,钗环素净,好像从画中走出的游仙一样。 好美好美好美!好温柔好温柔好温柔!! 而且她怎么笑得这么好看,那双眼睛就像含情欲诉的秋水一样,像雨后的烟锁重楼。 顾思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的跳起来,竟是比方才和沈如芥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欢快。 她想,她隐约明白沈如芥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邬姑娘了,换作是她也会喜欢。 * 辛夷跟顾思说了会儿话,就寻个借口离开了人群,将地方让给他们。 她没事可干,索性找了顾思的婢女要了两把鱼食,躲到凉亭里喂鱼。这也是她这段时间琢磨出的新乐趣,没人打扰的话,她可以喂上半个时辰。 系统不解,“宿主就那么走了,真要看着他们发展感情?” 辛夷听罢却神色淡然,勾唇轻笑,“发展不了,顶多是沈如芥冷着脸生场闷气,以为我不在意他,或者是想撮合他们两个,借此来摆脱他的纠缠。” 她确实也是这样表现的,毫不在意,毫不吃醋,好像对这桩姻缘乐见其成。 她慢悠悠地把手里那捧鱼食撒完了,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 用打赌的语气跟系统说,“信不信,他马上就会来找我摊牌?因为那根弦已经绷到极致了。” 第26章 系统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因为少年好像真的很生气,刚刚宿主离开的时候,他都没像往常那样跟着过来,甚至神色冷冷的都没抬眼多看她。 所以,它有点儿怀疑。 但没过多久,沈如芥真的来了。 辛夷见到他过来,水眸微怔,做出有些惊讶和出乎意料的样子,“阿芥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认真教顾小姐骑马么?” 她皱着眉仿佛不赞同,摆出一副长辈温柔训诫的模样,“你不能总是这样冷脸,对姑娘家更不能不耐烦,否则日后都没有哪个姑娘敢喜欢你了。” “那辛夷喜欢我吗?” 少年眉眼冷冽,略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唇角,“我对辛夷言听计从,事事乖觉。可你还是迫不及待地想摆脱我,不是吗?” 辛夷被他如此诘问,也忍不住微红了眼眶,“我只是希望你好,顾小姐她……是个好姑娘。” 这是真心话。 但是想要继续刺激他,也是真心的。 沈如芥果然更生气,欺近来攥住她的手腕。 明明他才是僭越失礼的那个,却好像承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辛夷当真不知道么?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把我推给别的女子!” 辛夷努力挣脱也挣脱不开,羞赧又惊惶,“你到底要做什么,阿芥?我是你嫂嫂,就算同你兄长和离了,也曾经是你嫂嫂!” 她咬着唇眼尾红红的,一副柔弱模样,“阿芥,我是你嫂嫂,我们不能这样。” 少年果然被她气笑了,愈发欺近。 也不再似从前那样装乖了,浓黑的眸中含着恶劣的笑,“所以,说到底你还是忘不掉沈归?兄长知道我吻过你么,他知道我摸过你么?不止是那日茶楼,还有在你厢房中的那张床榻……辛夷,只有夫妻之间才能那样亲吻。” “别说了!” 面前女子一副惊惶羞愤,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别说了阿芥,求求你别说了。” 沈如芥胸腔处满是妒火,睨着她痛苦挣扎、不想回忆更不想承认的表情。 理智已经焚烧殆尽,尤其是看到她流着泪奋力挣脱他的桎梏,颤巍巍地后退几步,想要跑出这个凉亭。 可惜刚迈下台阶没多远,就被重新攥住胳膊,严实抵在假山冰冷的石壁上。 她屈辱万分地想要挣扎,却听到了有脚步渐渐靠近的声音,是 顾思派来的小丫鬟正在寻她。 沈如芥凑近她僵硬发抖的身体,望着女子祈求的眼神,温柔地微微笑了,“求我?” 那语气中透着威胁,真是恶劣极了,“辛夷不求我的话,她就会看见我们纠缠的画面。” 辛夷不可置信地望他,鸦黑睫羽颤抖个不停,气得掉了一滴泪。 但听到那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底快要被忐忑淹没,终于不得不屈服,“求……” 剩下的话骤然被堵在唇齿间,化为细小的呜咽。 身子也被少年那双有力的胳膊揽住,轻轻一转,移到了假山的另一面。 小丫鬟在凉亭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邬姑娘的影子,虽然心中觉得疑惑,但还是走了。 想到庄子上还有几个地方适合游逛,以为她是喂完鱼去散心了,便不再过分纠结停留,转身离开了凉亭。 而在隐秘的假山之后,辛夷已经被亲得失去了清醒神志,刚开始她还试图伸出素手挣扎推拒。 后面就呜咽着水眸迷离起来,身子软倒在他怀中,耳边也只能听到暧昧的水声。 …… 等到吕鸢她们再看到沈如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少年的神色不再那么冷冰冰,眉眼间的戾气也消融许多。 就是有一处极为诡异,他的唇上似乎破了道口子,原本就殷红的薄唇也似乎更为靡艳。 吕鸢刚要开口问他,有没有瞧见辛夷,少年就先她一步开口,“辛夷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已经去马车上休息了,她托我向二位辞行,日后有机会再登门赔礼。” 语气仍旧称不上温柔,但听得出浅淡笑意,仿佛辛夷并非是他所说的身体不适,而是大病初愈。 这令吕鸢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但少年都如此说了,她想着还是邬姑娘的身子要紧,到底没有继续挽留。 只在对方离开前,说了几句体贴关心的话,叮嘱他要好好照顾邬姑娘。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着就快到年关了。 京城里处处张灯结彩悬挂着红绸,不管是什么时辰出去街上都很热闹。 沈如芥又搬回了她的房间。 虽然两人睡觉的时候还是隔着一道屏风,但辛夷的态度有所松动。 具体表现是被他抱住也乖乖地不挣扎。 有时候磨得狠了,还能被压在案上或床榻间亲一回,一段时间下来,沈如芥亲人的水平突飞猛进。有时候到了兴头上,她都忍不住恍惚地呻。吟着想:做了得了。 老让他洗冷水澡,不知道是在折磨阿芥,还是在折磨她自己。 这期间沈归约了她四次,四次辛夷都没答应,不过她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每次侯府的小厮来,她都会让他带封信回去,上面写一些伤春悲秋的东西。 刚开始是“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后来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反正就是吊着他,给他点儿念想,让他自己在夜深难眠的时候脑补发散。 多脑补几次,他就会更忘不掉辛夷这个“前妻”。 觉得她还是爱着自己,对自己情根深种,只是女子的自尊不允许她轻易低头。 终于这一天,辛夷觉得时机到了。 侯府的小厮又来寻她,不过这次不是约她到侯府相见,看来被拒绝多次之后,沈归也学乖了。 他约辛夷去酒楼吃茶。 系统提醒她,“别去宿主,沈归要给你下药。” 辛夷坐在镜子前,打量自己那娇怯貌美的一张脸,微微满意地哼笑一声,“当然要去,要不干嘛钓他这么久?我又不是闲的。” 好在等那么久,沈归那个蠢货终于有动静了。 她离开府之前,特意叮嘱阿盈,“让阿芥回来之后,去醉仙楼的雅间等我,就说我想吃那里新出的点心。” 阿盈乖巧地点点头,她看着女子那张比芙蓉还要秀美三分的娇靥,又看看那樽小观音的打扮。尤其是女子素衣乌发,眉心一点朱砂。 然后有些犹豫道,“小姐,真的不用奴婢陪您一起出门?” 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柔声轻笑,“不用。” 第21章 好感度100+++ 辛夷过去的时候,正好临近傍晚。 这座茶楼她来过两三次,就连房间都是她赴约之前提前告知沈归,叫他更改了的。 意思也很明确,反正他们也说不上几句话,没必要弄什么天字号雅间。 既然她已经挑好了房间,沈归自然也没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她推门进去,发现屋里的暖炉已经烧上了。 桌子上摆着样式精致的酒菜,案前坐着的墨衣男子听到门扉的吱呀声,抬眼瞧过来,脸上微微一怔。 辛夷冲他笑笑。 果然,沈归今日也没带小厮,只有他一个。 屋里四处是暖的,和外面的幽冷大相径庭。 她刚踏进来面颊就热了,于是也没有丝毫扭捏,伸手解开了肩颈处的系带,除下了那件雪白的狐裘披风。 沈归看着她的动作,从她眉间的朱砂花钿,到她尖细的下颌,再到她水葱似的手指。 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却感觉处处透着妩媚撩拨,沈归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起来,“……辛夷。” 辛夷听他这声好似饱藏着万千情意的低唤,唇边笑意更深了。 男人有时候果真可笑,她还在侯府的时候沈归对她目不斜视,等到两个人彻底没了干系,他又放不下。 辛夷知道他此刻已经心猿意马,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异常滚烫。 但她还是故意问道,“侯爷今日邀我来此,郑妩姑娘可曾知道?” 沈归听到她这么问不仅没有羞愧,反而像笃定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气,跟她保证,“你放心,阿妩就算知道了也会体谅的,毕竟,毕竟是我辜负你在先。” 他的眸色沉静,缓缓握住她的手,“回来侯府罢,让我继续照顾你,那纸赌气的和离书作废,从今以后我们谁也不提了。” 啧啧,多深情。 多像痴情丈夫在挽留他闹脾气的妻子。 摩挲在辛夷手背的男人手掌加重了力度,跟他的呼吸一样,让她感觉到略微的不适。 她平时被沈如芥揉捏惯了,少年的指骨总是蛇般冰冷,令她恍惚中冰火两重天如坠地狱,不似面前的男人这般粗粝发烫。 不过尽管有些不适,辛夷也没有立刻挣开,她假装没读懂他话语间的意思。 第27章 只是用细柔的语调问他,眸中也含情,“侯爷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覆水难收?” 沈归听罢,怔着俊脸失魂落魄。 他今日过来是怀抱着一丝侥幸的,他希望辛夷听完之后能谅解他,那样他就不用再使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逼她就范。 好好的,不行么? 窗棂外的夜风在呼啸,发出吹断枯枝的簌簌声。 厢房中的灯盏却安静地在琉璃花罩里噼剥,时不时的炸出细微火星子,映亮女子那一张美到惊心的娇靥。 辛夷伸手抚上他的脸,又摸摸他那副锋利如刀、沉静积威的眉眼。 其实沈归生得很俊逸,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那种掌权者,这种气质亦很吸引女子,要不然也不会惹得郑妩和原主两个女人沦陷,都为他痴心不悔。 可惜这些女人里面,并不包括辛夷。 她接着将目光落到他紧抿颤抖的唇,猜想着平时从这张嘴巴里说出的话,应该是训斥居多。 府里的下人没有谁不怕他,总是谨小慎微,怕哪里做得不好触怒主子。因为侯爷只是看上去沉静温和,处罚起犯错的奴婢却是半分不留情。 沈归在抖了,他想张嘴含住她的手指,像他庶弟曾经做过的那样。 但辛夷没给他这种奖励,这是专属于小狗的,只有小狗可以。 在他呼吸粗重,试图张唇的那一刹。辛夷的指尖离开他的脸,并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自顾自地走到窗棂边的铜盆前,低头绞了湿帕子给自己擦手。然后用那种柔媚,又慢吞吞的语调跟他说,“我和侯爷,就是覆水难收。” 沈归身影僵硬的站在那半晌,终于转过头, 嗓音沙哑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跟我重新开始?我会对你好的。” 辛夷也望着他,然后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因为,你庶弟也喜欢我。” 她温柔地往他心上插刀,“我要是答应你了,阿芥会伤心吃醋的,毕竟对我而言,他比侯爷你重要得多。” 沈归听罢倏然脸色铁青,用那种荒谬至极的眼神看她,气得呼吸都急促几分,“你们,你们……你竟然真的和他,原来不是我多想!” 他痛得额边青筋暴起,像是承受了多么恶毒可怖的背叛。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所以他那夜给辛夷写和离书的时候,说出的话根本不算羞辱。他们两个早就背着他不干不净,而他沈归没有误解妻子分毫! 他感觉自己胸腔处有熊熊怒火在烧,快要烧得失去理智。沈如芥他凭什么! 那只不过是被自己养在侯府的看门狗、小孽畜,除了那张貌美过分的皮囊他还有什么! 还是说,他就是凭借那张脸勾引得辛夷。 对她发情献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样下贱又肮脏地爬上了辛夷的床榻! 辛夷眼看着他已经气得发抖,温柔善良地开口安抚,听起来忧心得不行,“侯爷别发怒,我跟阿芥清清白白的,尚没有做下夫妻之事。” 最多就是有几次被亲到脑袋发昏,差点让他继续下去。但最起码目前来说,沈归这顶迟来的绿帽子还没戴实。 不过,今夜之后就不一定了。 沈归却没被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宽慰到,他心里的疑窦开始生根发芽,并且肆意扩散。 他不确定他们之间有过吗,多少次,是在离开侯府之前还是之后?在那个孽障最初引诱她的时候,她心底可曾有过一丝的挣扎与抗拒,可曾……顾念过他分毫? 这还是第一次,沈归尝到了心痛嫉妒的滋味。 更多的却是漫上心头的悔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杀了沈如芥,为什么给他机会走到今日!他甚至想到了幼时,似乎也曾这样深深地痛恨和嫉妒过那个庶子。 明明只是个爬床婢女生下的孽种,却处处抢他风头,学什么都比他快。 不管是哪个夫子都喜欢夸他聪明有天赋,他辛苦熬夜背下的长篇策论,沈如芥只需要在倒恭桶和打扫马厩的间隙看两遍就熟记于心。 为什么?明明他才是侯府最尊贵的那个,为什么比不过低贱的区区庶子? 才学、武学,乃至那张该死的脸。 等到他把这些情绪告诉母亲,愤懑委屈地低垂着小脑袋哭诉时,等到的则是母亲温柔的抚摸。 她穿着织金蜀锦裙裳,腕间的镯子翠如流水,笑着将他抱在怀里,“这有什么?将来整个侯府都会是你的,纵使他再有天赋,也不过是要跪伏在你脚边的一条狗。你让他叫得大声点,他就大声点,你若是不喜欢他叫,毒哑了也无妨。” 从此他便不再嫉妒沈如芥,而是像母亲说的那样,将自己的位置和他泾渭分开。 他为贵胄,沈如芥自然为刍狗。 可是就在今天,他的妻子在他面前说,不想让沈如芥伤心。 他再也抑制不住恨意,伸出手臂将那个柔弱的女子搂进怀里,咬牙切齿地问,“你跟沈如芥在一起,还要不要脸了?以后谁还敢娶邬家的女儿,你这样会让整个家族蒙羞!” 辛夷也不恼,这种程度的话根本伤害不了她。 但她懒得再陪对方假惺惺的演下去,天色不早了,她还急着去给渣男戴绿帽子呢。 于是拍拍男人肩膀,特意用了软乎乎的语调,打断他的自我沉浸,“侯爷别抱了,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妾身要回去了。”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凉薄与不在乎,抱住她的男人彻底冷静下来,继而将她松开。 那双沉静黑眸中有古怪寒意,然后他说出辛夷期待已久的那句话,“天寒,不如喝杯酒暖暖身子再走。” 辛夷对他露出了今夜以来,最真心的一个笑容。 接着颔首低眉,没什么犹豫地走到摆满菜肴的案边,伸手素手端过那盏早就斟好的酒,递到唇边慢慢饮尽。 一滴不剩。 她喝完,将酒盏底部的梅花银纹给他看,笑得纯粹好看,“侯爷,是这样么?” 沈归眼神微暗,目光落在她被酒液浸染的红唇上,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 嘴里却说着关怀的话,“现在外面风大,你再耐心待上片刻,我亲自送你回去。” 辛夷:什么逻辑,找借口也不找好一点的,难道等会儿风就不大了?他又不是神仙。 好在她善良体贴,不会跟他计较这些。 铜壶滴漏发出很浅的响声。 这酒刚喝完两分钟,端坐案边的女子就好像有些坐不住,她脸颊诡异地发红,似乎想伸手去扯自己的衣领。 但余光里瞥到他的身影,又不得不顾及着清誉硬生生忍住。 忍了一小会儿,终于跟他说,“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想在短榻上歇息片刻,劳烦侯爷出去等我。” 沈归倒是没拒绝,他赌她撑不过一刻钟。 到时候不必他逼迫,辛夷自然会浑身燥热难耐的哭着求他。 只不过在他即将踏出房门之前,身后女子忽然柔声喊住了他。 然后在他询问不解的眼神下,杏眼微弯,唇畔露出浅笑,“侯爷,冬夜天寒,以后出门莫要忘了戴帽子。” 沈归一愣,继而心头暖暖的:原来是关心他。 虽然他素日出门并不喜欢戴帽子,但既然辛夷提醒了,他也愿意做些尝试,于是用轻缓的语气点点头,“知道了,会的。” 等男人的身影离开视线之后,辛夷立刻走过去反手将门闩插上。 那药酒确实强烈,只是顷刻,她已经觉得浑身发烫,腿也软。当即不再多想地走到临靠池塘的窗棂边,把两道窗子都支起来,接着抱起来裙裾踩在案边短榻上。 只稍微呼出口气,就从窗边轻巧跃下,因为距离近,只溅起了很浅的水波,像一条生来就会凫水的游鱼。 * 沈如芥已经在醉仙楼等了很久。 他知道辛夷去见沈归了,还是认真打扮之后开开心心的出门,于是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无比的煎熬折磨,任由妒火积攒了满腹,薄唇紧抿成一线,连带着情绪也越来越低沉。 案上摆着的糖酥糕点他分毫没动,手里攥着盏没什么滋味的清茶,恨不得将杯盏捏碎。 还没回来,她还没回来。 有什么衷情需要倾诉那么久? 那几封写给沈归的书信上说得还不够么? 沈如芥甚至觉得自己可笑,可怜又可笑。 既然看出了辛夷还惦念着那个男人,为什么还是迟迟不愿放手?这样继续缠着她、霸着她,到头来就只能惹她厌烦。 “砰”地一声,雅间的门被重重撞开。 沈如芥闻声望过去,只看到一个浑身湿透冒着寒气的女子,她狼狈倒在地上,纤弱单薄,像一只刚被从湖里捞出的水鬼。 辛夷痛楚的呻。吟一声,他立刻上去把她抱起来,慌急却珍重,把女子整个兜进怀里抱到美人榻上。 语调森冷,听起来却有几分颤抖,“怎么回事……辛夷,谁欺负你了!” 第28章 他给她擦鬓边颊边不断滴落的水迹,看到她紧蹙的眉心,还有雾汽弥散的一双眼。 这才察觉到她两颊和脖颈都浮着不正常的艳红,触之滚烫,才一怔愣,榻上女子就按耐不住地将面颊蹭在他冰凉手背上,急切娇媚,又不得章法的啜泣。 沈如芥还有什么不懂的。 沈归那个畜牲!他竟敢对辛夷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千刀万剐也不足够!! 房间中的暖炉烧着旺盛的炭火,少年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只是片刻,他就感觉怀中女子被揽住的瘦削肩头有热气透出来,灼烧得他指头生疼。 “阿芥,阿芥……”她又叫他,伴随着啜泣,不知道自己的语调已经酥媚勾人成什么样子了。 他好像抱了一块炭火。 沈如芥努力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克制地将额贴在她湿漉鬓边,提醒她,也是提醒自己,“忍一忍辛夷,忍过今晚,不然……” 闭上狭长凤眼,嗓音透着苦涩喑哑,“不然的话,你会后悔的。” 谁知话音刚落,女子就急不可待地攀住他的脖颈,贴上来吻住他的唇。 两条纤细藕臂祈求似的挂在他身上,一边胡乱亲,一边可怜地含糊呜咽道,“我跑回来了、跑回来了,我不想要他,阿芥,我只想要你。” 最后一丝清明也尽数崩裂。 少年喘息一声,将身后的房门重新关紧,然后抱起攀附在他怀中轻蹭的女子,走向绸帐层叠的床榻。 窗棂前的红烛摇曳不休,一点点燃尽。 隆冬朔风就那么刮了一整夜,等到天欲破晓,庭院中的最后一点落花也谢尽。 辛夷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只知道她中途被喂了几次水。 但醒来的时候,还是渴,喉咙干涩得发疼。 她试着想要发出一个音节,果然嗓子已经在昨夜哭到沙哑了。虽然不至于很难听,但都是羞耻回忆的证明。 沈如芥不在她身边,枕头边是空的。 而且她听到外头婢女洒扫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府里了。 可惜辛夷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痛快要散架,腰和腿都仿佛不是自己的,那处更是说不出的疼。 她躺在榻上,虚弱望天,身上穿着带有少年气息的袍子,而她里面的小衣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过了片刻,门被从外面推开,玄裳少年似乎刚刚练过剑从庭院里过来。 等到撞上她哀怨的目光之后,少年微微一怔,继而脸颊才后知后觉变红了,耳根也红了一片。 辛夷气呼呼地问他,“我的小衣呢!为什么给我穿你的衣裳?” 她想撑着胳膊坐起来,好让自己表达愤怒的气势显得足一点,却无意间牵动伤处,痛得没忍住轻嘶一声。 沈如芥赶紧走过来扶她。 她却不领情,打掉他的手,咬着唇瓣不高兴地又问一遍,“我的小衣呢?” “洗了。” 少年漆眸望住她,里面有点点痴缠柔亮的光彩,又有些害羞,“都洗了,裙裾上的血污放久了恐怕洗不干净。” 辛夷跟他大眼瞪小眼,后知后觉的也脸红了。 要命,这种话题…… “叮~恭喜宿主,沈如芥的好感度上涨为95%!还差五个百分点即可完成攻略任务,请宿主再接再励!!” 辛夷:“……” 这种话题,也没什么不好。 正在她默默吐槽的间隙,少年走过来俯身抱住她,冰凉侧脸很乖巧地贴在她脖颈,一点儿都看不出是昨夜那个混账,“辛夷,我们成亲罢。我想要你做我的娘子,真的很想,恨不得今日就拜堂。” “辛夷。” “辛夷辛夷辛夷。” 被抱得好紧的辛夷:“……” 反派果然不能轻易睡,一睡就赖上,大清早的就缠着她负责。 她当然不准备负责。 趁着他还在撒娇,赶紧找个借口倒打一耙,“我累得要死刚醒来,你不问我身上疼不疼,还一直说这些话,是不是根本不关心我?” 少年将乌黑脑勺从她的颈窝处抬起来,望着她,而后与她额头相抵,“那你疼么?” 他的眼睛真好看,像藏了星星。 辛夷的脸也红了,“废话!” 能不疼吗?她都快疼死了,醒来没看到他还有点委屈。虽然这个没脑子的笨蛋,说是替她洗裙子去了。 “那我帮辛夷上药。” “……” 滚。 * 这件事发生后最难以接受的是阿盈。 那日辛夷赶跑身侧过分黏人的少年,唤来阿盈准备热水,帮她沐浴。衣裳刚解开,阿盈看着她身上的斑驳痕迹,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然后哭了。 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就像她不是要沐浴,而是马上要死了一样。 小丫鬟瘪着嘴哽咽个不停,替她撩开肩侧如瀑的青丝遮掩后,更加哆哆嗦嗦地问,“是二公子么?他怎么能这么对小姐!” 闺阁小姐的肌肤本来就雪白细腻,娇嫩到不行,稍微被掐一下就会留下红痕。 更何况对方根本没想收着劲儿,昨夜过后,她看起来简直惨不忍睹,像是好好的一副美人画卷被少年恶劣地揉皱了。 辛夷承认了,“是他。” 除了那只病态小狗之外,谁还那么爱咬人。 于是阿盈在抹掉眼泪帮她沐浴之后,就开始了三天两头的劝说之旅。 那些话辛夷都会背了,无外乎是他们两个不合适,这件事绝对不可以叫外人知晓。如果有流言传了出去,她会被京城所有人骂狐媚子、不知羞耻。 辛夷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 后面只好在她又要开始唠叨的时候假装困倦,或者口渴,好让阿盈赶紧去干别的事。 刚开始阿盈还有些不乐意,总是想帮她避开沈如芥的亲近纠缠。 后来小丫头也不管了,反而是瞧见沈如芥进她屋子就转头就走,好像再不走就长针眼了。 阿盈觉得心里苦:他将小姐压在窗棂前亲吻的时候,被她无意间撞破多回。 又亲嘴唇,又亲指尖,那副喜爱极了的模样像是要吞吃了小姐。 好可怕! 她都不敢随便进去给小姐梳头了。 除夕那夜,辛夷是和沈如芥一起过的,那日他们坐马车去街上买蜜饯点心、春联还有红蜡烛。 少年非要牵着她的手,俊秀脸上漆眸偏执,两人都身披厚实的雪白狐裘,宽裕衣袖边缘也滚了一圈雪白绒毛,袖子底下十指紧扣,甩也甩不开。 沈如芥的手指比她长许多,冰凉指尖能扣到她手腕,惹得她不满地瞪了他好几眼。 少年见状低笑,又忍不住想来亲她,被她躲开了。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辛夷觉得自己可能还要更惨一点,她连晚膳的功夫都没能躲过去,就被少年哄着跌进罗帐。 鸦发上的簪花都被揉掉了,月白小衣也是,她很快哭得说不出话。 沈如芥抵着她发烫的额头笑,“怎么办,我已经彻底没有贞洁了,不会再有别的小娘子要我。所以,辛夷要对我负责。” 这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 她失神地咬着唇瓣蹙眉,眸中溢出点点水光,“那东西,你早……早就就没有了,你连节操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两个时辰。 辛夷被他抱在怀里,身上已经用热水仔细沐浴过,除了仍然酸胀,没什么力气之外,倒没有其他太多不适。 她刚想骂他混账狗崽子,抬眼就看到少年俊秀的脸侧、还有脖颈有几道被抓出来的细长血痕。 话头就蓦然止住了,就连气也消了大半。 “我想吃压岁果子。” 她提要求,打定主意要折腾他,“还要吃蟹酿橙,单笼金乳酥。” 少年笑起来,半点脾气也没有,“好。” 他本来就俊得不像话,平素冷着脸都能招惹小娘子,更别说现在了,简直像是来特意勾她魂儿的。 “要喝桂花酿么?”沈如芥离开之前又问。 辛夷本来想点点头,说可以喝一些。 但想到什么脸颊诡异泛红,迅速而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喝,一口都不能再喝了。” 很快沈如芥就回来了,手里的食盒装了好几样吃食,都是她点名要吃的。 还有几道她没要的,但看上去就很好吃。 厢房里的炭盆烧得暖暖的,琉璃灯罩上的仙鹤鸾鸟也很热闹。 这还是她进入这个小世界以来过的第一个除夕,很开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开心,不过也可能是她的最后一个除夕。 望着身侧那个用筷子帮她小心挑鱼刺的少年,辛夷忍不住回忆起初见时的场景。 玄衣少年模样冷冽,对她展露出的善意厌恶又抗拒,还把她手中的帕子扔进雨水里。 院子里有阿盈和嬷嬷管事们交谈的声音,好像在讨论剪纸怎么贴,灯笼怎么挂。 第29章 更远处是从京城飘来的烟火 气,以及别家的炮竹声,起码在今夜,所有人都应该有个家。 辛夷瞧着沈如芥有些发愣,好似心里的某处,被轻微的酸涩感给击中了。 她忽然伸出手,揉了下少年乌黑秀丽的脑袋,语调藏着温柔,“新岁到来,我们阿芥又长了一岁了!” 沈如芥微微一滞,然后抬眼望她,“嗯,可以做辛夷的夫君了。” 正在酸涩的辛夷:“……” 这人怎么那么爱听她唤夫君,不就是个称呼而已,榻上那么多次还听不够么? 但他既然想听,多叫一句也不会少块肉,尤其今天还是除夕,应该尽量满足他的愿望。 于是她莞尔失笑,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下,用很认真的语气喊,“夫君。” 看到少年瞧着自己发愣,她又笑起来,而且主动攥住他的手。 学着寻常小娘子撒娇的语气,轻轻晃了晃,“我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呀?夫君。” 烛火倏然“噼剥”一声,庭院里的烟花炮竹炸开了,还有阿盈他们惊叫着跑开的笑声。 同时还有炸在她耳畔的那道提示音,“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沈如芥好感度100%达成!!” 她乌润的眼珠微愣,鸦黑睫羽也跟着轻颤,望着少年的俊脸张了张唇,刚想说话,“你……” “检测到沈如芥好感度100+!” “检测到沈如芥好感度100+++!!” “检测到沈如芥好感度100++++++++++++……” 入了夜的盛京万家灯火,天上不知不觉开始飘雪,用过晚膳之后,辛夷也没有睡意。 她想出门,并且是让沈如芥跟她一起。 但她实在有些惫懒,腿还酸着,根本不想走路,于是很熟稔地朝着少年伸出了胳膊,“阿芥,抱我。” 沈如芥勾唇将她打横抱起来,对于她的撒娇受用得不得了,还在她颊边亲了亲。 女子鬓边珠花妩媚,清雅小脸半陷在狐裘里。 就那么柔若无骨地贴在他怀里,葱根似的手指揪紧了他玄袍的领子。 然后辛夷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飞檐走壁。她被揽着腰在京城的楼阙间点水而过,就像武侠剧里那些会飞的侠客一样,只不过飞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好像晕轻功。 于是放弃了继续做月下仙娥的想法,让沈如芥赶紧停下,好叫她喘口气。 两人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可以俯瞰整个汴京城。 夜风很冷,但辛夷丝毫不觉得害怕,因为沈如芥把她桎梏得很紧,绝对不会叫她掉下去。 “冷吗?”少年抿紧薄唇,一张俊脸上没什么血色,漆黑的瞳孔望住她。 似乎真将她当做什么需要照顾的小姑娘,半晌,伸出手帮她扶了扶狐裘斗篷的领子。 她笑着眨了眨眼睛,“不冷。” 然后将头枕靠在他肩上,随即亲昵而依赖的完全偎进他怀里,额头在他下颌处蹭蹭,磨得他忍不住发笑。 辛夷这才抬头问,眉眼温柔,“阿芥,这个除夕夜你觉得开心么?” 少年点点头。 她就顺势仰头,亲上他的唇。 楼阙刮过的风声撕扯着缠绵,有那么一刻,辛夷似乎也听到了自己含糊不清的真心,“那我希望,你今夜可以更开心。” * 雁贺楼,粉帘飘香。 萧从荆因为近来朝堂上发生的事心情不错,太子这次应该彻底扑腾不起来了,废黜的诏书已经拟下,已经到了回天乏力的地步。 然后他发现,沈如芥的心情貌似也不错,甚至于比他还好。 听到他说一些温香软玉的混账话,也没再像往常那样忍不住淡声讥讽他,那一张罗刹艳。鬼似的脸,阴鸷戾气都被藏起来,变成了融融春雪。 萧从荆觉得奇了,哪个小娘子把他调教成的这副样子?这一打量就发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沈如芥的颈子上有两处被衣襟遮掩的血道子,细长,新旧交叠,一道还殷红,一道已经结疤。 他混迹于秦楼楚馆,一瞧便知是被小娘子挣扎时挠出来的,估计是把人逼急了,才会挠得那么狠。 于是萧从荆更好奇了,从前让弹琵琶的美人儿给他斟盏茶水都要惹得他退避三舍,厌恶皱眉。 现在倒是放得很开,啧啧,那小娘子不简单啊。 “沈二,你有心仪的姑娘了?” 说罢萧从荆想到什么似的又摇摇头,神色间仿佛有些不赞同,“是哪家姑娘,还没出阁就跟你这样厮混?难不成你打算奉子成婚?” 沈如芥拧眉看他,语气微冷地更正道,“殿下想错了,是我非要缠着她厮混。” 然后勾唇垂眸,将瓷盏中的茶水饮尽,“等她同意了,我们就成亲,反正我只想娶她一个人。” “是谁?” “辛夷,邬辛夷。” 萧从荆本来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然后仔细回想一番,猛地睁大了眼睛。 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沈二,你得失心疯了!邬家小姐,被沈归休弃的那个?” 少年的反应已然是默认了。 萧从荆感觉自己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被他这惊世骇俗的念头给劈死,“你知不知道,她曾经是你嫂嫂?就算她已经和沈归结束了,跟你也是不应该扯上半分关系的!” 昏头了昏头了,沈二这是彻底昏头了!! 萧从荆觉得自己今日,必须要骂醒这个被邬氏女灌了迷魂汤的混账,“赶紧跟她断了,这天下间的貌美女子多不胜数,你若喜欢,本殿给你多寻来几个便是。怎么样都好,就是别再招惹那邬氏!你们……” 不待他说完,玄衣少年已经从案前站起来,语调透着几分偏执与冷意,“辛夷以后是我的妻子,她不需要跟任何女子比。” “殿下若无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 辛夷发现最近沈如芥总是早出晚归,刚开始她没问,后来见他总是如此便随口问了句。 对方也丝毫没有瞒她的意思,说是太子被废黜,七皇子近来接管了许多陛下吩咐下来的任务,所以会比较忙。 如此明目张胆的帮七皇子做事,证明沈归和太子都不是他们的顾虑了。 辛夷就“哦”了声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她问系统,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是不是快发展到末尾了。 系统:“是的,太子彻底垮台之后,太子党羽也会被牵连清查,所以在不久之后,侯府的实权就会落到沈如芥手中。” 所以说,她的任务就只剩看着沈归落魄如丧家犬,听他对自己说一句后悔。 这个太简单了。 沈归现在对她的感情应该是又爱又恨,得不到也放不下,所以她只需稍微做些什么,就可以轻易撩动他的心弦。 任务眼看着就要完成,其实她应该觉得开心才对,但不知为何,辛夷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或许在这个小世界待得久了,早就适应了罢。 于是这夜沈如芥从外头回来,就看到了守着几盏灯烛等着他的辛夷。 女子本来已经昏昏欲睡,支着下颌打呵欠,手中的话本子半天没翻两页,听到他的脚步声后立刻望过来,笑着喊了声“阿芥。” 沈如芥看着灯下的她,看着她侧脸的柔婉轮廓,纤长的睫羽,乌润浅笑的眼睛。 怔然许久,心里滚过一阵从未有过的滋味,就好像这辈子就这么尘埃落定也可以。 他伸手摸着女子细白的脸,眸中闪过疼惜之色,“怎么不睡?不用等我到这么晚。” 辛夷用脸颊轻蹭他的掌心,又偏唇在指尖咬了一下,像他平时喜欢做的那样,“不想睡,就想等着你回来。” 模样娇怯灵动,故意勾他,“隆冬朔雪,小郎君要不要给奴家暖床啊?” 沈如芥呼吸陡然加重,将她揉在怀里,狗狗一样贴着脖颈深嗅,有些委屈的咬牙切齿,“你的癸水不是还没走么,故意折磨我是不是?” 女子在他怀中没忍住噗嗤笑了,然后抬 起水葱似的手指摸摸他的唇,“这样呢,可以么?” 沈如芥的身形僵住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拉着放下了床榻四周的帘帐,兽脚炉里点着鹅梨香,很耐用,可以燃到半夜才化为灰烬。 许久之后,帘帐被重新拉开。少年俊秀脸颊上的热气和浮红未散,他去妆台旁的银盆里绞了方湿帕子给她擦手。 太多了,哪里都是。 沈如芥边擦,边忍不住回想起下元节那日,她站在灯花下侧脸含笑,拢着披风,伸出素手捏住那杆细长的檀木狼毫,模样极认真的在孔明灯上题字许愿。 他装着乖觉喊她嫂嫂的时候,哪里会想到,今日会让她握这个。 辛夷累得不行,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因为睡梦中被他抱得太紧,还没忍住踢了被子,结果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她这病弱的身子骨成功地染上了风寒。 第30章 其实她已经很长时间都不喝药了,都快忘记了汤药的苦味。于是阿盈给她将药碗端过来的时候,她皱着眉头一脸抗拒,真是非常非常不想喝。 借口一大堆,跟阿盈打着商量,“这种程度的风寒其实出出汗就好了,我先在被子里闷两三个时辰,如果还是没效果,再喝药好不好?” 她窝在被子里,可怜巴巴地百般推辞。 耍赖皮耍得阿盈有心无力,又不能直接掀小姐被子,她本来就病着。 于是思来想去,还是找到了沈如芥。 辛夷本来就是因为他才感染的风寒,看见对方端着汤药朝她走过来的身影就更加愤懑,并且如临大敌。 她抗议的拿手指着那个不断欺近的玄衣少年,“你,别靠近我。” 然而沈如芥不仅没听,还低头在她手指上咬了一下。 她指一次,他就咬一次。 最后辛夷只好戒备的从被子里伸出个拳头。 少年这次没咬,而是很轻的在她手指骨上亲了一下,然后低头抿唇笑了。 辛夷受不了他这样,不情不愿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把汤药喝了,只是那药都喝完了好半天,她的脸还是红的。 等对方端着空药碗离开,辛夷才重新躺回榻上,睁着杏眼望着帘帐发呆。 许是她发呆的时间太久了,就连系统都忍不住问,“宿主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时候离开。” 第22章 成亲(副本完结) 除夕之后没过多久,辛夷被重新接回了侯府。 是沈如芥亲自抱她下得马车,府上负责侍候洒扫的仆婢们都认得她的脸,一路行过去,纷纷埋头低脸地不敢去看。 真要命。 二公子怎么抱着大公子的前夫人,这不是有悖伦常吗?平日里觉得少年沉默寡言,冷情冷性的,没想到在这种事上竟是如此大胆。 怪不得当初夫人拿到和离书之后没哭没闹,干干脆脆地搬出了侯府,原来是早就和二公子有了首尾。 但主子们的纠葛,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以随便置喙的,因此就算心里头再吃惊,也要顾惜着小命,不能表现出来分毫。 而且沈如芥从前在侯府向来不受待见,仆婢嬷嬷们也大多见风使舵,明里暗里地给过他磋磨冷脸。 谁成想他一朝翻身,竟然压过大公子,弄得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触了这位新主子的霉头。 二公子瞧着,可比大公子阴鸷多了。 辛夷其实也很不想被他抱着进来,但她此刻两腿酸软使不上劲儿,根本站不稳。 说到底还要怪沈如芥在马车上缠着她胡来,辛夷意志力太薄弱,被他逼哄着得了逞。她藏在兜帽下的一张脸都是艳红汗湿的,于是也只能揽紧了少年脖颈,将脸整个埋进他怀里。 也是因此她刚被接回侯府没几天,府上的丫鬟婢女们,就对她和沈如芥之间的关系心照不宣起来。 就算看到少年唇色潋滟地从她的厢房里走出来,也能做到目不斜视。 阿盈给她梳妆时,辛夷还在犯困。 她整个人纤细单薄的拢在宽大外裳里,有些坐不稳,看上去软绵绵地惹人怜爱。 阿盈有话想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同她道,“大公子午膳前特意来找过小姐,神情很憔悴,奴婢看您还没睡醒,就没过来打扰。” 她现在不叫沈归侯爷了,府上的其他婢女也不叫,都是称作大公子。 “哦。”辛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确实应该去见见沈归,就趁着这两天,等把剩下的事情了结,她就从这个小世界抽身。 而且最近沈如芥总是跟她提成亲的事,一次两次她能敷衍搪塞过去,次数多了就不那么好应付了。 还是要早点走才行,免得再牵扯出更多的麻烦事。 * 京郊,营帐。 朔风刮个不停,天上也飘起鹅毛大雪,站在帐外的士卒铁甲森寒,就算里面穿了夹棉的袄子也冻得鼻头发红,有些打哆嗦。 “沈二?” 萧从荆喊他,然后微微皱眉,“你这两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 沈如芥眉眼一滞,原本还有些茫然的神色立即恢复如常,“无事,殿下继续说罢,微臣听着呢。” 他也知道自己情绪外露得明显了,于是道,“家中小事而已,不值得殿下挂心。” 见他摆明了不想说,萧从荆也没再追问,只摇摇头叹息道,“你啊你啊,自从本殿讲了那邬家娘子的两句坏话,你就愈发话少。见过护妻的,没见过像你这样护得过分的。” 难道真当他真瞧不出来,那副寥落失神的模样是在想邬辛夷? 寒冬腊月的,军务又繁忙,连他这个奢靡惯了的皇子都要宿在营帐中,省去来回奔波的辛劳。 偏偏沈如芥每夜回府,风雨无阻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沈如芥敛着眉目不说话。 因为他确实是在想辛夷。 自从搬回侯府之后,她整个人就好像莫名其妙地冷淡了下来,夜里不会再主动窝进他怀里,提到成亲也总是无意识蹙眉,仿佛并不热衷这件事。 他隐约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要是不努力攥紧她,她就会从他身边跑掉似的。 明明除夕夜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自从回了侯府就变了,他想不出原因,只能归咎于沈归。 肯定是因为沈归又出现在她面前了,所以她开始左右摇摆,甚至后悔和他在一起。 他还记得和离那夜,她为沈归颤抖着流下的眼泪。 还有曾经写给沈归的那几封书信,“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世人都说锦书寄相思,可她要寄什么相思?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有看守营帐的士卒过来通禀,说是外面有姑娘来找沈如芥。 萧从荆来了兴致,猜测着问道,“什么样的姑娘?” 那士卒还是个十三四岁的稚嫩少年,听到殿下那么问,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女子的绝色姝丽,忍不住结结巴巴地脸红了,“很、很美。” 少年士卒继续说,“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沈如芥不等他说完,就急切地掀开帘帐走了出去,连背影都透着浓烈情绪。 萧从荆也是对这个邬家小娘子好奇得不行,于是沈如芥前脚出去,他后脚也跟着去瞧热闹。 结果差点长了针眼。 就见那个平日里冷若冰霜、剑上饮血的少年紧紧抱住了披着狐 裘的女子,还没等萧从荆看到兜帽下的那张脸,少年就哼唧着捧住脸亲了上去,“我想你辛夷,我这一天都在想你。” 萧从荆和身边侍从都尴尬得别开脸,咳嗽了一声。 这才惊得女子有些羞恼似的,用力推开了桎梏着自己的怀抱。 然后擦擦唇瓣上的水渍,抬眼望过来。 她身穿一袭浅青色衣裙,略施粉黛,钗环素净。美得令人望过去之后怔怔失神,好半天移不开目光。 萧从荆摸着扳指的动作都愣了片刻,第一反应是:怪不得。 温香软玉,酥人骨头。 少年难过美人关。 怪不得沈如芥这个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冰疙瘩,也能被她融化了,提到她就爱护得跟什么似的。 辛夷朝他柔婉一笑,开口唤了声,“殿下。” 像是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份,眸中并没有半分的紧张与惊讶。 萧从荆挑了挑眉,也笑笑,“久闻邬小娘子芳名。” 可惜两人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因为沈如芥一看到他就蹙眉,然后随便地敷衍了两句,就拉着身侧女子的素手往营帐外头走。 过了两刻钟左右才提着食盒回来,漆眸中多了几分笑影,看上去没有那么尖刻可怕了。 守帐的士卒本来对这个少年煞神颇有畏惧,觉得他不仅身似鬼魅,城府还老练深沉。 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可今日少年的心情瞧着似乎极好,士卒也大着胆子套近乎,“沈大人,方才的姑娘是您什么人?” “我妻。”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少年神情变得柔软,“很快就会是我的妻子。” 士卒听罢一脸艳羡,觉得自己果真没有猜错,“夫人对您真好!一看就很关心大人,要不然也不会冒雪给您送膳食。” 而且温柔又貌美,应当是哪个高门大户的闺秀。 于是军营中的将士们诡异地发现,那位不苟言笑的沈大人,一整天下来心情都很好。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沈如芥深夜回到侯府,听到了婢女的回话。 近些日来他有太多事情要帮七皇子做,所以除了阿盈之外,又在辛夷身边留了个照顾起居的婢女。 这夜他回来,刚坐在阁中解下大氅想要喝盏热茶暖暖身子,就听到婢女过来禀告。 第31章 这也是他叮嘱过的事情之一:留意沈归,不要让他接近辛夷。 “夫人她今日主动提起大公子,说是要同他叙话,奴婢拦不住,只能陪她去了大公子现在的别院……” 沈如芥握着茶盏的手一僵,而后冷声问,“都说了什么?” 那婢女像是有些不敢说,但吞吐了半天,还是如实答道,“大公子他说、他说……夫人曾经是他发妻,怎能如此负他?” 沈如芥胸中血气翻涌,戾气横生,“还说了什么?” 那婢女的头埋得更低,哆哆嗦嗦地不敢看人,“还、还流了眼泪,说先前是他对不起夫人,要夫人怜悯他一回,别再生气……” 话到此处停顿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然后将夫人发狠拽进怀里,咬了、咬了她的脖颈。” 攥在沈如芥手中的杯子彻底捏碎,瓷片扎进他的掌心,霎时流出殷红蜿蜒的血。 看上去触目惊心,像几条红眼睛的细蛇。 婢女“咚”地一声慌忙跪下了,边磕头边发抖,吓得魂不附体,“公子别生气!是奴婢没有拦住夫人,下次肯定不会了!” 夜色已深,庭院的落雪都纷纷寂静。 辛夷是被折腾醒的,她本来点了炉香睡得正熟,忽然觉得有人压覆到她身上,亲了咬了两下,就来掰她的腿。 她蓦然呻。吟一声,然后被熟悉的胀痛弄醒,睁开眼看到少年玄衣规整地在她身上动作,脑子里都懵了片刻。 他就这么弄醒她,连衣裳都没解。 辛夷急促的呼吸着,眸中难以抑制地溢出水光。 少年磨蹭着她逐渐滚烫的颊边,跟她卑劣地示弱,“今夜风雪格外大,我本该歇在营帐里,但是因为太想辛夷还是骑马回来。邬家小娘子,是不是该奖励我?” 辛夷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纤细脖颈仰出玉似的弧度,呜咽着,唇瓣咬出深痕,耳边只能听到床榻发出的吱呀声。 等到帐中的鹅梨香燃尽,夜色中飘落的鹅毛大雪也停住了。 随着天色渐亮,院子里的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不过还是很冷,冷得婢女举着笤帚打了个喷嚏。 屋子里辛夷也在打喷嚏。 一边打喷嚏,一边缜着脸推开沈如芥想帮她系小衣的手,昨夜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故意弄醒她就算了,过程中更是半点怜惜都没有。 刚开始可能还有爽,后面就只剩麻木和痛。 试着动了动腿,她苍白着脸缓缓呼出一口冷气。 然后用隐忍生气的语调,对着身侧那个神情愧疚想来抱她的少年说,“别碰我,至少在晚膳之前,我都不想跟你说话。” * 用过晚膳之后,夜雨淅沥起来。 这几日又是雪又是雨的,刺骨寒意恨不得能顺着袄子往人脖颈里钻,阿盈怕她再感染风寒,特意拿了件更厚实的披风裘衣给她围上。 围得格外严实,快要把她小半张脸都遮住了。 辛夷用指尖拈起碟子上的一块糖酥,吃得很小心,怕有碎渣掉在领子上。 直到有小厮过来说,沈如芥叫她过去书房一趟,说是有惊喜等着她。 辛夷:“……” 他最好真的有惊喜。 她住的别院离书房并不远,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能走到,不过因为雨下得太疾。 她们主仆互相搀扶着走得小心,所以两柱香的路程硬是走成了四五柱香。 等到终于来到书房前,辛夷却蓦然愣住了。 她看到沈归浑身狼狈湿透,被双手绑缚跪在地上,修长手指已经扭曲,腿骨也是,敲碎的关节渗出血色融进淅沥的雨水里。打眼望过去,只能让人联想到“残忍”两个字。 这时她才更加惊觉:是了,沈如芥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他亦没有什么怜悯和同情心,记仇且睚眦必报。 是非常典型的反派。 她忍不住蹙着眉,撑着伞走到沈归身边,痛到虚弱到极点的男子红着眼睛抬头,嘴唇被自己咬破,下巴上流得都是血。 吓得阿盈“啊!”的尖叫一声,差点拿不稳手中的伞,瑟缩着快要吓哭的样子。 辛夷也倒吸一口凉气,惊骇得后退两步。 她知道从前沈归待沈如芥也不好,善恶有报,他恨沈归也是应该的。 但看到这过于残忍的一幕,还是从头到脚冒着寒意,不止是僵滞,还生理性的晕眩。 “阿盈……” 她话刚说出口,书房的门就被打开,少年乖巧痴缠的声线透过雨幕飘过来,“辛夷。” 甚至有些甜腻,炉子里熬化的蜜糖一样。 但辛夷听得遍体生寒,像是被毒蜘蛛或者阴冷毒蛇缠住了,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攻略以来,只见过他可怜受伤的一面,没见过他折磨报复旁人的那面。 所以即便知道他是原剧情中的反派,也没有太多实感,反而会控制不住的心疼怜惜他。 “辛夷。” 沈如芥见她苍白着小脸发呆,站在雨中的纸伞下隔得他远远的,心头倏然一紧,又唤了她一声。 好在这次女子走过来了。 他低头去摸她触感冰凉的素手,放在怀中暖,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屋中,阿盈则识趣地守在廊下等。 “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辛夷不喜欢么?”沈如芥望住她,眉头也微蹙起来,“沈归对你使那种下三滥的招数,昨日又欺负你,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 说着漆眸也渐渐冷凝起来,“还是说,你舍不得看他受苦?” 见她抿着唇久久不答。 沈如芥便凶急阴鸷的将她抵在窗边,喉咙里的血腥 气已经快要翻涌出来,嫉妒让他颤抖地咬上她的唇,“你又心疼他了,是不是?” “你还忘不掉他是不是?” “所以才给他写那些闺怨相思的书信,所以,尽管他再怎么伤害你,你也还是可以原谅!” 辛夷今夜心情本来就跌宕起伏,又被他这样蛮不讲理的纠缠,根本一句都不想哄他。 刚要烦闷的推开他,让他离远点发疯,然后就被唇齿交融间的咸涩味道弄得僵住。 沈如芥哭了。 他掉了好多眼泪,鸦黑睫羽遮住被泪水濡湿的眼尾,呼吸也是颤抖的,都被她吃进了嘴里。 辛夷默然,她没想到自己眼看着要离开这里,又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弄得她头疼。 但沈如芥显然是个疯的,她此刻就是再头疼,也只能耐着性子安抚,“你别折磨沈归了,我不喜欢他,要不然那天也不会跑回醉仙楼找你。” 少年终于肯放开她一点,唇落在她颈侧,报复似的轻轻咬了一下。 辛夷于是继续说,“那天沈归约我去酒楼吃茶,其实是想和我重修旧好,但我拒绝了。我告诉他,在我的心里,阿芥永远比沈归来得重要。” “而且……我若是喜欢他,怎么会和你夜夜睡在同一张床榻?” 少年的情绪总算平复了许多。 不过仍旧抱紧她,不肯松手,语调也委屈得不行,“成亲。” 辛夷无力望天,半晌也叹气,“可以,只要你求得我爹娘同意,我就答应你。” 先解决了今夜的事,剩下的以后再说。 反正按照邬家的祖训家规,老两口就算羞臊得吊死在房梁上,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 * 翌日一早,沈如芥亲一口尚在昏睡的她。 带着早就准备好的庚帖,还有聘礼,去邬府登门提亲了。 自然是把邬家爹娘,乃至她的两位兄长都气得不轻,和离已经是惹人非议,他们怎么可能再放任自家女儿闹出这样的笑话! 沈如芥昏了头不要脸,他们邬家还要脸呢!尤其是世家望族之间,最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如何能看着辛夷改嫁给沈归的庶弟! 可惜邬家的都是些风雅之士,就算再生气也骂不出太过下流粗鄙的话。 只让他赶紧断了此等念想,莫要再提,然后趁着夜深无人的时候把辛夷送回来。 沈如芥自然不肯,泠泠如修竹地跪在地上,“我想娶辛夷,今生来世都仅此一人。” 如果抛却他做的荒唐事,倒真有几分世家风骨。 邬家老夫人眼见着说他不通,也彻底沉了脸,“你方才不到弱冠之年,说什么今生来世?只怕不用等到辛夷容颜老去,就会如你兄长那般移情别的女子。” 继而抬头瞧了眼天色,冷笑着跟他说,“你若实在不肯死心,就去府前跪着,跪满三日,我们邬家再考虑要不要把女儿嫁给你。” 外面天寒地冻的,莫说是三日,就是三个时辰膝盖都受不住,还不是要生生的把一双腿给跪废了。 这摆明就是故意刁难,想劝退他的说辞。 但少年听完竟然笑了,没有片刻犹豫,“好,我跪。” 沈如芥跪在了邬府门前,来来去去的仆婢都能瞧见他,刚开始是看热闹议论。 第32章 后面是感慨唏嘘:这侯府公子倒是真的爱极了他们小姐,要不然也不能这样豁出去,这是名声和性命全都不顾了。 这个消息等到晚膳的时候,才传到辛夷耳朵里。 那时她正坐在暖阁中,手里头捧着一碗加多了糖的杏仁粥,听完握着汤匙的素手滞了滞,但还是慢吞吞地把它喝完了。 然后才喊仆从套了马车,搭着阿盈的胳膊坐进轿子里,任由马蹄朝着邬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外面的雪又下得大了些,阿盈掖好轿子两边的垂帘,然后往她怀中塞了个汤婆子,“小姐拿着暖手。” 连系统都忍不住唏嘘地说,“沈如芥,他是真的想娶你。” 虽然反派有时候怪瘆人,但他对宿主的感情倒是没有半分作假,好感度早就超过100检测不到了,只是时常还会有“+++++”的提示。 原来喜欢到深处,还可以更深。 “我知道。” 辛夷的语气很淡,衬得她脸上的温柔都有些假,“但我不是为了嫁给他才进入这个小世界的,既然任务已经结束了,过几日就走吧。” 系统:“……” 她怎么比系统还清醒? 马蹄一路疾驰,终于在天色深黑之前抵达邬府。 辛夷刚被扶着下来马车,就看到了跪在不远处的沈如芥。 他像一截折断的竹,插在雪地里。 脸是苍白的,唇色也发紫,肩头的玄色衣裳落满积雪,更加显出黑白分明的惨烈。 辛夷走过去,蹙眉望着他的脸。 沈如芥听到脚步声也抬起头,那双狭长的凤眼浓黑,带着浅浅的笑。 他似乎早就知道是辛夷。 邬府门前挂了灯笼,夜里太冷,就连守在廊下的两个门童都进去了。 现在外头除了她们主仆之外,就只剩下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年。 辛夷撑着伞站在他身侧,伸手替他排掉肩头衣裳的积雪,心里叹息。 然后认真道,“回去罢,今天太冷了,成亲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沈如芥不仅不肯,反而吩咐阿盈把她送回侯府等着,好好照料,不许叫她感染风寒。 等吩咐完,才抬头望向辛夷,漆眸中的笑意发着亮,“三日而已,不长的。你回去好好睡觉,明早起床看一天话本子,再煮一天茶,等到第三日,我就能回去娶你了。” 辛夷于是就回去了。 按他所说的那样吃饭、睡觉、煮茶,再也没有去邬府门前瞧过他。 等到第三天的傍晚,沈如芥被人抬了回来。 躺在榻上,面无人色的昏迷不醒,两条腿也早就冻僵了,膝盖青紫肿胀得不能看。 得先用凉水擦上好几遍,才能用逐渐加温的水慢慢擦。 萧从荆亲自带了宫里的太医来看,缜着脸待了半天,听完太医说的话才缓和一些。 等到阿盈她们出去煎药,萧从荆望着榻上的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孽缘”。 然后跟辛夷说,“既然沈二豁出命都要娶你,那本殿过些日子便去宫里,请陛下为你们赐婚。好过他继续犯浑,再有下次,这双腿就真的废了。” 辛夷扯了下唇,温柔眼底却没多少笑意,“不用,我不会嫁给阿芥。” 萧从荆怎么也想不到,会听见这样一句话。 当即愣住,盯了辛夷好半晌,才确信她说的是心里话,于是怒极反笑,眸色转为深黑,“邬姑娘和沈二有仇,所以才想置他于死地?” 见辛夷不答,萧从荆更加觉得她是心虚。 语气也愈发清寒,“没见过沈二这样爱人的,喜欢一个姑娘恨不得把心掏给她,命和仕途全都不要了。如果邬姑娘没打算跟他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他!” 萧从荆走了。 怒气汹汹地走了。 屋子里烧着地龙,青灯特意多点了几盏。 辛夷给榻上少年喂完药,就安静地摸着他的伤腿,等他醒过来。 于是沈如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女子秀丽婉约的眉眼。 她枕在榻边和他十指交握,娇憨可怜,仿佛真的已经做了他的妻子。 辛夷本来还在犯瞌睡,是被系统的声音吵醒的。 她揉揉发酸的脖颈抬起头,果然看到沈如芥已经清醒过来了。 还没等她张嘴说话,少年就先一步开口,“辛夷,我们早点去挑选嫁衣样式好不好?” 说着漆眸微闪,像是怕会惹得她伤心,“你的身子病弱,并不适合孕育子嗣,如果实在喜欢,可以从邬家过继一个子侄养在膝下,我会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辛夷愣住,然后朝他弯起了眼睛。 她害羞似的偎过去抚摸少年的脸,摸完又学着他平日里那样舔他干涩缺水的唇 瓣,然后主动勾缠住他的舌尖。 * 陪着沈如芥养病的这几日,京城之中开始有闲言碎语传出来,极为难听。 尤其是少年在邬府门前跪了整整三日,铁了心求娶那个被兄长休弃的女子。 于是辛夷的名声就那么传开了,从病秧子下堂妇,变成了狐媚子、红颜祸水、令世家蒙羞的不知廉耻的女人。 甚至有喝醉酒的混账当众笑谈,说她外表端庄实则骚媚,肯定是私底下跟男人苦练房中术,才会把沈归的庶弟勾得下不来床。 辛夷不在意。 她照常吃饭饮茶,偶尔会和病榻上的可怜少年练习一下房中术,反正都要走了,他想吃就让他再吃几口。 等到沈如芥彻底养好腿伤,不必再喝药的那一日。 辛夷就拢紧汗湿的衣袍从他身上下来,唇色还是艳红的,但是眸中已经清净了。 那天傍晚她坐着马车离开了侯府,什么钗环首饰都没带,只带了阿盈一个婢女。 阿盈这段时日对沈如芥有所改观,语气竟然有点儿于心不忍,“小姐……我们真的不要二公子了?” 她回应淡然,“嗯,不要了。” 入夜之后的侯府,一派死寂,南苑厢房里能砸的东西都被沈如芥砸了。瓷瓶杯盏,桌椅屏风碎了一地,没人敢进去收拾打扫。 他们夫人留了封书信就回邬家了,估计是要和二公子划清界限,二公子疯得简直要杀人,现在谁敢进去劝慰就是找死。 于是满地狼籍里,只有那道颓然的少年身影荒芜跌坐着,手里握着她掉在枕边的步摇。 尖锐到刺破掌心,也浑然不觉。 她说不想嫁给他,一点也不想。 先前被他说烦了,只是想用邬家来搪塞他,所以就算邬家人真的同意了,她也不会嫁。 厢房里动静歇了好一会儿,没再发出半点声响。 负责洒扫的婢女本来想硬着头皮进去瞧瞧,结果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二公子好像哭了。 是很压抑痛楚的哭声,断弦一样。 婢女深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能瞧见主子的狼狈,于是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 回到邬家之后,辛夷仍旧过着闺秀小姐的生活。 只是这里的规矩比侯府还要多,她不仅不能睡到日上三竿,还要早晚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邬家兄长怕她反悔,再接着和沈如芥搅缠在一起。 所以想要旁敲侧击的给她介绍青年才俊,被她果断地拒绝了。 沈如芥来过两次,两次都是雨夜。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裹挟着隆冬的凛冽寒意,冷似针砭,辛夷就那么透过支起的窗棂,看见了那个被淋透的苍白少年。 但她很快就阖上窗棂,当做没看见他。 因为没打算去关心,所以不知道他淋了半夜寒雨导致高烧,病得来势汹汹。 梦中还在喊着“辛夷”。 等到醒来之后就只看到萧从荆守在他榻前,沉着脸恨铁不成钢,“你一个仕途大好的侯府公子,竟然为了个女人折腾成这样!你今日就算病死在这张榻上,她也不见得会心软来看上你一眼!” 他以为这些话能骂醒沈如芥。 没想到少年听完脸色却苍白平静,漆眸荒芜,然后猛地呕出一大口血,雪白绸被上殷红一片。 萧从荆怔愣地望着那口血好半晌,才想起来去叫太医过来给他看。 又过了月余,辛夷彻底在这个世界待够了。 她喊来正在摆弄几枝白梅的阿盈,把奴籍书还给她,然后将几张银票地契塞进她的绣囊中,说是她日后的嫁妆,让她好好保管,谁都别给。 阿盈傻傻点头,“奴婢知道,除了小姐不会再让第二个人知晓。可是……奴婢还没打算嫁人啊。” 辛夷闲散地倚在窗边捏着狼毫写字,听完不太在意地扯唇轻笑,“那你就先代为保管,等有打算了再说。” 邬家的女郎死了,听闻是失足落水死的。 据说找到的时候身子已经被湖水泡白了,她的婢女阿盈哭得晕过去。 沈如芥听到的时候还在京郊营帐中,正在和萧从荆商议政事。 第33章 他穿着玄色衣裳,俊脸清瘦,闻言只是僵硬了片刻,然后面色如常的继续做事,仿佛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萧从荆见他如此,默默松了一口气。 虽然少年瞧上去平静得有些诡异,但是只要他不发疯,就算好事。 然后傍晚时分,萧从荆再次掀开帘帐看到他的时候,却心神震颤,完全愣住了。 因为沈如芥的头发全白了。 “沈二……”他喉咙艰难干涩。 少年却浑然不觉,语气神色皆是如常,半点多余的悲痛也没有。 只是抬头问他,“殿下怎么了?” “没、没什么。” 萧从荆胆战心惊地观察了沈如芥半个月,发现他除了白头之外,好像没什么异常。 看着也不难过,依旧每天在营帐中忙前忙后。 某日更是心血来潮地去醉仙楼买了糖酥点心,据说还要去布庄做衣裳。 萧从荆以为他是好了,不再执着。 直到对方笑着跟他说,他要成亲了。 萧从荆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一刻。 他很不愿意证实自己的猜测,因为太荒谬了,但他还是问,“你……你要跟谁成亲?” “辛夷。” 邬辛夷。 早就死了的邬辛夷,估计坟茔里的尸身都已腐烂了。 于是那天,京城里一路吹吹打打,十里红妆,是侯府的公子要娶妻。 八抬大轿好大的排场,宴请的宾客更是如云,连街头巷尾的稚童都放下了手中的麻糖,跑过去凑热闹。 所有人都好奇新娘子是谁,因为之前他和邬氏女的那段情缘,闹得几乎是满城风雨,京城里处处都传开了。 没想到那邬辛夷才死了两个月,他就忘掉她,迎娶旁的小娘子,看来倒没有多深的感情。 等到宾客看见新娘子的位置摆着一樽牌位,上面写着“邬氏辛夷”四个字,才后知后觉,这侯府的公子怕是已经疯了! 他甚至还给牌位盖了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 龙凤红烛,迎娶亡妻。 沈如芥本就生得俊秀,穿上殷红的婚服更加似妖似仙,叫人百看不厌。 他的娘子若是瞧见了这张脸,应该会很喜欢他。 拜完堂之后,府里寂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如芥回到厢房,就着摇曳烛色挑开了那块缀着流苏的红盖头,像是瞧见了底下女子羞涩泛红的面颊。 “辛夷。” 他微微笑起来,然后将妻子的牌位小心珍重地放在榻间绸被上,和另外一樽早就准备好的牌位摆在一起。 邬氏辛夷嫁给沈如芥了,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妻子。 夜风吹翻窗棂,还有不远处的红色帘帐,喜房中已经空无一人。 唯一消失的,是本应放在案上的合卺酒。 两只精致小巧的银纹酒樽,出现在了那早就故去的邬家小娘子的坟茔前。 少年的身体早就变得和墓碑一样冰冷了,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只绣着辛夷花的香囊。 被抛弃过一次也没关系。 拜过堂,饮过合卺酒。 就算入了阎罗殿,她也是他娘子,不能不认他。 第23章 那个苗疆来的小哑巴…… 从小世界脱离的过程中,系统评估了一下辛夷的任务完成等级。 主线支线都算圆满,原本应该是s级,但因为她故意拖延时间,在攻略完成后仍选择在上个小世界逗留了两个月,所以下调为c级。 这两个月,它一直在催辛夷离开,可惜每次对方都能找到理由搪塞。 刚开始她给出的借口是,沈如芥为她跪伤了腿,这个时候不留下来照顾他一下简直不是人。 后来回到邬家,她还是不准备走。 理由是不能回来的当天就死翘翘,否则会惹得邬家爹娘伤心,外头的传言也不好听。 类似的借口还有很多。舍不得庭院里的花花草草、舍 不得那把弹惯了的七弦琴、舍不得自己花数日才画出来的山水图。 醉仙楼的糖酥也很好吃,她还没有吃够。 最后能找的借口找了一圈,终于打算走了。 又等到那个雨夜,沈如芥拖着刚病愈不久的潜入邬家,寒夜里衣裳湿透,就那么苍白安静地站在庭院里看她。 于是她就又说,“再等一天。” 系统彻底看穿她的心思,没忍住问道,“宿主,你根本就不是怕阿盈哭吧,你是不是怕沈如芥哭?” “不断地找借口留下,也是因为舍不得他。” 辛夷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于是语调间透出几分茫然,“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自己对他有点残忍。” 沈如芥虽然是个反派,接近他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那个人对自己的好? 每次对着他表现绝情的时候,辛夷就会忍不住想到那个红着脸帮她洗小衣的沈如芥,那个在孔明灯上题字、希望和她年年如今日的沈如芥。 还有那个隆冬雪夜跪在邬府门前三日,只为了能跟她成亲的沈如芥。 然后心底就会难以抑制地泛出些细密的,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疼。 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也只有等到切身体会了,才能明白,辜负真心的滋味并不好受。 春寒料峭,湖面上的薄冰也已经融化。 辛夷趁着夜色跌入湖中的那一瞬,听到耳边“系统正在加载新世界”的提示音响起。 恍惚之间,她只觉得眼前闪过混沌白光。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从原本的世界彻底抽离。 “宿主还好吧?”系统问她。 “还行,就是有点儿头晕。” “那给宿主传输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了,还请宿主在此过程中,保持注意力集中。” 随着这句提醒落下,有关原主的记忆和剧情信息,同时灌入辛夷的脑海之中。 她这次的身份是一位小官之女。 名唤白辛夷。 原主白辛夷早在及笄那年,就嫁给了当朝最威名赫赫的将军——萧成策。 她的丈夫在新婚当夜就领兵出去打仗,连她的盖头都没来得及挑开,更别说有机会和她培养感情了。几年后萧成策班师回朝,身边却多了个名叫楚楚的艳妾。 楚楚是他偶然结识的女子,陪他在边疆历经数年的生死与风沙,两人情意甚笃,反倒显得原主这个将军夫人像是多余的。 而白辛夷也不是什么善良体贴、懂得委曲求全的性子,别看她生得貌美多姿,骨子里却极其的虚伪善妒、爱慕虚荣。 脑子不多,又坏又蠢。 所以当她看到萧成策与楚楚那副恩爱模样,心里便恨毒了他们。 尤其是那个抢走了她夫君全部宠爱的艳妾,她使手段伤害楚楚,故意想让她失足跌下高台而死。却被萧成策赶到救下,男人当即痛斥她蛇蝎心肠,回去之后就一纸休书将她休弃。 白辛夷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她毕生所求就是荣华富贵,权势虚名。 可萧成策竟然休了她!! 为了报复,也为了让将军府的名誉扫地,她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竟然命人去给艳妾的哑巴弟弟——谢漱下催。情药。 而后趁他燥热难忍之时将房门反锁,脱光了衣服想要爬他的床,和少年生米做成熟饭。 结局自然是没有得逞,并且被擅长蛊术的苗疆少年放出毒蝎子毒蜈蚣,活活咬死。 第二天府里下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脸上身上都溃败得不成样子了。 萧成策自然没有追究,因为原主本就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之女,死就死了。 而且她还水性杨花恶毒放荡,因为善妒扭曲了本心不说,竟然敢去爬楚楚胞弟的床,真是提起来都觉得恶心丢脸。 有这么个恶毒原配在前面作为对比,更显得楚楚值得珍惜。 所以白辛夷死后,萧成策越发宠爱自己的艳妾楚楚,和她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 直到谢漱的发情期到了,控制不住地在将军府的奴婢面前化出了蛇尾。 楚楚听到后瞬间恶心得不行,嫌弃万分,就连晚饭都差点吐出来。 她和谢漱并非一母同胞,而是同父异母。谢漱的生母是一个蛇族女子,由她诞育的子嗣,自然也是人身蛇尾的怪物。 楚楚对这个胞弟除了畏惧,就只剩下厌恶。要不是因为他擅长苗疆蛊术,几次将在战场上身受重伤的萧成策救回来,她才不会愿意把这个怪物带在身边。 于是在得知他发情期的消息后,楚楚在最初的嫌弃之后,觉得这是个除掉他的好机会。 不然总是将怪物饲养在身边,她以后每次想到就要胆战心惊一场,简直不得安宁。 她吩咐将军府上的仆婢,趁着谢漱发情期被折磨到意识昏沉的时候,灌他大剂量的毒药和雄黄酒。 想要活剖他的蛇丹,最后一次物尽其用。 第34章 谢漱当然没有死成。为了报复,他把将军府的所有人包括楚楚都做成了人蛊,平静而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最终的结局就是楚楚杀掉了萧成策,然后被成堆的蛊蛇吞吃啃噬,化作一堆白骨。 “叮咚~剧情线加载完成,请宿主明确当前小世界的主线和支线任务。” “主线任务:攻略任务对象——艳妾弟弟‘谢漱’,刷满他的好感度。” “支线任务:打脸萧成策,达成追妻火葬场成就。” 辛夷本来还在心底默默地皱眉吐槽:上个世界叫邬辛夷,这个世界叫白辛夷,搞得她像个行走的黑白无常。 然后就听到了此次的攻略任务对象,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蛇族少年。 “……” 系统在旁边提醒她:“上个小世界,宿主的人设是炮灰背景板,所以除了平时扮演一下娇弱闺秀之外,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 “但这个小世界不同了,这次宿主人设是恶毒女配,虚荣善妒,经常坏得套路又没有水准。宿主的言行举止都要按着剧情线发展来,这样才能贴合恶毒女配的人设。” “……” 辛夷:“所以我不仅要给那个蛇族反派下药,还要不知死活地爬他床,试图霸王硬上弓?” 系统听她这么问,当即贱兮兮的卖萌,“是的宿主!在一些重要剧情点的抉择上,宿主需要按照恶毒女配的人设来。” “所以在这之前,宿主要多做些努力,好让自己到时候不要死得太惨~” “……” 这时候周围的白光散去,辛夷终于能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一间很破落的厢房,看上去根本不像将军夫人该有的待遇。 下人房还差不多,屋子里头连梳妆的铜镜都没有,只有一缸摆在角落里的清水,她走过去,用水代替铜镜照了照。 就见平静清澈的水面上,缓缓映出了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很艳,甚至艳得有点俗。 尤其她今夜似乎扑了很浓的脂粉,瞧上去更加令人想要蹙眉,辛夷忍不住伸手擦了擦。 可惜没擦干净。 于是她干脆掬了两捧清水,将脸上的脂粉全部洗掉,等到再低下头的时候,终于看到水面上映出了女子那张清艳至极的芙蓉面。 她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水,再次抬头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 然后越看越觉得不对,眉心也不安地紧皱起来,问系统,“现在剧情发展到什么阶段了?怎么原主作为将军夫人,住处却如此寒酸?” “稍等宿主。” “现阶段的白辛夷因妒生恨,故意将萧成策的艳妾楚楚推得跌落高台,躺在榻上昏迷至今。萧成策怒极给她写了休书,叫她带着陪嫁丫鬟一道滚出将军府。” 还不待辛夷接话,系统又说,“原主跟萧成策跪地哭求了半天,求他不要赶自己走。” “她哭得太可怜,又那样赌咒发誓的忏悔,萧成策就心软答应了,说暂时不会放出消息,让她母家知道自己女儿被休弃,但不会太久。” 辛夷听到这里稍微松了口气:还行。 处境不算太差,起码比她想象中的好一点,还有机会挽救。 系统朝她泼冷水,“宿主别高兴太早,原主前脚刚哭诉忏悔完,后脚就暗戳戳地拿谢漱出气。不仅将他那只装着宝贝蛊虫的匣子丢到池塘里,还恶人先告状地给了他一巴掌,说是那些丑陋的蛊虫吓 到了她。可惜打完人又后悔,怕萧成策知道了真会将她赶出将军府,所以想趁着楚楚还在昏迷,勾引萧成策,将生米做成熟饭。” “所以等会儿宿主就应该借口给他送羹汤,穿着松散易扯开的鲛纱裙裳,去书房勾引萧成策了。” “…………” 她要不还是直接去跟谢漱道歉罢?反正她还挺适合道歉的:) 第24章 他在看 夜晚的风微微透着几分燥热,吹得女子轻薄的裙裾蹁跹,院子里的紫薇花和夹竹桃开得姹紫嫣红,无比娇艳。 偶尔有打着灯笼的稚嫩仆婢穿行其中,都穿着舒适凉快的麻布竹衣,于是就更加显得那个身段窈窕的女子,用披风将自己裹严的行为古怪。 辛夷却并不觉得有多么热,因为她虽然外面的披风厚,但里面的裙裳薄啊。 而且松松散散的不成样子,已经到了有碍观瞻的地步了,如果不拿着件披风遮掩一下,那么很快,将军府上的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要去勾引萧成策了。 她的陪嫁丫鬟香兰,迈着小碎步跟在她身后,手里头提着个食盒,里面装着她给萧成策准备的羹汤。 跟了片刻,香兰发现这一路上遇到的仆婢们,都纷纷对她们投出鄙夷的眼光,跟看着两条狼狈的落水狗没什么区别。 她实在受不了了,用惨淡愁苦的嗓音低声劝辛夷,“小姐,你别这样,要是惹恼了萧将军,咱们真的会被赶出将军府的!” 本来就已经很丢人了,前些日子小姐跪在院子里抱着将军衣袍忏悔哭求的样子,好多奴婢都看到了。从那以后不管香兰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背后有人对她们冷嘲热讽、指指点点。 现在一波未平,小姐又要作妖。 故意穿成那样打算去书房勾引将军,搞不好真会把人惹火了,然后彻底被赶出将军府。 到时候消息传回白府,老爷非得打死她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不可!白家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很难,更别提会收留接纳小姐了。 而她作为小姐的陪嫁丫鬟,命也好不到哪去,还得被连累着倒霉。 辛夷拧着眉毛,好像很不高兴她这么说似的,“你是不是故意咒我,怎么总说丧气话?” “我跟识璧本来就是夫妻,那封休书也是因为他当时被气昏了头,根本做不得数!等我多去哄哄他就好了,识璧一定会原谅我的!” 装完凶,辛夷不得不感慨起来,萧成策的这个小字起得真是好,她喜欢这么叫。 每次叫这个小字,都好像在名正言顺的骂他。 识璧识璧,啧啧,听着多可爱。 香兰都要绝望了,她家小姐怎么光长美貌不长脑子,真以为善妒恶毒是小事啊!尤其楚楚姑娘还是被侯爷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原谅小姐? 于是一边继续缀在她身后,一边劝她,“将军看上去是个极为专情的男子,他对楚楚姑娘那么好,分明就是眼里心里都只有她。小姐……咱们不要去自取其辱了好么?” 专情? 辛夷简直想笑:萧成策算什么专情?他要是真的那么专情,就不会在刚回府看到原主的容貌后心动,对她有过几分想要怜惜的心思。 如果不是出了楚楚这档子事,恐怕他早就在经历内心的短暂煎熬之后,坐享齐人之福了。 萧成策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白辛夷,当初娶她也只为了冲喜。 而且历朝历代的武将娶妻,忌讳就比旁人多,这种情况下选个小官之女做夫人,反而不容易招来皇帝的忌惮猜忌。 不巧的是新婚当夜萧成策就领兵出去打仗,根本没来得及看到白辛夷长得什么模样。 这一去就是两年多,即便他曾听许多人夸赞过原主的容貌,心底也早就没有多少痕迹了。 所以他只知道原主生得美,却没有多少实感。遇到楚楚之后,便很快就把自己那位没见过面的夫人抛诸脑后,陷入了找到真爱的狂喜之中。 直到,两年后萧成策班师回朝,他带着心爱的艳妾,瞧见了站在将军府门前等候他的白辛夷。 匆匆一眼,惊为天人。 连自己对艳妾坚贞不渝的爱情,都差点动摇。 就是因为这点,辛夷才觉得他挺虚伪的。 明明就跟其他男人一样会受美色吸引,偏偏标榜自己清新脱俗。 说到底还是假模假式,要不然也不至于白辛夷犯了大错后找他哭一哭,就能令他心软。 只不过原主后期因为嫉妒各种作死,坏就算了,还特别蠢,才让萧成策对她仅存的一丝好感都消耗没了。 辛夷想到这里,眉眼微挑,对香兰露出两分清艳入骨的笑,“放心罢,识璧他绝对不会那样狠心,将我们赶出将军府。” 而且对于这种心口不一的男人,她目前的身份,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和离之前白辛夷还是他的女人,想要得到她没什么挑战。和离之后,他要是再对白辛夷动念想,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反而更刺激。 辛夷就是很想看他一边纠结,一边沉沦。 明明嘴上说着不会背叛心爱的艳妾,身体却无比诚实、想她想到浴火焚身的样子。 因为她向来最讨厌自诩情深的男人,真情深也就罢了,像这种装模作样的,最令人不齿。 萧成策就应该看清楚,他其实跟普通男人没什么两样。 * 将军府,书房。 案前燃着一盏灯,照亮卷牍旁边的一角青色衣袍,以及男子倦怠俊逸的眉眼。 第35章 萧成策抬手揉了揉眉心,显出几分憔悴。 他身形魁梧高大,没有什么儒雅气质,眉眼沉静藏锋,并且藏在衣袍下的肩背也很结实,叫人一瞧便知是武将出身。 不过萧成策今日确实有些疲累。 他已经连续多日守在病榻之前照料楚楚,看见她昏沉中的苍白模样就觉得心疼,过程中几乎是衣不解带,也没什么心情用膳。 好不容易,今天大夫说楚楚的情况好一些了,他这才放心离开,想趁着今晚把积攒的公务处理一下。 然而还没处理完案上卷牍,就想到那个白辛夷,心里于是更觉得沉闷起来。 她刻薄善妒,对楚楚下此毒手。 不把她赶出府去已经是仁慈,昨夜白辛夷竟然还有脸过来哭诉,说自己的新院子破败得不能住人,要换个别院,还要再添两个丫鬟。 萧成策这才下定决心,这两日就将她送走,免得她不知悔改,日后再闹出什么更大的风波。 青灯如豆,案前男子缓缓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厮看在眼里,对主子的心思自然也能猜透几分,然后暗自叹息:白辛夷真是蠢而不自知,上赶着作死。 她干什么不好?非要碰主子放在心尖尖上的爱妾。这下真是踢到了铁板,再怎么后悔也晚了。 又静了片刻,小厮低声问道,“大人,要不要把库房里的那几株温补的千年玉灵芝,拿过去给楚楚姑娘煎药喝?” 萧成策略微怔了一下,然后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件东西。 那几株千年玉灵芝,还是白辛夷当年陪嫁的嫁妆。 不过说到底是她将楚楚害得如此,眼下把玉灵芝拿出来也是理所应当。于是跟小厮点头答应了下来,让他等会儿取了给雁水苑送过去。 刚要继续处理卷牍,就听到外面有丫鬟通禀。 说是白辛夷知道他 最近辛苦操劳,特意炖了盏羹汤,送过来给他尝尝。 小厮看他沉默,于是问道,“大人见不见白小姐?” “不见。”萧成策皱眉。 小厮露出个不出所料的表情,恭敬应了声,刚想走到门外亲自把对方打发走。 就被身后人喊住,萧成策叹口气道,“算了,叫她进来罢。今日若是避着不见,说不准她明日还要来。” 继而微微冷哼一声,“我倒是要听听,这次她又有什么无礼的要求。” 若是白辛夷继续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他不再心软,立刻将她轰出将军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穿着蓝色披风的窈窕女子从外面踏进来,她乌发如云,脖颈纤长,鬓边的步摇珠花快要簪满,愈发衬得眉如新月,脸似芙蓉。那双眼睛微微一弯,就仿佛能勾走人魂魄似的。 太艳了。 艳得挠人心肝。 在她进来之后,不管是萧成策还是他身边的小厮,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失神的表情。 然后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同:白辛夷看起来比前两天的状态要好上许多,情绪也更平静了,起码脸上看不到丝毫的不甘和怨愤。 尤其是旁边的小厮。 他觉得白辛夷这样略施粉黛的样子,可比之前好看多了。先前他还以为对方被休弃之后,应该憔悴得不行,形容枯黄黯淡。 没想到还是光彩夺目,如灼灼明珠。 凭心而论,他觉得白辛夷比楚楚夫人还要更貌美一些,可惜蛇蝎心肠做下错事,在将军这里早就不可挽回。 被他们注视的辛夷,就那么眉眼含笑的提着食盒走过来:她当然不会怨愤,今夜她又不是来发疯的。 她是来勾引萧成策的。 “识璧,我特意给你炖了羹汤,你等下尝尝看好不好喝?” 辛夷很自然地走近他,当着他的面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黄澄澄羹汤。 这一碗可都是浓缩的宝贝。 里面不仅放了黄精和枸杞,还放了好几条鹿。鞭,又加了好多香料,熬了整整一下午。 她凑近的时候,注意到萧成策皱眉不悦的表情。 但尽管这样,男人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默许了她的靠近,甚至在她递过羹汤的时候,稍作犹豫之后,便接过去慢慢喝了。 辛夷看着他,露出些许清艳的笑。 只是那笑意却虚虚浮浮,不达眼底。 萧成策看着眼前女子的柔顺模样,忍不住回忆起自己刚回府的时候,见到她的感受。 要说没有丝毫的惊艳和心动那是假的,他甚至对她有过一两分不该有的愧疚。想要在尽量不伤害她的前提下,让她理解并接纳楚楚的存在,为此,他可以多做出一些物质上的弥补。 而且就算有了楚楚,她也还是可以继续做她的将军夫人。 可惜她不知足,善妒到竟然完全不能容下楚楚,做下那样狠毒的错事。 辛夷并不关心他此刻的心理活动,只是看着他喝完了羹汤,就计较着可以开始了。 于是便说先让小厮出去,她想跟萧成策单独说会儿话。 萧成策皱眉。 连小厮都以为他不会答应,谁知道男人拧着眉沉默半晌,竟然真的就让小厮去外面候着了。 门刚关上,辛夷就解开披风抱住了那个坐在案前、身形魁梧的男人。 她忍着恶寒,将脸埋在他肩头,温声软语,“识璧,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染着丹蔻的素手,抚上他的侧脸。 又缓缓地抚按在他结实的手臂和胸膛,撒娇和撩拨的意味不言而喻。 萧成策的身子蓦然僵硬。 尤其是感觉到她幽香欺近的香甜呼吸,还有烛色下女子薄透松散的裙襟,以及被抹胸勾勒出的丰盈美好弧度。 辛夷也有点儿僵硬。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勾引反派的时候得心应手,床榻上可以纵着对方缠着她胡来。怎么现在只是抱一下萧成策,就无比反感。 就在这时,夜风更大了。 将窗棂吹得全部打开,她耳边听到系统忽然“叮咚”一声,“提醒宿主,您的攻略任务对象——谢漱已出现。” “叮咚!” “检测到谢漱当前好感度为-250%!” “叮咚!!” “检测到谢漱当前好感度为-270%!!” “叮咚,叮咚,叮咚……” “请宿主及时做出改变,阻止任务对象谢漱的好感度继续下跌!!” 第25章 俯视她的狼狈 什么意思? 辛夷虽然仍旧抱着萧成策,唇边的笑意却微微滞住:所以那个蛇族小哑巴,正在外面躲着偷看? 耳边的好感度还是一直在跌。 说明对方不仅看到了,还很反感她此刻的所作所为。或许已经将她当成了不知廉耻的坏女人,尤其是楚楚尚且在昏迷之中,她却借机勾引萧成策。 所以辛夷现在有点分不清楚:谢漱是单纯讨厌她这个人,还是因为她屡次伤害楚楚,所以才更加感到愤怒? 从事实角度出发,后者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点。 原剧情线里,在得知楚楚想要杀死自己之前,谢漱一直对她这个阿姊很听从维护,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边,被她驱使。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楚楚想要对他下死手,谢漱也不会萌生那么浓烈的恨意,黑化报复所有人。 辛夷脑子里飞速思索着,但手上的撩拨动作也没停下来,她脸颊清艳,身子也更努力地贴住萧成策。 然后问系统:“透露一下,谢漱到底躲在哪个方位?” “宿主左手边,第二道窗棂后面。” 在得到准确的答复后,辛夷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方向,将萧成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些。 因为裙襟太松散,而且她是站位,需要微微倾着身子。所以动作间单薄的鲛绡外裳滑下肩头,显出身前丰盈的弧度,还有几分欲盖弥彰。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少年正对她的身体冷漠审视。 漆眸不带情绪地扫过女子绯唇,再到颈侧,最后到那被绣着夹竹桃的蓝色抹胸包裹住的地方。 只不过少年望向她的目光,却没有任何温度,跟看那些养在匣子里的蛊虫没什么区别。 都是同样冰冷漠然。 辛夷迎着窗棂后的窥探目光,伸出一截藕臂,柔若无骨地攀住萧成策的脖颈。 头枕在他肩侧,乌发如云,声音也嗤笑着勾人,“识璧,你怎么不看我,难道我今夜不好看?”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萧成策看不看无所谓,反正谢漱是已经看到了。 而且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好感度还在不断的下跌,但辛夷并不在意。 尽管跌好了,总有触底反弹的时候,在此之前,她要以恶毒女配的各种方式在谢漱那里刷存在感。 最可怜的应该就是萧成策了,被她撩拨得不行,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烫了。 第36章 心里又怒又气,想骂她不分场合不知羞耻,楚楚尚且躺在榻上昏迷,她就敢跟他在书房里拉扯不清,如此荒唐作派。 但当手攥住那截细软滑腻的手腕,却舍不得放开。 只能薄唇间僵硬吐出两个字,来掩饰对她埋藏于心底的渴望,“滚开!” 辛夷唇边笑意一滞,然后挑了挑眉。 真的如他所愿的,非常识趣地从他身上“滚开”了,下一秒果不其然就看见男人的脸色更加铁青。 那双望向她的眸子也暗藏冷意与怒火。 仿佛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应该被千刀万剐! 辛夷管他恼不恼,反正她想做的已经做完了。 至于原主人设之外的事情,她也没兴趣跟萧成策继续发展,于是施施然走到案边,将他喝完的那盏鹿。鞭羹的瓷盏收进食盒里,阖上盖子。 背过身子拢紧衣裳,把外头的那件披风也重新系上。 继而才抿着红唇,假装不高兴 地耍小脾气道,“将军既然如此不喜欢妾身,那妾身以后不来就是了!总是滚来滚去的,谁爱听啊!” 她本来就美,此刻眸中含着一层朦胧薄泪的瞪着他,更是艳到娇憨。 萧成策本来还在生气,看到她这副样子反而有些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事,明明今夜就是白辛夷主动过来,把他撩得上不来下不去,她反而自己委屈上了。 于是揉揉额角叹息,懒得再去看她,省得把自己气得心口疼。 话虽简省,却透着几分无奈纵容,“罢了,暂且不会赶你走,放心在将军府待着罢。以后安分点,别再给我惹事。” 辛夷:“……” 安分点? 那可不行。 她要是安分了,谁来给他送绿帽子?别说老天,就是系统也不会同意。 窗棂后的那道视线早就消失了。 辛夷还惦记着别的事,没心思再陪他做戏周旋,然后顺坡下驴的装了把懂事听话,“心不甘情不愿”地推开门走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辛夷心情很好,甚至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弄得旁边拎着食盒的香兰满头雾水,讶异不解地问她,“小姐这是想到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在想识璧呀。”她的语调柔柔的,眸子也弯,似在诉说情意。 只有辛夷自己知道话里饱藏的幸灾乐祸:毕竟放了那么多好材料才熬出来的浓缩版鹿。鞭汤,萧成策喝了,肯定烧得睡不着。 两人快要走到院子门前,辛夷却忽然停下脚步,打发丫鬟香兰先自己回去。 至于她,当然是有事要做。原主得罪了小哑巴,她还得赶过去跟谢漱道歉呢。 好在两人的院子挨得很近,只有一墙之隔,以后不管是找茬还是开展攻略,都挺方便的。 辛夷本来还觉得这个院子实在破,夜里都漏风,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朗月清风,庭中幽静。 虽然是相邻的两个院子,谢漱住的却比她那处宽敞多了,而且修得也很新,看得出他在将军府上的待遇挺好。 不过想想也是,楚楚现在还没跟他闹翻决裂,表面的功夫仍然得做。 而且萧成策在战场上几次重伤,都是被谢漱救回来的,真要说起来,小哑巴还算是这个将军府的半个恩人。 跟她现在的处境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辛夷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脚下一个没留意,踢到了廊下的青色竹筐。 她不经意地低头去看,当即惊叫一声,手里的灯笼没拿稳掉在地上。 人也跌坐在地上,瞳孔骤然收缩僵硬,清艳的小脸早就惊惧发抖到面无人色。 辛夷感觉自己的手肘处和掌心都蹭破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但她不敢动。 因为月色照映下,无数的黑色细蛇在地上游动,爬过青石板砖,又爬过她的衣袖。 从腰肢蜿蜒着向上,最后有两条爬到了她的襟口,顺着上面的夹竹桃刺绣,蛇尾鳞片磨蹭在她慌乱散开的披风下,将鲛纱衣料弄得窸窣作响。 仿佛随时都会钻进衣襟里…… 要死了。 辛夷头皮发麻地咬着唇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蛇这种生物啊?长得又不可爱,还喜欢在人身上乱爬。 谢漱养那么多蛇,更是变态! 不对……满院子里他才是那条最可怕的。 辛夷想到自己的攻略任务,一时觉得有点不能呼吸。 怎么办?还没见到面,就不想攻略了。 不知道这些蛇有没有毒,会不会咬她。 她想到原剧情中白辛夷被毒蝎子毒蜈蚣咬死、并且浑身肌肤溃烂的结局,更加僵硬。 当下忍不住呼叫系统,“系统你快点想办法,把这些黑蛇弄走啊!!” 再不弄走,就算不把她咬死,也要活生生吓死了!一条两条或许她还能大着胆子欣赏,可这是密密麻麻的无数条啊!! 系统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安抚她,“宿主别着急,谢漱就在这附近,他现在应该不至于想杀你。” 就是原剧情中的白辛夷,也是因为后来爬床失败才死的。 辛夷听完气得冒烟,立刻应激地在脑子里怒骂了系统八百句,“¥#$+↘¥##¥&!!!” 系统在她脑海中检测到一连串,警报般的“哔——”声。 系统:“……” 她的词汇量真的好丰富。 月光照在庭院里,将一切照得皎洁。 廊亭之后的吊藤叶动了动,发出簌然轻响,辛夷看到石柱边的阴影里走出个瘦削的秀气少年,来到她身边,淡漠低头,俯视她的狼狈。 辛夷跌坐在地上,努力仰着脸。 那双清亮妩媚的眼眸,因为刚刚的痛意与惊惧泛红了一圈,此刻却只倒映着他的身影。 少年一身异族打扮,身形清瘦,模样俊秀,乌长发尾缀着几只刻着符篆的银铃。 瞳仁漆黑安静,烟紫色的衣裳衬得他格外的孱弱无害,就像一个邻家弟弟。 但一想到这位弟弟的真身,可能是条“通天巨蟒”,辛夷就觉得距离产生美。 即使那张脸看上去俊秀得不行,有种欺骗性的漂亮无害。 谢漱也在打量着地上的女子。 那个心肠歹毒,故意将楚楚推下高台、只为了争风吃醋的中原女子。 对方不仅扔了他喂养多时的蛊虫,还理直气壮地给了他一巴掌。 今夜更是不安分,穿成那样去勾引萧成策。 果然像楚楚之前说过的那样:中原女子最是刻薄善妒,为了霸占夫君和妾室争宠,什么肮脏手段都能使出来。 如今看来,那话倒是说得一点没错。 辛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从他出现之后,那些密密麻麻快要将她湮没的细蛇,就如同潮水一样无声无息地退去。 她身上一轻,当下顾不得其他,立刻慌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饱含水汽的一双眼睛瞥向他,气愤又嗔怪,委屈到声线里带了点发颤的鼻音,“你怎么现在才出现?是不是故意想吓我,看我出丑!” 少年当然不会回答她。 她也清楚这一点,于是自顾自地瞪了他一会儿,也就消了气,主动走过来跟他示好,“谢漱,我是特意过来跟你道歉的。我不该扔掉你的蛊虫,不应该骂它们长得丑,更不该打你……你这次就原谅我好不好?” 那语调带着自然的甜腻,仿佛面前的不是被她蛮横对待过的少年。 而是可以揽着脖颈,撒娇嗔怪的情郎。 她刚刚勾引萧成策的时候,是这个语气,现在跟他说话,还是这个语气。 谢漱望着她,眸中闪过深深的厌恶嫌弃。 辛夷却仿佛没察觉他的抗拒,愈发地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单薄纤细,妩媚与惊惧都暴露在他面前。 她身上有浓郁的香,甜到发腻,冲他露出被蹭破的白嫩手腕,“你看,我都受到惩罚了,要不是来找你,也不会把自己摔成这样。” 见她如此,谢漱眸中情绪更为冰冷。 他讨厌女子靠近,除了楚楚之外,他讨厌其他所有女子的靠近。 好感度“-10”“-10”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响起,辛夷只当成没听见。 她笑得愈发好看,甚至趁着少年没有防备,直接拉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侧。 也不顾对方猝然僵硬的表情,柔声道,“小郎君,中原女子的脸是不能随便摸的,会损害女儿家的清誉,这可比被打一巴掌严重多了。” “但今夜你若喜欢的话,可以多摸两下,我不躲,只要你答应别再生我的气。” 辛夷这么望着他的时候,发现谢漱的眼睛和阿芥生得很像,都是狭长的凤眼。 只不过区别在于,这双眼睛在望向她的时候没有半分情意,只有掩藏不住的厌恶。 他很讨厌自己,甚至已经浓烈到想要杀了她。 第37章 辛夷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第26章 发烫 这个小世界辛夷很满意,因为她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根本没有谁过来打扰她。 香兰是不会,系统则是没有必要。 于是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就连看世界的眼光都变得美好了不少。 唯一缺点就是床板太硬,硌得她腰疼。 系统看她悠哉悠哉的起床,伸个懒腰之后坐在案前,对着一盘卖相不怎么好的糕点皱眉头。 嘴里还念念有词,“姓萧的真是个狗东西,不仅见异思迁,还虐待原配!连吃食都克扣,早晚走在路上被雷劈了。” 结果骂了半天肚子太饿,还是挑着捡着吃了起来。 系统觉得她好像忘了点儿什么,提醒道,“宿主,你从那天被谢漱从院子里赶出来之后,就没再去找过他了。” 这实在不符合她勇于进击的信念,总不会是因为差点被蛇吓哭,所以觉得丢人吧? “不急,给他留一点喘息的时间。” 辛夷吃完最后一口,唇边露出点点微笑,“因为接下来,我将会像可爱鬼一样缠上他。” 系统:“……” 你最好是,别光吹牛。 勉强裹腹之后,辛夷望着屋子里简陋过分的陈设,幽幽地叹了口气:真的太寒酸了。 就连妆台上的那面铜镜还是她翻遍角落,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 穷成这样也不是办法,因为哪怕是在古代宅院里,没钱也是寸步难行。 如果不想伸手去找萧成策要钱,她就只能想办法自己赚钱,勤劳致富,她得给自己攒点小金库。 上一世辛夷的人设是高门大户的世家闺秀,不管出于各种层面的考虑,都不适宜抛头露面,而且也没有必要。 一是邬家爹娘肯给钱,在原主成亲后也时常补贴;二是夫家从不克扣她的吃穿用度,自然什么都不用费心。她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闲来无事地捧着书卷坐在窗棂下假装用功,偶尔再临摹副画、弹弹琴,用来加持一下才女人设。 哪像现在? 真是屁都没有,就等着张开嘴巴接西北风,还不一定能刮到她嘴里。 辛夷的目光又落到盘子里,那些干巴巴的点心上面。 不行!必须要赚钱! 要不连自己喜欢的蜜饯点心都吃不起,更别说买得起朱钗首饰了,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她在脑子里思索了一遍,古代女子想赚钱都能干些什么。开铺子应该可以,但是她没有本钱,而且资金回流也需要一定时间。 刺绣女工她又不会做,就算会也不可能做,别再绣瞎了眼。 想来想去,还是把想法落在了上个小世界积攒的才艺上。 虽然那些才艺,大部分是系统给她开的金手指,但却并没有随着新世界的加载而消失,用来混口饭吃应该不成问题。 画师,琴师,街边帮忙代写家书或者书信的? 但她要考虑的因素其实很多。 一是不能过于抛头露面,起码不要被将军府负责出门采买的仆从看见;二是不那么累,薪酬又比较高,而且时间宽裕自由,可以给她调整选择的余地。 她本来想选琴师,觉得这个最不累。但是多番考虑之下,还是决定选画师。 她可以画些这个朝代没有的山水或宫殿,最好是仙意磅礴,或者灵异神怪一些,应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格。 辛夷正在兀自想着,香兰推门进来了,一张小脸气呼呼的,好像谁欺负了她。 辛夷眉头一跳,问她,“怎么了?” 香兰被她问得更加蔫头耷脑,瘪着嘴瞧她,“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想去楚楚夫人那里了!” 没错。 楚楚三天前就醒了。 这件事说到底,还要追究到昨天下午的时候。 院子里的奴婢们都聚在一起,眉开眼笑地讨论着将军府的新女主人。说新夫人对下人们很好,又很大方,会定期给奴婢们赏钱,所以下人们都喜欢新来的楚楚姑娘。 本来还有说有笑的氛围,在瞧见辛夷之后立时就止住,好像大白天见了鬼,或者吞了苍蝇似的难言表情。 甚至有三两个靠着凉亭柱子抱手站着,眉眼向下,露出了些许奚落嘲讽的目光。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们自然向着楚楚夫人,而且将军府里谁不知道白辛夷做的那些糟心事?心思也忒恶毒! 还好被萧将军及时发现,并且休了她。 只不过将军到底是慈悲心肠,才暂时留她们主仆一口饭吃。然而白辛夷目前在府里的身份,应该也就跟下人没什么两样。讨好她就是浪费表情,也是跟楚楚夫人和将军作对。 辛夷自然也觉察出了她们的奚落与敌意。 当即没忍住“啧”了一声:都说人走茶凉,她这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 但话虽如此,第二天她却早早地打发了香兰,让她也去楚楚那里领赏钱。 香兰:“……啊?” 辛夷:“我们做女子的要能屈能伸,干嘛跟钱过不去?要不是她只给各院的奴婢们发赏钱,我都想过去领了。” 这番话是真心的,但她也怕自己若是过去了,会把刚苏醒的楚楚气得重新晕过去。 于是香兰就不情不愿地去了,然后领完银钱,攒了一肚子气回来。 看样子是在那里没少被其他人夹枪带棒的讽刺,估计连带着她这个厚脸皮的主子,也被一并的阴阳怪气了许久。 辛夷只好安抚她,语调悠闲,“韩信曾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我们这才哪到哪啊?” 说着走过去推开窗子,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放心罢,等过几天你家小姐卖上艺了,保准叫你不必再看旁人眼色,在这将军府里横着走。” * 将军府,雁水苑。 厢房中的床榻上半倚着一个女子,她娇靥如花,浅色瞳孔像小鹿般灵动狡黠。 此刻微微低着头,就着男子温柔递过的汤匙喝下碗里汤药,语气却羞赧而无奈,“识璧,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子,但也不用这样总是陪着我,耽误你的正事就不好了。” 萧成策喂她喝下最后一匙,俊朗的脸上神色柔缓,“无妨,你就是我的正事。” 楚楚一滞,眸光微动着脸红了,“识璧……” 萧成策见此,也对她露出体贴的笑意,然后将目光落到旁边的少年身上。 谢漱穿着烟紫色的衣裳,乌发上银铃和红绳交错缠着,依旧是那副异族打扮,眸如点漆,唇红齿白,瞧上去就乖巧懂事得极其惹人喜爱。 但据他所知,谢漱和楚楚虽然是姐弟,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并未有多么亲密。 就连楚楚受伤的这段日子,少年也只是在固定送汤药的时候会过来,而且每次都待不上多久,甚至很少用哑语进行交流。 他望着少年,心底酝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似乎考虑到什么,语气也放缓了,“阿漱,辛夷前两日特意来找过我,为得是你的事。” 少年闻言微愣,然后蹙眉望着他,眼底的抗拒和不解都显而易见。 让人一瞧便知,他不喜欢辛夷。 萧成策自然也看见了,不过他继续说,“她头脑发热地伤害了楚楚,事后曾多次向我忏悔,想来是已经吃到教训了。前两日她特意来告诉我,说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愧疚,不做点什么来弥补的话,恐怕夜里都寝食难安。” “所以为了赎罪,在楚楚卧病休养的这段时间里,她想代替阿姊照顾你,同时作为你在府里的夫子,教你认识一些常用的中原文字。” 他其实对谢漱的了解也不多,主要少年性格过于阴郁孤僻,又因为哑疾不能说话。 所以他这个做姐夫的,也就只能在物质上多满足他一点。 不过。 对于辛夷此番示好的举动,萧成策倒是很满意。 看来通过这件事,已经让她充分长了教训,不管怎么说,对方起码态度上很诚恳。 而且他也希望辛夷以后懂事点,能处好和楚楚的关系,让两人日后少些隔阂。 现在最让萧成策觉得担心的,就是谢漱的脾气太冷太怪,恐怕会一直对辛夷抱有抵触情绪。 毕竟她刚伤害过楚楚,姐弟间的情分再淡薄,也不是一个外人能比的。 尤其那个外人,还是害得他阿姊多日来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 他怕谢漱会过于厌恶,甚至伤害辛夷。 毕竟苗疆医蛊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跟幽冥鬼差似的,让人敬畏的同时,忍不住心底戒备。 想到这里,萧成策也不免叹了口气,“你们好好相处,趁着这段时间多识得些中原文字,也没有坏处。” 谢漱回忆起夜色下女子那张清艳的脸,以及唇间故意吐出的甜腻软语,就想皱眉。 她? 教他写字? 谢漱并不觉得这话里有多少真实性。 第38章 但瞧见男人眼底的坚持与恳求,又想到楚楚尚在旁边看着。 于是也只能暂时妥协,忍住厌烦点了点头。 晴光透过菱花窗照进来,一室静谧。 唯有榻上的楚楚,在听到这些话后眸光微动,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 不仅失落,还有说不出的怨恨与难过。 她原以为自己昏迷数日,白辛夷是一定会被赶出将军府的。没想到萧成策不仅心软,把她留了下来,似乎还真的希望对方能将功补过,和她搞好关系。 说不失望是假的。 早在跌落高台之前,她余光里就看清楚了白辛夷的动作,却还是等在原地没躲,为的就是能将计就计,彻底将她从萧成策身边抹除。 因为将军虽然嘴上不说,但她知道,自从从疆外回来他就变了。 目光不再只停留在她一人身上,也会偶尔不受控制地望向白辛夷。 他被自己的原配夫人吸引,已经快要忘掉曾经对她的承诺。 那些山盟海誓,绝不辜负的承诺。 楚楚怎能不恨?还好白辛夷是个蠢笨且善妒的,轻易几句话就被激怒,对她下此毒手。 就算萧成策对白辛夷再感兴趣,也不应该继续留下她。 从昏迷中苏醒之前,楚楚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结果却令她大为失望。 对方根本没被赶出将军府,哪怕萧成策给她写了休书,却仍旧允许她暂住在府上,对她也没有任何惩罚措施,就连罚跪鞭打都没有,只不过是在吃穿用度上有所缩减而已。 日光清浅,浮动着窗前那树紫薇花的影子。 楚楚的指尖却陷入掌心,低垂的目光掩饰不住的怨恨:她一定要再找到机会,彻彻底底,把白辛夷赶出将军府! * 翌日中午,香兰给辛夷收拾笔墨纸砚,怀里抱了一堆,慢慢往盒子里放。 一边收拾,还一边犹豫着问,“小姐,你真的要去给谢漱当夫子啊?奴婢瞧着他不是很喜欢你,会不会故意给你下那种阴毒的蛊,叫你唯命是从,或者肠穿肚烂?” 辛夷打呵欠的动作顿住,睇了她一眼,“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我要是肠穿肚烂了,回魂夜第一个爬回来咬你。” 想到什么又忙不迭地摇头,做出后怕的语气,“不行,你可千万别跟着我去,这不是给谢漱提供整人的思路素材吗?就算他本来没想对我怎么样,早晚也被你怂恿得起了心思。” 香兰委屈地撇嘴,“小姐……” 辛夷催她:“收拾好了吗,快点快点!今天可是你家小姐头一天给人当夫子,可不能迟到太久。”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早就迟到了。 日光从清晨的熹微,到巳时的强烈,再到现在正中午的毒辣。 谢漱坐在凉亭里等了白辛夷整整一个上午,等到日上三竿,那个说要来教他写字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少年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阴沉得滴水,就在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庭院中这才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抬眼望去,就见那位“夫子”揉着眼睛打着呵欠,施施然地提着笔墨过来了。 她衣裳都没系好,乌发也编得潦草,只有那张脸依旧惊为天人。 辛夷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道冰冷的视线。 不远处的凉亭里,少年正阴沉着脸看她,就差把“你故意耍我”写在脸上了。 她瞧见少年这副表情,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于是谢漱的表情更差了。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辛夷能屈能伸,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对不起,我今日睡过头了,早膳都没吃就过来找你了。” 说着妩媚的眼睛眨巴眨巴,相当无辜,语调也软绵绵地,往人心上戳。 早膳? 谢漱极为冷漠地瞧着她:什么早膳这个时辰吃?午膳还差不多罢,她难道没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么? 辛夷自知理亏,于是赶紧将纸墨铺开,很快磨好要用的砚台。 示范性的写了几个字,展示给身侧少年看,都是很简单很日常的字,并不难写。 谁知道少年望着她递过来的狼毫,又望向她的脸,淡漠到无动于衷。 似乎并没有打算伸手来接。 辛夷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 只不过眼波流转之间,故意用了夸张的语调问,“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亲自握着你的手,一笔一笔地教你写字罢?恐怕不行,将军会吃醋的。” 少年微微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她能如此厚颜无耻,眼睛都不眨的说出这种撩拨话语。 但下一秒,那张俊脸黑成锅底,他阴戾从她手里接过狼毫,像是不想再听她多说半句话。 辛夷:这才对嘛。 早那么乖的话,她就不刺激他了。 他们在凉亭里写了好几天的字。 除了最开始的那天,辛夷倒是没有再过分迟到过,总是早早的用罢早膳就来了。 但她所谓的教谢漱写字,可不是指安分地待在一边什么也不干,那样的话岂不是大亏特亏?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给人当夫子,只不过是想找个合适的由头,增进彼此的感情罢了。 于是谢漱提笔在旁边写字,他每次认真地写好两页纸,辛夷就伸出手去揉他的脸。 看少年脸黑得要命,她就笑得不行。 而且还仗着谢漱不能说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阿漱很喜欢?这是给你的奖励,不要害羞,以后每次都有,甚至学得快了还能奖励升级……” 到底是什么升级她又不说,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假装脸红给他抛了个媚眼。 搞得少年的俊脸越来越阴。 连系统都觉得心里打鼓,因为谢漱的好感度实在跌得太狠了,跟个无底洞似的。 所以它提醒辛夷,“宿主,你要不要看看好感度冷静一下?让你攻略谢漱,不是让你气死他。” 辛夷听见了,却不在意的笑。 然后继续作死,继续撩拨,“听没听过21天养成一个习惯,别看他现在烦我,没准以后爱死了我,这样难道不好吗?” 系统:“……” 等他真的爱死了你再说吧。 短短几日,谢漱已经不厌其烦。 因为旁边女子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灼,还喜欢对他说一些甜腻情话。经常他写着写着字,白辛夷就捧着脸夸他好看,这也好看那也好看,眼睛最好看。 他才写了不到半页纸,她废话一箩筐。 再不然,就是端着蜜饯点心在旁边吃吃吃,吃得他都忍不住停笔去看。 对方却仿佛误解了他的意思,蓦然笑弯了眼睛,一边凑近,一边把糕点递过来,“你也想吃?” 她离得太近了,身上都是浓郁的甜腻气息,让人下意识就想要横生戾气。 但他袖子里那条用血喂养多年的竹叶青,却似乎极为喜爱白辛夷的气息。 总是往她身上凑,缠住她的手腕指尖,甚至,也想往她衣袖里钻。 谢漱常常望着那一幕,眸中不自觉的闪过厌恶,深深的,不可自抑的厌恶。 他想:蛇性淫。贱,不外如是。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辛夷像往常那样教他写字,她先是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 又补成三个字。 说这个是所有中原文字里面,最优美的三个字,让他一定要反复练习,写到最好。 为此软硬兼施,逼着他写了整整四五页。 写到后面,谢漱明显能感觉到她是故意的,眉头已经皱到解不开。 扔了狼毫,默不作声地盯住她,眸中盛满了阴鸷,似乎在问她:这三个字到底什么意思? 辛夷就坐在案上歪头瞧着他,噗嗤一声笑开,眉眼间 繁花盛开,尽是勾人风情。 她倾着身子凑近,潋滟的红唇贴到他耳畔,吐出的气息温热如幽兰,“这三个字是的意思是,爱辛夷。阿漱,你写了好多好多的爱辛夷。” * 夜里的雷声轰隆个不停,雨水也瓢泼的往下落,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破漏的屋顶瓦片缝隙渗进来。 打湿了辛夷榻边的被子,有些甚至溅到了她的脑门上。 辛夷忍无可忍地坐起身来,先是把萧成策骂了一顿,又是把萧成策全家骂了一顿。 然后她趿着绣鞋,下床,匆匆拢住了衣裳,拿起房门后的油纸伞就往外走。 系统不解地问:“宿主,这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去?” 难不成想自力更生,自己爬上去修补屋顶? 辛夷:“去找谢漱,求他收留我。” 系统听完之后,没忍住陷入了沉默。 因为它觉得以谢漱的冷漠和对她的厌恶来看,她八成会碰壁,再灰溜溜的回来。 它想得没错,辛夷确实碰壁了。 但她没有回来,她充分展现了什么叫舌灿莲花、臭不要脸,被关在门外也气定神闲,很是从容。 第39章 隔着一扇门板,对着里面的少年说,“我就算现在回去了,也是被雨水淋透感染风寒,说不定这雨再持续几天,就会高烧不退的病死了。” 说着像是悲从中来,带上了两分细弱可怜的哽咽,“不如今夜,我就尽作为夫子的最后一点绵薄之力,为阿漱传道、授业、解惑。” 然后系统就听到,它的宿主开始背情诗。 古往今来的各种情诗,露骨的,不露骨的,还顺带掺杂一些被野史记录过的情史。 就这么过了片刻,门扉骤然打开了。 少年咬牙,捏在门板上的手指都泛白了,脸上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然而辛夷却破涕为笑,顺着打开的门缝钻了进去,动作相当的娴熟自然,“就知道你对我心软,肯定舍不得就这么看着我病死的。” 那蹁跹的裙裾弧度,甚至称得上优美。 谢漱:“……” 最后的结果就是,辛夷乖乖打地铺,谢漱继续睡他的床。 两个人的心情虽然截然相反,但也算相安无事到后半夜。 直到辛夷在睡梦中,听到有杯盏落到地上的碎裂声,她惺忪地起身睁眼,才发现好像是谢漱无意间碰掉的。 于是掀开被子,就着朦胧月光走到他榻前,想要查看一下对方状况。 少年仍旧闭着眼,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心紧拧着渗出细汗,就连呼吸都断续急促。 他看上去很不好。 辛夷一愣,忙不迭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好烫!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皓腕就被少年滚烫的手掌紧紧攥住,快要捏碎骨骼的力度。 她没忍住痛嘶一声。 榻上的少年倏然睁开眼,残忍、危险、漆黑瞳孔变成浅色竖瞳,辛夷在他眼底看到了浓重滔天的情欲。 系统在旁边磕磕巴巴地提醒:“宿主,他、他这样子……好像是到发情期了。” 第27章 是真的接受不了 月光清冷幽寂,少年的目光却炙热滚烫。 辛夷几乎是毫无防备的,被攥住手腕狠狠拉入他的怀中,如瀑的乌发尽数铺散在了榻上。 她难掩惊愕,抬头,撞入少年那双美丽危险的竖瞳。 这好像还是她进到这个小世界之后,两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近到了呼吸可闻的距离。 谢漱在打量她,不掺杂同情心的残忍审视,像蛇类打量可以吞噬的猎物,有诡异的波纹在他眸底流宕。 辛夷一瞬间头皮发紧,但出于某种自我保护的直觉,她并没有立刻移开目光,而是跟他安静的对峙。 慢慢的,对方的呼吸开始变了,变得混乱急促起来,攥在她皓腕上的手也落到了腰肢上。 辛夷只觉得腰上骤然一紧,两人的位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被谢漱压在身下,胸脯起伏着,没有任何躲避或者挣扎的余地。 只能眼看着少年俯下身子无声的欺近,散开的乌发垂落在她脸上,脸颊和鼻尖都凑近。 他的唇色是殷红的,微微开阖,露出里面细白的牙齿,浅金色的竖瞳写满浓重欲求,似乎在犹豫着从哪个角度开始吃掉她。 辛夷浑身僵硬,眸底清楚地倒映着少年那张秀气的脸。 他看上去那么孱弱无害,如同漂亮的邻家弟弟,如果不是身上此刻的危险气息已经浓郁得快要溢出来,她恐怕也会被这张美丽的脸所欺骗。 但反派就是反派,生得再好看也是反派。 她在心底不断提醒着自己。 自我催眠片刻,辛夷还是忍不住默默吐槽了起来:天杀的系统,为什么每个小世界的反派都生得这么好看?要是她意志力再稍微薄弱一点,马上就要动摇得山崩地裂。 到时候攻略变成倾情奉献,真是一败涂地。 她试图把手放在少年脸上,想要推开一些,以此来无声抗议他的引诱。 可惜刚要触到下颌就被捉住,少年的目光祈求而滚烫,似乎想甩开她,但又舍不得放手,只能折磨到眼尾泅开淡淡的绯红。 终于。 他难以忍耐般的,偏过头,在她手指上亲了口。 月色下,那张脸,那道睫羽低垂的弧度,还有他亲她时的脆弱祈求神情……都像极了阿芥。 辛夷不可避免的愣住。 好奇怪,她怎么会在谢漱的身上看到沈如芥的影子? 明明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上个小世界也早就结束了不是吗? 但心底涌出的情愫却莫名汹涌起来,甚至让她产生了某种古怪的错觉:那就是不管谢漱今夜想对她做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很想纵容他,像从前那样纵容他。 鬼使神差的,辛夷用手指分开那双殷红薄唇,去摸少年唇间整齐细白的牙齿。 摸得指腹上都是水迹,再捏住他那截鲜红湿软的舌。 压覆在她上方的身子骤然僵住,谢漱猛地避开,炙热的目光仿佛清醒了一瞬。 转而用那种仇恨的目光望着她,仿佛她趁人之危,刚才的撩拨举动是多么的罪大恶极! 但尽管这样也没有立刻放开她,反倒是在痛恨之余,脸上的神色又隐忍着挣扎起来。 辛夷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要凑上来闻她。 想闻又不敢闻的样子。 “阿漱……” 月光透过菱花窗照在她清艳至极的下颌,还有那一截似玉的脖颈上。 她的衣襟已经被他扯松了,低头就能闻到。 就在辛夷以为他最终要忍不住做点什么的时候,身上的重量却倏然消失了。 他踉跄着推开她跑了出去,打开的门扉发出重重的声响,在夜色雨幕里摇晃两下。 “……” “深更半夜的,他干什么去了?” 系统:“我也不清楚,剧情线里没写,可能是觉得太热去洗冷水澡了?” 辛夷于是就拢着衣裳坐起来。 她红唇微抿,脸上浮现出些许茫然的表情,然后试探着询问系统,“我刚才好像在谢漱身上,看到了阿芥的影子,你说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系统听完打断她的猜测,并给出合理解释,“按理说应该不会,但也不一定。” “因为不管是谢漱还是沈如芥,他们本质上都是打碎重组的建模数据,是数据就会有重叠的地方,所以你在不同人身上看到相似的影子,也是很正常的。” 辛夷听它这么说,也分不清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于是再度沉默下来,望着外面飘摇的雨幕,心里有些发散地胡乱想着。 可惜等了许久,谢漱却一直没有回来。 眼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她也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单纯洗冷水澡的话,需要洗那么久吗?他本来就是蛇,别再把自己洗蜕皮了。 辛夷此刻的想象力莫名丰富,脑海中几乎是立刻浮现出一尾巨蟒在雨中蜕皮的样子。 然后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又等了片刻,辛夷终于没办法再继续空等下去。 毕竟谢漱现在 不是个正常人,哦不,正常蛇,他尚处于发情期,搞不好真的会神志不清地闹出什么乱子。将军府那么多人,他要是现了原形到处乱窜…… 不行不行。 想到这里辛夷不再犹豫,趿上绣鞋,拿上油纸伞,就那么踏出房门走进了雨幕里。 她手里提着一盏纸糊的灯笼,被雨水浸湿了表面,就连上面几朵用朱砂描绘的棠花都晕开边缘。 里头的半截烛火更是不停摇晃,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夜风扑灭了。 她本来也跟系统的想法一样,以为谢漱是因为发情期太难受,所以跑出去洗冷水澡了。 结果府上所有能泡冷水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看到他的身影,就连湖边都去了,仍旧是毫无所获。 除非他是真躲起来蜕皮去了。 辛夷累得不行,而且青石小径间的积雨太多,她的绣鞋罗袜都湿了大半,又潮又冷的,非常不舒服。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系统终于检测到了谢漱的位置。 它语调兴奋地跟她表示,“宿主,我知道谢漱去哪了,他去找楚楚了!” “?” 辛夷:“……” 发情期,下着大雨,他深更半夜地跑出去找楚楚? 辛夷沉默片刻,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给我灌输原剧情线的时候,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还是说这个小世界和上次的一样,反派都会对女主情根深种?” 她果然是个非酋体质,每次都拿不到好剧本。 系统也茫然,“不知道啊,但他们两个在原剧情里确实没有感情线,就连最后谢漱黑化,对楚楚也没有丝毫的手软留情。” 于是一人一系统,就这么在雨幕中陷入了沉默。 辛夷出去半天,弄得满身狼狈。 哪怕打着伞也不可避免地被夜雨淋湿,等回到屋中的时候,裙裾上都滴着水,还溅了不少泥点子。 第40章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被她没头苍蝇一样苦苦寻觅了许久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少年正坐在榻边发呆,手里还握着她发髻上掉落的胭脂色绸带,唇边有隐约的血迹。 听到脚步声才猝然抬眼望过来,看清她面容之后微微愣了一下。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还会回来。 辛夷气得不行,恨不得给他邦邦来上两拳。 死小孩,半夜乱跑什么,害得她到处去找淋成了落汤鸡! 于是表情不太好的走过去,伸出手,“还我,这是我的发带。” 谢漱仿佛也觉察出了她有点生气,身形僵滞了一瞬。 但到底是没有再用那种抗拒厌恶的眼神看她,抿着唇,乖乖伸手递了过去。 辛夷接过发带也没再理他,重重哼了一声,出乎意料地没说任何逗弄的话,也不关心他的额头是不是还在发烫。 直接脱掉湿透的绣鞋罗袜,还有发潮的外层裙裳,拉开被子就钻了进去,连背影都能看出她心情不怎么样。 系统:“宿主,你是不是在吃醋?” 辛夷:“……” 系统继续说,“你是不是把他当成沈如芥了,所以接受不了他可能会喜欢别人?” 辛夷:“你再碎碎念打扰我睡觉,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这句威胁果然有用,系统识趣地闭嘴,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辛夷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毫无疑问的,她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辛夷一觉醒来,又恢复了打工人的自觉。 她既然要攻略谢漱,自然不能被任何困难打倒,哪怕是潜在的困难!于是第二天见了他,又能笑眯眯地撩拨,仿佛昨晚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存在过。 谢漱刚开始还没适应过来她的转变。 然后适应了两句之后,就又控制不住的排斥厌恶起来,俊脸也黑了又黑。 他早就应该知道,白辛夷就是这样巧舌如簧,且不知羞耻的的女人。 只是他昨夜有些莫名其妙,竟然会觉得她在难过,连带着自己的一颗心都诡异地揪紧起来。 与此同时,辛夷忍不住地发愁。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除了每日找借口纠缠谢漱之外,也要试着投其所好,研究一下对方到底喜欢什么。 但因为她之前从没关注过这些东西,现在就只能依靠系统自带的百科全书。于是查到了一个冷知识,蛇类最喜欢吃的食物,竟然是鼠类。 辛夷:“???” 好猎奇的口味。 不过既然是投其所好,自然是要以对方的饮食习性为主。 所以辛夷强忍着恶心,让小厮去街上买了半筐田鼠,下午的时候带着盖得严实的竹筐,找到了在院子里喂蛊虫的谢漱。 她看见少年手上的巴掌大蜈蚣,退了一步。 又退了一步。 拳头捏得紧紧的,才能控制住不立刻落荒而逃。 等到少年的漆眸望过来。 她才攒出一个笑,打开竹筐的盖子给他看,然后自认为温柔体贴地问他,“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阿漱,晚膳给你烤个蜜鼠?” “……” 辛夷被谢漱从院子里轰了出来。 并且对方好像受到莫大的羞辱似的,阴沉着脸,拒绝让她再踏足院中。当她不死心想靠近的时候,少年甚至放出了瓦罐里的蛊虫。 辛夷没办法,只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这一待就是三四天过去。 * 好在今日的天气不错,雨后的空气湿润清爽,日头也不是太毒辣。 庭院的凉亭里摆着瓜果糕点,婢女们在旁边贴心的打着蒲扇。 不仅景致闲适优美,就连身边的男子俊朗非凡,是楚楚所倾慕和喜爱的,按理说她的心情应该很不错。 如果不是白辛夷不请自来的话。 朝着他们缓缓走过来的女子一袭天青色裙裳,杏眼妩媚,两颊生光,仿佛是璞玉做的人。 乌黑秀丽的长发挽成个轻轻垂落的式样,剩余的用碧色发带拢住,绑在耳后,露出的肩颈好似春雨后抽芽的嫩柳,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楚楚发现,移不开目光的不止她一个。 还有身侧的婢女,以及,萧成策。 她暗自攥紧了掌心,指甲陷进肉里,脸上却露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来,“真巧,白姑娘怎么会过来?” 辛夷看着凉亭里的众人,一个二个都不是很欢迎她的样子,也丝毫不觉得难堪。 而是施施然地坐下了,手里拈起一块精致糕点,“识璧对我好狠的心,把我扔在漏风漏雨的破院子里,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不像楚楚姑娘,金娇玉贵的养在府上,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就就连身边负责侍候起居的丫鬟们,都比我一个落魄的将军夫人吃用得好。啧,看得我真是羡慕,都想代替婢女过来侍候姑娘了。” 她话里夹枪带棒的,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看到楚楚被她欺负得眼含泪光,萧成策也不由得沉下脸色,语调间带上怒气,“你又来发什么疯,一天到晚不争风吃醋不痛快是么?” 辛夷也拔高语调,将刻薄与嫉妒都写在脸上,“我发疯?明明就是你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如果不是你在外面见色起意、见异思迁,我怎么会落得如此善妒恶名,被人指指点点?” “混账!”见她不仅不知悔改,还将错事全推到他头上,萧成策气得脑子突突疼。 手掌恼怒拍在石案上,带翻了好几个杯盏,吓得周围婢女们缩着脖子跪倒了一片。 “分明是你自己心思不正,行事歹毒!作为将军府的主母,却没有丝毫的容人之量,同我又有什么干系?” “难道是我教唆你,让你推楚楚的么?” 辛夷恬不知耻,” 对啊,就是你。” 她转头望向旁边的艳妾,用那种似假似真的语气说,“楚楚姑娘还不知道罢,那日我之所以会动手推你,都是被他教唆的。你如果要恼恨,也务必恼恨他一个人好吗?” 萧成策气得身子都在发抖,像是没有想到,有人竟敢这么信口雌黄。 他对白辛夷的感觉已经不仅是愤怒,还有深深的失望,他就不该对白辛夷还抱有幻想,奢望她能够幡然醒悟。 白辛夷从来没有变过。 每次都是在他刚要对她有些改观时,就暴露本性,又蠢又毒,把那为数不多的好感作干净。 他闭了闭眼,然后望住她冷声道,“滚。” 辛夷轻笑:“滚就滚,早就想滚了。” 不过临走之前,她瞥到楚楚的手腕用绸布包扎了起来,似乎流过血。 等到辛夷彻底走出了凉亭,离开众人的视线。 系统才忍不住说,“宿主,你怎么能这么作死,要是萧成策真的把你赶出将军府怎么办?” 辛夷听完却颇不在意,甚至嗤笑了声。 而后问它,“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才都骂萧成策什么了?” 系统回忆了一下:“宿主骂了他苛待原配,偏宠妾室?” “不是,是见异思迁,见色起意。” 她说,“放心罢,萧成策就算再生气也舍不得赶我走,他对我还有别的心思。” * 将军府,雁水苑。 厢房里侍候的丫鬟们都离开了,萧成策也不在,只有楚楚和谢漱两个人。 她在询问过少年这段时间以来,白辛夷教他习字的事情之后,就一声不吭地坐在榻边垂泪,看上去很是神伤。 似乎是被那个恶毒的中原女子欺负狠了,但又只能隐忍着委屈,无处可说。 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嘱咐他道,“白姑娘或许就是那样的性子,处处不饶人,你也不必因为我与她为难,总归那些糟心事也已经过去了。” “不过你要答应阿姊,不要与白辛夷走得过近,我怕终有一天,你也会受她影响。” “阿漱,你要记得我们才是亲姐弟,是血浓于水的存在,其余的都是外人,都是可以舍弃的人。” 少年只是平静望着她,漆眸里读不出什么情绪。 最终目光落到她腕间缠着的白色绸布上,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而在将军府的另一边。 辛夷吃着点心,系统忽然检测到谢漱的好感度又跌了50个点,就快要突破负一千了。 辛夷:“??” 要不要这么离谱?她今天还什么也也没干,只是坐在这里吃了两口蜜饯。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当下也没心情再接着吃蜜饯了,起身就往隔壁院子去,她倒要问问清楚,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如果辛夷能在推开房门之前,预料到谢漱因为发情而化出蛇尾,她是万万不会推开那道门的。 就算好感度跌倒负两千,她也绝对不会去的。 但是晚了。 第41章 少年狼狈的姿态映入她的眼帘,更惊悚且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混乱扫在地面上的艳丽粗壮蛇尾。 辛夷的惊叫已经堵到了嗓子眼,两腿都有些发抖。 不是没有预想过眼前的这一幕场景。 毕竟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谢漱是蛇族中人。 但那时辛夷想的是,如果谢漱的本体是像青蛇那样的墨绿蛇尾,她应该勉强能接受 黑色的蛇尾,她也能试着催眠说服自己。 但墨绿色和黑色斑驳交融的那种花纹,她是真的接受不了。 甚至多看一眼就觉得崩溃,掉sun值掉到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现在喉咙干涩两腿发软,只能在心中不断地催眠自己。 没事,是好看的,真的是好看的,好看得不得了,明明就那么好……好看个屁啊。 可是真的很好看,就是好看的,就是好看的就是好看的就是好看的,她一点都不讨厌长着这种丑陋花纹的蛇类!!她看见这种蛇尾也不会想跑,更不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然后辛夷发现,她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不行,她真的得逃,要不然今天可能真的会吓死在这里。 然而刚有转身的念头,就被陷在情欲中折磨的少年发现。 谢漱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完全的竖瞳,比那夜看到的还要更甚。 某一瞬间辛夷觉得,这就是尾不通人性的妖蛇而已,他真的有可能杀了她。 于是想也不想,拔腿就要跑。 但是跑不过那条壮硕艳丽的蛇尾,身后的门被拍得震了两震,重重关上。 房间立刻昏幽起来,透不进外头的日光。 辛夷跌坐在地上,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窸窣声完全不敢回头,那好像是鳞片摩擦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她头皮发麻,按在地上的手指是抖的。 不争气的有点想哭,却只能努力地往房间角落里爬,期待他能行行好放过自己。 但还是被卷着腰肢拖过去,“啊——!!!!!” 辛夷觉得自己的惨叫一定惨绝人寰,接着身子被甩在桌案边上,惯性冲撞得她后背骨头都要断了。 她委屈痛嘶着,颊边有可怜的泪珠滚落。 然后对上少年的视线。 辛夷猛地僵住,她不确定现在的谢漱还有没有人的意识。 但她感受到了明显的、残忍的杀意,浅金色的竖瞳凝住她,溢出浓烈血腥气,冷漠麻木得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兔子。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就算她真的死了也没人知道。 她只能寄希望于自救。 在这昏暗一隅,房间将光线都囚。禁了。 就在少年即将要伸手掐住她脖颈的时候,辛夷眼睛一闭,凑上去,深深吻住了他。 第28章 讲点道理 谢漱果然不再动作,他好像被亲得僵住了。 就连那伸过来想要掐住她脖颈的冰冷指骨,也蜷缩着垂下。 谢漱的眼皮在轻轻发颤。 辛夷发狠咬住他的下唇,然后抵开唇瓣。 就在舌尖交触的瞬间,自脊椎处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带得呼吸也全部混乱了起来。 他刚开始不会亲,笨拙而生涩。 但很快就心领神会起来,蛇类的狩猎本能驱动着他做出吞噬的反应,不放过她唇齿间的每一寸。 辛夷亲到脑子昏沉的时候,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蛇的口液有毒么? 那些毒蛇咬人的时候是毒牙在发挥作用,还是毒蛇的口液……如果是后者,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直到秾丽而粗壮斑驳的蛇尾缠了上来。 辛夷已经有点儿不能呼吸,手指用力到泛白,拼命地想去掰那一圈圈缠在腰肢上的凉滑物什。 可惜对方纹丝不动。 而且她尽力乱掰的时候,指甲还不小心刮蹭到蛇尾某处的鳞片,当即情况变得更加不妙,因为她悲催的发现自己好像被缠得更紧了。 “谢漱……” “放开!” 她艰难唤醒他的神志,因为实在是缠得太紧了。 再这么继续下去,她很可能不是被亲晕,而是被缠死。 “啪——”。 用尽全力的一个巴掌,把压覆在她身上的少年打得侧脸倾斜。 她啜泣的声音,也终于惊醒了缠着她索取的谢漱。 少年好像有些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虽然舌尖还眷恋停留在她的唇面上,神情却是一愣。 接着蓦然松开蛇尾,喘息着将她狠狠推开。 俊脸缓缓惨白。 抑制不住地厌恶皱眉,用那种完全不能接受的震惊眼神,惊疑、仇恨地盯住她!像躲避什么恶毒的瘟疫! 他刚才亲了白辛夷? 那个骨子里又蠢又毒,因为善妒将楚楚推得跌下高台,并且昏迷不醒的白辛夷? 她还是萧成策拜过堂的夫人。 就在不久之前,还不死心的跟阿姊争宠,趁她昏迷期间去书房勾引她的丈夫。 他怎么能亲这样的女人?并且还沉沦其中,迟迟不愿放开。 少年的脸色青白交替着,越发变幻莫测。 辛夷则是完全地猝不及防,她手肘磨破,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清艳的 面颊妩媚勾人,发丝垂落一地,唇被亲成胭脂色,上面还有几个渗血的牙印。 是谢漱咬的。 这个破烂蛇现在是什么表情?明明后面都是他在主动,又咬又亲的,事后竟然还敢嫌弃! 她气极。 刚要爬起来骂他,结果还没站稳就脚下一滑,“噔”的一下坐在他蛇尾上。 辛夷:“……” 谢漱:“……” 辛夷:“!!” 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不气了,现在!立刻!马上!把这条丑陋的蛇尾从她身下拿开!! 就这么四目相对了片刻,她的后脑勺终于开始凉飕飕地冒寒气。 所以现在的状况是:她发现了谢漱人身蛇尾的秘密,为了活命,不知羞耻地强吻了他。最后还嫌他吻技烂,用尽全力地给了他一巴掌。 少年本来就肤白,现在他如玉的侧脸上浮现出一道清晰红肿的巴掌印。 辛夷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尽管想表现得平静些,却依旧抵抗不住从骨髓里渗出的,对于蛇类的生理性害怕。 她手脚并作的从蛇尾上爬开,努力退后。 “你是蛇。” “蛇妖,还是蛇族?” 问完不等他回答,清艳小脸低垂着,又开始自顾自地念念有词。 不过那话语倒不算是毫无逻辑,听上去似乎有几分道理,“应该……应该是蛇族,我看过古籍记载,只有蛇族才会人身蛇尾。” 谢漱患有哑疾不会说话,所以不管她说什么,都只是阴森地死死盯住她。 那模样仿佛在说:这个秘密被你发现了,然后呢? 辛夷进到这个世界以来,从没有这么煎熬过。 恶毒女配的人设可以让她随心所欲,不管是平日的撩拨逗弄,还是时不时的善妒发疯,她似乎都可以手到擒来。 但是…… 谢漱的蛇尾实在长得太惊悚了,她很难不害怕,也很难爱得起来。 系统在旁边给她做心理建设,“别怂啊宿主,我们不能以貌取蛇,而且单看他的脸,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对吧?” 也只能看脸了,腰腹以下手动马赛克。 辛夷深呼一口气,看似忐忑的问他,“阿漱,你是不是在发情期?”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得太怕他。 也不可以排斥,不可以厌恶,总之是不能有任何可能会激怒他的行为。 这是一尾处于发情期的蛇。 而他最不愿意被人发现的秘密,今日被她毫无遮掩地撞破了。 不能怕他,绝对不能怕他。 辛夷简单地平复完情绪之后,一边掉san值,一边走近他,鸡皮疙瘩起得好像雨后春笋,但她还是来到少年跟前,站定。 蹲下来,向他展示自己被咬破的红唇:“看清楚了么,都是你刚才主动咬的,你力气太大了,我推都推不开。” “你们做蛇的也要讲点道理,亲了我,就不能再杀我了。而且你又没损失什么,不像我,好好一个善良可爱、闭月羞花的姑娘,清誉都被你坏完了。” 谢漱的目光落在她红唇上,刚刚被含咬亵玩得太过,像熟透到快要糜烂的樱桃,透出勾人的香甜气息,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叫人牙根发痒。 善良可爱? 她算哪门子的善良可爱? 女子却并不理会他的目光,而是伸手抚住他脸侧,媚眼如波,娇嗔训诫道,“小蛇,下次不可以咬人。” 幽兰般的呼吸都倾吐过来,就差嘴对嘴地教他了。 第42章 嗤,也不是。 方才已经嘴对嘴的教过他一次了,还教得很热忱,或许她也这么教过其他人,比如萧成策。 辛夷正在努力讨好着,忽然被人冷冷拍掉手背。 看他的表情,好像很抗拒被她这么叫,辛夷于是问,“这是我给你起的爱称,不满意吗?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被叫大蟒?” “……” 好在她的主动示好并没有白费,谢漱除了缜着脸很不想理她之外,似乎并没有打算继续伤害她的苗头。 当然,在此过程中,辛夷不断地作出保证,说会帮他保守秘密。 对方可能信了,也可能没有全信。 因为最后已经能控制住不化出蛇尾的谢漱,从匣子里拿出一个浅紫色的茧蛹,递给她,意思是让她吃了。 辛夷有点愣,“这是什么,绝命蛊虫?” 少年没办法开口说话,但那冷漠睥睨的眼神仿佛在说:没错,你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又将那浅紫色的茧蛹递得近了些,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看着她吃下去才会放心。 还是系统在旁边跟她解释,“放心吧宿主,这个东西没毒,也不会控制你的神志。这是苗疆特有的一种果实,偶尔可以拿来喂养蛊虫,他就是用来故意吓唬你的。” 在它话落的瞬间,耳边那道检测到好感度变化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叮咚~恭喜宿主!检测到谢漱好感度上涨为20%!!”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好感度又重新跌回-200%。 辛夷:“……” 知道那浅紫色的东西不是蛊虫之后,她没再抗拒,乖乖接过来吃进嘴里。 然后这个下午,她的耳边就听到谢漱的好感度在不断的反复:先涨到20%,再怒跌回-200%,再涨到20%,再怒跌回-200%。 好在经过不停的“+++”和“---”之后,她的好感度终于稳定下来,勉强维持在了正数的位置。 真是不容易,算是质的突破。 夜深了,庭院中竹影摇晃,还有紫薇花的芬芳。 外面静幽幽的,唯有那道合拢的朱漆木门,将屋内屋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辛夷还没睡,她畏热似的穿着月白色的单薄亵衣,趴在垫得柔软厚实的地铺上。 乌发潦草地编起来,然后被一根细窄的红绸收拢在而后,白嫩颊侧垂落几缕碎发。 她最近这段时日,都是睡在谢漱的房间里,不过不是同一张床榻。 刚开始的时候他表现出了万分抗拒,后来大概是习惯了,便可以做到熟视无睹。 于是辛夷更加来去自如。 而这除了房间主人的被动默许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在将军府上的处境尴尬,从明面上来看,就是彻底失宠了的意思。 所以她的破院子除了香兰之外,自然没有其他仆婢侍候。而香兰虽然胆小怕事,却时常主动或被迫地与她同流合污。 只要她满不在乎地说一句“被人发现红杏出墙又怎么了”,香兰就算劝不动她,也会努力地帮她遮掩。 谢漱则是性情孤僻又不会开口说话,而且还养了一院子吓人的毒蛇蛊虫,自然也没人敢来。 所以她就算每夜都溜到谢漱的院子里睡觉,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夜也是一样,她趴在被子上,陪着那条过分黏人的竹叶青玩儿。 通体翠绿的小家伙缠住她的皓腕,在她掌心的抚摸下乖得不像话,恨不得把自己拧成一个打结的爱心给她看。 辛夷觉得可爱,忍不住在它翠绿发光的小脑袋上亲了一下。 然后很羡慕地问,“你是怎么长得,真可爱,比阿漱好看多了。” 不远处的少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 她却不知收敛,竟然将竹叶青从白嫩的腕间解下来,放在柔软被子上,伸手去扒拉它的鳞片,嘴里念念有词,“你的主人正在发情期,你也会发情么?给我看看……” 下一秒,手上的竹叶青被抢走。 谢漱的漆眸 在烛台下透着凛冽怒火,无声指责她方才那过于不知羞耻的行为。 辛夷却笑了,眼波潋滟,眉眼间都是风情。 她跪坐起身子,撑着胳膊与他对视,凑近了,妩媚的杏眼亮晶晶的,“你是不是在吃醋,我只亲它,不亲你呀?” 这种好不要脸的话,也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问得出来! 少年刚要冷着俊脸起身离开,就被她噘着香软的红唇亲在了脸颊上,“啵——” 他眸光猛然颤动,竹叶青都没握稳,摔在地上。 胸膛起伏着,不可置信的后退,好像把她当做了洪水猛兽。 应该觉得厌恶的,如果不是心跳得这么快的话。 谢漱的目光落在她娇艳红唇上,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和她唇齿交融时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会对白辛夷很厌恶,觉得羞辱。 直到此刻他才诡异的发现,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甚至是……喜欢。 辛夷调戏完他之后,就发现谢漱一直处于怔愣的状态。 她也不着急,反正她打算循序渐进,一点点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于是钻进被子里打算美美的睡觉,耳边却忽然听到,“叮咚~恭喜宿主,检测到谢漱好感度上涨为30%,请再接再励!!” 辛夷睁开眼睛,惊异地撑着胳膊坐起来,然后望向榻边少年。 正巧撞入了那双凝视住她的,漆冷幽深的眼。 谢漱依旧对她不屑一顾。 她觉得有意思,于是噘起嘴唇,笑眯眯地朝他飞吻了一下。 被调戏逗弄的少年神情骤然僵硬,紧接着浮现出明显的羞辱与气恼。最后却也只能咬牙别开脸,耳根处默不作声地泛红一片。 辛夷眨巴着眼瞧了他一会儿。 然后把脸埋在被子里,憋笑憋得细瘦的肩膀都颤抖。 好吧。 今夜的谢漱,和那条竹叶青一样可爱。 * 翌日天晴,书房之内。 娇俏美丽的苗疆女子放下手中茶盏,走到案边,陪着萧成策欣赏他刚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画作。 当画卷展开的时候,她的眸中也不免浮现出惊讶,“怪不得需要花费重金,这幅画当真与众不同。” 琼楼玉宇,天上宫殿。 见所未见的景致,只能在梦境中才能瞥见这样仙气磅礴的景象。 旁边还非常洒脱不羁地题了几个字。 ——《天上白玉京》 萧成策和她是同样的想法,视线落在画卷的细枝末节上,只觉得处处值得赞叹,“是啊,如此神异开阔,可以想见画作主人的性情境界,定然是个世间少有的妙人,可惜没机会见上一面。” 他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决定将它买下来,甚至是恨不得当场就和画作的主人把酒言欢、引为知己。 只可惜这幅画是放在珍宝阁寄卖的,画作主人行踪神秘,不愿意露面。 萧成策虽然表示理解,心底却难免有些可惜。 确实是可惜了,这样有意思的人,不能见上一面,听对方谈一谈自己内心深处的思想见解。 楚楚看他那副遗憾的表情,也不免有些想笑:将军虽然战场上英武不凡威风赫赫,但私底下还是有些孩子心性,不过这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 她静默着思衬片刻,然后貌似不经意地提起了那个,在将军府里处境尴尬的女人,“识璧,要让白姑娘继续住在那处破败的院子里么?你既然已经休弃了她,还总是让她这样屈就在府上,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果然,她话音刚落,萧成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似乎满肚子气还没消。 想到白辛夷不仅头疼,还胃疼,于是冷哼一声,“不用管她,让她多吃点苦头没坏处,成天就知道挑起事端、争风吃醋。是该叫她多长长教训,否则永远也学不乖!” 楚楚自然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见他还是没打算把白辛夷送出将军府,只好无声地垂眸笑了笑,掩饰住藏在眼底的怨恨与失落。 与此同时,盛京的街上熙熙攘攘。 有一辆瞧上去较为低调简朴的马车,停在僻静的巷口处。 珍宝阁内,谢漱缜着脸站在屏风外,漆眸结冰。 他望着不远处的女人眼波娇媚,正对着珍宝阁的老板卖弄风情,尤其是对方把准备好的银票递到她手上之后,那唇边笑意就更深了。 像是恨不得立刻凑上去亲他一口。 谢漱没由来的烦躁。 不知是烦这个不知检点到处勾引撩拨的女人,还是烦那个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口水都要流出来的中年老板。 于是辛夷结完银钱出来之后,就看到少年那张挂了霜的俊脸。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出府的时候还好好的,就这么会儿功夫,是哪个过路的人得罪他了? 但她今天实打实的赚了一大笔,眼见着就能摆脱前段时间穷困潦倒的生活,心情实在不错。 第43章 所以也不吝啬哄他,笑眯眯地拉他手,语调柔软又勾人,“你怎么了,干嘛不高兴?等会儿我带你去酒楼买点心吃,好不好?” 谁料谢漱不仅没有高兴,脸色反而更难看了,他望着身侧女子,再度绷紧了下颌。 很烦躁。 烦躁得想用蛇尾把她紧紧缠住。 勾引男人是她的天赋么?还是她的日常爱好? 为什么看到每个男人都要撩拨逗弄,为什么非要勾得所有男人都对她大献殷勤? 先是萧成策,后是他,现在是这个珍宝阁的老板…… 一个两个还不够么? 她到底还想招惹多少男人? 这么想着,愤怒且冷脸地甩开了她的胳膊,没有丝毫想要理会或等待她的意思。 缠绕在少年乌发上的红绳与银铃发出摇晃轻响,不过须臾,俊秀阴鸷的少年就已经走出她的视线。 辛夷:“……” 神经病。 第29章 “好喜欢你” 翌日,蝉鸣清脆。 清晨的日光碎金一样洋洋洒洒,披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像是渡了层浮光。 楚楚最近心情不太好,虽然萧成策还像以前那样宠爱她,夜夜都宿在她房里。 但不知为何,哪怕两人鱼水相欢之后,被男人亲着汗湿的额头搂进怀里,她也好似感受不到他多么剧烈的心跳。 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所以哪怕只是细微的区别,她也能感觉出来。 甚至每次只有在吹熄灯烛后,他将自己抵在榻间缠绵的时候,身下动作才会更激烈,喘息的声音也更明显,好像隐约将她当做了另一个女人。 可是到底当做了谁呢?她不敢深想。 这日用过早膳,楚楚静坐片刻。 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书房找萧成策,而是由丫鬟云芝陪着,第一次踏足了谢漱的院子。 她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并不亲近。 甚至因为他是蛇族的缘故,还有一种天然的反感厌恶。但她近来实在心烦,府里又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对象,这才想起了那个阴郁孤僻的小哑巴。 谁知道刚踏进院中,就看到了白辛夷,那个让她痛恨入骨的女人。 碧衣女子身段窈窕地站在阿漱身边,眼波潋滟,唇角含笑,瞧上去刺眼极了。 云芝不明所以的跟着楚楚停下来,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凉亭中风情妩媚的碧衣女子,这才明白了几分。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她这个做贴身丫鬟的却看得明白:夫人厌恶白辛夷,甚至已经将对方当做了一块心病。 既是心病就不能多留,必须除之而后快。 于是她便顺着主子的心意,愤愤骂起来,“这白辛夷真是好不要脸,明明将军已经休弃了她,竟还好意思赖在府上不走!夫人您心善不理会她也就罢了,现在就连您的弟弟小谢公子,都被她死皮赖脸的缠上。” “依奴婢看,夫人倒也不必过于担心,将军他只不 过是一时心软,用不了几天就会看清她的真面目,然后把她连人带铺盖卷的赶出去,省得丢人现眼!” 可惜楚楚听到这番话后,完全没有被宽慰到,甚至她不断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越想就越是心冷。 ——看清白辛夷的真面目?把她赶出去? 要是真舍得把人赶走,也不至于让她继续作妖,到现在都不尴不尬地在府上住着。 说到底,萧成策还是被那张貌美皮囊蛊惑了,只不过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而且楚楚也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小官之女,竟然会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难缠,更加不好对付。 她原本以为中原女子都是平庸无趣的,被诗书礼仪、家族规矩驯化成了温吞隐忍的模样。 就算自己以妾室的身份,跟随萧成策回来,早晚也能独占丈夫宠爱,被扶成将军府的正妻。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这盘棋,到底是她棋差一招。 何况白辛夷根本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不仅惯于卖弄风情,还把萧成策的心勾得不上不下。 再这么下去,恐怕他们两个早晚会滚到一张床上。 这边楚楚咬着红唇,满眼的不甘怨恨。 另外一边,辛夷却坐在凉亭里悠闲地吃茶赏景,心情很是美妙。 她乌发间的红绳上缀着一只银铃,刻着明显的异族纹饰,是从谢漱那儿抢来的。刚开始谢漱还很不乐意,攥住她的胳膊,非要来解她编好的头发。 辛夷自然是没错过这个肢体接触的好机会,她就势倒在他怀里,粉唇撞上他的颈间。 然后用故作惊讶的语气问,“阿漱这是做什么?怎么青天白日的,就要来剥姑娘家的衣裳?” 少年浑身僵硬地想推开她。 她却咯咯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奖励给发情期的小蛇,想要更多,你得求我。” 谢漱当然没有求她。 他俊脸青黑,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吃了,但尽管如此,也没有再试图伸手推她,而是认命一般被她抱住,衣襟上沾染了她袖间幽香。 所以到了最后,辛夷还是乌发上绑着苗疆少年的红绳银铃,坐在了凉亭里。 一边偶尔逗弄他,一边教他习字。 谢漱很聪明,不管多么晦涩繁杂的字,基本她教过一遍,他就能丝毫不差的记在脑子里。 就算过几天再考察,也根本不会出错。 于是辛夷的夫子日常变得很悠闲,喝喝茶,吃吃糕点,看看话本子,顺便在脑子里搜罗一些叫人难为情的情诗。 叫他默背下来,写给自己看。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辛夷眉眼弯弯,故意慢吞吞地念着他写在纸上的诗句,然后附到他耳边,小声地同他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好喜欢你,好想亲亲你,爱你爱到骨子里,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你,超级想让你做我的娘子~” 少年呼吸一顿,捏断了手中的狼毫。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早晚会被白辛夷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气死。 殊不知他们这副亲昵嬉笑的模样,落在不远处的楚楚眼里,是多么刺眼。 她默不作声地攥紧了掌心,冷冷望着。 为什么? 为什么就连谢漱这样孤僻的不通人性的怪物,也默许了她的靠近? 不,不仅是谢漱,还有那条从小被他用血喂养长大的竹叶青。根本不亲人,就连她这个阿姊都不能随便触碰,此刻却被白辛夷绕在腕间,随意抚摸。 楚楚咬紧牙关。 她不能放任白辛夷再继续下去,她绝不会被任何女人抢走现在拥有的一切! * 下午的时候,辛夷正蹲在院子里看花。 有眼生的小丫鬟过来说楚楚想找她喝茶,顺便谈谈心。 辛夷觉得稀奇,她们两个有什么好谈的。 一个是备受宠爱的艳妾,一个是心思歹毒的原配,站在彼此的角度上来看,应该都很不待见对方, 但既然对方都找到门上了,就算是鸿门宴,她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想了想,让丫鬟带话回去,说她晚会儿就去,让她们夫人提前准备好自己喜爱吃的酥酪点心。 小丫鬟听罢,望向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像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到底还是做全了表面功夫,低声应了下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辛夷带着婢女香兰来到了楚楚面前。 她冲对方露出一个三分凉薄、五分讥讽的笑,将自己不好相处的善妒人设坐实,然后不等对方招呼就施施然坐下,“新夫人找我过来,到底是有什么话想说?” 楚楚像是早就习惯了她如此,毕竟府中上下无人不知:白辛夷没有丝毫的容人之量,所以才会作茧自缚,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也没太生气,唇角微扬,“我今日找白姑娘过来,是想给你赔个不是。” 辛夷拿糕点的动作顿住,饶有兴致地望向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很新奇的话,“哦?” 竟然不是来找茬问罪的,而是要向她道歉。 楚楚点点头,语气似乎很诚恳,“说到底,事情会弄到今天这个局面,我也不是没有半点过错。毕竟当时答应和识璧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家中尚有一位原配夫人。只是好姻缘对于女子来说,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遇到了,就断然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说着望向她,像是在寻求某种认同,“这个,白姑娘能理解罢?” 辛夷嗤笑一声,然后很认真地摇摇头,“不太能理解呢。要是能理解的话,当初就不会推你了。” 她这话说得太放肆,害得旁边的香兰都冒了几滴冷汗,干咳两声想要提醒她收敛一下,可惜辛夷无动于衷。 楚楚似乎早就心理准备,听她这么说,也没露出多少意外的表情。 继续笑了笑,不过这次不是绵里藏针了,而是图穷匕见,“但不管怎么说,以白姑娘如今的身份来说,确实不太适合在将军府再这么待下去了。时间久了,只会弄得大家都处境尴尬,而且识璧现在还能容忍你,不代表一直能容忍你。白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继续赖着不走的话,只会消磨掉彼此心中的最后一丝情分。” 第44章 辛夷不为所动,悠然喝了口茶,“那就等他彻底不能容忍的时候,再赶我走好了。” 说着用挑衅的眼神望向她,思衬道,“说不定没有那一天,或许在此之前,萧成策就会重新爱上我,并且爱我爱得不得了,只怕到时候我就是主动想走,他都不肯呢。” 楚楚唇边的笑意果然淡了,脸色也难看起来,“你觉得可能么?将军是个认真专情的男子,早在边疆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我许下了海枯石烂的誓言。” “而据我所知,你们成亲当夜,他甚至没有挑开过你的盖头。” 辛夷这次是真的没忍住,被她噗嗤逗乐了。 怎么说呢,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无比天真,总觉得男人是什么永不变心的动物,好像只要他们标榜了自己深情专一,就多么值得相信似的。 她捧着脸点点头,“我觉得可能啊。要不然那天,我当着你的面把他挤兑成那样,气得萧成策脸红脖子粗的,也没见他真的把我怎么样。” “至于那些所谓的誓言,值钱么?我要是真的想听,也能哄得他洋洋洒洒说出好些句来。” 话落,气氛彻底沉寂下来,周围异常安静。 但落在辛夷身上的目光,却是不满和指责巨多,好似她说出的话有多么刻薄过分一样。 辛夷望着面前女子那张渐渐发白,失神不安的脸,知道她大概是听进去了。 其实对方的话也挺戳心的,可惜她不是原主,对萧成策也没有什么真心,所以戳不到她。 话说到这儿,继续再待下去也很无趣。 于是她喝完案上的茶,站起身子就准备走了,谁知道刚起身就被人猛地攥住手腕。 楚楚也彻底不装了,红唇勾着,冷着脸威胁道,“我劝白姑娘识趣些,自己离开将军府。” 辛夷皱眉:“放开。” 对方当然没听她的话,反而攥得更紧了,像是打定主意要逼着她退让。 辛夷气得冷笑一声,直接甩开她的纠缠。 没想到下一秒,原本还站得平稳的女人,好像被她推得立刻失去方向似的。 短促惊叫一声,跌倒在了旁边的碎石子路上。 几乎是瞬间,膝盖就被尖锐的石头划破,立刻渗出殷红的血来。 辛夷:“……” 这熟悉的场景,这狗 血的风味,不就是八点档的电视剧里常见的么。 辛夷有些嘲讽地扯扯嘴角,等着下一秒萧成策就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对她大发雷霆,指责她屡教不改,还是那么凶狠歹毒。 反正她在萧成策心底的印象已经很坏了。 再坏一点好像也无所谓,而且辛夷觉得自己很有几分狡辩的功底,就算对方真想把过错赖在她头上,她也多得是说辞让他们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冲过来的会是谢漱。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从头看到尾,还是恰好就看见了她们争执的那一幕。 楚楚倒在地上,膝盖处被划破的裙裾血色深深。 原本娇俏灵动的眼中,此刻却盛满了隐忍的眼泪,就连那张小脸都变得逐渐苍白。 少年路过她身边,情绪冰冷的把她推开,烟紫色的衣角带起风,乌发间还缀着和她一样的银铃铛。 然后他分开婢女的搀扶,打横抱起楚楚,动作小心翼翼,透着不自觉的怜惜心疼。 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猛然一滞。 接着转为深深的厌恶,用那种古早剧里看恶毒配角的眼神看着她,没有丝毫温度,仿佛认定了她的恶毒本性。 楚楚在他怀里苍白皱眉,泪水缓缓流下,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形象。 她攥紧他的衣袖,轻声唤道,“阿漱……” 少年听完不再犹豫,抱着她沉默地快步离开。 再次经过辛夷身边的时候,仍旧像之前那样,完全没有为她停留。 其余的婢女也都跟着走干净了,只有香兰,在她旁边忍不住担心的碎碎念。 听起来很焦急的样子,“完了完了,将军要是知道你又推了楚楚夫人,肯定会特别生你的气!那可是他捧在心尖上的爱妾,这回我们不会真的被赶出将军府罢?”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就连离得那么近的香兰都不太能分辨得出来,方才楚楚是故意摔倒,还是被她家小姐使力推倒的。 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是后者。 要是真被赶出去了,她们主仆二人的结局很可能就是流落街头,白家的人本来就不待见小姐,觉得她出生的时候克死了长兄,是天生的丧门星。 这下要是知道小姐被休了,可怎么得了? 辛夷却安静站着,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 就好像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完全没有情绪似的。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情绪。 她觉得有点可笑。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错得有些离谱。 她以为这段时间的攻略陪伴,还有持续在上涨的好感度,都足以说明他们之间在渐渐拉近距离。 但实际上,那些好感度是如此地微不足道,跟虚幻脆弱的泡沫差不多,一戳就破。 比不过楚楚稍微用点手段。 谢漱方才看见那一幕,甚至表现出没有了解前因后果的必要。 因为在她和楚楚之间,根本不用费力就可以做出选择,他绝对的信任偏向楚楚,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她划分到了敌人的阵营。 过了片刻,也许是很久。 系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确定问,“宿主,你哭了?” 辛夷这才后知后觉的摸摸脸,确实有点湿。 她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擦,“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丢人而已,当了这么久的恶毒女配,今天还是第一次滑铁卢。” 第30章 假惺惺 将军府,东侧院。 萧成策听雁水苑的丫鬟过来说,楚楚请白辛夷吃茶,两人起了争执,结果被对方恼羞成怒的推倒在地上,现在膝盖处磕破了一大片。 请的大夫虽然过去了,但发现有几个碎片嵌得比较深,得先挑出来,楚楚哪受过这种罪,眼下正疼得快要晕过去。 萧成策听完立刻怒气翻涌,摔碎了手边杯盏:又是白辛夷,又是她。 自从他回来之后,这个女人就没消停过。不是争风吃醋,就是跑到楚楚跟前惹是生非,不把后宅祸害干净不算完! 他真是越来越后悔了。 或许当初就不该因为一时心软,把她留下来,如果早就断得干脆点,也不至于现在闹得不得安宁。 直到刚才那一刻,萧成策才发现,自己对她的耐心好像消耗完了。 他对白辛夷的耐心,已经点燃到尽头。 楚楚性子天真,不谙世事,自然是不懂得后宅女子这些藏在深闺的阴毒算计,而他既然纳了楚楚为妾,就要保护她不受旁人伤害。 他不能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总是沾染这些污糟事。 许是萧成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阴寒得能滴水。 使得旁边负责侍候的小厮都只能佝偻着身子,不敢随便出声,同时心底忐忑唏嘘着,祈祷那位不断作妖的前夫人能自求多福。 然而还没等他们赶过去看楚楚,那个罪魁祸首就主动找上门来,说是有话要跟他当面说。 萧成策听罢冷笑一声,咬牙道,“她还有脸过来?天天弄出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真是不知死的鬼。” 小厮看到自家大人气成这样,以为他是肯定不会再见白辛夷了,没想到他兀自气得胸膛起伏了片刻。 还是认命似的闭上眼,牙关紧咬着,招手示意让外面的女人进来。 门扉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随即有一只妃色绣鞋踏进来,藏在暗紫色的织金襦裙底下,莲步款款,摇曳生姿。 每次看到白辛夷的那张脸,小厮都能隐约明白几分:为什么她都恶毒成这样了,自家将军还是总会忍不住地对她心软。 温柔乡,英雄冢,这谁能不心软? 甚至他觉得,从看到面前女子的那瞬间起,自家将军的怒气就已经消了一半。 估计再听对方哭哭啼啼地说上几句软话,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谁知道女子那张小脸冷冷的,语气也冷。 像是艳丽不可方物的棠花,又像是绝不会轻易折腰的青竹,“请将军赶我出府罢,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萧成策一愣,气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你……” 他摔碎手边的那只玉如意,砸到她脚边,“你伤了楚楚,我还没去找你的麻烦,你竟敢主动过来大放厥词!!” “那不是正好?我人就在这里,将军想找什么麻烦就赶紧找好了。” 她眸色秾丽,唇边笑意嘲讽,“要不然等妾身走了,将军想找都没机会了。” 萧成策见她如此,也冷沉下声音,“你非要这么不知悔改?” 第45章 他觉得自己占理,可以将她从头批判到脚,“难道不是你跟楚楚发生争执,将她推倒,才会害得她流血受伤?现在就连道个歉都不愿意,白辛夷,你未免太令人失望!” “妾身今日才知道,原来做错过一件事之后,是会变得百口莫辩的。” 说着,那双妩媚冷淡的眼睛望过来,“因为后面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在将军心底,都还是那个恶毒成性的女人。” 萧成策听出她话外的意思,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今日这桩事,你还是无辜的不成?” 他想到了先前婢女的回话,以为她又要巧言令色推诿责任,语气发沉,“亭子里那么多仆婢都看见了,就是你动手推得楚楚,你打算不承认?” 辛夷笑了,凉薄问他,“既然证据证人都在,妾身不承认有用么?” 她倒是坦诚,反正都推过一次了,背锅背得熟能生巧,也不差第二次。 萧成策的眉头于是皱得更深。 辛夷继续说,掺杂着虚实难辨的真心,“当初得知将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妾身满心雀跃,高兴得整晚都没睡着觉,可第二天还是早早起床梳妆,想去府门前迎接将军……” 说到这里她神色一顿,仿佛回忆起什么痛楚的事,“然后就看到将军怀里,抱着个模样艳丽的苗疆少女,那是被你捧在心尖上的爱妾。” “可我呢,我是什么?如果你已经跟另一个女人相知相许,那我在将军府独守空房,翘首以盼的这两年光阴又算什么?” “妾身承认,自己曾因为嫉妒做了错事,伤害到了楚楚姑娘。但那也是因为太过爱慕将军,所以才会更加害怕被抛弃。” 萧成策听着她貌似怨愤指责,实则却在诉说情意的话语,心中多少有些动容。 他想,白辛夷终究是爱他的。 古往今来,后宅中的女子因爱生恨,嫉妒到面目扭曲的也不在少数,虽然她的作法不对,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够谅解。 于是语气松缓些许,开口打断她,“那桩事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而且不是没人跟你计较吗?你只需要好好的待在将军府,安生一点,怎么今日又跑过去招惹楚楚?” 辛夷眼底含了泪,欲掉不掉的,“妾身并没有主动招惹,是楚楚姑娘让丫鬟过来传话,说要请我吃茶谈心。” “而且妾身自知在府上处境艰难,跟个下人也没什么区别,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这才不得不点头答应。” 她平时恶毒放纵,此刻哭起来却透出几分单薄倔强,莫名惹人疼惜。 尤其是萧成策本来就拿她没办法。 系统在旁边对她的演技大肆赞许,“宿主真厉害,都快把萧成策哭成泪控了,感觉你再哭会儿,他都要心律不齐了。” “不过还是点到即止比较好,别太假了。” 辛夷当然没有收敛,甚至变本加厉。 就见她鸦黑睫羽略微一颤,泪珠就扑簌簌地从颊边滚了下来,“谁知道不过是自取其辱,她说将军今日会容忍我,但不见得以后还会继续容忍我。” 说完笑起来,只是那笑意里却有几分凄楚,“可将军真的容忍过我吗,如果真是那样,当初又怎么会轻易地休弃我?” 谁能抵抗得住自己感兴趣的女人,在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诉说情意呢? 她确实是又坏又蠢,但是她美。 而且从一开始就是对方薄情寡性,辜负了自己的原配。 果然,萧成策看她半天,没忍住揉着额心,沉沉叹了口气。 走过去,把站在面前梨花带雨的女子拉到怀里,无奈而纵容地给她擦眼泪,“你的性子过于偏激,简直是处处不饶人,往后要改一改。” 辛夷轻轻哽咽着,在他怀里抬头。 假装识大体了一回,“那……识璧能带着我也去瞧瞧她么?毕竟今日的事,我应该跟楚楚姑娘道个歉。” 萧成策见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想笑。 心底却舒缓起来:原来这个总是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的女子,只要耐着性子安抚几句,也会示弱服软。说到底,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太在乎他了。 “真的去道歉?” 辛夷闻言止住哭意,像是对他的怀疑有点生气,满脸不高兴地伸手推开她。 但最终还是冷哼一声,“真的是去道歉。” * 雁水苑。 看诊的大夫帮榻上女子清理好伤口,然后用干净的绸布包扎起来。 仔细叮嘱了贴身婢女这几天让她们夫人少沾水,饮食上面也要注意,再配合着服用汤药,过些天就好了。 大夫走后,楚楚问小丫鬟,“派人去别院告知将军了么,怎么他还没过来?” 刚才清理伤口的时候实在太疼,她额边鬓发都被冷汗浸湿了些许。 云芝听罢点头,“去了的,可能大人有什么重要的事,路上给耽误了。” 说完整理一下两边的床帐,安抚道,“放心罢夫人,将军那么在意心疼您,肯定会很快赶过来的。至于那个白辛夷,这次保准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楚楚却没有应答,她的眼眸一转,将视线落在了旁边始终沉默的少年身上。 他睫羽微垂,脸上没什么情绪,像是对她们说话的内容漠不关心。 楚楚望着少年俊秀的侧脸,眸光微动,开口唤了声,“阿漱。” 她招手示意他坐过来点,然后忍着骨子里渗出来的畏惧与反感,握住了他的手,“你知道的,阿姊在将军府里也并不是事事如意,哪怕不主动招惹旁人,也不能避免恶意和伤害,就像今日……所以在这里,阿姊能依靠的除了识璧,就只有你这个弟弟了。” 她笑着问,语调柔缓,“你会永远陪在阿姊身边的,对不对?” 谢漱望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女子的面容。 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楚楚见他如此,静默无声地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白辛夷在他心中的位置还不是很重要,起码没有她重要。 就算她日后想暗中做些什么,也不用有太多顾虑。 ……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萧成策总算是赶过来了。 只不过他身边,却跟着个怎么也令人意想不到的女人。 楚楚发愣一瞬,然后眼眶倏然就红了。 她虚弱地倚坐在榻上,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与伤害,对着那个碧衣女子道,“你过来做什么,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她真是又气又怒。 明明是费尽心思的苦肉计,但想要对付的人竟然毫发无伤,甚至还如此施施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萧成策看到她噙着泪意、不可置信的失望眼神,心底也难免疼惜愧疚。 毕竟楚楚的脾性他是再了解不过的,她绝不会主动跟人争抢,除非是对方做了什么故意挑衅的事。 白辛夷脾气差,连他都敢时不时的讽刺惹怒,更不要说是对待他的妾室了。 于是想也未想地走到榻边,摸着楚楚的脸,温声安抚道,“方才辛夷去找我说了此事,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特意来跟你道歉。” “所以呢,识璧希望我原谅她?” 她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心底的怨恨,但语气间仍然透出些许愤懑。 “不用原谅我。” 辛夷略微勾起红唇,慢吞吞地走上前去,艳如棠花的脸上尽是风情,“对不住,今日的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该失手推了姑娘。为此我特意去跟将军负荆请罪,让他把我赶出府去……” “可他不愿意。” 辛夷说着眼波挑起,微微地笑了,“他希望我能继续留下来,并且,和姑娘好好相处。” 楚楚气极,许是情绪波动太大,当下捂着心口艰难咳嗽了起来。 旁边的萧成策见状立刻拧起眉,又是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给她喂水,又是将手抚在她后背上顺气,真真是在意得不得了。 楚楚咳了好半晌,才阖上泛红的眼眶软倒在萧成策怀里。 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对守在榻边的紫裳少年说的,“阿漱,帮我送客。” 那道紫色身影一顿,片刻后抬眼望向她。 虽然没能说出什么,但眸底的冷漠驱逐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辛夷自从进来这个房间之后,就在刻意的忽略他。 忽略他的视线。 忽略他的存在与呼吸。 而且她本来就打算道完歉之后,随便阴阳怪气两句,然后识趣离开的。毕竟继续留下来打扰这对有情人叙话,也没什么意思。 起码在谢漱用那种目光看她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可她现在改主意了,她偏要死皮赖脸。 偏要看看这个苗疆来的小哑巴,对他阿姊不喜欢的女人,究竟可以表现出多少敌意。 紫裳少年走到她面前,乌发红唇,轻垂下两道小扇子似的睫羽,不带情绪的俯视她。 第46章 辛夷冷着脸与他对视。 他那张脸很清秀,眸如点漆。 从第一次看见谢漱的时候,辛夷就觉得他漂 亮得很有欺骗性,像个孱弱无害的邻家弟弟。 也确实是邻家弟弟。 不过是被她心底扭曲嫉妒着的,艳妾楚楚的弟弟。 沉默片刻,对方似乎失去了耐心,指骨攥住她细瘦的胳膊,力度没有分毫怜惜的意思。 “出去。”他的眼神如是说。 辛夷也莫名来了气,眯起妩媚冰冷的眼睛,故意凑近了问他,“哦,不走又怎么样?” 她的呼吸幽兰般的吐在他颈侧,却没有半分旖旎气息。 话落,就被人握住肩膀。 被对方用着似提似抱的姿势,带离了身后的房间。 直到这时辛夷才发现他看着身形清瘦,力气却大得要命,尽管她努力挣扎,对方也纹丝不动。 等房门关上,她的脚步落到院子的地面上之后,肩膀上的指骨才骤然松开。 可惜那人松手松得太快,而她没来得及站稳。 于是就那么摔倒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虽然不至于磕得多严重,但手肘处还是火辣辣的疼。 辛夷鼻尖一酸,泪珠倏地掉下来,直直砸到身下的青石板砖上。 狗东西。 狗东西谢漱。 她今天两次觉得委屈,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谢漱似乎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辛夷会站不稳,更没想到她会就那么摔倒。 于是回过神后,俯下身子就想伸手去扶她。 可惜还没碰到对方胳膊,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用不着你假惺惺。” “你刚才就是故意的对不对,因为我害得楚楚跌了一跤,所以你要替她报复回来!” 谢漱望着那张写满怒意的小脸,嘴唇微微翕动,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只能看着她撑着胳膊爬起来,纤细倔强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 * 柳絮飘飞,天色晴朗。 香兰将新买来的榛子酥放在瓦罐里,然后去庭院收拾落花,最后拄着笤帚看到了打算出门的辛夷。 “小姐,你又要去哪儿?” 辛夷言简意赅,“珍宝阁,卖画。” 这几日反正是闲得无聊,她索性又画了一副,多给自己攒点零花钱。 香兰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嘱咐道,“那小姐你早去早回,别在外头耽搁太久。”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小姐最近的心情不大好,具体哪里不好她也说不上来。最明显的就是作妖频率大幅度下降,叫人有点不习惯。 不过。 像这样安安分分的就好,省得让她这个做丫鬟的跟着胆战心惊。 辛夷出府的路上,遇到了谢漱。 少年仍旧是穿着身烟紫色的衣裳,乌发上缠缀着红绳银铃,就是袖子的宽窄略微不同,上面的暗纹也有些区别。 辛夷看见他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目不斜视的就从他身边过去了。 系统看着她任意妄为的样子,提醒道,“宿主,你的任务是攻略谢漱,不能总这么冷着他。” “怕什么,这些天他的好感度不是还上涨了10个点吗?” “我觉得适当的冷一冷,也没什么坏处。” 而在她身后,少年却微微滞住了脚步。 谢漱望着她清艳面容和逐渐远去的身影,有点恍惚,脑海里不自觉回忆起来昨日楚楚对他说过的话。 “阿漱,你不要被中原女子哄骗了。白辛夷当初之所以会主动接近你,是因为犯了错,怕被赶出将军府。或许还是为了借机报复我,想要离间我们姐弟间的感情。” “而且你是蛇族之人,身负蛇族血脉,除了阿姊之外,注定不会被旁人真正的喜欢接纳。” 或许楚楚说得对。 白辛夷那日看到他蛇尾的眼神,分明就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与害怕,她是为了活命,才会豁出去亲他。 而且,她本来就是那种随意撩拨、不择手段的女人,对于他这样的怪物,能有什么真心。 想到这里,少年不再怔神停留,毫不留恋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转身。 …… 夜深人静,渐渐虫鸣。 因为酷暑难消,厢房两边的窗棂都被支起来,只在床榻前隔了一道屏风。 辛夷躺在竹席上睡觉,披散的乌发遮住鼻梁和眉眼。 她睡得有点迷糊半梦半醒之际,忽然感觉身上爬上来什么冰凉滑软的东西,从脚踝一路往上。 那种诡异的感觉太过明显,令辛夷终于忍不住蹙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然后她就看到有一条通体翠绿的细蛇,正在往她裙襟里钻。 是谢漱养的竹叶青。 第31章 发情 辛夷坐起来,将缠在身上的竹叶青扯开。 和那个翠绿的小脑袋面面相觑。 然后温柔地把它捧在手心,温柔地掀开被子,趿着绣鞋下床。 将原本支起的窗棂再抬高一点,果断把手上的竹叶青扔出去,接着用力关上窗户。 没品的小破蛇,到处乱爬。 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和杂草碎屑,就敢往她的床榻上钻! 外面摔进草丛里的竹叶青,好似也有点懵。 怎么回事? 它记得对方很喜欢摸它来着,那张粉唇还不止一次亲过它的脑壳、夸它生得漂亮可爱。 好难过,这才过去几天。 女人果然都是这个世间最善变的生物。 片刻之后,隔壁院落。 门前微微窸窣一阵,有东西顺着下面的门缝溢了进来。 榻上假寐的少年睁开眼睛,眸底却半分睡意也无。 方才小青蛇偷偷从他袖中溜出去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动静,甚至隐约猜出来它到底是想去找谁。 毕竟这条竹叶青是被他从小饲养,并且用自己的指尖血喂养长大的。 自然有心理感应。 但他却意外的没有阻止,只是在心底默默想着:就算小青蛇如愿以偿地找到了白辛夷,也极有可能会在她那里碰壁。 它以为对方喜欢自己,却不知道那只是白辛夷为了活命自保,勉强装出来的喜欢。 是用来讨好他,降低他戒备与杀心的手段。 高兴了就随手逗弄两下,不开心了,就弃如敝履,仿佛就连多看一眼都懒得。 她不就是这种女人么? 勾引撩拨的情话常常随口就来,对着身边的哪个男子都可以,虚情假意,根本没有真心。 虽然谢漱一直在心中这么提醒自己。 但真的看到竹叶青从隔壁灰溜溜地回来了,心底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沉闷,仿佛压了什么东西。 夜深人静,被驱逐的竹叶青蔫头蔫脑地重新钻回他衣袖里,一人一蛇,都是如出一辙的冰冷体温。 他袖间的东西缩到合适的位置就不动弹了,仿佛陷入了冬眠。 谢漱沉默片刻。 继而神色阴郁的闭上眼睛。 与此相反的是,辛夷倒是踏实的睡了个好觉。 不过自从那夜之后,她发现一个恼人的规律:就是谢漱养的竹叶青好像被她扔上了瘾,每次半夜都会溜过来一次,不是往她衣裳里钻,就是往她被子里钻。 被发现了也不心虚,而是可劲儿的磨蹭。 直到被她神情麻木地拎在手上,打开窗户扔到外头的草丛花圃里。 辛夷觉得那条竹叶青有病,谢漱也有病,那么大人了管不住自己养的东西。 天天纵容它往外面跑,如果不是她前段时间做过一定的思想准备,早就被那条黏人的绿色长虫给吓死了。 不过她最近虽然有意的冷着谢漱,却也没闲着,往萧成策那里去得很勤。 刚开始萧成策是高兴的,以为她转性了学乖了,要做他身边另一朵懂得察言观色的解语花。 结果辛夷的“正常人”没装过三天,又在他面前暴露本性,不是尖酸刻薄地说楚楚坏话,就是在准备惹他生气的路上。 话里话外的pua他,将他从头到脚分析一遍,说他的面相看起来大凶,需要行善积德,这辈子注定不能妻妾两全,否则的话很 可能会倒血霉。 就比如今天,本来辛夷是奔着勾引他去的,结果最后听着萧成策摔了几个杯子,放了几句狠话,就被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 幸亏她早就知道自己待不长,提前让香兰在别院里准备了酥酪等着她。 没想到会在路上碰见谢漱。 少年的瞳仁漆黑安静,整个人透着几分古怪的危险气息,不知道为什么,辛夷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快被憋疯的压抑。 出于这种敏锐嗅觉,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本能的想要离他远一点。 谁料这退避的动作落到了少年眼底,却被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谢漱望着她沐浴后微湿的乌发,被搂抱后变得衣衫不整的裙襟,再联想到从前她去勾引萧成策的画面……心底的阴暗情绪开始不断滋长,令他莫名绷紧下颌,呼吸起伏地死死盯住她。 第47章 辛夷浑身都毛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冷血蛇类盯上的猎物,很不安全,很不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于是用不确定的语气,开口询问系统,“谢漱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难道是因为这些日子没理他,让他有了充分的时间去楚楚那里碰壁,所以提前黑化了? 系统:“目前是50%,不过……”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扎心的提示音,“检测到谢漱目前好感度为49%,48%,47%,46%……” 辛夷:“……” 没看见她的时候就悄摸摸地涨,多看她几眼就往下跌是吧?而且还是跌起来没完的那种。 这是什么体质?欠虐? 还是说根本不需要她再多做什么,让他沉浸式的自我攻略就好了?毕竟实践得出,越不理他他就越涨。 辛夷搞不清楚他的想法,干脆不搞了。 脚步顿了顿,就想让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过去,却被攥住胳膊抵在身后的石壁上。 “你干嘛!”她咬着唇怒瞪。 那双漆眸凑得她很近,可能是天色太暗,有一瞬间变成危险的竖瞳。 不过辛夷没看清,因为少年已经低下头开始闻她,从鬓发闻到耳侧,再从脖颈闻到衣襟,好像在确认有没有别人的味道,眼看着少年俊秀挺拔的鼻尖,就要碰到那绣着几枝芍药的蓝色抹胸。 辛夷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将他推开。 对方茫然片刻,而后抿着唇,竟然露出有些委屈的神色。 他还有脸委屈,方才都快把她闻透了! 要不是她反应过来及时制止,他是不是要跟那条不要脸的小青蛇一样,哪里都钻,哪里都嗅? 以前主动勾他的时候,他各种嫌弃宁死不屈。 现在辛夷终于愿意消停几天了,这破蛇又堵着她在这儿嗅闻一通。 辛夷越想越气,故意笑得妩媚撩人,伸出葱白的指尖点了点少年胸膛。 视线貌似不经意地与他对上,“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是萧成策的女人?整个将军府上只有他一个男子可以亲我碰我,而你,就连像这样嗅闻的资格都没有。” “滚开。”辛夷逐渐不耐。 他还是不动。 浓黑的眸子死死盯住她。 辛夷只好说,“你再不滚开,我就喊人过来救命了,你是希望我把萧成策和楚楚都喊过来么?” 这条小径,正好离雁水苑和东侧院的位置不远。 不知是这句威胁中的哪个字起到了作用,谢漱终于肯挪动挡在她面前的身子。 却在她拢紧外裳打算离开的时候,将她簪在发髻间的一支流苏步摇顺走。 辛夷一愣,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拿我步摇做什么,是打算借花献佛,送给楚楚么?” 本来性格就已经非常的阴郁孤僻,不怎么讨喜,现在更是莫名其妙,开始向疯子靠拢了。 辛夷想要回自己的簪子,对方却警惕后退,最后头也不回的拿着簪子离开。 “……” 这到底是谁的东西? * 夜里的风柔柔的,虽然还是有些燥热。 吹得墙角小花伶仃摇曳,狗尾巴草也跟着轻摇,让人浮躁的内心都跟着安静了几分。 辛夷暗骂了谢漱一路。 但等她回到破败的院子里,看到香兰捧出两碗提前准备好的冰镇酥酪,还是立刻舒坦了起来。 这种天气,吃上两碗冰酪才是最享受不过的事。 主要是古代也没空调,而且她在府上还是失宠的状态,所以消暑的方法实在有限,吃冰是最容易实现的。 辛夷端起一碗,把另外一碗递给香兰。 香兰摆摆手,好像有些羞愧,“奴婢方才已经吃过三四碗了,现在有点撑。” 于是辛夷就不再谦让,坐在庭院里,看着趴在草丛间的蛐蛐慢吞吞地吃起来。 等到都吃完之后,发现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她就干脆躺在旁边的美人榻上吹风。 这个时候香兰却被管事嬷嬷叫走了。 对方告知香兰,说别院有个小丫鬟临近傍晚的时候就说要过来找她,结果现在都没回去。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想叫香兰也帮着一块去找找。 小丫鬟跟香兰算是同乡,等香兰陪嫁进将军府之后,两人一直相处得不错。 于是香兰听完这些也跟着心里着急,匆匆地跟辛夷打过招呼,就义不容辞地去了。 大概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擦着汗,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案上的茶碗,猛灌凉茶,好不容易气喘匀了,瞧上去又有些心有余悸。 辛夷不免觉得纳闷,“怎么了,出去一趟见鬼了?还是说你们找了半天,最后也没找着那个丫鬟?” 香兰好像有些犹豫,但还是选择告诉她,“小姐,你听了别害怕。珠儿根本不是走丢或迷路了,她是被吓晕过去的,她说……她说自己昏迷之前,看到了一条壮硕无比的蛇尾,有树干那么粗,花纹还特别恐怖,好像还长了人的身子和脸。” “我觉得她可能是发癔症,或者眼花看错了,但她醒来后哭得不行,非说自己没看错,看到的就是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香兰还在碎碎念,完全没注意到她家小姐骤然僵硬的身子。 而在一墙之隔的院落,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 养在瓦罐匣子里的蛊虫和毒蛇,纷纷感受到主人混乱的情绪,躁动不安的扭曲着肢体,似乎打算齐齐冲破桎梏。 房门虚掩着,案上的烛台供着两支短烛。 鲛绡掩映的床榻上空无一人,梨花木屏风被拍得四分五裂,顺着被甩翻拍碎的满地狼籍望去,可以在屋子的角落里看到蜷缩的少年身影。 他似乎很痛苦,发情期的蛇尾控制不住的化出来,忍耐到极致,脖颈处的汗水渐渐渗湿了衣裳。 显出他漂亮的锁骨,和紧实的腰线,透出苍白而淫。靡的味道。 那张俊秀无害的少年脸,此刻染上浓重欲色。 殷红的薄唇开阖,神志不清的发烫喘息着,脑子里却翻来覆去想到白辛夷的脸。 好渴。 想咬她,想跟她交缠在一起。 谢漱难受的呜咽一声,而后将手中锋利簪子狠狠划过身下的蛇尾。 自。残似的,一道又一道,夹杂着似痛楚似愉悦的喘息,和殷红血色渐渐交汇在一起。 辛夷过来找到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觉得谢漱可能不是发情了,而是疯了,哪有正常人会对自己这么凶狠的,被簪子划过的地方血肉和鳞片一起翻出来,光是看着就疼死了! 她眉头蹙得死紧,走过去,俯下身子拍他的脸,“谢漱,谢漱……” 她试图唤醒他,让他清醒过来。 许是疼痛让他有了片刻清醒,那双浅金色的蛇类竖瞳在听到辛夷的声音后,微微怔愣。 虽然滔天的情欲并未消散,却能够勉强辨认出面前的女子是谁,可惜他 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唇语无声喊了句,“……辛夷?” 竖瞳盯紧她,似是没想到在自己极度狼狈痛苦的时刻,她会过来? 她竟然,还愿意过来? 辛夷见他恢复了点意识,也骤然松了一口气,刚想扶着膝盖站起身,就被少年小心翼翼地扯住了裙角。 别走。 他的眼尾泅开胭脂色,眸中满是卑微祈求。 辛夷低头看着他,看着他因为用力扯住裙角,而泛出青白的指节。 没有立即心软,而是反问他,“你不是可以去找楚楚么?像你上次雨夜发情时的那样,去找楚楚不好吗,现在扯着我的裙裾做什么?” 帮他可以,但她今日必须要弄清楚:他和楚楚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有的话,究竟是什么? 第32章 失控 辛夷确定谢漱听懂了她说的话。 因为他紧紧攥住裙角的青白指节忽然一顿,然后松开了,忍耐地将自己蜷缩起来,脸上都是滚烫的细汗。 但他有些抗拒回答。 艳丽蛇尾焦躁不安地磨蹭摆动,被簪子划破的地方不断有血水往外渗出,弄得地面砖石上到处都是,就连她的绣鞋鞋面都没能避免。 辛夷忍不住退开了两步。 低头看看自己绣鞋尖上缀着的明珠也溅上了几滴血,当即就拉下脸来,很想骂人。 少年唇是烫的,呼吸也烫,折磨到汗湿成缕的乌发凌乱地贴在下颌跟颈侧。 皮肤很白,唇色却殷红,此刻趴在地上不住的艰难喘息着,阴郁清秀的脸上,浅金色的竖瞳近乎失焦。 他好狼狈,他快撑不住了。 想舔她。 或许还想上她。 辛夷看着他趴在地面上半天没动,脸也埋起来,蛇尾上的花纹像是会流动。 第48章 片刻后微微蹙眉,走近些,试探着用罗裙下的玉粉色绣鞋轻踢了下他,“谢漱……” 好歹也是个有重要剧情的反派,毁天灭地的,原剧情中把男女主都强行喂盒饭了,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可惜她也不是蛇,不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但看样子应该很痛苦。 见对方迟迟没反应,她只好重新俯下身。 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脸,却不小心摸到了少年脖颈间被情欲浸满的汗,然后嫌弃地在裙裾上擦了擦。 接着又踢了他一脚,原本的诱哄也变得不耐烦。 近乎威胁的问他,“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就走了,不理你了!” 说完就作势真的要离开,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蛇尾骤然缠住。 然后大力拖拽到少年怀里。 “唔——” 谢漱把头埋在她脖颈间,湿漉漉的汗水蹭在她脖颈,呼吸混乱急促。 鼻梁反复摩挲,他又开始闻她了。 辛夷默默无言,他怎么跟狗似的。 想了想还是决定速战速决,于是直接用手捧住对方的脸,吐气如兰地凑近引诱,“快说,那天夜里为什么去找楚楚?说了就让你亲。” 话落不过数秒。 她就眉头跳动,挣扎着怒道,“滚开,不是让你现在亲!” 被推开的少年仿佛渴求到极限,艰难妥协。 他舔舔红润的唇瓣,痛苦蜷缩着身子,用汗湿的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蛊奴”。 辛夷:“没看懂,这什么意思?” 这两字跟他和楚楚有什么关系,而且跟刚才的问题也完全挨不着,难不成是想糊弄她? 对方就又神志混沌的,在旁边补加上几个字,“我……楚楚,喂血。” “是她的蛊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系统终于解锁了隐藏剧情线,立刻化身马后炮在她耳边解释,“搞清楚了宿主!谢漱之所以会被控制,是因为从出生就被喂养楚楚的血,成为只能听命于她的蛊奴。” “就算发情期,也必须靠她施舍几滴血液才能安抚,而且在此之前,楚楚每月都会割破自己的掌心给他取血饲养。” 所以那个雨夜,他才会狼狈不堪地跑出去找楚楚。 所以后来她看到楚楚的手上缠了白色绸布。 谢漱养了满院子的毒虫蛊蛇,日日与它们为伍。 原来他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月光照进庭院,也照进这躁热汹涌的一隅。 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情愫正在缓慢滋生酝酿,眼看着就要冲破所有束缚桎梏,将一切吞噬。 只不过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却眉眼呆愣。 她仿佛在蹙眉想些什么,浅碧色的襦裙铺成花瓣形状,写意流瀑一般。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那双死死盯住她的蛇类竖瞳,有多么情欲炙热。 辛夷后知后觉,打算抬眼去看时。 正好被少年卷着蛇尾压在身下,她的闷哼还堵在喉间,就被咬住唇瓣,急不可耐地抵开。 他亲得太深了,又凶又深。 舌根被吮得发麻,唇瓣也撕咬出了血腥味儿,她呜咽着被迫吞下对方渡过来的津。液。 辛夷刚开始还在试图挣扎,但他的怀抱太紧,口腔的温度又太热。 把她弄得头晕脑胀,骨头酥软了半边。 缠住她的蛇尾逶迤流动着缓缓向上,像是在抚触她的身子,系得好好的裙裳全乱了,裙襟领口变松散,就连腰间的香囊都不知不觉间掉在地上。 等到她因为呼吸不畅,眼尾绯红着掉了两滴眼泪,少年的唇终于离开。 但他仍然抱住不肯放手,埋头舔她白皙脖颈。 辛夷被舔得又疼又痒,喘息两声,水汽弥漫的眸子不自觉眯起。 颈窝处少年乌绒绒的脑袋也在扎着她,很快就要向下,她细白手指胡乱地按在蛇尾上,逼着自己短暂清醒。 不行。 再继续下去肯定要出事,蛇性本淫,要是跟谢漱发情期的本体做了,她一定会死得很惨,要多惨有多惨,谁也救不了她。 想到那副场景,辛夷恐惧地打了个哆嗦。 刚才还被亲到有些混沌的脑子,也立刻清醒起来:绝对不行,她打死也不要和谢漱的蛇身做!这辈子都别想! 但对方显然已经失去神志,抱着她埋在颈间推也推不开。 下一秒,月白小衣的系带松开了,辛夷蓦然咬着唇,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呻。吟……脸也红了个透。 就在事态即将变得不可控制时,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想用自己的血试试。 谁规定了蛇类不能更换饲主? 如果楚楚的血可以,那换成她的血,是不是也有可能?就算机率很小,也比坐以待毙的不去尝试好。 这么想着,辛夷终于下定决心。 她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然后闭上眼睛,狠了狠心的把指尖咬破。 好疼!她咬得太狠,指腹霎时有殷红的血珠涌出,叫她低头看了都不自觉发晕。 但咬都咬了,不能白费。 辛夷痛嘶着把指尖塞到他唇中,刚开始没成功,血珠都蹭在他薄唇上,第二次才塞进去。 他含住指腹后,果然开始下意识吞咽起来。 从狼吞虎咽的蛇类进食,到细致舔舐,每一寸都不放过,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月色更加清冷,也更加华茂皎洁,衬出这房间一隅有不为人知的迷乱。 辛夷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惨。 又是被亲得险些窒息,又是咬破指尖给他喂血,哪方面都很亏。 唯一的好处,应该就是那道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叮咚~恭喜宿主!检测到谢漱目前的好感度为75%,请宿主再接再励!!”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辛夷都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贫血了。 少年终于恢复了些许正常,靡艳的唇微张,把她湿漉漉的纤细指头吐出来。 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对她做了什么,漆眸怔愣片刻,逐渐情绪复杂起来。 方才如果不被打断,他可能会真的控制不住,缠着她肆意放荡的交尾。 辛夷本来就郁闷,现在看到他那副好像被逼良为娼、 趁机占了便宜的表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逮着她亲的时候推都推不开,事后清醒了,又开始对她避如瘟疫,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提着裙子凑过去,松散的小衣都没拢好。 故意睁着乌润妩媚的眼睛,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想要看看他是不是抗拒。 谢漱果然僵住不动,任她施为。 俊秀无害的少年脸庞微微泛出红晕,眼眸却无比漆黑,睫羽随着她的呼吸轻颤。 辛夷继续亲。刚开始是贴一下的那种亲,勾着他下巴,对准少年殷红的薄唇贴一下。 谢漱虽然仍旧漆眸沉沉,但却没推开她。 甚至是……期待。 隐秘而无法言说的期待。 于是辛夷就反复作弄他,亲了大概十几下。 等到对方终于难以忍受的时候,就压住他来了个深吻,两个人都在很清醒的亲。 舌尖慢吞吞搅缠在一起,混杂着彼此的喘息还有吞咽,听起来很不像话。 她亲完擦擦唇瓣上的水渍,故意问道,“喜不喜欢?” 谢漱红着脸闭上眼睛,偏过头不想看她。 过了好半晌,才在她的不停追问下诚实点了点头。 辛夷这才有些满意地笑,伸出藕臂勾住他的脖颈,将脸贴在少年冷冽的下颌上。 很是理所应当地跟他提要求,“只要你听话,以后还可以多亲几次,手指的血也可以喂给你喝。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说这些的时候,谢漱都没有多少抗拒反应,甚至难以抑制的抱紧了她,埋头在她衣襟上深嗅。 好像很迷恋她的气味与亲近。 他是蛇类,本来就没有什么道德感与羞耻心。是恶毒善妒的中原女子怎样,是萧成策的原配又怎么样,他不在意。 反正萧成策有楚楚了,他争不过他。 谁知道怀中女子下一秒问,“你会不会下情蛊?就是那种会让人深爱对方,死心塌地的蛊。” 不等他点头,就继续说,“能不能帮我给萧成策下个这样的蛊,叫他以后都只爱我一个。” 谢漱猝然僵住。 然后咬着牙,倍感羞辱的将她狠狠推开。 * 将军府,雁水苑。 小丫鬟云芝正在侍候自家夫人梳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偷偷脸红。 嘴里夸赞着,“奴婢瞧着不仅是夫人生得花容月貌,就连胞弟也是如此。小谢公子生得这样好看,本应该是上天恩赐,可惜患有哑疾不会说话,而且性子太冷淡了。” 说着她心底忍不住好奇,问楚楚,“谢公子从前喜欢过什么姑娘么?感觉他那副冷漠孤僻的性子,跟谁都不亲近。” 第49章 但他生得实在好看,唇红齿白的,貌若好女。 楚楚本来正在想着萧成策,难免心烦意乱,又听她这么问,当即就露出几分讽刺的冷笑,“自然是没有,就算全天下的姑娘都扑了上来,他也不见得会喜欢。” 那个怪物能喜欢什么姑娘?蛇类本来就是只有情欲,没有爱人的能力。 想到什么,扭过头问小丫鬟,“最近几天,识璧有没有主动去找过白辛夷?” 云芝摇摇头,“放心罢夫人,将军自从上次把她轰出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估计白辛夷自己也觉得丢脸,这段时间彻底消停了下来,基本不往东侧院那边去。” 楚楚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但松到一半又觉得,不能总是留着这么个祸害,要不然总也不得安生。 另一边,被她们议论着的辛夷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发痒的鼻尖,呼出一口气,重新蹙眉瞧着案上的药瓶发愁。 “必须今天下药么?” 系统回答她,“是的宿主,原剧情线是这么安排的。宿主今天不仅要给谢漱下药,还要尽量保证自己能苟住小命,因为从各种层面来说,你都没有读档重来的机会。” 第33章 坏她好事 没过一会儿,香兰进来了。 就是脸上的神色看上去有点犹豫,她似乎有满肚子苦水想说,尤其是看到自家小姐之后,更是心塞到不行。 小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每天不是在作死,就是在准备作死的路上。 如果好不容易消停几天,那也一定是在为后面养精蓄锐。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将军府上下的人都非得让她们得罪个遍不行。而且可以想象的是,她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香兰心中戚戚然。 果然,跟着一个以作死为乐的小姐,早晚会被全世界针对。 辛夷见她这副模样,挑挑眉,“办妥了?” 其实她就是随口一问,因为交代给小丫鬟的本来也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应该不至于出问题。 香兰无奈叹气,点点头,“嗯。” 说完又见辛夷继续低头摆弄手中的绿色药瓶,还是那副悠哉样子,忍不住提醒,“小姐,我们以后踏踏实实的不好么?总是这样惹是生非,奴婢真怕有一天会……” “而且谢漱又没惹过你,干嘛连他也要得罪?就冲他在院子里养的那堆毒虫毒蛇,也不应该得罪他。” 方才自家小姐催着赶着,让她去隔壁院落给那个苗疆少年递话:说她今夜要占尽将军恩宠,他的阿姊注定孤枕难眠,让谢漱可以趁机好好表现,过去陪伴宽慰他阿姊一下。 这摆明就是挑衅,而且一次性挑衅两个! 对上少年那双毫无情绪的阴冷漆眸,香兰当即就瑟缩着后背蹭蹭冒凉气,比泡进黄莲水里还苦。 早知道就不听小姐的了。 这下算是完蛋了,肯定被这位新夫人的弟弟彻底记恨上了。 辛夷见她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轻轻嗤了声,“放心罢,小哑巴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他喜欢我还来不及呢。” 香兰看她的眼神像看神经病,好像她说了多离谱的疯话。 ——楚楚夫人的弟弟喜欢她?怎么可能。 辛夷也没办法解释太多,因为他们两个最近的关系确实更疏远了,比前段时间冷战还不如。 起码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是这样。 自从那日喂血之后,谢漱就总是躲着她。 但又很矛盾,因为他总会在半夜的时候化出蛇尾,然后偷偷溜到自己房间,克制又痴缠地偷亲她。 大概是怕被发现,只敢亲脸颊。 亲完之后也不马上走,还要绯红着狭长眼尾,凑在她衣襟上闻嗅好半天,变态得不行。 辛夷服了,她想起上个小世界的沈如芥,好像也是这个德行。 想亲又不敢亲,只敢趁着她睡着的时候阴恻恻觊觎,装得跟多纯情无害似的。 明明她都说了,只要他答应帮忙给萧成策下情蛊,亲亲抱抱都可以,就是身子都可以给他。 她把自己的不择手段与爱慕虚荣,表现得淋漓尽致,似乎只要能帮助她稳固在府里的地位,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但是谢漱气得要命,坚决不肯。 不管她怎么刻意的勾引撩拨,他都冷漠着脸不为所动,不仅不肯亲她抱她,还对她避如蛇蝎,看见了就躲得远远的。仿佛生怕被她引诱,从而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 真麻烦。 辛夷垂首把玩着手里的药瓶,暗暗想着:看来非得采取点儿特殊手段才行,比如,霸王硬上弓。 * 书房里,小厮从外面推门进来。 恭谨地询问萧成策,“大人,您前些日子在珍宝阁订下的那两套首饰,掌柜的已经差遣人送到府上了。是还按照原来吩咐的那样,一套送给楚楚夫人,另一套送给白姑娘么?” 都是极贵重的头面,就算是宫里头的娘娘们瞧见了也会喜欢。 更别说像白辛夷那种极度爱慕虚荣的性格了,要是收到了和楚楚夫人差不多的东西,肯定得要高兴得意死。 萧成策本来都快忘了。 被小厮提醒后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档子事,但面色沉郁片刻,只是微微冷哼道,“都送给楚楚,白辛夷她不配。” 他本来是想给白辛夷点弥补,特意选了跟楚楚同样贵重的首饰,好让府里上下都看看,她也不是完全失宠。 谁成想白辛夷竟然给脸不要脸,越来越过分。 萧成策想起上次和她不欢而散的时候,对方 说过的话,“想睡我啊,可以。” “先把楚楚休了再说。” 那轻佻而蔑视的眼神,故作撩拨的动作。 就好像笃定了他不过是一条匍匐在她裙下的贱狗,会对她的一切奉若神明。 他这次非得彻底的冷落冷落她,等她长够了教训,才知道哭着跟他认错求饶。 于是跟身边小厮吩咐道,“告诉掌事嬷嬷,从这个月开始,白辛夷院里的各种吃穿用度再减半。” “是。” * 傍晚时分,风吹得挺舒服。 尤其是院子里的紫薇花开得茂盛,哪怕是平时坐在屋中也能闻到沁人心脾的幽香。 木桶里的水温也正好,上面漂浮着许多色泽娇艳的花瓣,都是新采过来的。 没有一瓣蔫巴,混合着肌肤的香气氤氲出来,让人不好意思多看。 香兰就有些不好意思多看。 她其实已经侍候小姐沐浴过多次,但每次都会忍不住脸红,尤其是视线落到她肩颈以下的高耸起伏处,如果她是男子的话,肯定会把持不住。 她每次握住小姐肩头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摸到了什么温香软腻的羊脂玉,根本不舍得使力气。 生怕自己力道唐突一点,她就会皱眉。 而且她发现,自家小姐像现在这样安静不作妖的时候,很清雅高贵。 秾丽的眉眼微垂,乌发如瀑,有一种被世家熏陶出来的漠然气质。 很美,很吸引人。 她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将军肯定会喜欢的。 辛夷不知道身边的小丫鬟在想什么,只是被温水泡得很舒服,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她趴在木桶边缘,被湿透的乌发遮住有些酡红的脸颊,披在纤细柔弱的粉白肩头,浅笑着道,“香兰,如果我们以后离开将军府,你觉得在京城的哪处安身比较好?” 香兰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蓦然听愣了。 ——离开将军府? 虽然她也时常担心这件事,害怕某天会因为小姐彻底惹怒了萧成策,而被赶出去。 但离开将军府之后的生活,她却从来没有细想过,于是实诚地摇摇头,“不知道,奴婢没有想过。” 嫁前从父,出嫁从夫,这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规矩,别说官宦人家了,就连她那大字不识几个的爹娘都是这么教的。 这个世道,女子没有夫家支撑要怎么生存呢?她当然是希望,永远不被赶出去比较好。 辛夷很放松地靠在浴桶里,眼波潋滟,难得说了两句心里话,“不管去哪里,都比困在这种深宅后院里来得快活。” “莺莺燕燕的一堆女人凑在一起,就为了个滥情不贞的男人争风吃醋,耗尽红颜年华……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惜。” 别说原主了。 就算是个性情温顺的女人,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也会被逼疯。 香兰:“……” 本来她还有点忧愁感伤,结果听见小姐说这个……好了,她这下确定小姐是在胡扯了。 毕竟要说争风吃醋,自家小姐不是闹得最欢腾的那个么?小姐今天说话,怎么跟发癔症似的。 而且最离谱的是,她竟然说将军滥情不贞,这天下间的男子哪有什么忠贞可言? 两柱香后,辛夷梳洗打扮妥当。 第50章 她的头发还没干透,于是只是用一根红绸发带轻轻拢在身后,穿了身荷紫色的纱质曳地襦裙,柳腰花态,自带风情。 可惜她刚推开院门,还没拎着食盒走出去几步。 就被藏匿在角落里的俊秀少年堵住,他脸色很黑,冰冷且夹杂着怒火的视线落在她的打扮上。 然后在她想要敷衍两句,轻飘飘绕过他的时候,阴寒着脸将她打横抱起。 辛夷惊呼一声,接着似是有点心虚,讨好地在他唇上亲了下,“乖小蛇,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回来了再陪你玩。” 话落,少年好像更愤怒了。 直接低头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泄愤般的咬出血印。 “啊——”辛夷痛嘶着抱着少年脖颈,软在他怀里,娇媚喘气,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嗔怨,却看得人更想欺负她了。 她嘟着红唇警告道,“今天我必须要睡到萧成策,你不要坏我好事。” 可惜对方打定主意要来坏她好事,直接桎梏住腰身,将她强行抱到了自己院中。 辛夷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只在他怀里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连呼救都没有。 她以为对方都这么生气了,怎么样也会把她按在榻间欺负一通。 到时候她就半推半就地哼唧两声,然后主动缠住他。 谁成想谢漱就那么冷着脸把她扔进房中,之后就避得远远的,根本没有要继续理会的意思。 别说强制爱了,就连亲亲都没有。 他也不靠近,就在门口守着她、看着她,她一想出去,他就阻止,或放出蛊虫威胁。 辛夷气得要命,咬着红唇瞪他,“别太过分了!你不肯帮我,还不能让我自食其力去勾引吗?” 谢漱的反应明显是不能。 今夜想从这个院子出去勾引萧成策,除非他死了再说。 两人僵持到夜深。 终于,门前的少年有了动静,辛夷眯着眼睛吃着糕点,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腰部以下化成了蛇尾。 他又发情了。 蛇尾上的鳞片逶迤流动,尤其是墨绿色与黑色斑驳交融的花纹,只能让人联想到热带雨林里绞死猎物的可怖巨蟒。 根本不是漂亮的蛇蛇。 辛夷有点吃不下去了,尤其是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对这条尾巴霸王硬上弓,更加难受了。 她恨谢漱的蛇尾为什么不生得好看一点。 没办法,事到临头别无选择。 她只能多看看谢漱的脸来调节一下:这么俊秀漂亮的少年脸蛋,就算配一条丑陋粗俗的蛇尾,也是可以原谅的对吗? 谢漱也感知到了她的目光,不过他现在很痛苦。 好想爬过去亲她。 想进食,想在她的身体里找水喝。 偏偏只能死死忍耐着,用尽最后一丝理智。 盯住她大口大口的喘息。 辛夷看着他那副被情欲浸湿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还没下药就已经这样了,如果等会儿真的那什么了,会没问题吗? 系统明白她的顾虑,但并不打算帮忙作弊,“下药情节是重要剧情线,不能跳过或修改。” 意思是没得商量,硬着头皮也得上。 辛夷:“……” 她又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然后才朝着门前蛇尾涌动的少年走过去,可惜还没走到面前,就被他扫过来的蛇尾逼退。 辛夷差点没站稳跌倒,她惊魂甫定地咬牙,“你是不是有毛病?不肯放我走就算了,干嘛还拿尾巴甩我!” “这么坏我好事,又折磨自己有意思么?” 对方当然没有回答她。 因为他平时都说不出半个字,更别提在这种时候了。 辛夷本来是想着先过去喂他喝点血,给他降降温,然后再让他喝下催。情药。 现在没办法,只能省略前面那个步骤。 她折回案边,将药瓶中的粉末倒进茶盏里,然后端过去给他放在地上。 就着月光瞧着少年不停磨蹭的蛇尾,昧着良心道,“喝吧……这是解渴败火的,喝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原剧情线中,原主白辛夷也曾经给他下过这种药。 他不是也硬挨过去了吗? 辛夷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她希望谢漱今夜也可以熬过去。 谢漱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话。 他也确实很渴,当即意识不清地抬起浅金色竖瞳,急促喘息片刻,然后朝着地上的茶盏逶迤着蛇尾过去。 辛夷看着他喝光了茶盏里的茶水。 同时整个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一边离他更远,一边警惕观察着他的反应。 结果她发现,谢漱喝完就不动弹了,上半身趴伏在地面上,就连原本还躁动磨蹭的蛇尾都不甩了。 那模样不像喝了催。情药,反而像喝了蒙汗药。 但辛夷的心底却更加打鼓,不对。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她下的份量不多,也不至于真的能帮他解渴败火,而且还见效成这样。 越想越觉得诡异,她当下不再犹豫,想趁着谢漱僵住不动的功夫溜出去。 反正药已经下完了,按照剧情线来说她已经完成了任务,再跟他继续待下去就太危险了。 她只是恶毒女配。 平时到处作妖归作妖,但没傻到把命送在这里。 于是绷紧脸,脚步声清浅地朝着门口走过去,那里躺着一个发情期的蛇族少年。 小心点,别惊动他,只要绕过去就好了。 绣鞋迈过门槛,皎洁月色映在裙裾绣着的并蒂莲上。 出来了! 两只脚都出来了! 辛夷强忍着唇边的雀跃笑意,无声呼了一口气。 然后就在她刚溜出房门,打算迈下第一个青石台阶的时候,骤然听到耳畔有风声呼啸,紧接着腰上一紧,就被花色斑驳的长粗蛇尾卷了回去。 房门被重重关上。 她被蛇尾卷着带上了床榻,整个人无措陷在被褥间,接着对上了那双滚烫灼热、写满渴求的浅金色竖瞳。 “阿、阿漱……” 她的心凉了半截,怯生生伸手摸上他的脸,试图唤醒他的神志,“你不想和我做对不对?你还能、还能认出我对不对?” 她想往后爬,但是已经晚了。 四周的床帐摇晃着放下来,她只来得及抓住榻边垂落的流苏绸缎。 整个身子都在他的唇齿中,片刻后,折磨的钝痛袭来,辛夷呜咽着哭出声来。 不行,弄不成。 弄成就死了。 她的哭声与挣扎短暂唤回了他的丁点神志,少年垂下汗湿的眉眼,抵在她颈窝处急促喘息。他好像也很痛苦茫然,但怎么都不得章法,怎么都进不去。 辛夷强忍着颤抖咬破指尖,喂到他唇边。 尽量柔声蛊惑,“乖小蛇,多喝点,把蛇尾收回去就可以了,我可以教你。” 过了许久许久,少年的蛇尾终于渐渐消褪。 辛夷艰难避开和他勾缠的舌尖,唇瓣红肿,刚想香汗涔涔的夸他两句,就被他咬着颈侧用蛮力弄成了。 “嗯!” 辛夷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的醒过几次,每次醒过来,他都没有结束,或是结束了重新开始。 身下的被褥早就泥泞得不行,她愤恨啜泣着,把少年脸侧和后背挠出了好几道血痕。 然后又被抬起腰翻了个面。 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她再也使不出半分挣扎的力气。 时间好像变成了漫长的折磨。 她是在第二天的傍晚醒转过来的,刚醒来脸色就变得煞白,因为浑身都疼,他甚至还没跟她分开。 辛夷的脸一会儿透红,一会儿青黑。 她直接抬手,给了旁边不知道醒来多久的谢漱一巴掌,咬牙道,“出去!” 然后又是一阵皱眉嘶气。 她的眼泪都被激出来,却感受到身后少年的呼吸频率仿佛变了,难以抑制的深切焦渴。 辛夷更是气得发抖。 她伸手推开他,看着对方清秀白净的侧脸上浮现出的鲜红巴掌印,还有细长血痕,恼怒道,“你怎么没完没了!” 谢漱用那张貌若好女的脸对着她,眸若点漆,似乎还有一点委屈。 但也知道自己昨夜实在过分,乖乖地不再靠近。 最后辛夷拒绝让他帮忙沐浴,自己胡乱拢好已经被糟蹋得不能看的衣裙。 趁着夜色掩映,颤着两条腿回到了隔壁院中。 谢漱就那么跟在她身后,像甩不掉的影子。 灼热浓稠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盯出个洞。 辛夷懒得理他,语调沉郁地问系统,“蛇族有生殖隔离么?像今天这样,我需不需要喝避子汤?” 系统:“没有。” 辛夷彻底死心了。 她缜着脸一瘸一拐地踏进院落,然后将门狠狠关上,假装没看到那道烟紫色的影子。 第51章 香兰看到她满身被用力疼爱过的香艳痕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知道小姐昨夜去找萧成策了,但没想到将军这么猛。 她正震撼愣神间,听到小姐道,“有没有避子汤?我现在很需要。” 香兰讶异不解:“为什么要喝避子汤?这是好事,小姐应该喝调理身子的汤药。” 好不容易得到了将军的宠爱,若是能怀上子嗣,那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赶出去了。 “因为不是萧成策弄出来的。” “是谢漱,你家小姐红杏出墙了。” 第34章 听闻苗疆有种情蛊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香兰颤抖的嘴唇和险些要裂开的小脸。 如遭雷劈四个字在她身上表现得很具体,她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谢漱…… 楚楚的弟弟? 那是将军最钟意的爱妾啊!小姐怎么敢红杏出墙,还勾引了艳妾的弟弟? 香兰脑子里晕晕的,她一时竟然分辨不出小姐背叛将军比较严重,还是把身子给了谢漱比较严重? 然而这两件事却同时发生了。 苍天啊,还不如直接劈道雷过来给她个痛快,她不活了。 庭院里蛐蛐轻鸣,鼻间都是沁人草木香。 这本该是个躺在院中吃冰小憩的悠闲傍晚,就像前几日那样,最好再摆上些鲜甜的时令瓜果,看个话本子最舒服不过了。 可惜辛夷现在身上又疼又累,两条腿都是酸胀的,裙裳也皱巴巴不能看。 她实在没心思安抚香兰那颗濒临破碎的心,只是再次叮嘱她准备避子汤,然后就步伐僵硬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进了屋先点上灯,摸到案上的凉茶喝干净,然后才去屏风后面换衣裳。 辛夷身上的襦裙都已经汗湿了,并且不只是汗水,粘腻腻的很难受。她解下中衣,又去解腰间襦裙,时不时因为扯到伤处而倒吸一口凉气。 等除掉亵裤的时候,才发现膝盖有明显淤紫。 其实看到这里辛夷的脸色还算正常,因为她觉得昨夜对方失控成那样,没破皮就已经很好了。 直到她发现雪嫩的腿弯处被浸湿一片,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表情才瞬间僵滞起来。 她脑子里霎时浮现出某些混乱不堪的画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有几次,或许是因为后半夜晕厥过去的时间居多,就连什么时候停的也不知道。 醒来后也只想跟他分开,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这才硬撑着不管不顾地走回来,只能说幸亏夜色幽深没人看见,要不然她就真的丢脸到家了。 辛夷绷着脸坐在榻边,片刻后干脆拿旁边的中衣擦拭起来,反正这些衣裳都不能穿了,就最后再让它物尽其用一回。 可恨的是她浑身没力气,擦了好半天才勉强擦干净,结果一站起来,又不行了。 “……” 她没办法,只能喊香兰帮她打水沐浴。 等到全部折腾完之后,已经困倦到不行,头发微湿着就倒在榻上睡着了。 于是香兰就发现,她家小姐累得连着两三日没踏出院门,乖乖待在屋里休息。 等到第三日结束,走路的姿势终于算正常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觉得小姐眉眼间的风情更甚以往,像彻底绽开的垂丝海棠。 她本来就胸大腰细,肌肤白似羊脂,现在躺在美人榻上打着团扇香汗微微的样子, 更是引人口渴。 香兰越发觉得谢漱可恶,而且也不一定是她家小姐主动勾引的。很有可能是对方主动,甚至使了法子威逼强迫了小姐。 他不是擅用苗疆蛊术么,还在院子里饲养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蛊虫,看上去都瘆人。该不会是觊觎贪图小姐美色,对她下了什么要命的情蛊罢! 要不然从前的小姐明明那么在意荣华富贵,想重新做回将军夫人,怎么会忽然和他搞在一起?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以至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小姐,你会不会是被谢漱下蛊了?奴婢听闻苗疆有种情蛊,种下之后会让人产生情爱。” 辛夷:“……” 她故意气谢漱的时候,倒是央求过他帮自己给萧成策下个情蛊,但他没答应。 因为看出来香兰的狐疑,以及那颗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思衬片刻,忍不住笑起来,“谢漱不挺好的么?难道你觉得,他生得没有萧成策好看?” 这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吗?这是她惹出大祸,马上就要完蛋倒霉的问题! 香兰简直愁得想哭,她只能苦口婆心的劝道,“要是小姐没中情蛊的话,就应该清醒一点,你跟谢漱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当然不会有结果。” 榻上女子将手中的团扇盖住眉心,语调仍旧漫不经心,红唇微扯,“否则,那碗苦得要命的避子汤不是白喝了么?” 这场谈话,最终以辛夷的屡次岔开话题而结束。 但她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香兰会三天一小劝,五天一大劝,非常锲而不舍。同时开始各种催她离开将军府,仿佛再耽搁几天就要被抓住沉塘。 辛夷堵住耳朵,装作没听见。 * 雁水苑中也是一样热闹。 奴婢们都知道她们夫人的心情好,因为将军前不久为了讨楚楚夫人欢心,特意在珍宝阁订了两套顶贵重的头面首饰,又差遣了身边小厮巴巴地送过来。 这份恩宠偏爱,真是叫人羡煞。 她们私下艳羡议论的时候,就不免带上了府里那个明显不受待见的白辛夷。 听说将军已经对她厌恶得不行,甚至还吩咐掌事嬷嬷,把她院中各项吃穿用度的份例都减半,摆明了是不让她好过。跟她们楚楚夫人比,真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旁边的丫鬟纷纷附和,语气轻蔑,“可不是嘛,依我看白辛夷就是胸大无脑,妖里妖气,天生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但她也没勾引成啊,折腾这么久,还不是连楚楚夫人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还有婢女想要接茬,结果余光中瞥见一个影子,立刻止住了话头。 其余人顺着目光看过去,也都莫名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小、小谢公子……” 她们都对这位苗疆来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畏惧,可能是因为他的蛊术,也可能是因为他那双阴冷安静、没有半分情绪的漆眸。 总觉得若是不小心对上那双眼睛,后背就会阵阵发寒。 尤其是现在,他眼睛里还多了几分浓稠恶意,看着她们的时候,仿佛在打量什么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 于是先前还在议论嚼舌根的婢女,纷纷低下了头,一直等到他过去,才敢松懈。 谢漱进到厢房里,看到了正在摆弄蛊虫的楚楚。 作为苗疆大族的后代,她当然也会蛊术,只不过不如谢漱这样的蛇族血脉有天赋。 而且自从她跟随萧成策回到中原之后,就很少喂养这些东西了。 只是偶尔来了兴致,才会摆弄一下。 看到谢漱进来之后,立刻招呼他坐下。 然后阖上那只装着毒蜈蚣的棠木小匣子,打开了另一个更大的珠匣,从里面拿出两支素净的玉簪,笑着同他说道,“识璧送过来的首饰太多了,阿姊戴不完,所以从中挑了两支不那么女气的,送给阿漱。” 谢漱听完没什么反应,视线在那玉簪上停顿数秒,抬起头,重新望向对方。 然后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 楚楚见他如此也不强求,而是吩咐侍女去小厨房端来两碗酥酪,然后分了其中一碗给自家阿弟。 自己先忍不住拿起汤匙吃了一口,才有心思同他解释,“这是冰过的糖蒸酥酪,味道极是鲜美,阿漱尝尝。” 她视线睇过去,含着笑意落到对面的谢漱身上。 少年阴郁清秀的脸微垂,唇色殷红,苗疆打扮更让他显出几分不知人事的纯然。 这次谢漱倒是没有拒绝,他从侍女手中接过那盏糖蒸酥酪,安静尝了两口。 酥酪盛了满盏,卖相煞是好看,最上面点缀着蜜渍软烂红豆,吃起来的感觉温腻如雪,入口即化。 谢漱吃着酥酪,却忽然想到那天夜里女子绯红汗湿的脸,他当时也是这么吃的。 只不过彼时更贪恋,更乐此不疲。 剩下的区别大概是在于,这次没有人在他吃东西的时候,发出娇媚抗拒的声音,挣扎地扯弄他乌发。 于是唇边蓦然抿开一点笑,只不过弧度很浅。 楚楚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惊愕无比,“阿漱这是想到什么了?竟然这样开心。” 谢漱闻言情绪收敛,表情又恢复淡然。 片刻后放下手里那吃了两口的酥酪盏,用哑语回应道:“没什么。” * 夜凉如水,微风吹过窗棂,浅浅月华透过菱花窗倾洒进床榻。 第52章 映在凉爽的竹席上,以及帘帐垂下的流苏穗。 时隔多日,辛夷又一次在睡梦中被惊醒。 只不过这次惊醒她的却不是竹叶青,而是竹叶青的主人。 月华照在少年俊秀眉眼间,他被从颈窝处推开的瞬间,乌发尾端缀着的红绳银铃轻轻作响。 辛夷短暂愣神之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她实在没办法把“爬床”两个字,跟现在的谢漱联系在一起。 视线落到他的身下,默默松了口气:还好。 虽然他今夜的行为不太正常,但好在没有发情,起码蛇尾没有化出来。 谢漱也在凝视着她。 榻上女子许是夜里畏热,上身只穿了件清凉无比的鹅黄抱腹,两道莹润纤细的肩头露出来,入眼之处哪里都是雪白的。 她的抱腹系得松,如瀑披散的乌发下,粉颈酥。胸,此刻妖媚的眼眸正微微茫然地望住他,似乎没想到他会深夜造访。 等到确认了什么之后,才很轻地舒了口气。 随即脸上紧绷的神情也柔软下来,犹豫片刻,就那么欺过来抱住他,跟方才推开他的时候一样理所应当,“阿漱。” 谢漱好像偎进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温软滑腻,还是带着幽香气息的棉花。 但他却控制不住的联想到——很久之前的某个夜里,她从前去书房勾引萧成策的时候,也是这么抱他的。 她躲进对方怀里,用撩拨的语调喊他识璧。然后眼波流转的抱着他胳膊撒娇,还那样吐气如兰地笑吟吟贴近,问他为什么不肯看自己。 现在,他和萧成策换了个位置,甚至,在他发情失控的那晚曾经做过辛夷的夫君。 辛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早就反应过来,是她在茶水里下了东西。 但她不准备道歉,而是选择倒打一耙,“那天我不是故意要给你下药的,那个药本来是要给萧成策。都怪你冲出来坏我好事,所以我们扯平了,你没道理因为这个怪罪我。” “而且那次之后,你害得我疼了好几日,沐浴的时候都难受,说到底还是我比较吃亏一点。” 谢漱听着她嘴里那些强词夺理,甚至是颠倒黑白的话,却并没有觉得多生气。 他低下头,在她横过来的藕臂上轻咬了一口,然后如愿的听到一声惊呼。 庭前竹影摇晃。 烛泪滴落,榻边的帘帐也在摇晃。 辛夷也不知晓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得逞了。 她不受控制地发出 一些声音,肌肤滚烫泛红,视野里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东西了,只能在香汗浸湿面颊的时候,呜咽着去扯他缠绕在乌发尾端的红绳银铃。 她舒服的时候哭。 实在受不住的时候也哭。 等到终于云销雨霁,辛夷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到处酸胀得要命。 见对方也没有再折腾她的意思,心里渐渐放松下来,许是身体太累,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没想到后半夜又被弄醒。 辛夷在一阵极度怪异的感受中睁开眼,尽管她已经努力咬着唇瓣,还是溢出呻。吟,然后就看到了埋在襦裙间的少年乌发。 等到对方感知到她的挣扎,抬起头来的时候。 俊秀白净的脸庞上浮现丝丝缕缕的红意,眸如点漆,唇上泛着隐约水泽。 然后忽然对她轻笑了一下。 虽然寂静无声,但辛夷确信自己看到了他唇边弯起的弧度,很浅,好看得不行。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谢漱的笑。 …… 天色破晓,熹微的日光透破云层。 将军府的各处都已经有婢女开始洒扫,只有这处破败的院落依旧冷清。 清晨香兰推开房门,像往常那样抱着铜盆与银篦子,打算进去侍候小姐梳妆洗漱。 小姐有时候会赖床,不过大部分起床时间都是固定的。 可惜她刚迈过青石阶走到门前,就听到了屋子里头传来女子沙哑的呻吟和哭声,只消片刻,她便认出了那是小姐的声音。 甚至,霎时就明白了里头正在做什么事。 手中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然后那声调骤然止住了。 静默数秒,转为更隐忍压抑的啜泣,其他奇怪的声音却没停止,仍在隐晦的断断续续。 香兰反应过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即就脸红耳臊地捡起铜盆,跑得远远的,等到确定自己听不见那些要命的声音之后,慌乱的一颗心才踏实。 又过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那道门终于打开了。 是谢漱抱着乌金缎的床褥走出来。 他仍旧穿着苗疆少年的服饰,乌发却早已披散开,衬得那张阴郁秀气的脸更加美丽。 香兰思量好半天才过去,想到他这样缠着小姐浑来,心里头多少有些怨恨气恼。 但仍旧谨记着作为贴身丫鬟的本分,想要伸手把对方怀里的床褥接过来。 却被谢漱神情淡然地避开。 很明显,这件事他根本不打算假手于人。 香兰接了个空,下意识低头一瞥,这才发现床褥的表面好像湿透了,乌金缎上泅出好几团深重水渍。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对待小姐有多过分。 第35章 不想被发现 为了能方便和谢漱交流,辛夷特意花大价钱在系统那儿兑换了一个“手语通关包”。 要不然还得时时刻刻准备纸墨笔砚,以备他忽然想要说点什么,而自己又听不懂。 毕竟他们两个的关系都已经这样了,可以说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总不能床上床下,都是她单方面交流。 虽然辛夷确实很享受仗着他没办法开口讲话,故意曲解对方意思的乐趣。 但时间久了,辛夷发现他会报复回来,而且每次报复的时间都不短,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兑换完金手指之后,她就找个时间跟他说了。 当然,借口是提前想好的,她先是夸自己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快,然后才把自己偷偷学了哑语的事情告诉他。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谢漱。” 辛夷拉住少年的手,放到自己脸侧,望着他笑弯了烟眸,“以后你可以跟我说话,我能听得懂。” 话落的那瞬间,她能明显感受到,少年怔愣复杂的眼神之后是藏着感动的,爱意与感动交杂。 而且她丝毫不担心自己会露馅,毕竟就算是谢漱想破了脑袋也绝对不可能猜到,她有个可以开金手指的随身系统。 临近傍晚时分,辛夷用过晚膳之后,趴在案边看了会儿话本子,然后又在香兰欲言又止的注视下,去了隔壁院落。 原因也很简单:若是她不主动过去,谢漱必定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爬床,撵都撵不走。 所以她学聪明了,只有偶尔躲不掉的时候才会跟他在自己厢房做,剩余都在隔壁。 因为古代隔音条件实在很差,就算她在过程中努力不出声,其他地方弄出来的羞耻声音也很大,她怕香兰听见。 香兰自然不知道她这些难以言说的顾虑,只以为她是被妾室弟弟勾走了魂,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每天着急得不行,恨不能把她捆起来扔进寺庙里,听老和尚念上三百遍道德经。 然后日常最热衷的就是劝她赶紧跟谢漱断了,以后出去随便找谁都行,就是去秦楼楚馆找个小倌都行,就是别找谢漱。 还说就算她再恨萧成策,也不能为了报复他,不断搭上姑娘家的清誉啊!更何况她红杏出墙的对象,还是这么个危险要命的存在。 辛夷受不了她碎碎念,刚开始还能敷衍两句,后面直接就破罐子破摔了。 说自己就是看上了谢漱的脸和身子,在腻烦之前,暂时不考虑找下家,除非楚楚在苗疆那边还有个更貌美的弟弟。 香兰:“……” 好险,幸亏楚楚夫人只有一个弟弟。 * 中伏已过,天气愈发地热,单是靠凉簟竹席这些来消暑已经不够了。 还要配合着冰酪酥山、雪泡豆儿水和茯苓糕。 辛夷尤其畏热,她在现代经常是在空调屋里待着,遥控器可以调到最适宜的度数,整天下来都很舒服。 哪里像现在,连风扇都没有。 不过她也意外解锁了谢漱的好处,本来很嫌弃他蛇尾的色泽花纹难看,感觉多看两眼都要起鸡皮疙瘩。 但有了清凉解暑的好处之后,那些缺点都可以暂时忽略了。 所以这些天,她都抱着少年的蛇尾睡觉。 还可以贴在鳞片上蹭来蹭去,周围温度自动-10,也不枉她先前那么多次乖乖配合,在美人榻和院中凉亭的水池边抱住他的腰。 想到这里,辛夷没忍住弯起粉唇,在他墨绿交融的蛇尾上亲了一下。 第53章 然后耳边就听到少年发出动情闷哼,哪怕已经尽量压抑,蛇尾还是本能的缠了上来,似乎催促她给予更多。 只打算给个吻的辛夷:“……” 她看着谢漱脖颈和眉心渗出的热汗,还有那双浅金色竖瞳,已经能见怪不怪。直到被蛇尾卷着拉进怀里,被迫承受少年的吻。 然而不管多少次,谢漱亲她的力道仍旧令她皱眉,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仿佛吃了这顿没下顿,把舌尖都弄出血腥味儿。 好不容易结束,辛夷头晕脑胀的软倒在他怀里,眼尾和唇瓣都泛着水光。 缠着她的蛇尾还在焦躁不安地摆动,想进攻,但又怕伤害到她。 她睡前本来就习惯穿得单薄,除了松散的水红色抱腹,就剩那条简易的襦裙。 辛夷感觉到蛇尾从她裙裾下钻了进去,小腿处骤然一凉,让她茫然又莫名舒服地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心头涌上些微羞耻。 谢漱很难受,她能感觉得到。 但他现在是蛇身蛇尾,不管是从身体层面,还是从心理层面,辛夷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她暂时接受不了……和蛇那个。 沉默片刻,少年的胸膛越来越灼热,已经热得快要把她融化了。 但他的蛇尾又很凉,是标准的冷血动物体温,辛夷只觉得自己冰火两重天,尤其对方开始亲她脖颈。 没一会儿,亲变成啃。 眼看着就要大事不妙,酿成惨剧。 辛夷只好用另一种方式吸引他的注意,仰起头,捧住少年那张情欲挣扎的俊脸,语调柔媚,“阿漱,我帮你好不好?” …… 等到彻底结束后,她已经手酸到抬不起来,指缝间和襦裙上的东西也懒得擦。 蜡烛早就熄灭了,她看不清自己此刻羞耻且狼狈的模样,但能感觉到掌心有轻微的磨破。 因为真的有倒刺。 虽然都是些细密发软的小刺,但仍然扎手,而且时间太久了也不成。 她越想越觉得有点烦,觉得自己好惨,同时忍不住为一些还没发生的事发愁。 连平时用来降温的蛇尾都不抱了,跑到床榻的角落里睡觉,当然结果是又被拖了回去。 * 又过了数日,就在辛夷以为自己要被萧成策遗忘的时候,东侧院的小厮过来传话。 说自家主子让她收拾一下,晚膳去他院子里用。 得到这个消息后,反应最大且最不开心的,反而是香兰。 要搁在从前她肯定高兴得不行,盼着辛夷能重新得宠,现在就只有颓丧,“小姐,你就趁着今晚跟将军辞行罢,咱们别在这儿待着了,奴婢宁愿陪着小姐去街头要饭,也好过继续留在这儿担惊受怕。休书不是早拿了么,干脆这两天就走罢。” 辛夷颇不在意,红唇莞尔,甚至还拈起一块儿糕点喂她,“等该走的时候再走。” 香兰都快急哭了,哪有心情吃。 伸手接过递到唇边的榛子酥,复又放回案上的空碟子里,“什么算是该走的时候?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辛夷:“奸情败露之后?” “……” 香兰彻底泄气了,她看着铜镜前的女子,无比认命又哀怨地叹了口气。 完蛋,小姐就是天生作死的命,跟着她想不担惊受怕跟做梦没区别,她非要把整个将军府嚯嚯炸了不成。 但……这么绝色清艳的一张脸,将军应该不会舍得把她沉塘吧? 应该不会罢。 可能人在经历过彻底的绝望之后,反而会有种爱咋咋地的摆烂和无所谓。 香兰就是这样,她此刻竟然有心情欣赏起自家小姐的美貌。 女子芙蓉似的一张脸,神色微冷,薄粉敷面。 穿着显眼的朱红色齐襦裙,浅碧的上衣并起来,再用同色的绸带紧紧系住,叫人只能瞧见一截莹雪似的玉颈。 更多风光则被掩藏起来,难以窥伺。 只是那件对襟襦衣下面撑起来的弧度却过分饱满,状如雪丘,显得尤为曼妙。 香兰帮她沐浴的时候,曾经偷偷伸出一只手掌比了比,打量半天,又脸红着换成两只手掌。 幸好小姐不知道,否则非要骂她混账狗脑子不成。 但她又气恼地想:凭什么啊! 凭什么便宜了妾室的弟弟,那个苗疆小哑巴看起来就不懂得怜香惜玉,每次都折腾到天明还有动静,还养了满院子蛊虫,从头到脚都不像是善茬。 小姐招惹他,真算是惹上了一个麻烦,以后甩得脱甩不脱还两说呢。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为小姐发愁。 过了片刻,门推开。 是谢漱来了。 辛夷先是看到了他那张阴郁清秀的脸,然后才看到他下巴上的抓痕,忍不住皱眉,“你怎么搞的,也不知道遮一遮?就这么过去了,萧成策除非是个傻子才看不出来。” 说着招呼他过来,没好气道,“低头,我拿妆粉给你遮遮。” 谢漱倒是没抗拒,任由她不高兴地嘟着红唇,给他的抓痕处上了两三层妆粉。 然后才奖励似的,在他唇上亲了亲,“好小蛇,我不想叫他发现,我们偷偷的好不好?” 他漆眸安静望着她,半晌没点头。 只是唇边却勾出点讽刺的弧度,仿佛在审视她藏在撩拨下的虚情假意。 第36章 好像快气死了 将军府的宅子很大,辛夷居住的院落离东侧院有一定距离。 等他们不紧不慢赶到的时候,宴席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瓜果菜肴,香气扑鼻。 萧成策和楚楚已经落座,而萧成策作为将军府的主人自然坐在主位上,楚楚坐在他的右手边。 男人左手边的位置空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为她留的。 辛夷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落座。 从刚才出现的时候,她就察觉到对面两人的诧异目光,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跟谢漱一起过来。 于是笑着看向萧成策,柔声慢道,“方才出门的时候有点巧,正好撞见了谢公子,就同路过来了。” 萧成策听罢点点头,果然没再追问。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刻意冷落白辛夷,以为对方用不了多久就会撑不住找他认错,谁知道这女人竟然过得很好,将他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真是个没心肝的。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也算是给她递个台阶。 借着晚膳的机会,彼此拉近些距离,也稍微缓和一下关系。 灯火煌煌,月华遍地,席案上的一道道美食都用官窑烧制的琉璃盏盛着。 不仅有粉蒸鲈鱼、白炸春鹅、茄鲞,还有秤锤粽、笋泼肉面、小荷叶小莲蓬汤和四色糖酥。 萧成策垂眼看着面前的茄鲞,亲自拿羹调盛起来,他先分到楚楚的小盏里,见她羞赧满足地笑了。 这才又盛了另一份,分给辛夷,嘴上还贴心嘱咐,“无需拘谨,多吃点,近日你瞧着都清减了。” “不是将军您吩咐掌事嬷嬷,让她将我院中的吃穿用度,一应减半么?” 辛夷故作懵懂无知,勾唇笑道,“妾身还以为将军是嫌我丰腴,特意让我清减些呢。” 萧成策不想跟她吵架,只冷哼了声,“牙尖嘴利。” 辛夷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只垂下一截雪嫩的脖颈,专心吃面前的那道粉蒸鲈鱼的,至于对方特意夹过来的茄鲞,则被她冷落在一旁,仿佛不感兴趣。 萧成策看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莫名想起昨日在游廊瞥见的那一幕。 女子穿着胭脂红的夹衣襦裙,站在游廊里,一阵晚风吹过,她仰着头眯起眼睛对笼子里的鹦鹉说话,像天上披着羽衣的秾丽仙子,“喂,你关在这里闷不闷啊,怎么我每次经过这里你都要叫?” 鹦鹉似乎听懂她的话,又胡言乱语地扑腾起来,不过基本上都是些吉祥如意的俗话,应当是婢女们闲时教的。 女子听着却不大满意,伸指点点它的脑袋,“趁我还没走,教你几句有水平的难听话,你以后机灵点儿,见了萧成策才可以骂。” 萧成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昨夜瞧见的那个白辛夷,似乎和平日里的有些不一样。 但他又隐隐感觉到,那般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仿佛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这个将军府都毫无留恋,随时可以抛下一切离开。 他以为自己最厌倦的,就是看到她那张因为嫉妒而刻薄扭曲的脸。 但真的从对方嘴里听到离开的话,还是那么轻飘飘的语气,又下意识觉得抗拒,想要把她牢牢攥在手心里。 许是他过于失神,望住白辛夷脖颈的时间太久。 令身侧的楚楚有些不满,她忍着恼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识璧?” 萧成策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就诡异地有些不自在,他方才发愣的时候,好像视线一直落在白辛夷的肩颈处,这个举动很容易被误解。 第54章 但他很快又想,既然白辛夷没有离开将军府,那么在某种意义上仍旧算是他的女人。 于是脸上的神色只纠结片刻,就恢复了自然。 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少年望向他时,漆眸有多阴戾冰冷,带着说不出的厌恶。 辛夷只管闷头吃饭,其余的暗流涌动都不在乎。 不得不说,将军府的厨子确实不错,就是比起京城那些酒楼也不差什么,趁着现在还没离开,她倒是能安心品尝一下美食。 忽然,面前的碟子里多出一大块鲈鱼。 她惊讶抬头,发现是谢漱给她夹的,估计是看出了她对这道菜。 “谢谢。” 辛夷眯起眼睛对他笑,清艳小脸带出两分纯粹的意味,然后在萧成策看不到的角度,朝他飞快地嘟了一下粉唇:亲亲你。 香兰看在眼里,心脏都快跳出来。 要命啊,怎么小姐都不分场合的,她 好像是真的不怕死! 其他人看不到辛夷做了什么,但是能看到谢漱弯起唇轻轻笑了。 他本来就生得阴郁清秀,这么一笑,简直绮丽得不得了,好像生长在雪岭上的梅花,被路过的姑娘家伸指碰了碰。 萧成策不免有些吃惊,因为印象中他还从来没有看过少年笑过。 楚楚也差不多,她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向来不亲近,但也自诩了解他孤僻的性情,这次好像……还是她第二次瞧见他笑。 诡异地沉默之后,反而是萧成策先开口。 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欣慰,目光他们身上扫过,沉声道,“原先还怕你们有隔阂,相处得不好,没想到竟是我多虑了。比起楚楚,你们两个倒显得更像是亲姐弟。” 香兰听得冷汗直冒。 哪里还有隔阂,这人每夜都是和她家小姐连在一起的,而且对方简直神经病,连她这个贴身丫鬟的醋都吃。 辛夷丝毫不心虚。 她抬头,看到了楚楚脖子上并未遮掩的吻痕,又看看萧成策那张俊逸沉稳的脸,“对啊,反正都不闲着,将军每日忙着陪新夫人。妾身就只好辛苦一点,照料她的弟弟了。” “好在阿漱很乖,什么东西都学得快。” 她说得轻松随意,却不知道这番话无意中刺痛了楚楚的心。 她对白辛夷的厌恶愈深,包括那个小怪物,虽然他们姐弟两个从不亲近,但此时此刻她还是感到了一种背叛,深深的背叛。 宴食过半,每个人都饮了点桂花酿。 其他人或许脸上不显,辛夷却酒量浅有些上头,不过还好,她喝得少,所以最多只是脸颊红扑扑。 如果熟悉她的人定然会知道,她当下不算很醉,但萧成策明显不在此类人之中。 于是当她努力俯身去夹旁边的云片糕时,对方以为她是醉得快把脸栽进食物里,伸手用力一扯,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辛夷不仅想吃的云片糕没夹到,筷子还掉在地上,整个人软软地惊呼一声,摔进旁边人陌生而坚硬的怀抱。 惯性太大,摔得她懵了几秒,没有立刻推开,仿佛是并不排斥与他亲近似的。 萧成策也懵了,他觉得自己似乎抱住了一团香软的云,她看上去纤细,骨架却小。 抱在怀里跟没骨头似的,只有温香软腻的触感,甚至他横在女子胸前的一只胳膊,感觉到了某种沉甸甸的份量。 萧成策:“……” 还没等他回味,怀里的女子就被扯开,甚至扯得比他们最初坐的位置还要远。 他下意识去瞧白辛夷的侧脸,她有些气恼地低着头,伸手整理被他压得有些松散的裙襟。尽管少年起身遮挡的动作快,他还是看到了那片晃眼的起伏雪白。 谢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冰冷形容了。 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姐夫,反倒像对着什么不可原谅的仇人。 萧成策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味儿来。 ——难道阿漱是替阿姊生气,怕他今夜和白辛夷过于亲近,会让楚楚伤心? 他转过头,果然看到楚楚欲言又止的委屈神情。 这才重新稳了稳心神,刻意安抚般的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而另一边,辛夷已经整理好裙襟,扯着少年的衣袖让他坐下。 她能感觉到谢漱的心情差得要命,但她选择假装不知道,继续低头吃自己的糖酥。不时拿着帕子,去接唇边掉落的碎渣。 过了片刻,系统问,“宿主,谢漱好像快气死了,你怎么不哄哄他?” 辛夷嗤道:“妒忌也是感情的催化剂,让他偶尔醋一醋,没什么不好。” 他越喜欢她,就会越讨厌萧成策跟她亲近,所以生气才是正常的,不生气就完蛋了。 月明星稀,带着点燥意的微风吹过。 耳边除了池塘的流水声,就是身侧少年缠在发尾的红绳银铃。 忽然间,萧成策唤了一声“阿漱”。 他好像有些奇怪,蹙着眉,指了指少年下颌,“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辛夷跟着抬头,看到他下颌处那道抓痕的同时,也撞进了少年冰凉如水的漆眸。 啧…… 真的生气了啊。 另一边,萧成策问完才想起来对方不能回答。 而且就算他能回答,自己也看不懂哑语。意识到自己可能戳到了少年痛处,于是有些愧疚地笑笑,“应当是野猫抓的罢,不妨事,以后小心点就好。” 其实他方才想问的是:阿漱是不是偷偷有了喜欢的姑娘?毕竟那道痕迹细长,像是欢爱中留下来的。 但谢漱年纪尚小,看上去又俊秀无害,好像对除了蛊虫之外的东西不感兴趣,估计根本没有人教过他男女之事。 而且少年别说是将军府,就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离开,要去哪里结识心仪的姑娘呢? 应当是他多心了,不见得是他想的那样。 楚楚也看到了那道抓痕,不过她却丝毫没有往其他方向想。 她还记得前些年还在苗疆的时候,有爱慕他样貌的婢女想爬床,结果被他放出蛊虫咬死,被发现的时候还是衣不蔽体的丢脸模样。这样的冰冷怪物,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什么女子。 辛夷不是很关心他们的脑回路。 她只知道,等到晚膳结束回到各自的院子里,谢漱还在生气。 月色底下,她歪头瞧了他一会儿,噗嗤笑开。 然后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乐得不行仰着头问,“喂,感觉你现在很烦我的样子,要不然……今天我们分开睡?” 说着见对方还不搭理,她便作势要走。 结果步子刚要迈开,就被少年紧绷着俊脸拖回怀里,箍得比铁树还要紧。 辛夷也不挣扎,抬起藕臂笑着揽住他的脖颈。 等到像往常那样被打横抱起的时候,才凑到他耳边说,“小郎君这样凶,是没有娘子愿意陪你困觉的。” “所以,等会儿对我温柔点。” * 将军府,东侧院。 侍候着主子梳洗停当之后,婢女们都识趣地红着脸退了下去。 厢房门关上,屋里头只有萧成策和楚楚二人。 罩灯里的烛台也都吹熄了,衣料窸窣过后,女子那一副透着馨香的身子欺过来,曲线玲珑有致。 萧成策熟门熟路解开她的中衣,但直到抚上那片雪丘之时,他心里想的都是另一个女人。 以至于花费了比平常多两柱香的功夫,才彻底进入状态。 身体的反应欺骗不了人。 缠绵之中,萧成策有些分神地想:原来人心都是会变的,再深的情爱也会慢慢消减。 他从前觉得,此生只有楚楚一人足矣。 就算班师回朝之后他不休弃白辛夷,仍让她做将军府的正妻,但只要自己不踏足她的寝院,也算是守住了对楚楚许过的誓言。 结果千算万算,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床幔的摇晃仍在继续,萧成策脑子里想着另外一个女人,身体却压住颤抖的爱妾,“将军府的嫡长子,我希望由你来生。” 等楚楚怀了身孕,他就把她扶为正妻。 到时候就算再去恩宠其他女人,也不用那么愧疚了。 第37章 不能放任 翌日清晨,白府。 辛夷在府门前下了马车,这处宅院位置偏僻,恐怕马车再多走片刻,都要走到京郊去了。 抬眼打量着面前稍显寒酸的门楣,她这才对白家在原剧情中的设定有了实感。 确实是低门小户,白父在朝中职位是正七品的内寺伯,自家女儿能够有幸嫁入将军府,对他们来说相当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叩门进去,一路上都能看到婢女们对她窃窃私语,目光说不上奚落,也说不上敬重。 倒是透着点儿同情唏嘘,好像在感慨她 的运道多少是差了点儿。 辛夷大概知晓了白母为什么急着喊她过来。 第55章 想来她被夫家休弃这件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就算瞒得再严也难免走漏了风声。 这次叫她过来,也不是母女温情叙话,而是为了斥责诘问她。 所以府上的小丫鬟早就得了吩咐,连盏茶水都没侍奉,直接把她引到了祠堂。 白母已经等在那儿了,看到她身姿袅娜地迈开襦裙下的绣鞋进来,脸上的神色微凛。 眉头也不悦地皱起来,似乎是在忍耐火气。 白母其实生得很好,在她这个这个年纪的妇人里面算是出挑,原主的长相亦多半随她。 不过辛夷没在对方脸上看到丝毫的舐犊情深,反倒瞧见了训斥和冷意,白母沉声道,“跪下,向列祖列宗们认错!” 辛夷抬头看了眼供台上的牌匾,上面写的名字都是她不认识的,跟她没半毛钱的关系。 所以她不仅没跪,而是笑着反问道,“为什么?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奸淫掳掠了?” “你个冤孽!还要欺哄于父亲母亲么?” 白母已经气得扶案站起来,望向她的眼底尽是厌恨失望,“没用的蠢物!未出阁的时候勾搭自家兄长,将莫儿引诱得五迷三道,好不容易飞上枝头了,竟然笼络不住夫君的心。你以为自己善妒被休的事,能瞒得了我们一辈子不成?” 辛夷看着白母那张严厉训斥的脸,心底忽然涌上一阵难言的酸楚。 但她知道那酸楚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原主。 原剧情中,白辛夷出生没多久就克死了嫡亲兄长,被整个家族视为不详。 后来白母好不容易调养好身子再次怀孕,却不料腹中的男婴又不小心滑胎,她万念俱灰,只能把所有恨意倾注在原主身上。 于是在原主成长的这十几年来,白母都对她冷若冰霜,亲生母女反倒像是仇人。 对方就连对待姨娘生的儿子,都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宽厚。 甚至数年前兄长白莫酒后失仪,想要轻薄于她,都被白母当成是原主的过错。 祠堂有片刻安静,除了庭前落花再无其他。 白母良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心中更气,刚要开口诘责却被她额角的红肿吸引,皱眉道,“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做了什么恶毒错事,惹得萧成策动手打你了?” 白母对这个女儿的德行了如指掌,要是真的被打了,也只能是她活该。 肯定是她有错在先,触怒了萧成策。 辛夷听她这么问,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很快那处传来轻微的刺痛。 然后脸色就变得一言难尽,忍不住回想起昨夜的靡乱场景。 谢漱跟有毛病似的,用红绸发带将她的手腕绑到床头,前戏都没怎么做就挤进来。 过程中弄得她额头时不时撞到床顶,虽然一直拿手垫在她脑后,但有几次撞得太狠了,没收住力。 而且当时辛夷别的地方更难熬,腿心都瘫软,根本顾不上这点痛感。 还是等到今晨梳妆的时候,照了铜镜才发现。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白母不悦地沉声道。 见她的视线望了过来,又说,“瞧起来也不是多严重的伤,你别在心里记恨,毕竟夫妻之间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萧家这样的门楣,你能嫁过去本来就是高攀,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 “我劝你趁着还没被赶出将军府,赶紧让肚子大起来,以后你兄长的仕途,还要劳烦萧成策帮忙铺路呢!” 辛夷:“……” 没见过这么会痴人说梦的,也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这是她第一次来白家,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视线在祠堂里供着的牌位和香烛上扫了圈,然后重新落到白母脸上,“母亲确定想叫我大肚子么?我要是真怀了,肚子里的种也是情郎的。” 白母骤然一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甚至站不稳似的,扶住身侧的太师椅后退了两步,“你,你竟敢……” 辛夷于是微微笑起来,温柔打碎她的幻想,唇间吐出的话字字扎心,“要怪就怪萧成策负心薄幸,他都能另寻新欢了,为什么女儿不行?” “所以母亲,为兄长铺路这件事你就不要想了。看在骨肉至亲的份上,女儿也奉劝你们一句,以后离萧成策远一点,免得他届时绿帽上头,拿你们撒气。” * 从白府回来后,香兰都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 于是给她准备了最喜欢的菱粉糕,看着她吃完后,才拿来博物架上的话本子给她看。 许是车马劳顿,也许是昨夜被折腾得太狠。 辛夷吃完糕点喝完清茶之后,手里的话本子没翻几页,就趴在案上睡着了。 兽脚铜炉里燃着袅袅的安神香,如果没人打扰,或许她能昏睡到傍晚。 然后就被脑海中急到跳脚的系统吵醒了,“宿主快醒醒!谢漱被强灌毒药了!!” 微风阵阵,竹影摇曳。 透着几分诡异沉静的青石小径上,只有那个穿着绣花襦裙的女子步履匆急。 消息来得太忽然,辛夷慌得连外裳都没怎么系,胡乱地裹着就出来了。 边走边咬牙问,“为什么这种重要剧情不提前预告一下,说发生就发生,害得我连半点准备都没有!” 系统也冤,并且百思不得其解,“谁知道呢,按理说应该是五天之后,也不知道楚楚是怎么想的,竟然对谢漱提前动手了。” 不过它想到后续剧情发展,又安慰道,“莫慌宿主,反派不会被毒死的!而且你这段时间以来留在将军府,不就是为了这最后一个剧情点么?早点发生也是好事,谢漱今日和阿姊决裂,正好可以投入你的怀抱!” 话是这么说,但辛夷心底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似乎觉得,不会像系统说得那么简单。 原剧情中,谢漱可是在此之后彻底黑化了的,用极度残忍的方式杀光了将军府所有人。 那么浓烈的报复心与恨意,真的能被她消解么?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她都不能看着谢漱疯狂到失去理智。 想到这些辛夷的神色更加凝重起来,她甚至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跑了起来。 头上的钗环叮当响,砸得她脸颊脖颈生疼,但这些辛夷都顾不上了,而是暗骂将军府怎么那么大,两个院子间隔的距离够她完成体测了。 但哪怕是紧赶慢赶,等她气喘吁吁推开雁水苑的房门十二,还是晚了。 掺了毒药的酒水被打翻,院中房中的几个仆婢死得面目狰狞,身上皮肤好像龟裂过度的土壤,七窍流出的污血缓缓汇聚一地。而楚楚也断了手指,惊惧晕厥过去。 辛夷头皮发麻地咬紧牙关,控制不住后退,然后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谢漱……现在在哪儿?” “应该回去院子里了。” 她点点头,扶着门框走出去,还没走出两步就下意识的想呕。 寒意顺着后脊骨渗透,哪怕狼狈干呕半天也没吐出来,冷汗倒是微微浸湿了她的衣裳。 “宿主,你没事吧?”系统难得关切地问。 辛夷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没事,现在找到谢漱最重要,不能让他自己待着。” 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状态,总之不可能正常。 天上开始浓云密布,燥热的风也凉起来。 等她来到谢漱院落的时候,已经淅淅沥沥地开始落雨,辛夷站在廊前喘息,胸腔都因为方才的小跑而起伏剧烈,甚至不小心吃进了一点雨水。 过了片刻,她才穿过游廊,走到那道紧闭的朱漆菱花房门前。 心情没由来地复杂,今晨她还躺在里面的床榻上醒来,咬牙望着枕边湿透的红绸发带,跟谢漱冷着脸生闷气。谁知道现在再次推开它,竟然仿佛需要一点勇气。 “吱呀”一声,门终究是被推开了。 结果那声阿漱还没喊出口,就被人狠狠抵在旁边墙面上,接着冰冷的指骨攥住她脖颈。 辛夷呼吸微滞,借着幽暗光线撞入了少年那双阴戾仇恨的漆眸。 她先是惊愕,然后是不可置信。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耳边系统音忽然提示,“叮咚!检测到谢漱目前好感度为20%,并且持续不稳定中!请宿主小 心!!” “叮咚!掉落反派记忆碎片,请宿主接收!!” 随着系统话落,辛夷眼前猛地闪过一阵白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抬眼看到与盛京中原完全不同的景象,虽然同样是庭院,但却插满了木桩,并且挂着稀奇古怪的虫脸面具,还有些刻着异族文字的银铃铛。 周围有婢女打扮的姑娘进出,但她们都对她熟视无睹,好像看不见似的。 辛夷于是跟着婢女脚步,迈过庭院,进到一个密闭的帐篷,然后她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 帐篷的巨大铜锅里煮着沸水,铜锅边缘露出斑驳的墨绿蛇尾,还有无力耷拉在外面的一截皓腕,上面还染着朱红丹蔻。 第56章 是一个女子,被沸水浸透的蛇族女子。 辛夷惨白着脸,在旁边呕吐了出来。 片刻过后,她刚面无人色的扶住柱子抬眼,就看到了面无表情、沉默站在帐篷外面的稚嫩男童。 男童长得清秀漂亮,漆眸安静,乌发上还用红绳缠着银色小铃铛。 哪怕对方还是个小小少年,但辛夷还是认出了那就是幼时的谢漱。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了他的存在,惊叫一声。 然后就见那个负手站在铜锅前的中年男子转过头来,俊朗脸上惊异闪过,接着露出明显不悦,“不是让你们看好小少爷了么,怎么让他跑到这里来!” 外头的婢女立刻冲进来把他抱走,嘴里还不住地跟男子认错。 从始至终,小少年谢漱没有半分挣扎,只是漆眸仍旧安静的落在铜锅外女子的蛇尾上。 辛夷就是再傻,也能猜出来那恐怕就是她娘亲。 帐篷里,中年男子旁边的一位貌美夫人皱起秀眉问,“蛇族血脉的躯体,从来都是世间难寻的珍宝。我们这么对玉娘,竟然叫这小东西看见了,他以后不会记恨你这个当爹的罢?” 男子却挥挥手,仿佛不在意,“他还小,有的是办法将他捏在手里,无需畏惧。” 见他如此那貌美妇人也不再多劝,只是低声吩咐身侧婢女,让她准备一碗哑药给小少爷灌下。 还不等辛夷追着踏出帐篷,眼前白光又一闪。 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稚气未脱但身量明显长高的谢漱,他安静乖顺的跪在妇人榻边喂药。 辛夷仔细辨认了一下,那貌美夫人好像就是前面看到的那个。 她喝完药,脸上仍是不减愁容,“阿郎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明明只是陪楚楚出去买糕点,楚楚都没事,他怎么就会不见了踪影。” 少年垂下稚气无害的眉眼,并未说话。 而是给病榻上的妇人递上一碗肉羹汤,然后微微含笑的看着她喝下。 辛夷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甚至有了个极度疯狂恐怖的猜测。 那就是这位貌美妇人,恐怕永远都等不到她的阿郎了。 白光再次涌现,这次倒是没有再转换场景。 等到辛夷重新睁开眼,就望见了面前那个漆眸冷漠的少年,幽暗地光线映在他秀美的下颌上,而对方指骨仍旧攥在她的脖颈处。 仿佛介于要不要用力拧断,和心软放手之间。 辛夷也不挣扎,她只是忽然酸红了鼻尖,然后委屈地垂着睫羽落泪。 泪水一滴滴坠下,砸在少年冰冷的手背上。 令他倏地浑身僵硬。 接着,一秒、两秒、三秒…… 少年攥住她脖颈的指骨,终于松懈了力度。 又冷漠无声的垂下。 第38章 怕疼 辛夷感觉到脖颈间的力道消失,这才抬起一双哭过的眼睛看他。 鼻尖仍旧是红的,只不过唇畔却很快破涕为笑,像是笃定了他只是吓唬她,根本不舍得下手。 谢漱也望着她,漆眸微冷,只有在月色照拂不到的深处才闪过一丝浓烈自厌。 最后又归于沉寂,什么也没有。 忽然,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被抵在菱花窗边的女子犹豫着,从襦裙衣袖间掏出一根红绸发带,微端缀着两只小巧银铃。铃铛上还溅了些许的血迹,应该是他不小心掉在雁水苑的。 他的身子骤然僵硬。 辛夷却仿佛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把那条红色发带塞回到他掌心。 然后微微呼出一口气,很认真地瞧着他说,“我去过雁水苑了,也知道是你做的。” 话落,少年的脸色寸寸灰败。 辛夷知道这个时候话头绝对不能停下来,借口已经提前想好了,所以她继续说,“是楚楚提前让院里的丫鬟通知我过去,说是有意想不到的“惊喜”等着给我看。因为我原先在这上头吃过一次亏,所以并不是很想去,但那传话的丫鬟说,这次是跟你的身世隐情有关。所以我犹豫过后,还是去了……” 结果就看到了雁水苑中的惨状。 并且,捡到了这条明显属于他的缀着银铃的红绸发带。 辛夷觉得,他或许曾经想连楚楚也杀掉,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可能是想到了更为残忍的法子,比如,像原剧情中曾经发生过的那样——让楚楚手刃自己最爱的人。 月色下满院幽寂,先前还有些躁动的毒蛇蛊虫也感知到什么似的,不再躁动。 厢房里更是安静得透着一股死意,他们对面站着,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叮咚!检测到谢漱好感度再次下降10个点!” 系统着急地在她耳边提醒,好像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整挂了,“反派目前好感度仅为10%,请宿主谨言慎行!!” “……” 辛夷皱起两道秀眉,与他对视。 很好奇对方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或者是把她想成了何种居心叵测的女人,好感度怎么还掉起来没完了。 少年也在揣测打量她。 他仔细观察辛夷的面部表情,试图找到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厌恶与害怕。可惜看了许久,那双妩媚漂亮的眼睛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有方才委屈哭过的绯红痕迹。 这让谢漱抿紧了唇,只剩下满心茫然。 但他又想。 她惯会一些虚情假意。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楚楚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透着怨毒,就像诅咒一样,“像你这样阴鸷丑陋的怪物,有谁会爱你!光是看见都觉得恶心!” “你以为白辛夷是真的喜欢你,想要亲近你么?她只不过是想利用你在将军府留下来,一旦知道你的那些秘密,只会跟我一样厌恶你畏惧你,恨不得杀了你……” 这样诛心的话,只是听着就令人觉得痛苦。 但好像确实如此。 连楚楚这个同父异母的阿姊都能如此对他,他凭什么觉得白辛夷不会? 他从来不喜欢楚楚,就算被她伤害背叛也没什么。 但白辛夷不行。 谢漱只是想到某天对方会像今日的楚楚一样,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他,将他的真心踩在地上。 他就心脏疼到仿佛要拧起来,连呼吸都觉得痛楚。 然而越抗拒接受,就越控制不住的回忆起更多细节。 当初白辛夷第一次看到他蛇尾的时候,好像也吓得面无人色,想要逃跑。后来为了自救才强忍住害怕跟恶心,主动亲了他。 辛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少年神色恍惚的抿着薄唇发呆,瞧上去有些凄楚。 她疑惑蹙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对方拎着胳膊扔了出去。同时身后的房门“咣当”一声,重重阖上。 “……” 她没办法,只能待在院子里。 廊外下着雨,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甚至开始怀念起下午那碟没吃完的云片糕。 等 了好久,发现对方始终没有想开门放她进去的意思。 于是只好就那么淋着雨回到自己院子里,把案上没吃完的几块云片糕揣进衣袖里,然后从门边找到一把油纸伞,再撑着伞回来。 辛夷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贴在肌肤上有些湿冷。 她站回那道朱漆的菱花窗跟前,仰头望着越下越大的夜雨,搓着手臂像一只淋湿的小鸟。 想到谢漱,心底立刻涌上几分难言的滋味。 反派的童年经历果然不是一般的惨,起码在今夜,她第一次对谢漱有了怜悯的情绪。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不疯才怪。 第一次被灌哑药失去了娘亲,第二次则是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雨幕朦胧,廊下此刻只有她一个人。 等到辛夷慢吞吞吃完了袖中的云片糕,已经非常困倦,快要蜷缩在门外的墙上睡着了。 房门忽然传来“吱呀”一声,不过很轻。 辛夷回过神来,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确实是谢漱。 少年垂着漆眸俯视她,乌发披散在俊秀脸侧,手臂上被自虐似的用匕首划出了好几道深痕,正在往下滴着血。 与她视线撞上的刹那,薄唇颤抖了一下,然后像是做错了事的走过来,俯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短暂呼吸间,颈窝处传来温热且濡湿的触感,是他在闷不吭声地掉眼泪。 谢漱将她越抱越紧。 他好像真的忍受不了被她厌恶。 也忍受不了,她会像楚楚说的那样,把他当做需要虚与委蛇的怪物。 辛夷被抱得懵了。 好半天才想起来推开对方,蹙着眉拉过他还在流血的胳膊,然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没说话,就被攥住手腕。 少年抿着唇漆眸中泛出泪光,用颤抖的手势问她,“我相信你,你会爱我么?你会永远不抛弃我,不背叛我么?” 第57章 因为没有拥有过什么真心。 所以此时此刻,好像格外在意她的真心。 辛夷莫名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少年一身异族打扮,冷漠着漆眸打量她。 可现在,他把他的脆弱袒露给她看。 辛夷很想点头,告诉他我会爱你,永远不抛弃你。毕竟这种谎话对于她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信手拈来。 但不知道是否因为他望过来的眼神太过认真,还是记忆碎片让她对谢漱有了怜悯,那句话竟然很难说出口似的。 于是她沉默片刻,“如果我说不喜欢你,你就会放弃我吗?” “如果我只是利用你,把你当做报复萧成策的工具,甚至觉得你是个怪物很恶心……你就会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彻底划清界限吗?” 她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直到她走上前两步,叹息着将少年抱住,脸颊枕在他肩侧,“谢漱,我没有那么想过,你不要患得患失的好吗?” 他很缺乏安全感,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喜欢你才会容忍你的亲近,你昨天那么绑我,我都没跟你生气,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 这个夜晚过得并不安生,雁水苑里灯火通明,将军府上上下下都笼罩在恐怖的阴霾里。 尤其是萧成策,简直快要疯了。 辛夷怕萧成策会派人过来询问查看,所以没在谢漱院中留宿。 等到第二天夜里,才过去陪他。 晚上谢漱又变回了蛇尾形态,往常他都会缠着辛夷,今天却跑到屋子里的角落自己睡。 辛夷等了半天不见对方动静,心中隐约明白过来,于是赤着脚下床去找他。 灯烛下,少年的眉眼格外俊秀。 瞧得她一颗心砰砰跳,半晌咬着唇瓣,终是勇敢地踏出了那步,“阿漱,我怕疼。” “如果最后实在做不成,你必须在我喊停的时候停下来。” 第39章 任何要求 辛夷觉得他听懂了,因为谢漱的呼吸变得更急促了几分。 帘影幢幢,少年的烟紫色衣袍已经被汗水浸湿,乌发红唇,眸如点漆,甚至给人一种秀气无害的错觉。 欺骗性很强。 像是世家大族里被教养很好的小公子,家规森严,恪守礼义廉耻;或者是不谙世事的邻家弟弟,纯粹美好。 但毒蛇就是毒蛇,伪装得再好也不可能是善类。 尤其那双浅金色的竖瞳死死盯住她,忍耐的克制下,藏匿着狩猎本能。 不过辛夷还是摸了上去,无意间碰到他缠在发尾的红绳银铃,发觉指尖竟然是潮湿的。 因为就连绸带上,都沾满了少年忍耐间渗出的汗水。 他好能忍。 撑到现在也没粗蛮地扑过来,是怕她会嫌弃他吗? “你流了很多汗。”她开口道。 接着素手从眉骨游弋,缓缓抚到他的唇瓣,语调听起来有点心疼,“嘴唇都咬破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之前再怎么纵容他蛮来胡闹,也算是和正常人做那种事,不至于过分羞耻,起码身体和心理上是可以接受的。 但现在…… 不过辛夷也知道,哪怕心脏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今天她也不能再打退堂鼓。 她必须让谢漱相信,自己不讨厌任何形态的他。 于是吐气如兰的依偎过去,轻笑着,在他唇瓣的伤口处吻了一下。 感受到他发颤的呼吸,又吻了两下,语调也柔媚到骨子里,“你们蛇类是怎么交尾的,教给我好吗?” 谢漱终于忍无可忍,将她猛然压倒在身后凉簟上。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交缠间可以听到彼此的剧烈不止的心跳,辛夷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莫名香气。 是类似于青桔皮的味道,泛着甜香。 她很喜欢这个味道,之前每次被迫咬着他肩头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嗅闻。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有在他沉浸情动的时候,这个味道才会尤其浓郁。 辛夷甚至想过,这是不是蛇类用来迷惑雌性的某种特殊气味,好让对方沉溺其中,只能乖乖忍受。 烛火噼剥,帘帐上的织穗垂落到地面。 谢漱眉心和脖颈处的汗越渗越多,殷红薄唇间也溢出类似于闷哼的喘息。 就在辛夷以为他要亲吻自己的时候,身上忽然一轻,谢漱离开了她。 这个发现让她忍不住疑惑:什么意思,他打算今晚自己熬过发情期? 然而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脚踝就被握住。 几乎是猝不及防之间,原本被亵裤包裹的地方传来清晰的撕裂声,紧接着微微一凉。 强烈的不安全感让她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并且小幅度挣扎起来,“谢漱,你干什么——” 可惜挣不开,只是涂着丹蔻的玉白脚趾差点踢到他脸上,踢得他发间银铃清脆作响。 膝弯被少年冰冷指骨扶住,向两侧屈起。 辛夷呼吸微抖,然后眼睁睁看着谢漱那一张貌若好女的脸,就那么湮没于她绣着棠花的裙裾间。 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辛夷仰着脸咬紧唇瓣,渐渐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直到实在受不住,才有些浑噩地夹紧腿,却更像是请君入瓮,银铃不停蹭在她白嫩腿心,硌得要命。 她想错了,谢漱不是清秀无害的邻家弟弟。 哪有正常的少年郎会这样的。 而且今夜的谢漱好像是存心折磨她,还没正式开始,她就被磋磨哭了两次。 等到最后,那可怕物什朝着她亲昵靠近的时候,辛夷泅红的眼尾挂着泪珠,还没从刚才的狼狈失神中走出来。 …… 知道会很疼,但没想到会这么疼。 她甚至都想中途放弃了,葱白的手指已经忍无可忍地开始推他,但要命的是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出 去也同样痛苦。 谢漱亦是明显煎熬,他下颌处的汗水滚到脖颈,又滴到她泛粉的肩头。 可尽管如此,仍在努力地等她适应。 但辛夷清楚,如果不心狠采取点非常手段,就算今夜过去了她也适应不好。 于是揽住他的脖颈,边蹭眼泪,边用软乎乎的语气在他耳边说,“可以了……” 很快她就后悔了自己的逞能。 更明显的撕裂痛楚从身下传来,那个瞬间她甚至感觉到谢漱颈边的脉搏跳动了一下,她用力咬破他的肩膀。 有腥甜的血液顺着她的唇瓣溢出,更多的则被她浑噩可怜地吞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蛇血的作用,燥热渐渐取代了痛楚,辛夷的哽咽慢慢止住,变成了不成调子的破碎呻。吟。 朦胧起伏的泪眼间,她似乎看到了少年脸上和脖颈处的蛇鳞纹路。 也是斑驳交融的墨绿色,和他身下动作不停的艳丽蛇尾一样。 但还没看清楚,就被翻过来。 辛夷只能软绵无力地撑住榻边朱漆的衡木,跪倒在一片泥泞中间。 …… 彻底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清晨。 她中途被迫清醒了好几次,最后终是在檐下雀鸟的啁啾声中昏睡过去。 谢漱还清醒着,他将鬓发湿透的女子抱紧怀里,痴缠贪恋地亲了亲她的粉唇。 然后用灼热视线,一遍遍描摹她的睡颜。 辛夷睡着的时候,其实很温柔很安静,没有半分平日里挑衅跋扈的影子。 甚至有些意外地对他依赖。 谢漱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着她心里就软成一团,好像人生里的空缺遗憾,忽然被填满了。 每次偷看她的睡颜,他都有这种奇怪而强烈的感觉。似乎只有将她紧紧攥住,才可以安心,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将她弄丢。 许是体力消耗太大,辛夷理所应当地错过了早膳,然后又错过了午膳。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睁开眼之后,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浑身酸疼的感觉,甚至比第一次更强烈。 好在身上很清爽,应当是谢漱帮她沐浴过。 辛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惨不忍睹的痕迹,眉头有点跳,但想到都是她自作自受,又不好意思真的缜着脸跟他生气。 于是只好化悲愤为食欲,哼哼唧唧地使唤他,“我饿了,你去给我准备晚膳。” 谢漱当然听话得不得了。 他现在可以无条件满足她的任何要求,甚至在晚膳之后,主动把竹叶青拿给她玩儿。 辛夷本来还在问系统问题。 ——关于谢漱哑疾的事,说他的哑疾既然是幼时被灌药所致,那么有没有可能治好。 系统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个金手指超贵。 辛夷听完“超贵”的时候,还有些不以为意,在想到底能有多贵。 直到听见要花费她两万点积分之后,才瞬间老实了,表示自己要再考虑考虑。 第58章 刚抬眼就看到从谢漱袖间钻出来的那尾竹叶青,通体翠绿的一条,黏人得不得了。 刚一嗅到她的气息,就往她身上蹭。 它从前就很喜欢黏着她睡来着。 她摸摸竹叶青的脑壳,也有些讶异。 因为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条小青蛇了,之前每次问谢漱,他都当成没听见,或者敷衍搪塞,搞得她都差点怀疑竹叶青是不是被他养死了。 原来没养死。 那他为什么这么小气,连借给她玩玩都舍不得?想到这里,辛夷没忍住摸着竹叶青的脑壳,瞪了少年一眼。 * 时间倏忽而过,雁水苑里上上下下的仆婢都换了一遍。 不过发生了那样惊悚又查不出头绪的事,每个当差的丫鬟侍从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也会遇到不测,就连院子里的氛围都跟着压抑下来。 等到楚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萧成策终于稍微能松懈一口气,心疼得抱着她安抚了好半天。 但只要是问到那天发生的事,楚楚都畏惧似的脸色煞白,缄口不言。 甚至好几天夜里都做噩梦。 胡乱说着梦话,后背浸湿地从梦中惊醒。 萧成策心知她受了刺激,不能强逼。 于是也只能将那件事搁置一旁,尽量想着法子哄她开心。 又这么过了几天,他才想起来白辛夷。 想到自己似乎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这段时间他被缠得脱不开身,她倒也贤惠懂事起来,没有主动过来找他添乱。 这夜他哄得楚楚入睡之后,自己却迟迟睡不着。 静默片刻,从榻上起身推门出去,只是脚下走啊走,不知道怎么就转到白辛夷的院落里去了。 好在屋里还亮着灯,看来那女人还没睡。 萧成策最近格外心烦,以为自己应该是打心底里不想见到白辛夷的,谁料身体却诚实,还是把他带到了这处院落。 辛夷也没想到。 她没想到两个时辰之前谢漱会趁虚而入,把她压倒在罗汉床上,将她新换的竹席弄得污糟一片。 更没想到自己刚能喘息,外面就传来萧成策的敲门声,并且喊她的名字。 “……”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沐浴。 外面的敲门声一直在持续,似乎再等不到她的回应就要破门而入。 辛夷只好披起扔在案边的外裳,又拿了张薄被将自己严实裹住,然后气闷地瞪了谢漱两眼,警告他藏好蛇尾不许闹出动静。 这才下榻,准备去应付萧成策。 可惜她现在半点力气也没有,脚踩在地上都是虚的,差点跪倒,又被榻上伸过来的墨绿斑驳蛇尾卷着腰身才站稳。 终于,房门被磨磨蹭蹭地从里面打开。 辛夷只露出了一颗乌绒绒的脑袋,抬眼望向檐下的俊朗男子,似乎不解,“这么晚了,将军怎么会过来?” 萧成策等她半天已经忍不住皱眉,好在最后门还是打开了。 只是门里的女人貌似有些奇怪,不仅脸颊红扑扑的,声音也有些哑,而且香汗把鬓发都湿透了。 他微愣,接着眉头蹙得更紧,“你这是怎么了?” 辛夷裹在薄被里,红唇轻抿,继而清艳的小脸上攒出一丝浅笑,“不妨事,就是有点感染风寒,所以特意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 话落,她的身子不自然地往旁边歪侧了侧,似乎有些站不稳。 萧成策还没开口关怀,余光里就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女子纤细瓷白的脚踝往下蜿蜒,缓慢地,濡湿了她裙裾上的一朵织金绣花。 他以为自己眼花,待要细看的时候,对方已经果断地关上了房门。 第40章 恨不得立时掐死 辛夷也觉察出自己的不对劲,她直接松开裹在身上的薄被,低头看着自己腿间狼藉,想找出一块干净的绸布擦拭。 可惜只在案上瞧见一方绣帕,是她先前吃完糕点擦手用的,用完就放在旁边忘了收起来。还是盛京最有名的那家绣坊里新出的样式,雪青色罗绣的宝相花纹,花了她好几两银子。 现在也顾不上会不会暴殄天物,或是糟蹋银钱了。 她只能快走两步上前拿起来,而后弯着腰,胡乱地在小腿处擦了擦。 她没觉得和谢漱做那种事不对。 但还有起码的羞耻感,没办法被萧成策撞见这种情景还能言笑晏晏。 外头安静了片刻,兴许是萧成策被她猛然关门的举动给弄懵了。 不过这静默倒没持续太久,很快,那道低沉的声音透过门扉传进来,“你怎么回事,话还没说完关什么门?” 辛夷皱眉攥着浸透的绣帕,恼怒地发现这么小的一块布料,果然是怎么也擦拭不干净。 于是自暴自弃地把它扔到一旁的铜盆里,开口说着委婉回绝的话,“妾身今日身体实在不适,想先休息了,将军请回吧。” 萧成策不走,仍然在外面敲门。 也不知道今天怎 么那么执着,平日里也不见他爱她爱成这样子,“你先开门,我想瞧瞧你,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辛夷:“……” 可她没话想跟他说。 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时,视线里忽然伸出一只修长匀净的手。 少年蹲在地上,狭长眼尾的欲色未褪,薄唇殷红,将她藏在襦裙底下的脚踝扶住。然后拿起手边的衣裳,仔细替她擦拭了起来。 他敛着秀美凤眼,唇畔隐约浅笑。 甚至还假装乖巧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既然是他弄出来的,那么理应由他清理狼藉。 辛夷呼吸一滞。 因为她瞧见谢漱手里头拿着的,是他先前褪下来的那件烟紫色长袍,上面还有缀着银饰的朱红色绶带,繁复艳丽的苗疆纹饰磨蹭细嫩肌肤,刺激得她有些哆嗦。 他……他疯了,怎么拿这个给她擦? 以后还穿不穿了?还是说他是故意要这样的,想叫她以后瞧见这件衣裳就想到今天? “白辛夷?” 许是良久等不到她回答,萧成策觉得奇怪,于是“笃笃”两下敲门声,再次从耳边响起来。 他的语气透着担忧犹疑,“你到底怎么了,莫不是已经难受得说不出话了?” 辛夷倏然僵硬,她的右腿还被少年桎梏着。 要是萧成策现在进来瞧见这一幕,就真的完蛋了,这跟捉奸在床有什么区别? 于是赶紧咳嗽两声,做出无比虚弱的样子,“不妨事,只是眼下风寒未愈,怕侵染了将军。” 好在她嗓音也确实沙哑,听起来便多了几分信服度。 谁成想话刚说完,半跪在裙边为她擦拭的少年忽然勾唇讽笑,故意将朱红绶带上的银饰弄得叮当作响。 不仅如此,还拿银铃去蹭她身上的泥泞痕迹,蹭完了又用指腹勾掉,涂抹在她脚趾丹蔻上。 辛夷:“……” 她本来就站在门边,稍微发出些响动都能清晰传出去,更何况那苗疆衣裳还如此叮铃当啷……要是眼神能杀人,她已经将谢漱大卸八块。 赶在萧成策心生疑窦之前,辛夷急中生智,咬牙碰倒了房门后架起的铜盆。随即“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倒显得方才的银铃响不那么突兀了。 接着她的咳嗽声开始断续,“将军要是有什么话,就长话短说吧,妾身实在困乏不济,有些支撑不住了。” 萧成策也不免忧心,皱眉道,“怎么虚弱成这样,你让我进去瞧瞧你。” “……” 辛夷简直窒息,只好发挥恶毒女配的优势,一副彻底不想陪他做戏的模样。 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有话说没有?平时又不见关心我,天天陪着你那心尖宠妾室,把我抛到九霄云外!现在我感染风寒需要休息了,你又纠缠不清的,是不是巴不得我病得更重?” 萧成策被她这么骂,心中反倒踏实了些。 不仅没生气,还就那么站在房门外诉起了衷情,虽然开头有些艰难,但后面就很顺了,“其实……我昨夜梦见你了。梦见当初成亲那夜,我没有领旨离开,而是坐在喜榻边上,挑开了你头上的那方红盖头。” 其实不止这些,他还梦见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很快又有了第二个。 他们个个生得软糯可爱,揪着袍角喊他爹爹。 梦中有多美好满足,梦醒之际就有多失落。 然后萧成策发现,他其实是极为渴望梦中那一幕的,渴望和那个女子榻上贪欢,绵延子嗣。 这话他本来并不准备说,尤其是对着那个整日就知道拈酸吃醋、上不得台面的小官之女说。 但没想到说出来这么容易。 就好像他今夜明明没打算过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这处院落。 萧成策沉沉叹出一口气,似乎终于认命一般,“过段时间,我打算抬你和楚楚做平妻。” 第59章 “你若是实在不喜欢见她,那我便再为你寻一处更僻静的院落,日后除非团圆佳节,你们不用互相走动。” “……” 辛夷还没说话,就感觉小腿一阵吃痛。 当即轻嘶着凉气低头去看,才发现是谢漱在她白净小腿上咬了一口。想到什么后她脸色瞬间变了,他也不嫌脏! 于是再也没耐心跟门外的人周旋,冷哼道,“平妻想都别想,将军请回罢。” “什么时候你愿意休了楚楚,和妾身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 青辞街,珍宝阁。 一辆乌顶垂缨的马车停在外面,穿着薄衫的小丫鬟也等在外面。 香兰时不时的朝里头眺望,嘴里咕哝着,“怎么小姐这次进去这么久,都快两刻钟了还没出来?” 不过抱怨完没多久,就看到那道窈窕多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当下迎了上去,满脸写着疑惑,“小姐今次怎么去了这样久?是不是掌柜的想赖账,不给小姐钱?” 辛夷摇摇头,莞尔失笑,“没有,他倒是想多给我些银两,不过被我拒绝了,所以推脱了一会儿。” 她没扯谎。 掌柜的确实是想加价五百两,而且巴不得她能收下,因为京城中有买家对她这个画师感兴趣,想要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不过被她拒绝了。 辛夷站在珍宝阁的长阶上,袖中揣着好几张银票,眯着眼睛瞧着青辞街上热闹的摊贩和行人。 半晌,伸手拍了拍香兰的肩膀,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觉得在这附近买处宅子,怎么样?” 香兰听完欲言又止,用那种痴人说梦的眼神看她,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奴婢觉得极好,但这里太贵了……” 她刚想跟小姐说她们肯定买不起的,转头就看见小姐已经爬上了车撵,还心情很好地朝她招手,“上来,带你去茶楼买点心。” 同一时间,将军府。 萧成策刚走出雁水苑,就撞见了谢漱。 少年仍旧是一身苗疆打扮,乌发和腰间的银饰清脆作响,仿佛会蛊惑人心。 他顿住脚步,视线落到少年下颌处的血痕,忍不住蹙眉:他这是又被野猫抓了? 不过萧成策最近总是有些心神不定,所以没心情过问是哪只野猫抓得少年。 反正跟他也没关系,问了也白问。 所以眼下瞧见了谢漱,只想探知自己在意的。 走过去,站到少年面前,犹豫了好半天才开口,“阿漱,你住在白辛夷隔壁,最近有没有看到过……府上的哪个侍从跟她走得近?” 不是他多心多疑。 而是他发现,白辛夷似乎对他更敷衍了。就连寻常那些拈酸吃醋都懒得,就算他主动示好,她也当做没看见。 萧成策心里像长了杂草,不拔掉不清静。 他其实觉得不会,因为那女人素来爱慕虚荣,除了将军夫人的身份,谁能给她更好的生活?若是离开他,她只会过得凄惨无比。 这么想着,视线又落回到谢漱身上。 奇怪的是少年每次瞧见他都是副冷淡模样,此刻竟然漆眸微敛,静静打量起他来。 手指故意拨弄绶带上的银铃,发出细碎撞击声,好半晌,才浅笑似的摇了摇头。 萧成策不知为何,竟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 当下也没有再继续问询下去,随意敷衍两句就离开了。 等他用完晚膳,回到书房。 竟然在桌案上发现一张没有署名的字条,约他今夜亥时三刻,到湖边相见,说是届时有重要秘密告知与他。 萧成策捏着那张字条,反复看了好几遍,心底的诡异感仍旧挥之不去。 甚至招来院中的仆役和小厮,仔细盘问有没有看到谁进来过,被盘问的下人们回忆之后纷纷摇头,都说没有看到。 得到这个结果,他心中疑窦更深。 想不出来在这将军府中,究竟有谁可以不动声色地潜入书房,就只是为了给他递上一张没有署名的字条。 不过等到亥时三刻,萧成策还是如约出现在僻静湖边。 因为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弄得这样神秘,他都要搞清楚才能心安。 可惜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他只好又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快要行至尽头,依旧不见人影。 那个约他相见的人,根本没有出现。 就在萧成策以为是谁故意戏弄他,阴着脸转身想走的时候。 忽然 听见了莲叶深处传来怪异声响。 仔细辨别之后,才发现声音是从湖面上的那只小船里传出来的。 明明没有人摇橹或者划桨,小船周围却泛出阵阵涟漪,甚至传来隐约破碎的呜咽。 像是女子妩媚细柔的哭声。 萧成策明白过来之后,脸色瞬间沉寒。 这夜没能见到那个神秘邀约的人,却叫他撞破了湖边的一对野鸳鸯,也不知道是府上哪个小厮并着婢女,深夜来此偷欢。 湖面涟漪越来越大,使得小船周围的荷叶都簌簌散开。 他走近几步,想要看清楚是谁这样不知体统。 兴许是月色幽微,他看得并不真切,因此并没有辨认出此刻沉在湖里乱摆的蛇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隐约看到,好像是有墨绿色花纹。 骤然,从小船里伸出一截柔白藕臂,把依偎着船身摇曳的荷花抓烂。 她似乎难以忍耐,抓荷花的时候,皓腕上的绞丝镯还磕在船身木头上,发出清泠泠的响。 夜风缓慢,萧成策的目光却死死盯住那只绞丝镯。 仿佛要将它穿透,因为他越看越觉得眼熟,整个将军府他只看过一个女子戴过。 只有一个人。 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船舱里女子抱着少年劲瘦的腰背,嘴唇艳红,裙裾早已经凌乱不堪。 阖上的眼皮也在发着颤,因为那逐渐粗蛮的动作,终于咬住他秀气脖颈,伸出的手指亦将船边上的荷花都抓烂,显然是吃得很深。 谢漱却根本没打算放过她,似乎要将她凿开。 毫无怜惜之意,只想逼着她哭泣求饶,然后一遍遍地重复罪行。 夜风吹过湖边,将那不断泛起的涟漪吹得更生动。 萧成策听着莲叶深处女子的呻。吟啜泣声,僵硬着身体,双目赤红。 终于在她葱白手指又一次骤然抓烂荷花。 在那只绞丝镯再次磕在船身上,发出泠泠声响的时候,抬步走近前去,锦缎靴子浸入湖岸,湿了个透彻。 “……辛夷。” 他嗓音痛楚干涩,又裹挟着滔天的恨怒,像是恨不得将她立时掐死,“白辛夷?” 原本还在呜咽的女子骤然停住,她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哭过的眼睛水意朦胧。 在月色下透着难以言说的茫然妩媚,视线撞上的瞬间,裙裳已经被她慌乱拉起,却仍旧露出了一侧香艳瑟缩的粉白肩头。 萧成策心中剧痛,头脑一片发晕。 刚要颤抖着走过去把她从船舱里扯出来,后颈忽然一疼,被毒虫咬得昏死过去。 第41章 家丑不可外扬 亥时过半,夜色昏黑。 屋里头的灯罩里点着蜡烛,透出一豆融融暖光,铜制香漏里的“福”字篆文已经烧到末尾。 忽然院门响了一声,接着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香兰坐在堂屋里探头去看,才发现是她家小姐从外面回来了,于是很快停下手中活计,迎上前去。 这才发现小姐的脸色并不好,秾艳的小脸结满冰霜,唇边破了一点,渗出的血渍已经结痂。 身后还跟着个有些沉郁的秀气少年。 “小姐这是怎么了?”香兰愣愣问道。 她还从来没瞧见过小姐的脸色差成这样,尤其是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难不成……是和谢漱发生了什么龃龉? 她早就觉得少年靠不住。 本来就是从苗疆那种不正经又擅长蛊术的地方来的,再加上对方性情孤僻,还是新夫人的弟弟。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绝非小姐良配。 而且,她有时候看见少年望向小姐的偏执眼神,都暗暗心惊。 好像是那种得不到,就会玉石俱焚将小姐毁掉的类型,香兰很怕这段关系不能善始善终。有好几次她都想劝劝小姐,再这样下去,恐怕早晚会出事。 月色皎洁,竹影浮动。 夜风徐徐清凉的拂过庭院。 辛夷也烦得不得了,就算上班还能歇一两天呢。 她自从跟谢漱和好之后,就根本没歇过,每次想摆烂,都会被任务栏的好感进度值吊着。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谢漱会过分成这样。 当下被香兰搀扶着胳膊转过头瞪他,脸上忍怒,凌乱的齐襦裙襟底下胸脯微微起伏着,“滚回你自己的院子,别跟着我!” 方才那一幕幕荒唐靡艳的景象,她都没脸回想。 第60章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终于知道少年为什么非要拉着她夜里赏荷游湖了,原来是别有用心。 其实这两天她就打算跟萧成策挑明,然后离开此处的,但绝对不是这种方式的挑明。 她没想到谢漱会这么毫无底线。 见他静默站在那里,只用一双狭长的秀气凤眼凝望着她。 辛夷更来气了,“你还装是不是,你把我当成傻子是不是?今夜你就是故意约萧成策过去,想让他亲眼看见我偷人,还逼我发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怎么能,怎么能……” 香兰听到这里,嘴巴抑制不住地张大。 她看看小姐皱巴巴的裙裳,还有鬓发边歪掉的桃色绢花,还有哪里不懂的。 她觉得小姐脾气还是太好了。 应该左右开弓狠狠地给他两巴掌,哪有这么作践人的?就是混迹于秦楼楚馆的那些纨绔都不这样。 更何况将军还是他阿姊的夫君,他名义上的姐夫。 如果不是少年患有哑疾,入府第一天,他就应该随自家阿姊唤小姐一声夫人。 院中就那么沉寂片刻,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夜风刮过,吹落了花树上幽香繁盛的紫薇花瓣。 忽然,少年睫羽微颤。 那双漂亮漆眸紧紧盯住她,用哑语问道,“你这么生气,是因为还在意他,对不对?” “他说想要抬你做平妻,你心动了对不对?” 下一步呢? 是不是就要抛弃他?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这样? 背弃过她的男子只要勾勾手指,就能让她动摇,让她开始左右摇摆。那他又算什么?明明他比萧成策更喜欢她,也比对方更加忠贞。 辛夷愣住。 继而酸软过分的双腿有些站不稳,简直要被他的脑回路气晕,咬牙道,“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在那种情况下被撞破。” 她发现自己跟谢漱根本说不通。 因为他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不管是想的还是做的,都跟她不在一个频道。 就像现在,明明是他做错了事。 反而望着她隐忍地红了眼眶,仿佛自己才是被误解被伤害的那个。 辛夷觉得头疼,她现在不光是心烦意乱,而且身子还到处泛着酸痛,很需要泡个温水澡放松一下。 于是不想跟他再纠缠下去,也不想争辩谁对谁错,就那么怒视他好半晌,然后咬牙呼出口气,“现在回你自己的院子,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我们离开将军府。” “你要是舍不得自己阿姊,或者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当我没说。” * 翌日清晨,两辆马车停在将军府跟前。 相应的行李细软已经收拾妥当,也都装好了,就等着那个站在府前的碧衣女子,登上车撵吩咐离开。 她们主仆的东西其实不多,主要是谢漱养的各种各类蜘蛛蝎子还有毒蛇。 要不然根本不用多雇一辆更大的马车。 辛夷站了一会儿,有些腿酸。 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估摸着离萧成策苏醒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她问过谢漱,说是最晚等到辰时末刻就能醒过来。 果然,没让她空等太久。 萧成策就阴沉着脸步履匆匆的赶来,后面还跟着个佝头塌腰、大气不敢出的小厮。 他看到站在辛夷身边的少年,脚步猛然一滞。 像是不可置信般地缓缓睁大了眼睛,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昨夜 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梦,都是真的!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浮现出许多幕画面。 晚膳那次,谢漱下颌处被野猫抓伤的痕迹;那天夜里白辛夷鬓发湿透脸颊潮红,谎称感染风寒,骤然阖上房门后传来的清脆银铃声;还有昨晚,湖面上那只不断泛着涟漪的小船…… 她,他们两个,竟然敢! 萧成策目眦欲裂、不敢相信,无论如何也不能明白那个一心扑在他身上,为他争风吃醋的女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辛夷,过来。”他攥紧拳头面色铁青,胸膛不住起伏着,仿佛已经忍怒到极点。 辛夷又不傻,她当然不会过去。 摇摇头道,语调放得细柔,“妾身提前等候在此,就是为了跟将军辞别的,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总要有始有终才好。” 萧成策听到这里,双目逐渐赤红,就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 咬牙切齿到,恨不得扑上来活活撕吃了她,“白辛夷,你下不下贱,是个人都能上你对吗!你怎么有脸跟谢漱搞到一起,就有这么耐不住寂寞?” 辛夷还没说话,耳畔少年的呼吸就变了。 她转头,果然看到那双冰冷漆眸有隐约变成竖瞳的倾向,于是心头一跳,赶紧摸摸他的脸,“不许,不能这样,阿漱。” 他要是真当着众目睽睽化出了蛇尾,就算能忍住不把这些人拍成肉泥,也会把人吓死。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昨天已经惹我生气过一次了,今天不要有第二次。”她捏捏他脸颊。 少年听懂她话里隐含的警告意味,果然很快偃旗息鼓,抿紧殷红薄唇,乖巧安静地垂下睫羽。 辛夷凑上去亲他的脸,唇边带笑,“这才乖。” 不过这幕场景落到萧成策眼里,就变成了刻意的挑衅,以及她搔首弄姿、不知廉耻的证据。 当即再也忍不住喷薄的恨怒,把她用力扯到怀里,铁似的臂膀箍住她那截柔软细腰,恨不能将它生生勒断,“当着我的面,就耐不住了是不是?既然你的裙底这么好钻,不如我让府里的侍卫都钻一遍?” 男子滚烫的呼吸贴紧她耳畔,仿佛下一秒就要咬破她颈侧咽喉。 辛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骤然拉进怀里,砸得脸颊生疼眼冒金星。 她今晨膳食本来吃得就有些腻,现在被他勒着腰身,狠狠箍着向上,顿时胃里就一阵翻涌,原本还有些红润的小脸也霎时苍白起来。 下一秒,她耳边听到“嘎巴”一声。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错位的声音,可能是骨头,但好在那个桎梏着她的怀抱放开了,让她在难受到窒息之前恢复了呼吸。 辛夷推开少年伸过来的手,也没办法去看身后萧成策手臂脱臼之后,那张暴怒难堪的脸。 当即踉跄两步,扶着车撵旁边的衡木,捂着胸口弯腰干呕起来。 昏天黑地的干呕了许久,可惜什么都没吐出来。 但仍旧是让她脑子止不住的发晕,并且有些站不稳,辛夷缓了好半天才直起身子。 她抬头望见少年紧蹙的眉头,漆眸里都是担心。 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微微颤抖又不可置信地诘问,“……你怀孕了?” “你是不是怀了他的孽种,白辛夷!” “……” 辛夷控制不住地想翻白眼:怀个鬼啊,避子汤一次不落,怎么可能怀孕?要不是他刚刚猛地拉拽她,又箍着她的腰那么用力,她至于反胃成这样吗? 但她懒得解释,尤其是看他气成这样,就更不打算解释了。 于是挥开谢漱的手,走上前去。 仿佛是默认了,眼角含笑地不答反问,“这话真是奇怪,你都能跟他姐姐好,为什么我不能跟她的弟弟好?还是萧将军从来如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见他被问愣了数秒,眼看着又要发怒。 辛夷后退两步,先发制人地开口,同时很善良地给他提醒,“别动气,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如果我今天不能安生地从这个将军府出去。等到第二天,盛京里的各处茶楼酒馆,都会传颂我们几人的香艳话本,到时候别说是朝野同僚了,整个京城都会知晓萧将军被原配发妻戴了绿帽子,还是和自己妾室的弟弟……” 她笑着问,眉眼潋滟如波,“我的颜面倒是不值钱,将军的颜面也不值钱么?” 那张秾丽的脸,如同四月芳菲,说出的话却寡淡凉薄剖人心肝,对他没有丝毫怜悯。 萧成策薄唇微抖,她就……这么恨他? 恨到用这种最狠毒决绝的手段,和他一刀两断。 辛夷微微含笑,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欣赏着他的痛苦。 好半晌,像是终于觉得没趣似的,转身走到马车旁边,朝着守在身侧的俊秀少年伸出手,“太高了,抱我上去。” 萧成策已经分辨不出来,她是故意为之要戳他的心,还是平时就这么跟少年撒娇的。 但他宁愿是前者。 不过瞬息,少年就将她动作轻柔地抱上车撵,随即自己也登上车撵。 挑衅地看了他两眼,才将轿帘缓缓放下。 马蹄声响起,就在马车要离开之时。 忽然轿帘被掀起来些许,从车撵里探出一只素手柔荑,水葱似的指尖涂着丹蔻。 然后绣帕一松,随着幽香坠落的,还有包裹在里面的几锭银子。 第61章 女子柔媚的嗓音从青色轿帘中传出来,语气淡然,“这五十两银子,就当是感谢将军这个媒人,如果没有你无意中的牵引撮合,妾身还没机会认识阿漱呢。” 车马辘辘地离开了,掉落在地上的绣帕和银两却始终没人捡。 仿佛刺目的耻辱一样。 萧成策浑身僵硬地站在府前许久,终于再也忍不住,一脚踢在旁边的石狮子上。 然后又是狠狠几拳,将那条未脱臼的手臂,砸到手背出血。 旁边小厮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 他都怀疑将军在还没写休书的时候,就已经被前夫人戴上绿帽子了。 第42章 撞到桃花 数日后,青辞街的一处宅院里。 嬷嬷指挥着两个仆役,把东墙角的一株石榴树移栽到西边花圃空地上,就在那些剑兰旁边。 可惜过程中不小心碰倒了边上的大肚瓷瓶,青花瓷片碎了一地。 令嬷嬷心疼得叹息半天,也只能吩咐底下仆役得了空再去京郊市集上买一个。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院墙外面偶尔飘过纸鸢,同时传来追逐嬉戏的童稚声。 屋子里,貌美女子被桎梏在书案上后仰着脖颈,双颊绯红,妩媚眼眸里溢出星点水光。 苦苦煎熬了许久,耳畔似乎听到有清浅脚步声往这里来,她努力找回一丝神志,慌忙推开埋在身前的少年,红着脸去拢自己的小衫。 真是昏了头了。 也可能是最近给他啃习惯了,竟然也没什么抵抗的由着他胡来。 谢漱看着她有些懊恼地坐在案上,咬着唇瓣,低头整理裙襟,鬓发有两丝缕乌发掉落耳畔。 更衬得她一张小脸粉光若腻,艳冶柔媚。 他走上前去,帮她一起系。 到了末尾,修长手指却隔着鲛绡压在那片饱满雪丘之上,勾着杏子红的单衫,不知是想解开,还是善良地帮她整理好。 辛夷瞥一眼少年清秀面颊,还有过分殷红的薄唇。 后知后觉地羞耻感爆表,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没什么好气地拍掉他乱蹭的手,“没完 了是吧!” 少年弯起漆眸,对她笑了笑。 辛夷不防备有些愣住,被撩得一颗心脏砰砰乱跳,但最终还是选择无视他的勾引,撑着胳膊从案上下来。 刚刚临字的宣纸全被弄皱了。 她正要将它们收起来丢掉,外面香兰就敲门进来了,看到辛夷手上的宣纸,有些疑惑地问道,“小姐,这是今日又写坏的么?” 小姐似乎对字迹要求很高,这两三日以来,已经废弃了好多临字的宣纸。 本来小姐说要誊写些寓意好的,有关乔迁之喜的颂词和诗文,让她们贴到门楣上。 可现在…… 香兰看着她,眼底不免困惑:要是这么继续扔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誊写得完? 辛夷的脸上也绯红得有些不自在,假装清咳了一声,不过终究还是点点头,“对,这几张也没法要了,都拿去丢了吧。” 说完在心底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能再让谢漱得逞了。 香兰放下端过来的清茶,接过小姐手中作废的厚实宣纸,打算等会儿拿去给孙嬷嬷。 嬷嬷手巧,之前写废的宣纸都被她收集起来编成小筐子了,不仅好看,还可以盛放些轻巧的杂物。 想到这里,脑子里就忍不住浮现更多东西。 比如这处位于青辞街的宅院。 她知道小姐攒了点银子,但不知道小姐这么有钱。 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她还以为要跟着小姐出来要饭了呢,没想到小姐竟然早就物色好了宅子,还是这么亮堂气派的宅子。 不说别的,就说跟她们之前住的地方对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越发觉得小姐说得对,这个世道女子还是要有钱,要多多赚钱才能安身立命。 辛夷看到小丫头忽然间变得仰慕的眼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好在香兰没有继续追问宣纸的事,她也就莫名松了口气,然后随便找了件活计把她打发出去。 亦不再理会身后少年的灼热视线,自顾自坐到案边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茗。 然后问系统,语气间满满都是质疑和不信任,“你说的那个药,真的管用吗?不会是跟你的主系统商城联起手来,打算骗我积分吧?” 她前几天特意请来盛京中最有名的神医,帮谢漱诊治哑疾,同时花费两万点积分,找系统兑换了所谓的特效药。 无色无味的一管药剂,全都倒进了煎好的汤药中,看着少年喝下。 按系统所言,应该翌日就能见效的。 可现在都第四天了,谢漱还是丝毫没有能开口说话的意思。辛夷没办法,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然后继续盯着少年每天喝下汤药。 系统听罢,一副被冤枉的跳脚语气,“士可杀不可辱,宿主不要污蔑我!而且主系统大人向来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辛夷感觉它不像在说谎,于是心里更纳闷了,“难道说,那药过期了?” 要不然怎么少年喝完之后,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天杀的。 她好不容易慷慨一回,这两万积分算是白花了。 系统也解释不清楚,它从前也绑定过别的宿主,经历过其他副本小世界。 但从商城兑换出去的药物和金手指,从来就没有不灵应的时候,这也是它第一次遇到滑铁卢。难不成真是总部为了节约成本,给它填补了过期物品? * 用过午膳后,辛夷简单的重新梳妆打扮。 说起来都怪谢漱,要不是他上午把她的发髻弄乱,她也不用重弄第二回。 好在香兰在这方面手法娴熟,很快就帮她将满头青丝重新挽起。 铜镜之前她刚要起身,就被少年欺过来堵住,然后在她分外警惕的妩媚眼波中,将缀在自己乌发尾端的两根红绳银铃解掉,伸手,缠到她垂落的乌发间。 辛夷:“……” 她记得很久之前,逗弄少年的时候讨要过一次,那时候他还百般不乐意,现在这是几个意思? 但想了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便由着他打扮了。 等到出门之前,辛夷再次跟他叮嘱,“出了门,在人前不能动手动脚,我才跟姓萧的和离不久,不想把咱俩的关系弄得满京城人尽皆知。” 谢漱明显有些愣神落寞,但最后还是迟疑着,不情不愿地乖巧点头。 辛夷这才放心下来,带着香兰先一步踏出院门。 身后的少年穿着烟紫色苗疆衣裳,身姿挺拔,肤白瞳漆,熟稔地和她们登上了同一辆马车。 今日天气很好,微风凉爽。 他们先是去了临街的酒肆买桂花酿,然后去了五福堂和绸缎庄,最后转了一圈,该买的东西都买了,才来到珍宝阁前。 马车停下来,辛夷被香兰扶着下了车撵。 等到站稳之后理了理裙裾,这才转头对着轿舆内的少年嘱咐,“你去胭脂铺帮我取两盒胭脂,掌柜的说今天就能制好,要是还没弄好,你就多等一会儿,取完了再回来接我。” 轿帘落下,马蹄声复又响起。 等到看着车驾的影子逐渐远去之后,辛夷终于略微松了口气,跟香兰迈上青石台阶。 香兰问她,“小姐真要见那个买家啊,万一他是个图谋不轨的老色鬼呢?要不、要不还是算了罢……” 小姐特意把谢漱支开,只留她在身边,就是为了和那个神秘买家碰面。 但对方显然财大气粗得不是寻常人,若真是个老色鬼,想对小姐强行耍流氓动手动脚的话,那她们不是自投罗网吗? 辛夷安抚她,淡声道,“不用担心,珍宝阁的掌柜和我颇有几分交情,而且阿漱走之前,把他的竹叶青留给我了。” 说着她掀开宽大的绣花襦袖,露出那尾乖巧盘绕在手腕上的小青蛇,色泽艳丽,一看就毒性很强。 先前对方出价五百两,辛夷还能视钱财如粪土的选择拒绝。 但这次对方加价五千两,再拒绝就不像话了,毕竟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钱财过不去。 香兰被竹叶青吓得微悚,抑制不住后退两步,不过惊惧之余,又很快地放下心来。 等下真要跟对方动起手,她们也是三打一,不见得全然没有胜算。 珍宝阁中,有小二专门在此等候。 看到那个带着幕篱的曼妙女子出现在眼前,赶紧迎上前去,恭敬地把她们往厢房里引。 到了门前,辛夷这才伸手解开幕篱。 然后推门进去,她先是看到了高大魁梧两名侍卫,接着绕过屏风,看到了慵懒坐在案前自斟自饮,以手支颐的……女子? 还是个风华万千的妙龄女子。 对方抬眼瞧见她,也是显然一愣。 反复打量许久,才不确定地惊讶问道,“你就是那个‘天灵灵’?” 第62章 天灵灵。 ——是辛夷在自己每副画作上的署名。 辛夷这时候终于确定,眼前的这位华裳女子,就是那个买下她好几副画作的阔气买家。 于是她点点头,“没错,我就是天灵灵。” 两刻钟之后,原本沉默尴尬的氛围被热络驱逐。 辛夷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个华裳女子一拍即合,一见如故。 更没想到,重金买下她数副画作的神秘买家,竟然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长公主,昭华。 京城中有关昭华公主最多的传闻,就是她三打驸马,还养了数不清的男宠面首,日子过得极为潇洒风流。 辛夷强忍住一颗艳羡的心。 表面不动声色,私底下却悄悄质问系统,“为什么不给我安排这种人设?” 系统凉凉道,无力叹气,“或许是因为有反派存在,你注定享受不了齐人之福。” “不考虑其他方面,单就说谢漱那种阴鸷偏执的性情,你觉得自己要是养了男宠,他们能活?” 辛夷:“……” 旁边的昭华还在侃侃而谈,视线抚过那张清艳秾丽的脸,“没想到盛京中近来最负盛名的画师,竟然是个女子。” 她道,“不瞒你说,本殿最开始想见这个‘天灵灵’,就是为了看他生得什么模样。要是俊了,府里头就再添一个新宠,没想到竟然是个有意思的美人儿。”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香兰听到长公主要养她家小姐当面首,也是吓得不得了。 她心里想:得亏谢漱没听见,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醋成什么样子呢,他可是连她这个小丫鬟的醋都吃。 等到她们结束谈话,从珍宝阁里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昏黑。 少年抱着胳膊垂着睫羽,等在车撵前,抬眼看见辛夷,才露出个乖巧的浅笑。 辛夷走上前去,暗暗撩拨地勾住他的手指。 一根,两根。 直到亲密无间的十指相扣。 他们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在街上游逛。 也是凑巧,今夜不知道是个什么灯会,可能跟拜月节相关,沿途有很多买花灯的摊贩。 当然也少不了嬉闹的幼童,面露慈爱的长者,还有约着相见互诉衷情的才子佳人。 走在街上,可以闻见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和栗子糕的香气,勾得人心里发痒。 辛夷走在前面,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的少年眉清目秀,容貌昳丽。 少年一身烟紫色的异族打扮。 不仅乌发间,就连身上的衣袍和腰间也坠了好多繁杂银饰,走起来叮铃作响。但他的神情又透着幽冷疏离,所以格外的吸引人,因此一路上有好多行人都往他身上看。 辛夷后悔出门的时候,没给他准备个幕篱了。 不过她这个奇怪的想法只冒出两秒,就烟消云散,还差点把自己逗笑。 今夜灯会很是热闹,游逛的行人也不少。 辛夷瞧见许多吃食都想尝尝鲜,于是思虑之下,吩咐香兰和谢漱分头去买,她自己则在糖画摊子前排队。 等了许久才排到她,辛夷选了只兔子图案的。 不远处的画舫里传来琵笆声,音色靡靡,缠绵动人,使得吹过耳畔发丝的夜风都带上几分诗情画意。 她拿着刚到手的糖画,忍不住低眉弯唇,心情极好地欣赏了片刻。 可惜刚转过身,就被闹哄哄的人群撞了一下,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幸亏被横斜过来的一双有力臂膀扶住,这才没有狼狈摔倒。 但在踉跄的倒退之中,还是无意间碰掉了对方手中花灯,并且将掉落在地上的兔子灯踩了个稀巴烂。 人潮散去,她终于站稳了身子。 辛夷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角朱红衣袍,再往上看去,便是青年公子俊逸的面庞。 花灯交映,美人秾艳。 视线相撞之后,他似乎有些愣神。 但辛夷却没在意,她道完谢之后,低头看看掉落在地上被她踩烂的兔子灯。 蹙了蹙秀眉,很诚恳地说,“要么我赔公子些银钱,公子重新再买一个?” 席令仪这才回过神来,微微面红地摇摇头,声线清朗,“无碍,姑娘不用赔我。” 话落,却听眼前的女子语气有些懊恼,“那不成,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欠了公子一个人情,还得上还好,还不上就……” 她一身碧水青烟罗裳,髻挽乌云,姿容美丽。 夜风吹过琉璃花灯上的挂穗,更衬得站在底下的女子身量纤细,那一双妩媚秋瞳好似剪水,桃花粉面。 席令仪对上她的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心跳都骤然快了几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身到处都奇怪,只能有些生硬的重复,“真的不用。” 辛夷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再强求。 只是将手中未曾咬过的糖画递过去,红唇微弯,笑意盈盈,“既然公子不要银钱,那奴家就拿这个兔子糖画,来抵公子方才的那个灯笼。” 夜风渐起,吹得湖边柳丝依依。 等那道纤细曼丽的女子身影走远之后,跟在席令仪身旁的小厮,才忍不住疑惑地问,“大人您不是不喜欢吃甜食么,怎么还收下了?” 席令仪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糖画。 看了许久,才答非所问地说了句,“回去罢,湖边风大,吹得我有些头晕。” 第43章 到底想怎么样 糖画送出去了,辛夷懒得再重新排队,于是就这么悠闲散漫地沿着湖边走走停停。 不过不得不说,湖边的景色就是好,她一路走来不仅看到了奢华画舫,听到了笙箫琵琶音,还瞧见许多结伴放河灯的人。 等她找到谢漱的时候,少年还在帮她买胡饼。 但是好像也不止是买胡饼。 兼带着被一个明媚热烈的妙龄女子调戏,那姑娘借着买胡饼的由头,不住往他身边凑,距离近到红唇都快贴到他肩膀。 辛夷还是头一次看见这副场景,觉得稀罕,没忍住多瞧了一会儿。 直到看见少年眸色彻底阴冷,竹叶青从袖间探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阿漱。” 谢漱被她声音喊得动作微顿,转头望过来,袖间隐约的小青蛇脑壳也瞬间隐匿。 辛夷假装没发现他的异常,走过去熟稔拉住他的手,语调柔媚,“这里人好多,不要排了,我也没那么想吃。” 先前还围在他身边搭话的姑娘见状微微呆住,然后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眉眼处浮现出些不甘落寞。 但看了他们两眼,还是走了。 辛夷也拉着少年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开,来到旁边比较开阔的地方。 转头看见摊贩前的兔子灯,想起来方才被自己无意踩坏的那个,于是掏出银钱买了一盏。 少年跟在她身边,始终没什么表情。 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他心情不好,辛夷轻抬了下眉梢,有些疑惑地问他,“你不高兴,因为我赶走了你的桃花?” 谢漱漆眸更冷,夹杂着数不清的委屈怒火。 果然。 刚才他被旁的女子纠缠那一幕,她不知道在旁边若无其事的看戏了多久,说到底就是根本不在意,可能还觉得稀罕有意思。 谢漱也不是傻子,所以心里才更痛。 明明她面对萧成策那么容易争风吃醋,恨不得把对方后宅给搅散,怎么到他这里就无所谓了? 这个当下,他感受到更多的不是怒意,而是疼。 胸口处密密匝匝的疼快要压得他喘不过气,好像从前不愿面对的真相,终于被人戳破了。 白辛夷就是不爱他。 或许就连喜欢都算不上,只是闲来无事撩拨逗弄的玩意儿,看着他像条狗一样被她迷得晕头转向,肯定很有成就感罢。 是这样。 如果她的本意是想甩萧成策一记耳光,有什么比跟妾室的弟弟搞在一起,更能让对方颜面扫地呢? 辛夷望着少年秀美面庞,看着他的表情从怨愤到茫然,再变成失神的苍白。 她甚至怀疑自己轻轻一碰,他就会立刻碎成齑粉。 辛夷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那句话的威力竟然有那么大。 于是也不免眉心蹙起,伸指戳了戳他的脸,“阿漱,你怎么……” 少年偏过头,抗拒似地躲开她的触碰,让她手指在旁边落了个空。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漆眸望着她,苍白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 辛夷:“……” 她也干脆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就要越过他往其他方向走,却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被对方攥住了胳膊。 少年攥得太紧,她试图挣脱了两下,没能成功,于是就只能用一副“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的无奈表情看着他。 然后就被狠狠扯进了怀里,少年的臂膀将她用力抱住,冰冷呼吸都埋在她颈窝。 第63章 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辛夷乖乖被他抱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对方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她才伸手把他推开。 接着心情极其复杂地,用衣袖帮他擦眼尾处泅开深红的残泪。 她是真的不理解,完全不理解。 为什么他的情绪会忽然强烈成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半晌沉寂过后,谢漱终于愿意搭理她。 用哑语缓慢比划着手势,问的第一句是,“你的糖画呢?” “刚刚不小心撞到别人,踩坏了对方灯笼,所以用来给那个人抵债了。”辛夷诚实道。 于是少年再度沉默下来,还是不高兴,还是生闷气。 过了片刻,忍不住盯着她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吃我的醋?怎么从前萧成策的醋,你就那么爱吃?” 辛夷:“……”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的这个人设真是要命,吃醋也招人恨,不吃醋也招人恨。 她仰着头看他,忽然凑上去在少年唇瓣上咬了一口,” 可我没跟他这样。” 然后视线盈盈向下,透着些意有所指的妩媚,“也没纵容他做其他过分的事,这样还不行么?” “我跟他有过夫妻之名,可只跟你有过夫妻之实。” 她语调委屈,神情绵软得不得了,“阿漱,我连你的蛇身都忍了,而且是一次忍受两个,你还要我怎么爱你?” 片刻后,谢漱的气终于消了。 系统啧啧两声,忍不住对她进行充分的夸赞肯定,“宿主你真会说甜言蜜语,几句话就把人哄好了。” 辛夷却不这么觉得,“要不然我这段时间不是白辛苦了,腰酸背痛的你试试?” 简单来说,就是晋江文的心理预期,限制文的工作量。 系统不存在的老脸一红,干咳两声,“宿主说笑了,我就不试了。” 每次他们做那种事的时候,它都会关掉屏幕开启静音,或者直接陷入休眠状态。因为动静实在太大,时间又持续得太久,光听着声音就叫人不好意思。 辛夷没跟它再继续插科打诨,而是问道,“为什么谢漱的好感度忽然停滞了?” 他的好感度其实早就到90%了,但是一直不动弹,不管她怎么妥协配合、主动勾引,好感度就是不往上涨。 系统思考片刻,给出分析:“可能是因为他喜欢你,但并不信任你。” “什么意思?”辛夷不太明白。 系统:“意思就是,他在这段感情关系里缺乏安全感,并不认为你是真心对待他。所以会下意识地克制自己,让自己不那么喜欢。” 系统总结:“其实就是患得患失,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听到这里,辛夷有些犯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到底该怎么让谢漱相信她的真心呢?毕竟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也都做了。 难道要更猎奇一点?关键更猎奇的她也不会啊! 想了半天,把自己想得头脑发昏。 索性放弃。 他们就这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不远处有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是香兰拿着几样买来的吃食找过来了。 有给辛夷的,也有给她自己买的。 她们两个的口味相似,所以辛夷尝了几样,都觉得很好吃。 她低头咬了口萝卜糕,然后把剩下的半截很自然地递到谢漱唇边,少年果然张唇吃下。 辛夷拍拍手上碎屑,笑眯眯问他,“好吃么?” 少年的视线流连在她红唇上,眸光微暗。 半晌点点头:好吃。 摊贩灯火沿湖蜿蜒,烟色粼粼,这条街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辛夷走得有点累了,扯扯他衣袖撒娇道,“不想走了,阿漱背我。” 于是数秒过后,她如愿趴在了少年后背上。 谢漱身量高峻挺拔,虽然看上去模样秀气清瘦,实际上手臂和腰腹力量都大得不得了,她早就见识到了。 所以现在背起她来格外稳当,轻松得像驼了一兜花瓣。 辛夷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揽住他,视线转了一圈,莫名落在他朱红绶带间缀着的银铃上。 她妃色绣鞋上的织金流苏,时不时就会碰到少年腰间银铃,发出清脆动听的声响。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只好努力不动弹,散落的襦裙就虚虚遮掩住藏在底下的绣鞋,看上去没有那么奇怪了。 过了一会儿,她故意拿脸颊蹭他脖颈,甚至偷偷在他后颈处亲了一下。 害少年差点儿没背稳她。 人潮如织,遍地流光。 连烟柳旁边的湖面都折射出粼粼之色。 因为辛夷有些眼馋别人放河灯,所以他们在摊贩前买了荷花灯。 然后特意走得远了些,来到游人比较少的那边湖岸放。 夜风徐徐地吹,带来浅浅菡萏香气。 等到将手中花灯送入水面,辛夷这才闭上眼睛,虔诚许愿道,“希望日进斗金,希望全天下的俊俏郎君都爱我。”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俊的别来。” 结果话音刚落,耳边就听到“噗通”一声,方才还飘得很好的河灯,瞬间被飞来的青色碎石击中。 灯纸边缘完全浸湿,中间堆着的蜡烛也渐次熄灭,那盏荷花灯就那么歪斜地沉入湖面。 辛夷睁开眼,“……”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就伸出一只修长明晰的手,朝她递过另外一盏荷花灯。 少年静静俯视着她,面无表情的比划道,“沉了,重新放。” 辛夷这次收敛了。 她懒得跟谢漱计较,斟酌后才说,“那就希望我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希望能早日完成攻略任务。 然后回家。 许是这处过于偏僻,寻常游人不喜涉足,所以湖边石阶上长了许多滑腻青苔。 再加上天色昏黑,等到辛夷放完荷花灯后站起身子,提想要着裙裾往旁边走的时候,没控制稳身形,脚下一滑就那么径直跌进湖水里。 “辛夷!” 某个刹那,她好像听到了谢漱惊慌失措的声音,清冷似玉石击缶,她很确定,那绝对不是香兰的声线。 好在湖边水浅,她跌倒也只是湿了半副裙裾。 但等到少年伸手过来拉她的时候,辛夷愣愣望着他,好半晌没反应。 直到被人揽着腰肢,从湖中抱起。 一路踏过青苔遍布的湿漉石阶,将她稳妥放在地面上。 少年放下她之后,紧接着就俯下身子,闷不吭声地帮她拧衣裙上水迹。 辛夷任由他动作,片刻后盯紧他,深呼一口气,“你刚刚喊我辛夷了是不是?” 少年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没有说话。 辛夷捕捉到他的迟疑,于是语气愈发笃定,“你早就能开口说话了是不是?” “所以你这几天都在骗我,想故意看我为你着急!” 见他那副默认模样。 辛夷气得不行,恨不得把他踢开,亏她还为了这个找系统对峙,差点以为自己两万点积分白花了,结果是被谢漱骗了! 辛夷非常生气,回程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既不看他,也不同他说话。 他不是爱装哑巴吗?那就继续装啊,有本事这辈子都别说话。 等回到宅院里,辛夷还是不打算理他。 却被少年堵在厢房之中的菱花窗前,朱漆的颜色映着她那张含怒美人面,叫少年艰难地垂下睫羽。 “不是故意骗你的。”他语调透着委屈。 “因为刚能开口……还是有点哑,我怕自己的声音不好听,你会不喜欢。” 他抱住她的细软腰身,呼吸都埋在颈窝,忍着难堪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辛夷……” “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 辛夷本来只是生气,现在被他几句话弄得心里难受起来,说不出的酸胀。 他似乎总是在这样患得患失,仿佛好不容易得到了什么宝物,生怕弄丢了一样。 许是见她良久不说话,少年又有些犹豫不安着唤她,语调都放得很轻,“辛夷?” 她闷闷应了声,“嗯。” 听到了,早就听到了。 谢漱的怀抱终于肯松开她一点,漆眸凝视着她。 俊秀脸上,殷红薄唇轻启,说出了在心底反复练习了很久的话,“亲卿爱卿,是以卿卿。” “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辛夷倏然愣住,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从前撩拨逗弄他时,说过的那些话。 “好喜欢你,好想亲亲你,爱你爱到骨子里,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你。” “超级想让你做我的娘子。” 少年望着她开口,玉白耳根泛出点点红意,鸦黑睫羽更是颤得没法看了,“好喜欢你,好想亲亲你……” “超级想让你做我的娘子。” 辛夷看着那 第64章 张认真而昳丽的脸,感觉自己心跳都缓慢了一拍,然后是更为剧烈的心跳。 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不愿意?” “不是。” 她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 数日时光,倏忽而过。 红墙绿瓦之间,一道院门被推开,有道窈窕曼丽的身影从里面踏出来。 马车已经提前等着府门前,女子带着软纱幕篱,只露出妩媚淡然的一双眼,然后登上车撵,掀开帘帐坐了进去。 车夫有些疑惑地望向她身后方向,确认这次没有丫鬟陪同,也没有那个阴郁清秀的少年。 忽然,从车撵中传来女子嗓音,“走罢。” 车夫得了吩咐,这才驾着马车前行,厚重滚动的四只木轮辘辘地碾过青石板,消失在狭长巷尾。 系统忍耐片刻,终于忍不住问她,“宿主,你真打算去啊?” 辛夷点点头,相当的理直气壮,“当然去啊,长公主的邀约怎么可以推脱?” 仔细想想,她虽然已经历经两个小世界,但因为自己过于洁身自好,还从来没逛过花楼。 攻略已经这么累了。 而她作为原剧情线中的恶毒炮灰,可以允许自己在道德上有点小瑕疵。 系统:“你那是洁身自好吗?你那是根本没想起来,我都懒得戳穿你。” 说着语气凉凉,善意提醒道,“你最好不要被反派抓到,要不然好感度真的会很危。” “放心罢,早就找好借口才出来的。” 她对自己扯谎哄人的功底,还是多少有些信心,“阿漱不会怀疑的,而且我又没打算在外面留宿,问题不大。” 马蹄扬起尘土,在闹市中穿行。 辛夷坐在车撵中听着街道两边的摊贩叫卖声,越听越诡异脸红,脑子里控制不住浮现出很多靡艳回忆。 两日前,她在谢漱的陪同下去茶肆买点心。 遇到热络的小二哥多言了两句,将身侧的紫衣少年认成她的弟弟。 其实也正常。 因为谢漱长得太清秀有少年气,不像原主那样妩媚勾人,所以出门很容易被误认成姐弟。 辛夷听完笑得不行,也不解释。 并且直接忽略了少年陡然阴沉的俊脸,顺着那小二哥的话茬胡说八道,说家里人正打算给阿弟说亲呢,就是挑来挑去还没瞧见合适的。 说到这里,还冲小二哥抛了个媚眼。 等到拿到糕点出来茶肆,没忍住再次“噗嗤”笑出声来,连带着她乌发间的步摇绢花都跟着发颤。 结果就是把谢漱得罪到彻底,他进来车撵之前,语调平静地嘱咐马夫。 让对方围着京城的闹市来回绕,说是今日天气好,想要逛上两个时辰再回府。 辛夷那时候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没阻止。 等到被拨开花瓣似的裙裾,压在身后迎枕上时已经晚了,她被少年桎梏住膝弯,就那么径直的艰难接纳他。 哪怕脑海中已经空白一片,也紧紧咬着唇不敢出声,做到最后裙子都湿得不能看了。 结束之后,谢漱发现擦不干净,只好随便找了个成衣铺给她买新裙子。 辛夷想到上一世,也是被迫在马车里做过,于是忍不住问系统,“这两个小世界的反派,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就算是建模数据重组,他们某些方面也太相似了。 系统似乎被问住,诡异地沉默两秒。 然后给出个略微含糊的结论,“你要想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既然都是反派,那么肯定会有相似之处。” “是么?” “是的,宿主。” 片刻之后,马车在一棵大柳树下停住。 辛夷从车撵中掀开帘帐,探身出来,看到了面前酒楼上写着“明月倌”三个大字。 她带好幕篱走进去,来到了昭华提前准备好的天字号雅间。 里面已经有琴师在弹琴,长公主身边还有两个貌美娈童侍候,很是贴心地往金樽里倒酒。 辛夷有些新奇,站在原地发愣了两秒。 等到走过去的时候,侍候在昭华身边的绿衣少年已经帮她也斟好了酒,嘴巴很甜道,“姐姐请喝。” 昭华瞧着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免笑道,“刚开始兴许不适应,熟悉熟悉就好了。” 说着脑子里冒出点想法,饶有兴致地问她,“你若是喜欢,我府上还有更好的,可以送你两个。” 辛夷没有立刻拒绝,她甚至沉默半天问了一句,“真的可以吗?” 当然,若是知道这句话会被谢漱听到。 她是打死都不会问的。 第44章 “我们成亲罢。” 辛夷端着斟好的酒樽,递到唇边,浅浅喝了一口,是那种甜中微酸的果子酒,很适合她这样没什么酒量的人喝。 她缓慢喝完剩下半盏,然后再次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虽然是雅间,但四面却通透,周围没有墙壁,而是用错杂交叠的屏风做隔断。 只不过比起大堂更奢靡一些,更有隐蔽性一些,但细究起来,只能说聊胜于无。 昭华也在旁边看着她,不过那眼神里却有别样的深意,主要是她没想到辛夷真的会来。 以往她也宴请过京城中的贵女,可惜她们听说“明月倌”的来历后,不是大惊失色,就是称病推脱,竟然从没有一个愿意前来的。 昭华确实没想到,被她成功邀约到此处的第一个,是差点儿成了她面首的画师。 怪不得她当初看到白辛夷的画作,就莫名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思及此处,昭华便放纵自我在身侧侍候的貌美少年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玩起了自己热衷的小游戏。 她一边用金樽倒酒,一边等着少年熟练的仰着脖颈张嘴去接,手指还恶劣地在对方喉结上揉捏,害得少年颤抖个不停,被上方溅落的酒水浸湿半副衣襟。 辛夷看得有些惊讶。 只是喝个酒而已,还能这么玩儿? 等到昭华又喂完两盏酒,目光才重新落回到面前女子身上。 发现她虽然捧着腮笑眯眯的在看,可惜眼眸深处却有些兴致缺缺。对待身边的绿衣少年,好似也没有多少兴趣。 昭华想了想,挥手叫人下去。 不过在对方离开之后,又唤来掌事的,叫他选两个新的人选过来。 然后望向辛夷,同她说道,“既然已经和离了,就不用再急着成亲。反正你的画作名动京城,可以帮你赚到数不清的财帛,不如像本殿这样无拘无束,多养两个男宠玩玩。” 说及此处,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她有没有心仪的郎君。 辛夷神色微顿,继而点点头,“有。” 面对当今最受圣上宠爱的长公主殿下,还是要实话实说才好,而且以昭华的性格,完全没必要担心她会乱嚼什么舌根。 果然,昭华听完就用赞许的眼光看她,“刚搬出将军府没多久就有了,不愧是本殿欣赏的人。” 辛夷:“……” 其实早就有了,还是当着萧成策的眼皮子底下有的。 就听昭华继续追问,兴致很浓厚的样子,“到底是哪家小郎君,你跟他是如何认识的?” 这次轮到辛夷有些难以启齿。 她犹豫许久,才终于开口,还假装清咳一声,拿了酒樽抵在唇边做掩饰,“是萧成策的妾室楚楚……她的弟弟。” 昭华没忍住一愣,目瞪口呆:“……” 片刻后她伏在梨花木的长案上笑起来,而且是那种拍着案面的哈哈大笑,毫无长公主平素的雍容尊贵仪态。 笑到最后,眼泪都快出来,才不得不停下,“你太可爱了,我真恨不得亲你一口。” 辛夷也忍不住莞尔,落落大方地把脸颊凑过去,“长公主殿下请亲。” 于是昭华就又笑起来。 雅间里的气氛变得空前轻松,辛夷都没忍住多喝了几盏果子酒,虽然不至于很醉,但双颊也微微升温发烫。 这个时候,有两个 昆仑奴被引进来,皆是体格精壮,古铜色皮肤,外加高眉深目的异族长相。 辛夷微微“啊”了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昆仑奴。 而且是古代的昆仑奴。 她从前就听过昆仑奴、新罗婢和菩萨蛮这三者的盛名。 但说到真正见识,这确凿还是头一回,因此觉得新鲜之余,目光就不免驻足得久了些。 昆仑奴也在顺从安静地打量座上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昭华长公主,明月倌的常客,自然是并不陌生。 还有一个,桃夭李艳,生了张漂亮妩媚的祸水脸,哪怕穿得素净,也叫人完全无法忽视。 尤其是她此刻撑着腮,柔若无骨地斜倚在案边,裙襟领口被带得散开一些。 更加显出肌肤莹白细腻,还有胸前过于曼妙饱满的弧度。 第65章 辛夷看得正得趣,忽然听到昭华的笑声。 对方了然地望向她,语气多了点促狭,“原来你喜欢这款,怪不得方才的两个貌美少年你看都不看。不过昆仑奴也确实不错,起码床榻上有劲儿,绝不会叫人中途扫兴。” 辛夷:“……” 倒不是多喜欢这款,而是跟她整日待在一处的那款就是貌美少年,眼下看到了风格迥异的,难免觉得有些新鲜。 但也只是新鲜。 说到底,她还是喜欢谢漱那样的。 正在默默吐槽的时候,旁边忽然递过来一条长而微宽的红色绸带。 昭华笑意懒散地示意她,“喏,拿它覆在眼睛上,满屋子你先抓到哪个昆仑奴,哪个就归你。” 辛夷其实哪个都不想要,她只是过过眼瘾,最多嘴上花花一下。 不过既然好不容易来了明月倌,玩个小游戏也没什么,而且也没必要扫长公主的兴致。 于是她接过来,站起身子,莞尔笑着将红绸覆上自己的眼睛。 等确定自己看不到前路的时候,才摸索着向前,好在周围已经提前清理过了,屏风围挡起来的雅间也足够宽敞,不至于让她被东西绊倒。 不知道为什么,辛夷似乎感觉到周围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但她没太在意,或许是昆仑奴怕被她发现方位,所以才屏住了呼吸。 她继续向前摸索,试探挥着的手指似乎碰到了一截微微硬实的衣角。 虽然只是蹭到零星布料,但还是被辛夷敏锐捕捉到,于是红绸之下的唇瓣微微弯起,她兴奋地抓住了那人胳膊。 耳边却似乎听到了熟悉的银铃声。 辛夷笑意微顿,试图回忆起来,方才看到的两个昆仑奴身上也缀了银铃之类么? 还不等她细想,就被阴鸷扯进一个怀抱。 更明显的清脆银铃声响涌入耳畔,还有扑面而来的青桔皮香,少年用几乎碾碎骨骼的力道抱她。 辛夷:“……” 完了。 此刻不用掀开覆住眼睛的红绸,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来了多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不会是打从一开始就在罢? 辛夷越想越觉得心虚,根本没勇气扯掉自己眼睛上的红绸,还是少年忍怒讥讽地帮她扯掉。 她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狡辩解释。 就被抵在旁边的朱漆柱子吻住,是裹挟着愤怒与恨意的一个吻,几乎要生撕了她,力道大得她生疼呜咽。 辛夷感觉自己嘴唇被凶狠咬了一口,瞬间血珠顺着她下巴滑落,根本来不及被少年完全吞咽进去。 她从来没接过这么血腥的吻,疼得她脑子发晕,生理性的掉眼泪。等到终于推开少年的时候,嘴唇和舌根都是麻木的。 她肩膀发颤,踉跄两步,细瘦胳膊撑着身后的长案喘息。 昭华阅过的风月无数,从少年忽然出现,死死盯住那个毫无所觉的秾艳女子开始,她就看出了些许眉目。 所以第一时间才没去阻止。 等到那个吻结束,辛夷依旧背对着她。 昭华问,“你家郎君苗疆来的?别说,长得就很会下蛊的样子。” 她从小到大,在盛京中见过的貌美少年不知多少,但俊秀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怪不得能引诱得辛夷跟他有了首尾,便是寻常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女郎要朝他暗中抛媚眼。 辛夷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嘴唇真的好疼,好像还在往外渗血,她下巴上估计都染红了一片。 于是转过身,想去拿自己先前放在案边的绣帕。 这才听到昭华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怎么亲成……咬成这样?” 她语气里满是震惊,“你家小郎君,怎的醋性这般大?” 辛夷被咬破嘴唇都不敢抬头:快别说了,再说就把人气疯了。 谢漱看着她心虚低头的样子,四肢百骸都泛着沉沉冷意。 怪不得急匆匆出门还骗他说有正经事要做,怪不得连婢女都不愿意带上,原来是到此处另寻新欢了。 如果他没及时出现,接下来她打算做什么? 和旁的男子搂搂抱抱,还是像他们方才那样唇舌相渡? 谢漱气笑了,寒心似的一句句质问,“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 “这就是你许诺过我的喜欢?” 辛夷被问得头愈来愈低。 她很想巧舌如簧的为自己辩驳,说不是这样的。但对方显然在气头上,她解释再多也没用,而且她的嘴唇真的很疼,稍微呼气都一扯一扯的。 谢漱见她如此,眼神逐渐冰凉沉寂,再没有追问下去的兴致。 只在离开前,对着昭华微微扯开唇,“长公主若是愿意,府上的面首都可以送过来给我喂蛊虫,或者我把食人蛛送过去也一样。” 辛夷愣了下。 然后匆匆跟长公主告辞,追着少年跑了出去。 可惜直到回了宅院,谢漱都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看见了也只当成没看见。 跟看一株兰草或者盆栽,也没什么区别。 夜色渐深,凉风吹得缓慢。 连香兰都隐约察觉出他们两个的不对劲来,试探着询问女主,嘴唇是不是被谢漱咬的。 辛夷叹息一声,颓丧地点点头,然后思考着应该如何跟少年认错。 毕竟这件事说到底,确实是她有错在先。 所以等到熄灯之后,辛夷特意穿得很单薄,如瀑青丝妩媚地披散着,主动去谢漱搬去的偏房勾引他。 然后果不其然被赶了出来。 少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没有半分绮念。 打量她的时候,像打量一块令人毫无兴致的寡淡白肉。 让辛夷都忍不住微愣。 她好像只有攻略最初的时候,才在谢漱身上看到过这种目光。 今夜显然是没戏了,她听到偏房的关门声响起,只好悻悻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长吁短叹了好半天,才终于撑不住困倦睡了过去。 半夜惊醒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的瓢泼夜雨。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窗棂没关好,有微凉雨丝被斜吹到她面颊上。 辛夷在睡梦中惺忪蹙眉,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余光中瞥到床榻边站着一道人影,静默无声地盯着她看,吓得她差点惊声尖叫起来。 好在一道雷电劈过,这才让她看清了对方面容。 辛夷被吓得胸脯微微起伏着,心有余悸,“你怎么半夜过来,也不出声?差点吓死我知不知道!” 少年似乎已经浑身湿透,乌发发梢、还有衣袍的袖角都滴着水。 他脸色淡漠苍白,唇色却殷红,愈发像个披着人皮的艳。鬼,盯着她瞧了许久才问出一句话,“你爱我么?” 辛夷:“爱、爱……” 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一定要说爱,今夜的谢漱太不正常了,处处都透着诡异感。 谁知 少年听完后,竟然微微地笑了,“爱我,但是也可以爱别人,是这种意思么?” “你是不是认为撩拨就是爱,愿意跟他上床就是爱?” 辛夷听得茫然睁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谢漱会这么说,把她形容得如此不堪,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本质,终于不再抱有幻想。 辛夷也莫名憋着一股气,瞪着他,有些不愿意再跟他低头认错。 睡到散乱的衣襟下,雪白胸脯不住起伏。 少年却没什么特别反应,而是手里拿着一只粉色蛊虫,告诉她,“吃了这个,就会变成人蛊。” 他微笑着解释道,“从此没有思想,没有反抗的意识,只能听命于我,留在我的身边。” 辛夷这才害怕起来,身子也下意识僵硬。 用那种充满恐惧的目光望着他:不行啊,她的好感度还没刷满呢!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示弱,跟他撒娇哭求的时候。 耳边忽然听到少年那句冰冷清寂的话,“我们成亲罢。” “……” 辛夷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人捏着蛊虫跟姑娘求亲的? 直到少年再一次道,“我们成亲罢,尽快成亲。” 辛夷茫然地抿着红唇,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捏着的粉色蛊虫。 都这个时候了,她有余地说不吗? 第45章 逃跑 翌日,青辞街。 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停在成衣铺前,这处是京城中有名的铺子,不管是王孙贵女还是富庶商贾都喜欢来这里挑选衣裳样式。 所以能出入此处的非富即贵,都是财神爷,万万不可怠慢。 店里头的伙计也格外有眼力见儿,主动的端茶倒水侍候瓜果,力求让客人满意。 伙计将视线瞥到屏风前的少年身上,暗暗猜测着:他应该属于富庶商贾那一类。 因为少年做得是苗疆打扮,而京城中并没有异姓王爷,所以,应该是从南境过来做生意的商贾。 第66章 但甭管是什么身份,进到铺子里,就是他们的财神爷。 伙计端完茶水后,望着少年面容,笑呵呵的恭维道,“郎君生得俊秀,和方才的那位姑娘极是般配!” 这句话虽是恭维,却也真心实意。 他还没见过如此般配的一对燕侣,像戏文里唱的那样,檀郎谢女。 谢漱没什么反应。 只有那垂在身侧微微泛着青白的指节,才能暴露出他最真实的心情。 很紧张,也很恍惚。 他昨夜用那番话来威胁辛夷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她会立刻答应。但等她真的答应了,谢漱又忍不住想,到底她是因为畏惧而妥协,还是真的愿意跟他成亲?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放手了。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会让辛夷知道,这个决定并不是错误。 正当此时,屏风后的帘帐微动。 耳边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谢漱抬头,看到了女子那张极为姝丽的脸。她穿着钗钿礼衣,乌黑鬓发边簪了红花和金胜,手指扶着霞帔,似乎那衣裳太重坠得她有些不适应。 辛夷也感受到了少年怔愣的目光。 她昨夜刚松了口风,今晨就被带到铺子里试穿嫁衣,本来还试得还有些不情不愿。结果刚一抬头,对上少年视线,耳边就久违的响起来好感度变化的提示音。 “叮咚~检测到谢漱好感度上涨5个百分点,目前为95%!!” “胜利曙光就在眼前,请宿主继续加油!!” 辛夷有些发懵,接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谢漱很喜欢看她穿嫁衣? 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涨好感度,她早就乖乖穿上了,根本不用他催。 想到这里,她眸光微凝。 然后穿着不太合身的嫁衣朝着少年走近些,倏然柔媚笑开,还甜甜喊了声,“夫君。” “夫君夫君夫君……” 其实她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多喊几声夫君把好感度刷满,事实证明并不会。 好感度就停在方才的地方,不再往上涨了。 但辛夷还是欣慰的。 起码离目标又接近了一点,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 制作嫁衣需要很长时间,就算找京城最有经验的绣娘们来做,起码也要两三个月。 但谢漱明显心急,不愿意等这么久,于是跟掌柜的商量,把试穿的嫁衣按照她的尺寸修改,大概五日之后就可以来取。 辛夷对此没表现出什么异议,或许他们成亲当夜,好感度就能顺利刷满。 如果谢漱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满足安全感,那她也只有奉陪。 白家那边她不准备通知,谢漱那边更没有任何必要,所以成亲前的各种事宜都可以从简。 不管是从什么方面考虑,良辰吉日都是越快越好。 打算好这一切,辛夷开始考虑更多。 主要是得提前把香兰打发走,不然等到她从这个世界抽离,估计要留下对方没处可去。 谢漱到时候恨都恨死她了,应该也没有那份心情善待她的贴身婢女,不迁怒就已经是好事。 所以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她要提前想好。 等从街上回来,辛夷把香兰单独唤过去,先是有模有样的铺垫了几句。 然后才从匣子里摸出两张地契,还有一些银钱,当着小丫头的面清点一遍,叹息道,“这是我前些日子买下的两间铺子,地方虽然不大,位置也有些偏,但在京城中做个小生意是够了。” 香兰有些讶然,不是很明白的望着她。 辛夷喝口茶水,继续说,“我准备日后开个茶铺或点心铺,你去当掌柜的帮我盯着。” 见她面露难色,似乎想推脱,赶紧堵住她的话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采买东西所需的银钱、还有房契都交给你保管,从明日开始,你和嬷嬷就搬到铺子里去住。” 说完这些又叮嘱了两句。 告诉香兰,以后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去求长公主帮忙。 香兰不是很情愿,她从在白家的时候就一直侍候小姐了,猛地要分开,定然是觉得哪里都不自在。 不过看着辛夷没得商量的表情,也只得瓮声瓮气的答应,乖乖点头。 * 两日后,将军府。 雁水苑里透着些诡异的安静,用膳过程中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楚楚本来踟躇着,想开口关怀两句。 但等到瞥见男人紧蹙的眉头,还有紧绷的侧脸,就又那么把话给咽了回去。 白辛夷跑了。 还是带着谢漱一起离开的,据说还说了极为难听的话来羞辱他。 楚楚虽然厌恶白辛夷,但她打死也想不到对方会那么胆大妄为。 竟敢在萧成策的眼皮子底下勾搭谢漱,跟他无媒苟合,做下此等伤风败俗的事。 男子最讲究颜面,像萧成策这样的人更不例外。 谢漱和她关系再怎么恶劣,名义上也是她的弟弟,还是跟随着她从苗疆过来的。所以因为这件事,楚楚最近在郎君面前都有些抬不起头。 但她同时又有些暗自庆幸,因为将军府再也没有别的女子可以压她一头了。 在一旁侍候的小厮却战战兢兢,尤其是他的目光落在了案间的那盘青菜炒芦笋上。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贴身侍候的小厮却深有体会,并且满肚子苦水。 自从那日以后,将军眼里就不能看见绿色的东西,比如青菜粥,比如书房里的绿如意。 甚至情绪也变得更加暴躁易怒,平均每天要砸两次东西,上次就差点把砚台砸到他脸上。 要不是他躲闪及时,脸上非得落个疤不成。 在他的提心吊胆中,萧成策站起身来。 筷子搁在盘子上,面前的菜几乎没动两口,“我吃好了,今夜太后寿辰,宫中有宴请,晚膳的时候不必等我。” * 戌时刚过,宫门外头便已 经停满了官员车撵。 御花园内更是灯火煌煌,入耳皆是丝竹管弦,偶尔有宫女提着灯笼穿行其中。 等到萧成策赶到的时候,席间已经坐满了同僚。 他不喜跟人攀谈,于是挑选了比较靠近池边的位置落座,刚一抬头,便看见斜前方独自饮酒的探花郎。 席令仪穿着身朱红衣袍,姿仪俊美,所落座的位置和长公主间隔了一个空位。 只是那个位置上现下却没人,长公主应该在的位置上也没人。 萧成策觉得有些古怪,于是询问起身侧侍候的小太监。 小太监当即伏低了身子,声音谄媚尖细,“回将军,被安置在长公主右手边的那位,是近来京城中极有名望的画师,名唤天灵灵。” 萧成策倏然愣住,虽然他的视线依旧平静地落到那个空位置上,心底却生出些期待与好奇。 之前买过的那副画作还被他悬挂在书房,日日欣赏,没想到今夜竟然有机会一睹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看来该遇到的人就算躲着不见,迟早也会遇到。 片刻之后,他听到旁边有人窃窃地谈论起来。 说那神秘画师是长公主的座上宾,还说她气质多么从容,生得如何貌美,夸得跟天上仙女一样。甚至那女子方才还被请过去,和太后娘娘说了几句话。 萧成策的心思也被彻底吊起来了,异常期待。 夜幕低垂,微风渐渐。 御花园里盛开着大簇大簇的芙蓉,舞姬的身姿曼妙摇曳,池边遍地流光。 然后他看到了那道缓缓走来的纤细身影,以及那张熟悉的女子脸庞。 酒樽里的酒液都散了满身,惊得身边人问他怎么了。萧成策却不说话,一双眼死死盯着白辛夷,像是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看到那个烟青色罗裳的女子,坐在了长公主的右手边上。 所以……她果真就是那个名动京城的神秘画师?所以,这就是她当初离开将军府的底气? 宴席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过道,但彼此的距离却并不算远。 所以辛夷刚落座,就感受到了对面的灼灼目光,但她恍若不察,非常怡然自得的品尝起珍馐美馔,顺带欣赏前方舞姬的表演。 反倒是昭华见状轻笑起来,附在她耳边呢喃道,“你那前夫,看样子是想吃了你,不过越是在意,越是代表他旧情难忘。” 她最是了解这些男人,得到的时候不懂得珍惜,非要失去了才开始后悔。 辛夷听她这么说,也笑,“可能罢。” 她当然明白昭华此刻是什么心理,纯粹就是觉得好玩儿,外加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萧成策的热闹,看看也无妨。 她低头夹起一块熏鱼,脑子里却想到那个乖乖等在宫墙外头的少年。 今日参与的宴请特殊,场合也特殊,就连她自己都是被昭华邀请才能过来的。实在没有办法再把谢漱也带进来,于是思虑之后,只好嘱咐他在宫墙底下的马车里等着。 第67章 辛夷吃完熏鱼,感受到另一道胶着视线。 不过比起之前的那道,这次的主人离她更近,于是她抬起头望向身侧青年,“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她不脸盲,当然认出了身侧坐着的俊逸青年,正是被她在湖边踩烂灯笼的那一个。 当时她有些过意不去,还把手中的糖画赔给了他。 席令仪看着女子那张姝丽面颊,听到她红唇间吐出的话,心中竟然漫开丝缕愕然与惊喜。 她、她竟然还记得他。 而且今日宫宴还那么凑巧的坐在他身边,是不是说明,他们两个之间其实冥冥之中有些缘分。 辛夷见他呆愣愣的,许久没说话,忍不住潋滟着眼波轻笑,“郎君这么盯着奴家看,莫不是再见倾心,情难自抑?” 席令仪不由被问住了,一张俊逸玉面微红。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姑娘,但尽管心神有些激荡,还是努力克制,“是很巧,上次见面仓促,还没来得及问过姑娘芳名。” “辛夷,辛夷花的辛夷。” 昭华听见两个人说话,也忍不住好奇,“怎么回事,你和探花郎也认识?” 于是辛夷就把之前两人偶遇的经过,跟昭华粗略解释了一遍,接着得到了对方调侃且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哪里会看不懂长公主在想些什么。 但八竿子打不着且根本没影的事,也犯不着多做解释,省得越描越黑。 宴席过了一半,斜对面的萧成策频频望过来。 而每次对方望过来的时候,辛夷都会更刻意的与身侧青年说话亲近。 席令仪察觉到不对劲,终于询问,“你看上去很讨厌萧将军,难道是从前有什么过节?” 辛夷就点点头,“看到那个人了么,就是他喜新厌旧,为了妾室休弃得我。” 话音落下,青年望向她的眼神蓦然变得无比震惊,然后沉默了许久。 不过最终还是答道,“当断则断,早点和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辛夷深以为然。 回想起离府那天萧成策愤怒铁青的脸,心中舒坦,连唇边笑意都浓郁了不少,“那是自然,此等莽夫根本配不上我。” 席令仪也莞尔,默默无声地给她夹了块白糖糕。 辛夷对这一切却之不恭,尤其是想到萧成策的眼睛正喷火的看着,酒樽里的玉酿越喝越开心,到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醉意上头,有些看不稳路。 还是席令仪伸手扶住她。 可惜冤家路窄,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身后追上来的男人扯得一个踉跄。 辛夷差点没忍住骂人,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的脸后。 萧成策已经忍完整场宫宴,好不容易等到两人走到僻静处,这才瞅准时机冲上来。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揍席令仪,但他的话里还是夹枪带棒,阴寒着脸色讥讽,“果然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攀上一个。怎么,谢漱已经不够你用的了吗?” 辛夷也笑了:“攀谁都不攀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是自己没有魅力?” 说着转头望向身侧青年,故意抛了个媚眼,反正姓萧的绿帽子也不是戴一次两次了,戴着戴着就会习惯的。 “探花郎。” 这个称呼把席令仪喊愣了,他不是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这三个字,但只有她的语调冷淡又温柔,还带着点点促狭。 “我头好晕,能不能麻烦你抱我一段路?” 想隔应前夫是真的,醉意上头也是真的,刚才玉酿喝得太多,此刻两条腿都绵软得不听使唤。能强撑着和萧成策吵架,纯粹是她的好胜心在作祟。 当然,如果身边只有萧成策的话。 那她会选择爬着回去。 几乎是身子被打横抱起的瞬间,辛夷用仅存的理智,听清楚了身后人说出的话。 这次对方终于肯低下头,不惜舍弃自己的尊严与骄傲,试图挽回她,“白辛夷!我们和好罢,你回来将军府,从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好啊,那你求我。” 她醉意朦胧的透过青年肩膀,红唇微扯,望向身后男人,“求我。” 萧成策的声音已经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屈辱道,“求你。” 辛夷于是笑起来,“我拒绝。” …… 宫墙外头,原本停着的车撵已经陆续离开。 只有那个身量挺拔的少年还在等着,他站在马车旁边,漆黑眼眸径直望向宫门方向,眉头也越蹙越深。 终于,在耐心告罄之前,看到了辛夷的身影。 不过是被朱红衣袍的青年抱着回来的,她醉得厉害,两道藕臂还依赖的揽住对方脖颈,就连发烫的脸颊都贴在青年胸膛上。 嘴里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说着什么混账话。 将青年耳根都撩拨得微微泛红。 谢漱强压着怒意走过去的时候,她还抱着探花郎不肯撒手。 鬓发上的步摇绢花贴着他脖颈蹭了蹭,仿佛在耳鬓厮磨,把席令仪弄得满面通红。 席令仪看到少年走过来,愣神一瞬,然后把他当成了辛夷的弟弟。 少年是那种绮丽妖秀的长相,若是忽略他眸底的沉寂幽冷,单看样貌的话甚至有些天真。 “辛夷。”谢漱喊她。 因为恼怒而颤抖克制的声线,明显已经来到了发疯边缘。 辛夷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少年声线。 于是她顺从本能,松开了揽住席令仪脖颈的手,极为娴熟地对着少年撒娇,“阿漱。” 谢漱咬着牙将她从青年怀里接过来,胳膊却箍得用力,弄得她生疼。 辛夷挣扎 了两下,然后仰起脸在他下巴上“啵唧”亲了口,“我好想你,阿漱……” 这个举动瞬间给少年顺毛,却将探花郎看得怔在当场:所以,他们其实不是姐弟。 而是那种比姐弟更亲密的关系? 谢漱冷淡抬眼,没心情继续欣赏对方的失魂落魄。 抱着怀中女子掀开车撵帘帐,踏了进去,很快马蹄辘辘的声音便在巷道里响起。 走出宫墙之后,谢漱垂眼望着怀中面色酡红的女子,却怎么也没办法完全消气。 问她,“你觉得刚才抱你的人长得好看是不是?” 辛夷喝醉了,诚实点头,“对。” 谢漱就被她气得咬牙,连呼吸都变得冰冷。 她总是这样。看到喜欢的、生得俊俏的就撩拨,根本不管他会不会难过。 少年望着她那张没心没肺的脸,眼底浮现出浓重恶意与戾气,他将手指放在腰间的朱红绶带上,缓缓解开…… 然后凑近她的脸,拧着下巴,视线落到她的红唇上,“张开嘴,辛夷。” 异常奇异的触感杵在她颊边。 辛夷虽然醉着,但还是潜意识的抗拒,挣扎着把压在唇边的东西拍掉,疼得少年面色发青。 谢漱不仅身体疼,心里也疼,他从来没嫌弃过她分毫,每次都是把她侍候舒服了才开始。 现在不过是换了下位置,她就嫌弃成这样。 “阿漱……”她满脸醉意,语调委屈。 谢漱冷着脸看她良久。 终于还是选择认命,将她重新抱回到自己怀中,闷头咬住她颈侧,“你早晚会愿意。” * 宫宴之后,又过了两天。 辛夷却发现谢漱好像愈发奇怪,时时刻刻都要跟她待在一起,好像随时担心她反悔变卦。 辛夷没办法,只能更加纵着他。 然后数着成亲的日子,安慰自己也没几天了,或许等到成亲之后他就能消停下来,自己的好感度也可以刷满。 所以不管谢漱对她提什么要求,她都尽量满足。 不过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掺杂对他的愧疚,就连辛夷自己也说不清楚。 烛火噼剥间,当她再次闷哼着陷在绸被里,仰头撞上少年情欲浓重的竖瞳时,脑海中却浮现出她从未想过的一个问题。 ——等她从这个世界抽离之后,他会娶别的姑娘吗?也会爱她爱到患得患失吗? 还有此刻正在做着的事,他们是不是也会做? 但只是想想,就好像难受得喘不上气,辛夷只好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 帘帐摇晃,床榻也不断发出“咯吱”的声音。 到了最后她整个人躺在泥泞里,啜泣哽咽着水眸迷离,已经被折磨得不行了。 谢漱停下来,亲她唇瓣,“换一个。” “……什么换一个?”她哭腔艰难。 “另一个,也想尝尝辛夷的味道。” “……” 滚,滚啊。 数日倏忽而过,离良辰吉日越来越近。 可惜这样疲惫而周而复始的生活,却没有持续到成亲那天。 这夜她像往常那样,在谢漱的陪伴下去茶楼买点心,没想到回来途中,在巷子口被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刺客团团围住。 第68章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而且看上去都训练有素。 不过她却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过是京城中的一介画师,怎么会惹得仇家对她痛恨至此? 竟然不惜花费如此手笔,就为了取她小命。 但这种疑问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辛夷很快发现,这群人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谢漱来的,他们想杀的人是谢漱。 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为首的那个黑衣刺客直接轻蔑开口,冷声道,“小娘子最好躲远些,刀剑不长眼睛,万一不小心划伤你的脸就不好了。” 话里话外,都是劝她别掺和,打算放她一马的意思。 辛夷:“……” 这刺客大哥敷衍成这样,她真是很难猜不出是谁派过来的。 萧成策也真是的,再忍两天不就过去了吗? 绿帽子都戴到头了才想起来摘,也不会显得他很有能力。 见她脸色复杂地站在那里,迟迟不说话。 为首的黑衣人也不耐烦了,口吻蛮横,“还不赶紧滚!趁老子还没改主意之前,否则等会儿有你受的!” 辛夷刚想开口,就被少年扯了扯衣袖。 他眸色幽冷平静,唇边微微带笑,却唯独没有丝毫畏惧,“你先离开,我跟你保证,今夜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如果是其他人,她会以为对方在逞强吹牛,但换成谢漱,她是真的相信。 恐怕比较倒霉的,会是这群不知死活的黑衣刺客。 辛夷于是强装淡定地点点头,“行,那你小心。” 她边说,边作势要往巷口的方向退,同时跟系统飞快交流着,“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快给我开个痛觉屏蔽!” “宿主想干什么?”系统问。 “别管,照做就行了!” 今夜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就连萧成策那个狗东西都在暗戳戳帮她,不抓住机会才是傻子。 痛觉屏蔽打开的瞬间,身后已经刀光剑影起来。 辛夷瞅准机会,调转脚步,朝着谢漱所在的方向奋力跑过去,然后扑倒在他身上,挡下了朝他袭来的那一剑。 昏过去之前,她看到的是少年那张怔愣惊惧、血色尽失的脸。 他的脸颊处溅上她温热血珠,薄唇剧烈颤抖着,“辛夷……”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长时间。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厢房里燃着安神香。 辛夷有些口渴,手指刚一动弹,就对上了少年那双憔悴着遍布血丝的眼睛。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系统音渐次响起,“恭喜宿主完成攻略任务,检测到谢漱目前好感度上涨为100%!” “好感度+1+1” “目前好感度为100++++……” 辛夷知道自己赌对了。 因为谢漱缺乏安全感的根源,就是觉得她不够爱他。但她昨夜却用行动证明了,最浓烈的爱意,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少年看到她醒过来,原本就泛红的凤眼更红了,但却顾虑着她的伤势,不敢过来抱她。 只能用冰凉唇瓣抵住她指节,小心翼翼问,“……疼么?” 辛夷摇摇头。 还不等她说出更多,脑海中的系统音却再次提醒,“因为上个副本,宿主完成任务后耽搁太久,所以这次只有三天期限。三天后,宿主将会自动抽离本世界。” 辛夷:“……” 想过系统狗,但没想过系统这么狗。 她沉默片刻,试图讨价还价,“多两天行不行,我这才刚完成任务,就连肩膀的伤都没养好。” 就算想做什么,行动上也受限。 “不行。” 系统说,“但可以给宿主打开痛觉屏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找别的借口也无济于事,她也只能接受。 躺在榻上思考到后半夜,辛夷决定逃跑。 这样起码还可以给谢漱留个念想,当做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说不定等他哪天遇到了更喜欢的姑娘,就会把她彻底忘记,然后开始自己崭新的人生。 虽然还是有些残忍。 这是她愧疚之余,能想到的,给他最好的结局。 所以第二日午膳过后,辛夷哄着少年,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掺着蒙汗药的茶水。 趁着他还未苏醒,拖着尚且虚弱的身子赶紧离开。 在即将踏出庭院的刹那,她脚下一顿,却始终没有再次回头。 青辞街依旧熙熙攘攘,街上行人很多,沿街铺子都开着门迎客,摊贩也在叫卖。 辛夷想出城去,但出门时忘记带上银钱,想雇辆马车都费劲。 正打算摘下发间的金簪步摇,来抵车马费的时候,身侧忽然停住了一辆车撵。 轿帘掀开,头顶有道熟悉的声线响起,“辛夷?” 她看到了席令仪的脸。 怔然之后,忍不住微微笑了,“我想离开京城,席大人可否捎我一程?” 第46章 紧紧抓住她(副本完结)…… 马车出城之后,一路往远郊去。 繁华的盛京景象随着马蹄声,渐渐被抛在身后,愈往前去,愈能看到山路旁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草花。 辛夷坐在车撵里,低头摆弄着香袋上的小铃铛。 她没忍心给谢漱下太多蒙汗药,不知道他现在醒了没有,应该是醒了。 系统感知到她低落情绪,安抚道,“宿主不要太难过,你已经尽量在替他考虑了。” 辛夷红唇微扯,淡声道:“是么?” 其实是个有点强颜欢笑的表情,不过她现在确实有点笑不出来。 尽管她一直提醒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世界都是虚假的,只是游戏衍生出来的任务副本。 但谢漱如此真实,他的喜欢与在意也如此真实。 她却一次次骗他。 积攒的愧疚闷在心头,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辛夷在努力抵抗这种感受,甚至尽量让自己不要想起谢漱。 因为这样的副本她接下来还要继续经历,如果每次都当真,那她会一直伤心。 山野间的微风吹动轿帘,也吹动女子钗环。 席令仪望着女子微凝的眼眸,还有她托腮间垂落在颊畔的乌发,心底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升起来了。 哪怕在宫宴上遇到,知晓了她是被萧成策休弃的原配;哪怕看到她被那个苗疆少年抱在怀里,熟稔地对他撒娇求吻……席令仪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抛却杂念。 他知道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应该对眼前的女子心动,可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 视线一直若有似无地追随她,就像那夜灯会上第一次看见她时那样。 今日会出现在青辞街也并非巧合,而是他在心底隐隐盼望着偶遇,没想到竟然真的能遇到。 不过她好像情绪不高,自从坐上马车后便自己默默发呆,没什么跟他搭话的兴致。 马车一路往南,眼看着周围景色越来越荒芜。 辛夷终于出声喊马夫停下,在整理好裙裾下车之前,还冲着旁边青年笑了笑,“谢席大人送我出城,回程路上切要小心。” 席令仪瞧着她利落爬下车撵,毫无留恋之意,就连唇边笑意都显得敷衍。 他心里酸涩发沉,但打量起山野周遭的环境,又不免蹙眉,于是也跟着下了车撵。 “……席大人?”女子的目光讶异不解。 “这荒郊野外的,过于偏僻,怎么能放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待在这儿?” 席令仪定定望着她,解释道,“万一碰到了什么山贼马匪,岂不是要遭逢不测?” 辛夷:“……” 她的目的就是一个人在荒郊野外。 于是只能含糊其辞的找借口,催促对方离开,省得他打乱自己的计划。 谁知道青年怎么也不肯,撩开袍角坐在山石上,像是打定主意要陪着她在这里耗下去。 辛夷简直无语,早知道就不乘他马车过来了。 僵持少顷,终于嗤笑着问道,“席大人是今日休沐太闲,还是对所有没见过两面的姑娘都这样? “这是第三面。” 席令仪对上她不解蹙起的秀眉,忍住心底沉涩,“这是我们见到的第三面,跟点头之交比起来,不算不熟。” “……” 辛夷被他这番说辞弄笑了,探花郎真是出乎她意料的执着,她不相信对方会连这么明显的拒绝都听不懂。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回怼,就听到草丛里传来轻微窸窣的声音。 青年似乎也感知到骤然到来的危险气息,飞快挡在她面前,喊了声“小心!” 辛夷控制不住的踉跄了两步,抬眼间,后脖颈却猛地一痛。 彻底晕过去之前,她恍惚看到有一抹烟紫色的身影,正在朝着她走过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重的闷声倒地。 第69章 少年走过去,用力踩在席令仪的腕骨上,然后抱起了那个同样昏过去的女子。 * 月过柳梢,庭院中的剑兰开得正好。 等到辛夷在榻上幽幽转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京城的宅院中。 她睁开眼看清厢房陈设的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后颈处的余痛告诉她,这不是梦,她确实刚逃跑半天就被谢漱给抓回来了。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辛夷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等到看见被白布塞住嘴巴、捆着扔在地上的席令仪之后,剩下的那半截也凉透了。 烛火幽微摇晃,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然后抬起头,对上了不远处少年阴冷平静的目光,他似乎已经看了她好一会儿。 “阿漱……”辛夷嗓音微哑。 不过对方却并没有回应她,而是从旁边拿起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缓缓走到席令仪跟前。 目光虽然望着青年,话却是对她说的,“跟他私逃,还笑得那般开心,是觉得可以彻底摆脱我了么?” 说着微微笑起来,竟然还透着些对她的宽宥,“你向来肤浅,否则也不会昏了头跟一个怪物媾和,我不怪你。只要毁了他这张脸,你最爱的又会是我了,对不对?” 辛夷听得遍体生寒。 急忙爬下床榻,顾不上差点跌了一跤,满面惊慌地扑挡在青年跟前,“你别发疯,我跟他什么也没有!是我自己想离开,席令仪只不过凑巧出现,好心捎了我一程!” “好心?”少年莞尔。 他俯视着她,轻声询问道,“原来拐走了我即将成亲的妻子,是出于好意?” 辛夷霎时指尖冰凉,她知道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都跟谢漱解释不通。 他不会听的,他根本不准备听。 身子已经抑制不住的发抖,手心却被对方塞进烙铁的手柄。 少年的话意有所指,“辛夷只要亲自在他脸上烙下印记,我就相信他不是你的奸夫。”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到了谢漱眼底的讥诮神色,仿佛笃定了她是见异思迁的女人。 辛夷咬着牙,将烙铁扔得远远的,东西砸在地面上发出沉脆的当啷一声,“跟他没关系,阿漱,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她已经开始后悔逃跑了,更后悔在临走之前跟席令仪扯上关系。 但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对方因为她遭受无妄之灾。 谢漱低头望着她,看她为了另一个男子苦苦哀求,甚至拔下金簪抵在自己脖颈间,用性命威胁道,“求你,放了他。” 他心里忽然觉得很疼,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他被挡在宫墙外的那晚开始,还是更早以前她就厌倦了? 可是既然没打算付出真心,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他?为什么在招惹了他之后,又去招惹别人? 眼下他还什么都没做,她就如此紧张地挡在席令 仪跟前,宁愿用金簪抵在脖颈上威胁,也要保护对方……真般配,他们两个看起来就像一对苦命鸳鸯。 而他,是拆散燕侣的恶徒。 烛火寂静间,就连少年都没发现有泪水正在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他像是困惑到极点地那样询问,“辛夷,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人?我以为自己会有个家的。” 辛夷心底也重重一酸。 她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涌出,可酸楚的感觉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不知道为了什么觉得难过。 但她不能妥协,也不能给少年心软的错觉。 于是做出不为所动的冷漠表情,攥紧掌心发簪,再次重复,“放他离开罢,阿漱,也放我离开。我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你,也没打算做你娘子。” 哪怕视线里看到谢漱骤然僵滞的身形,也还是继续开口,“那夜之所以会答应你,是害怕你真的会把我做成人蛊,都是权宜之计。” 她睫羽轻颤,逼自己不断往他心上戳,“你说得对,我就是昏了头才会和你在一起,可我现在后悔了,求你放过我。” 她已经不敢抬头看他了,也许是不忍。 只能自顾自的说,“你爱上了一个不好的姑娘,应该学会及时止损。以后还会有更好、更值得你爱的女子出现,她会心甘情愿做你的妻子,不嫌弃你的蛇族身份,带你游历山川,体会世间的温情与美好……但那个人肯定不会是我。” 周围有许久的死寂,仿佛连呼吸都消弭了。 辛夷默默咬住唇侧内壁,直到在嘴里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然后也有些恍惚,她本来是想不那么残忍地跟他告别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弄成了这样。 忽然,一把匕首扔到她脚边。 头顶少年的声线响起,似乎在隐忍克制着什么,“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烙铁烙在席令仪脸上,要么就把匕首刺进我胸膛。只要你选了,我就放他离开。” 辛夷骤然抬头,泛红的眼眶饱含惊怒:谢漱疯了!竟然这样逼她? “你若是不想选,我就替你选了。” 少年俯下身子,将匕首塞到她微微发颤的手心,话语间尽是偏执,“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感情,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从来没有权宜之计,你是真心喜……” 话还没说完,女子已经将匕首刺进他肩膀。 谢漱浑身僵硬,反应了许久,才明白过来那阵痛楚是从何而来。 女子似乎越来越抖,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得自己满面泪痕也不知道,只是攥住她的手腕,将没入肩头的匕首又往里送了一寸,“为什么不对准要害?这样以后就再也没人能逼迫你了。” 辛夷嗅到鼻间的血腥气,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她哭着想挣脱少年冰冷的桎梏,却什么都没办法如愿,只能任由指缝间不断沾染上他粘稠鲜血。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正当她哭得近乎头昏脑胀之时,忽然听到耳边少年轻笑,接着被揽进一个满是血腥气的怀抱,他的唇用力抵在她额头,“我放你走,辛夷,我放你们走。” “别哭了,我不逼你喜欢我了。” 辛夷抬头,用哭肿的眼睛愣愣望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谢漱又是在骗她,实际上不可能这么轻易妥协。直到他重复方才的话,并提出最后一个要求,“今夜十五月圆,你陪我到庭院里看看月亮,等到明日清晨,我就放你们离开。” 被抱着坐到屋顶上的时候,辛夷眉眼处还尽是恍惚。 她回想起上个小世界好像也是这样,除夕夜晚,她披着狐裘躲在少年怀中,和他一起俯瞰整个汴京的灯火。 那时候她说,希望他能开心。 可现在……明明是上个世界的事,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没想到却清晰得好像在昨天。 月色皎洁,铺散了一地。 辛夷安静地倚在少年怀里,陪他看了整晚月亮,等到翌日清晨谢漱也果然信守诺言,将他们送到巷口,准备放他们离开。 辛夷打发席令仪先走,然后独自留下来和谢漱告别。青年本来还有些担心,忍耐着腕骨断裂的痛苦表示要陪着她一起,仿佛担心谢漱会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而后在辛夷逐渐漠然的眼神中,还是选择不情不愿地离开。 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系统也在催促着她尽快抽身,叫她抓紧时间不要耽搁太久。 可惜她刚要开口,脑袋里却骤然昏沉一片。 不仅如此,就连身体也仿佛被什么东西操控,开始不听自己使唤。 耳边听到一声叹息,谢漱俯身抱住她,同时将昨夜的匕首重新塞到她手里。 引诱她道,“动手吧,你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辛夷终于明白过来谢漱想做什么。 在原剧情线中他为了报复,给楚楚下了蛊,让她亲手杀死最爱的人;而现在,被下蛊的对象变成了她自己。 “还等什么?” 少年伸出冰冷指骨轻触她脸颊,低垂的眼尾绯红,语气已经有些病态,“杀了我,你就能彻底自由了。” 他将自己的要害毫无保留的暴露给她。 唇瓣交融的那一刻甚至在猜测着她会刺哪里,心脏还是咽喉。 然后谢漱听到了匕首捅入胸膛的噗呲声,血腥气弥漫在鼻间,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谢漱茫然地睁开眼,看到了女子痛苦涣散的眼瞳,因为距离太近,他玉白的下颌处甚至还溅了几滴温热的血渍。 与此同时,解除蛊术的金手指和痛觉屏蔽一起生效。 辛夷倒在他怀里的瞬间,抽离当前世界的提示音也在脑海中响起。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似乎感受到了少年砸在她面颊上的仓惶眼泪。 * 青辞街上车马熙攘,繁华平静。 第70章 这本来应当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但后来在京城百姓的眼中,却成为了宛如梦魇的一天。 因为他们当中有无数人,在那天亲眼目睹了鳞片满身、半人半蛇的怪物。 不过少年已经完全不在乎,他抱着女子逐渐冰凉的尸身,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走。 蛇尾都化出来,一路上听到惊惧尖叫也没有反应,丝毫不在意被众人当成妖邪。 他去了绣庄问掌柜的买了嫁衣,吓得掌柜的差点尿出来,他就在屏风后面给辛夷换上。 自己也换上,丝毫不在意是不是有人去通风报信或者找禁军过来。 然后又去沿街铺子买来凤冠步摇,用沾染鲜血的手指给她系同心结。 可惜手指有些僵硬,花费好半天才系好。 最后等他重新走在青辞街上,是萧成策带着禁军和弓弩手赶过来。 待看到少年那副失魂落魄的怪物模样,他震惊畏惧之余,心情也极为复杂。 他自然是恨谢漱的,而且是又恨又怕。 那夜派去的刺客没能杀死少年,反而都跟中了蛊似的,发疯砍伤他一条左腿。让他就算是日后养好伤势,也只能成为旁人眼中唏嘘怜悯的瘸腿将军。 而且自从那日,他在湖边撞破他们奸情,被谢漱放出的蛊虫咬了一口后。 他对着楚楚,就再也无法硬起来成事,就算娇妾在怀也只能分榻而眠……这一切,叫他怎么不恨! 满街死寂,弓弩手们已经将青辞街上的蛇尾少年团团围住。 萧成策瘸着伤腿,坐在马背上。 在他身侧是执意跟过来的楚楚,不过跟萧成策不同的是,她心里其实觉得不出所料。 这才是对的。 这才是应该发生的,因为根本没人会爱像他这样的怪物。 他被白辛夷引诱,一厢情愿地喜欢上她。 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活该。 怪物是不配有爱的。 他的喜欢,把她逼死了。 许是禁军和弓弩手给了围观者底气,开始有人往少年身上丢东西。 刚开始是菜头,鸡蛋,后面有人拿烧红的烙铁砸他尾巴,蛇尾瞬间焦红一片。可少年躲都没躲,仿佛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他想,如果辛夷厌恶他、憎恨他。 那他被所有人当成怪物讨伐唾弃,她是不是会开心一点,是不是有可能醒过来? 楚楚当然也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她觉得谢漱要么是已经疯了,要么离疯不远了。 她想了想,附到萧成策耳边 说了什么话。 萧成策不解皱眉,楚楚只好说让他相信自己一回。 于是没过多久,一顶崭新的挂着红绸的喜轿抬过来,放在街巷中间。 楚楚抚着拢在袖间的断指,满眼恨意,扬声对着被弓弩手围起来的少年喊,“大婚之日,新娘子不能没有喜轿,你若想要娶亲就用自己的蛇丹来换。” 接着朝他扔过去一把匕首,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小怪物是真疯还是假疯。 结果谢漱看了那顶轿子许久,竟然真的捡起匕首,生生剜出自己的蛇丹。 然后一边唇间不停呕血,一边抱着穿着嫁衣的女子往轿子里钻,可惜他蛇尾太巨大了,而喜轿边缘太窄。 楚楚便又开口提醒,“我说过的,没有谁会喜欢一个怪物,白辛夷也不例外。你想跟她成亲,怎么能是蛇身呢?” “阿漱,把蛇尾砍下来,你就能变成正常人了。” “她会爱你的,你不希望她能爱你吗?” 此话一出满街死寂,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真的看到少年像是魔障了一般,拿着匕首去刺自己的尾巴。 虽然不至于砍断,但蛇鳞带着血肉筋膜翻起的画面,仍旧过于残忍惊骇。有胆小者已经反胃得呕出来了,禁军握着弓箭的手也有些发颤,萧成策更是完全愣住。 楚楚却在快意之余,隐约能够理解。 因为谢漱从来没得到过真心,这样的怪物,一旦喜欢上谁是会拿命喜欢的。 可惜了,没人在意他那颗肮脏丑陋的心。 他的娘亲曾经因为愚蠢而死,现在他也同样是因为愚蠢而死。 据说蛇族中人的蛇丹,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当初父亲那条断了的手臂就是这么长出来的。 眼下她不过是断了几根手指,应当更加没有问题。 可惜她的期望却落空了,因为不管是蛇丹抑或蛇尾,少年都没打算给她留下来。 喜轿之中,谢漱确定辛夷再也不会醒过来之后,抱着她的肩膀又哭又笑。 在漫天弓弩射穿喜轿的前一刻,放出了无数胭脂色白脚蛛,将他们两个的身体一起吞噬。 就在喜轿烧起的瞬间,楚楚也明白过来。 这个叫做胭脂蛊,据说死在一处被它们吞噬的燕侣,等到下辈子还能做夫妻。而且胭脂蛛饮足血肉之后,身体就会像火苗一样迸裂开来,将所有一切焚烧殆尽。 但这也不过是传说罢了,他竟然真的相信! 然而再怎么懊悔也晚了。 喜轿连带着里面的两个人,早已经化作飞灰、付之一炬。没有谁能再把他们分开,因为就连块儿像样的骸骨都没能留下来。 那日之后,京城酒肆茶馆里却多了一桩异谈,是关于白府小姐和那个苗疆来的少年。 不过却并非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因为他们之间就连身后的传闻都很不堪。 没人觉得他们相爱,也没人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不过是柔弱可怜的将军原配,被怪物觊觎美色,最后想要强行霸占却被逼死的故事。 有人为白府小姐唏嘘,觉得她命不好才被蛇妖惦记上,好在最后将军为她报仇雪恨。 只有坐在茶楼里听书的席令仪流下一滴眼泪,因为那夜在宫墙之外,他见过醉意醺然的女子攀住少年脖颈,姿态无比的亲昵而依恋。 他知道“白府小姐”一定不恨少年,更不会盼着他死。 如果她知道了,兴许会是最伤心的那个。 第47章 “你真的不记得了?我是你娘…… 辛夷趴在地上,整个人摔进枯草丛里。 她艰难维持着那个蹩脚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 不过头还是晕的,她只能拍拍脑壳。 然后打量起周围环境来,举目望去只能看到被冰雪覆盖的荒山野地,根本没有活人气息。 辛夷懵了: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就算条件再艰苦,也不至于连间茅草房都没有罢?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素净衣裳,样式简单,看上去就不值几个钱,心里瞬间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她这次的人设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她可以吃感情的苦,但绝对不可以吃生活的苦啊。 正当辛夷跌坐在雪地上,满脸的如丧考妣时,系统出声催促,“抓紧时间宿主!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反派还等着你去拯救呢!” …… 两柱香后,在系统的指引下。 辛夷终于找到了这次要攻略的任务对象,青云宗最受器重的天才剑修——微生澜。 只不过青年的状况却异常狼狈,清冷白衣被血浸染,昳丽眉眼处凝结着寒霜,半副身子埋在冰雪里。 另外半副,伤势已经深可见骨。 在他面前站着几个不入流的散修,口出恶言,“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竟然是个绣花枕头,识相的话赶紧把偷来的灵宝交出来,否则今日活剐了你!” 说着从袖间抽出一条粗粝的鞭子,作势要往他身上抽,“你哑巴了?老子跟你说话呢没听到!” 他们当然知道微生澜没偷灵宝,但谁让他先一步挖到了万年灵参,自己又废物得守不住,那就不要怪他们随意找个借口,抢夺他的宝物。 据说此等品相的万年灵参,一副就能卖出数万灵石,今天不管怎么样也得逼他交出来。 见他始终面容清冷,没有反应。 那为首的魁梧男修仿佛丢了面子,更加凶恶起来,“不知死活的东西,装什么清高?老子今天非要打断你的脊梁骨,让你跪在脚下舔鞋!” 说着一鞭子凌空抽过去,打得青年皮开肉绽,令他原本就染血的白衣上更加惨不忍睹。 可他虚弱得紧紧攥住拳头,漆眸幽冷如冰,硬是连丁点痛哼都没有发出,更不要说是求饶,望向男修的目光像在看什么该死的蠢物。 这让那个魁梧男修更气,恨不得当即活撕了他! 紧接着又是夹杂着咒骂的一道鞭子,狠狠朝他脸上挥过去。可惜这次没得逞,被青年伸手攥住,用力着不肯放手。 但微生澜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本来就重伤未愈,不得已才拖着破败的身子出门挖灵参仙草,没想到遇见这群趁虚而入的散修。眼下跟对方硬来,只会加重自己的伤势,于是青年唇边很快溢出血线。 第71章 对方见他胆敢反抗,更加怒意翻腾。 正当此时,旁边有个痦子男凑过来出主意,满面奸邪之像,语气也满是猥琐,“依小弟看连他也不用放过,这小白脸皮相生得极好,卖到仙洲窑子里定能狠赚一笔。” 话说完,两人瞬间心照不宣。 甚至那痦子男率先走到青年面前,哼笑着轻蔑侮辱,“你懂事一点,哥几个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狗命,否则……” 微生澜苍白虚弱,撑着胳膊伏在冰冷雪地间。 然而看着越走越近的痦子男,眼底的杀意却有如实质。灵力已经在掌心聚拢,只要痦子男敢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出手捏碎对方头骨。 忽然闪过一道蓝色幽光,将痦子男击退,打得他惨叫着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的少女声线响在不远处,饱含愤怒,“否则什么否则?狗嘴吐不出象牙,也不怕你祖坟半夜冒黑烟!” 微生澜抬头望去,入目处是少女略显稚嫩、小家碧玉的一张脸。 她穿着简洁的素色衣裳,乌发用浅蓝色的绸带挽成髻,漆黑眼眸莹亮有神,让人想到生机勃勃的野草花。 微生澜有些愣,不知道她是谁,又为什么要选择站出来帮他。 那为首的散修见少女貌美稚气,本能地起了些龌龊下流心思。 但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又摸不准她的来历实力,只好先暗中观望,“这是我们兄弟间的私事,无需旁人插手,我劝仙子不要多管闲事。” 辛夷冷笑,手中化出灵剑,瞬间磅礴的幽蓝色剑意萦绕而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取人首级。 偏偏她的语调依旧平缓,透着自信,“我偏就管定了,既然你们兄弟情深,不如今次就在这里一并上西天?” 对峙片刻,那几个散修像是觉察出她不好惹,愤愤望了她和青年两眼。 但最终还是选择识时务地离开。 辛夷方才用尽全力装逼,到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原主本身有那么两把刷子。 虽然硬碰硬不一定能赢,但用来装逼的话还是绰绰有余。 她收起灵剑,转而望向微生澜。 只一眼就鼻尖酸楚泛红,而后冲上去用力地抱住青年,哭得梨花带雨,“牧澜,我终于找到你了!” 青年本来就虚弱不堪,强撑着没晕已经很好。 现在被她这么一哭一抱,还没等做出反应,就在她怀中晕了过去。 辛夷:“……” 天杀的,她有那么大力气吗? * 她背着微生澜找到山脚处的一间茅草屋,应当是猎户或者农户用来歇脚的地方。 看上去很简陋,除了草席和桌椅板凳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多陈设了。 好在这里是修仙世界,原主好歹曾经也到过金丹期,捏个法术就能解决不少问题。 包括刚刚一路背扶着青年过来,也是因为有仙决灵力的支撑,才能让她并不费力。 等到把微生澜安置在床榻上。 辛夷这才坐下来,听系统给她传输并且捋顺这个世界的剧情线。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修仙世界。 而青云宗则是仙洲之内势力最为强盛的宗门,甚至可以这么说,其他宗门跟它比起来都是小啰喽。 她现在这副身体的原主也叫做辛夷,是青云宗的师妹,和师兄“卿衡”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一直偷偷喜欢师兄,却总是不敢表白。直到卿衡接替先掌门,成为青云宗的继任掌门师尊,并且在某次醉酒之后主动亲吻了她,两人才算真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可惜好景不长,卿衡意外结识了魔族妖女琼烟,逐渐被她的与众不同所吸引俘获,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和心动。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嫉妒、会吃醋,而不是像他面对师妹时那样,心里永远波澜不惊。 他在反复沉沦中认清了自己的心意,想找个机会和师妹坦白这一切。 可惜还不等他坦白,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大事。 仙洲宗门和魔族向来不对付。 魔主为了给琼烟教训,为了让她明白仙魔殊途,也为了给卿衡一个下马威,所以命令手下魔将抓到卿衡师妹,硬生生剜去她的半副仙骨。 这也使得原主数百年的修为一夕散去,灵力微弱得几乎与凡人无异。 为了弥补师妹受到的伤害,卿衡选择和她结为道侣,跟妖女分道扬镳。 可惜卿衡并不爱师妹,只是出于愧疚才与她结为道侣。 所以当琼烟再次出现时,他还是忍不住受她蛊惑,被她牵引。 于是当仙魔两族为了争夺宝物而交手时,在最危险的千钧一发时刻,卿衡为了保护琼烟,徒留身受重伤的师妹独自抵抗兽潮,最后被妖兽撞落魔窟,落了个魂魄消散的下场。 按理说,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 但原主跌进魔窟,不仅没死,还阴差阳错得到了机缘,食用了一种几乎绝迹的灵草,勉强修补好了她曾经失去的半副仙骨。 死而复生,原主最想做的却不是和卿衡重修旧好,而是报复。 她将目光落到了卿衡最得意的弟子,也是琼烟的另一个隐藏爱慕者——微生澜身上。 不得不说,这次连天道都在帮她。 微生澜因为围剿上古妖兽,重伤失忆,而捡到他的那个人恰好就是原主。 于是为了迅速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她假装微生澜的妻子,用仙术更换了容貌,试图骗他双修,甚至最后还想骗他元丹。 可惜微生澜还是逐渐的恢复记忆。 原主担心被识破,安排了一出假死的戏脱身。 等微生澜回到仙门的时候,原主已经成了他名义上的师娘,那个卿衡师尊差点死在魔窟的师妹。 病弱的师娘绿茶歹毒,几次被她发现想要陷害琼烟,都被他及时阻止。 他怕师尊被愧疚所蒙蔽,识人不清。 还特意去找师尊说明了此事,委婉的提醒他师娘或许已经不是从前的师娘了。 经历过一系列纠葛之后,原主最后的结局是被人打脸,报仇失败,死得凄惨无比。 而且这次她连旁人的同情怜悯都没有,在修仙界名声恶臭,提到她就只是那个死有余辜的恶毒小师妹。 连带着卿衡对她那点儿愧疚也全部抹灭,非常心安理得的和妖女过上了幸福、且没羞没臊的生活。 而微生澜也因为太爱琼烟,所以选择默默成全祝福,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她的幸福。 辛夷听完全部剧情,已经没有表情。 她只觉得原主的命比小白菜还苦,什么狗比师兄,喜欢他不如喜欢路边的一只傻狗! “叮咚~剧情线加载完成,请宿主明确当前小世界的主线和支线任务。” “主线任务:攻略任务对象——青云宗弟子微生澜,刷满他的好感度。” “支线任务:和师尊卿衡展开一系列虐恋情深,并最终助他达成追妻火葬场成就。” 辛夷对此欣然接受。 原剧情线中师妹被欺负磋磨成那样,不黑化复仇才有鬼,在某种程度上,她其实可以理解原主的选择。 原主选择欺骗失忆后的微生澜,除了是想利用和他双修增进修为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他是卿衡最器重得意的弟子,是青云宗最惊才绝艳的小辈剑修。 她要破坏微生澜道心,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更要看着师兄被整个修仙界耻笑,让他和弟子反目成仇。 可惜最后没能成功,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微生澜心里的位置,尤其是所谓的“夫妻一场”只是利用和欺骗。 微生澜不仅没有真的爱上她,更加没有为了她和师尊反目,甚至最后因为看不惯她屡次陷害琼烟,亲手碾碎了她的魂魄。 总之,就是典型的偏执反派的做法。 只不过微生澜所偏爱袒护的对象,从来不是原主而已。 想到这里,辛夷眉心微蹙。 因为微生澜看上去就很难骗,尤其要他在失忆的情况下,相信他们是道侣关系。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先骗过自己,才可能骗得到他。 所以辛夷决定在死遁之前,拿出所有真心对微生澜好,努力扮演好反派妻子的角色。 系统贱兮兮卖萌,语气宽慰,“宿主不用有太大压力,反正在原剧情线中,原主也没能引诱微生澜双修成功,所以对你也没有这些硬性要求。” “你只要认真攻略,每天努力地去刷对方好感度,别弄巧成拙就行!!” 辛夷:“别看你平时不干人事,关键时刻竟然也能心疼我一回。” 系统:“……” 因着草屋里面实在简陋,她除了知道原主此刻已经吃下易容丹药、变幻了容貌之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长得是什么模样。 于是指尖变幻出一面水镜,凑近了看,竟然是个小家碧玉型的清秀美人。 第72章 比起原主真正的容貌,应该相差很多。 不过也不赖,看上去倒是个很纯粹讨喜的面相,尤其是那一双弯弯眉眼,极是莹亮。 她正在默默欣赏镜中人的模样,忽然间,身后草席间传来窸窣轻响。 辛夷转过头去看,果然是微生澜醒了。 她匆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榻上扶起来,然后眼眶又立即变得红红的。 抱住他,再次说出青年昏过去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牧澜,我终于找到你啦!!” 微生澜却在僵滞之后缓缓推开她,脸色依旧苍白。 不仅蹙着眉,就连眼底也充满了平静淡然的审视,“你是谁?” 辛夷骤然一顿,嘴巴微微张大。 然后露出不可置信般的表情,泛红眼眶里还蓄着可怜兮兮的残泪,“你……你真的不记得了?我是你娘子。” 第48章 定情信物 她这套说辞显然是把微生澜镇住了,因为对方表情僵硬,一副难以消化的样子。 片刻后漆眸微眯,语气冷得能掉冰碴子,“姑娘不要信口雌黄,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我并不认识你。” 辛夷:“……” 行吧,不信任她也是正常的。 要是她失忆了,忽然冒出一个男子过来拯救她,还口口声声说是她夫君,恐怕她不仅不信,还会把对方当成图谋不轨的坏蛋。 但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却不能这么做。 茅草屋里只有他们两个。 外面天寒地冻的,这四处漏风的屋子里也好不到哪去。 辛夷眼眶红红的,瘦削肩头也开始不停颤抖,终于在他冷漠眼神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边哭边拿袖子擦泪,委屈质问,“你故意装出来的是不是!就是不想承认跟我的关系,后悔当初跟我成亲了!怪不得这次出门那么久也没消息,原来早就不想要我了!!” 反正微生澜现在失忆了,她说什么是什么。 就算不是,她也会把这些事情一桩桩坐实,时间久了,就算再多疑的人也会打消顾虑。 攻略嘛,太矜持了也不行。 有时候撒泼打滚是很必要的,尤其对待这种清冷惯了的仙门中人。 微生澜听她越哭越委屈,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不断滚落,看上去可怜极了。 鼻尖也红红的,虽然恼恨的咬着唇看他,但竟然有些娇憨可爱,她本来就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哭起来像撒娇,一点儿也不凶。 少女哭完之后,见他始终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于是假装坚强的擦干眼泪。 语气虽然平静下来,但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藏在底下的一丝颤抖,“你若是真想跟我和离,不用找这种蹩脚的理由骗人,直说就行了,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她好像真的很生气,也是真的很难过。 但哪怕这样,还是尽量在他面前维持最后的自尊,不想被看轻。 就在这时,辛夷听到系统音响起,“叮咚~检测到微生澜的目前好感度为10%,还有进步空间,请宿主继续努力哦!” 辛夷脸上发懵:“!” 哦豁,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开局的好感度是个正数。 但微生澜却误会了她的表情,从他的视角来看就是面前少女说了一堆气话,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解释或者挽留,于是微微惊愕。 就好像他们从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争吵,但他从来不会不哄她。 辛夷不知道青年脑补了什么东西,只是短暂怔愣过后,决定以退为进。 于是佯装落寞,忍住泪意开口,“行吧,既然这样,咱们好聚好散,我祝牧澜哥哥以后能遇到更合心意的佳人。” 说着唇边扬起一点苦笑,似乎果真不再纠缠。 但辛夷知道微生澜不会让她就这么走的,毕竟他现在失忆了,而她是最有可能参与他过去的人。所以不管她是不是骗子,他都没得选。 说完最后两句话,辛夷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发颤的细白手指抓在门缘处,只要打开就能走出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一、二、三…… 身后青年的声音果然响起,“我们真的是道侣么,我真的是你夫君?” 辛夷猛地回头,满眼不可置信道,“如果你不是我夫君,方才我为什么要不顾危险的替你出头,难道那几个散修看起来好惹嘛!” 边说边盯着那张脸看,不得不说,反派的脸就是好看,尤其是配着那一身不可亵渎的白衣,更是俊美到清冷出尘。 原剧情中,他和卿衡一样都只爱妖女。 如果真在他没失忆的情况下攻略,恐怕就算她用尽浑身解数,也不能让他多看两眼。还好微生澜不知道,刚才那个勇敢救了他的姑娘,其实是他本该殒命在魔窟里的师娘。 简陋草席上,微生澜撑着手臂坐起来,他身上的白衣仍旧满是血迹。 片刻后对着她好似饱受屈辱的小脸,哑着嗓子开口,“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只不过……我失忆了,对从前发生过的事没有印象。” 少女闻言愣住,缓缓张大了嘴巴。 然后望向他的目光从愤懑转为心疼,她走到他跟前,眼眶又泛红了,最后吸吸鼻子解释道,“牧澜,我真的是你娘子。” 她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红着脸眼睛往旁边乱瞥,好半天才难以启齿的说道,“我知道你后腰处有一颗漂亮红痣,还知道你原身是白藤,而且还是白藤里面最厉害的那种绞杀藤。” 微生澜确实是白藤里面的绞杀藤,当初他进入仙门,修炼无情道,也是为了抑制杀性。 其实原主并不知道这个秘密,直到她死也不知道,不仅如此,就连青云宗的师尊卿衡也不知道。 这应该是微生澜身上最大的一个秘密,能说出这个秘密,足以证明他们两个确实关系并不一般。 当然最重要的是感谢系统,给她开了金手指。 果然,微生澜听完后脸上的质疑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些微茫然:难道面前的这个少女真的是他妻子?要不然怎么会忽然出现救他,说得出他的名字。 还知道他所有秘密? 他贴身戴着的玉佩上,确实刻着一个小小的“澜”字,重伤失忆后,他也曾想过这个字会不会跟他的姓名有关? 但到底是张澜,李澜,还是谢澜……他也不清楚,没想到他其实叫牧澜。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原身是绞杀白藤。 如果不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他肯定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对方。 茫然之后,微生澜掏出藏在怀中的玉佩。 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所以,这块玉佩是你送给我的么?” 辛夷探头去看,发现上面不仅刻着一个“澜”字,还缀着跟他极不相衬的杏粉色流苏。 她想起来了! 这好像是琼烟送给微生澜的生辰礼,也是唯一一件礼物。其实是想拉拢他,听他发自内心的叫自己一声师娘,没想到时移事迁,竟然便宜了辛夷。 于是她眼眸一亮,赶紧点点头,“没错,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说着甚至还将玉佩拿在手里看,粉唇微弯,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没想到你失忆后竟然还贴身带着,我真是太感动啦牧澜哥哥!” 眼看着青年逐渐放下戒备抵触,辛夷趁热打铁,跟他说起两人相爱的前因后果。 在她的描述里微生澜是个很厉害的剑修,四处游历的时候遇到她,并且救了她。她便对自己的恩人一见钟情,非要缠着他做伴。 青年本来不愿意,但看她孤苦无依便勉强答应了,后来相处久了,还会抽空教她一些剑术仙决。 直到后来日久生情,结为道侣。 辛夷说完之后,亮晶晶的杏眼里满是华彩,仿佛陷进了曾经的回忆。但转头瞧见青年空白神情,激动的语气又瞬间变得感伤。 不过她还是强行振作,安慰道,“你暂时不相信我是你的妻子也没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不是坏人,否则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出手救你。现在你重伤未愈,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照顾,不如我们约法三章,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彼此都不会发生任何过界的行为,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她已经如此诚恳,微生澜没有不点头答应的道理。 于是轻轻地“嗯”了声,视线在她脸上划过,“我会尽快想起来的,但若是你中途喜欢上了别人,我们随时可以和离。” 他只是暂时接受了她妻子的身份,但对她并没有半分感情。 所以就算她想离开,他也根本无所谓。 微生澜伤重虚弱,沐浴和更换衣服都不方便。 而辛夷刚跟他约法三章过,不好发生什么亲密接触,于是就帮他施了个清洁术,顺便将白衣破掉的地方修补修补。 做完这一切,她拿起对方挖到的万年灵参,准备去给他生火煎药。 第73章 好在这间茅草屋虽然简陋破败,但泥炉和砂罐还是有的,可能太久没用,上面落了很多灰,正好洗洗就能当成临时药炉。 辛夷一边煎药,一边谋算起来。 她现在穷得响叮当,浑身上下加起来也凑不出几块灵石,想要养一个重伤失忆的剑修,必须想办法自力更生。 或许等会儿可以出去多挖点灵植灵草,到时候去市集上叫卖。 而且微生澜既然挖到了万年灵参,就说明这座神山应该物产丰饶,她多去找找就好,勤劳致富总是没错的! 辛夷正干劲十足的想着,忽然,安静的茅草屋里响起一阵叽里咕噜声。 不是泥炉上的汤药,而是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的。 “……” 声音太大了,连倚坐在榻边的青年都能听到。 辛夷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对方望过来的惊愕视线,然后尴尬地红了脸。 虽然修仙界中人对待口腹之欲向来排斥,讲究辟谷之流,大部分修士自从筑基之后就不再吃饭。 但原主不是,她当初被挖去半副仙骨灵力尽散,身体虚弱得跟凡人无异,要是再不进食,恐怕只有活活等死的份儿。就算后来掉进魔窟,阴差阳错的得到了机缘,内里的身子骨也还是虚的。 所以辛夷现在也跟普通人一样,需要吃饭。 她觉得这个习惯保持得很好,就是这副身体不知道多久没进食了,肚子竟然叫起来没完。 为了掩饰尴尬,辛夷干咳两声站起来,将炉子上的汤药倒进粗粝茶碗中,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然后趁着给汤药晾凉的空隙,去院子里的树上摘了几个野果子,没来得及洗就塞进肚子里,虽然味道不怎么好,果皮有些酸涩,但好歹能暂时饱腹。 她擦干净唇边果屑,捋了捋头发,这才重新进到屋子里。 可能是因为天寒地冻,汤药也冷得格外快,等到她再伸手去摸瓷碗的时候,已经不那么烫手了。 于是她端过去,递给微生澜,看着他将碗中汤药慢慢喝下。 许是她的目光太灼热,让青年有些不自在。 微生澜甚至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他暗自心想:难道是他脸上的鞭伤太难看,让她嫌弃?或者她发现对他的感情也没那么深,后悔留下来照顾他这个累赘了? 结果少女看了半天,来了句,“苦么?” 她的目光里隐约有倾佩,仍旧莹亮有神,“我觉得应该很苦,但你眉头都不皱一下,该不会是连味觉也失灵了吧?” 说着歪着脑袋伸手去摸他额头,因为凑得有些近,还能闻到她身上沾染的酸甜果子气息。 微生澜对上她的眼底笑意,拢在袖间的手掌攥起,虽然仍旧觉得抵触,却没有立即推开。 好在少女的触碰没停留太久,很快离开。 接着她呼出一口气,庆幸地小声喃喃道,“还好还好,起码没发烧。” * 寒风朔朔,吹得她衣裙乱飞。 出门之前,辛夷特意在茅草屋周围设下一层禁制,还叮嘱微生澜千万不要乱跑,等她采药回来。然后她就拿着青年给她绘制的两张灵草图,上山挖宝去了。 这片山头很大,辛夷顶着寒风走得双腿酸软。 好在她最后还是找到了灵植充沛之地,不费多少功夫就采了许多灵草,虽然她找到的那些都价格低廉,但怎么都比没有强。 而且这个时候了,她也没有挑剔的余地。 辛夷忙活好半天,弄了满手的泥土,终于采满了沉甸甸的一个包袱。 她将麻布两头打上结,系起来,当成一个斜挎包背在身上,准备带上灵草打道回府。谁成想还没走出两步,就不小心跌进了身后的阵法结界里。 “啊——” 辛夷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惊呼着停下来,等到她忍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乌发间粘上不少枯叶杂草,就连手背也被蹭破一大片。 嘶。 好疼。 辛夷简直服了,哪个混账玩意儿在这设的阴损结界,弄得跟个捕兽笼似的。 周围还插着长短不一的锋利木桩子,要不是她惯性作用小,拼命地及时刹住车,恐怕现在已经被扎成蜂窝煤了! 正在她愤怒暗骂时,头顶洞口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欸?” 下一句:“怎么是个人?” 辛夷:“……” 她抬眼望过去,发现趴在洞口的是个样貌潇洒的白衣少年,对方看清楚她的脸后更是惊吓,大声朝着身后喊,“方瑶师姐,不是妖兽,我们抓错人了!” 天高云淡,草丛间有野兔窜过去。 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眉眼清秀的素衣少女,她正低头揉着自己扭到的脚踝。 张映清有些过意不去,挠挠头,主动开口道歉,“抱歉,我们是听说此处有妖兽出没,所以才设下捕兽结界,没想到误伤了道友。” 辛夷摇摇头,“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倒霉就算了,竟然还会遇到青云宗下山历练的弟子。 少年是爽朗性子,听她这么说倒是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咧开嘴笑道,“我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便是半个朋友了!我叫张映清,是青云宗新入门的弟子,还没问过道友名讳。” 辛夷笑笑,回答他,“我叫阿灵,暂时无门无派,目前在仙洲四处游历。” 他们说话间,那个为首的白衣仙子走过来了,应当就是张映清口中的方瑶师姐。 也是此次带领他们这群新入门的弟子们,下山历练的大师姐。 辛夷对她没什么印象,应该在原剧情中着墨不多,不知道是青云宗哪个长老的弟子,但总归不会是卿衡。 因为卿衡本来就只收了四个弟子,刨去一个早死的,剩下的两个存在感也不高,微生澜算是里面天赋最强、最受他器重的那个。 方瑶看上去冰冷严肃,笑起来倒透着几分温柔,她将手里的糕点和水囊递给辛夷,“实在对不起,让姑娘受惊吓了,你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罢。” 辛夷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顿时把“觉得她有几分温柔”从脑海中划掉,改成了她有一百分温柔。 这位师姐真是太体贴可爱了!竟然知道她一直在饿着肚子,这些糕点搁在平时可能不算什么,但放到现在就是雪中送炭! 于是辛夷也没假装推辞,而是笑眯眯地弯着杏眼接过来,朝着她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啦。” 拿到糕点之后,辛夷也不打扰其他弟子交流,自己开开心心的坐在旁边吃了起来。 她对那群青云宗弟子的谈话不感兴趣,但架不住有熟悉的名字一直往她耳朵里面蹦。 平均每隔几秒,话里面就会出现一次“卿衡仙尊”或者“微生师兄”这样的字眼。 一个是她狗比前夫。 另一个嘛,则是被她哄骗的现役夫君。 辛夷就是努力想要保持素质,不随便偷听对方墙角,也根本做不到。 然后她发现,这群刚入宗门的新弟子是真的很崇拜微生澜,字里行间的仰慕之情根本掩饰不住! 弟子甲叹气:“自从拜入宗门以来,我还没有机会见到微生师兄呢。要知道当初我就是为了追逐他的脚步,才会那么努力考到青云宗的!也不知道师兄这次去南境斩杀上古妖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弟子乙跟着叹气:“其实我也是,微生师兄的画像我都珍藏了好几副,可惜至今还没见过真人。据说师兄真人比画像还要俊美,完全想象不出来,那得有多好看啊,要是师兄斩杀妖兽的时候带个留影珠就好了。” 旁边有人听完附和,表示微生澜除了战力超强之外,还极度的尊师重道。 可以说是青云宗内最克己复礼,最受师弟师妹们崇敬的天才剑修! 当初卿衡仙尊用了三百年才到大乘期,已经是修仙界屈指可数的厉害存在,微生澜却只用了两百年就已经达到,简直恐怖如斯! 修仙界向来慕强,所以青云宗上下就没有不仰慕他的,就连他们不苟言笑的方瑶师姐也不例外。 待在一旁安静吃糕的辛夷:“……” 没关系的。 她只是个本本分分,想欺骗他们师兄感情的坏女人罢了。 身后的讨论还在继续,不过这次说到了仙洲盛会,还说他们的掌门师尊也可能会去。 旁边立刻有小弟子反驳,说不一定。 自从师娘殒身后,仙尊就时不时闭关修炼,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这次仙洲盛会也不一定参加。 辛夷听得莫名想笑。 因为她知道上述内容纯属这些弟子脑补,实际上卿衡对原主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师妹,就算后来勉强在一起,也是因为责任居多。 可她轰轰烈烈的死了,死在兽潮魔窟下,于是他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遍回忆她的好,越回忆就越痛苦,终于将曾经的饭粘子变成了白月光。 第74章 但只要师妹活过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卿衡还是会逐渐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饭粘子终究是饭粘子,永远也比不过白月光妖女。 所以后来面对琼烟,原主仍旧输得一败涂地。 天光渐暗,雪地却茫茫无尽。 等到辛夷快把手中的糕点吃完,面前又有人伸出手,给她递了一包新的。 她抬头,看到白衣少年笑开的俊脸。 张映清瞧着她圆润鼓动的腮帮子,忍俊不禁,“道友的胃口真好,我这包也给你吧,正好我筑基期之后都在辟谷。” 辛夷听完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虽然她现在有点儿吃不下,但可以带回去给微生澜吃,他这几日都少不了喝汤药,正好可以解解苦。 * 山脚下,破败的茅草屋中。 微生澜昏睡过后,撑着伤重的身体坐起来,可能是那株万年灵参的作用,他感觉自己的修为恢复了不少。 身上错杂遍布的伤口也愈合了一些,就算没有厚实衣物御寒,也不觉得发冷。 就是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阿灵还没回来。 微生澜坐在黑暗里等了她好久,甚至隐约怀疑她是不是会抛弃自己,再也不回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水凝结界忽然出现波纹。 柴门“吱呀”一声,少女推门走进来,脸颊上蹭了一点泥土,乌黑的杏眼弯弯。 “牧澜,我回……” 随即欢快的语调一顿,“欸”了声,仿佛有些纳闷地问,“这么黑,你怎么不点蜡烛?” 话落明火符咒燃起,屋子里很快亮堂起来。 辛夷将麻布包袱往案上一放,走到他面前,看着青年好像有些愣神,便伸出手挥了挥,“你还好吗?” 微生澜回过神来,也就是这个时刻,他终于可以确定对方没有要抛下自己的意思。 于是哑着嗓子,摇了摇头,“没事。” 他虽然对这个名叫“阿灵”的少女没有感情,但这种情况下,他也确实需要她的照顾。 起码目前来看,她不是坏人,甚至是他身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等到伤好了,不管记忆有没有恢复,微生澜都打算跟对方分道扬镳。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会给少女一笔丰厚的报酬,作为她接下来这段时间照顾自己的谢礼。 至于别的,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在失忆的情况下重新爱上对方。 辛夷掏出那包糕点,扯开绳结之后递给青年,“这个很好吃,是方才采药的时候遇到好心人,他们分给我的,你尝尝!” 然后快速把受伤的右手背到身后,努力藏起来。 只是她好像不擅长撒谎,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古怪扭捏,还是被微生澜察觉到。 他紧紧望住她,开口,“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藏到身后?” 对视许久,见青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辛夷终于悻悻地把手背伸出来,上面磨破的地方殷红一片,不过大部分都已经结痂。 “我真的没事,只是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磨破了点儿皮,很快就好了。” 说着辛夷眨眨眼睛,尽量跟他描述好的方面,“等卖了这些灵草,咱们手里就可以有些余钱,就可以去仙洲找个好点的医馆治你的伤。你也想快点好起来,对不对?” 微生澜愣住了。 他抿紧薄唇,看看少女满是血痂的柔嫩手背,又看看她睁大杏眼、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笑颜。 片刻之后,心底不知名的滋味泛开。 她是在他失忆之后第一个找到他,并且对他好的人,而且方式如此笨拙,哪怕为他受了伤也默默忍着,不想被他发现……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 第49章 原主的执念 一晃数日过去。 因为微生澜的伤势未愈,而且需要每日煎药,所以他们在山脚处的这间茅草屋住了许久。 白天的时候辛夷拿上图纸,出门采药,晚上的时候两人分榻而眠。 不过生活条件实在简陋,为了不硌得腰疼,就只能在床板上多铺两层茅草。 夜里她侧着身躺在茅草榻上,眼睛望着柴门的方向,却丝毫没有睡意。 过了一会儿问系统,“仙洲盛会还有多久举行?按照微生澜伤势的好转速度,是不是等到那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系统粗略估算了一下,笑嘻嘻地回答,“还有十来天那样,宿主可以早点做打算!不过,微生澜的修为应该最多能恢复到五成。” 原剧情线中,“辛夷”也以长见识为理由和微生澜一起去了仙洲盛会。 当然她的目的却并不只是如此,除了凑热闹之外,最重要的是——想见卿衡。 她想看看自己那曾经心爱的师兄,在她死后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是伤心欲绝,还是早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 原主笃定卿衡会去。 因为届时会有芍药花会,芍药不仅是她最喜欢钟爱的一种花,而且上次的仙洲盛会他们还是一起去的。 但凡卿衡心里还有她的半分位置,都会忍不住故地重游,睹物思人。 不过关于这点原主倒是没有猜错,因为卿衡确实去了。 不仅卿衡去了,他的老情人琼烟也跟着去了。 至于后面发生的那一连串机缘巧合的事情,却并不是原主希望看到的。 所以她故意出现在卿衡面前,用从前熟悉的语言和举动,想勾起他对逝去师妹的回忆。 …… 辛夷忍不住叹息起来。 为了原主的执念。 她对卿衡的感情只能说曾经有多爱,后来跌进魔窟的时候就有多恨,除非他们两个当中死一个,否则永远也不可能消解。 她的身体内似乎还残存着原主的情感。 只要一想起卿衡这个名字,就会抑制不住地发疼,让她还没见到那个混账师兄,就已经对他厌恶非常。 这么一对比,果然还是微生澜讨喜。 起码他长得好看,而且目前还没有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至于后面的,可以边走边看。 万籁俱寂,只余风声。 这夜仍旧雪意茫茫,茅草屋顶甚至不停发出扑簌的细微声响。 辛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不过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睡得两颊发红,杏眼呆滞,乌发也有些凌乱,还有素白的裙襟内侧滚进去几根茅草,看上去就不像个聪明的。 微生澜也发现了这一点,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声提醒,“你的裙襟……” 辛夷:“啊?” 她打了个呵欠,然后伸手揉揉酸涩的杏眼。 伸懒腰的动作,让她襟口处的系带松散了些,露出纤细脖颈旁边那一片细腻如脂玉的白嫩肌肤。 但她眉眼生得纯粹天真,对此毫无所觉。 微生澜微愣,然后移开眼睛。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淡,“你的裙襟上有杂草。” 辛夷又“啊”了一声,然后才低下头去察看衣裳,发现昨晚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滚进去了几根杂草。 于是把草叶摘出来,又仔细整理一番才起身。 青年比她醒得早,或者根本没睡也说不定。 修仙界的修士们自从筑基之后,基本上就开始一切朝着神仙看齐,不仅吃喝拉撒全部省略,就连睡眠也是同理。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不再是必需品。 但硬要当个兴趣的话,也可以。虽然这个兴趣听起来多少有些玩物丧志,很可能会影响他们修炼的进度。 所以辛夷存起来那些野果子和糕点,都不用跟微生澜分享。 她毫无心理负担的吃起了独食。 又两日过去,青年的身体更加好转了一点,于是他便不再满足于躺在榻上歇息将养。 而是开始早起练剑。 清晨过后,院子里都是簌簌积雪。 灰色瓦墙的外面早已经开始斑驳凋落,放眼望过去连个院门都没有,只有几棵挂了冰霜的野果子树。 辛夷不想早起,但没办法,为了维持自己捏造的鹣鲽情深人设,只能被迫跟着早起。 好在她不用大冷天练剑,只需要在旁边当一个满眼仰慕的观众,然后见缝插针的提供情绪价值就可以。 不得不说,微生澜的仪态一直很好,只是站在那里就清冷绝俗,赏心悦目的如同一副画卷。 俊得没边儿。 她发现微生澜是个没什么情绪的人,或者说他的心思波云诡谲,根本不会轻易对旁人袒露。 若说从前有没有例外?辛夷努力想了想:估计琼烟可以算一个。 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唯一的那个。 那些类似的戏折子她读过很多:清冷仙君满脑子只有修炼,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有一天,他遇到了爱穿红衣的俏丽妖女,从此被撩动心弦,开展一系列让人抓心挠肝的爱恨情仇。 第75章 在这样的故事里面,必定有一个青梅竹马,却为情所苦,被辜负一万遍也不会开口的小师妹。 她作为被抛弃的旁观者,见证他们的绝美爱情。 辛夷这么想着,莫名觉得有些唏嘘。 因为在她拿到的剧本里,这样的“清冷仙君”至少有两个,卿衡和微生澜都算是。 日光熹微,树枝的野果子上挂着的一层薄霜也渐渐开始融化。 微生澜收完长剑,转头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满院子的皑皑白雪,少女素衣乌发,眉眼清秀,此刻歪着脑袋靠在秋千一侧的绳索上,手里的还握着没吃完的糕点。 只不过微微垂下的睫羽,配着有些迷茫的表情,很直白地让人察觉到她在发呆。 微生澜是个不太会对旁人内心感兴趣的性格。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时间的陪伴,让他开始习惯她的存在,也让他在这种再寻常不过的短暂时刻,忍不住猜测她在想些什么。 他自觉对她没什么温柔体贴。 甚至搞不明白,为什么少女明明困倦,还非要强行打起精神陪他晨起练剑。 少女听到他这么问,打呵欠的手略微顿住。 然后乌黑莹润的眼睛浮现出些许惊讶,朝着轻眨了一下,用再自然不过的温软语气道,“因为你是我夫君,还因为我喜欢你呀。” 她也果然像她所说的那样,处处捧场。 哪怕他只是用剑意击倒了院子里的一棵小树,她也会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笑眯眯地替他欢呼,“好厉害,我从来没见过断得这么整齐的树!” 微生澜:“……” 这算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好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洗礼,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种言过其实的吹捧。 还有少女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杏眼。 满院寂静,微生澜提着剑站到她面前。 垂眸看着秋千上少女唇边的糕点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嗤出一点轻笑。 声音很浅很小,但是辛夷还是听到了。 她回过神来,讶然望着面前的那个白衣青年,有些不确定道,“……刚才你是不是笑了?” 青年却并没有就着她的话回答,而是微眯着幽深漆眸,说出了自己这些天思索过后的想法。 ——等到伤好之后,他想拜入青云宗。 辛夷:“……” 好家伙,原来就算重伤失忆了,也没办法改变他的既定轨迹。 竟然兜兜转转还是打算拜入青云宗。 怎么说呢? 某种程度上来看,她真是微生澜的天选师娘。 不过她惊愕之余,也隐约能够理解。 按照微生澜的性格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安于现状,他不会放弃恢复记忆,也不会满足于做一个简单的、无门无派的散修。 而放眼整个仙洲,青云宗是各方面实力都最强悍的宗门。 也是能最快提升自己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微生澜幼年总受欺负,无论仙魔两道都可以随意折辱。 所以他打从心底里只信奉拳头和力量。 青年见她沉默表情,不解蹙眉,“你不想这样?” 辛夷抬眼看他,话语在喉咙间滚过一遍:也不是不想,起码现在不太合适。 于是她顺势瞎编了个理由,“听说青云宗的选拔很严苛,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通过。而且距离他们下一次的宗门考核,还有很久,估计得等到明年了。” 许是她的担忧听起来比较合乎情理。 青年听罢,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怀疑的情绪,只是跟她说,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会帮她的。 辛夷于是莞尔笑笑。 心里却清楚,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她早已经回到青云宗,做回卿衡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师妹了。 * 这段时间,她除了偶尔照顾微生澜之外。 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外出采药上面,俗话说积少成多,而且她有两次运气极佳,采到了种类比较珍贵的灵草。 全部加起来,应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于是辛夷抽空去了一趟附近仙镇,卖了灵草,买了些便于储存的吃食。 还给她和微生澜都买了两件新衣裳。 这夜,辛夷睡得正酣甜,忽然听到隐约传来的簌簌声,像是积雪压覆枯枝才会发出的轻响。 还不等她完全清醒,“意外”就已经发生。 连着下了三四夜,却并未融化的积雪,终于把简陋的茅草屋顶给压塌了。 好多雪砸到她枕边,还有部分迸溅的雪沫子直接飞到她颈窝里。 辛夷猛地打着哆嗦从榻上坐起来。 她坐在满榻狼藉间,震惊许久。 然后终于和不远处的青年四目相对,沉默片刻,在心底酝酿许多天的话就那么说了出来,“牧澜,我们去仙洲盛会吧。” 这个破地方真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第50章 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临行之前,辛夷又带着微生澜来到附近仙镇买了些东西。 最重要的当然是行头。 毕竟这次仙洲盛会肯定会遇到老熟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的师尊卿衡,还有暗恋对象琼烟都会去。 如果真让微生澜顶着这张脸出现,那么后面的计划根本不用实施,就可以立刻宣布泡汤了。 因为肯定马上就会被认出来。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去灵药阁买来易容丹让微生澜服下,从而彻底改变 外在样貌;二是通过衣着打扮的变化,再加上面具作为遮掩,让从前熟悉他的人辨认不出来。 显而易见,第一种会比较方便。 而且完全不用担心露馅,所以辛夷最开始也倾向于选择这个。 但因为他们所在仙镇的规模较小,灵药阁售卖的易容丹也是最低级的那种。 效果只能维持半日。也就是说微生澜每隔半日就需要服用一次,否则就会立刻露馅。 辛夷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买副面具。 不仅可重复利用,而且价格还便宜,只有易容丹的一半。 至于说服他的借口,并不难找。 好歹她这段时间顶着微生澜妻子的名头,对他也算是关怀备至,处处体贴。 就连好感度都从最初的10,逐渐涨到了现在的30。 好吧。 虽然听起来还是很低……→_→ 但起码已经过了彼此陌生,缺乏信任感的阶段。 她只需要告诉微生澜,他从前在仙洲结下过不少仇家,每一个都想要他的命。 而且他现在修为还没完全恢复。 不管出于什么层面考虑,都应该低调行事,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者被那些有过恩怨的无耻鼠辈趁虚而入。 还有就是她的水平虽然看似金丹,实则难以指望。 如果真是对上了前来寻仇的修士,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拖他后腿。 青年听完沉默片刻,问道,“所以我这次受伤,会不会跟你口中的那些人有关?” 辛夷:“……” 她确实被问愣了一下,因为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顺势提问,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点头,“很有可能,所以我们要更加小心!” 于是两人很轻易的达成共识。 辛夷给了微生澜戴上银绘梅花的面具,还将他素来爱穿的白衣,换成浅蓝色长袍。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就又将他的束发样式也变了下,去掉玉簪,改用细长的红绸发带拢在身后。 等到做完这一切,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然后满含欣慰地望着他:挺好,这下就算是卿衡站到他面前,也不一定能辨认出来。 天清云淡,远处不时地飞过几乘青鸟车驾。 就在他们正打算御剑的时候,阶前忽然传来一道意外惊喜的声音,“阿灵道友!” 清清脆脆的一声呼唤。 震得檐下鸟雀都骤然扑棱起来。 辛夷有些疑惑地顺着声源,转头望过去,于是就看到了那个样貌潇洒的白衣少年。 是张映清。 他笑颜俊秀,瞧上去一副傻白甜的模样,“好巧啊,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而在少年身后,跟着好几个同样身穿白裳的青云宗弟子,每个人手上都提着采买的东西,还有的正在往腰间的芥子囊里装。 辛夷收回打量的视线,粉唇莞尔,也对他回以礼貌的笑,“是挺巧的,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耽搁这么久?” 张映清在她的目光下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宗门有事要办,所以耽搁了几天,不过这就准备走了。” 说完之后,好像才注意到站在辛夷身边的蓝衣青年,语气略微踟躇,“啊……这位道友是?” 虽然看不清他银面下的相貌,但气质却格外清冷,单是站在那里就叫人觉得疏离。 第76章 看上去非常不好亲近。 辛夷的视线随着转过去,很自然地笑了笑:“他叫牧澜,跟我一样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我们听说仙洲有盛会,届时很多宗门的修士都会到场,正打算过去瞧瞧热闹。” 张映清听说他们要去仙洲盛会,立刻面露惊讶,微微张大嘴巴。 并且很快就把前面的疑惑抛在脑后,甚至自动将他们归为“结伴同行”这个层面。 然后语调欣喜,毫不吝啬地对她发出邀请,“太巧了,我们也正打算去那里,既然这样,不如结伴好了!” 辛夷本来想拒绝,直到看见那艘写满了“奢华”的巨型鲸舟,立刻就把拒绝的话吞进了喉咙里。 好阔气。 不愧是仙洲排名第一的大宗门。 她果断道谢,然后和微生澜一起登上了鲸舟。 鲸舟穿梭在飘渺云雾之间,带起长风。 辛夷好奇地走过去,手指扶在边缘处微微探头往下看,只能看到黑点一样的楼阙,和绵延起伏的山川。 然后再一次感叹起修仙界的神奇。 怪不得古代的那些皇帝个个都想求仙问道,这种似乎可以掌控万物的能力,确实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微生澜安静站在她旁边,自从上来鲸舟之后就没主动说过话,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但辛夷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难道是看到了青云宗的弟子,心中羡慕,甚至对比之下觉得有些落寞? 他本来就情绪寡淡,心思诡谲莫测,现在用面具遮住了脸,更加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辛夷思索片刻,然后从包裹里掏出灵草饼和灵果蜜饯,这些都是她特意买的。 因为用料比较精贵,所以比那些寻常吃食贵了好几倍。 但在仙洲其实很受欢迎。 尤其是针对那些想满足口腹之欲,但是又担心凡界的五谷杂粮会影响修为进益的各路修士。 她将精致小巧的食盒打开,然后递到青年面前。 歪着头看他,“要不要吃一点?这些是特意给你买的,应该很好吃。” 微生澜却仍旧没什么反应,拢住乌发的细长红绸被风吹起,打在清冷颈侧。 银面覆盖下瞳仁幽微,就那么垂眼望着她,语气莫名透着几分冷漠,“用不着刻意讨好我。” 辛夷:“?” 青年却仿佛觉得她在装傻,甚至轻笑了一声,不过那笑声怎么听怎么讽刺,“既然早就结识了青云宗的弟子,为何先前听我提起拜入宗门的时候,还故意装出那种反应?” 原来是因为这个。 辛夷有些无语,她不明白是不是失忆的人都这么敏感多疑,于是解释道,“我跟张映清不熟,之前在山上挖灵草的时候遇到过一回,算上今天才见第二面。” 第51章 吃醋 云雾弥漫着鲸舟。 吹得站在旁边的人衣袂飘摇,微生澜望着少女清秀白净的脸颊。她正努力地跟他解释,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 他们就站在咫尺之遥,微生澜甚至可以看清楚她眼底的不解。 然后蓦然愣住,好像终于清醒过来。随即而来的却是深深地茫然,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看到她和旁人谈笑会不高兴? 为什么会因为那个主动凑到她身边的青云宗弟子,感受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烦闷和愤怒? 辛夷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青年诡异的沉默。 于是凑得更近一点,担忧地在他眼前伸手挥挥,“你怎么了牧澜,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微生澜捉住她的手腕,但心情依旧万分复杂。 他不觉得自己的反常会是因为在意她。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辛夷的存在,哪怕并不喜欢她,也潜移默化地认可了对方“妻子”的身份。 没错,他只是需要她。 所以才会产生这些并不属于自己的古怪情绪,等到他伤愈之后,肯定就不会如此了。 在青年愣神的同时。 辛夷也在一边望着他,一边和系统飞速交流着,“微生澜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我可以确定自己没惹他。” 系统:“难道他是看到青云宗门中的那些人,想起了从前的记忆?” “……” 怎么可能?除非剧情发生严重bug,否则微生澜绝对不会那么快就恢复记忆。 就在她忍无可忍,打算跟系统据理力争的时候。 微生澜忽然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道,“这都是你自己的私事,不用跟我解释。以后我们尽量互不干涉,如果磨合下来发现彼此不合适,也不要继续勉强。” 辛夷:“……”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嫌她平时过于黏人,没有给他充足的独处空间?还是说他对琼烟的执着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除了对方,谁来都不好使,所以原剧情线中的“辛夷”才会失败。 如果是搁在现实世界,她肯定想都不用想就会立刻放弃,绝对不沾这种心底有暗恋对象的男人。 再多优点也不行! 但她现在的目标是要完成攻略任务,根本没得选,哪怕硬着头皮也要刷他的好感度。 细究起来,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命苦。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给微生澜一个肯定的答复,“我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你是我夫君,所以你完全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顿了顿,又道,“而且我可以跟你保证的是,不管最后你能不能恢复记忆,也不管你到时候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并且绝不纠缠。” 她以为自己很善解人意,给对方打了剂强心针。 没想到听完这些话之后的青年,却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喜悦之意,反而阴沉沉地盯着她瞧了很久。 时间长到辛夷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在她快要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无意间戳到他痛处的时候,微生澜的视线才终于离开。 然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随你。” * 等到他们从鲸舟扶栏边离开,青云宗的弟子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下来吃茶聊天了。 张映清本来也和别人坐在一起,但看到辛夷立刻站起来挥挥手,“这里,这里!” 辛夷刚在反派那里碰了钉子,眼下瞧见这样一张热络的笑脸,顿时觉得心里涌出些暖意。 朝着对方走过去。 摆在面前的是一张紫檀木圆案,她很自然地落座在白衣少年的左手边。 然后招呼着微生澜也坐下,对方本来想走,被她扯扯衣袖后忍不住蹙眉,但好歹没有当众撂她面子,还是坐到了桌案的另一侧。 张映清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暗流涌动的氛围,只是觉得周围空气都冰冷了几分。 明明对方戴着银制面具,但他莫名就是感觉青年藏在底下的表情不会太好,好像对他有些敌意。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至于。 他们今日才初次见面,又没有结过仇,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错觉? 可能这位叫做牧澜的道友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因为据他观察,青年对辛夷的态度也很一般。 不冷不热的,好像辛夷欠了他的钱。 张映清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但当着微生澜的面也不好多问,于是假装清咳两声,重新将视线落回到身侧少女脸上,“等下到了织庾洲,你打算在哪处客栈落脚?” 辛夷摇摇头,如实答道,“还没想好。” 她确实是没有想好,但好在这段时间攒了不少余钱,住个好点的客栈应该不成问题。 张映清听完笑起来,兴致冲冲地跟她推荐,“这样的话,不如跟我们住在同一间客栈,反正那处是织庾洲里最好的客栈!其他宗门的弟子也都会在那处落宿,而且离秦家的芍药居也很近,方便到时……”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案上飞落的一只茶盏溅了满身。 张映清立刻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气愤望过去,就见本来应该握稳茶盏的青年语调淡漠,“抱歉,刚才手滑了一下。” 张映清:“……” 听出他在道歉了,只不过怎么半点诚意都没有?甚至像是在说“幸亏手滑了一下”。 他看看蓝衣青年,又看看身侧少女望过来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窝囊地忍气吞声,“没关系,我自己擦擦就好了。” 辛夷也不知道微生澜是不是故意的。 因为他自从上了鲸舟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正常,或许是觉得少年聒噪,迁怒他也说不定。 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用充满爱怜的眼神望向旁边的倒霉蛋。 然后从掏出两块灵草饼递给他,用来聊表歉意,“这是糖霜口味的,还有桂花口味的,道友要是喜欢的话都可以尝尝看。” 可惜还没等张映清接过来,辛夷手中的灵草饼就被忽然起身的青年碰掉在地上。 第77章 “你怎么了?”她讶然问。 “没什么,就不在这里打扰二位叙旧了。”青年语气冷硬,似乎在忍耐什么。 隐约可以听得出厌恶。 直到微生澜走远,那截清冷衣袂消失在拐角。 张映清才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灵草饼,吹了吹上面的尘土,然后替她打抱不平,“他这人怎么这样啊!冷冰冰的什么态度,好像你求着他似的。” 辛夷却没有回应,而是后知后觉地问系统,“微生澜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如果真要往这上面靠,确实很像。 系统幽幽叹息,“才30%的好感度,你能指望他吃什么醋?充其量是因为你身边忽然出现了新朋友,而他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所以觉得不太开心罢了。” 好吧。 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张映清兀自气闷了半天,转过头来却看到少女脸上毫不在意的表情。 唇边甚至挂着一丝笑,仿佛并没有因为刚才发生的事难过生气,他这下彻底不理解了,问道,“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难道是欠了他的恩情,还是说他其实是你的债主?” 辛夷被他逗乐,噗嗤一声笑出来。 然后摇摇头,凑近了,故意用那种神秘莫测的语气跟他说,“当然是有原因的,你看到牧澜脸上的那张面具了吗?” 张映清点头。 看到了,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不过他也不清楚牧澜为什么戴着面具,除了不想被人看到真容之外,就只剩下面容丑陋的理由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脾气差? 他倒是听说过一些类似的故事,模样越怪,脾气也越古怪。 “其实……”她拖长尾音。 “其实他长得特别好看,如果不戴面具的话,可能很多姑娘都会对他一见钟情。” 辛夷回忆起什么似的,笑眯眯道,“我这个人比较肤浅,看在他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凶一点嘛,也可以原谅。” 少年似乎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当即不情不愿的反驳,“再好看,能有我们青云宗的微生师兄好看么?” 虽然他还没有见过微生师兄,但老早就听过他在仙洲中的各种美名,那张脸就占其中一样。据说比卿衡仙尊还要俊美,曾经令无数女修趋之若鹜。 可惜师兄主修无情道,根本不可能看上任何女子。 所以就算再貌美,也丝毫没有用武之地,因为他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道侣。 辛夷听他这么说,也不谦虚,“我觉得比起你们的微生师兄,应该毫不逊色。” 张映清用无语的表情望着她。 算了,辛夷道友可能没见过真正好的,把鱼目当珍珠来吹捧也是正常的。就是把那种人和他们师兄作比较,确实是辱没了师兄。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身后亦有其他弟子的议论声飘过来,辛夷敏锐地捕捉到其中跟她有关的字眼。 “你们说这次仙洲盛会,卿衡仙尊真的会去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这么说?仙尊很久没有出关了,又不是那种各个宗门都会参加的仙门大比,感觉不至于这么隆重。” “听说师娘最喜欢芍药花,以往每次花宴都会过来,而这次就有芍药花会。所以我猜就算师尊自己不感兴趣,应该也会为了师娘过来瞧瞧的吧。” “可惜咱们拜入宗门太晚了,没来得及见到师娘最后一面。不过能让师尊如此情伤,还在她亡故后仍旧念念不忘,肯定是世间难寻的仙姿玉貌!” “不止呢!都说师娘性情特别温柔,笑起来能让整个仙洲都失了颜色。而且从来不会苛责旁人,就是被魔族中人所伤之后,身体就一直病弱。” “那……师尊和妖女的传闻是真的么,怎么听说他和魔族的圣女琼烟也有过一段情缘?”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名弟子的声音已经充满怀疑和不确定。 旁边的另一名弟子立刻反驳,听着倒是笃定,“不可能,师尊最爱的女子是师娘。而且魔族还是害死师娘的元凶,仙魔不两立,师尊怎么可能跟那个妖女有什么?” 两名弟子唏嘘感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约落寞。 辛夷听了却只觉得好笑,原主凄凄惨惨的死了,反而成为所有人的白月光。 可能人就是这样,想要的时候得不到;等到最后不想要的时候,反而得到了。 不过这些对于原主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因为就算重来一百次,她也不会选择原谅卿衡。 显而易见,张映清也听到了。 少年沉沉叹出一口气,跟着发出感慨,“我觉得师娘挺可怜的,好好的掌门夫人就那么跌入魔窟,魂飞魄散,连尸骨都找不到一副。像今次这么好的芍药花会,她再也不可能看到了。” 辛夷:“我也觉得她挺可怜的。” 但没关系,她的仇早晚会报,卿衡也会变得跟他那早逝的师妹一样可怜。 * 暮色时分,青鸟矫翼。 等他们一行人下了鲸舟,在仙洲的客栈里住下。微生澜还是对她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愿。 辛夷简直无奈。 她没想到反派会这么记仇……不对,应该说所有的反派都这么记仇,只不过前面的两个世界到了中后期,有好感度作为支撑,快让她忘了这种感觉。 所以她根本不担心对方会生自己的气。 因为稍微哄一哄就好了,对方根本不会一直冷落着她不搭理。 但微生澜不是。 他真的可以对她的所有示好视若无睹,仿佛随时都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样子。 辛夷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并且复盘起对方可能会生气的点。想来想去,觉得问题最可能是出现在那两张灵草饼上。 她先前跟微生澜说过,是特意为他买的,最后却当着他的面分享给了另一个人。 有的人天生不爱分享,不管是什么,微生澜或许就是那样的人。 等到放好包袱之后,辛夷走出房门下了楼,打算去找店小二要壶新茶。 恰好碰到了正准备出门游逛的张映清,身边还跟着几个其他弟子,很是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去。 她思考之后没拒绝。 跟对方说好之后,就返回楼上去找微生澜了。 推开门的时候,青年正一袭蓝衣靠在窗棂前,披散的乌发被细窄的红绸缎带拢住,银色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清冷下颌。 窗外的扶桑花瓣顺着夜风飘进来,落在他的宽袖衣摆上,沁出幽冷的香。 辛夷笑眯眯走到他面前,拈起落在他肩膀上的一朵赤红扶桑花,插进自己乌发间,“好看么?” 青年闻言抬头。 只看到她微弯着乌黑莹亮的杏眼,笑意纯粹,看不出任何旖旎情愫,甚至透着几分清秀的稚气。她身上的气息也很干净,是隐约木樨花的味道。 辛夷等了半天,才等到他点头,“尚可。” “……” 他真是一句好听话不会说啊,明明“好看”和“尚可”都是两个字,结果非要选最不中听的那个。怪不得琼烟最后选卿衡也不选他:) 微生澜读不到她的心理活动,但能看到她隐约咕哝的红唇,一看就知道对刚才的那个回答不满意。 但他的心情却莫名好了点。 直到少女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据说临近仙洲盛会的前两三天,镇上到处都很热闹,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都有。” “我们?” “对啊,和青云宗的弟子们一起。”辛夷点点头。 老实说要不是系统提醒过她不要自作多情,她真的会以为微生澜的反应是在吃醋。 因为青年周遭的气压几乎立刻冷了下来,原本和缓的语气也变得冷硬。 薄唇间甚至哼出一点讽笑,也不知道在讽刺谁,“不必了,我没有那种游手好闲的爱好。” 辛夷:“……” 行吧,大概是连带她和那些青云宗弟子一起讽刺了。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也合乎情理。 毕竟像微生澜这种名震仙洲的天才剑修,对自己的要求极高,必定不像普通修士那样贪图享受,或许还会瞧不起她这样摆烂的,甚至看见她不思进取还会生气。 于是她果断放弃,不再强求。 临走前还贴心叮嘱他,“包袱里还有几株小灵参,你记得让小二哥用药炉煎一下。” 很快房门被重新阖上,随着“吱呀”声响起的,是少女蹁跹的裙裾消失在门扉后面。 徒留坐在窗前的青年攥紧指节,脸色难看。 这才过去多久?她竟然这么快就腻了。 之前没离开灵山的时候,还会忍着困倦特意早起,就为了能在每次练剑的时候陪着他。 现在…… 呵。 现在不说也罢。 第78章 许是仙洲确实热闹,辛夷一直玩到深夜才回来。 微生澜本来就没有丝毫睡意,于是练剑结束找店小二要来一盘棋,就着案上的清茗打发时间。 等到他下到第七局,那个出去玩到尽兴的少女终于回来了。 不过脚步却是虚浮的,明显喝得醉醺醺。 微生澜撂下指间的白玉棋子,看着她直皱眉。 心底的郁气也一点点地积聚起来,夹杂着说不清的戾气,尽数变成冰冷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尤其是看见她毫无章法的要去解自己裙裳。 微生澜气得想笑,但是却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而是满含讥诮的冷漠看着,像对待一个不值得怜悯的陌生人,看她究竟能荒唐到哪种地步。 好在夜里实在寒冷,尤其是朔风透过窗棂吹进来,让少女轻轻打了个哆嗦。 她终于停下先前的动作,有些茫然地跌坐在桌案旁边的罗汉床上。 微生澜根本不想管她,可她喝得晕头转向,竟然趴到窗棂边上,抓着梅花就要往自己嘴里塞。 他只能咬牙走过去,将她手中攥着的花枝扯掉,等到扔到旁边后,又将被她咬破在唇瓣上的两片白梅捻掉。 等他冷着脸伺候了她好半天,马上就要耐心告罄的时候。 少女忽然撑住东倒西歪的身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方绣帕,说是买给他的。结果打开来看,是几块被压坏的云片糕。 微生澜:“……” 原来跟别人出去游逛,也没忘记他么? 但他也没高兴多少。 尤其少女开始哼哼唧唧地说情话,还用手指拨弄他的睫羽,更让他觉得她有三心二意的天赋。甚至看着她的脸猜测:当初她就是用这种方式,把他骗到手的么? 少女抱着他不肯撒手,还把醉意绯红的脸颊贴到他银制面具上。 嘴里说这些让人难以回答的话,“梅花都开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老树开花?” 微生澜:“……” 第52章 “滚下去!” 芸楼之外,游人熙攘。 夜风浅浅吹过,令空气里都弥散着林间梅花的味道。 因为过两天就是仙洲盛会,所以只要抬头望向夜幕,就能看到不少剑舟划过。 街上更是热闹非凡,哪里都是叫卖声。 芸楼靠近扶栏的地方,视野开阔,此刻正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弟子服的青年。 他不仅气质冷静,样貌也生得稳重坚毅,随便放在哪个宗门,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好师兄。 不过他的视线,却敬畏地望向坐在石案前的那人。 青年男人也是一身白衣,只不过衣袖更加飘逸宽大,用玉冠固定的墨发尽数披在身后,衬得他玉貌清绝,眉梢眼角透着几分淡泊与柔和。 陆展仪看仙尊半晌没动静,一时也有些搞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 只得再次重复,“秦墨知道师尊过来织庾洲,特意将府上的芍药居留了出来,师尊要过去借住么?” 他口中的秦墨,正是如今的秦家家主。 秦家祖上凭借着铸剑和丹药生意起家,在仙洲中也有不小的名望。眼下听说青云宗的掌门到来织庾洲,肯定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卿衡还是没说话。 但陆展仪却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尤其是在听到“芍药居”这三个字后,师尊的眉眼处明显倥偬落寞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师娘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她还在世的时候,跟师尊的关系其实一直不冷不热,就连两人的洞府也挨得很远。 青云宗的所有人都以为师尊不喜欢自己的妻子, 只是因为责任才不得不娶她。 没想到,现在忘不掉过去的反而是师尊。 陆展仪见状也忍不住唏嘘:要是微生师兄在就好了,可能还能帮着劝慰一下师尊。 师兄虽然也不太喜欢师娘沉闷温柔的性子。 但看在师尊的份上,仍旧对她事事听从恭敬,而且每次见到都会认真喊师娘。 唉。 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按理说他这次下山除妖兽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竟然连个音信都没传来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就在陆展仪暗自望天,长吁短叹的时候。 坐在案前的青年男人终于开口,而且已经收敛了落寞神情,眉眼处尽是淡然,“告诉秦家仙奴,本尊今夜就会过去。” * 与此同时,辛夷站在客栈里打了个喷嚏。 她刚从楼上下来,揉揉自己莫名泛红发痒的鼻尖,一抬眼就看见了从外头回来的张映清。 少年郎白衣翩翩,潇洒俊俏。 只不过看着她这副形容,还是讶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这都快到中午了,你该不会是才睡醒罢?” 辛夷点点头,诚实回答,“是的。” 她不仅刚睡醒,还醒得不太体面。 不过这些没必要跟张映清说,她走到那张临窗的桌案旁边坐下,然后招呼店小二上两盘糕点,再沏一壶清茶。 张映清跟着她坐下,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葫芦状的精巧瓷瓶,宝贝似的傻笑两声。 凑过来,用炫耀的语气神秘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辛夷打量那瓷瓶小巧的外观,还有描金的花纹。 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捧着脸蹙眉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包装精美的跌打损伤药?” 少年眉眼立刻耷拉下来,仿佛吃瘪一样。 刚想气愤地红着脸驳斥她两句,身后就传来一道清冷熟悉的男子声线。 ——“阿灵。” 张映清看到少女的身形陡然僵滞,接着露出个介于面红和尴尬之间的表情。 不过很快就坐直了身子,假装漫不经心地和他拉开距离,朝着身后青年笑着喊了一声,“牧澜哥哥。” 窗棂外不时的有行人经过,扑棱着翅膀的鸟雀停在屋檐下。 乌黑圆润的小眼珠好奇乱眨,似乎也在注意着客栈里的俊美青年和少年少女。 辛夷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脑子里忍不住回忆起今天早晨睡醒的那一幕。 她昨天出去玩得太开心喝醉酒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和微生澜睡在同一张床榻,而且还死死抱着对方的腰腹。 不仅如此,她的脸颊也枕了上去。 如果位置再往下一点,那就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奇怪姿势,她不知道微生澜醒没醒,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赶紧爬起来还是继续装睡。 艰难纠结了好半天,才撑着胳膊想从他身上起来。 先是小心翼翼地移开一只手,接着脸颊也抬开……刚要微微松口气,结果一抬眼,就对上青年那双幽冷平静的漆眸。 她心中一惊,撑起来的胳膊又重新跌了回去。 而且慌张无措的手指,恰好按在了最不该按的位置上,似乎软软的……不对,硬硬的。 她茫然地下意识捏了捏,然后听到青年唇边溢出的一声闷哼。 清冷似玉,又透着一丝被亵渎的羞愤。 “……” 她知道自己按住的是什么了,救命,这下要怎么解释她不是故意想要占他便宜。 然后微生澜压抑着恼怒的声音传来,“滚下去!” 辛夷自知理亏,红着脸颊,从善如流地从他身上滚了下去。 短短两刻之后,他们再次视线相对。 不过令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微生澜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辛夷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在主观意识上完全无辜,但在客观上却做了很多不该做的,好在对方心胸宽广,并没有要跟她仔细算账的意思。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疚和讨好,辛夷主动拉开身边的椅子,并且将摆在面前的那碟冬瓜糕推了过去,“尝尝看,这个可以配着清茶吃。” 那殷勤狗腿的模样,看得张映清一愣一愣的。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他总觉得辛夷和青年待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觉用宠溺的眼光看着对方。 张映清的视线偏移,缓缓落到了青年戴的那张梅花银面上。 脑海中回想起少女最开始说过的话,也忍不住疑惑起来:难道这人真的生得极为好看,让她神魂颠倒,所以才会对他如此不同? 周围安静了片刻。 微生澜在辛夷旁边坐下来。 其实刚才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涌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怒意,仿佛遭遇了某种背叛。 但此刻望着少女莹亮带笑的杏眼,那怒意又消散了大半。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情绪都跟她有关。 就好像昨夜。 他本来是想推开她的,却还是在她一声声含糊不清的情话里选择忍耐。 他想:既然她那么喜欢自己,那么被她抱一下也没关系,被她占些便宜也没关系。 第79章 结果睡了一觉,就变成了今天早晨这样。 少女的眼睛仍在望着他,亮晶晶的,微生澜的视线却落到她可爱嫣红的唇上。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从前亲过她么? 如果是道侣的话,应该是会亲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必须承认,他们应该有过比他想象中更亲密的关系。 微生澜偏过头,收回凝在少女面颊的视线。 然后从碟子里拈起块儿冬瓜糕,垂眼看了好半天被糖霜包裹的青翠糕体,才放到唇边咬了一口,而后立刻皱眉。 辛夷本来就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吃完之后蹙着眉,半晌没说话。 于是有些疑惑地歪头,“很难吃?” 微生澜:“太甜了。” 辛夷听罢笑起来,很体贴的表示,“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吃了。” 然后把碟子推到旁边的白衣少年面前,语气慷慨,“剩下的这些,道友可以多吃一点。” 张映清:“……” 感觉被关心了,又好像没有。 辛夷见少年迟迟没有动手去拿,也不勉强。 毕竟修仙界都是这样,大部分修士都对口腹之欲的渴望并没有多强,于是她的视线重新落到少年手中的小巧瓷瓶上,好奇问,“你还没告诉我呢,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芍药花露。” 张映清说完之后,看到少女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仿佛在问:只是一瓶芍药花露而已,有什么好神秘宝贝的? 于是他便又补充道,“这是秦家特制的芍药花露,是仙池里蕴养出的名贵品种,滋味甘甜,可以直接服用,对修士的身体有益。而且这东西有市无价,虽然不贵,但卖完一波就没有了,很多人抢都抢不到。” 眼见着少女被勾得来了兴趣。 张映清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有关秦家的风月传闻,全都说了出来。 大概要追溯到两百年前,简单来说,就是个狐妖报恩的故事。 善良好心的凡人姑娘,曾经在山间救下了一只受伤的雪狐,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给它包扎伤口之后,又将它放归山林。 没过两年,戚月浓在同样的地方邂逅了一位俊俏公子。 对方声称对她一见钟情,并且很快登门提亲。 戚月浓本来就家境贫寒,只是镇子里穷酸秀才的女儿,在家中不怎么受宠爱。 猛然被这么有钱有貌的俊俏郎君追求,不管对她来说,还是对她家里来说,都无异于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两人很顺利的成了亲。 可惜成亲之后,戚月浓却逐渐发现夫君有许多古怪,甚至不太像个正常人。 她刚开始安慰自己只是多心,没想到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 而且两人同房次数越多,她的身体就越是虚沉,到了最后甚至开始咳血。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狐妖的秘密还是暴露了。 戚月浓接受不了自己夫君竟然是个妖物,想要逃跑,却被对方抓起来禁锢,据说那方芍药园就是曾经困住她的地方。 不过那个凡人姑娘早就病逝了,那狐妖也跟着爱妻去了。 辛夷捧着脸听得津津有味。 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于是问道,“所以呢?你说的这个故事,跟秦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少年叹息起来,将装着芍药花露的小巧瓷瓶收入袖中,“据说秦家现在的家主,就是戚月浓和狐妖诞下的子嗣。” 不过好在修仙界对妖族不是一味的喊打喊杀,而是允许妖族也修仙,虽然难免还是会带上些轻蔑或者歧视的有色眼光。 而且仙洲之中,到底还是实力说话。 像秦家这种实力比较强,又没做过什么坏事的,还是比较受到敬重。 与此同时,辛夷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她在脑海中问系统,“卿衡是不是就借住在秦家?原主还为了刷存在感,在芍药花会开始之前溜进去找过他?” 系统给出肯定回答,“是的,宿主。” 辛夷:“……” 要命了。 她现在连微生澜都还没有搞定,在要他眼皮子底下作死,搞这种私会情郎的小动作? 而且根据系统提示,这个剧情应该就在今晚。 她这种难以言喻的悲催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在青年准备跟她分榻而眠的时候,做出了反应。 天幕昏黑无比,外面有冷风吹过窗纸的声音。 不远处的鹧鸪在林梢啼叫,屋里头四处点了灯,瞧上去倒是有种暖融融的安静。 很安静。 真的非常安静。 辛夷端着药碗,越过屏风走到微生澜面前。 然后将手中汤药往前递了递,仿佛是极为自然的关心,“天寒地冻的,你伤势未愈,我特意让店小二煎了安神的汤药。” 第53章 努力撇清关系 其实说出这句话,辛夷手心都在冒汗。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但对上青年那双漆冷的眼眸,就是莫名心虚。 好在对方的视线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便将药碗从她手中接过去。 然后就着烛色,慢慢饮尽。 她看着微生澜上下滚动的玉色喉结,和披在衣袍上的清冷墨发,不得不感慨一句:美人不愧是美人,就连喝个汤药都这般风雅撩人。 好在她意志坚定,不会轻易被对方引诱。 系统:“……” 我信你个鬼。 再看下去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辛夷盯着他把碗中汤药喝干净,过程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尝不出苦意。 她接过空余的药碗,而后伸出衣袖,很自然地帮他擦了擦唇边的药渍,“你好厉害!不过,真的完全不觉得苦吗?” 那倾佩的语气,就好像他不是喝了碗汤药,而是做了足以什么震撼仙洲的大事。 就是哄三岁稚童,也没她那么哄的。 微生澜身形一僵,抬眼看她。 却对上了少女那双莹亮含笑的杏眸,她落落大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合适。甚至在他望过来的时候,用指腹代替了衣袖,帮他擦拭了下唇边药渍。 很软的触感。 她的指尖甚至有木樨花的甜香。 也就是这个瞬间,微生澜心里再次冒出一个想法:她是他的道侣,是他被世俗认可的妻子。 其实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不算逾矩。 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之后,青年忍不住自我厌恶的皱了皱眉。 然后克制地偏过头,让自己和她保持距离。 辛夷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指,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反而觉得他有点可爱,估计对方早就想躲了,能忍着她摩挲许久才表现出抗拒,已经算是给她面子。 她将药碗端出去。 然后隔着一道朦胧的屏风,和衣躺下,等着微生澜的药效发作。 等了不知道有多久。 大概一刻钟还是两刻钟,辛夷支起耳朵,仔细听着从屏风另一侧传来的清浅平缓呼吸声,试探着喊了句,“牧澜?” 没人应。 她又稍微提高音量,再次喊道,“牧澜哥哥?” 还是没人应。 看来应该是药效发作了,辛夷松了一口气,而后撑着胳膊从榻上爬起来。 想了想,最终还是轻手轻脚的越过屏风,来到微生澜面前。 青年安静地阖目躺在榻上,清冷出尘,薄唇殷红,浅蓝色衣袍映衬着俊美过分的一张脸,好似永远不会被沾染亵渎的谪仙。 辛夷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牧澜。” 对方的反应不像是装的,因为就连睫羽都没动分毫。 她就又故意凑近了,目光停留在青年泛着殷红的薄唇上,和他呼吸挨得很近,语调带着试探,“真的睡着了吗?” 话落,周围安静须臾。 辛夷忽然伸手戳了戳他的面颊,并且盯着他的薄唇靠近。 结果眼看着都要亲上去了,两人的唇瓣只隔着一张纸的距离,对方气息还是清浅且平缓。 这下她彻底放下心来。 临出门前,辛夷照着系统的提示换了原主最喜欢穿的衣裳颜色,将原本随意绑着的麻花辫解开,乌黑发髻改用一根灵玉簪子挽起。 这让她俏丽之余,平添了几分温柔安静。 “像吗?”她问。 系统丝毫不吝啬称赞,给出肯定回答,“不看脸的话,特别像!” “那就行了。” 反正今夜能让卿衡看到她,并且勾起对原主的回忆就好了,至于把她当成谁都无所谓。 * 月色皎洁,芍药居内。 卿衡没什么表情的坐在案前,地上是碎成狼藉的杯盏,他伸手按住眉心,想要试图抵抗住再次汹涌而来的头疼。 自从师妹逝去之后,他就多了头疾的毛病,每次疼起来都感觉灵府快要裂开。 第80章 其实这在仙洲里并不算什么难以治愈的病症,甚至喝上两副灵药就好了,但为了折磨自己,他每次都选择放任这种痛意。 师妹被剜去仙骨的时候,肯定比他更疼。 他不敢想,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师妹当初跌进魔窟的那刻,是不是心底特别恨他?所以那么多年过去,才从来不肯入他的梦。 卿衡陷在过往回忆里,苍白恍惚的脸上浮现出似痛楚似悔恨的表情。 但他知道,再也没有师妹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那个跟在他身后软声喊“师兄”的小尾巴。 在近乎死寂的安静里。 房间外头却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仿佛是小贼跌进了花圃,或者是裙裾蹭在枝叶上的声音。 卿衡甚至听到了一声软绵绵的惊呼。 他皱起眉,眼底的痛意也随即敛去,再次确认这些并不是他的错觉。 确实不是他的错觉。 刚浇过水的花圃土壤湿滑,辛夷御剑飞下的时候没看稳落脚点,不小心跌了一跤。等到再爬起来的时候,裙裳倒是还算干净,就是可惜了她新买的粉色绣鞋,边缘处沾了一圈泥土。 但当下也顾不得心疼这个了。 她撑着胳膊站起来,拍拍自己裙裾上揉杂的花瓣,然后从袖间掏出一只事先准备好的瓷瓶。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 她打算先把芍药花露装满之后,再假装不经意闹出点动静,吸引卿衡注意。 这样不仅可以达到刷存在感的目的,还能拿着采集好的芍药花露,去跟微生澜邀功。 啧啧,怎么想都是一举两得! 于是辛夷就着皎洁的月色,猫着腰在花圃里忙活了起来。 因为夜里更深露重,再加上她动作比较利索,所以没用多久,手里的瓷瓶就装满了芍药花露。沉甸甸的一大瓶,光是看着就够值钱的了。 她露出 一点心满意足的微笑,直起身子,用小巧木塞堵住瓶口。 然后重新装回了自己的衣袖里。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而且对方步伐踉跄,似乎根本没打算遮掩。 辛夷僵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做贼心虚,不过很快,就大概猜出了到底是谁。 今夜住在芍药居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于是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继续用窈窕的身影背对着他,甚至恍若不察地低下头去,用手指勾住一朵粉白色的芍药轻嗅。 月明风清,故人似梦。 有那么一瞬间,卿衡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了,只余下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得生疼。 是不是师妹听到了他的心声,终于愿意怜悯他?所以才会在今夜,用这种方式进入他的梦? 而且就算他靠近,她也没有转身逃跑。 卿衡的睫羽颤了颤,紧紧盯住站在芍药花前的背影,喉咙也干涩得厉害。 他忽然有些不敢走近,怕发现真的是飘渺梦境,等触碰到了少女衣袖,她就会变成潮湿的雾气散开。 那种失而复得的期待紧紧攥住了他。 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凝滞,只能听到一阵阵嘈杂的耳鸣。 但他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无比恍惚的,攥住了她停在芍药花上的手指,“师妹?” 是真的,她没有消失。 甚至连指尖都传来细腻温软的触觉,昭示着面前的少女如此真实鲜活,根本就不是他的幻觉。卿衡再也忍不住,狠狠将她拉进了怀中。 她回来了。 师妹真的回来了! 卿衡鼻尖贴着她的颈侧厮磨,等到闻见了少女身上熟悉的木樨花幽香后,心脏瞬间酸涩得要命。 泪水也渐渐湿润了泛红的眼眶,让原本就急促的呼吸更加多了几分狼狈。 “师妹……” 他迫不及待地跟她倾诉钟情,平日里威仪冷漠的仙尊,竟然也用上了卑微祈求语气,“你是不是愿意原谅我了?当初跌进魔窟之后,你根本没死对不对?”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师兄从前亏欠你的,今后都一桩桩补回来。” 说着越抱越紧,好像生怕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按理说这应该是充满温情的一幕。 奈何辛夷是个没心的。 她心里不仅没有半分感动,甚至还想吐槽。 于是忍耐着听了几句,终于有些受不了了。 她本来就不习惯跟旁人靠得那么近,尤其对方还是她没什么好感的狗比前夫。 当即就假装受到惊吓,奋力挣扎起来。 谁知道对方不仅没松懈力道,还扯着她在怀中转过身子。因为力气实在太大,辛夷根本挣扎不开,被迫和他呼吸相抵。 “!” 好暧昧的一个距离,如果站在旁人视角,他们已经是快要亲上的程度! 然后辛夷就看到了一张柔和貌美的脸。 这个角度来看,他的气质神韵其实和微生澜有些相似,师徒两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冰美人。区别就在于他的眉眼透着悲悯柔和,而微生澜则是淡漠疏冷。 怎么办? 她忽然觉得师徒两个都很好看,好像走一波肾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当然辛夷只是嘴上花花。 要是落到实处,她可能一个都应付不来。 与此同时,卿衡也在发愣,“你……” 他愣愣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清秀少女,从她的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都找不到一丝一毫师妹的影子。 不是她。 不是自己期盼着见到的师妹。 卿衡原本激烈的一颗心瞬间冷却,气息也变得平静,泛红湿润的眼眶被犹疑占据。 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是闯入芍药居的小贼,那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无意为之,还是有人指使,让她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卿衡甚至想到了秦墨。 他理所应当的开始怀疑起眼前的这个少女,猜想她会不会跟秦墨有什么关系。 只是桎梏在她腰肢上的手还没来得及放开,就感觉到一道磅礴的剑意朝他袭来,势如破竹。 要是他再晚松手片刻,手腕就会被剑意直接刺穿。 辛夷也惊愕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青年那张被银面遮住,难辨喜怒的脸。 他露出的那截下颌冷得要命,声音也是。 “阿灵,过来。” 明明是清冷蓝衣,却叫人莫名的心底发寒,好像她只要敢走过去,就会被毁尸灭迹。 “……” 这谁敢过去啊? 所以辛夷不仅没有过去,反而因为惊吓和心虚,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微生澜? 他怎么会跟过来,他不是喝了下了蒙汗粉的汤药昏睡过去了嘛!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本能的退缩举动在青年眼中被解读出了另外一层含义。 那个发现让微生澜气得喉咙间泛出腥甜气息:好得很!她不仅私会奸夫,被发现了也不知悔改,甚至还打算踩着他的脸面一错到底! 微生澜再也无法容忍。 他漆眸如冰,就那么提剑朝着卿衡劈了过去,动作狠戾得没有丝毫留情,像是打算让对方脑袋落地,血溅三尺! 辛夷也懵了。 她不明白这师徒两个,怎么忽然就分外眼红的打起来了?而且还打成白蓝交叠的重影,她连看都看不清,更别说上去劝阻了。 “怎么办,他们两个不会死一个吧?” 辛夷充满担忧地问系统,心里却清楚今夜这两个谁都不能死,要不然她的任务铁定完不成了! 虽然她没明说,但系统就算是用猥琐发育的小脑想,也猜得出她最担心哪一个。 于是有些戏谑的回答道,“放心吧,反派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挂,就是他修为还没恢复,肯定占不到什么上风就是了。” 听到这里,辛夷更加踏实不起来了。 因为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微生澜在她心里都比前夫重要多了,于是沉了口气大声喊,“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我都可以解释!” 可惜根本没人听她的。 那混乱强悍的罡风还在继续,大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架势,直到又过了很久,两道凌厉交缠的衣摆才分开。 其中那抹蓝色的身影被打得退后丈许,俊颜狼狈地撑在地上,呕出一口血。 眼看着卿衡的剑锋再次逼近,辛夷想也不想,扑倒在微生澜面前用力抱住他,似乎要替他生生挡下那一剑。 好在卿衡收势及时,这才没伤到她。 不过却有些反噬到自己,踉跄着稳了稳身形,苍白额边渗出一点细汗,神色复杂地望着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人。 少女将他护得很严实,闭着眼睛,以一种毅然决然的献祭姿态。 看得出来心底有多在意他。 等到终于颤抖着睁开眼睛,看到青年唇边溢出的鲜血时,更是心疼得带上了哭腔,“牧澜……” 第81章 细白手指摸索着向上,慌忙无 措地抚上他唇畔,“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微生澜感知到她落在手背上的眼泪,还有她用力又柔软的拥抱。 漆眸中的戾气与冷意褪去,渐渐变得茫然:她好像比他想象中的更在乎他,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哄他喝下蒙汗药,跑过来跟别人私会? 他不明白。 难道这就是她爱人的方式? “为什么骗我?” 微生澜觉得心里难受,虽然解释不清楚那些情绪的源头,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一个答案,“为什么背着我跑过来找他,还和他抱在一起?” “你知道自己是谁的妻子么?” “你知道应该对自己的道侣忠贞么?” 辛夷:“……” 别再说了,再说她真的要心虚了,要是忠贞也不会当着你师尊的面拼命护着你了。 她庆幸微生澜是失忆的状态。 要不然现在这个局面,真说不好谁是奸夫,谁是原配,估计到时候连他自己都没脸质问。 但她还是要认真解释,努力和前夫撇清干系,“我没抱他,是他认错了人,主动过来抱我的!” 怕他不相信,她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甚至赌咒发誓的举起手指,“真的,我就是想溜进来收集点芍药花露,结果他忽然出现抱住我,还特别伤心的喊我师妹,求我原谅他……” 微生澜沉默片刻,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不认识他?” 辛夷可怜巴巴地点头,“不认识。” 严格来说她确实不认识,因为这算是她进入这个小世界后,第一次见到卿衡。 说着她似乎终于想起身后的那人,转过身去,却依旧用戒备的姿势挡在青年面前。 思索片刻,说出道歉的话,“抱歉道友,我夫君伤势未愈,听说秦府的芍药花是仙池品种,上面的芍药花露对修士的身体有益,所以才会深夜擅闯。” 卿衡望着她忐忑神色。 忽然回想起从前也有那么一个小小少女,会因为他破阵受伤,偷偷跑去灵山给他采集花露,弄得一整夜下来,乌发上衣裙上都是狼狈的杂草。 但她丝毫不介意,只守着他喝下去。 然后仰着认真的小脸看他,眉眼间都是心疼,“师兄短短十数年就能突破下一个境界,已经非常厉害啦,我希望师兄不要那么苛待自己,然后快快好起来。” 现在他的师妹没有了。 但他却撞见了另一个爱慕着自己道侣,愿意为对方做出同样傻事的陌生姑娘。 卿衡心里空荡得厉害。 原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失而复得,他只会在失去师妹之后,一次又一次的,继续失去她。 于是他静默过后,终于对着少女哑然开口,“姑娘方才站在月下的背影,很像我的发妻,她也喜欢芍药……” 辛夷还没开口表示不介意。 就听到微生澜冷笑一声,话里很不客气,“看来阁下有把别人妻子,臆想成自己道侣的可笑爱好?” 阿灵无辜。 这个登徒子却不见得无辜,怕不是瞧她生得俏丽可爱,故意想要占她便宜!思及此处青年胸腔里重新涌出些许戾气,叫嚣着难以平息。 卿衡听完这些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眉眼处的落寞难以掩饰,他收了剑。 独自站在月色底下,自嘲似的柔和了神色,“方才确实是我唐突,但也因为过于思念亡妻,还请见谅。” * 等到回去客栈,夜色已然更深。 辛夷除去外衣躺在床榻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掌心还攥着那瓶芍药花露。 她也猜不准微生澜的心思。 说他还在生气吧,她主动牵手时又没被拒绝;说他不生气吧,他从回来到现在都是低气压。 好在灯烛还没熄,青年绰约的身影映在屏风上,显然是还没打算歇息。 这种情况下,辛夷准备主动出击。 她先是趿着绣鞋下了床榻,然后越过屏风走到他面前,瞧着那张淡漠的俊脸,歪着头眨了眨眼睛。 见他好像还是不准备理她,于是又主动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衣袖。 微生澜的视线落到她脸上,等到看见她桃粉色松散的襟口,和莹白的纤细脖颈之后,还是忍不住蹙眉。 话里的嫌弃非常直白,“你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故意穿成这样在我面前乱晃?” 辛夷:“……” 她穿成哪样?这个就是再正常不过的里衣好不好,而且外面还套着一件袄子呢!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但她今夜理亏,不准备跟他一般见识。 当下小小地轻哼一声,将自己藏了半天的瓷瓶递过去,“这个是芍药花露,好不容易采集到的,你快点儿把它喝了。” “你可以保证,这次没有下蒙汗药?”他故意拿话刺她。 “当然没有!” 微生澜沉默下来,望着少女因为怒意而漫上层层绯红的小脸,想到她今夜明知危险,仍然扑过来用力抱住自己的样子。 还有这段时间因为她而产生的各种古怪情绪,心里仿佛被瓦解了一块。 他问出那句,让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你爱我么?” 辛夷被问得愣住。 主要是她没想到话题会转得那么快,但要真问她爱不爱……那大概率是不爱的。 毕竟早在任务之初,她就喝了情感抑制剂。 那玩意儿就跟忘情水也差不离,可以把所有感情通通稀释,所以哪怕是在前两个小世界里,她最深的感情也就是喜欢。 不能再高了。 再高的话就是害人害己,既然是虚拟世界,那么好好做任务就可以了。 但微生澜既然问了,她当然也不会犯傻说不爱。 所以辛夷愣完之后,对着他笑开。 用那种极为诚恳又真心的语气,同他说道,“我当然爱你,而且是从嫁给你之前就仰慕喜欢你,要不然也不会死缠烂打着,非要做你的妻子。” 说完,为了避免他再次发问。 假装担忧地伸出手,眼看着就要去解他的衣襟,“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方才打完架之后,你都吐血了。” 结果当然是没有得逞。 微生澜及时攥住她乱摸的手指,阻止她继续放肆下去,但他的力气其实很小,是那种只要她坚持,就绝对可以得逞的范畴。 “我没事。” 辛夷见他如此,以为他真的抗拒。 不想因为一时心急而惹他厌烦,所以想了想,还是选择乖乖放下手,“哦,那你要是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自己扛着。” 说完这些之后,她发现微生澜许久没有反应。 于是又疑惑地喊了声,“牧澜?” 青年终于抬眼看她,泠泠墨发披在身后,用一根朱红丝绦绑着,映衬着俊美如玉的面颊,恍似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谪仙。 就是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又冷了下来,仿佛是在不高兴,不过最终还是点头。 芍药花露就放在案边,辛夷走开一些,去灯罩前吹熄蜡烛。 微生澜就拿起来那只葫芦状的瓷瓶,将里面清甜的花露尽数饮下。 摇曳的火烛被吹熄,窗棂外的月光透进来。 周围寂静,除了庭院里那棵依旧风过簌簌的扶桑树,仿佛什么也不会发生。 微生澜像昨夜那样躺下。 忽然间,床榻旁边的床褥好像沉下去一块,接着有一个柔软馨香的物事钻进他怀里,而后顺势揽住他的腰。 少女仰起头,杏眼在夜色里亮晶晶:“我什么都不做,可以抱着你睡吗?” 微生澜其实想拒绝。 但他鼻尖都是少女身上传来的木樨花香,她贴过来的身子也很温暖,透着丝丝甜糯,让他根本没办法无动于衷的推开。 于是他眸底晦涩,喑哑着嗓子道,“你要实在想抱……可以。” 话落少女将他抱得更紧了,还将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开心地喊了一声,“夫君~” 好像曾经喊了无数次,极为自然地跟他撒娇。 微生澜茫然地嗅着少女乌发间的香气。 现在躺在他怀里的是他妻子,最重要的是,她的亲近一点儿也不让他厌恶。 他以为自己会厌恶的。 但整个胸腔却像被填满了一样,只有暖融融的踏实感,就好像这个世间不会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更满足了。 下一秒,微生澜感觉自己脸侧被啄了一下。 很浅的濡湿落在唇角,他倏然浑身僵硬,呼吸都缓慢起来,“你做什么?” 少女却抱着他打 了个呵欠,将脸埋进他胸前。 然后用困倦的声音,小声咕哝道,“睡觉之前的仪式感,合理亲亲。” 第54章 芍药花会 昨夜之后,辛夷发现她和微生澜之间的氛围微妙了不少,或者应该说是更亲近了。 第82章 虽然他们只是抱着睡了一觉,什么都没做。 但起码让她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对于她的很多试探小动作,微生澜其实并不抗拒。 或者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抗拒。 他好像也开始渐渐适应了他们道侣的关系,尽管夜间揽住她的手臂仍然僵硬,但好歹没把她从怀里扯出去。 微生澜的身上很好闻,是透着幽冷的白梅香。 辛夷趴在他怀里闻了一整夜,等到再醒来的时候,连她身上都沾染了丝丝缕缕的冷梅意。 她有些迷糊地坐起来,转头就瞧见正朝着她失神的貌美青年。 然后没忍住弯起眼睛噗嗤笑了,“早呀,夫君。” 说着亲昵撒娇一样,撑着胳膊凑过去。 两人的气息又挨得很近,辛夷襟口处的桃粉色系带柔软垂落在他鼻梁上,让青年蓦然绷紧下颌,就连呼吸都跟着僵滞。 好在这种微妙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微生澜推开她,从榻上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刚醒的缘故,嗓音里透着些许喑哑,“把衣裙穿好,我带你去街上买芍药糕。” 芍药糕,也是织庾洲的一大特色。 尤其是仙洲盛会期间,几乎每个到来的修士都要买来尝尝,而且还有特意带回去送给同门的。 辛夷也馋了许久,于是听罢立刻乖乖起来。 也不继续跟他嬉闹厮磨了,反正后面还有的是机会,要想得到微生澜的那颗心,还需要多下些苦功夫。 回想起昨夜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她心中暗忖:不抗拒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有点喜欢? 当下坐在铜镜前,一边随意的拿着丝绦绑发髻,一边跟系统碎碎念,“微生澜现在的好感度多少了,及格了吗?” “唔,从昨夜你睡着之后就一直往上涨,现在是67%……” 系统语调依旧萌贱,不过听得出来情绪乐观,“虽然不算多高,但这个数值对于反派来说,已经相当不错啦!” 辛夷认同这种说法,她也觉得目前很好。 只要苟住别慌,总能慢慢涨到最终的理想数值,不过也不是完全不慌,因为她记得自己还有个死遁的节点,在死遁之前一定要努力多刷对方好感度。 等她不紧不慢的梳妆完后。 微生澜早就等在旁边,安静地坐在案前饮香茗了,他手指修长,执起茶盏的姿势极为风雅好看。 还有被银面覆盖住的半张脸,以及露出的殷红薄唇和下颌弧度。 啧啧。 真是处处都可以窥见清冷大美人的影子。 辛夷歪着头看他,杏眼微眯,到底是没忍住多欣赏了片刻。 心里感叹系统也不算薄待她,毕竟每个世界的任务反派都长得如此貌美,倒是让她攻略的同时,也能养养眼睛。 经历过昨夜之后,她对微生澜的称呼也跟着改变。 从“牧澜”到“夫君”,还在走出房门之前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掌心触碰的那瞬间,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怔愣,不过最终他还是主动反握了一下。 辛夷受宠若惊。 甚至想扑上去亲他一口,不过为了不吓到对方,她选择拼命忍住。 两人一起下楼,还没走出客栈,就撞见了迎面走过来的白衣少年。 张映清本来看到她之后露出个欣喜的表情,远远地就想打招呼,等瞧见她和青年亲密交握的手指后,欣喜立刻转为愕然,仿佛忽然拿捏不稳他们两个的关系。 “你们……” 少年确实迷惑了。 因为前两天见到的牧澜还一直对她冷冰冰,根本让人联想不到任何旖旎情愫,只觉得会不会是阿灵姑娘的债主,没想到今日会看见他们如此亲密。 辛夷读懂了他的表情。 想到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也不由得弯唇笑起来,第一次在旁人面前主动坦白和微生澜的关系,“这是我夫君,我们打算在晚上芍药花会开始之前,去仙镇上逛一逛,顺便采买点儿需要的东西。” 张映清的嘴巴张大,磕磕绊绊问,“你,你夫君?” 辛夷点点头,“是呀。” 她特意做出茫然无辜的表情,然后仰头望向身侧青年,诚恳解释道,“你别看他表面冷清,实际上还是很温柔体贴的,根本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 转头却看到少年仍旧不可思议,满眼震惊的望着他们两个。 那副模样有些呆,令她忍俊不禁,只是她唇边笑意还没维持多久,就被微生澜捏了捏掌心。 青年的语气透着不悦,也不知道在忍耐些什么。 但明显可以听得出他不太高兴,淡声催促她,“还不走么,再聊下去芍药糕就买不到了。” 辛夷本来就没打算跟张映清多聊,只是恰好出门前碰到了,所以才解释一下。 既然微生澜都开口了,她自然也不再停留,于是跟面前的白衣少年简单的打过招呼,就牵着身侧的人走出客栈。 徒留身后的少年满脸凌乱。 织庾洲名义上叫洲,其实更像是一个仙镇。 镇子上望过去到处丹楹刻桷,灵气充沛蕴藉,让人只是走在街上就觉得心神涤荡。 辛夷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热闹。 她此前虽然也经历过两个小世界,但和修仙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尤其是各种机关精巧的小玩意儿,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路逛下来她除了本地特色的芍药糕,还买了很多其他小东西。 走到最后,两腿都觉得有些累。 于是停下来坐在摊贩前喝茶,等到把剩余的两块糕点都吃干净之后,才继续游逛。 微生澜好像完全不累,他不饿也不渴,仿佛没有任何需求,只是跟在她身侧默默地陪着她,偶尔在她说话的时候应和两句。 辛夷则是方才吃得有点儿多,所以特意买了串糖葫芦开胃。 她咬了两口,把剩下的递到青年面前,象征性的询问一句,“要不要尝尝这个?我觉得挺好吃的,糖衣上沾了芝麻特别酥脆,而且酸甜适中。” 本来她以为又会听到拒绝的回答。 毕竟她半刻钟前吃芍药糕的时候,也问过他要不要来一块儿,他的回答是不用。所以这次,也没抱什么对方会吃的预想。 只不过这一路上都是她自己在吃东西,总觉得要是不问对方两句,好像不太合适。 显得她扣扣搜搜的,或者是不怎么关心在意他。 没想到微生澜的视线停驻在眼前的糖葫芦上,沉默片刻,竟然真就那么低头咬了一口。 似乎毫不介意竹签上头,是不是沾了她的唇脂。 辛夷也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有些面红,尤其是看到对方薄唇间咬碎的糖衣,于是忍耐片刻,疑惑问道,“你……不觉得太甜了吗?” 他明明很抗拒那些甜腻的东西。 这次真是破天荒了,竟然没有拒绝她的投喂。 “尚可。”他说。 但肢体动作还是很诚实,没有继续咬下第二口,仿佛刚才的举动已经是很例外的表现。 辛夷见状弯起唇,也没打算过分勉强,只是在接下来的游逛过程当中,安安静静地把剩下的几颗山楂吃完。 * 等到傍晚时分,夜幕低垂。 最热闹的芍药花会才算正式开始,所有人都汇聚到芍药居外那条街道的拱桥上。 熙攘的人群之中,乌泱泱的各色弟子服饰。 都很统一的朝着湖中的船身上望去,数不清的乌篷船被掀开纱帐,露出在月色下清丽绝俗的芍药花枝。 卿衡作为秦家的座上宾,提前被安排在了位置绝佳的芸楼上,倒是不必跟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修士们去凑那个热闹。 甚至在他面前,就摆着几盆被精心挑选之后,被秦家仙奴送过来的粉白芍药。 他望着芍药花瓣上的纹路出神,不知不觉间就胸口酸涩起来。 而陆展仪知晓他今夜的心情定然不好,没有过来打扰,而是很贴心的守在帘帐屏风之外,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忽然,面前有一阵柔媚罡风吹过。 像是带着些许娇纵的戾气,将他面前的芍药花枝打得东倒西歪,再也没法细看。 久违又熟悉的女子声线响起,带着淡淡嘲弄,“原来仙洲大名鼎鼎的卿衡仙尊,也喜欢玩儿睹物思人这一套?” 那话里除了恼怒,还有难以言喻的委屈,“你到底是因为喜欢才忘不掉她,还是因为愧疚才忘不掉,我们彼此心中应该都很清楚。卿衡,为什么要一直自欺欺人下去?你师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应该放下过去,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卿衡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女子的一袭红衣。 还有那张曾经让他爱恨交织的俏丽容颜,只不过现在再看到她,他心里的悸动早就已经被刺骨的痛意取代。 只要看见琼烟,就会想起师妹。 第83章 就会想起她是怎么死的,当初为什么会跌进魔窟,落到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下场。 所以他恨琼烟,更恨自己。 如果他能从始至终都只喜欢师妹一人,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就不会让一切都变得无法挽回。 于是声音冷寂下来,眉眼淡漠,并没有半分喜悦模样,“不是说过了么?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再见就是仇人。” 琼烟听到他这么说,气恼得眼眶都酸红。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比不过辛夷,比不过他那个呆板无趣的小师妹。 可是她死了。 就算卿衡从前不喜欢对方,也会因为愧疚和折磨,将她慢慢在心底里无限放大,甚至曲解成为白月光的地步。她再怎么努力,又该拿什么去和一个死人争呢? 这不公平! 这对她来说,是完完全全的不公平。所以琼烟根本没办法接受,也不准备接受。 他们是仙魔殊途没错,但曾经的心动不是假的,爱意也不是假的。 当初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情,卿衡甚至为了她,背弃了自己的师妹,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全都变了呢? 琼烟视线落在青年男人脸上,怎么都不能甘心,“你师妹死了就是死了,仙途漫长,你难道要为一个死人永远守节下去吗?” 他根本不爱师妹,只是愧疚,但这对琼烟来说并不公平,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他师妹! 这股不甘心一直充斥在她胸腔里,让她凭生出一些恨意。 刚才将陆展仪撂倒的时候,她甚至还在心底忐忑的期盼过,这些年未见,卿衡是不是仍旧对她保存着一丝情意,看到她出现在眼前会不会有些开心? 没想到竟然会对上他毫无波澜,甚至隐约憎恨嫌恶的眼神。 琼烟咬着牙,想要朝他靠近。 却见雪衣玉冠、柔和似仙的男人不知瞥见了什么景象,忽然神色恍惚僵滞着,怔神望向不远处的桥下。 她顺着卿衡视线瞧过去,看到了一道曼丽的少女身影。 少女模样灵动清秀,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身边站着个脸覆银面的蓝裳青年,她此刻正仰起脸颊,朝着他很是开心的笑。 下一秒,少女踮着脚尖凑过去,跟青年说了什么悄悄话。 修士的视力极好,琼烟瞧见青年的薄唇似乎弯起一点淡然笑意,让她生出一种近乎于古怪的熟悉感。 她怎么会觉得熟悉? 而被他们注视的辛夷却并没有什么感觉。 不过她确实很开心就是了,因为此次的仙洲盛会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热闹。 天上的鸾鸟车驾拉着仙娥起舞,在仙娥们的身后则是足以映亮仙镇的火树银花,如梦似幻,甚至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哪怕辛夷是从21世纪穿过来,从前见过许多世面,还是被深深震撼,因为这种放烟花的姿势她是生平头一次见。 可惜她没带留影珠。 要不然的话,就可以记录下这美到惊叹的一幕。 以后就算离开了织庾洲,也可以时不时的拿出来回忆一下。 毕竟芍药花会每隔十年才会举办一次,等她下次再有机会看到,就说不准要到什么时候了。 微生澜站在她身边,不知道是因为从前见过这种盛大场面,还是因为他天性比较淡漠。 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的情绪,甚至连唇角都没弯一下。 显得她发出的阵阵惊叹,很像是在大惊小怪。 辛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不满,甚至瞧着青年面对夜幕略微仰起的清冷下颌,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于是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 用最为诚恳的语气说着有些肉麻的情话,“牧澜哥哥,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青年敛着眉目,没有回答。 但他却默许了她的靠近,似乎也等待着她的回答。 辛夷继续说,“我觉得我的夫君貌美如花,是天下第一的最最好看~” 话落,微生澜似乎被她逗笑。 薄唇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她盯着那处怔然瞧了许久,然后鬼使神差的。 亲了上去。 第55章 梦境之外 倏然间唇瓣相贴,柔软的触感近乎惊异。 辛夷在无尽幽冷的白梅香中,听到青年陡然加重的呼吸。 身后的游人还在嬉闹,鸾鸟翔舞,湖中的芍药也开得正盛。 虽然数九寒冬,但因为此处有充沛蕴藉的灵力作为支撑,拱桥下的湖面上缭绕着仙意雾气。 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在做什么。 辛夷的鼻尖蹭着他覆在脸上的冰凉银面,被刺激得抖了一下,脑子也跟着混沌,在离开之前舔了舔对方下唇。 等到身体退开一些,才看到青年薄唇上浮现的湿漉水光,仿佛在控诉她的罪行。 “……” 完蛋了,她可能会被微生澜丢进湖里喂鱼。 然而青年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注视着她,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嫌恶,更没有用手背去擦拭唇上的水痕。 夜色掩映下,他甚至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瓣,然后尝到了淡淡水晶糕的甜意。 微生澜这才想起来,她先前好像吃了很多水晶糕。 然后有些控制不住地去想:以前没失忆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随她想亲就能亲? 因为他好像一点都不抗拒,甚至在少女亲过来的时候,就连元神都酥麻一瞬。 或许不止…… 下意识地想咬她。 身体里有一种强烈的破坏欲,想把她禁锢在怀里,再用白藤条一点点攀附上去温柔绞杀。可以想象的是,她哭起来的样子,应该和笑眼弯弯的时候一样令人悸动。 辛夷还在盯着他瞧,却发现青年的薄唇似乎越抿越紧,像是在极力的忍耐什么。 她刚想张口问,忽然听到耳边系统音的提醒,“叮咚~检测到微生澜的当前好感度上涨为75%,请宿主继续加油!” 辛夷本来还在心中忐忑,生怕自己刚才过分亲近的举动,会惹得他厌烦。 没想到竟然还能涨好感度。 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然后十分自然地去牵他的手,声音也放得软软的,杏眼里都是笑意,“我今天觉得很开心。” 青年覆在银面下的睫羽微动,漆眸无比幽微地凝视她,好半晌才从唇间吐出个:“嗯。” 虽然反应有些平淡,但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尝试着习惯她的亲近。 辛夷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 她想起在原剧情中,微生澜就是个天选的孤家寡人,除了对琼烟有过情愫之外,再也没有对其他女子动过心。 由此可见,他在情事方面其实很难开窍。 而她能在对方的底线上反复试探横跳,还能成功要到抱抱亲亲,已经做得非常不错。 想通这些后,辛夷的心境更加开阔。 许是唇边笑容洋溢得太过,一路上她隐约感觉到青年的视线望过来很多次,每次都会无意识 地胶着许久。 就连系统都忍不住发言,啧啧感叹,“我觉得微生澜是真的有点喜欢你了,宿主不如趁热打铁,把他吃得更死一点?” 如果六十左右的好感度还只是普通喜欢,那飙升到七十五肯定是掺杂了男女情愫的。 而且它总觉得像微生澜这种清冷剑修,只是看着冷淡,其实骨子里截然相反。 要不然宿主刚才亲他的时候,他也不会等在原地,丝毫没有闪躲。 辛夷觉得系统的话有几分道理,但真要实施起来还是棘手。 毕竟她这次不想走肾,纯粹打算骗心,所以在肢体接触方面一定要把握好度,这样攻略完之后想要抽身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愧疚。 上一世的谢漱是个小疯子,最后不惜给她下蛊,想让她亲手杀了自己。 搞得辛夷直到现在都有点心理阴影,这次她想换种方式攻略,或许就可以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月色皎洁,湖岸两边人影浮动。 辛夷正兀自想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撞跌到地上。 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浑身漆黑的妖兽从人群中窜了出来,背上似乎还驮着个近乎昏厥的女子,所到之处皆烧起熊熊烈火,连带着燃起了不少修士的衣袍。 霎时间众人乱作一团,甚至能听到有人失足掉入湖中的扑通声。 灵力低微的修士们自然想着退避,但被妖兽带起的灼热罡风还是横扫过来。 冲撞得辛夷毫无防备往后跌倒,她的惊呼声刚溢出唇边,就被微生澜攥住胳膊拉了起来。 辛夷蹙眉望过去,终于看清楚了那只妖兽的模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长得跟头黑狼似的不说,嘴里还在不停喷出烈焰,体型却不是一般狼妖能比的,足足有普通狼身的十数倍那么庞大! 第84章 而且它背上竟然还驮着个面色惨白的姑娘,她似乎受了什么重伤,痛苦到面目扭曲。 咳出的血嘀嗒下来,殷红渗透胸前裙裳。 妖兽似乎发了狂,又仿佛身后有什么追兵。 当即不顾一切地胡乱冲撞,溅出的烈焰岩浆落到湖面船只上,将摆放其中的芍药花都烧了起来。 再这么下去,恐怕会有不少修士流血受伤。 辛夷虽然勉强算是个金丹期,但内里很虚,说到根本上就是个花架子,也是因缘巧合之下才将仙骨补好,自然没办法在这种时候逞能。 所以当下最明智的做法是先躲远一点,别上赶着送人头。 她刚想拉着微生澜一起躲,就见青年已经提剑而上和那头妖兽缠斗在一起,很快,另外两道白色身影也加入进去。 打斗之中,那个原本趴在妖兽背上的姑娘被颠了下来,正巧就倒在辛夷脚边。 猛地咳出一口血,姣好秀丽的面容被冷汗浸湿,胸口处发出的呼吸像破旧风箱。 她赶紧上去把那姑娘抱坐起来。 但对方已经意识昏迷,眼睛虚弱失焦,似乎根本认不清人。 “姑娘?”辛夷喊她。 但并未得到回答,对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攥住辛夷胳膊的指甲似乎要掐进肉里,令她发出痛嘶。 好在周围的打斗声只维持片刻,刀光剑影就已经停下来。 罡风散去之后,原本还在发狂的黑色妖兽倒在地上,血液从七窍中溢出,显然是已经失去了呼吸。 辛夷的视线从微生澜身上划过,落到他的身侧。 这才发现卿衡竟然也在,还有闻声赶过来的青云宗其他弟子。 张映清远远地看到她就喊,“阿灵道友!” 白衣少年似乎想凑过来关心询问,却被身前人抢先一步,卿衡走到她面前,“你没事罢?” 那副担心在意的语气,就好像他们之间很相熟。 完全叫人联想不到他们两个其实只见过一面,还是不那么愉快的见面。 这下所有目光都落到辛夷身上,包括神色焦急的张映清和方瑶。 他们似乎终于认出来,面前的青年男人就是特意来参加芍药花会的青云宗掌门!! 当即一个个恭敬颔首,大气不敢出。 只在辨认出来的那个瞬间,非常统一地朝着卿衡的方向喊了声“师尊”。 尤其是张映清。 少年简直目瞪口呆,默默张大了嘴巴:师尊怎么会认识阿灵道友,还用那么紧张在意的语气跟她说话? 辛夷顶着众人猜测的目光,摇摇头,“没事。” 与此同时,她脸上露出个略微茫然的表情,似乎此刻才发现卿衡的真实身份。 不过语气倒是听不出多少热络,只是出于礼貌才给出回应,很快就将视线重新落回到微生澜身上。 比起卿衡,她更怕这个人不高兴。 所以眼底的依赖显而易见,只是顾虑着怀中痛吟的少女才没有立刻起身,咬着唇问,“夫君,你没受伤吧?” “无碍。”青年回答她。 说着收起还在滴血的长剑,垂眸走到她面前,所有的情绪都被覆在脸上的银面遮掩,只是气息仍旧冰冷。 辛夷本来想将这个陌生姑娘带回客栈,再找个大夫替她处理伤势。 没想到还没把她抱起来,就被风尘仆仆的秦墨带着一众仙奴找了过来。 少年那张秀美铁青的脸,在看到她怀中女子之后终于缓解了几分。 然后朝着辛夷露出庆幸而感激的笑意,“谢谢姑娘救下我的妾室,今次的恩情秦某记下了,以后定当报答。” 他的话应该不做假。 毕竟身后的仙婢看到眼前场景后,也纷纷掩唇惊呼了一声,“夫人。” 唯一奇怪的就是秦墨将要抱起那个姑娘时,原本意识混沌的女子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甚至碰到了什么恶鬼猛兽。 可惜挣脱不开,于是发出呜咽悲鸣。 张唇狠狠咬上少年脖颈,咬得鲜血四溢,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 然而秦墨的神色却始终平静包容,抚摸着她冷汗涔涔的乌发,用带着宠溺的语气说,“没事了婉娘,别害怕,我们回家。” 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子这才渐渐平复下来,失去魂魄一般,又重新变得顺从起来。 * 夜色浓郁,房间里烛火噼剥。 垂下的鲛绡帘帐溢着流光,透出模糊的影子。 周遭无比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辛夷为了助眠,睡前喝了两盏桂花酿的缘故,她的意识变得格外昏沉。 进入睡梦之后,脑海中甚至涌现出一些属于原主的零碎回忆。 她梦到了和卿衡的过去。 梦到了从前作为青云宗小师妹的“辛夷”,总是那样安静追逐在卿衡身后,希望能得到他的短暂注视和回眸。 梦到了自己某次身陷险境,就在要彻底绝望的时候,卿衡找了过来。 斩杀妖兽之后,蹲在受伤的“辛夷”面前,用那种心疼怜惜的目光望着她满是血污的小腿,“没事了辛夷,师兄背你回去。” 而在虚无的梦境之外。 她面色绯红的阖目躺在床榻上,花瓣似层叠的衣裙散开,身侧窸窣轻响,被白色藤蔓逐渐缠绕。 第56章 “擦擦眼泪,师娘” 梦境里的一切还在继续。 辛夷不安地蹙紧眉头,无数的情绪将她浸没,仿佛她真的自小生活在青云宗,真的经历了另一个“辛夷”的一生。 天气很好,白云一片片的飘 在群峰上面。 她像往常那样练完剑,然后拎着食盒去青云峰寻卿衡。 今日是师兄生辰,他虽然早就戒了口腹之欲,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赏光坐下来,吃一碗她亲手做的长寿面。 尤其是在他们确认道侣关系之后,她对青云峰的住所就更加熟门熟路。没有人会阻拦她,就连师兄设下的禁制都不会。 可惜今日却奇怪。 她推开门之后并没有看到师兄,于是只能暂且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到院子后面的竹林去寻。 风吹过林间翠绿枝叶,发出簌然声响。 辛夷的脚步本来就很轻,这个当下更是被竹林松涛的声音所掩盖,她先是看到了属于女子的红色裙角,然后才看清楚狼狈抱着琼烟的师兄。 青年男人白衣玉冠,柔和似仙,脸上闪过怜惜心疼的神色。 他手指牢牢摁住女子快要褪到肩头的裙裳,却没舍得推开她,而是苦涩道,“你不要这样,琼烟……” 红裙女子将他抱得更紧,在耳边引诱道,“可你明明动心了,不是么?” 看到卿衡不说话,她终于泪眼婆娑地笑起来,愈发叩问紧逼,“说什么仙魔殊途,还不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作为青云宗的掌门仙尊,竟然对我这个魔族妖女动了欲念?你要是真不喜欢我,刚才为什么不推开我?为了所谓责任娶一个不爱的人,难道不可悲吗?” 她说得没错。 卿衡确实喜欢她,哪怕对待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也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 辛夷怔怔站在山石之后,看着他们情意缠绵的模样,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早就清楚的,不是吗? 因为不知道怎么办,又实在不想放弃,于是也曾经学着琼烟那样肆意的笑,学着她穿红衣。 可惜换来的只有青云宗众人同情怜悯的眼神,师兄的蹙眉,还有无尽的难堪。 甚至成婚当夜,师兄都在拜堂之后抛下她离开,选择守在经脉错乱的琼烟榻前,给她滋养了一整夜灵力。 以至于等到第二天晚上才回到青云宗,拖着受损的身子,脸色苍白跟她道歉。 但那时候她想的是,这样也很好。 反正她只爱慕师兄,反正她从喜欢上师兄的那一刻开始,就暗暗发誓永远不会背弃。所以对她来说,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她不能贪心。 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景象,竟然还是会觉得难过,酸涩痛楚的感觉传到四肢百骸。 辛夷手指抠在青黑冰冷的石面上,缓慢攥出血迹,脸上却平静地流着眼泪,无声地张了张嘴唇。 …… 许是梦境里的情绪太真实,让她整个意识都浑浑噩噩的深陷其中。 所以梦境之外,阖目躺在榻上的少女也跟着啜泣一声,红唇微启。 烛光摇曳不休。 青年漆黑眼眸注视着她,伸出的白色藤蔓不断纠缠,顺从了绞杀本能,蹭着她裙裾和小衣下的软腻肌肤不断摩挲。 可是仍旧不够。 浑身沸腾的血液在无声叫嚣着:远远不够。 微生澜盯着少女开阖的红唇,凝望着她睡梦中纯然洁白的脸颊,呼吸逐渐加重。 好想吃掉她。 像对待妻子那样吃掉,而不仅仅是猎物。 他不知道辛夷梦到了什么,但覆过去的修长指节却能触碰到她额角温热的细汗。 第85章 沾染了香汗的手指顺着眉眼下滑,缓缓来到花瓣似的唇边,揉弄两下,在少女隐约蹙眉的时候,探了进去。 指腹被舌尖舔舐的瞬间。 微生澜闭上眼睛埋进少女颈窝,喉间溢出一丝兴奋轻喘。 鼻间都是从她衣襟深处传来的木樨花香,洁净、温暖,让他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 他喘息着平复了许久,才抬起头,将湿透的指腹从她唇舌间夺出,接着换上了自己的唇。 因为动作太过急切,所以将少女差点啜泣出声的那句——“师兄”尽数吞咽。 她好像有些本能抗拒,但被亲得越深,就越是脸颊滚烫,最后甚至下意识舔上他勾缠的舌尖,像是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饴糖。 师兄。 她在梦里喊。 漫长的唇齿交融之后,微生澜终于暂时放开少女红肿润泽的唇瓣。 然后轻笑着重新低下头,舔去她方才吞咽不及,茫然滑落在颊边的津液。 手指剥开少女散乱的胸前裙衫时,她还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靥生红晕,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危险的迫近。只是两道秀眉仍旧可怜蹙起,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混乱不安的梦。 微生澜一边亲她脖颈,一边想:会梦到他么? 确实梦到他了。 青云峰后的那片竹林里,刺眼的景象挥之不去。 辛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觉得脚步像灌铅一样,整个过程都头昏脑胀。 她太狼狈了,只想躲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到。 所以去了夜静无人的湖边,可惜还没等她收拾好心情,就流着泪撞见了宗门弟子。 青年有着和卿衡相似的气质,长剑泠泠,白衣墨发,只不过眉眼生得更冷,而且总是没什么情绪,似乎隐约落着一层薄雪。 但辛夷曾经瞧见过,他对琼烟笑,他和师兄一样,都喜欢那个魔族来的姑娘。 这么一想,他们师徒两个好像更像了。 辛夷咬住唇瓣,铺天盖地的难过情绪似乎要将她彻底压垮,她只能尽量忍住,好让自己不在对方面前更加丢脸。 微生澜也没想过会撞见她。 抬起来的俊颜淡漠,待到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后怔然一瞬,不过惊愕过后,还是像往常那样喊了声,“师娘。” 他敬重师尊,当然也敬重师娘。 虽然青云宗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弟子都知道,师娘性子过于木讷安静,规矩很重,除了师尊以外从不主动亲近任何人。 微生澜其实并不在意对方怎么了。 但既然遇到了,就不能选择熟视无睹,于是思忖片刻,还是耐着性子询问道,“师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弟子帮忙?” 说着走近一些,做出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谁知道对方不知道怎么了,竟像是受到惊吓的兔子,在他走过来的瞬间如临大敌,猝然往后退了两步,紧接着扑通一声,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跌进湖水里。 微生澜:“……” 好在湖水很浅,他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少女捞了起来,只不过她浑身都湿透了。素白色的衣裙裹在曼妙身体上,站在月色底下,好像一株茫然含泪的芍药。 微生澜别开眼。 同时眉心跟着蹙起,因为这种状况出现在他跟师娘身上,显然并不合适。但他打算离去的脚步还没迈开,就听到身后少女的哭泣。 她似乎情绪终于崩溃了。 再也没办法假装忍耐,哪怕知道丢脸,也还是在他这个弟子跟前仪态尽失的哭起来。 微生澜沉默片刻,还是走回到她面前。 对着那个抱膝坐在地上抽噎的少女,递过去一方青色巾帕,叹息道,“擦擦眼泪,师娘。” 他实在不太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多泪水。 好像根本流不尽似的。 而梦境之外,烛火噼剥。 漆眸幽微的青年也同样不明白,被他亲到呻。吟的妻子怎么可以那样娇憨。 藤蔓一寸寸缠绕着抚过,少女的肌肤在他唇舌下逐渐滚烫,散乱小衣虚虚遮掩的雪丘上,都是被他舔舐过的痕迹。 微生澜呼吸微乱地把脸埋进少女手心,借此来稍作疏解。 好喜欢,恨不得亲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甚至在这种灭顶欢愉中,令他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他庆幸自己名正言顺,庆幸自己正在“侍奉”的是他的妻子。 他们可以不被指责的做任何事。 哪怕是肮脏的、可耻的欲念,都只 有自己才可以对她这样做。 微生澜蓦然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愈笑唇愈弯,过了许久才温柔亲了亲妻子睡梦中汗湿的面颊。 等到白藤藤条从她裙裾间退出来的时候,可以听到少女发出细弱的哽咽,凌乱的叶子似乎都被洗过一样通体翠绿。 他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失神地望着藤条上面的水痕。 好半晌,伸手摸了摸自己湿漉的叶子。 * 翌日,天将破晓。 清脆的鸟鸣在屋檐下响起,铜炉中的檀香袅袅,透着沁人心脾的安心气息。 辛夷揉着被自己压到发酸的手腕,坐在床榻上发呆。 说实在的,她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睡觉之前喝的那两盏桂花酿了,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不说,醒来之后身体还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而且更惊悚的是,她发现自己身上好像有被捆过的痕迹,尤其是腰腹和双腿之间,除了没磨破皮之外简直是泛红一片。 当下疑惑之余,忍不住轻轻痛嘶着起来:难道她昨夜醉酒睡着之前,拿绸带或者树枝用力勒过自己?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扉“吱呀”一声。 是微生澜从外面晨起练剑回来了,他脸上的银面摘下,被那样清贵随意地捏在指间,俊美得似琼枝玉树。 辛夷先是被他的美貌晃了一下,然后在心底啧啧感叹着:天才剑修也不是白当的,微生澜不仅天赋强得可怕,骨子里更是有卷王的基因,自从伤势好转之后,每天早上都雷打不动的勤加练习。 平心而论,要是换成她肯定做不到。 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辰起床出去的,反正自从她睁眼那刻起,床榻旁边就是空的。 辛夷努力忽视身体某处传来的异样。 理了理裙裾从榻边坐起来,同时弯起眼睛,朝他莞尔一笑,“早上好呀,夫君。” 青年的反应却有些古怪,似乎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愣住,甚至耳根有些泛红。 但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淡漠,只不过语气柔软了不少,“嗯,早上好。” 辛夷没觉得有什么,她有些口渴,于是就走到案边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边喝边想着自己昨晚做的梦,思索着自己这具身体是不是对卿衡积怨太多,所以才会将往事化作梦境碎片让她看到。 或许她应该再做些什么。 比如,想办法让卿衡倒霉一点。 她轻轻咬着茶盏边缘,安静垂着眸,有些乱七八糟的想着。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青年投注在她脸上的目光,一寸寸抚过,密不透风好像吃人的藤蔓。 杯沿在她绯唇上磕出一个深印儿。 等到辛夷拿开茶盏的时候,青年也跟着默不作声的移开目光。 但半日下来,她还是隐约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微生澜好像更加不能忍耐她的靠近,每当她想要借机进行肢体接触的时候,都能看到对方幽深的眼眸,和陡然僵滞的神色。 辛夷:“……” 难道是察觉到了她的阴谋诡计,知道她想要故意刷好感度? 不应该啊。 她明明以前也是这么个人设,除了日常夸夸,就是撒娇求抱,怎么睡了一觉之后,对方就忽然变成“贞洁烈夫”了? 等等…… 睡了一觉。 辛夷伸着懒腰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艰难而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不会吧?不会这么惨吧?总不能是她昨天晚上说梦话的时候,不小心喊出卿衡的名字了? 虽然很抗拒这个事实,但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她昨晚的大部分梦境都是关于狗比前夫的。 作为怨种师妹,被卿衡渣了又渣。 她没办法,只能在用午膳的时候旁敲侧击。 心不在焉地咬了口萝卜糕,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提起,“那个,我昨天晚上好像做梦了。” 微生澜身形骤然一僵,停下摩挲剑鞘的动作。 声音里不辨喜怒,只是雕刻着梅花纹饰的银面下漆眸幽深,静静盯住她,“是吗?” 辛夷被看得愣住,莫名地紧张忐忑起来,心道这莫不是要打心理战? 她努力维持镇定,然后点点头,“是的,貌似还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被人严刑逼供捆起来打,我都要恨死梦里那个人了!” 她故意把卿衡形容得很差,就算不小心喊了他的名字,也是当成仇人喊的。 第86章 没想到青年听完竟然沉默很久,好像被言语讨伐的对象是他本人那样,“真有那么严重?我的意思是,那个人对你来说,真有那么恶劣?” 其实微生澜已经隐约明白,对于昨夜发生的事阿灵应该是有印象的,或者有感觉。 但她好像并不喜欢夫妻间的亲密厮磨,现在说这些话,就是在旁敲侧击的警醒他:她不喜欢,以后不要再做了。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 所以就算知道他们曾经是相爱过的道侣,也根本没有把握,阿灵对他的感情会不会变。如果她就是变了,他要怎么办? 辛夷根本不知道青年在想些什么,只是听他话里的意思,她昨晚八成是真的说梦话了。 于是只能拼命点头,语气诚恳地做出补救,“没错,烦死了!我都恨不得说梦话骂他,真的对他没有一丁点儿好感!” 忽然,青年好像忍受不了似的从案边站起来。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气息相当冰冷,“你自己吃罢,我出去走走。” 辛夷:“……” 欸?他这是要干什么去? 系统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嘴,“宿主,你是不是借着酒意吃他豆腐了?” 它是纯绿色系统,每次检测到少儿不宜的情节都会自动下线,昨晚还是它进入这个小世界以来,第一次在宿主非沐浴更衣的时间被迫下线。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昨夜发生了某些令它这个绿色系统难以承载的口口情节。 “……” 辛夷听完系统解释后倒吸一口凉气。 无数的猜测在她脑海中迅速涌现,她……她不会是边吃微生澜豆腐,边说梦话喊卿衡名字吧? 系统的回答简直毫无人性。 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对她进行毁灭性打击,“统统觉得很有可能哦,宿主。” * 晴空万里,天高云阔。 哪怕芍药花会已过,仙镇的街上仍旧行人熙攘,可以看到有不少修士仍在这里逗留。 直到走出客栈很远后,微生澜心底仍旧觉得堵了什么东西。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是在意阿灵的,也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更加无法忍受她的抗拒。既然是夫妻,她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 他走着走着,在街头的石狮子面前停下脚步。 脑子里浮现出他们最初相认的画面——那时候自己同阿灵说过,如果恢复记忆之前,她不想继续下去,那他会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所以她现在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不打算跟他继续耗下去了? 但微生澜只是犹豫片刻,便很快否决了这种猜测。因为他的脑子正在逐渐冷静下来,同时想到了更多阿灵跟他亲近的画面。 如果真不喜欢,就不会要求同榻而眠,也不会在芍药花会那晚主动亲吻他。 或许…… 是因为她尚且不能接受,和没有恢复记忆的道侣行夫妻之事罢? 他不应该因此责怪她,要给她些接受适应的时间。 或者从源头上解决,想办法尽快恢复记忆,这也是他目前最想做的。 街上人来人往,数丈开外的地方。 有一个红裙似火的女子,正在对着他的身影愣神,尤其是青年好像想着什么心事,用屈起来的指节轻轻敲击石狮子的模样。 太熟悉了。 她印象之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琼烟本来还因为 在卿衡那里屡次碰壁,而积攒了满腔的委屈恼火,没想到走在街上,竟然能遇到熟悉的人。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当然是因为她从前除了喜欢逗弄卿衡那种正经的木头之外,最喜欢招惹的就是他这个清冷顽固的徒弟。 其实微生澜生了张很容易招蜂引蝶的皮囊,但因为他气质太冷,武力值又太强。 青云宗的师姐师妹们对他只有倾慕,根本不敢主动招惹,平时看到他就跟看到掌门仙尊差不多,能大着胆子说上几句话就很不错了。 琼烟自觉应该能算得上他的好友。 毕竟除了她之外,微生澜基本没有什么能正常说话的朋友,姑娘家就更没有了。 她走过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微生……” 那个“澜”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扭着手腕推开,虽然带着面具,但可以看得出覆在下面漆眸有多冰冷,望过来的眼神好像异常反感她的触碰。 琼烟霎时脸涨红了。 她再怎么没眼色也能感知到对方此刻的不悦,也更加确定,对方不是微生澜。 因为微生澜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她如此冷漠。 于是平复片刻,睨着媚眼解释道,“抱歉,把公子认成我的一位朋友了。不过这位道友,你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怎么能对姑娘家如此粗鲁呢?” 她说完,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甚至转头就要离开。 于是也不免被激出了点儿羞恼,追上去继续解释道,“喂,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搭讪罢!我可以对天发誓,你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朋友,青云宗的微生澜听过没有,你刚才就很像……” 不知道是“青云宗”这三个字的功劳,还是“微生澜”三个字的缘故,前面的那个蓝裳青年总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薄唇殷红,清冷似雪。 琼烟笑起来,以为他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不信你没听过微生澜的名讳,大名鼎鼎的青云宗,他在那些小辈剑修里排第一个。” 事实确实如此,整个仙洲应该都没有不知晓他名讳的修士。 却见青年缓慢勾起唇角,冷漠讥诮,“跟我有什么关系?” 琼烟怔住。 有些不可思议,正要张口就听到对方说出下一句,“你们青云宗的人是不是有错认朋友的爱好?一样的有眼无珠,一样的惹人厌烦。” 同一时间,客栈大堂。 辛夷正拄着下巴坐在窗棂边的位置上,手边躺着一册话本子,对着微生澜翘首以盼。 仙洲也有说书的,而且说得很精彩。 她本来在一边看话本子做消遣,一边等着赌气出去散心的某人回来,没想到听着听着就有点儿入迷了,就连微生澜坐到自己旁边都没发现。 捧着脸噗嗤笑了两回,不经意转头,才对上青年银面下那双静无波澜的眼眸。 辛夷瞬间收敛了笑容,清咳一声,略微心虚地靠近,“你去哪里了?我担心得不得了,特意坐在这里等你。” 青年微微垂下睫羽,伸手抹掉她唇边糕点残屑。 从他的回答里,就可以听得出根本没信,“这么担心我,也不妨碍夫人消遣快活?” 当众被抓包,她只能发挥自己撒娇耍赖的优势,小声的辩解咕哝道,“那是因为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太有意思了,不光我一个人笑,其他人也都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着挽住青年胳膊。 还好。 没拒绝。 辛夷暗中呼出一口气,总算踏实了几分。其实从微生澜离开厢房后,她就开始复盘分析起来他今日的反常。 结果就是顺着思路捋下来之后,她认为自己可能还是太操之过急了。 不光是有卿衡的原因。 更大的错误应该是醉酒之后吃他豆腐,所以微生澜一时没办法接受,毕竟前脚刚在花会上主动献吻,后脚回去就对他上下其手,攻势太快了。 虽然这一切都并非她本意。 要怪就怪那两盏该死的桂花酿,让她头脑不清意志薄弱……关键是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这口锅背得实在是冤枉了些。 不过冤枉归冤枉,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辛夷还是要做出保证,起码给个态度。 于是她缓缓呼气,“放心吧牧澜哥哥,之前的约法三章还作数,这两天发生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虽然我们仍旧是夫妻,但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我会努力做到彼此尊重,不再唐突。” 听到保证的微生澜,“……” 不知道为什么,辛夷总觉得自己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好像更不开心了。 然而还不等她细想哪里不对,就听到了张映清的声音。 少年刚看到她就双眼放光,激动得有些诡异。 原本想出门的脚步,待看到辛夷之后又重新收了回来,“阿灵道友!” 辛夷跟他打招呼,笑笑,“好巧,你要出门啊?” 张映清听完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出去的,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出不出去都无所谓。” 眼眸里闪着八卦的光芒,“那个……我想问问,你和我们掌门仙尊是什么关系啊?”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只看着辛夷,努力忽略坐在她旁边的青年。 因为对方每次的反应都很冷漠,甚至有些敌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多少会让人有些别扭和不自在。 第87章 但张映清实在太好奇了,像掌门那样的人,怎么会主动关心一个姑娘? 而且这个姑娘,竟然还是他前些日子结识的道友! 辛夷可以理解他的好奇,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于是长话短说的解释,“之前有过一次误会,你们掌门看到我的背影觉得熟悉,把我认成他师妹了。” 少年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怪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着又忍不住叹息起来,“自从师娘过世之后,师尊一直很自责,也很伤心,他觉得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漏,那么师娘就不会跌入魔窟魂飞魄散……” 辛夷听着,脸上没什么动容表情。 心底却忍不住默念:说得没错,就是他的过错,只是伤心的话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当然这话她只会在心里说,表面还是唏嘘着附和一句,“那还挺可怜的。” 话落,微生澜转头望向她。 重复着问了一句,语气间似乎有些讥讽,“可怜?这样的人,你觉得他很可怜?” 于是辛夷只能讪笑两声,凑到他耳边解释道,“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是有点,但如果站在那位师妹的角度来看,这位掌门仙尊绝非良人,跟他两清,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然后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我喜欢的人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也只能对我好,所以这种疏漏在我看来绝对不值得原谅!” 微生澜听她这么说,轻哼一声移开视线,好像终于有些满意。 看样子是很讨厌卿衡了,也不知道以后恢复了记忆,会不会后悔自己今日的看法。 * 秦府。 庭前洒扫的仙奴们都心照不宣,婉夫人恐怕又在发疯了。 她们也很同情自己的家主,竟然喜欢上一个时不时就会发疯的女人,偏偏家主还对她情深不移,不管婉娘怎么跟他作对,都会选择包容接受。 抛去唏嘘之外。 倒是令人感动艳羡,这么好的郎君就是放眼整个仙洲也难寻。 而厢房之中,碗碟花瓶碎了一地。 姿容秀美的女子蜷缩着身子,发出痛恨抗拒的呜咽,似乎不能忍受他的靠近。 秦墨看着婉娘把药碗打翻,微笑着把痛苦发抖的她抱进怀里。 亲吻了一下她汗湿的乌发,柔声询问道,“这样不好么?你永远也不会老去,不会长皱纹, 可以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当初成亲的时候,伱就答应过的,会和我琴瑟和鸣白头到老。你忘了,可我没忘。”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当一个凡人呢?月浓。” 他会给她换仙骨,让她长生不老。 而他的月浓只需要忍受一些痛苦,就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多少人求之不得,她为什么就不能谅解自己的苦心? 如果戚月浓意识还清明,一定会怒骂他的故作深情很恶心。 因为他的所谓爱慕和报恩,把她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甚至还当着她的面,杀死了昔日想要救她离开的竹马。 如果可以选择,她最想回去的是十五岁那年,还没有遇到他,家境清贫但是无忧无虑,会在除夕夜的炮竹声里窝在阿娘怀里说悄悄话。 她不想长生不老,更不想变成一个怪物。 可是她从来没有选择。 女子的下颌被捏住,目光已经有些痴愣,身侧是仍旧轻柔的话语,“好了月浓,我们喝药,这次可不许再打翻了。” 仙洲盛会结束之后,许多修士仍在织庾洲逗留。 这其中就包括辛夷他们。 只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卿衡竟然会主动让弟子过来客栈请她。 给出的理由也并不复杂,说是思念旧人,所以希望能在离开此处之前和她说几句话,下一场棋。 微生澜惯例出去练剑了。 辛夷本来就一个人待着,听到这话假装思索了片刻,然后犹豫着起身,“好,我跟你去。” 第57章 瞬间清醒了 客栈之后,竹林萧瑟。 本就是数九隆冬,昨天夜里还飘飘洒洒的落过一场雪,枝叶上都凝了层寒凉的冰霜。 又是一道剑意扫过,瞬间卷起凛冽罡风,令原本挺拔的修竹霎时裂成细碎的粉末。 微生澜收了长剑,额头渗出几点细汗。 他本来并没有在意身体的异常,可惜头疼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而且脑子中似乎总有女子红裙挥之不去,那样跳脱随性,同时有声音不停地在耳边追问,像是打定主意非要问出个答案。 “快点说啊,到底是喜欢师娘还是喜欢我?回答对了,玉佩送给你当生辰贺礼。” “干嘛不说话?” “真有这么难回答吗?” 微生澜头痛欲裂,手掌猛然按在旁边石案上。他艰难呼吸着,努力想要看清楚女子面容,但还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直到脑子里的那阵钝痛过去,昏黑充血的视线重新恢复清明时,他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周围空荡荡的。 除了竹林,就只剩下他自己。 微生澜也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好像是从芍药花会后的第二天。 刚开始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会在脑海中偶尔闪过不连贯的画面,后面渐渐能听到声音,甚至看到女子模糊的轮廓。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值得高兴。 因为这起码证明他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就算眼下想不起来,想起过往也是迟早的事。 微生澜垂下眼眸,痛意过后的俊脸苍白,视线却不自觉落到石案旁边的那只汤婆子上。 阿灵怕他冷,所以提前找店小二要了暖手的东西,特意在出门前叮嘱他拿上。 只不过模样过于精细,一看就知晓是姑娘家惯用的物什,因为手炉边缘不仅用藕色的厚实绸布围住,上面还绣了几瓣粉色的桃花。 他想起自己今晨出门之前。 少女趴在罗帐里,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用撒娇的软糯语调叮嘱他不要练太久,如果想她了就早点儿回去,千万不要硬撑。 她没说这番话之前,微生澜每次都能练上一个时辰,并且从来不觉得枯燥。 他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般漫长。 无数次他停下练剑动作,频频去看铜炉中烧着的檀香,发现时辰竟然只过去半刻钟。 微生澜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今次的檀香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燃得那么慢? 再等等。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如此急切地回去找她,否则在她眼里还有什么定力可言。 * 秦府,芍药居。 负责侍奉院落的仙奴将花圃的晨露收集起来,装到小巧的描金瓷瓶里,然后才鱼贯而出。 辛夷跟着小弟子过去的时候,正碰到几个侍女。 她们手里端着的玉盘上摆放整齐的芍药花露,看得她忍不住有些眼馋,不过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努力收回了视线。 辛夷跟在青云宗弟子身后进门,没想到刚踏进去就看到满地狼藉。 没错,就是狼藉。 不仅花鸟屏风倒在地上,就连屋里头四处也都好像被人打砸过一般,甚至有些难以落脚。 辛夷在无比讶异的目光中,撞上了白衣青年望过来的视线。 她看看碎掉的花瓶,再看看被拂乱一地的画轴,非常茫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卿衡也沉默。 大概花了半刻钟,她终于在旁边侍女的粗略解释中,逐渐理顺了方才发生过的事。 原来是她们家主最为宠爱的那位婉夫人又发疯了,据说是多年来的老毛病了,喝过的汤药灵丹不计其数,却总是医治不好。 上次趁着仙洲盛会府里忙乱,在婢女们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还不算。 这次刚没安生两天,竟然又跑来芍药居乱砸一通,还掀翻了卿衡仙尊摆好的棋盘。 甚至秦墨闻讯赶过来,要将她抱走的时候。 婉娘已经疯得神志不清,像是根本认不得人了,拿砚台砸伤她们家主的额头不说,口中还喃喃胡乱念着,一会儿说自己是神剑宗弟子,一会儿说自己是青云宗弟子。 但秦府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婉夫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凡人。 跟修仙毫无关系,更别说同时拜入仙洲的两大宗门了,还不是在疯疯癫癫的说胡话。 辛夷听完心下了然。 她上次在芍药花会的时候就见过那位夫人,看上去确实有些奇怪,不仅婉娘奇怪,她觉得秦家家主更加奇怪。 虽说出门在外,做事不能全靠直觉。但她还是本能觉得,那个叫秦墨的少年给她一种骨子里就很阴森的感觉,绝没有表面那样无害。 至于他和自己妾室的关系,就不是她这个外人可以评判的了。 辛夷收整好心情,提步走过去。 绕过倒在地上的琉璃屏风,在桌案前的那张罗汉床上坐下。 第88章 不过片刻功夫,卿衡就已经将原本散乱的棋盘重新摆好。 看上去很是爽利工整,就跟他的人一样。 但辛夷其实并不爱下棋,简单来说就是她对这些文人雅士的东西没什么兴趣。 哪怕是听个戏折子,都比这个有意思。 但怎么说呢。 好歹也当过一个小世界的世家闺秀,要说跟卿衡对弈,肯定也是能糊弄一下的。 她心底默默吐槽着,手指却无意识拨弄着系在腰间的玉佩,玉石撞击着发出泠泠轻响。 引得青年目光也望过去。 辛夷感知到他的探究视线,羞赧笑了一下。 停止拨弄玉佩的动作,解释道,“这是鸳鸯佩,缀了好几种玉石,花里胡哨的所以有点响。” 这是她前些日子在街边摊贩上买的,分开的两块胭脂色玉石,合起来是个完整的鸳鸯图案。 其实不值几个钱,一般是图新鲜的年轻恋人买来戴,算是仙洲里比较时兴的小玩意儿。 卿衡听她这么解释,倒是难得沉默片刻。 他恍惚回想起很多年以前,师妹也曾经送给过他一块这样的鸳鸯佩,不过早就不知道被遗弃在哪个角落里了。 所以最终只是情绪晦涩着,点头说了句,“你和夫君的感情很好。” 辛夷当然知道他在伤感些什么。 这块鸳鸯佩也是她特意戴过来给他看的,既然对方准备睹物思人,那不如选择成全,让他陷在回忆里难过个彻底。 于是她假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脸上露出浅浅甜蜜的笑。 仿佛提到自己喜欢的人就眼神发亮,忍不住满心雀跃,“是啊,当然感情很好啦!不然怎么会愿意结为道侣?” 其实算上今天,她跟卿衡才见第三面。 但她却没有任何设防,不仅粗略介绍了自己的过往经历,还说了为什么会过来参加这次的仙洲盛会。 卿衡听得很入神。 尤其嗅到她衣袖间淡淡的木樨花香,还有她笑起来的时候,发间颤动的海棠步摇。 师妹身上也有木樨花香。 师妹也喜欢簪这样的海棠步摇。 她真的很像师妹。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样貌,为什么总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思念成疾? 在他们对弈谈话的过程中。 陆展仪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但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因为他发现,师尊对那个少女似乎异常宽容。 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看她看到眸光微怔。 眼底暗流涌动的情愫近乎温柔,根本不像对待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少女,反而像…… 像是喜欢她。 可这位阿灵姑娘有夫君啊! 就算师尊想要从师娘亡逝的伤痛中走出来,也不能挑这么一个有夫之妇啊! 而且他左看右看,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样貌只能称得上俏丽清秀,但放在仙洲里,简直一抓一大把。 陆展仪由衷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但他发现下棋过程中,少女每次苦恼着试图耍赖的时候,师尊看她的眼神都温柔得不像话,甚至做出了主动让棋的举动。 “……” 这待遇,就算是把青云宗的师叔师伯们全部加起来,也从来没有过。 他们掌门仙尊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做人做事向来最守规矩,无论谁来都不例外。 可今天,这是他第几次为了阿灵姑娘破例了? 陆展仪很想说话。 陆展仪欲言又止。 怎么办啊? 阿灵姑娘可是有夫君的,师尊就算再伤心,也莫要做出破坏旁人夫妻关系的事。 等到他们对弈结束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 身下的罗汉床实在太硬,下棋的时候全神贯注还不觉得,眼下真要站起身了,辛夷才惊觉硌得有些屁股疼。 卿衡提议送她回去。 辛夷克制住自己想揉胯骨的手,抿出浅笑,用很懵懂纯粹的表情朝他点了点头,“好呀。” 与此同时,天阴欲雪。 客栈的竹林之外,戴着银面的蓝裳青年正打算再次出去寻人,结果脚步刚要抬起来,就看着并肩而行的一对男女。 他眯了眯漆眸。 看到少女在客栈前面停下脚步,仰起头笑着朝对方说了句什么,这才恋恋不舍的跟他挥手告别。 微生澜站在那里冷冷看着她转身。 看着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眉梢眼角还挂着没有消融的笑,心里忽然滋生出一种莫名阴鸷的情绪。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她走过来。 直到少女在撞上他的目光后,原本烂漫的笑意忽然僵在唇边,眼神有一瞬的慌张躲闪。 微生澜嗅到自己胸腔中缓慢溢出的血腥气。 再多看她一眼,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毁了些什么。 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往竹林深处去。 身后的少女这才意识到什么,嘴里喊着他的名字慌慌张张地追上来,“牧澜哥哥,夫君……欸,你听我解释!” 许是少女的声线过于清脆。 令那挂着霜雪的屋檐下,有几只正在打盹的雀鸟被惊得扑棱着翅膀飞起来。 而不远处,本应该离开的卿衡又折返回来。 他手里还攥着辛夷离开之前,不小心遗落在雪地上的一只耳珰。 是异常瞩目的桃红色。 上面沾染了些微冰凉的雪意,被掌心温度濡湿之后更冷了几分。 卿衡攥着那只冰凉耳珰,站在原地犹豫片刻。 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寻过去还给对方,他方才不是没有看到少女追逐着青年离去的背影,不过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心底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她太像师妹了。 卿衡在心里这样不断地说服自己,想要以此来解释今日种种逾矩的行为,还有不该有的关心。 但他没想到,会撞见那样荒唐旖旎的一幕。 少女被抵在树上和青年接吻。 她纤细娇弱,罗裙下的绣鞋都厮磨得掉了一只,被亲得一双眼睛媚意横生。 但分明是享受的。 因为乌黑秀丽的发髻上珠花轻颤,哪怕发出呜咽水声,葱白手指还是顺从本能攀住了青年肩膀。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卿衡忽然瞬间清醒了。 她不会是师妹。 师妹那个呆板拘礼的性子,定然不会和男子这般亲密。 第58章 寒泉沐浴 晚风吹过竹林,带来簌簌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除了积雪压覆枯枝的轻响。 少女明明穿得不多,衣裙下的肌肤却逐渐滚烫。 清秀脸庞上的两道睫羽不断轻颤,原本不安抵挡在青年胸前的手腕,也变成了菟丝一样攀附。 打开齿关。 放任他凶狠吞咽、纠缠。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濡湿的舌尖终于从她唇齿间褪出来。 辛夷的呼吸微微起伏着,茫然睁开眼,衣裙还算完整,只是过程中磨蹭在树干上的发髻珠花塌下去一点,显出几分凌乱。 “夫君……” 她绯红眼尾湿漉漉的,嗓音软糯,哪怕被欺负成这样依旧依赖他。 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仿佛终于从方才的旖旎中回过神来,不安地移开视线,舔了下被亲到微肿的唇瓣。 微生澜冷漠凝视着她。 连呼吸的频率都没什么起伏,除了银面下的那双薄唇过分殷红外,他甚至称得上清冷。 但辛夷的舌根还在发麻。 她浑噩吞下去了许多对方的津液,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青年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莫名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 好像全情投入的只有她一个。 好像被亲到失神,攀附着他脖颈溢出呻。吟的也只有她一个。 可是还不等她细想。 下颌就被捏住,随即青年沾了细雪的手指探进她温热的口腔。 辛夷下意识舔了一下。 凉的。 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之后,她的脸迅速烧红起来,刚才汹涌的悸动也变成了淡淡恼怒。 耳边却听到青年短暂压抑的喘息,银面覆盖下,他的耳根似乎也有些泛红,不似方才那样无所谓。 辛夷怔愣抬头。 发现微生澜竟然躲避着她的视线,直到被看到忍无可忍,才用那种竭力抑制过的语调说,“阿灵,再舔一下。” 再舔…… 舔个鬼啊! 辛夷反正是没办法在竹林之中,继续和他做这种没节操的事。 于是红着脸咬了下青年手指,便挣脱被他桎梏的下颌,将嘴巴里的冰冷异物吐了出去。 但她却没有立刻推开微生澜。 反而枕在青年肩头,埋着脸颊,用羞恼似的语调小小泄气说,“这里不行。” 第89章 她说的是这里不行。 而不是现在不行。 微生澜沉默抱着她,许久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她和卿衡站在一起就抑制不住地嫉妒。所以才会罔顾妻子意愿,在竹林里压着她亲吻。 怀中少女以 为他还在生气。 平复过后仰起清秀无害的一张脸,唇色嫣红,眸底水汽氤氲却纯粹到极点,“你……刚才不是在生气吗,怎么忽然亲我?” 见他不说话。 于是凑近了些,红唇开阖间露出糯米般的贝齿,呼吸间好似幽兰,“牧澜哥哥?” 这是卑劣的引诱,是故意讨好。 微生澜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于是漆眸微垂,淡声诘问,“为什么跟卿衡在一起?” 谁料少女听罢怔愣一瞬,竟然浅笑起来。 伸指摸他冰冷的银色面具边缘,眼底都是未散的迷蒙情意,并且主动踮起脚尖凑过去,在他面具上亲了亲,“夫君,你吃醋怎么这么可爱?” 傍晚的竹林很冷。 辛夷用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详细解释了她被邀请去芍药居陪卿衡下棋的经过。 青年听完了,算是勉强接受她的说辞。 不过情绪仍然算不上好,尤其是在她说出——“你以后不是想拜入青云宗吗?总不能把掌门仙尊得罪得太狠”这句话之后。 微生澜捏捏她的手指,冷哼出声,“就算不拜入青云宗,我一样可以保护你。” 辛夷当然相信啦。 毕竟这人本来就是卿衡最器重得意的徒弟,青云宗里最惊才绝艳的年轻剑修,不管是天赋还是修为,都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于是她抱住微生澜,在他耳边说,“不管你去哪里都甩不掉我,继续做个散修,一起去游历仙洲也很好!” 青年半晌没说话。 但明显是吃她这一套,宽大掌心贴着她的腰肢搂紧,抑制自己过分汹涌的亲近欲,轻哼着应和道,“我和阿灵本来就是夫妻一体,自然不会分开。” * 仙洲盛会已过。 辛夷计划着再过两三天,就离开织庾洲。 反正她在卿衡面前该刷的存在感已经刷了,剩下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而对她来说,赶在死遁之前跟微生澜好好培养感情才是正事。 毕竟她已经可以确认微生澜喜欢自己了。 虽然不至于情根深种,但起码在她的各种努力之下,好感度终于艰难爬到了85的关卡。 她觉得自己只要别作死,披好马甲,后面的问题就应该不会太大。 直到今天上午,青年陪着她去街上采买东西。 她在胭脂铺挑选香粉盒子的时候,微生澜的视线却频频越过她,看向不远处的红衣女子。 辛夷也跟着瞧过去,女子容颜俏丽身姿曼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刚要说话,脑海中就“叮咚”一声,“检测到重要剧情人物,琼烟已出现~” 辛夷:“……”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原主情敌。 她其实对琼烟这个魔族姑娘没有多深的感受。 当然谈不上喜欢,毕竟原主的过往悲惨也有她的一份力,但只要对方不影响自己攻略任务,她就可以尽量无视或者忽略。 可惜,女主光环是难以阻挡的。 哪怕是已经失忆的微生澜,还是会被她吸引。 琼烟也明显感受到了那抹视线,在看到微生澜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 但很快,眸中就缓慢浮出丝缕的明艳笑意。 结果刚想走过来说话,就看到了从身后揽住青年胳膊的辛夷。 少女穿着身浅蓝色流仙裙,发髻鸦黑,模样清秀,像是开在山野溪涧中的小花,嗓音软糯娇柔,“夫君,你帮我看看,哪种香粉盒子比较好看?” 她理所应当的挽住青年胳膊,理所应当的跟他撒娇,而对方并没有拒绝。 这让琼烟心底生出些古怪的不舒服。尽管她和青年都没见过两面,但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清冷、固执。 永远不会纵容姑娘的示好亲近,眉眼处冷若冰霜,就像她记忆中的青年剑修一样。 直到视线里看到女子逐渐离去的红色裙裾。 辛夷才缓缓舒了一口气,而在放开微生澜衣袖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像话本子里的心机恶毒女配。 绞尽脑汁的搞破坏,专门给男女主制造误会。 最后被所有人识破诡计,在唾骂与怨恨不甘中凄惨地死去。 但好在“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辛夷有些自嘲地勾起唇角,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愉快的表情,但微生澜就是能觉察出她在不高兴。 不仅上马车的时候没搭他的手。 买的杏仁糕也自顾自吃着,没打算分他半块,剩下的那些情愿拿到客栈后面喂仙鹤。 满地雪光,微生澜跟在她身后走。 看她发间的珠花步摇轻颤,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清浅的咯吱声。 少女走在前面,清秀明丽的小脸上红唇咕哝着,似乎在不满地说着什么话。 走过一道垂花拱门,旁边挂着霜雪的枝条垂下来,蹭在她白净额头上,被她有点儿不高兴地蹙着眉拂开。 微生澜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但他的视线就是移不开。 心脏有种不断被填满,又不断塌陷,以至于快要完全失序的感觉。 沉默之中。 辛夷有些无力望天。 她已经在内心吐槽到口干舌燥,就想等着对方说句软话哄哄她。 没想到微生澜像个榆木疙瘩,根本就不解风情,别说哄她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但这次她不想主动妥协。 就算是正常恋爱,也没有一直恩爱甜蜜的,总要适当的晾一晾他,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此这种冷淡状态,就那么维持到了晚上。 她松掉发髻,解了外衣躺在床上,心里正纠结着等会儿对方抱过来的时候是欲拒还迎挣扎两下,还是勾着他厮磨亲吻。 屋里地龙烧得暖暖的,辛夷身上只穿着一件杏子红的小衫。 琉璃灯罩里的火烛柔和晃动,映出她身体曲线的曼妙轮廓,就在这个时候,微生澜走过来了。 没想到他只是站在榻边静默片刻,并未解衣。 然后扔下一句他要去寒泉沐浴,让她早点休息不必等他,就推门离开了。 冬夜?寒泉沐浴?? 辛夷忍不住从榻上坐起来,灯烛下,贝齿咬住唇瓣:就算真的要躲她,也不必找这种拙劣的借口吧? 她无语凝噎。 最终还是决定穿好衣服,去外头找他。 不过外衫刚拿在手里,笃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辛夷以为是微生澜去而复返,于是想都没想的过去开门,亮晶晶的杏眼弯起来,“你……” “怎么是你?” 张映清也懵了,他没想到辛夷会只穿着小衫就来给他开门。 被她这么一问才猛然回神,本来正常的脸色瞬间变红,眼睛也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这是芍药花露,掌门师尊特意让我送过来的,你、你收着!” “哦。” 辛夷正打算道谢,结果少年还不等她开口就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 辛夷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她回去屋子里换好衣服,把芍药花露收进包裹里,然后就下楼去找微生澜了。 仙洲的客栈实在很大。 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所谓的寒泉在哪儿,于是只好求助店小二,这才知道在客栈的竹林后面,就有那么一方天然寒池。 这么看来,微生澜或许也不算骗她。 起码真的有这个地方。 她想到了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微生澜自渎。 寒池之中,水汽缭绕。 貌美高洁的青年乌发披散,月白的里衣湿透,露出后腰上起伏的漂亮红痣。脖颈仰起,似乎是已经疏解过一回。 但他手里握着的丑陋,仍旧…… 辛夷耳根红透。 尤其是听到青年溢出的呻。吟。 按理说,她应该转头就走的。 但只是犹豫了两秒,就被寒池边的青年察觉到,幽微漆冷的凤眸睨过来,正好撞见少女红透的那张脸。 第59章 该来的总会来 好了。 这下彻底走不成了。 辛夷和寒池中的青年面面相觑,视线率先有些承受不住的躲避开。 她颊上的烧红不是假的,主要是没想过微生澜会用那张清冷高洁的俊脸自渎,她以为微生澜是不重欲的,更加不会背着她做这种事。 原剧情线中,原主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哄骗他双修,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就算这段时间都睡在同一张床榻上,她也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第90章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剧情线出bug了? 月色婆娑下,寒潭渺渺。 少女穿着件浅蓝色的曳地流仙裙,兴许是着急出门寻他,鸦黑乌发只是用朱红丝绦潦草拢起来,此刻正咬着唇瓣,满面绯红的站在离他不远处。 她脸颊秀丽。 眉眼却不住低垂着,看得出心里正在承受煎熬,纠结犹豫着要不要就那么转头离开。 微生澜控制住浑身战栗的感觉。 仿佛只要被她那双清灵毓秀的眼眸注视,就可以将方才的欲念欢愉推到顶峰,他忍下喉间快要溢出的喘息,竭力不要吓到她,喑哑着开口,“阿灵,帮帮我。” “怎、怎么帮?”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可现在这种情况,那个“帮”字不管她怎么理解都不可能清白罢。刚刚只不过是匆忙一瞥,她却仍旧记住了青年被寒池湿透的月白色里衣,腰间起伏的漂亮红痣,还有那被他掌心包裹住的庞然巨物。 不算漂亮。 起码和他清冷俊秀的样貌比起来,是两个极端。 那一瞬间,辛夷脑子里浮现出很多。 如果微生澜没有受伤失忆,不曾被她哄骗着以为是夫妻,那么他现在就仍然是青云宗里最惊才绝艳的小辈剑修,是卿衡最器重的徒弟。 就像她梦境中见过的那样。穿着霜雪似的白衣,俊美却又冷淡寡言,仿佛永远不会为哪个姑娘流连驻足或者投入感情。 不过哪怕心底里并不喜欢她,也会因为尊师重道,在每每见到她的时候抬起漆眸,恭敬喊一声师娘。 然而时移事迁,她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所以就算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起码在旁人看起来是这样。 竹林深处,寒池寂静。 或许是因为她的视线停驻在狰狞处太久,青年掌心的物什竟然轻微跳动了两下。 然后变得更加膨胀,压抑的喘息也快要挣脱桎梏,但他表面上还是维持住君子如玉,除了脖颈上的潮红汗意更加明显,瞧不出太多异常,“你过来些,阿灵。” 辛夷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他咫尺之遥。 说实话,她心里根本没有做好会跟他发生那种事的准备,起码今夜没有。 尤其还是在露天的寒池之中,就算没有人会过来,也超出了她能承受的心理预期。 不过微生澜却并没有继续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只是抱着她的腰平复了一会儿。 臂弯逐渐箍紧,然后用喑哑的声音道,“别害怕,我知道那处很丑,如果阿灵实在不想看的话就转过身去。” “我可以自己疏解。”他道。 辛夷虽然不知道青年具体想做些什么,但听到他如此说,还是没忍住暗自松了口气。 于是假装犹豫片刻,这才稍微推开他的怀抱,在寒池旁边侧身。 两人的距离仍旧挨得很近。 只不过辛夷此刻完全背对着他,所以不能看到正在发生的那幕景象,只能依靠听觉去推测。 她听到自己裙裾在石径上拂动,池水轻溅,不断发出暧昧的窸窣摩擦声。 甚至因为离得太近,就连她的绣鞋罗袜都被泅湿了边缘。 辛夷听着身后难以压抑的青年喘息,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裙裾从他手上扯掉。 不过也只是刚开始觉得煎熬,后面时间太久了,她也就逐渐有些麻木,尤其是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站姿,双腿沉甸甸的异常发酸。 又过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好了吗?” 微生澜的动作停了一瞬,语调含着湿漉漉的叹息,似乎轻笑,“没有,辛苦娘子再忍耐片刻。” 辛夷被他这声娘子叫得耳朵发烫。 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指就被含住,寒池里的水又开始不断溢出来,酥麻的感觉从被啃噬的指尖传来,让她泄了力气似的有些站不住。 夜幕寂静幽深。 就连点缀其间的星子都少,只有一轮月亮。 辛夷忍受煎熬了片刻。 终于狠下心将身后那人推开些,然后就着月色低头一看,发现上面果然有许多或深或浅的牙印。 正当此时,身后青年湿透的臂弯忽然将她抱住,隔着裙裳都能感觉到透骨的冷意。 他的嗓音仍旧喑哑,却能听出来克制下的汹涌与祈求,“好难受,阿灵再帮帮我。” 辛夷抬头望天。 她的脸色也早就绯红到不能看,天人交战了许久,还是深呼吸着点点头,“知道了,不过你先放开我。” 微生澜得到她的许诺,很听话的将手臂松开。 但灼热视线还是死死的笼罩在她身上,危险浓稠,像逐渐收紧的蛛网般密不透风。 辛夷并没有打算赖账。 她努力忽略身后的那股视线,克制羞耻,然后将自己身上的小衣解了下来,带着温度的布料滑过身前,连同上面沾染的木樨花香。 “用这个吧,这个料子软一些。” 青年伸手接过去,将柔软的布料攥成一团。 随即喉咙间哼出清浅的笑,似乎是觉得她的举动过于可爱,“阿灵,我想亲亲你。” 都到这个地步,辛夷早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终于还是踟躇着近前两步,抬起纤细藕臂抱住他,忍着刺骨寒意,无比温软乖顺地奉上了自己的红唇。 …… 等到结束的时候,辛夷脑子里已经昏昏沉沉。 她的裙襟早就开了,就在方才亲吻的过程中数根蜿蜒的白藤藤条顺着衣襟探进来,没了小衣的遮挡,粗粝冰凉的叶子不断抚弄在她身前柔腻处,像是拢起又散开的手掌。 甚至在离开的时候,留下浅绿色的清液。 她有些失神的低头去看,果然看到了让人面红耳热的痕迹。 至于她小衣上的棠花刺绣,也早就被染成斑驳淅沥的玉兰色,此刻被凄凉地扔在寒池边上。 不仅脏,还皱得不像话。 就算微生澜帮她洗好,她也完全不想要了。 发生过这样荒唐的事,两人间的氛围也开始变化。 对于辛夷来说,就是夜间躺在他怀里的时候再也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鼻间都是他的气息。 想动又不敢动。 最后只能被抵着脖颈厮磨,被亲到锁骨的时候,她的神思已经有些迷乱。 直到对方克制地停下。 薄唇蹭着她滚烫泛红的肌肤,用恋慕且取悦的语气跟她说,“我快要想起来了,阿灵。” 辛夷原本还在浑噩,听到这话立刻清醒。 沉默中反应了大概两三秒,才呼吸缓滞的轻声发问,“你……你都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送我玉佩。” 微生澜说着抱紧她,带着哼笑,“可惜只有模糊的轮廓,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从前的事全都想起来。等到那时候,我们做回真正的夫妻好不好?” 她屏住呼吸。 良久之后,终于点头答道,“好。” * 翌日,天高气爽。 就连檐下的鸟雀都更加欢实,叫声阵阵清脆。 辛夷很倒霉。 因为她在去找卿衡辞别的路上,被秦墨绑了。 她打死也没想到,只是想在前夫面前最后刷一波存在感,竟然会遭歹人毒手。 甚至她的半只脚已经快要踏进芍药居,结果还是被绑了。 等到她双手双脚被捆仙绳绑着,布条堵住嘴巴,扔到水阁中地上的时候。 终于笃定了自己今天可能要完蛋。 因为在她面前不远处,正摆着缓缓煮沸的温水,以及躺在白色绸布之上的锃亮 刀具。 可能是注意到她过分惊恐的眼神,秦墨善良的解释道,“不用害怕,这些都是等下要剜去姑娘仙骨的刀具,既然姑娘之前救过月浓一次,不如好人做到底,将这身仙骨也予了我妻。” 辛夷:“……” 这说的是人话吗,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它十二万分马后炮的,跟她打起了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补丁,可惜辛夷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 然后她终于在系统的提示下,想起那个有关芍药花会的传闻。 ——所谓的凡人姑娘,和那只报恩的狐狸。 原来戚月浓从来没死,她和自己的夫君也没有留下什么子嗣。 秦墨就是那只狐狸。他为了给心爱的娘子续命,每隔五十年都会给戚月浓换一次仙骨,甚至不惜把她变成神识混沌、不人不鬼的怪物。 而辛夷好巧不巧。 早在那夜伸手救下戚月浓的时候,就被赶来的秦墨盯上,成了他今日为娘子更换仙骨的备选。 辛夷挣脱不开捆仙绳,只能睁大眼睛呜咽地倒在地上,看着对方将刀具的锋刃浸入沸水之中,反复清洗涤荡。 然后在烛火跃动间,朝着她走过来。 第91章 刀尖锋利,即将毫不留情地刺破她颈侧肌肤。 辛夷知道有系统在她不会死,但还是会因为恐惧而开始退缩挣扎。 “宿主顶住,我先给你开个痛觉屏蔽,微生澜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辛夷奋力挣开对方提着自己衣领的手,在地上滚了几圈。 发簪都狼狈掉下来,她喘息着愤怒回道,“痛觉屏蔽管个屁用啊!你没看他现在是想杀了我吗!” 到了这种时候,不能完全指望这个垃圾系统。 辛夷被捆仙绳捆着活动受限,只能一边在地上艰难滚动,一边从衣袖间摸出防身符纸。 然后瞅准时机,在对方再次趋近的时候朝他要害处砸了过去。 没砸晕,但好歹让秦墨脸色苍白着踉跄了两步,主要是他毫无防备,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猎物”还能反击。 辛夷不断垂死挣扎。 同时心里拼命祈求着微生澜能快点找过来,因为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终于在她被对方狠狠踢倒在窗边,呕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砸落地面之时。 房门被人踹开。 意识昏沉间,辛夷先是看到了卿衡的脸。 等到被青年捞进怀里之后,她才看到了姗姗来迟的微生澜。 最重要,也最让她心凉半截的是。 微生澜脸上没戴面具。 辛夷能感受到卿衡明显的怔愣,甚至抱着她的手都下意识收紧了两分。 似乎还喊了那么一声,“阿澜。” 第60章 死遁 秦墨估计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差点儿要得手的时候,会发生这种棘手的意外。 而且不管他如何负隅顽抗,都完全没有胜算。 与此同时,原本绑住少女的捆仙绳被斩断。 她努力抬起衣袖擦擦唇边溢出的血迹,清秀的小脸苍白,撑着胳膊伏在地上。 完了,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说什么也不会偷偷给微生澜传灵信。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卿衡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认得出自己悉心教养的徒弟,刚才耳边那声饱含恍惚的“阿澜”,更加不会是她的幻觉。 屋子里缠斗的声响愈发激烈,不仅罡风阵阵,剑意也缠绵不休。 而且很诡异的,不管阵法如何变幻,都丝毫没有波及到角落里少女的方向。 辛夷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好在局势明显,微生澜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她看到血浆在秦墨脖颈处喷溅,对方根骨尽碎,像蛇皮一样软绵绵倒在打翻的沸水旁边,错愕而又怨毒不甘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蓝裳青年踏着满地血水朝她走过来。 他的剑刃还在滴着血,俊脸上的浓稠戾气在看到她的那瞬间变得透着惨白。 短短瞬息,辛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之中。 她缩在微生澜怀里,手指因为胸腔处的疼痛攥紧了他的衣袖,颤巍巍喊出那句,“夫君……” “谢谢你救我。” 那副委屈依赖的模样,只有当着心爱人的面前才能展露。 与此同时,卿衡正在身后蹙眉看着。 他自认绝对不可能看错,那个小心翼翼抱着少女听着她喊夫君的青年,就是他最器重的弟子微生澜。 他什么时候娶得亲? 为什么下山斩妖才不过短短几个月,他竟然好像忘了有过自己这个师尊?哪怕已经碰面数次,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坦白面具之下的真容。 这不正常。 无论怎么解释,这件事都太不正常。 然而卿衡刚朝他们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 倒在阿澜怀中的少女就眉心紧拧,猛地呕出一口鲜血,随即苍白着脸昏厥过去。 * 织庾洲,客栈。 厢房里安神的炉香袅袅,案边还摆放着一碗只剩残渣的汤药。 等到辛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 奇怪的是微生澜不在房间,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疼。然后视线微垂,落到窗棂前盛开的两枝窄瘦白梅上。 但她这种茫然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系统提醒她,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卿衡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应该是想着等她醒了,有些话当面问清楚。 辛夷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后面的剧情线还要继续进行下去,所以她必须赶在微生澜戳破她的谎言之前,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原剧情中,她的死遁时间应该是在仙洲盛会的小半年后。 现在看来,必须要提前了。 鉴于她正在伤病之中,行动起来难免困难,系统同意给她开个金手指。 比如给她自动通关死遁情节,在旁人眼中她会像原主那样偷偷跑到妖魔之境,然后死在狼妖围攻下。 到时候身死魂消,连尸骨都没有。 就算微生澜真的识破谎言,想要转过头找她算账都没办法。 不过…… 系统稍微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她,“宿主真的不打算死遁之前,再见微生澜最后一面?” 辛夷听完做出个暗自思忖的表情,然后认真摇头,“还是不了,比起见他最后一面,我更怕夜长梦多。” 无数的狗血抓马电视剧告诉她:反派不仅死于话多,还可能死于夜长梦多,她不想踩中这个倒霉定律。 几乎是她话落的瞬间,周围时空就迅速扭曲起来。 辛夷觉得自己像被极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吸进去了一样,不仅整个身子陷入失重,胃里还一阵翻江倒海。 最后她“啊!”的一声。 砸在了城郊树林的一棵老树上,脑袋不小心磕到枝干,震得叶子上面的积雪簌簌往下掉,狼狈落在她光洁莹白的额头上。 辛夷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 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晕头转向,恨不得把系统揪出来打一顿。 更恐怖的是爬起身的那瞬间,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缓慢裂开的声音。 天杀的,总不能是她的肋骨或腿骨吧?虽然痛感不算强烈,但她真的听到了预感不妙的响声。 好在系统那边已经快速捋完剧情进展,欢脱解释道,“放心吧宿主,你的肋骨和腿骨都没断,全都好好的待着呢!” 辛夷:“真的吗?” “是你的半副仙骨出现了裂痕。” 辛夷:“……………” 接下来的时间里,系统终于通过孜孜不倦的解释,让它的宿主接受了这个残酷现实。 那就是因为时间大法的缘故,原主先前阴差阳错才勉强补好的半副仙骨,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痕。 而她当前所处的时空,正是死遁后的第五十年。 五十……年?好吧,修仙界的时间向来属于非自然范畴,不能用常理来推算。 辛夷只能对于这一切坦然接受,然后她想到什么,后知后觉的摸摸脸。 说实话她其实有点儿摸不出来,正常人都是一个鼻子俩眼,于是只能求问系统,“既然这样,原主的易容术是不是也已经解开了?我现在到底是师妹的模样,还是阿灵的模样?” 很快,系统商城的一面镜子出现在眼前。 锃亮锃亮,伴随着系统那说不清是萌贱还是纯贱的声线,“嘻嘻,当然是易容之前的脸~” 辛夷也终于看清镜中女子的模样。 原身是一副钟灵毓秀的长相,清丽绝俗,明明美得惊心动魄,偏偏眉眼间的气质却又那样温柔无害,仿佛是泼墨点漆的美人画卷上,不经意地落了一层薄雪。 她扯起嘴唇笑。 眉眼间的那层薄雪就倏然融化,俏丽而生动,变成了涓涓细流。 辛夷隐约想起了原剧情中,虽然卿衡觉得自己这位师妹性子古板,但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她的美貌。 如今看起来,确实是无可指 摘。 镜子很快收起来,辛夷也直起身子。 她不经意踩断地上的残雪枯枝,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原主的那些执念和凄惨结局,终究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唏嘘之后,又开始发愁。 主要是为了微生澜,这都五十年过去了,对方肯定早就知道了她骗子的事实,对她的感情能剩多少还未可知,或许降成了负数也说不定。 但转念一想,负数也总比清零好!毕竟恨比爱长久吗,这道理放在她和微生澜身上也是一样。 辛夷自我安慰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询问系统:微生澜当前对她还有多少好感度? 谁知道系统查询之后,半晌没回答。 辛夷:“……” 她刚才只是假装豁达,不会真的是负数吧。 死遁之前好不容易才刷到85,要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她真的会碎掉。 就在她逐渐心如死灰的时候,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而且是积攒了整整五十年的重复响起。 第92章 刚开始的好感度是骤降到32%,后面开始缓慢回升,然后接着往下降。 甚至某个时刻已经彻底跌破零点,真的降到了负数的程度。 辛夷胆战心惊的听着。 她也不知道具体听到了哪年哪刻,跌宕起伏的好感数值终于变得稳定,然后以小数点的形式继续往上攀升,直到终于突破100。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微生澜好感度100%达成!!” “检测到微生澜好感度100+” “检测到微生澜好感度100++++,检测到微生澜好感度100+++++++……” 隆冬的山林无限寂静,天阔云清。 就连几只停在枝头上歇脚的绿色雀鸟,都默默缩紧了翅膀。 唯有站在皑皑雪地上的素衣少女,表情逐渐茫然。 她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但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从前听过的渔夫和魔鬼的故事。 明明渔夫救了祂,祂却想杀了他。 魔鬼说自己曾经发誓:如果谁在一百年内救了祂,就让他荣华富贵;两百年的话,就让他获得无数的地下宝藏;三百年的话,就满足他三个愿望。 直到希望被反复磨灭的第一千年。 仍然没有人来救他。于是魔鬼愤恨地发下毒誓:“今后不管是谁救了自己,都一定要杀了他。” 辛夷胸腔处有些酸涩,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但平复之后,又隐约觉得庆幸,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再试图攻略微生澜,也省得以后从这个小世界脱身的时候纠缠不清。 想清楚这些之后,她呼出一口气。 心里计划着应该如何去往青云宗,因为据系统刚才给出的信息,可以确定她现在仍然身处织庾洲,就算御剑前往,也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到达。 而且她现在仙骨出现裂缝,身子肯定吃不消,也就不能像寻常修士那样长时间御剑。 否则的话,兴许还没等她到青云宗,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中途昏厥过去。 辛夷边走边想,在此过程中,缀在她腰间的鸳鸯佩也跟着叮咚作响。 等到快要走出山林的时候,她终于愿意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那块儿轻晃不停的鸳鸯佩。 这是仙洲随处可见的小玩意儿,玉料很差,并不值钱,当初买下它也不过是为了哄微生澜开心。 现在当然是没什么用处了,留着它只有累赘。 辛夷本来想解下来扔掉。 等拿在手上的时候,视线却不自觉扫过上面镌刻的那个小小的“澜”字,她终究还是紧握片刻,把它收进了自己的香囊中。 算是留个念想吧,不管怎么说,她都做过微生澜一段时间的妻子。 哪怕已经结束了,也可以留个念想。 * 申时刚过,天色还算清明。 辛夷运气极好,顺利搭上了那艘去往青云宗的鲸舟。 她觉得自己这次够聪明,总算没忘记在离开之前多揣一点灵石,要不然现在身无分文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发愁。 可能是因为心情舒展的缘故,就算听到了丧气的消息,也不觉得有什么。 比如系统告诉她,卿衡最近有和那个魔族姑娘旧情复燃的苗头。 因为按剧情线的进展来看,琼烟已经假扮青云宗弟子混进去有段时间了,而且和卿衡属于彼此都知道,但是目前谁也没有戳破的拉扯阶段。 辛夷听完抿唇笑:这样啊。 这样也不碍事,反正她最喜欢棒打鸳鸯了。 就在她思忖间,身边忽然走过来一个陌生少年,穿着身金粉相间的弟子服。 按理说男孩子穿这种颜色的衣袍,多少会显得有些阴柔,但他唇红齿白,眉眼笑意灿烂,倒是像个有点害羞的小正太。 少年耳畔微红,有些磕绊地跟她做自我介绍,“我叫骆清竹,是合欢宗新入门的弟子,想问一下姑娘……想、想问一下道友名讳。” 他默默注意她好久了,本来只是随意一瞥,没想到眼睛看到之后就再也移不开。 鲸舟上其他宗门的弟子都是结伴而行,只有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而且没有穿任何宗门的弟子服,所以看不出是哪门哪派。 辛夷看得出来少年是在搭讪。 但他举止礼貌,倒是叫人生不出恶感,所以她也弯弯唇,“辛夷,现在要去青云宗。” 骆清竹被她的笑迷了眼睛,脸色更红。 但据他所知这艘鲸舟上的大部分修士都要去青云宗,因为这次的仙门大比就在青云宗进行,于是他继续问,“那……辛夷姑娘,准备去青云宗做什么?” “寻我夫君。” 这句话落下之后少年脸上的笑意瞬间熄灭几分,眼底更是遍布失落,接着魂不守舍的应和了两句,就那么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而在骆清竹转身的时候,辛夷听到了不远处某个姑娘的讥诮笑声。 她抬眼望过去,看到那姑娘的身上也穿着金粉相间的弟子服,跟骆清竹一样。应该是合欢宗的弟子,可能是少年的师姐或者师妹。 辛夷隐约明白几分,于是就不再多看。 暮色渐晚,云雾之气时隐时散。 眼看着就要抵达芳何洲境内,那些围聚在一起的宗门子弟纷纷掩饰不住激动神色,翘首以待地讨论了起来。 除了讨论这次仙门大比的胜负率,更多的则是围绕着青云宗展开。 辛夷本来还在捧着脸看话本子,耳朵里却不停的钻入“微生澜”的名字,让她想忽视都困难。 “我这次运气差,要对上的是星辰阁的鬼僧,估计是没什么赢的希望了。好在有机会见到微生澜,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说起这个我都要羡慕死了,怎么输都是输,还不如输在微生澜的剑下,以后传出去还能吹牛说自己跟微生澜交过手呢。” “这次跟他对上的好像是幻境宗的容婵,据说她幻境修得特别好,兴许能多过几招。” “扯吧,上上次幻境宗派出的赵琉不是修为更高,还不是没两下就被打得灰头土脸!除非青云宗的掌门仙尊亲自出场,否则应该没什么相持的希望。” “尊师重道懂不懂?就算仙洲讲究实力说话,但哪有徒弟朝师尊挥剑的?” “那……” 其中一个姑娘脸色绯红,眼神微闪,“你们说等会儿到了青云宗,有没有可能今天就看到微生澜?” 另一个女修见状笑起来,戳破她的心思,“看到又能怎么样?除非你美到山崩地裂,或者干脆生了一副和他亡妻相似的脸,否则还是趁早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唉呀,我就想想嘛~” 风卷云涌,鲸舟继续前行。 终于赶在夜色深浓前,抵达青云宗的巍峨山门。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那个身姿羸弱的貌美少女因为拿不出灵贴而被拦住。 她试图解释,可因为说出的话过于惊悚而没人相信,无奈之下她只好提剑转身,然后狠狠劈裂了山门前的石碑。 “好了,这下可以叫你们掌门过来见我了。” 少女笑眯眯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柔和,“我当面跟他解释,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师妹。” 第61章 掉了鬓边珠花 青云宗是仙洲大宗,山峰隐于云雾之中。 昨夜里方才下过一场寒霜,今晨又飘起细雪,连带着竹林间的新叶都沾染了一股肃杀之意。 只不过最瞩目的,却是立于池边洗剑的青年。 长剑入水,血色滟滟,没多久就随着层层的水波漫开,泅得满池子红。 “你若是再勤勉点,秘境里的妖兽都要给你杀净了,还拿什么来做新弟子们今年的宗门考核?” 陆展仪站在一边叹息出声,同时无奈带笑地瞧着师弟身上的那袭蓝裳。 心底暗自思忖着:果然还是得看样貌,微生澜生得清俊绝伦,漆眸薄唇,哪怕不着雪衣也是一身的出尘仙气。 可惜是个没意趣的。 自从那次随着师尊离开织庾洲,回到宗门,就愈发地沉默寡言,瞧上去倒是比他这个做师兄的更加积威深重。 微生澜将手里长剑从剑池中捞起,淡漠起身。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风雅,根本不像平日里对敌人见血封喉的一樽杀神,“师兄过来找我,可是有事?” 陆展仪这才正色,跟他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你应当也听说了罢?师娘昨夜回来了,眼下就住在主峰的清平洞中,你要不要随我去探望一二?” 师娘回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青云宗上下都知道,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陆展仪是不相信的,甚至怀疑过旁人在同他开玩笑。 那个早就应该死在魔窟的人,怎么可能活着回来?而且还是时隔五十多年之后。 怕不是哪里来的骗子细作,竟然不知死活地找上了青云宗掌门,还想要妄图假扮他们的师娘!但这些疑虑在听说师尊将对方安置于清平洞之后,又悉数消退。 第93章 宗门之中谁不知晓,清平洞是他们师娘的曾经住所? 昨夜里师尊闻声赶过去之后,不仅没有将那“骗子”就地羁押起来,反而待她如此珍重,难道真的是芳魂归来? 陆展仪实在想不通,便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正在蹙眉思量间,就听到身侧青年没什么情绪的凉薄开口,“不必了,眼下她应当更愿意和师尊独处,何须前去打扰?” 陆展仪闻言一愣,觉得这话说得也没错。 毕竟按照师娘从前的脾气秉性来看,但凡有师尊在场,她的眼里心里都是断然装不下第二个人的。 哪怕后来因为魔族妖女受了情伤,对待师尊也是痴心不改,从来没有半分怨怼。 思及此处,陆展仪的视线却忍不住落到旁边容貌清绝的师弟身上,甚至隐约中带了一丝怜悯。 当年微生澜发妻身亡之时,他恰巧跟着师尊游历于织庾洲的芍药花会。 也算是误打误撞的做过见证,目睹了师弟疯魔癫狂的模样,说严重点就是心脉大逆,惨白着脸呕血不止,差点跟着那个被狼妖撕吃到骸骨都不剩的少女一起了断。 他以为师弟是向来眼高于顶,疏冷孤绝、且眼中从来没有半分情欲的天之骄子。 谁料竟然有一天,也会为了某个姑娘露出那般慌张无措的苍白神情。 甚至在恢复记忆的最初,微生澜都是不愿意跟随他们回到宗门的。 他的恨意与戾气太重,差点入魔,要不是有师尊帮他强行净化灵台,估计早就偏离修仙正途了。 好在最终师弟还是改口,同意回到宗门。 只是自此之后好像换了个人,不管师尊如何敲打追问,他始终对于亡妻的事情闭口不提,仿佛将那段前尘往事从记忆中彻底抹去。所以时至今日,也无人知晓他当初为何会潦草娶妻。 陆展仪见他实在不感兴趣,只得叹了口气,“那好罢,既然如此,我自去探望。” * 青云宗主峰,清平洞。 窗棂两开,庭前花草葳蕤,药炉的清苦被沁人心脾的幽香吹散,静雅平和。 药师峰的两个小弟子刚走,辛夷也没什么推辞地乖乖喝完汤药。 虽然她没打算在这里活上千年百年,但既然是对身体恢复有益处的,她也不会傻到拒绝。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少女挂在唇边的温柔得体笑意也开始变浅。 她垂下眼眸,把弄着案间梅兰笔架上的一管狼毫,脑子里却缓慢浮现出昨夜里的景象。 虽然听起来有些浮夸,但她昨晚确实是在山门跟前,陪卿衡演了一出久别重逢的深情戏码。 卿衡见到她的瞬间先是震惊、愕然,然后眼底泛出酸楚泪光,最后才是像对待妻子那样紧紧抱着她。唐突是唐突了点儿,但破天荒的没有端着仙尊架子,也没有顾虑旁人眼光。 辛夷看得出来对方有很多话想问。 不过她一路辛苦劳顿,只是捡重点敷衍回答了几句,剩下的如果卿衡想听,她再编就是了。 好在卿衡怜惜她的疲惫,望着她满眼心疼之色,倒是没有再过分的追问下去。 或许是出于愧疚,也或许是出于失而复得的惊喜,卿衡待她极为紧张关切,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补偿给她。 但辛夷也还记得,原剧情中原主也曾经有过这番待遇,只不过到了最后,结局仍旧凄惨。 所以她不能抱着万事无虞的心态,也不能觉得卿衡这些易碎的好感,可以任她消磨。 清平洞中,满室寂静。 她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只尘封已久的妆匣。 打开来看,里面果然躺着只玉色香囊。 虽然成色有些发旧,却洁净完好如初。记忆中是从前某次下山游历的时候,卿衡买给原主的第一件礼物,她舍不得佩戴,就一直放在妆匣里头妥帖收藏着。 辛夷把原本系在腰间的那只取下来,绳结扯松,拿出装在里面的鸳鸯佩放到玉色香囊里,然后再把它重新系回到腰间。 等到做完这一切,外面有小弟子轻声敲门,说是师尊正在玄极殿等她,有东西要送给师娘。 辛夷听着那声恭恭敬敬的“师娘”,神色有些复杂。 因为有系统的加持,所以她知道在原主跌进魔窟之前,其实就跟卿衡提过和离。 她当时想的是:既然师兄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喜欢自己,不如放过彼此,也好过熬成一双怨侣。 而卿衡则在多次哑声询问她之后,也点头答应了,他知道师妹是想成全自己。 然而这次回来之后,两人都默契的没提那件事,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门外的小弟子可能见她久不应答,又催促似地喊了声,“师娘?” 话落,辛夷终于推门走出去,朝他笑笑,“走罢。” 数峰环绕,雾霭流岚。 一路走过去遇到了不少穿着白色宗服的弟子,腰间都是浅青色云纹,身姿挺拔,仪态规整。 辛夷对此的感受是:谁说修仙之人不八卦的?他们好奇探究的目光都快黏在她脸上了。 也有忍不住低声议论的,窃窃私语就那么伴着风声送入她的耳中,“师娘竟然生得这副模样,怪不得能让素来清冷威严的师尊为她失态!” “话虽如此,但不是听说跌入魔窟了吗,可我看师娘一点儿事都没有哎。” “谁知道呢,或许是上天眷顾……” 等她到了玄极殿跟前,四处已经围满了人。 辛夷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先前在鲸舟上偶遇的合欢宗弟子,主要是他们穿着金粉相间的弟子服,哪怕在人群里也实在打眼。 如此想着,恰巧撞上了骆清竹投来的视线。 少年生得秀若好女,唇红齿白,此刻正有些失魂落魄地将她望着。 辛夷面色如常的移开了视线,接着越过各个宗门的弟子,来到卿衡面前。 青年男人的手边正放着一把岱赭色灵剑,剑身细长,剑柄处还用玉石点缀,瞧上去极是漂亮。 见她 过来,卿衡将灵剑递了过去。 清逸的俊脸上神态柔和,带着浅浅笑意,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语声说,“这是你我当初成亲之时,从剑池中选中的一双灵剑,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它悉心保存着,现在师妹既然回来了,便也可以物归原主。” 辛夷抬眼看他,思忖片刻。 明白他是想借此机会向所有人坦白她的身份,好堵住可能产生的诸多猜疑,以及闲言碎语。 既然是好意,她哪有推辞的道理。 于是将那把灵剑接过来,唇边也挽起一个笑来,“谢谢师兄。” 只不过她刚拿在手里,还没出鞘细看,就被一道娇俏讥讽的女子声线打断,“既然掌门夫人自称运气好才能从魔窟里活着爬出来,不妨给我们传授一下经验,也好让大家验明真假!” 转头望去,是一个穿着青云宗弟子服的少女,对方模样陌生,却也是仙洲里罕见的花容月貌。 这话带着怒意,似乎在暗指她是个赝品。 话落,周围瞬间响起了一阵窸窣起伏的议论声。毕竟修仙界中人也只是修仙,而不是无情无欲的真神仙,大家都有好奇心。 尤其这话头还是青云宗自家弟子挑起的,就算卿衡事后生怒,这把火也烧不到他们身上。 而且好不容易有青云宗的笑话瞧,不看白不看。 辛夷听到耳边议论声,抿唇不语,干净的杏眼却静静望着朝她发问的少女。 她几乎可以确认,对方就是前段时间易了容貌混入青云宗的琼烟。 对于她的存在,卿衡其实是知晓的。只不过现阶段彼此没有戳破罢了,若是她没“诈尸”,两个人旧情复燃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对于琼烟来说,她应该就是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碍眼的绊脚石,当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见她愣神不答,琼烟以为是做贼心虚。 于是愈发觉得自己猜中,哼笑出声,不留余地继续追问起来,“掌门夫人既然活着,为何中间的几十年都没想过露面?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着仙门大比的时候回来?” 众目睽睽之下,辛夷却没有立刻辩驳。 她仿佛被琼烟的咄咄逼人给吓到,表情温静无害,好半晌也只是轻咬着绯唇,有些茫然无措的喊了声,“……师兄。” 卿衡当然是忍不住满脸疼惜,护在她身前。 转而对着座下诘问的那个少女沉了脸色,语调微寒,很不耐烦地蹙起眉,“出去领罚。” 琼烟听完之后,有些不可置信。 她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就那么缓缓瞧着他红了眼眶。 “出去。” 这天所有人都看到,玄极殿的那个少女咬着唇负气跑出去。山间的风很大,还夹杂着落雪,琼烟抹着眼泪跑出去,撞见微生澜。 可惜青年只是脚步略微顿了一下,根本没有关心她的打算,害她停住脚步,气恼得在他身后咬牙喊了声,“微生澜!” 第94章 琼烟其实在他面前露出过真容。 但微生澜看到后却是丝毫没有反应,仿佛对她和卿衡的事,完全没有探究的兴趣。 而且自从他恢复记忆之后,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多少会跟她有些亲近,这次回来却只剩下漠视冷淡。 甚至从前送他的那块生辰玉佩也不见踪影,而是换成了品相极差的鸳鸯佩,猜也知道,八成是他那个亡妻送的。 想到这里,琼烟有点想要讥笑:卿衡命好,死了的师妹还能复生,对方竟然能从魔窟里活着爬出来。 但微生澜没有这个好命,他的发妻可不会死而复生。 * 暮晚时分,落雪仍旧没有止息。 辛夷穿了厚实的白净袄子踩在雪地上,身旁是怕她觉得无聊,所以带着她在宗门内到处游逛的弟子。 山风吹得微冷,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 辛夷伸手拂开横斜逸出,遮挡在面前的那枝白梅,听着耳边少年跟她介绍,“师娘,这处就是我们平时做秘境试炼的地方,不过不能再往里面去了,恐怕会有机关或危险。” 林子里头黑黢黢的,月色却皎洁,映在入口处的那丛灌木小花上。 辛夷收回将要踏出的脚步,连带好奇的视线,想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去吧。 然而还没等她转身离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类似于妖兽的痛苦嘶鸣,某一瞬间,似乎连吹过来的风里斗带上了浓郁的血腥气。 辛夷身体僵硬,仗着身边有青云宗的弟子陪同,壮着胆子近前去看。 手指刚扶上垂落遮掩的藤蔓,罡风剑意陡至。 她躲闪不及,只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短促惊呼,“师娘!小心!!” 凛冽剑意擦着她的面门过去。 带着未干透的妖兽血迹,溅到她莹白如玉脸颊,随即“铮”的一声,长剑插在身后雪地上,将她鬓边的珠花也碰掉了。 她呼吸急促,脸色微微发白。 然后看到从幽暗处缓步走来的俊逸青年,一身蓝裳,气质冷得几乎要和雪地融为一体。 唯有那双漆眸,是不沾染半分情绪的黑。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辛夷脸上,许久,才终于蹙眉开口,“师娘。” 第62章 说不出的嫌弃 修仙界的时间不算时间,微生澜跟五十年前的样貌并没有多少区别。 只不过眉眼更加疏冷,以前就够情绪莫测了,现在更加是一块徒有貌美的冰坨子,不知道有哪个姑娘敢轻易靠近他。 辛夷的心脏突突跳,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 好在微生澜的视线很快移开,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 “夜黑风大,方才没有看清师娘,是澜的过失。” 他嘴里虽然说着抱歉的话,面上却没有多少惶恐愧疚的意思,只不过因着她的身份,所以态度还算恭敬。 她不愿与他多纠缠,更不愿意提前暴露自己。 于是也只不过轻轻点头,顺带扯出一点笑,生怕被他看出一丝疏漏,“无碍,只不过是损了支珠钗,剑意并没有伤到我。” 听她如此说,青年略微近前两步,俯身拾起雪地上的珠钗。 拿在手上待要察看的时候,恰好有夜风吹过,将少女那白净袄子里透出的辛夷花香送进他鼻间,微生澜的神情猛然滞住。 原本断成两截的珠钗,就那么直直刺入他掌心,霎时间鲜血淋漓。 辛夷也愣住了,她原本以为对方是出于礼貌帮她拾起来,正打算伸手去接。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当即忍不住惊呼一声,出声提醒他,“你的手流血了。” 她话音刚落,面前青年猝然抬头。 眸底是怪异的猩红,甚至颈侧浮现出些微浅绿色纹路,看上去莫名瘆人。 辛夷被盯得攥紧手指,动弹不得。 却也只能佯装镇定地站在月色底下,任由那双冰冷阖黑的眼眸盯着她的脸一寸寸抚过,好像在仔细地确认着什么。 ——他会发现吗? 应、应该是不会吧,毕竟这张脸和先前的“阿灵”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而且她分明什么也没做,他为什么忽然用这种阴森瘆人的眼神看她? 又是一阵风吹过,对方似乎终于清醒。 压抑在眸底的翻涌情绪逐渐褪去,变成了寂静的苍白,好半晌才对她扯扯唇角,“抱歉,惊吓到师娘了。刚才想到我的亡妻,她和师娘一样也喜欢用辛夷花香。” “……没关系。” 朔风呼啸,雪愈纷纷。 等到青年的身影在夜色间走远了,一直屏息敛声站在旁边的小弟子才敢走上前来,嘴里关怀询问道,“师娘没事罢?” 辛夷抿着唇,缓慢摇头。 心底的某个怀疑却越来越明显,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和惊悚,甚至就连指尖都变得逐渐冰冷,“系统,微生澜是不是入魔了?” “或许罢。” “毕竟,他以为你真的死了。” 站在旁边的小弟子看到师娘一副仍然空白的模样,以为她刚才被吓得魂不附体,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于是安慰道,“师娘不用害怕,微生师兄只是想到亡妻才会这样,他平时还是很 正常的。” 辛夷:“……” 可她就是那个亡妻啊。 与此同时,回到自己住所的微生澜却不能入眠。 黑暗中他没有点灯,任由心魔的发作将自己残存的理智一点点吞噬,绿色魔纹爬满颈侧肌肤,漆微的眼眸也变成妖异猩红。 他喘息一声,按耐住自己想要再次杀戮的冲动。 秘境里妖兽破碎的尸身浮现在他眼前,仿佛仍然在发出痛苦嘶鸣,还有茫茫雪地里,少女那张纯粹安静、秀丽光洁的脸庞。 不是阿灵也没关系。 他会亲自把她的残魂从地狱里拖拽出来,然后质问她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他世界里,又忽然离开,就连一句辩驳都没留下? 黑夜中青年抬起手,再次擦去自己唇边骤然溢出的血迹。 ——没关系,他会等到仙门大比结束。 他当初之所以会跟卿衡回到宗门,就是为了寻到契机,开启时光回溯阵法。 然而这个阵法认主人,只能由师尊亲自开启,且在此过程中需要无数的金丹修士作为献祭。 先前他还在想:若是杀了琼烟,师尊或许就愿意了,再不行,也可以杀了师尊。 现在的情势更好,既然死而复生的师娘已经回来了,那他就多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只要筹码够多,师尊总会答应的。 * 翌日天清,远峰苍翠。 因为仙门大比要维持数日,所以青云宗上下的每个人都要为此做好准备,除了参与这次比试的,还有负责引领其他宗门弟子前去莲池观看的。 辛夷作为掌门夫人,自然不能幸免。 她早早就起来梳妆收拾,然后跟卿衡一起落座在试炼台的下方。 许是因为昨日在玄极殿的那场不愉快,卿衡竟也毫不避讳旁人目光,与她亲昵地十指紧扣,仿佛极为恩爱情浓的模样。 辛夷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朝他弯起眼睛,甚至主动回握了对方一下,似乎羞赧。 这幕景象落进所有人眼底,当然也落进了不远处微生澜的眼底。 在他旁边,还有宗门弟子在忍不住啧啧感叹,“师尊运道真好,从前遭遇了那等变故,竟然还能失而复得。” 另一名弟子跟着附和,神情雀跃,“方才来的路上我遇到师娘了,她不仅朝我笑还主动跟我说了两句话,鼓励我参加比试不要紧张!” 说着带上了隐约炫耀的语气,似乎在回味什么,“你都不知道,师娘说话的样子好温柔啊,而且她貌美得跟画儿似的,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抬眼看她!师尊真是好福气!” 耳畔的议论喋喋不休,微生澜也淡漠抬眼去看。 那个坐在师尊身侧的少女一袭秀丽素衣,侧脸莞尔含笑,果然有些温柔。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辛夷其实觉得有点无聊。 她除了喝喝茶,吃点果子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事可做。当然后面琼烟上场比试的时候,就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因为卿衡虽然嘴上不说,神色却明显紧张,尤其是在看到琼烟好几次故意失手,险些被对手打伤的时候。 辛夷看戏似的眯起眼睛,望向试炼台上频频出错的少女,看着她被对手踢飞灵剑的瞬间,眼波却能状似不经意地飘到卿衡方向。 正当此时,辛夷故意轻嘶一声,挣开了被卿衡攥到微微泛红的手指,也打断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 身侧青年男人这才回过神来,露出歉疚躲闪的表情,“抱歉师妹,我……” “没关系,我知道师兄不是故意捏疼我的。” 她靠得凑近些,仿佛要跟他说些隐秘的悄悄话,却在凑近的瞬间红唇贴上去,促狭亲在他貌美柔和的侧脸,“如果师兄非要赔罪,就用这个道歉吧。” 第95章 试炼台上,穿着青云宗服饰的少女屡屡失神。 终于被对手找到机会狠狠踢中腰腹,痛哼一声飞落在青黑石台上,然而泛红酸涩的眼眶,却充满委屈愤恨似地盯着某个方向。 微生澜顺着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少女的红唇从师尊脸边离开,有点点唇脂沾了上去。 而他向来古板无波的师尊,竟也讶异愣神,俊脸显出几分异样的微红。 辛夷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蜻蜓点水一下,卿衡的反应竟然这么大,似乎连呼吸都有轻微的不稳。 但她刺激琼烟的目的达成,倒也舒坦许多。于是假装躲开卿衡胶着的视线,继续将心思放回到试炼台上。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微生澜也会上场。 她原本以为从各个宗门里挑选出最厉害的弟子,都会把比试留到最后一日,现在看来,仙门大比的规则倒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乎情理。 反正还有那么多场比试,像微生澜这种修为水准的肯定不可能只比一场,应该是每天都有安排。 他今日对上的是幻境宗的容婵。 刚开始还好,微生澜的应对招式虽然凌厉利落,但不至于失去分寸。 忽然间剑招变幻,青年也不知道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冰寒来形容。 浑身的杀意戾气止也止不住。 还不等卿衡察觉到不对出声阻止,他就出手重伤了幻境宗的容婵。 结果当然是不会好。 卿衡倏然从位置上站起来,脸色相当难看,为了平息幻境宗的愤怒不满,他罚微生澜去问刑堂领受二百道散仙鞭,并且责令他接下来的比试不准再参加。 直到今日的比试结束,辛夷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本来是不打算去看望微生澜的,毕竟她不想节外生枝,惹出些难以解决的麻烦。 却在回去清平洞的途中,听到了旁的弟子议论。 “据说微生师兄离开问刑堂的时候,连止痛的伤药都不要。散仙鞭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而且越到夜里越是疼痛难忍,估计有他受的了。” 辛夷烦郁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天。 终究还是决定打着卿衡的名头,拿了上好的药膏去找微生澜。 系统没有眼力见儿,非要在她耳边多嘴。 虽然是问句,却透着一副笃定语气,“宿主,你是不是心疼了?” “我心疼什么?”她嘴硬。 系统继续道:“我不信今天如果受伤的是卿衡,你会那么好心给他送药。” “为什么不会?” “难道在你心里我这么没有职业操守,就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所以微生澜对你来说,并不是表面功夫。” 辛夷:“……” 好烦啊,它怎么不是个哑巴! 辛夷假装听不见,并没有继续回答。 没过多久,她就揣着伤药来到了微生澜的住所跟前,然后看着周围景色忍不住蹙了蹙眉:这里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还有孤寂僻静。 微生澜似乎察觉到禁制波动,早已经换好了衣服,除了脖颈上露出的数道血红鞭痕,并没有看出其他异常。 听她说明来意后,也只是淡声道谢。 那副疏离表情,就差 没直接给她下逐客令了。 辛夷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继续多待,于是简单叮嘱两句,就连案上那盏清茶都没喝完,便识趣地起身离开。 只是走出院门没多久,才想起自己没说清楚药膏的涂抹顺序:应该是先涂白瓶,再涂绿瓶。 于是折返回去,打算跟他嘱咐清楚。 没想到刚走进院门,就看到青年捏着一只绀色茶盏走出来。 眉眼处带着淡淡的嫌弃厌恶,手指一松,茶盏就那么碎落在墙角的椭圆石具上。 辛夷:“……”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她刚刚用过的那只茶盏。 第63章 温吞引诱 这么尴尬的情况辛夷也是第一次遇见。 见过嫌弃人的,没见过嫌弃得这么明显的,所以一时呆愣当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她愣神片刻,就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等到青年望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甚至攒出一丝浅笑帮他打圆场,“唔,这只茶盏的成色确实有些老旧,是该换了。” 估计微生澜也没想到,她这么会给自己找台阶。 甚至站在辛夷的视角,能看到青年眉心微不可察的跳动了一下,继而用那种奇异又探究的眼神瞧着她。 似乎在说,原来竟然有人的脸皮能厚到这种地步,完全不像他印象中的师娘。 被打量的辛夷:“……” 这是又嫌弃了她一遍吗? 这是人干事? 她就不该心软过来给他送药,真是好心没好报。 不仅没得到什么感谢,对方甚至在她离开后,把她用过的那只茶盏给嫌弃扔掉,可以说是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东郭先生与狼。 系统听不下去她的腹诽,凉飕飕道:“宿主别嘴硬了,就算是再来一遍,你照样会眼巴巴地过来给微生澜送药。” 跟着宿主这几个小世界下来,它早就看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它的宿主人美心狠,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生了副铁石心肠。如果不是她真的在意的人,就算对方鲜血流尽,在她面前受尽苦楚,她也根本没有心软这一说。 会对微生澜心软。 说明她本身就在意那人死活。 系统也觉得纳闷:按理说宿主喝了情感抑制剂,本不该如此,而且她的好感度一直维持在60左右的安全线,并没有越界的苗头。 如果不是有真实数据摆在这儿,它都要怀疑宿主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微生澜了。 辛夷本来就烦,当即恼羞成怒地回怼,“你别污蔑我,我又不是受虐狂!早知道会碰壁,我才不会过来自讨没趣!” 但说到底也是夫妻一场,就算曾经的关系是假的,她也实在做不到看着对方受伤而无动于衷。 那可是两百道散仙鞭,听着就很疼。 更别说微生澜是实打实的受罚,皮开肉绽都是轻的,估计连神魂都受折磨。 系统:“哦。” 它真的相信了呢,最好这话她自己也信。 辛夷:“……”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显得她刚才的据理力争都是在嘴硬。 远峰苍翠,雾霭流岚。 好在不远处的青年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师娘说得对,这副茶盏是该更换了。” 辛夷这才重新抬起眼睛看他。 也就是这一眼,她忽然觉得记忆中的那个青年好像没有存在过,因为微生澜的神色如此淡漠,仿佛从前的温存厮磨,只不过是她刻意织就的一场美梦罢了。 而她竟然在这种落差感下,觉出了几分不该有的酸楚失落。 有什么好酸楚的,这一切不是很合理吗? 虽然对她来说只过去了几天,但对微生澜来说却是实打实的过了五十年。 就算“阿灵”真的站在他面前,辛夷也不能笃定,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爱多还是恨多。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对他而言并没有多特别。 竹林间的风吹过,轻轻拂动少女素净的裙裾。 带来浅淡的辛夷花香,那张姝丽的小脸上杏眸含水,似乎有过一瞬的失神。 微生澜被她这么看着,有股说不出的心烦。 他极为厌恶、并且深深抗拒在任何人身上看到关于阿灵的影子,更加不喜欢有人多管闲事。 像今天对方过来送伤药的举动,只会让他觉得虚伪,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曾经跌入魔窟却能死而复生的师娘。 阿灵没有的好运气,凭什么她就可以有? 其实早在将茶盏松手之前,微生澜就感觉到了少女存在,却还是当着她的面故意摔碎了。 他已经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可她并无斥责,甚至对他露出这种比起心疼,更像怜悯的表情。 微生澜心底的恶意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他能感觉到自己颈侧的魔纹正在发烫,绞杀藤嗜血的天性也在叫嚣。 现在还不到那一步,不能杀了她。 “师娘请回罢。” “什么?”辛夷有点懵。 青年的回答虽然疏离,却客气有礼。 微微苍白的俊脸上眉梢轻敛,朝她扯了扯薄唇,“师娘请回罢,弟子身体不适,恐怕不能继续陪师娘叙话。” * 接下来的两天,辛夷也没闲着。 虽然对于仙门大比的结果她并不感兴趣,但跟这场比试有关的人,却相当能激起她的兴趣。 尤其是琼烟。 在她连着数次受伤之后,卿衡终于坐不住,想要亲自过去找她说清楚。按照正常的发展就是两人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过程中发生争执,然后红着眼眶对峙。 第96章 与此同时也就更清楚,其实彼此都是旧情难忘。 所以琼烟才会混入青云宗,所以卿衡才会看到她故意折磨自己的时候也跟着痛苦,保不准情绪上头,两人还会互相拉扯一番。 但卿衡还没出门。 就碰到了特意梳妆打扮之后,过来找他下棋饮茶的师妹。望着师妹那张隐含雀跃的脸,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更加不能迈出脚步弃她而去。 所以原本要出门去找琼烟的卿衡,陪着辛夷坐在庭院中执了一下午的棋。 她望着那张清冷端正的脸,忽然有几分明白,为什么话本子里的妖女都喜欢撩拨这种正经仙尊,看着他为自己跌入红尘,违背原则了。 卿衡生得的确好。 他身上的仙气比微生澜更正,骨子里的规矩也更重,有时候甚至一板一眼的,尤其是配合着那张貌美柔和的脸庞,确实很难不让人心动。 对于原主来说,就更是如此。 其实跟原主相关的很多东西都是卿衡教的,就连她的琴艺也是为了师兄学的,两百年日复一日的陪伴与相处,她早就习惯了追逐她仰慕他,将他看做不可比拟的存在。 辛夷正在兀自走神,却不想旁边的青年男人也在一直盯着她看。 卿衡的视线落到少女钟灵毓秀的侧脸,看她纤长的鸦黑睫羽,清秀鼻梁,莹润殷红的唇瓣。 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他第一次醉后亲吻师妹的场景,但距离那次,实在过去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那是什么感觉。 反倒是两日之前,师妹在试炼台下凑过来浅吻他侧脸的触感还依旧清晰。 忽然间,衣摆窸窣摩擦的声音响起。 辛夷惊慌失措地惊呼了一声,等她被拉扯到青年男人怀里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只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卿衡想要吻她。 两人的鼻梁越凑越近,几乎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辛夷浑身僵硬地坐在他膝盖上,心跳都缓慢了几拍。不知道是该放任他就这么亲过来,还是假装欲拒还迎的脸红着把他推开。 让他亲一下也没什么,反正都是逢场作戏。 嘴唇贴上去就好了,只要她不张嘴,应该就只是蜻蜓点水的短暂触碰。 但尽管如此想着,辛夷还是本能地在嘴唇将要相贴的前一秒侧过脸去。 于是卿衡的吻落在她的颈侧,或许是意识到她的抗拒与躲避,青年的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沉默良久,然后在她白嫩颈侧报复性地咬了下。 “唔!” 辛夷蓦然溢出一丝痛呼,心里更多的却是惊愕,她没想到会在卿衡身上看到如此轻薄孟浪的举动。但这种举动,放在他们两个目前的关系上确实没什么好指摘的。 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躲,以前哄骗微生澜做道侣的那段时间,更过分的事她都纵容对方做过。 现在这些和微生澜做过的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但她还是想躲。 “师妹。” 卿衡的气息似乎有些凌乱,但他没再咬她,也没强硬的去亲其他地方,只是在她脖颈处反复啄吻。像在催促,又像是耐心在询问她的意见。 辛夷知道没办法靠装傻充愣糊弄下去。 她假装惊慌羞赧,咬着唇在他怀里竭力挣扎起来,“我们不是在下棋吗,师兄,你让我赢一局再说……” 但她错估了对方的力道,卿衡只是看起来是个清冷温润君子而已,实则他的力气一点儿也不小。 作为执掌青云宗的掌门仙尊,自己的挣扎推拒在他面前 不过是蜉蝣撼树,禁锢在腰肢间的力道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加深了几分。 等到辛夷彻底推开卿衡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儿脸生薄汗,气喘吁吁。 而且她的衣裙也在搂抱的时候挣乱了,发簪歪掉,脖颈上被亲出或者咬出红痕。 “对不起……” 卿衡看着怀中少女难堪地拢住裙襟,红着脸躲避他的视线,杏眼委屈到泛红酸涩的模样,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哑声跟她道歉。 然而还不等辛夷回答,就有人径直推开了院落竹门,从外面走进来。 她以为是陆展仪,当下也就没有太在意。 直到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她听见对方用那无比清冷熟悉的嗓音喊出。 ——“师尊”。 某个瞬间,辛夷甚至有些不敢抬眼。 第64章 掉马 微生澜怎么会过来? 他都看到了多少?是在他们的纠缠结束后才恰好出现在门外,还是早就站在门外,听到她推拒呜咽的声音才没好意思进来?所以才静默站在门外,等这场厮磨结束。 辛夷宁愿是前一种,因为后面的那种可能,只是在脑子里随便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可不管她内心怎么逃避,都能感到青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冷淡游移,扫过她被咬出绯痕的脖颈。 周遭空气都似乎死寂了下来。 虽然对方视线只是短暂停留,却让她生出了一种饱受煎熬的错觉,脸颊上的温度甚至比刚才被卿衡扶住腰肢时更烫。 仿佛她此刻不是他的师娘,而是在织庾洲的客栈里和他抵足而眠,笑着在耳边说情话的妻子。 辛夷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偷眼看他,带着莫名其妙的心虚,有一种自己做错事被抓包的怪异感。 心脏跳得很快,尤其是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秒。 “师娘。”青年似乎觉察出她的局促,眉梢轻敛,素来清冷的唇边竟然攒出一丝笑。 只不过眼底却没有什么温度,仍旧是疏冷的。 辛夷瞧得微愣,然后脸颊攀上丝丝缕缕的红意。 她很不想承认是那声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师娘”让她觉得羞耻,虽然微生澜给出的反应,明摆着是对此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她刚才和卿衡发生过什么。 一点都不,甚至是处于一种旁观者的冷漠审视,好像看待陌生人般的无关痛痒。 辛夷抵在卿衡身前的手指攥起来,无意识扯到了对方散落而下的乌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卿衡腿上。 于是短暂怔然过后,脑子瞬间清醒,想也不想的就要推开他站起来。 不过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什么连夜雨。 或许是她被抱坐得太久,两条腿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发沉酸麻一片,于是起身的瞬间没忍住踉跄。 刚要撑着走到石案旁边,就差点软倒跪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寻找外力支撑,伸手抱住离她更近的微生澜胳膊,同时蓦然咬住唇,试图忍住即将溢出唇边的酸楚呻吟。 而青年的身体瞬间僵硬,似乎极为厌恶她的触碰,哪怕清楚她并不是有意的。 “师娘。”微生澜忍耐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听得出来真的很不耐烦了。 辛夷撑住他的胳膊抬头,鬓边珠花擦过对方紧抿的薄唇,肌肤隔着布料触碰,似乎将混着药香的浅淡幽香都沾染了上去。 很快,被她攀住的胳膊抽出来。 微生澜改为抓住她的手臂,动作冷硬,话语间已经尽量得体,“师娘还是站得稳妥一点比较好。” 辛夷:“……” 这挡也挡不住的嫌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算霸王硬上弓了呢。 好在卿衡很快走过来,代替了微生澜将她扶住。 然后帮她重新落座回石案旁边的椅子上,瞧着她咬紧牙关的隐忍模样,语气微顿,“腿酸?” 辛夷点点头,接着拒绝了他想要伸过来帮自己揉捏疏解的手,朝他露出点笑,“没事,师兄不必管我。” 于是在她的明示暗示之下,卿衡终于将心思重新放到了面前的徒弟身上。 庭院寂静,积雪茫茫。 卿衡的目光在弟子身上停留片刻,就那么轻轻地叹了口气,“两百道散仙鞭既已领受,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 “你对容婵下手实在太重了些,已经伤及周身经脉,如果不处罚你,恐怕难以服众,更加不能平息幻境宗的愤懑。” “弟子知道。” 卿衡见他如此,更多责备的话也不欲多说。 而且刑罚既然已经领受,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于是开口关怀起弟子的伤势来,“今次传信让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需不需要让药师峰的医修过来瞧瞧?” 微生澜倒也配合,淡声答道,“已经无碍,多谢师尊前两日让师娘送来伤药。” 忽然被点名的辛夷:“……” 好在卿衡闻言只是瞅了她一眼,很快便体会了她举动下暗藏的“好意”,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沉吟片刻,对着微生澜询问,“前两日在试炼台上,为什么忽然对幻境宗弟子下那样的重手?” 青年倒也没打算隐瞒,如实回答道,“因为她妄图用阿灵的容貌来骗弟子,可惜幻境修得拙劣,未免令人生厌。” 第97章 他最讨厌被人欺骗,尤其是被阿灵欺骗。 卿衡其实早就猜到了几分,所以听到这个回答并没有觉得多么意外。 他当然没忘从前发生在织庾洲的种种,那个令他引以为傲的徒弟是怎么近乎疯魔,为了一个女子道心尽毁。 如果不是自己干涉得及时,恐怕现在这个青云宗的微生澜早就不存在了。 他恐怕早就堕入魔道。 卿衡以为五十年过去,阿澜应该没有那么偏执了。 但这次发生在幻境宗弟子身上的事,却让他隐约觉得不安,因为阿澜根本没有试图放下。 阿澜当初就因为执念差点入魔,若是一直如此,恐怕还是有行差踏错的危险。 而且作为青云宗最被寄予厚望的小辈,他的天赋心性都非常人所能比,这样的人万一行差踏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辛夷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只默默坐在一旁,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最大的动作就是在每次偷觑微生澜之后,掩饰性的低头饮茶。 不过这师徒两个,倒是一个比一个话少。 所以哪怕是这种带着温情意味的对话闲聊,也没有持续太久,等到微生澜离开之后,她也跟着起身离开。 然后拖着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筋疲力竭的身子回到清平洞。 房门关紧,躺进衾被里睡了个好觉。 * 仙门大比继续,接下来的几天还算风平浪静。 除了她偶尔会在卿衡意图和琼烟有某些苗头的时候,夹在中间搅局,充当那个棒打鸳鸯的大棒,让他们好不容易有个小火苗就立刻熄灭。 当然,坏处也有。 那就是她在气哭琼烟几次后,终于凭着自身努力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导致每次对方看到她都是愤懑不善的表情。 但辛夷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她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了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只要他们不好过,她做什么都行。 辛夷觉得一切都好,除了在偶尔撞见微生澜的时候,心底 的犹疑不安越来越严重。 总觉得他眼下表现得这么平静,像是在蓄谋酝酿什么惊天阴谋。 这种姑且可以称之为第六感的感觉,在听说青云宗禁地的禁制被人为松动,镇压在其中的上古妖兽趁夜逃脱并且重伤了数位金丹修士之后,攀到了新的高峰。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微生澜做的,但辛夷就是有一种近乎实质的强烈直觉。 会是他吗?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些会不会影响她后续的攻略计划和进展? 与此同时,卿衡也找到了改换身份后混迹于青云宗的琼烟。 两人在争吵,或者说是在对峙,而且言语之间相当的激烈冰冷。 琼烟也很委屈,努力抑制住身子的颤抖。 眼眶绯红地盯住他,脸上都是受伤失望神色,“你竟然如此不相信我,在你眼中,所有的坏事都应该是我做的对吧?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想起来我,为什么丝毫不怀疑你那个满肚子心眼的师妹呢?她身上明明处处疑点,可你每次都选择视而不见,只是一味的偏信袒护!卿衡,你未免对我太不公平!” 卿衡亦是难得动怒,语气冰寒,“除了你,还有哪个魔族能放出这些妖兽?原来你这次到青云宗来,并不是简单的想要纠缠于我,是另有目的!我从前就因为轻信你而犯下大错,如今竟然差点轻信第二次。” 两个人彼此都有情绪,聊到最后当然不欢而散。 然而辛夷却对这些一无所知,否则一定会开心地在旁边看戏鼓掌。 她以为这把火暂时烧不到自己身上。 就算青云宗近来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也跟她关系不大。没想到翌日夜里,就被那只逃窜作乱的妖兽给掳走。 一睁眼就看到妖兽轮廓,并且花容失色的辛夷:“!!” 这好运气也是轮到她了。 好巍峨的妖兽,一眼望不到…… 唔,头很大,努努力还是可以望见的。 然后她发现被掳来的修士并不只有她一个,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人,他们躺在某个被妖气切割的图案里,像是什么阵法。 辛夷谨慎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然后得出想要活命,就要努力装死的结论。 没办法,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像她这种仙骨都快裂开的废柴,就别给自己加戏或者找虐了。 当然她不找虐,自然有旁人不甘心认命。 但结果也是相当骨感,无一例外地被那个庞然巨兽摁在地上摩擦。但有一点却出乎辛夷的意料,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并没有打算立刻杀死他们。 辛夷冥思苦想着,脸颊维持着贴在石壁上的姿势,隆冬朔雪,她的手脚冰凉一片,没忍住偷偷蜷缩了一下手指。 然后很快,被人攥住了指尖。 温热的触感覆上来,惊得她心头一跳,差点抑制不住喊出声。 然后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头,就看到半副身子隐在黑暗里的秀美少年,身上穿着那件粉白相间合欢宗弟子服。 骆清竹? 怎么……他竟然也是金丹修士?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他的修为这么高。 少年似乎看出来她手脚冰冷,于是悄悄解了自己肩膀上的狐裘外袍,给她披上。 过程中仿佛担心她会拒绝,所以一直紧抿唇角,垂着睫羽屏声敛息,等到将狐裘给她仔细系上,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有点害羞地朝她笑笑。 他生得清秀美丽,又有一种格外的青涩温顺在,实在没办法让人厌恶。 辛夷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剑意刺破虚空的声音,她迎着洞口被朔风卷起的细雪,眯起杏眼抬头。 接着就看到了那袭熟悉的蓝裳,还有青年那张沾染薄雪的俊美脸庞。 是微生澜! 她陡然站起来,扒着洞口岩壁探头往外看,就差跳起来朝他招手了,“微生澜!!” 微生澜似乎确实是来救他们的。 但他来时身上就受了伤,眼下和妖兽对打的时候更是出现了力有不逮的情况,竟然节节败退。 辛夷:“……” 他到底是不是装的?她不相信这人没故意放水,有两次他明明可以躲开的,却还是刻意慢半拍。 心情复杂的观望了一会儿,辛夷终于忍不可忍地加入帮忙的行列。 虽然她的力气微薄,根本就帮不到他什么,全程都在声东击西地帮微生澜吸引蜃兽注意力。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就在辛夷打算再次撩完就跑的时候,被蜃兽弥漫着黑气的罡风扫了一道,若不是她躲得够快,恐怕早就趴在地上呕血了。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腰肢和胳膊都有划破的痕迹,有细微的血色渗出来。 她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异常狼狈地寻找可以掩藏身迹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功夫,一回头,发现微生澜竟然像被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发呆。 他指节泛青地攥着一只破损的香囊。 辛夷生气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 欸?好熟悉的香囊颜色,还有他手里拿着的那只鸳鸯佩,好像是原本系在她腰间的那一块。 她后知后觉,又胆战心惊地低头去看。 原本应该好好系在她腰间的香囊,果然早就不见了踪迹。 辛夷艰难地吞咽口水,感觉心跳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 等她再抬眼的时候,果然看到青年那张死死凝住她,又风雨欲来的阴鸷俊脸。 第65章 无处可逃 辛夷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完蛋了。 真的完蛋了。 她这辈子的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胸口。甚至这个瞬间,在她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无数个狡辩的理由。 “不是她的,是她在路边凑巧捡的;当然把它仔细收在香囊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嫌它佩戴起来太响。” “对啊,是她的又怎么样?谁规定了青云宗的掌门夫人不能买一块儿成色不好的鸳鸯佩,至于卿衡有没有另外一半跟她有什么关系?整个仙洲那么多年轻道侣都买过这种小玩意,犯不着揪着她一个人不放吧!” 按道理说,她是可以这么狡辩的。 如果那块鸳鸯佩上不曾被对方亲手刻下那一个“澜”字的话,微生澜或许会信。 可现在…… 辛夷头皮发麻地与他对视瞬息,脑子里的头绪还没理清楚,身体就先一步做出反应,下意识地往他反方向跑去。 身后的风声呼啸而过,她手脚冰冷,眼前是白茫茫积雪,带得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忽然间剑意嗡鸣,仿佛挟带着来自主人的磅礴怒意,剑刃劈裂雪地,就那么凶悍插到她脚边,随即拔地而起一面冰雪屏障。 第98章 辛夷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被激荡的剑意逼得停住脚步,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根本用不着回头看,她也知道青年正朝自己走来。 过程中,那只蜃兽似乎想要再次进攻。 却被青年掷出去的长剑击穿左眼,随即被化出的太虚剑阵困住,嘶吼着暴怒起来。 “师娘。” 微生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刺骨的阴寒,还有压抑到极致的恨怒冷笑,“你跑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 就是因为现在不想面对他,所以才会跑的。 “……” 辛夷挣扎之下,终是认命回头。 然而等到对上他猩红阴鸷的目光后,心里还是莫名一沉,同时忐忑地想: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瞧着,他总不至于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吧? 她是想报复卿衡没错,也确实想看他最后师徒反目,沦为整个仙洲的笑话。 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太早了,她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来和卿衡变得更亲密。 所以在青年步伐逼近的时候,她忍不住往后一退再退,直到整个身子都抵在冰柱上。 辛夷避无可避,只能仰头去看青年那张清冷薄面,还有他眸中盛满的疯魔与阴戾。 “阿澜。”她艰难地吞咽口水。 实在不能怪她胆小,而是他此刻身上的气息太过于危险,像是摧残到快要崩坍的断弦,给她一种随时会玉石俱焚的感觉。 “是因为蜃兽太可怕了。” 她扯唇干笑,努力解释道,“不快点跑的话,就被它追上来了。” 微生澜苍白着脸色,就那么静静瞧着她。 看她明明慌乱却在竭力强装镇定,看她试图用拙劣的说辞把谎圆上。 然后喉间涌上阵阵腥甜,也就是这个时刻,他忽然把一切细碎痕迹都串联起来了。 为什么“阿灵”要执着于去仙洲盛会?当初在芍药居的那夜,她是如何被师尊当成亡逝的师妹错认? 还有她身上相似的幽香,以及这枚根本没办法辩驳的鸳鸯佩。 微生澜阖上了眼睛,胸腔处剧烈的痛楚快要将他撕裂,他需要极度克制,才能不将手中玉佩捏碎成齑粉。 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面前。 他喊她师娘。 辛夷看着他面色几变,心里的忐忑更是杂草一样漫无边际。 犹豫片刻,终于主动伸手,想要去拽他垂落身侧的衣袖,“阿澜,你……” 可惜剩下的话都化作一声痛哼,堵在了喉咙里。因为青年已经睁开黑沉的眼,攥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推倒在坚硬冰障上,磕得她眼前昏黑。 还没等她喘息平复,对方的指骨就已经掐上她雪白下颌处,力道深得陷入两颊。 太粗暴了。 仿佛连她的呼吸都禁锢。 而换成骆清竹的视角,就是微生澜忽然发疯。 他看到少女披着明显不合身的狐裘,脸颊因为恐惧而泛出潮红,呼吸急促,乌润杏眼睁得大大的,似乎在细弱喊着对方名字。 可惜微生澜全然不顾,情绪愈发不对。 而且那死盯着她的阴鸷模样,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好像那不是他的师娘,而是令他恨入骨髓的仇敌。 听闻这头蜃兽是上古妖兽,很擅长通过制造幻境来蛊惑人心。而修士一旦受到蛊惑,便会彻底失去神志,甚至彼此刀剑相向。 骆清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因为微生澜的模样明显是被蜃兽蛊惑。 于是辛夷刚感觉青年力道松懈,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腑,就看见另一道身影冲了过来。 然后当着她的面,和微生澜缠斗在一起。 “……” 虽然这个想法不太恰当,但她觉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最好是先回去搬救兵,把卿衡给找过来,至于剩下的可以留到以后再说。 可惜她还没迈开脚步,那头嘶吼着愤怒乱撞、挣扎被困的蜃兽就冲破太虚剑阵。 下一秒,朝着他们的方向攻来。 辛夷仰头望去。 与此同时,微生澜将穿着金粉色弟子服的少年击飞数丈远,紧接着幽蓝色的荧光闪过,将她收进了须弥芥子囊。 “啊!!”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下坠。 继而扑通一声,身子砸进一片柔软之中,她晕头转向了好半天,才能从缠落的鲛绡帐和衾被间爬起来,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正好掉在了一张床榻上。 这里怎么会有床? 接着视线往旁边一瞥,这才发现此处不仅有床榻,还有漆几书案以及瓜果点心! 她揉揉磕疼的下巴,满心好奇地走过去,同时环顾起四周的陈设来。 很温馨,榻边帘帐旁边还悬挂着一枚鸳鸯佩。 辛夷就着烛火在玉佩边缘摸索,果然看到了她当初刻下的小篆“灵”字,看来是属于微生澜的那枚。 如果说床榻和糕点都可能是凑巧,等她从桌案上拿起一册从前爱看的话本子,她心里的古怪感觉就更浓了点儿。 但这个时候,辛夷尚且没有多想。 直到她打开放置在角落的朱漆木箱,发现里面装满了绫罗绸缎做成的裙裳,各种颜色各种样式。 还有姑娘家用来挽发的步摇珠钗、罗袜绣鞋,乃至贴身穿的亵裤小衣。 而且。 貌似都是她的尺寸。 辛夷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里比起普通的须弥芥子囊,更像是一个为她量身打造的永居之所,用来困住她一辈子。 系统察觉到她的沉默,惑然问,“宿主怎么了?” “我觉得微生澜好像不太正常。” 她使劲揉了把脸,心底的惊悚压也压不住,秀气的眉皱成一团,“多年不见,他怎么疯成这个样子了?” 系统没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不过它觉得作为反派,微生澜可能骨子里就多少带点儿偏执基因,宿主觉得难以接受,是因为从前把他想象得太好了。 一人一系统,就这么沉默下来。 辛夷的脑子实在有点儿乱,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只能慢吞吞走到桌案前,思量着等会儿应对微生澜的办法。 她出不去,只能由系统检测外面战况。 系统,“他吐血了。” 系统,“他让别人吐血了。” 就这么过了许久,外面的动静似乎终于结束。 辛夷这才放下吃了大半的枇杷果,猛地从屏风旁边站起来,然后仰起头来,高声喊他名字,“微生澜!!” “放我出去!!” 对方应该是听到了。 因为在她话落的须臾之后,终于被微生澜从芥子囊中放了出来。不过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僻静山洞,而且洞口被下了禁制,没有他的允许根本别想离开。 “过来。”青年朝着她道。 可能是先前和蜃兽厮杀,让他找到地方发泄心中积攒的那些戾气。 辛夷总觉得他情绪平复了不少,但仍旧阴沉。 虽然很不想面对现实,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眼下的情况确实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现在刀俎让她过去,砧板上的鱼肉哪有反驳的道理? 于是她攥紧衣袖,挪着步子走过去。 裙裾沾染了地上的霜雪,衬得上面刺绣的夹竹桃浸出深色,显出几分与时节不符合的明媚之色。 微生澜:“不打算解释解释么?师娘。” 虽然他已经尽量平静,但最后两个字还是可以听得出他的咬牙切齿。 辛夷其实无意惹怒他,但她也知道曾经的利用欺骗,就算再怎么粉饰也不会变得好听。 于是措辞片刻,老实开口,“我确实骗了你……” “那块鸳鸯佩确实是我的。” “当初之所以趁着你失忆哄骗你做夫妻,是为了报复师兄屡次辜负我,害我吃了许多苦头。” “后来呢?” 微生澜脸色青白,指骨用力攥在剑鞘上,漆眸里压抑着浪潮翻涌,“为什么不继续报复下去?” “因为发现师兄并没有忘掉我,芍药居里看到他为我落寞伤神的模样,就想赌一赌他的真心。”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颤着睫羽不敢看他,“而且师兄比我预想中的更早看到你的真容,与其等着被戳破谎言,不如主动从你身边离开。” 洞中格外寂静,耳边是外面风雪肆虐声。 她以为对方会怒火狂烧。 没想到微生澜唇边溢出几丝血迹,竟然就那么浅浅微笑起来。 只不过那笑怎么看怎么瘆人,神情也愈发温柔,“须弥芥子喜欢么?” 辛夷:“……” 不敢喜欢。 果然,微生澜和她预想中的一样变态。 下一秒,青年擦去唇边血迹,含笑着抚触她面颊,“我觉得和阿灵很配,阿灵以后就待在里面好不好?” 第99章 她本来应该脱口而出说“不好”,可此刻却只能愣愣地瞧着他。 除了悚然之外,还有种奇异的熟悉感,让她脑子里浮现出第一个小世界里,沈如芥的脸。 彼时少年眉目俊秀,穿着身玄裳站在灯烛下。 漆眸望向她,用那种喜欢到快要满溢的语气跟她说:如果他也有一个须弥芥子囊,最想要把辛夷装进去。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但在这个瞬间,她却觉得少年的脸庞和微生澜逐渐重合在一起,令她心跳加速,控制不住地恍神。 “系统。” “嗯??” “你老实跟我说,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周遭瞬间寂静,包括系统。 其实它不止一次被问过这个问题,但若是放在以前,它每次都会选择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这次却难得沉默,好半天才道,“如果宿主非要深究的话,确实可以当做同一个人。 微生澜却将她的失神看作了在想旁人,而且那个人极有可能会是卿衡。 于是脸上佯装的温柔假意,再也没办法维持 下去,他嫉妒到发疯!嫉妒到恨不得世间从来没有过卿衡这个人! 伸出指骨,就那么钳制住少女下颌。 用讽刺的凉薄语气逼问她,“那么阿灵告诉我,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和师尊,谁当奸夫?” 话落就见少女脸露愕然,乌润的杏眼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 她张张唇,不确定地问,“什么?” 可就是这副神情,却激出微生澜更多戾气。 他仿佛存心要惩罚她、折辱她,反手将她纤细藕臂折到身后,任凭如何挣扎也摆脱不得。 施了术法的绸带捆住少女手腕,令她只能惊慌无措地擦蹭在身后冰凉石壁上。 洞里有积雪,呼出来的都是寒气。 微生澜淡漠垂眸,扯掉她系在肩颈处的狐裘,接着是裙襟外裳。 最后用冰凉的剑柄拨开她小衣。 视线一寸寸抚过,毫无怜惜地欣赏她羞赧地阖上眼睛,强忍着颤抖的可怜模样。 微生澜看她这样,淡声嗤笑,“师娘生了张很会骗人的脸,你觉得时至今日,我还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看着面前这个紧闭双眼,瑟缩羞愤的少女。 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她和师尊相处的细节,试炼台下她亲上师尊侧脸,还有别院中,她羞赧坐于师尊膝头,细嫩脖颈间都是被吮咬出的绯痕。 从以前到现在,她一直在戏耍他。 用那张看似钟灵毓秀的脸,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再也没办法继续深想下去。 微生澜攥住少女后颈,迫她仰头,然后凶狠地抵开齿关吻进去,搅缠着她呜咽躲闪的舌尖,不停攫取属于她的清甜津液。 “呜……” 他亲人的力道好疼,把她唇瓣都咬破。 刚开始辛夷还在本能地抗拒着满嘴的血腥气,想要让他柔和一点,后来被亲得头脑发昏,只能听之任之。直到感觉被青年泛着冷意的指骨覆住了身前雪丘,才痛嘶一声,试图把他推开。 可她手腕被绸带缚住,根本使不出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愿意从她唇齿间退出来。 微生澜眼神略微嘲讽,指间慢条斯理,摆明了是带着些微羞辱意味地在作弄。 听她躲闪喘息,便愈发欺近她问,“师娘何必惺惺作态?就算我们真的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 辛夷身子蓦然僵硬,望向面前貌美高洁的青年。 他穿着一袭俊逸似仙的浅蓝衣裳,身上有阵阵白梅气息,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俊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 垂落在肩侧的乌发遮住眸底阴翳,唇色靡艳,因为方才的亲吻泛着湿润水泽。 但哪怕辛夷被美色所迷,还是听出了他这句话里隐藏的恶意,“阿灵不是喜欢和我做夫妻么?怎么和夫君欢好,难道师尊不曾教过你?” 第66章 用剑挑开了师娘的罗帐…… 天上落着鹅毛大雪,覆盖地上枯枝。 而石洞之内少女衣裙凌乱,端静秀美的小脸上嘴唇被咬出牙印血痕,被迫仰着头跟他目光相对。 辛夷愣愣看着他,怎么也没办法相信这是从微生澜口中说出的话。 愣神间,青年捏住她的下颌,眼看着薄唇又要覆上来,被她挣扎着躲闪开。 某一瞬间。 当她触到对方冰冷目光后,真的害怕他会如方才所说,强迫她在此处发生什么。 辛夷手脚发凉,呼吸却是凌乱的。 她睫羽乱颤地强作镇定,试图跟他讲道理,“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他是你师尊……反正我们不能这样。” “不能哪样?” 微生澜死死盯住她,不错过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心底的阴郁戾气却越积越多:主动来欺哄招惹的是她,现在才来跟他说这种话,不觉得虚伪么! 他嗤笑着覆住小衣下的雪丘,果然没过两秒,就听到少女软倒在怀里咬着绯唇抽气。 绸缎做的浅樱色系带在他手背上拂来拂去,沁着馥郁滑腻的馨香。尽管微生澜想尽量表现得冷漠,但他的呼吸分明也乱了,刚开始的揉变成了掐,根本没有让她好过的意思。 “阿澜……微生澜!!” 他听到少女咬着唇,似乎哭了一声。 这才缓慢停了手,扳过她泅湿睫羽的端丽小脸,然而语气依旧透着讥嘲,“师娘还没回答我,不能哪样?不应该只是亲你,应该把你当成炉鼎一样用,对么?” “对我公平点。” 他俯身咬她唇瓣,这次辛夷没敢躲,听着耳边那些悖逆混账话,“吝啬你的心,就给身子,这么明显的道理都不懂么?” 如果她能抽出手来,肯定会狠狠给他一巴掌。 可惜眼下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被迫仰起头,任凭青年含住嘴唇,一遍遍亲咬。 寒风顺着敞开的小衣灌进来,让她在浑噩呜咽间打了个哆嗦,终于有几分清醒过来。 “阿……唔……阿澜。” 不能这样。微生澜现在是个疯子,如果随着他胡来,那后面的发展肯定会失控。 她现在的目标是卿衡,不能因为任何意外破坏了原本的计划进展。 于是在发现挣扎无望后,麻木垂泪。 微生澜吃到她的眼泪,身形猛然僵住,终于放开搅缠在一起的清甜舌尖,因为亲得太深,离开的时候甚至牵连出一缕晶莹银丝。 少女哭得更厉害,泪痕映衬着菱唇红肿,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微生澜以为自己恨她,所以无论怎么作践对方都无所谓,没想到看见她这副模样,还是会觉得心疼。 “哭什么?” 他伸出指腹蹭她泪痕,语气隐忍不善,心里也有气,“你骗得我做了五十年鳏夫,狠心利用,现在只是亲你两回就委屈成这样?” 辛夷不说话,只是一味地低头哭。 他越是语气和缓,她越是哭得两道削肩发颤,最后甚至狼狈抽噎起来。她好像被全世界欺负,而他就是那个欺负她的人。 微生澜脸色难看。 若是旁人如此负他骗他,他早就一剑杀了对方了事,怎么可能强忍着满腔怒意,却不舍得伤她分毫! 辛夷当然也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否则在这个疯子面前,她真是没有半分胜算。 但她心里也很清楚,属于微生澜的这条任务线早就结束了,她不想在离开之前还跟他牵扯不清。 青年却将她的失神,看作是在想卿衡。 于是心底的嫉妒再也压抑不住,快要将他所有的理智焚烧吞噬,他咬牙恨声道,“师尊到底哪里好?” 虽是这么问着,却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把手指强硬塞到少女啜泣唇瓣间,压在她香软小巧的舌面上,“嗯,师尊到底哪里好?让你喜欢成这样?就连一句违心的软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辛夷根本说不出话。 等他湿透的手指离开,她才能够别过脸,就那么喘息着平复了许久,然后隔着泪眼一字一顿道,“他不会绑着我!也不会说这种轻贱的话,更不会要求我做他的炉鼎!” 两相对峙,彼此都沉默许久。 好半晌微生澜才垂下漆眸,凝住她羞恼的小脸问,“不做炉鼎,那便做妻子,好不好?” “不好。”辛夷在心底说。 但她面上却没表露出太多情绪,只是委屈着嗓音微哑,“所以你打算继续绑着我?” 微生澜最后还是解开了对她的束缚。 辛夷第一时间拢好衣裙,系起小衣,遮住上面鲜红刺目的指痕,估计等到第二天,这些痕迹就会变成淤紫。 可惜小衣刚系好,就被攥住手腕。 微生澜再次朝她欺近,身上的白梅冷香盈满呼吸,阻止她继续整理衣裙。 第100章 “你干什么?”辛夷脸色发青。 她不想把他想得太恶劣,但这人委实是没什么底线,做出的事和清冷禁欲表象完全不沾边儿。 微 生澜抿紧薄唇,觑她一眼那如临大敌的样子。 也阴沉了脸,没什么好气,“给你上药,你胳膊和腰侧上都有伤。” 辛夷这才后知后觉,低头去看与蜃兽缠斗过程中被罡风割出的两道血口子。很浅,而且已经有要开始结痂的趋势了,跟对方身上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青年已经从芥子囊中掏出一个碧色瓷瓶,看上去像是伤药。 “过来。” 辛夷很识时务,跟他走到草垛子旁边坐下,然后乖乖掀开小衣下摆,让他给自己涂抹伤药。 微生澜的指腹很凉,动作却轻柔,好像生怕会不小心弄疼了她。 辛夷也就那么盯着他的脸瞧。 没成想却被抓包,青年嗓音嗤笑冷淡,“可是瞧清楚了,我比师尊好看?” 她愕然,随即有些讪讪的,索性红着脸干咳两声,然后转过头假装不再看他。 等到上药结束之后,真正的谈话才刚要开始。 石洞里很安静,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只有天际处的落雪仍旧洁白。 辛夷自从上完药之后就刻意坐得离他很远,微生澜也没再过来强迫她做些什么,像是笃定了她是落入蛛网的猎物,根本不可能逃脱。于是放心留她独自低头思忖,最好早点儿想清楚,然后给他一个准话。 当然,这个“准话”的前提必须是令他满意。 否则他会当做没听到,并且不介意用某些法子迫使她重新做出选择,直到他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为止。 辛夷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态度。 她捧着脸坐在一边,从地上随意捡了根树枝划着,无意识戳歪了石壁缝隙间的艳紫小花。 好愁。 但她心里清楚,今天这件事不是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蒙混过关的,微生澜并不好糊弄。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没办法刚见到卿衡没几天,就急匆匆送他一顶绿帽子,虽然他很值得。 更令她觉得心烦的就是,她发现自己现在对微生澜的感觉很复杂。 原本那些浅显的喜欢,在知道小世界的反派可能是同一个人后,竟然变成了深重的愧疚。 可能不止愧疚,还有点儿心软。 辛夷用力咬咬唇,试图赶走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努力把心思重新放回当下情况里。 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跟微生澜这么继续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她得想办法离开,不能真的被对方装进芥子囊中,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这种情况下她没办法完全相信微生澜。 想到须弥芥子里看到的那些锦绣华裙,还有零嘴话本、珠宝首饰。 辛夷的脸色迅速垮下来。 而就在数丈开外,蓝裳青年默不作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极度病态地渴求着。 直到现在,他也没办法完全平复下来。 刚开始是震惊愤怒,愤怒于自己发现了一个可恨的秘密;后面在她的挣扎抗拒之下,这种情绪就演变成了强烈的报复欲和毁灭欲。 而现在…… 他能清醒的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兴奋颤抖,不管怎么说,阿灵没死,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更加重要。 辛夷不知道身后青年到底注视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等到她调整好思绪,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微生澜正在盯着她瞧。 于是她略微愣了下,然后弯起唇角朝他露出个莞尔浅笑。 接着主动走过去,抱住他。 青年身体骤然僵硬。 用审视狐疑的目光打量她脸上神情,仿佛想要探究清楚她为什么忽然示好,但尽管心里怀疑,语气上还是莫名地柔和了几分,“你这是想明白了?” 辛夷有意回避这个话题。 在他怀里仰起头,唇瓣上还有被他咬破的痕迹,分外旖旎,扮可怜示弱的意图也很明显,“阿澜,我胸口疼,药师峰的小弟子该过来给我煎药了,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无意识扫过被他扔在一旁的命剑,剑鞘上有血,不知道是斩杀蜃兽时沾染的,还是混杂了其他宗门修士的。 但她觉得,哪种都有可能。 虽然微生澜生得容貌俊美,泠泠昳丽,单从外貌上看不像是视旁人为蝼蚁的残忍之辈,反而像是无心欲念的清冷剑君。 但她知道,这个人骨子里绝非善类。 辛夷见他不说话,心里打鼓。 只得咬住绯唇,刻意放柔了声音,“我自少时便爱慕师兄,让我彻底舍弃他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青年不为所动,冷漠觑她,似乎想戳破她的谎言,“是吗,那你打算要多长时间?” 多长时间? 辛夷本来想说一年,但看他这副样子又默默改口,犹豫着思忖道,“半年?” 微生澜:“两个月。” 她:“……” 哪有人这么压缩空间的! “我最多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届时,若师娘仍不愿告诉师尊真相,那就由我亲自来说。” 他的话语中隐含威胁,将她纤细手指放到唇间反复含咬,似乎贪恋,“师娘,莫要让澜失望。” * 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 微生澜杀了蜃兽、救下师娘的事迹传得宗门上下都知晓。 经此一事,卿衡对她更紧张。 倒是歪打正着地帮了辛夷的忙,但原本她只需要应付卿衡一个就好,现在却变成了师徒两个,委实令她有些吃不消。 尤其青年是将她抱回清平洞之后,卿衡闻讯赶来。 而微生澜就那么当着自己师尊的面,帮她在床帐旁边系上了那枚鸳鸯佩。 言辞间也没有打算轻轻揭过。 状似无意地与卿衡说起:“这枚鸳鸯佩,正是在与蜃兽缠斗的时候从师娘腰间掉下来的。应该是她很宝贵的东西,就是不知道另外一半,是不是在师尊那里?” 辛夷:“……” 这摆明了就是贼喊捉贼,故意构陷! 她气得想爬起来咬人,尤其是当卿衡的目光也跟着落到她身上的时候。 正在她思索着如何扯谎圆过去的时候。 卿衡忽然伸出手去要碰那块鸳鸯佩,辛夷眉头一跳,赶紧攥住他的手。 “师妹?”青年男人语气茫然。 辛夷没办法,只能佯装虚弱,努力说些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比如说自己身上这里也疼,那里也不舒服,可能需要静养一下。 但在卿衡想抚摸她脸颊的时候,她又顾虑着什么,暗戳戳地避开。 只是嘴上笑笑,跟他说道,“晚会儿药师峰的医修会过来帮我诊脉,师兄去忙罢,眼下宗门内肯定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师兄不必一直在榻前守着我。” 这副体贴懂事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按理说卿衡应该觉得欣慰怜惜,但他却愣神片刻,有些不是滋味。 而且隐约间总觉得,自从师妹回来以后就待他不太相同了。她比以前更会跟他撒娇,但却没那么黏着和依赖自己了。 卿衡瞧着少女纤弱的脸,心中掠过淡淡寂寥。 房中檀香轻燃,鲛绡帐旁悬挂着一枚鸳鸯佩。 辛夷看着卿衡从榻边站起来,就在她笑眯眯挥手送他离开的时候,对方忽然忍不住转身走回来,接着用力把她抱进怀里。 “……” “对不起师妹。” “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你可以继续依赖我。” 辛夷被抱得一脸懵。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回答卿衡,而是越过他去看身后那个青年的表情。 看到了。 微生澜的表情果然很差。 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推开身侧人的怀抱。 然后在对方透着复杂怅惘的神色中,努力搜罗了好几句体面话,好说歹说总算把人给哄走了。 谁知道前有狼后有虎。 刚送走了卿衡,又迎来了跟随医修一起来探望她的骆清竹。 少年神色害羞,而她有心无力。 除了要应付来自骆清竹的殷勤关怀之外,她还要偶尔接纳来自微生澜的有意嘲讽。 “师娘秀外慧中,果然惹人喜欢。” 骆清竹也听到了。 他总觉得这位微生师兄从昨夜救人的时候,就开始有些怪怪的,眼下也是说不出的奇怪。 比如现在:他嘴里虽然叫着师娘,却并无恭敬之意,反而有种淡淡的冷漠奚落。 而少女则是仿佛没听出来,并没有跟他计较。 辛夷:“……” 倒也没有那么宽宏大量,只是她现在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心虚状态,根本不敢计较。 第101章 或许是因为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属实觉得非常疲惫,眼下只想好好休息。 所以喝完汤药之后,就借口休息让他们两个都离开了。 门扉关上,周遭终于恢复了平静。 辛夷揉揉酸疼的额角,仰面躺在鲛绡掩映的床榻间,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目光落到悬挂其间的鸳鸯佩上,又没忍住坐起身来,伸手将它解了下来。 思忖片刻之后,到底是没有扔掉,而是把它塞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做完这一切,她闭上眼睛重新躺回榻上,然后就那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直到夜色深沉,原本阖上的门扉被人推开。 皎洁月下,乌发披散的青年长身玉立。 用剑挑开了师娘的罗帐。 辛夷是被咬醒的。 刚开始是酥酥麻麻的感觉,类似于亲吻;后面就变成了难以忽视的痛意,让她哪怕在梦中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太疼了,可是怎么努力也挣脱不开。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拧紧眉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腕在微生澜的唇边,似乎正在渗血。 而青年颈侧,魔纹浮现。 第67章 “有这样么?” 满室绮罗香,鲛绡帘帐被吹得拂动。 辛夷小脸痛得苍白,又不敢用力收回手腕,只能穿着月白亵衣从榻间跪坐起来。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别表现得惊慌失措,尽量安抚对方。 别让他继续发疯。 “阿澜。” 她不确定微生澜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是被心魔控制想要伤害她,还是其他的。 所以放柔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才过来找我么?” 对方不回答,她只能自说自话,“今天太晚了,有话我们明天再说行……” 青年忽然松开她渗血的手腕,接着右膝跪上床榻,朝她的方向欺近。 辛夷蓦然噤声,屏住呼吸一句话不敢多说。 可惜她的这番神情落在青年眼中,却不知被解读成了什么意思。 只能看到微生澜垂眸,伸手抚触上她的脸颊,对那看着他颈侧魔纹愣神的少女讽笑着逼问,“难看么,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辛夷感受到冰冷杀意。 来不及多想就扑进对方怀里,伸手把他抱得紧紧的,连同自己慌乱不安的心跳。 等到察觉对方箍在腰间的手臂逐渐放松下来,才抬头亲上他颈侧的丑陋魔纹。 继而仰着头软声道,“你一点也不难看,这样也很好看。” 微生澜被她亲得似乎失神。 辛夷见这招有用,干脆维持着伶仃跪坐的姿势攀住他脖颈,有点儿撒娇地蹭,“阿澜,可以先放开我吗?” 然而对方不仅没放,反而将她推倒压覆在床榻上。 她陷进身后层叠柔软的衾被之中,刚来得及惊呼一声,菱唇就被堵上。 “呜……阿、阿澜!” 她被揉得疼,咬他舌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等青年的手从寝衣下摆伸出来,她才能蹙眉偏头喘息。 辛夷睫羽乱颤,绞尽脑汁想着拒绝他的理由。 癸水来了?现在不方便?她身体虚弱仙骨出现裂痕,所以不能承受激烈的房事? 然而房中安静片刻,只能感受到青年凉滑的乌发扫过她锁骨,接着帮她整理好胸前发皱的月白寝衣。就那么抱着她和衣躺下,并没有继续做什么过分的事。 辛夷:…… 是今夜都不做,还是打算容她歇歇再做? “睡罢。”青年忽然开口。 他似乎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淡声道,“我和阿灵不急在今夜,但无论是双修还是做炉鼎,你都逃不掉。” 辛夷沉默:“卿衡是你师尊。” “那又怎么样?” 青年怀里都是夹杂着白梅气息的雪意,闻言轻声嗤笑,然后颇不在意地欺在她耳畔啄吻,“我只知道师娘是我妻子,谁同我争抢……” “我就杀谁。” * 自那夜之后,辛夷连着两三天没睡好觉。 因为鲛绡帐中总会出现另一人的身影,前半夜对方还能满足于抵足而眠,后半夜就经常浑身戾气的把她亲醒或者咬醒。 辛夷自然很愤怒。 但等她睁眼看到对方脸颈处浮现的魔纹,又只能勉强打起精神,顺毛安抚。 当然她也没忘记正经事,所以日常在应付微生澜之余,也会见缝插针的去找卿衡培养感情。 装乖扮可怜的事她做得不少,尤其是当着琼烟在场的时候,偏偏卿衡就吃这套。每次她装晕往他怀里倒,对方脸上都会浮现出真心实意的担忧,吓得脸色苍白、魂不附体。 而琼烟则是满脸恼意。 恨不得将她的面具彻底撕开,好让卿衡看清楚自己的师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原来所谓的仙门师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冰清玉洁,而是满心算计! 同时这一切,亦被微生澜看在眼里。 他冷眼看着少女为了师尊,跟琼烟争风吃醋,甚至使一些拙劣的小心机。看着她对师尊笑得温柔明媚,主动亲近。 她似乎忘了,给她两个月的期限,是让她用来和师尊划清界限将道侣关系剥离干净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刻意的讨好献媚,似乎想跟师尊天长地久。 “……” 好吧。 其实辛夷并不是忘了,她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所以她今日约了卿衡游湖,还特意在出门之前梳妆打扮了一番。 浅色珠花衬着素白袄子,雪肤花貌,明眸善睐,像个秀丽端庄的小淑女。 她兴致勃勃地提前出门,冒着鹅毛大雪,去湖边的乌篷船上等他。 来的路上也想了很多:比如说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就算氛围到了和他亲亲摸摸也没什么,反正这是她需要最后走的任务线 了,早点推动早点激化,她就能早点抽身。 卿衡已经表现得足够喜欢她了,等到再喜欢一点,她就可以按照计划中的那样,将准备好的匕首捅入他的心房 然后看着他不可置信地在自己面前碎掉。 湖上风雪纷纷,白茫一片。 辛夷掀开乌篷船间的垂纱帘帐,有些无聊地捧着脸坐在船边等。 结果过了两刻钟,卿衡还是没有来。 系统见她等得逐渐蹙眉,于是假装清咳地在耳边询问,“宿主这么着急跟卿衡发展关系,是想尽快完成任务,从这个小世界离开吗?” 辛夷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当即反问道,“效率高点不好吗?” 系统:“……” 见她仍然嘴硬,它干脆选择戳破,“好是好,但如果宿主的初衷是为了逃避微生澜,统统觉得这种想法有些危险。你太在意他了,这不像宿主的风格。” 辛夷于是想到微生澜那张脸,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沉了下去,似乎有点酸胀。 但她很快撇掉了这种情绪,眯起杏眼浅声道,“放心吧,不管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会影响最终结果。” 谈话过后,周遭重新安静下来。 她久等不来卿衡,干脆自娱自乐起来,所幸来的时候带了几册《仙洲志怪实录》,虽然上面记载的大多都是恶魅妖兽,但读起来倒还算是津津有味。 不过若是看得久了,眼睛还是会累。 辛夷最后干脆倚在船舱旁边,把话本子盖到自己眼睛上假寐,然后没有任何预料的,被人俯身过来,亲上了菱唇。 辛夷根本没听到对方脚步声,等到反应过来被亲了,脑子里才瞬间空白一片。 那是极其温柔的一个吻,抵开她的齿关之后轻柔地卷住小舌吮吸,清甜的津液搅弄出水声,带得耳根发热泛红。 她被亲得浑身僵硬,甚至忘了抗议推拒。 鼻间似乎嗅到了淡淡的冷梅气息,但又想到微生澜从来没这么温柔地亲过她,所以应该不会是他。 等到亲吻结束后,辛夷才觉出几丝慌乱。 她脸上仍盖着那册古籍,抿着湿肿靡艳的菱唇不确定地喊了声,“……师兄?” 根本没人应她。 她心里愈发开始打鼓,终于鼓起勇气拿掉了遮住半张脸的书册,然后抬眼看到了熟悉的浅蓝衣袍。 青年安静望着她,一双漆眸中没什么情绪,“师尊有事来不了,特意让我过来告知师娘。” 话落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唇,淡淡讥讽道,“看见是澜,师娘有没有失望?” 辛夷早在看到是他的瞬间心脏就坠入冰窟了,当下被这么诘问,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果方才没有喊出那声师兄,或许还有辩驳的余地,可现在……她睫羽不安地颤了颤,终究还是努力镇定地朝他笑开,“当然没有失望。” 说实话,这个回答完全没有说服力。 第102章 她以为微生澜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毕竟他之前不正常的次数太多了。 没想到青年听完,却没有立刻奚落。 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浓黑,最后甚至附和道,“既然师娘喜欢这样,不妨就将我当作师尊。” “师尊怎么对你,我就怎么对你。” “除了亲吻,你们从前还做过什么?” 微生澜在少女空白的神情中走过来,将她抱坐在自己膝头上,亲她露出的脖颈肌肤,“上次在庭院里,师尊就这么抱着你,在我进去之前你们还做了什么?嗯,师娘?” 辛夷喉间干渴,说不出话。 她能感觉到对方拉着她的手,缓缓放到了自己的腰间绶带上,再指引着她一点点解开。然后不容抗拒的,带着她柔软手指覆上去。 “有这样么?师娘。” * 处理完师尊交代的宗门琐事之后,陆展仪听从吩咐,到后山的湖边去寻师娘。 等他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乌篷船在湖边停泊。 陆展仪刚想张口,就看到青年修长的指骨率先撩开帘帐。 从船舱中踏出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素来清冷寡言的微生师弟。 只不过师弟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奇怪,俊美脸侧竟然带着微微汗湿红意,像雪地里被催开的伶仃白梅,虽然底色还是冷的。 他觉得有些奇怪,喊了声“阿澜”。 等看到后面跟着踏出的秀丽少女,又喊了声“师娘”。 辛夷本来就在兀自咬牙,现在更是被那声师娘叫得一哆嗦。 于是脸色更红了两分,主要还是因为太过心虚,以及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撞见陆展仪。 她下意识攥紧掌心。 不想回忆就在片刻之前,刚帮着微生澜用手疏解过,现在掌心都有些火辣辣的疼。甚至于指缝间的粘腻感似乎也并没有完全消散,哪怕她已经特意用湿帕子反复擦过。 陆展仪见她神色有些古怪,于是就又喊了声,“师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女柔身玉立的站在那里,衣裙整齐秀丽端庄,就连发髻上的步摇都安静垂落。 被他这么一问,仿佛才回过神,露出个属于“师娘”的温柔微笑,“没事,就是方才湖中赏雪有些枯燥,所以让阿澜替我去寻了两册话本子。” 陆展仪不疑有他,他知晓师弟再怎么性情淡漠,师娘的吩咐还是要听的。 于是点头附和,“原来如此,师尊让我过来提醒师娘湖中风冷,不要贪凉染了风寒。” 回去的路上,辛夷根本不想理微生澜。 她心里隐忍着怒意,尤其是想到青年那张染上情欲的俊脸,还有他故意塞到她唇间的手指。 连着两天,她都刻意躲避微生澜。 哪怕每当到了夜里,还是会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揽进怀里,像寻常夫妻那样同床共枕。 但她确实在有意冷着他,好叫他认识到自己的错处,以后稍微收敛点儿。 谁知道对方不仅没改,还更变本加厉。 她后悔到藏书阁找书看了,更后悔没再看到微生澜的第一眼就掉头离开,或者说她高估了对方无耻的底线。 所以才会那样毫无防备地,忽然被那人压覆到博物架旁边的墙壁上,紧接着裙襟被抽开,小衣也被往上撩开些许。 辛夷瞬间睁大杏眼,挣了挣被桎梏的手腕,“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敢大声喊,只能不停推拒,就差没有豁出去直接上嘴咬他了。 可惜她这点力气,在青年看来不过是蜉蝣撼树。 微生澜生得俊美冷情,好似不同红尘欲念的谪仙,此刻瞧上去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他靠得太近,视线亦过分直白。 落在她仰起的脖颈,以及可怜兮兮的小衣衣摆处,“师娘身上的辛夷花香扰得我心烦,澜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 “你不要脸!” 她还想挣扎,可惜话还没说出口。 青年就俯下身来,剩余的斥责都化作呜咽骤然堵在喉咙里,辛夷只能无措地揪住他垂落在身前的乌发,脖颈像脆弱蒲草一样向后仰起。 香汗从鬓边渗出,她无声咬紧唇瓣。 腰肢被人桎梏着挣脱不得,她视线里只有那一角清冷蓝衣。 辛夷是软着腿走出藏书阁的,她的素色腰系并着衣裙都完好无损的待在身上,就连珠花都好好簪在鬓发间,哪怕落进旁人眼里也挑不出半点纰漏。 可小衣底下仿佛被磨破了一般,仍然残留着湿漉肿痛的错觉,微生澜和狗一样爱咬人。 那种感觉折磨着她,让她想狠狠给微生澜一巴掌。 终于咬牙望向他,秀丽的小脸上隐忍恼怒,“你离我远点。” 第68章 青云宗炸了 两步开外的微生澜,抬眸觑了觑她:“可是师娘,已经很远了。” 辛夷:“……” 她不欲继续跟他争辩,于是缜着小脸,将视线从他过分红润的薄唇上移开,加快步伐往前面走。 谁知道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浅笑。 虽然很轻,但还是让她有些恍神地愣住,因为这好像还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听到微生澜不带嘲讽意味的笑。 微生澜见她缓滞了脚步,便从身后跟上来。 走到面前堵住去路,然后俯过身子,故意将她云髻间簪着的翠色珠钗弄得歪斜了点儿,做完这些之后才面不改色的诓她,“珠钗有点歪了。” 辛夷看不见具体情况,还以为他是好心。 猜想着可能是刚才厮磨的时候弄歪了,于是“哦 “了声,跟他说谢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瞧见了正要前往试炼台的卿衡。 卿衡自然也瞧见了她,还有此刻站在旁边用冰凉指腹蹭她珠钗的微生澜。 辛夷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和微生澜站远了点儿。 然后唇边漾出笑意,眼底蓦然升起点点华彩,极是开心地望向正朝自己走过来的青年,“师兄!” 卿衡眉心微蹙,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受。 尤其是刚才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好像径直刺进他心底,让他觉得格外碍眼。阿澜从不会跟姑娘家走得这么近,也不会用那样熟稔的姿态帮姑娘拨弄珠钗。 他看着少女倏然展露的笑颜,她仿佛毫无所觉。 于是也就那么压下心底的怪异感受,转而牵住师妹手指,“这几日没去扰你,身子可是休养得好些了?” 辛夷点点头,露出些女儿家的羞赧姿态,“好多了,多谢师兄记挂。” 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徒弟,愈发攥紧了师妹柔荑,“既然如此,要不要跟我去试炼台下观摩?” 其实辛夷对这些没兴趣。 但她实在不想跟微生澜多待,于是就点头答应了,根本不管身后青年是什么表情。 只不过还没等走到试炼台,她的身体就忽感不适,痛吟一声,脸色苍白地就要往他身上倒。 那副柔弱易碎的模样,简直把卿衡吓了一大跳。 “师妹!!” 辛夷靠在他怀里缓了许久,终于能直起身来。 见到对方望向她的神色透着担心凝重,只好尽量说些话来宽慰他,“师兄不必紧张,我的仙骨有裂痕,所以时不时的就会疼痛难忍,已经习惯了。” 听她这么说,青年眼底的痛色却愈发深重,像是恨不得能以身代替她承受这种苦楚煎熬。 颤抖的手指抚上她毓秀眉眼,嗓音也哑,“对不起师妹,是师兄连累了你。” 辛夷任由他触碰,甚至主动将脸颊贴到他手边。 语气也是素日里的恬静乖觉,浅声道,“听说魔族有一圣物,或许能帮我治愈沉疴。师兄若是有心,不如绑了琼烟做筹码,逼着她饮下绝命丹,然后血洗魔族去换那件圣物如何?” 卿衡被她说得愣神。 似乎是没想到这种残忍利用的话,会这样轻飘飘地从自家师妹嘴里说出来,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哦?” 少女朝他露出微笑,甜蜜馨香,“除此之外,师兄真的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那如果我说,想要师兄的仙骨呢?” 卿衡这次更为惊愕。 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点头应允,就听到少女憋不住破功似的“噗嗤”笑开。 “师妹……” 少女笑完了,将额头抵在他掌中。 脸颊泛红,弯起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纯粹无害,“开玩笑的,我才不舍得伤害师兄呢!就算师兄真的愿意牺牲自己的仙途,辛夷也断然不能同意。” 周围寂静,积雪覆住的松枝凝了冰霜。 身侧除了穿梭的朔风,再无其他。 “对不起……” 或许是见他久不应答,少女似乎终于觉得自己做错了,瓮声瓮气地跟他道歉,“抱歉师兄,是我不好,不该跟师兄开这种玩笑。” 第103章 卿衡垂眸,望着师妹苍白妍丽眉眼。 想到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些,心底逐渐泛起难以言说的酸楚钝痛,他竟然开始忍不住地想:若是真把仙骨给了师妹,她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不用承受这种痛楚了? “师兄?” 辛夷轻声喊他,自然也没错过他眼底浮现出的深重愧疚,但她假装没有察觉,“你怎么了?” “给我点时间。” 青年隐去眉宇间的痛色,跟她保证,“只要能让师妹彻底好起来,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她笑:“我当然相信师兄。” 能做仙侠世界的正道男主,肯定多少是有点儿圣父体质在身上的。 她并不怀疑卿衡这番话里的真心。只是为了早点达成目的,适当的装可怜卖惨也必不可少。 辛夷正在心中想着,忽然感觉到垂落在髻发间的步摇被人伸手扶了扶。 她讶然抬眸:不愧是师徒俩,就连喜欢做的举动都如此相似。 卿衡看着她,想到的却是不久前发生的那一幕。 他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阿澜这些日子,是不是和你走得很近?” “唔……倒也不算走得很近,只是闲暇时会过来探望我,送一些糕点吃食,还有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说着她眉眼弯起,状似无意地跟卿衡感叹,“阿澜这般懂事贴心,肯定很会讨姑娘家欢心罢?” 这话让卿衡原本就打结的眉头,皱得更深。 阿澜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他绝对不是那种会对师娘殷勤体贴的人,为什么偏偏对辛夷如此不同? 少女的话却没停,接着往下说。 甚至提起了自己徒弟的亡妻,眼底都是好奇,“听说阿澜从前下山游历的时候有过一位妻子,感情还颇为深厚,只不过那姑娘运道不好,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师兄见过她么,她生得什么模样?” 卿衡被问得一愣,想起当初以为师妹身亡的那段光景,他旧地重游睹物思人,就是在芍药居遇到的那位姑娘。 那时候阿澜尚未恢复记忆,与他并未相认。 更荒唐的是,他们曾经为此大打出手。 原因是他太过思念师妹,竟然产生幻觉将阿澜的妻子错认成心中所想。而对方不仅身形与师妹分外相似,就连身上沁染的辛夷花幽香也是…… 辛夷花香? 卿衡神色微滞,眉心也跟着拧起。 他似乎明白了阿澜为什么会亲近辛夷,并且对她做出那些透着怪异的举动了。 师妹单纯,根本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当成了“亡妻替身”。 他却不能视而不见,沉声提醒道,“阿澜和他的妻子确实情深,但恐怕执念太重,性子也会变得极端,你以后还是和他保持距离。还有木樨花的香囊,师妹以后也不要再用了,换成芙蕖或芍药罢。” “好,都听师兄的。” * 仙门大比眼看着就到尾声,各个宗门的胜负排名也都基本有了眉目。 因为微生澜被罚不准继续参加,所以最后是以青云宗的陆展仪和方瑶拔得头筹。 辛夷在试炼台下看到方瑶胜出时的沉静眉眼,还有旁边白衣少年的欢欣鼓舞神情,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上次见到张映清,已经是现实中的五十年前了。 不过她唏嘘归唏嘘,却并没有过去跟他们打招呼的打算。 于是只是朝那个方向淡淡看了两眼,就暗自敛了心神,重新收回视线。 近日以来辛夷左右逢源,同时应付两个人。 白天的时候她陪在卿衡身边,扮演他温柔明媚的亲亲师妹;晚上的时候则回到清平洞,和微生澜抵足而眠。 最难应付的是后者。 对方不仅喜欢咬她身上的各处肌肤,就连藤蔓也要强行钻进她的裙裾底下,名为取悦,实际上就是想要逼她发出各种混乱的声音。 当然,他也会适当讨要一些报酬。 比如她磨到通红的掌心,还有十根柔嫩合拢的手指,握不稳的时候辛夷就在脑子里漫长的计时,直到耳边喘息声愈大,掌心瞬间湿漉漉的。 她身前的小衣也脏了,有些溅在她脖颈和下巴上。 辛夷伸手去擦,于是弄得皓腕上也一片粘腻狼藉,根本不能细看。 青年就笑着咬她耳垂,厮磨缱绻,“我们这样跟夫妻有什么区别?阿灵不是师尊的道侣,是我的。” 说着却也不肯轻易放过她,迫使她酸软的葱指重新合拢,然后乌发泠泠昳丽地披散着,闷哼出声枕在她肩头。 ——有病。 辛夷在心底骂他,她知道对方是故意说这种混账话,就是想逼得她羞耻崩溃,可惜她并不会。 她甚至故意使坏用力,然后就听到青年蓦然低低的喘息,甚至透着几分脆弱。 那具贴着自己的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连带着手中物什都更加丑陋。 微生澜的喑哑嗓音传来,薄唇在她耳畔诱哄恳求,“再来一回,阿灵还像刚才那样好不好?” “……” 经历过那次之后,辛夷更加确定对方病得不轻。 不管她做什么,似乎都没有办法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反而容易让他爽到,所以干脆放弃。 天清云淡,远山如洗。 她正坐在试炼台下兀自发呆,托腮看着手里的一只青釉色杯盏,还有上面用金墨浸染出的莲池鳐鱼。 忽然一阵柑橘香飘过,清新爽利。 辛夷抬头,这才看到站在面前的骆清竹。 少年似乎是专门过来找她说话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有些依依不舍,“等过两日仙门大比结束,我就要跟着师叔伯们一起离开青云宗了。合欢宗离这里不算远,骑青鸟不过一日半的路程,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么? 辛夷见他如此,诚实答道:“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还会在这个小世界停留多久,但不管多久,都不会有机会与他特意相见。 骆清竹尽管早有准备,但听到这句话后,脸上还是浮现出深深的落寞。 就在她以为少年会勉强应和两句,然后转身离开的时候,对方从衣袖中掏出来个精巧物件,俊秀颊边有些红,“……送给你的。” 那是一个小巧的玉香囊,白玉镂空的满月形状,里面可以放些花瓣香粉系在腰间佩戴。 她之前看到不少合欢宗的弟子都戴过,所以眼下骆清竹送她这个,倒也算是合乎情理。 辛夷想了想。 思忖着或许不应该打击对方心意,于是准备把那只玉香囊接过来,再跟他道谢。 可惜她刚有动作,就有一阵罡风过来,击碎了那只悬坠在少年手下的玉香囊。 东西瞬间碎得不能再碎,化作白色齑粉,还没看清楚便消散了。 辛夷:“……” 她转过头,果然瞧见了那个阴沉站在合欢树底下,正在面无表情望向他们的蓝裳青年。 骆清竹也明显生气,他想过去找对方理论。 但顾虑着辛夷正在旁边看着,不确定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站在谁那边,于是只能暂且忍下怒意询问,“清竹实在不知,可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微生师兄?竟然屡次被他针对。” 之前斩杀蜃兽那次微生澜对他下狠手,还可以用被蜃气蛊惑了心智作为理由。 这次故意毁了他的玉香囊,总不能再说是失手罢! 骆清竹暗暗咬牙,目光却撒娇般落到面前的素衣少女脸上,有些委屈地将她望着。 很快少女扯扯唇,叹息道,“跟你没关系,是我得罪他了。” “啊?”骆清竹面露不解。 辛夷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但她确实得罪了微生澜。 起因是两天前,她恰好目睹了一位其他宗门的女修过来跟他搭讪,看得出来仰慕微生澜已久。而她则因为最近被缠得太烦,根本没打算上前打扰他们,甚至隐约松了口气。 辛夷发誓,自己脸上的庆幸只维持了半秒钟。 但还是被微生澜捕捉到。 后面吵架的过程她已经不想再回忆,只记得彼此谁都没占到便宜,甚至微生澜离开之前,唇舌被她发狠咬得全都是血。 但这件事的好处也有。 那就是这两天夜里对方没再过来,她算是因祸得福,总算睡上了安稳觉。 面前的骆清竹还在看着她,神色好奇,似乎在等着她解释下文。 辛夷朝他笑了笑,随意敷衍道,“不必理会他,你的玉香囊还有新的吗?我拿玉玦跟你换。” * 白天发生的插曲,辛夷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天傍晚她喝完汤药就躺进床榻,然后将四面的鲛绡帐放下来,独自睡得很香。 按理说今夜再寻常不过。 可她夜里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桌椅门扉都咯吱作响,紧接着一道撕裂夜空的紫雷从天际劈下,震得整个洞府都晃荡起来。 第104章 辛夷被猛然惊醒,她坐起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渡劫。 然后胡乱套上衣裙,就往雷电聚集的方向跑。 结果还不等她跑到地方,天上又有新的的雷电迅速聚积起来,而且盘虬错结更加可怖。 冷风吹得她差点睁不开眼睛,还有那凝结成蛛网的紫色雷电,更是将青云宗的山头映得亮如白昼。 辛夷隐约中意识到什么,胸腔处的心脏越跳越慌。 会是卿衡吗? 还是会是微生澜?? 尽管已经努力做好了准备,但等她看到天雷笼罩下的那两个人后,仍旧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竟然师徒两个同时渡劫!! 陆展仪本来满脸忧色,急得团团转。 看到匆忙赶过来的师娘后,终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走到她跟前,“师娘!” 他长话短说的解释。 原来是卿衡早已经预料到自己渡劫期将近,所以特意传唤微生澜和其他弟子过来,想要赶在天雷到达之前,提前结阵做准备。 没想到师尊那边刚开始,师弟的天劫也到了。 以陆展仪为首的宗门弟子顿时手忙脚乱,不知道到底是该看顾师尊,还是看顾微生师兄? 辛夷听完之后,快速做出选择,“帮阿澜,师兄更有经验。” 见陆展仪听完露出踟躇神色,她蹙着眉冷声喝斥,“再犹豫下去,他们两个谁都好不了!还不如先集中精力帮其中一个!” 但结果就是,所谓的共同结阵根本没用。 完全牵制不了恐怖的天雷,阵法刚结成不到两息,就被磅礴而至的紫色雷电击穿,甚至激得本就狂乱的天雷更加凶悍。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倒吸一口凉气。 好凶残的渡劫期。 他们大部分的人最多只突破金丹境界,就连元婴期的修士都寥寥无几,根本没有经历或者目睹过这种境界的渡劫现场,自然惊骇万分。 修仙界的境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炼虚—大乘—化神—渡劫—飞升。 在此之前微生澜还是大乘期,而卿衡则是化神期。 修为越高,天劫越强。 而若是渡劫失败轻则修为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辛夷紧张地看向远处正被雷劫笼罩的两个人,主要是看微生澜。 但其实根本看不清楚,就算她努力在罡风边缘睁开眼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幽蓝色的滂沱剑意化作巨刃劈开天劫紫雷,剧烈的互相冲击之下,瞬间荡平了旁边一座山头。 而另一边,卿衡的雷劫阵法之中则是汇聚成茧蛹一样的莹白光亮,逐渐壮大,将劈落的无数道紫雷缓慢揉杂起来。 辛夷默不作声的后退两步,庆幸自己刚才离得远,并且没有站错方向,否则下场应该跟那个被荡平的山头没什么区别。 再看看周围其他人的反应,也都跟她差不多。 半宿时间过去,最先突破境界的是微生澜。 天雷的趋势明显减弱了下来,就在她以为快要结束之时,天边竟然重新积聚起更恐怖的雷电,朝着微生澜所在的地方劈裂下去。 旁边有人惊呼,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怎么会有第二道天劫?” 恐怖如斯!!难道是要同时突破两层境界!放眼整个仙洲也没有过这种先例!!青云宗竟然要出现两位渡劫期?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而辛夷的心情则从最初的忐忑紧张,变成了后面的逐渐平静。 陆展仪自然也看出了端倪,没有再像先前那样焦急,甚至还能跟旁边的小师弟开玩笑,“啧,不知道咱们青云宗,什么时候能出现第三位渡劫期。” 又不知过了多久,盘虬错杂的天雷终于散去,阵法处催生的罡风也渐渐平息。 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卿衡和微生澜的身影跟着清晰显现。只不过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猛然呕出的殷血喷溅在衣摆上,瞬间泅出一朵朵靡艳的花。 辛夷眉头一跳,提裙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只不过快到跟前的时候,脚下踟躇了片刻,最终选择跑到卿衡身边焦急扶起他,“师兄,你怎么样了?疼不疼?” 卿衡任由少女眼眶泛红地将他望着,然后语带哽咽,替他用衣袖擦了擦唇边血迹。 他抚上师妹脸颊,温柔摩挲,“师妹已经做人妻子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哭鼻子?” 这话听上去虽然像在责怪,但他的语气分明是欣喜的。 因为就在方才的天劫阵法中,他心里彻底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喜欢师妹。 他无比庆幸,并且感激有机会重来。 琼烟已经从青云宗离开,所有的错误都来得及纠正,而这一次,他再也不想失去师妹。 山风吹过,料峭清寒。 本来打算上前关怀的青云宗弟子,看到这温情一幕也默默止住了脚步,心照不宣的不去打扰师尊和师娘倾诉衷肠。 而在他们身后。 蓝裳青年静默站在原地,身上还有被罡风剑意割伤的血道子,他动也没动,就那么看着少女满脸心疼地抱着另外一人,软糯带泪地喊他师兄。 陆展仪想过来关怀,被他无视着拒绝了。 于是这天青云宗乃至其他宗门的弟子,就看到他们微生师兄一边呕血,一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攥住师娘手腕。 然后在所有人的震惊目光里,凶狠咬上少女菱唇。 漆眸凝住她,满身掩饰不住的戾气与恨意,用冷冰冰的语调问,“阿灵不该选我么?” 第69章 再无回头的余地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青云宗里四处都能听到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不仅是青云宗的本门弟子,还有其他各派宗门的弟子。 就连试炼台下也是如此,仿佛台上谁输谁赢已经不那么重要。 太刺激了。 比魔族话本子好看,他们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青云宗的掌门仙尊,有一天会被自己最器重的弟子横刀夺爱,跟他抢夫人。 而少女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不仅拼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还在事后浑身颤抖着,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怎么看怎么可怜无辜。 就算退一万步,也肯定不会是她的错。 青云宗的弟子就没有那么平静了,他们更多的是震惊外加难以接受。 真不能怪他们承受能力差,毕竟一直敬重的病弱师娘变成师兄老婆,这换成谁都很难接受啊! 微生澜向来是他们敬仰追逐的对象,谁能得师兄一句夸奖都能拿来炫耀激动好久。 对他们来说,微生师兄是最为清冷寡欲的那个,也是青云宗所有弟子里最适合修无情道的那个。 可他怎么能对师娘做那种事?疯了一样,说出来的话更是听得人心惊肉跳。 什么“芍药花会”,什么“早就做了夫妻”。 气氛恐怖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刀剑相向。 掌门仙尊的脸色从来没有那么难看过,幸好身旁的少女及时反应过来,赶在两人快要动手的时候,扑过去死死抱住师尊的腰。 少女粉颈低垂,纤细得就像一朵被风吹开的菡萏。 但她彼时却泪盈于睫,脸上都是难堪,“师兄,我们能不能回去再说?” “师兄。” * 这次仙门大比,最轰动的不是青云宗同时出现了两个渡劫期,而是这两位渡劫期竟然有同一位夫人。 青云宗注定再也无法平静。 恐怕不用等到仙门大比结束,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仙洲,成为仙魔两道的谈资。 清平洞,殿前。 周遭药香沉寂,铜炉里的燃香早就熄尽了,本该换上的茶盏也原封不动的搁置在案上。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刻,辛夷的心底竟然有些平静。 甚至还有点儿解脱。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做出黯然神伤的表情,跟面前的卿衡说,“就是这样,是我骗了阿澜,跟他没有关系,师兄如果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好了。” “为什么?”青年男人哑声道。 “师兄当初在成亲之夜抛下我,去找琼烟的时候,我也想过为什么……” 她喃喃道,落寞叹息,“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都没办法回到以前了。” “你爱阿澜么?” “不爱。” “那你还恨我么?” 辛夷看着卿衡,不知道是不是渡劫的缘故,他的鬓边竟然多了几根银发,本就俊逸柔和的一张脸,看上去像是要碎了。 她停顿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身子疼的时候比较恨,不疼的话就没那么恨。” 在她无辜的话里,卿衡的脸色更为惨白。 他脸上流露出很深的痛意,但这种痛意落到辛夷眼睛里,只会让她觉得快乐。 第105章 所以在卿衡薄唇颤抖着,让她“过来”的时候。 她乖乖地过去,任由对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抱着,渐渐有眼泪浸到她衣襟上。 辛夷没想到,卿衡最后会选择原谅她。 这个结果让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声,“你不介意我跟阿澜有过一段?” “介意。” 卿衡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可以揉进骨髓里,再也不会把她弄丢,“所以等到仙门大比结束,我会让阿……我会让微生澜离开青云宗,去仙洲除妖游历,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跟逐出师门也没什么两样了。 但卿衡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他甘愿妥协后退一步,既然这件事的根源就是个错误,那么他们从今以后,谁也不要再提。 辛夷想到微生澜,最终选择点头同意。 她现阶段的任务已经快要完成,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多余牵扯,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斩断。 所以她听从卿衡的建议,推开门走到院落里,和那个静默站在柳树下的青年四目相对。 还是微生澜先开口,他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冷意,“师娘这是选好了?” 辛夷点点头,朝他露出点笑,“你师尊在里面等着你,等会儿说话注意点,别叫他伤心。” 微生澜长久凝望着她。 看清她眼底的敷衍与利用,她好像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需要他的时候就甜言蜜语,跟他虚与委蛇,等到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将他一脚踢开。 “别叫他伤心?”青年讽刺着反问。 辛夷已经下定决心跟他划清界限,于是道,“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就算我曾经骗了你,你也没有损失什么不是吗?” 她走过去,解掉自己腰间香囊,拿出里面的那枚鸳鸯佩交到他手上,“你看清楚了吗,这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也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该舍弃的时候千万不要留恋心软,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辛夷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希望微生澜也能做出同样的选择,起码不要阻碍她的计划。 青年的反应是不发一语盯着她看,浓黑的眸中有什么情绪在压抑着翻涌,但只有短短瞬息,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神色。 “师娘想摆脱我?” 辛夷蹙眉。 下一秒就听到他缓缓笑开,顺带捏碎了掌间的鸳鸯佩,“师娘说得对,不值钱的东西是不应该继续心软。” 那日之后,辛夷没再见过微生澜。 他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劝解,或者是跟卿衡交流之后,想清楚了不再执着。 后面两天的表现,竟然是出乎她意料的平静。 平静到有些不正常。 辛夷眼皮一直跳,莫名觉得提心吊胆。 但她想:仙门大比这两天就结束了,到时候微生澜也会离开宗门,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微生澜 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明白按照当前的情势怎么做才对自己最好。 所以辛夷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疯到心魔爆发,深夜掳走她,然后明目张胆地将她丢进了合欢宗的鸳鸯阵里! 辛夷跌进阵法中间的茅屋与床榻,后背硌得生疼。 隔着朦胧泪眼看到俊美青年缓缓朝她走近,然后伸手抚上她因为阵中情香,而逐渐泛红发烫的脸颊,“阿灵,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今次我们就在这鸳鸯阵里做真夫妻。” 青云宗,主殿。 卿衡刚准备去偏房歇息,就听弟子来通秉,说是有青云宗的弟子不小心闯进了合欢宗阵法,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鸳鸯阵一旦结界成型,只能里面的人自己走出来,外面的人是轻易进不去的。 而只要进了鸳鸯阵,就会被里面的催情香迷了心智,发生些就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 急得合欢宗的长老团团转,但又不敢轻易进去,怕自己非礼勿视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可惜在阵法外等了大半宿,还不见有人出来,怕闹出什么祸事,所以才来通秉掌门仙尊。 卿衡本来不欲理会。 直到来通秉的小弟子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说,“好像、好像是微生师兄……” * 简陋的茅屋之中,床榻吱呀作响。 辛夷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她呜咽着仰起脖颈,被青年埋在颈侧吮咬,溢出水光的眸中逐渐模糊,晃动并且破碎开来。 耳边是青年的隐忍喘息声。 微生澜俯身亲她,哼笑着吃掉她颊边混乱不堪的清泪,“难受?再受一会儿。” 辛夷不想说话,她先前还有抓他咬他的力气。 还能在对方蓦然停下动作,怔愣着问出“你和师尊没有过”的时候,紧咬着苍白发抖的唇瓣回怼“还没来得及”。 现在则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流出的泪糊了满脸,嘴唇也在最初的煎熬忍耐中,无意识地被自己咬出血痕。偏偏微生澜看不得她沉默,非要逼着她做出回应。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他笑,力道愈大,“我在和自己的妻子媾合。” 辛夷哭了两遭,意识已经模糊不清。 直到青年忽然附在她耳边,亲掉她耳畔透着幽香的细汗,“师尊来了,他现在就站在鸳鸯阵外头……” 床帐簌簌,视野迷蒙。 她知道四周被设下了禁制,也知道卿衡不可能听到这些声音,但她就是紧张得浑身僵硬,微生澜蓦然溢出一丝闷哼。 少女本来就煎熬得不行,还要捂住青年的嘴不让他出声,结果下一秒,刚抬起来的胳膊瞬间软掉。 可对方仍然不放过她,凑在她耳边,逼着她去想象院墙外面的景象,“你说我现在撤掉禁制,喊师尊一声会怎么样?他会不会亲眼看见我们在做什么?” 少女哭得更凶了。 身体里堆叠的痛意逐渐激烈,像摇晃又破碎的潮水一样,灭顶般的涌来,让她发髻间松散的步摇都浸染了颊边汗水。 微生澜还在不停的逼迫她,并且说着混账话。 不知道第几次之后,辛夷终于昏了过去。 第70章 化作囚笼(副本完结)…… 卯时将尽,照在积雪上的月色已经暗淡。 远处的天幕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白,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是破晓了。 辛夷蜷缩在床榻上,腰被他搂着。 她试图紧紧阖住眼睛,努力忽略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异样感,但稍一动作,就能感到有什么冰凉滑腻的触感划过肌肤。 她宁愿这个时候仍在昏迷。 微生澜并没有给她施清洁术,而是拿着一方绞湿的帕子帮她仔细擦拭。但这个过程很缓慢,他似乎格外享受她身上沾染自己气息的感觉,是跟他身上一样的白梅香。 在青年俯身亲吻过来的时候。 辛夷终于颤着睫羽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菱唇紧抿,嗓音泛着沙哑软糯的冷意,“……滚开!” 微生澜任由她发泄怒气,他知道今次之后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善终了。但没关系,只要他不放手,就算是做一对怨侣又如何。 就算彼此厌倦折磨,他也绝对不可能放手。 “阿灵不是应该唤我牧澜哥哥么?” 他将少女从竹榻上抱坐起来,捞起她绵软无力的身子,依偎在自己怀中帮她系好小衣,“师娘当初骗我的时候,难道不曾想过今日的双修?” 辛夷说不出话,她身体里还残存着对方带给自己的绵密痛意,还有肿胀酸涩余韵。 浅碧色流仙裙重新穿回她身上,衬得她细雪般的小脸愈发惹人怜爱,皎洁无垢。 她枕在青年臂弯里,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其实她并不抗拒和微生澜亲密,她只是讨厌对方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她,还将他们原本应该恢复原位的关系重新弄成一团乱麻。 划清界限不好吗? 她讨厌这样牵扯不清,本来就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死攥着不放继续沉沦? 许是将她此刻的失神当作乖觉,微生澜替她把腰带宫绦系好后,摸摸少女略微汗湿的鸦发。 然后贴住她面颊,用厮磨的语气说道,“阿灵定然是做不成掌门夫人了,我们一起出去,跟师尊做个了断。” 辛夷攥紧他的胳膊,被青年打横抱起来。 转头看到珠钗掉落在那乱糟糟的草席上,还有混合着血色的一大滩水迹。她脑子里又浮现出片刻前的那些画面,脸红耳臊的同时,恨不得把微生澜这个禽兽咬死,他真是半点底线都没有! 但心底更绝望的是,现在外面恐怕已经围满了各个宗门的弟子。 而她即将在所有人的惊讶注视里,两腿酸软、钗环凌乱的走出去,她的唇瓣甚至还被微生澜咬破了。 辛夷脑子里乱乱的,她的身子也特别疼,想着要在此刻吗?当着所有宗门弟子的面,让卿衡丢尽脸面。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狐裘斗篷兜头罩住,将她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青年箍紧她绵软轻颤的腰,抱着她踏出门去。 第106章 院落外头,树树梨花雪白。 合欢宗的长老已经急得满头冷汗,就差直接给卿衡跪下请罪了,尤其是在知道被扔进这鸳鸯阵里头的,可能是青云宗的掌门夫人之后。 尽管他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自家宗门弟子清场疏散开了,但肯定还是会有风声传出去,这导致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卿衡的脸色。 唉。 这上哪儿说理去! 本来就是他们合欢宗自己用来修习的阵法,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档子事。 站在旁边的陆展仪也脸色复杂,凝重万分。 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如此,那么此刻师尊的心底肯定更加惊涛骇浪,今日和师弟之间必定要有个结果。至于那个结果是什么,他有些畏惧去想。 天边已经大亮,绯花落在不远处的湿冷雪地上,显出几分灼灼之色。 原本闭合的阵法忽然一阵金光闪过,禁制消弭,长身玉立的俊美青年抱着怀中少女从院落中踏出。 少女全身被斗篷罩了起来,除了绣鞋之外,没露出一根头发丝。 玄青色兜帽笼罩下,只能看到少女伸出纤细玉指绵软无力地攥住了青年衣襟,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但哪怕是柔嫩指节上,都被咬出了好几个泛血的青紫牙印,可以想见兜帽之下,到底是何等光景。 陆展仪觉得自己脑子要炸开了。 师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辛夷整个人藏在兜帽之下,她只能听到不远处的卿衡用着苍白颤抖的声线,喊了她一声“师妹”。 然后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两个人就已经打了起来。 微生澜手臂抱着她,根本不打算撒手。 但耳边呼啸的凛冽剑意告诉她,这两个都朝对方下了死手,也都不约而同地避开她,招招致命。 许是移动速度太快,辛夷有些头晕。 但她还是瞅准时机掀开兜帽,然后拔出发髻间的簪子狠狠扎向微生澜胸口,她知道这点力气根本杀不了他,却能让他在一瞬间呆滞僵硬,做不出更多反应。 卿衡意识到她的想法,嗡鸣剑意顷刻磅礴,贯穿微生澜的左侧胸膛。 而她则在对方呕出鲜血的那一刻,奋不顾身地挣脱怀抱,踉跄着朝卿衡的方向跑过去。 只差一点点了。 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扑进卿衡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彻底和身后那人划开界限。 可惜唇角刚要虚弱扬起,就被一股诡异的力 量缠住膝弯,朝着后面拖拽过去。 辛夷下意识回头,于是就看到了惊悚如噩梦的那一幕:青年凤眼猩红,脸上颈侧都浮现出丑陋魔纹,还有他的无数虬条蠕动的白藤本体。 她眼睛不自觉睁大,唇瓣微微颤抖。 然后毫无抗拒之力的,再一次被收进了芥子囊。 * 四个月后,仙洲的某一处。 院落里种着数不清的绯色桃花,而在桃林之后,则是被掩映着的一座院落。 庭院安静,有风吹过片片落花。 缱绻着飞舞起来,又无意识地飘到窗棂缝隙间,透过屏风窥见那两道交缠的衣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柱香两柱香,亦或是两三个时辰,总之已经漫长到将最初的欢愉化作煎熬。 帘帐之内,少女含泪的喘息。 忽然间她玉白脚趾瞬间蜷缩弓起,带着哭腔崩溃,“你……做、做什么?”藤蔓的触感是柔软冰凉的,不断纠缠着绞紧,让她发出不成调子的羞耻声音。 微生澜却只是轻笑,“师娘,我的叶子掉了。” 辛夷强忍啜泣,羞恼给他一巴掌,“滚,滚啊……” 然后对方不仅没滚,又换了干净没湿透的白色藤条侍候她,咬她泛着粉意的小巧耳垂,“我喜欢被阿灵夹掉叶子,没关系的。”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自从她被微生澜从青云宗带走之后,似乎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微生澜在报复她,所以只要她发呆恍神,就会被压覆在床笫间做这种事。 而且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她服软。 每次开始之前都会有漫长的服侍过程,直到她忍不住,主动屈膝去蹭他的肩颈或者手臂。 现在也是。 那两片叶子翠绿晶莹,微生澜捻出来给她看,她忍无可忍,终于张唇狠狠咬在他的肩头上。 …… 这段时间,辛夷很少有机会能够踏出院门。 但她知道卿衡并没有放弃派人四处找他,当然她也尝试过千方百计的逃跑,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被微生澜抓回来。 一次是她软硬兼施,让对方带她去看仙洲焰火。 然后趁着微生澜给她去买吃食的时间,试图藏进旁人的青鸟鸾驾中,结果不过须臾就被攥住胳膊,从车驾中抱了出来。 还有一次,他们院落中意外闯入一只受伤的貌美狐妖。 那狐妖姑娘可怜狼狈,哭诉说自己是被仇家追杀,泪水涟涟地求他们不要赶走她。微生澜本来不打算理会,是她执意关心那个狐妖姑娘的伤势,开口让微生澜抱她去找医修诊治。 微生澜听罢之后,皮笑肉不笑地看她许久。 不过最后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带着那个受伤的狐妖姑娘离开了。 辛夷在他走后静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假装无意间试探了下,禁制果然被撤掉了。 她这才抓紧时间拿上可以换钱的东西准备跑路,并且用幕篱遮住面容,成功登上了一艘鲸舟。 那次是她觉得最有机会逃脱的一次。 却不知是微生澜在刻意戏弄,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为的就是等她觉得自己能成功逃跑的时候,残忍打碎她的所有希冀。 所以哪怕鲸舟已经启动。 她还是在撩开自己厢房帘帐的时候,看到了早早等候在漆几前的青年。微生澜望着她倏然苍白的神色,走过来,怜惜地屈指蹭了蹭她的脸,“阿灵很冷么,怎么抖成这样?” “或者说……” 他平静垂眸,嗤笑着勾开她裙襟上的纤细绳结,“阿灵觉得总是在别院里无趣,所以才会特意跑到鲸舟之上,寻些刺激意趣?” 那天发生过的事,辛夷已经不想再回忆。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被桎梏这么长时间,微生澜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把她装进芥子囊,到了客栈或别院里再把她放出来,四周设下禁制。 刚开始她还反抗挣扎,后面就有点麻木了,旁人还误以为他们是鹣鲽情深的夫妻。 这段时间也是如此。 被买来的婢女瞧着她坐在亭中发呆,似乎不明白,这位夫人为什么总是副病怏怏的神态? 有时候微生公子说好多话她都不理,然后公子就会把夫人抱起来,说她需要休息。 而每当这个时候夫人都会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羞愤道,“天还没黑呢微生澜!!” “夫人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夫人就尤其愤恨咬上他颈侧,发了狠力的咬他。 然而微生公子却神情宠溺,还伸出修长手掌扶了扶她鸦黑如瀑的后脑勺,“阿灵不若留点力气,等会儿再咬。” 婢女不太明白。 她觉得公子处处体贴纵容夫人,待她极好,为什么夫人不肯跟他好好说话?难道她真的半点不喜欢公子,所以才会如此厌烦抗拒? 但俗话说天下的女子都爱俏,公子已经好看成那般模样了,还是讨不到娘子的欢心,可见许多事并不能纯粹依靠常理来推测。 辛夷还是跑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苦等下去,于是忍痛耗费许多积分,从系统商城兑换了特殊药剂,在今夜的温存之后,混着酒液喂进微生澜口中。 离开前她看着青年昏睡的俊颜,蓝裳墨发,眉目清冷,就是他似乎梦境中都在蹙眉,也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 辛夷的腿还是发软,酸胀得险些站不住,按理说她应该是恼他的,毕竟微生澜这段时日的行径,已经不能用恶劣来形容。但临到分别这一刻,竟然还是会有些舍不得。 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只剩最后一件事,她就可以完成任务从这个小世界抽离。微生澜的爱也好恨也罢,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系统见她怔愣着迟迟挪不动脚步,只好出声提醒,“宿主,这药效最多持续一日半。” 也就是时间一到,微生澜就会从昏迷中醒过来,而她可能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辛夷当然知道拖得越久,就越夜长梦多。 于是她收回视线擦擦眼角泪痕,蹁跹的裙裾迈过门槛,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这处被桃林掩映的院落。 此处离青云宗至少有大半日的路程。 辛夷中途根本不敢喘息耽搁,生怕时间不够用,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御剑朝青云宗而去。 等落到青云宗山头的时候,她过分慌乱的心神终于安定两分。 第107章 然后在宗门弟子满脸震撼惊愕的表情中,问清楚了卿衡所在,并在小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来到了他的面前。 “师兄。”这一声恍如隔世。 她站在烂漫的棠花树下,仰着头朝他莞尔微笑。 卿衡似乎愣住了,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辛夷望着他,只觉得数月不见他瞧上去苍老许多,虽然面容仍然是俊逸柔和的,两鬓却已经星点泛白。 四目相望良久。 直到她叹了口气,略微幽怨地同他撒娇,“我好不容易才从阿澜身边逃出来的,一路上御剑累得骨头痛,师兄还不过来抱抱我?” 话落不过两息,那个白衣玉冠的青年男人就朝她疾步走过来,然后将她狠狠扯进怀中。 卿衡抱着她,似乎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辛夷任由他抱着,半点儿挣扎也没有。 甚至还有心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带着些眷恋地跟他回忆起从前,“幼时我被妖兽咬伤险些丧命,是师兄找到我,杀掉妖兽。虽然师兄努力表现得镇定,但我还是可以感受到,师兄背起我的时候整副身子都在发抖。” 她问,“那个时候,师兄也是害怕失去我么?” 卿衡不说话,但逐渐有泪意濡湿在她的衣襟处。 好半晌,他才哑声喊了句,“师妹……” 辛夷点点头,轻声应答,“我在。” 于是这个抱着自己的青年男人,将臂弯收得更紧了些,紧到快要融为骨血,“对不起,对不起师妹,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他一次次辜负错信,师妹就不会跌进魔窟仙骨破碎。 如果不是他中途 松开师妹的手,去喜欢别的姑娘,他们就不会渐行渐远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忽然很想回到从前,在所有错误还没来得及发生的时候。 他没有喜欢过琼烟。 师妹也不曾为了报复他,去利用亲近阿澜。 辛夷静静听着他的忏悔,也感受着他的痛苦。 心底的酸涩和快意几乎是同时涌上来,不可抑制地翻搅,让她想哭又想笑,这应该是原主身体留给她的最后情绪。 片刻过后,她听见自己说,“我这次回来,是想找师兄讨要一件东西,师兄愿意予我么?” “什么东西?” 卿衡的凤眼尤在泛红,等到嗅到她颈间掺杂着白梅冷意的辛夷花香,苦涩更是蔓延开来,“不管是什么,只要师妹需要我就愿……” “噗呲——” 少女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没入他胸口,毫不犹豫,毫无征兆,利落的缓慢反转,直到剖出卿衡胸腔处的那颗元丹。 指间都是温热的血水,耳边则是青年渗着冷汗的苍白痛哼,她仍旧抱着他,仿佛特别依恋的模样,嗓音轻柔而虚弱,“师兄爱我么?” “……爱。” “可我恨师兄,恨到不甘心就那么死在魔窟里,所以我又回来找师兄了。” 她手里捏着青年男人的那颗元丹,红彤彤的,过分磅礴的修为灵气充斥着她的掌心,让她只是触碰就有被灼烧的疼痛。 若是动用灵力将它碾碎,那么其中迸裂开来的遽烈能量,便会连带她也炼化成一滩血水。 但辛夷还是毫无畏惧,她甚至带着终于要解脱的释然,说着最后的话,“现在我只希望师兄也痛,比我更痛。这样等到黄泉路上我就可以原谅师兄……但没关系,我会陪着你。我和师兄,必须有一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碾碎元丹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微生澜惊惧万分的高喊,“辛夷!!!” 她倏然转过头,隐约看到了青年披发跣足的浅蓝色衣袍,但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微生澜从未唤过她辛夷。 意识消弭的瞬间。 她听到叮咚的机械音,还有系统在耳边提示,“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即将进入下个小世界。” 第71章 微生澜番外 庭院里积雪很重,有些融化在枯败的青石阶上,显出湿漉漉的水光。 阿莹呼了口白气推开窗棂,哪怕身上穿着好几层的厚实袄子,也还是冻得手指通红。 院子里栽了几株红梅,长势不错。 此刻在满地的白茫茫中伫立着,倒是显出些不畏寒霜的丝丝喜意来。 今日上元佳节,阿娘没有催她早起。 只是叮嘱她傍晚出门的时候顺道去趟衙门,给她还在当值的兄长送碗芝麻油锤,还有元宵。 阿莹生在寒衣巷,头上还有一个哥哥。 家境虽然有些窘迫,但爹娘兄长都极为宠爱她,从未在吃穿方面短了她,旁的小娘子有的她也尽数都有,所以她觉得这日子过得很知足。 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下来,阿莹终于准备出门。 她穿了阿娘给她新做的衣裙,描了眉涂上胭脂,将鸦黑发髻梳成堕云样式。对着铜镜不放心地瞧了又瞧,才在镜子里的俏丽姝色中,恍觉自己已经是及笄的姑娘了。 想到今日和季衡哥哥的约定,手指摸上鬓间华胜,唇边不自觉漾出点儿期待又羞赧的笑。 她和季衡从小在寒衣巷里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 两家挨得很近,倒是方便了平日里互相串门。季家伯父伯母也喜欢她,眼里嘴里都是夸赞,就连素日得了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也不忘嘱咐季衡特意给她送一份。 所以早在年前,两家就已经定下了亲事,只等着季衡春闱结束就正式娶亲。 到时候若是博得功名,正好凑上个“喜上加喜”。 她自然也是喜欢季衡的。 但他素来读书刻苦,尤其是临近春闱的这段时间,只有逢着这种良辰佳节,阿莹才有正经名头约他出来。 她提前两刻钟出门,所以并不着急。 只是她今日穿的裙子实在累赘,路上又有融化湿滑的积雪,让她还没走出巷子口就已经分外小心。 或许是她过分谨慎的模样有些滑稽,阿莹余光里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 于是转过头去。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青年。 他生得别样俊美,仙姿昳丽,华发蓝裳,目光如静山寒潭一样悠远,竟然不似凡俗中人。 穿的衣裳纹样也很清贵,一看就不便宜,只是像他这种贵胄人物,怎么会踏足她们小小的寒衣巷? 阿莹被恍了心神,脚下便没留意地跌了一跤。 等她再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本粉白干净的袄裙已经脏了,绣花处浸湿一片。 她咬着唇,心里有些气恼。 却是在气恼自己,要不是自己贪看美色也不会弄脏了新换的衣裙,这下好了,她肯定又要被季衡哥哥嘲笑莽撞。 阿莹不再看他了,站稳身子后拍拍裙裾上沾染的雪水污泥,可惜越拍越泅开,无奈,只能看着那片绣花苦恼叹气。 只不过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青年仍旧没有离开。 他还是用那种眼神望着她,很黯然寂静的模样,却看得人想要跟着他一起伤心。 可惜她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会为眼前这个陌生青年的视线停留,所以阿莹准备绕过他,先去衙门给阿兄送吃食。 但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 发现青年竟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只不过中间隔了段距离,并不算很近。 阿莹想:莫不是他想找的人不在此处,所以他也正要从寒衣巷离开? 青年本就穿得伶仃单薄,而且不知道在雪地里站了多久,让她无端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华发蓝裳的青年,早就已经和霜雪彻底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 她出了寒衣巷,青年也跟着她出了寒衣巷。 然后等她去给阿兄送完吃食,从衙门当值处两手轻松的出来,发现青年竟还跟在她的身后。 阿莹茫然了。 她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这么顺路?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决定先去东边的铺子里买包枣花酥,买完之后故意停上片刻,才去铺子旁边的摊贩上买糖饼。 刚烤出来的糖饼热腾腾地冒着白气,上面还有些花生芝麻碎,她准备等会拿给季衡吃,他并不贪嘴,却很是喜爱这家糖饼。 上元佳节,长街上游人如织。 按理说有许多特意过来看杂耍热闹的,去哪里游逛都不稀奇,除了身后的那个青年。阿莹可以确定,他就是在跟随自己。 她应该为此感到害怕的,但她就是有一种古怪的直觉,那就是这个青年并不会伤害她。 所以阿莹踌躇片刻,还是决定走过去询问清楚。 “你在跟着我?” 她站在他面前,略微歪了头打量,目光中满是不解和好奇,“为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青年愣了下,然后长长久久地瞧着她。 最后薄唇很轻地翕动,哑声道,“我,我是……” 阿莹并没有听清楚他后面说的话。 第108章 因为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忽然从旁边秦楼楚馆的窗棂里掷出一把很重的七弦琴,她想都不想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琴身已经重重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楼阙打起的窗棂间探出一个少女的脑袋,她似乎喝醉了,口齿有点不清晰。 而在她身后,寻欢作乐的客人仍旧在闹腾不止,叫嚣着继续要往底下扔瓷瓶酒壶。 阿莹心有余悸,忍不住骂了两声。 她向来乖巧懂事,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这副模样若是给季衡瞧见了肯定要惊讶不已。 阿莹转头看青年,他也同样惊讶。 于是她忍不住微红了脸,为自己方才不那么淑女、甚至是有点儿莽撞的举动。 但她逐渐发现对方并不只是震惊,而是像在透过她瞧着什么人。 瞧着谁呢,会是他喜欢的人么? 他的眼睛看起来那么伤心,阿莹的心脏似乎也跟着难过起来,她忽然间,有些不想问青年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了。 反倒是青年先开口,他问道,“方才推开我的时候,你不害怕么?” 阿莹看看地上摔得惨不忍睹的七弦琴。 摇摇头,认真道,“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好,能活一百岁。” 她原本也是不信的,可她自小到大的运气确实非常好,好到像话本子里演的那样:比如走夜巷被金锭子绊倒,每次生病不到三天定然痊愈;再比如哪怕只是在庭院中挖泥种树,都能挖到前朝珍宝。 但阿娘叮嘱说财不外露,不要拿出来随意跟人炫耀,当然啦,阿娘也替她把那些金银全都攒起来,打算留给她以后做嫁妆用。 阿莹说完这些话,忽见青年的眉眼间雪霰散开,似乎露出一点笑意。 看得阿莹有点儿呆。 虽然很不应该,但就在方才那一刻,她觉得面前青年竟然比季衡哥哥还要好看。 季…… 啊,对了!季衡哥哥还在等着她,她怎么能傻傻站在这里瞧着另一个男子发呆!!阿莹一时想要敲自己的脑袋。 但她忍住了,脸畔红了红,还装出很神色自然的模样同他道别,“你别再跟着我了。” 她说,“今日是上元佳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也尽快回家去罢,你的家人也肯定在等着你呢。” 虽然不知道青年所住何方,但看他模样穿着,定然是京中哪户了不得的高门贵胄,想必府宅里也是仆婢如云。 像这种团圆的日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该这样落寞。 青年却在她即将转身的时候,忽而伸手握住她垂落于侧的衣袖,说出的话也很奇怪。 他语气幽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踏入仙途。” 阿莹闻言愕然,然后顿时在心里觉得他可怜起来。 ——好好的公子怎么痴傻了?竟然会问她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 神仙对她来说,只是存在于话本子里的憧憬消遣,根本不是可以触摸的东西。 而且就算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又怎么会看到她这个出身寒衣巷的寻常小娘子? 于是她笑了,说道,“如果你真能满足我的愿望,换成别的行不行?” “你想换成什么?” “我不想修仙,我希望季衡哥哥能成为状元郎,然后我做状元郎的娘子。或者,探花郎的娘子也行。” 阿莹本来就是戏言,说完见他默然当场,便笑了笑打算离开。 可惜青年依然在后头跟着她,阿莹本来不想再理会,后来又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把特意买给季衡的糖饼撕了一小角,递给了他,“今夜是上元佳节,我要陪自己喜欢的人游逛。如果你真的有话想同我说,也要等到一个时辰之后。” 若是换作旁人,她决计不会这样心软。 但眼前的这个陌生青年,虽然举止有些奇怪,她却觉得对方不会是坏人。 青年最终还是答应了。 阿莹便没由来松了一口气,同他指指不远处的馄饨摊,“你就在那里等我罢,我说话作数,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次的上元佳节,阿莹其实盼了很久。 她知道季衡哥哥很快就要参加春闱了,阿娘说他那样聪敏,这次至少可以高中探花。 于是阿莹在季衡送她发簪的时候,对着摊贩老板递来的铜镜照了照,莫名联想到了有关于“故剑情深”的故事。 她也就转过头,跟季衡说起了这个故事。 说这个故事听起来很感人。就是不知道还是平民的许平君,和后面做了皇后的许平君,究竟哪一个比较快乐。 季衡生得俊逸柔和,身上有种秉直清正的书卷气。 他望着少女,半晌竟然蹙眉,“可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故事,我们之间,也绝对不会如此。” “如果宰相的女儿想要嫁你呢?” 她是故意这么问的,因为阿娘总是忍不住为她担心,害怕她将来因为姻缘的事情吃亏。 而且她上次问过这种问题。 季衡听完后只是说不会,但阿莹总有办法把他问得哑口无声,还编纂了一段闺阁千金和探花郎的凄美爱情故事。而她则和“故剑情深”里的许平君那样,是个碍眼的原配。 这次却不同,季衡似乎做足了准备。 只用一句话便堵住她的嘴,叹息道,“宰相女儿已孀居多年。” “如果公主想要尚驸马呢?”她不肯罢休。 季衡:“当朝共有两位公主,年龄最长的那位膝下已有一双儿女,年龄最小的那位也还没到金钗之年,阿莹说的是哪一个?” 她不肯放弃,继续想法子为难,“那还有许多别的大臣,总会有合适的吧?” “没有合适的。” “为什么?你这是逃避问题。” “因为有阿莹在,便不会再有旁的女子合适我。” 阿莹咬唇瞧着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弯起眼睛笑起来,“那我信你。” 而在另一边,馄饨摊前热气袅袅。 青年坐在寒夜里的馄饨摊等了很久,久到案上那碗没动过的馄饨逐渐冰冷,就连摊贩老板都忍不住来问要不要换一壶新茶。 又过了许久,少女终于姗姗来迟。 她似乎游逛得很开心,唇畔带着还未消散干净的笑意,看到他后也是如此,但还是难掩惊讶,“你……你竟然真的还在等着我呀?” “我也说话作数。”青年道。 这下倒是让阿莹不好意思起来了,她确实贪玩过了头,其实早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但她没想到,青年还在这里等着她。 “走罢。” “去哪儿?”阿莹神情不解。 很快她就知道去哪儿了,因为青年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提起来,随即丢在剑舟上。 然后她就新奇又瑟缩的趴在剑舟上,飞向飘渺九天,看遍了偌大盛京的繁华灯火。 等到她头重脚轻,踩棉花一样从剑舟上下来。 阿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青年竟然真的是神仙! 不是诓她的。 青年等她在湖畔站稳了,站直了。 又问出两个时辰前的那句话,“你想踏入仙途么?我可以帮你。” 这次阿莹不敢戏言了,她果然认真想了许久。 她知道这是许多帝王的求而不得,世人皆想谋求长生之道,渴望着拥有不可比拟的强悍力量。这件事对她来说,亦是凡人究其一生都触及不到。 但她最后摇摇头,还是说不想。 “仙者有仙者的归途,凡人也有凡人的幸福。我觉得做个凡人也很好。” 笃定说出内心想法的那一刻,她其实有些忐忑,害怕这番话会惹得仙人生气。 于是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他。 “如果是她,应当是会答应的。哪怕是虚与委蛇地敷衍应付,她也不会拒绝得这般爽利。”青年忽然道。 阿莹好奇问:“她是谁?” 青年:“很会撒谎的人,骗过我很多次。”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半分厌憎情绪,甚至有点儿温柔。 阿莹虽然是个凡人,但她听过许多关于仙人的故事,传说中他们腾云驾雾无所不能,是很令人憧憬羡慕的存在。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的青年仙者……竟然觉得他很是苍白落寞。 这种认知让她惊愕 的同时,胆子也没由来地大了一点。 她歪头瞧着他,终于问出自己好奇的那个问题,“仙尊,为什么会选中我?” 她除了运气好些,也没什么旁的擅长了。 但仙尊挑选弟子之类的,总不会是看谁运气好罢?而且她的运气大多在捡钱的时候发生,对于神仙来说应该也没有多大用处。 在她的固有印象里,神仙都是可以点石成金的,肯定不会缺钱。 青年抿紧薄唇,漆眸中弥散开一点雾气,从阿莹的角度望过去竟然有些微红。 第109章 但他很快垂下睫羽,敛了多余神色,只是说,“你同我喜欢的那个人,生得很像。” 阿莹哑然:原来是爱屋及乌。 可是何必要爱屋及乌呢?有帮她踏足仙途的功夫,为什么不拿去和喜欢的姑娘朝夕相对? 她心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青年默然许久,“可她并不想要我。” “她为什么不要你?” “因为我不好,而且,她有喜欢的人了。” 阿莹闻言也沉默:原来是那个姑娘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那这样确实比较棘手。 但她不想戳他伤心事,只好捡着前半句回答,“你还能找到她么?如果真的喜欢,可以跟她解释清楚啊。” 青年就盯着她看,看了许久许久。 然后渐渐释然地红了眼眶,摇摇头哑声道,“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也不是她了。” 阿莹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他是神仙,神仙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么? 阿莹觉得他大概是寂寞太久了,虽然眉眼苍白清冷,却也温柔。 他似乎不想再提及喜欢的那个姑娘,反而跟她讲了一株花的故事,只不过故事多少有些云里雾里,让她听不分明。 他说他从前有一株特别喜欢的花,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不择手段地想从旁人那里抢过来。 可惜那株花并不喜欢他,他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她还是要回去自己原来的位置,哪怕原来的位置她也并不喜欢,但她宁愿抱着旧木,玉石俱焚。 阿莹:“所以你的花,它死了?” 青年似乎僵滞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否定。 过了会儿,才哑然开口,“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我拼尽全力留住了她的一抹残魂。然而她的残魂却过于虚弱,而且和旧木的缠绕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所以我就只能每日用心头血滋养,将她供奉在我的神识里,然后在第两百个年头过去的时候,放它们的残魂去投胎。” “那结果呢?”阿莹听得有点儿入迷了。 “他们投生于寒衣巷的两户人家,堂屋前隔着一片杏花林,这次依旧是并蒂而生,一起长大。” 阿莹听得替他心酸。 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他那么喜欢那株花,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青年又说,低声喃喃,“其实我也曾经想过把她移植过来,但每次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就会重复陷入相似的梦境。然后梦到和那株花的前世,甚至是前两世,只不过……” “只不过,每次的结局都是如此。”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安慰他的时候,青年忽然喑哑低笑,竟似有些释然。 他道,“其实我心底知晓,那株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株,之所以还会一次次地来见她,也不过是想要饮鸩止渴罢了。” “那你还会养别的花么?”阿莹问道。 “不会了。” “但我会陪着她渡完此生,然后,我放自己自由。” 那夜月色皎洁,星子明亮。 阿莹觉得算命先生说过的那番话没错,她的命格果然格外好,事事如意顺心,她先是做了状元娘子,然后又随着夫君升迁做了宰相娘子,一生过得花团锦簇,快乐恣意。 不过最令她印象深刻的,还是成亲那年。 有人送来了比季衡准备的那些聘礼全部加起来,还更为精心隆重的贺礼。 以至于此去经年,坊间还有官眷夫人眼酸打趣:“便是皇帝嫁公主,也不过就是这个待遇了。” 阿莹却知道那人是谁。 因为他不仅留下了足以嫁聘公主的贺礼,还给了阿莹一张烧不坏撕不破、旁人也抢夺不走的符纸。若是她以后为姻缘所伤觉得后悔,随时可以来找他踏入仙途。 可阿莹过得很满足快乐,她从来不觉得后悔,她做了新妇、阿娘、慈善的外祖母。 最后躺在病榻前,和夫君约定来生的时候。 她脑子里也恍惚浮现出那个仙人的影子,青年华发蓝裳,容色俊美。 不同的是,这次她走上前去。 扯了扯那人的衣袖,像他在那晚差点被七弦琴砸中,而她扑过去抱住他那样。只不过这次,她听清了青年未说完的后面半句话。 微生澜。 青云宗的微生澜。 第72章 被抛下的宿敌老婆 辛夷冻得瑟瑟发抖。 她知道就在不远的之外帐篷里,就有华美暖和的衣裙狐裘,也有精贵好吃的食物。 但那些跟她统统没关系,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而众所周知,阶下囚是没有人权的。 所以哪怕她的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紫,也并没有人愿意怜悯她。 至于她的死活,又有谁会在乎呢? 关押辛夷的玄铁囚笼空间狭小,令她只能尽量蜷缩着身子,手指抓在栏杆上,从相隔的缝隙望去可以看到停靠在帐篷外的一辆三足金乌车驾。 不停有婢女从身边走过。 她们穿着讲究的赤缇色衣裙,窄腰宽袖,裙边滚着金线刺绣,编好的乌发间夹杂着几根赤色羽毛,看上去都是一水的灵秀小美人。 有侍女在寒夜中低声议论。 并不避讳她,和那种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一起落到她身上,“这狐狸精的老婆就是命好,有幸落在了咱们殿下手里,若是换成别的心狠手辣的魔头,她早就被生剥活剐了,哪有机会活到现在?” “就是啊,只是关起来未免也太便宜她了!怎么也应该当众施加鞭刑,好将那只侥幸逃脱的死狐狸逼出来!!” “可我们毕竟不是魔族,还是要讲究些脸面的,而且殿下并非心肠狠毒之人,恐怕是会有些下不去手呢。” “可惜狐族倒是一如既往地卑鄙狡猾,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等真遇到危险了,竟然连自家老婆都能舍弃。” “呵,我看那狐族长老也没多喜欢这个老婆,说扔就扔,简直半点儿犹豫也没有。不过想来也是,道侣对于他们来说估计也就跟个炉鼎差不多。” “你说……这会不会是故意用来迷惑殿下的美人计啊?我看她模样倒是生得不错,就算放在狐族也算是拔尖儿的。” 另一个婢女闻言瞧过来,视线落在笼中少女的眉眼上,以及她宽大的袍子底下露在寒风中的那条腿。 逡巡片刻,然后轻蔑不屑的否定,“殿下就连龙族公主都不甚喜欢,又怎么会喜欢身份如此低贱的有夫之妇?而且殿下素来痛恨狐族,暂时留着她,应当是还有别的用处。” 辛夷假装没听到对方的贬低,瑟缩着纤瘦可怜的肩膀,朝她们讨好笑笑,“两位善良貌美的姐姐,能帮我拿件厚实点的衣服吗?我这个样子实在很冷。” 不止是冷,还有故意为之的屈辱,因为她此刻宽大衣裙下只有两条无措屈起的瓷白细腿,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泄露内里风光。 先前还在讥讽她的婢女,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示弱。 讶异之余脸色也不免有些尴尬,但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道,“你现在最应该祈祷的是你夫君良心发现,折回来救你,而不是同我们提要求。罢了,等我们先去请示过殿下再说罢。” 辛夷露出个感激的笑来,柔声道,“那就先谢过两位姐姐啦。” 等她们离开之后,她才重新垮起个小脸。 顺便又捋了捋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并且尝试接受自己悲催到不行的人设。 这次依旧是个修仙世界。 只不过故事的发展并不围绕着仙界宗门展开,而是妖族和神族之间。 除了她这个炮灰女配之外,其他的重要角色就是凤凰族的小太子融光,龙族公主亦棠。 还有那将她弃置不顾的便宜夫君:千年老狐狸——玉荒。 原主也并非普通人,而是由山神化形而来。 她本来是凤凰族内的神山,受到敬仰供奉,日子过得极为快活。 直到,属于她的命中劫难降临。 说起凤凰族和狐族的种种恩怨,大概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那时候 狐族灵脉枯竭,于是就不惜动用阴损法子将凤凰山挖到狐族境内,那么理所应当的,原主作为山神化身自然也跟着移植过去了。 不过她却因此灵识受损,被玉荒守了七百多年才再次苏醒过来,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再次牵动本体,于是就那么在狐族安顿了下来。 原主和玉荒是典型的先后爱,她是为报所谓的“唤醒之恩”才答应嫁给他。 可是同意成亲不等于立刻就能爱上,玉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主动让步,在原主确定心意之前并不逼着她双修,而是单纯以寻常夫妻的模式相处。 按理说在她日久生情地喜欢上玉荒之后,双修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可惜对方却像看不懂她的心意似的,每次在氛围时机都正好的情况下寻找借口离开。时间久了原主当然也有察觉,但她却不明白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直到她在玉荒的书房看到了一副少女小像,画上女子正是龙族公主亦棠。 第110章 原主又生气又难过。 或许是为了逼着自己认清现实,两百多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踏出狐族境外,想去瞧瞧亦棠真容。却不想被凤凰族那边得到了风声,提前设下陷阱想将她还有玉荒一网打尽。 而关键时刻玉荒选择“断尾求生”,抛下了原主自己逃走,但在逃走之前告诉原主定会回来救她。 辛夷:“……” 不回来也罢。 而亦棠则在听说自己被利用之后非常生气,尤其是玉荒在昔年还曾经救过她一命,对她来说算是恩人外加半个朋友。 融光却将他老婆抓了,还以此威胁对方自投罗网,于是她特意过来请求凤凰族的小太子放了原主,并希望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再找狐族麻烦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融光当然不会答应,两个人不欢而散。 于是就在半日之前,辛夷才看到那位衣着华贵的龙族公主红着眼眶跑出去,甚至在路过她囚笼的时候都没有心情多看她一眼。 她叹了口气。 ——估计这位凤凰族的小太子,还不知道自己拿的是追妻火葬场剧本。 而她的便宜夫君,当然是拿的深情男二剧本。 当然啦,他深情的对象并不是原主,原主最多只能算个有点儿戏份的可怜炮灰。 如果说辛夷在了解剧情线之后,对于玉荒的印象是风骚老狐狸。 那么对融光的印象,则是一颗骨子里坏掉的甜美毒苹果。虽然少年看上去美丽单纯,但最会扮猪吃老虎,在情势不利于自己的时候亦很会示弱。 因为灵脉被挖走,狐族和凤凰族一直势如水火特别不对付。 按照系统给她的提示,融光如今不过两百来岁,甚至原主成亲的那日,他刚从凤凰蛋里破壳,此后一直被寄予整个凤凰族的联姻厚望,精心教养。 凤凰族没了神山,近千年来灵力一直在逐渐枯竭,只能主动寻求和龙族联姻,想将他们多余的那条灵泉引过来。 但融光更想杀穿狐族,重新夺回原本属于他们凤凰族的神山。至于宿敌的山神老婆,可以用阵法囚禁起来,让她永远出不了凤凰族就是。 融光自幼时起便背负着整个凤凰族的兴衰。 但他并不想要也并不打算和龙族联姻,所以哪怕族中长辈屡次施压,他和龙族公主也是迟迟没有定下亲事。 这也奠定了他日后追妻火葬场的基调。 前期小太子在亦棠喜欢他的时候,各种算计利用,后期等到真伤了亦棠的心,才发现原来已经喜欢上对方了。 可惜公主早已经心如死灰,移情别恋。 融光没办法接受就开启强制爱模式,甚至还囚禁了情敌加宿敌的玉荒,用来威胁亦棠对他妥协。 …… 辛夷正在回忆中,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异响打断了思路,她努力往帐篷的方向去看,可惜根本看不真切。 系统在耳边提醒她,“糟了糟了,反派恐怕有危险!!宿主你得快点赶过去救他!!” 被关在笼子里的辛夷:“……” 因为原主本体还在狐族境内,离开本体太远,她的修为法术也会跟着受到限制,所以最终只能通过系统金手指脱离困境。 她一边踏过满地的血水与尸体,一边硬着头皮往嘈杂所在而去,过程中浓郁血腥气不停扑在鼻间,让她止不住崩溃,“系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系统也崩溃,但它很快给出了答案,“查到了!应该是反派的舅舅。” 融光的母亲早逝,他的父亲是一位无名无姓的散修,死得更早。 现在在凤凰族里地位仅次于他的,是他的亲舅舅玄隐,平日里对他多有关心,掌控欲也很强。但他也知晓融光只是表面装乖,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听他的。这次暗杀,估计就是这位好舅舅的手笔。 * 漫天火光里,少年已经被逼至角落。 他其实并不期待有人可以来救他,周围的人已经被屠杀殆尽,也没有人会来救他。 融光只是恨,恨自己不够小心谨慎。 竟然在最虚弱的时期被身边的奸细钻了空子,设计陷害于他。 高悬的寒刀已经举起,对方对准的是他的手臂,看样子并不打算立刻要了他的命。 然而下一秒,“噗呲”声响起,融光就那么看着身形魁梧的魔修在他面前倒下。 然后他对上了一张狼狈的少女脸庞。 她似乎跑得很急,胸腔处还在略微发抖的起伏喘息,有些紧张地盯着他问,“你、你没事吧?” 融光怔愣许久,才辨认出面前少女到底是谁。 在此之前他其实一直没细看过对方模样,就算她是个美人,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然而此刻,他却看得很清楚。 少女穿着件很潦草的衣裙,瞳仁莹亮,两汪眼睛像蓄满水的镜湖。 宿敌老婆,原来生了张花妖精怪的脸。 她踉跄着想过来查看他的状况,却因为惯性与慌张摔倒在他身上。 融光被砸得闷哼一声,原本秀气的眉眼间显出几分阴戾,正在他要薄怒之时,发现自己掌中竟然攥着少女裙裳下光裸纤细的小腿。 “……” “……” 第73章 看上去很乖 夜色沉寂,星子稀疏。 云雾中隐约可见一辆三足金乌车驾穿破云霄,漫无目的地往前方飞去。 帘帐被风吹起,上面垂落的流穗不停拂在少女脸颊上,终于被她有些不耐地伸出青葱指尖握住。 与此同时,略微探出去的脑袋也收回来。 许是夜风清寒,令辛夷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几分。 她这才转头望向车撵中的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她此次小世 界的重点攻略对象——凤凰族的小太子,融光。 原剧情中,他们的结局算是殊途同归。 因为真要说起来,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得偿所愿,皆成了不同种类的炮灰,只不过相比起此刻身旁的少年,原主的结局显然要更憋屈和窝囊一点。 简而言之,原主人设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所以哪怕玉荒不喜欢她了,她还是一门心思往他身上扑。最后更是为了帮助他,不惜跟凤凰族的小太子作对,就算损毁元神也要将其困住,只为能够帮玉荒救出他的心上人。 结果就是元神损毁过度。 让她只能伴随着本体神山一起陷入沉睡,并且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辛夷看完原主的结局后,心情万分复杂。 或许这就是恋爱脑需要付出的代价吧,再多自我感动式的献祭,最后也只会变成为别人做嫁衣罢了。 至于融光…… 好吧,作为里面的疯批反派,他的结局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最后不仅强制不成,还反被龙族公主联合玉荒摆了一道,可谓是死得很不甘心。 辛夷在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这种剧情设定,算不算是典型的男二上位文。 但本该是反派男主的融光确实是下线了,而饱受情伤的龙族公主在看清过往种种之后,终于选择了那个看似风流多情、实则温柔守候的忠犬狐狸。 许是见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驻太久,本来还安静的少年终于出声。 用那种裹着甜腻天真的语调,喊了她一声“姐姐”。 辛夷:“。” 不过这个姐姐她确实当得起。 原主作为神山灵脉的化身,本体至少存在了数万年,哪怕以她修成人形的年岁来计算,至今也有五六千岁。 而这个凤凰族的小太子才不过两百来岁,别说叫她姐姐了,就是叫她声奶奶也使得。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负罪感。 辛夷陷入了短暂沉默。 现在的情况是:玉荒将原主身份瞒得死死的,所以融光还不知道她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当然了,她也不会傻到主动暴露。 否则很可能立即被少年圈禁起来,将她带回凤凰族,然后再想办法设阵将原来的凤凰山、也就是现在的狐狸山给生挖硬搬回去。 “……” 没错。 这种完全不顾她死活的做法,她相信融光绝对可以做得出来。 毕竟在真正察觉到自己动心之前,他对亦棠公主都只有满心的算计利用,更别说她这个身份尴尬的宿敌老婆了。 而她到时候光是折腾这些就已经精疲力尽,连自保都成问题,还怎么想办法刷满任务对象的好感度? 想到这里,辛夷终于定了定心神。 她抬眼望向坐在车撵另一端的少年,软声关心道,“你还好吧?刚才情况太紧急,还没来得及察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谁能想到呢?就在片刻前她还是可怜的阶下囚,等着被人拯救,而现在她救下了关押她的凤凰族小太子,并且正在和他一起逃亡。 以德报怨是多么难得的品质,她被迫拥有了。 “我没受伤。” 第111章 “不过我很好奇的是,姐姐为什么会在那种情况下以身犯险,跑过来救自己的敌人?” 融光语调纯真,此刻眉眼间带着浅浅笑意。 仿佛真的是不经意地一问,并没有什么复杂意图,他看上去跟坏心肠完全不沾边儿。 辛夷却知道这是一道送命题,如果回答得不好,那么对方随时可能在途中找机会结果了自己。 说出来恐怕很难有人相信,凤凰族的小太子其实是颗浸在蜜水里的毒苹果,骨子里最是貌美阴毒。他惯会假装乖觉伺机蛰伏,然后给敌人致命一击,哪怕他现在处于涅槃前的虚弱期。 于是她想了想,反问道:“是玉荒跟你有仇,我又不曾做过得罪凤凰族的事来,何必非要拿殿下当仇敌?” 她目光镇定地与少年相对,忽然想起他“六界第一貌美”的名头来,按理说这样的名头应该安在狐族身上比较合适,却偏偏出现在了凤凰族的小太子身上,这让许多没见过他的仙妖产生质疑,却也无意间将这个名头传播得更广泛了些。 不过融光确实生得貌美,当得起这样的评价。 据闻龙族公主本来也是无意于两族联姻的,结果在生辰宴会上见过少年一次,回去便改了口。 辛夷瞧着他,也禁不住有些愣神。 她从没看过一个少年穿湘妃色衣袍,竟然如此好看,他的眉眼秾丽,偏又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纯真。 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很乖。 如果单看外貌的话,实在是很难对这样的少年生出戒备心。 融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她此刻瞧着自己失神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厌恶。 类似的神情他已经见过无数回,在不同人身上,他们的身份或尊贵或低贱,但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愚蠢肤浅。 面前的少女也是,他知道她为什么会踏出狐族,也知道狐族长老其实对亦棠有些朦胧情愫。 他更知道龙族公主喜欢他这张脸,所以才会仅仅在生辰宴上见过一面,就转变联姻态度。 那么她呢? 狐族生性放荡,她被玉荒带在身边教养,恐怕身上沾染的习气和狐族一样,或许是想以此邀功来和他有一段露水情缘。 哪怕仅仅是用来作为对玉荒的报复。 报复自己的夫君其实在心里藏了其他女子,报复他在危难关头,竟然将她视为弃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融光就是莫名笃定,她会是这样的人。 “姐姐叫什么名字?” “辛夷。” 不过就个名字而已,她根本没打算隐瞒。 结果话刚落下,她就看到少年微怔表情。 然后听见无比熟悉的系统音,充满兴奋地在耳边提醒:“恭喜宿主,反派好感度涨到二十点!” 不是涨了二十点,而是涨到。 直接从负数涨到了正数,谁能来告诉她,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没办法问出来。只能在车撵外的寒风再次吹过帘帐时,有些迷茫地屈了屈衣裙下羊脂般光裸的双腿。 融光的视线跟着望过来,看到上面还有他不小心攥出的指痕,就在她纤细的脚踝上方。 她自然是注意到了少年目光,但她现在身上仍旧只有一件宽大裙裳。 刚才的情况实在太紧迫,她担心随时会有残余力量的敌人杀回来,于是根本不敢逗留,来不及收拾自己就扯着小太子登上了这辆三足金乌。所以眼下的狼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许是见她局促,少年朝她露出甜笑。 开口说身后的木箱子里有他的衣裳,如果她不嫌弃可以先换上。 都这种时候了,辛夷当然不会嫌弃。 于是她略微跪坐起来,探身打开箱子翻找衣裳,果然找到了一件跟他身上差不多的湘妃色衣袍,就是有点长,她穿的话裤脚要挽起来。 而早在她扭着腰肢去开箱子的时候,融光就已经收回了视线。 他手里摩挲着一个很精巧的玉环,是从还未死去的魔修识海里生抽出来的。那是他叔父用来控制手下的东西,如果不是他动作够快,这枚玉环恐怕早就被魔修自己震碎了。 这边辛夷也飞快换好了衣裳。 她望着被少年握在手中的陌生奇异物什,假装好奇地问他,知不知道今夜害他的究竟是谁? 辛夷当然知道这一段渊源,并且感到十分恶寒。 ——反派的亲舅舅玄隐,其实一直喜欢自己的妹妹,也就是融光的母亲。 然而就算玄隐藏得再好,也总会有被对方察觉知晓的那天。那种畸形扭曲的爱慕吓到了他的王妹,所以她才会找个无名散修迅速的成亲生子,为的就是断了兄长的念头。 没想到那位可怜的帝姬怀孕没多久,夫君就被王兄迫害致死,而她也因为涅槃失败身死魂消。 如果只是这样,辛夷还不至于觉得过于恶寒。 毕竟这种强取豪夺害死心上人的情节,虽然烂俗,却很常见。 真正让她沉默的,是玄隐这个骨。科替身两手抓的极品。 原剧情中他对于融光的感觉其实很复杂:一方面痛恨于他是妹妹和其他男人共同诞育的血脉,一方面又恍惚于侄儿继承了母亲的纯洁美貌,眉眼处和自己深深爱慕过的王妹生得很像。 所以尽管他知道,这是只还没有亮出利爪的狼崽子,还是对小太子产生了不可描述的某种心思。 当然了,他的结局也很凄惨。 融光新仇旧 恨一起算,对自己的这位好舅舅可是没有丝毫留情。手段之残忍毒辣,让她只是想到文字描述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遭寂静。 少年听完她的话似乎也有些犹豫,片刻后朝她摇摇头,苦恼道,“不太清楚。” 辛夷:“……” 这摆明了是不信任她。 但她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表现出不知道幕后真凶的样子,蹙眉叹息,“你身边好像不太安全,你打算现在回凤凰族吗?” “不回。”这次少年的回答倒是干脆。 辛夷点点头,努力提出建议地问,“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不过,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她其实是想知道小太子有没有具体打算,俗话说狡兔三窟,按照他心眼子那么多的程度,应该也有吧。 谁料融光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惊讶地望着她。 然后桃花眼轻弯,露出个有些乖巧的笑,似乎在思忖咀嚼着她说过的那两个字,“我们?” 辛夷:“现在车撵上不就你和我两个人?不是我们,还能是什么?” “姐姐不打算回狐族找玉荒?” 她愣了下,摇摇头,“送佛送到西,我要确认你安全了才能放心,而且……” 她故意停顿下,眯起眼睛,“玉荒那个王八蛋,我暂时不想看到他。” * 他们身上没有银钱,但好在有这辆三足金乌车驾,可以拿来解燃眉之急。 考虑到这辆车撵太过惹眼,所以在路过一个仙镇的时候,辛夷在征询过融光的意见后,果断将它倒手给卖了。 换成了更便宜、也更普遍的青鸟车驾。 这样算下来,就算抛去后面住客栈之类的花销,手里应该还能剩下不少余钱。 她现在又冷又累,只想在温泉里好好泡个澡。 融光其实没受伤,灵力修为也完全没问题,但他临近涅槃期身体的灵力总会到处流窜。 尤其是每月中旬的两三天,这种情况要持续到涅槃之后才会结束。 而涅槃对于凤凰族来说向来是大劫,凤凰蛋本就稀缺难以孕育,尤其是在族内灵脉枯竭的情况下,能够破壳而出已经是幸运,更不要说还有涅槃这样的生死劫。 这么一想,凤凰族仇恨狐族也是正常。 谁让他们不干人事,这都不是撬墙角的问题了,是阴损到把人家的神山灵脉都偷走了! 从情感上来说,她是支持小太子把那只老狐狸打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的。 但从理智上来看,她必须坚定地维护玉荒。谁让她是对方名义上的老婆,外加一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呢。 他们并没有在这个仙镇停留,而是为了保险起见,准备先赶到下一个更远的仙镇再找客栈,等到好好歇上一宿,再商议其他的。 但今夜实在太晚了,于是经过简单交涉,两人决定暂时歇在湖边的车撵中。 好在这辆青鸟车驾足够大,空间也足够宽敞。 放下侧边迎枕之后,能让他们不算太憋屈地躺下凑合一宿。 但越是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越是有事要发生。 所以不出意料的——融光被周身灵力流窜折磨到神志不清的那种状况又发生了。 辛夷想帮他,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而且少年尽管难受得不行,也不是谁靠近他都可以的,等到彻底哄着他卸下防备,允许她靠近后,对方才转换了一副面孔,变得乖巧到有些黏人。 第112章 他一会儿热得不行,身上肌肤烧红滚烫,辛夷于是扶起他到湖边用冷水浸泡,希冀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帮他清醒;一会儿他又冷得不行,眼看着就要冻成冰雕或者冰棍。 这种情况下辛夷就很为难,因为她总不能把对方用木棍串起来架在篝火上烤,只能想些温和的办法,试图帮他暖暖身子。 然后她渐渐发现融光只要靠近她,周身翻涌流窜的灵力就会平静一些,好似没那么难受了。 她震惊之余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或许因为她本来就是神山灵脉的化身。 少年眉眼紧闭,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湘妃色衣袍,貌若好女的模样不像是小凤凰,倒像是个专门坏人修行的妖精。 他的睫羽眉梢已经开始凝结出冰霜,看上去冷得不行,辛夷一靠近他就委屈抱过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姐姐,姐姐……” 似乎梦里都在跟她撒娇。 宽敞的青鸟车撵中,厚实垂落的帘帐遮住外头凄寒的月色。 辛夷摸了把少年结冰的脸颊,终于唏嘘认命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的裙裳一件件解下。借着宽大衣袍的遮掩,尽量与他贴得紧密点,哪怕少年身上传过来的阵阵寒意,已经冻得她跟着发抖哆嗦。 第74章 她的眼中毫无杂念 可能是前面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她的神经处于一种过于紧绷的状态。 等到两人的身体温度逐渐趋同后,辛夷这才终于撑不住困倦睡了过去,并且陷入了深度睡眠。 所以等到天色破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青鸟车撵的华盖上时。 咫尺之遥的少年先一步醒过来,她却没醒。 融光醒来的时候也很茫然,或者说他两百多年来的感情经验,让他根本没有办法立刻反应过来。 他先是闻到了丝缕清甜的幽香,然后才感受到窝在怀里的温软物事,触感滑嫩而细腻丰腴,仿佛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 像是流瀑的锦缎,又像是剥好的荔枝肉。 或者还有另一种更为具象化的解释:狐族长老玉荒的妻子,就在昨夜之前还是他的阶下囚。 所以当融光意识回笼,摸到宽大衣袍遮盖下少女滑溜溜的胳膊,瞬间炸毛了。 他几乎是立刻攥住少女藕臂,想把她从攀挂在自己身上的姿势里扯开,可惜“罪魁祸首”似乎困得不行,杏眼睁也未睁,就那么习以为常的往他怀里蹭。菱唇间还哼唧了两声,娇娇软软的简直没法听。 融光第一次面红耳赤,又忍不住愤怒:她这是把他当成谁了?竟然如此不知羞耻! 还是说被狐族教养出来的人,无论男女,都是这派作风传统? 他又一次伸手去攥少女藕臂,这次用了更多力气,终于把她折腾醒了。 他目光盯着她,不肯轻易放过少女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更试图揣测出对方是不是故意为之。 就见她醒来之后惺忪呆怔片刻,似乎终于意识到此刻的香艳景象,倏然红着脸颊,轻咬住唇,然后快速地扯过衣袍遮住光洁如玉的身子。 还不等他追问,就又转过身去,只露出半副纤细瓷白的脊背,在熹微晨曦之中,显出一种欲说还休的风情。 而在她旁边的少年则是一身湘妃色衣袍,唇红齿白,生得清秀美丽。 视线却没有立刻移开,反倒是就那么望着她一件件穿好小衣、亵裤和外裙,眼底有古怪的情绪在翻涌。 等到她终于匆忙整理好之后,这才转过身来,抬起小脸与他目光相对。 偏偏少女眼中毫无杂念,振振有词,“你一直喊冷,我才想着救你的。而且,我并没有连带着脱去你的衣裳。” 辛夷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不知道这番说辞对方会不会相信。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多解释两句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叮咚”一声,响起系统那道熟悉的提示音,“恭喜宿主,检测到任务对象好感度波动,上升为39%!!” “!” 正在她受宠若惊,有些发愣的时候。 少年的身子忽然欺近过来,身上的气息几乎和她融为一体,辛夷望进那双秾丽乖觉的眼睛,也任由他眷恋般地抚上自己的唇,“算上昨夜,姐姐总共救了我两次,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辛夷身形有些僵硬,因为两人实在离得太近了,但她也没有傻到以为对方是在单纯道谢的程度。 融光会示弱、装无辜,会在情况不利于自己情况下,想方设法地寻找同盟。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 少年骨子里还是对她有戒备心的,所以也会不断试探她,甚至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冷冷注视她。 不过饶是辛夷也要感叹一句。 ——好强的欺骗性。 用他那张脸骗起人来,简直是得心应手。 “你就当我是为狐族赎罪吧,从前种种纠葛,确实是狐族有错在先。” 她说着露出黯然的神色,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让自己伤心的东西。 比如,那副小像。 原主的遭遇可以用四个字来总结,那就是“惨上加惨”。 她先是发现夫君竟然背着自己偷偷私藏了龙族公主的 小像,因为吃醋困惑,才会踏出狐族寻求真相;后是被玉荒在危险时刻当做弃子抛弃,丢给了狐族的宿敌,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现在都应该觉得难受。 如果一点儿都不伤神,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猜忌怀疑。 融光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但又猜不透她究竟有什么所图。 于是浅笑道,“你恨他么?” 辛夷有些犹豫,就听到少年又问,“那姐姐会否同他和离?” 她就做出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瞠目结舌道:“也不、不至于和离吧!” 以原主的恋爱脑程度来看,她最后都能为了成全玉荒和他的心上人牺牲自己了,哪有那么容易跟他和离?就算是为了不太崩剧情线,她也要缓缓再说,至少不能是现在。 而融光这边打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她,所以很轻易就将她的反应理解成别的意思,以为她的刻意讨好只是缓兵之计,准备先稳住他,再伺机逃脱。 于是当他们在仙镇客栈上落脚,辛夷期期艾艾地望着他,说要独自出门采买东西的时候,他几乎笃定了她一定不会回来。 “你无聊的话,就找小二哥要个九连环来玩儿,我很快就回来。” 九连环?这是拿他当小孩子哄? 融光嗤笑于她的拙劣手段,却还是配合着她点点头,桃花眼敛出一道柔顺的弧度,“那姐姐可要快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却在她要转身出门的时候把人拉进怀里,低头,咬上她的肩膀。 辛夷痛嘶一声,她感受到肩膀处针扎似的疼,不过那痛意很快就消失了。 少年松开她,舔舔唇上沾染着的血,还有自己舌尖咬破的血,眯着眼睛故作天真地对她笑,“这是凤凰族的同心咒,姐姐既然这么善良,我不相信你也没关系罢?” 辛夷:“……” 她摸着自己被凤凰血烫出的小巧莲花纹,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 仙镇不大,铺子之间的距离也不算远。 所以游逛一圈下来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当然啦,银钱还是消耗了一些的。 辛夷心里清楚,他们不会在这处久留。 于是给自己买了两身替换的衣裙,又买了些零嘴吃食,准备路途中消磨时间用。 这个副本细究起来和寻常的修仙世界还是有些区别,更偏向于神异世界。 融光是凤凰族小太子,而凤凰血脉和龙族一样,都属于天生的神族血脉。所以不需要忌什么口腹之欲,而且据她所知,少年尤其喜爱甜食,平日里身旁的侍女也会给他准备不同口味的蜜饯点心。 所以她刚才在茶楼铺子里买了许多蜜饯点心,多余的几包统统装进乾坤袋。 除此之外还特意买了两坛桂花酿,打算和他把酒言欢,努力拉近些距离。 就在她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脑海中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系统提醒,“宿主请注意,检测到本次的重要剧情人物‘玉荒’已上线!” 辛夷满脑子疑惑地站在原地,在系统的提示里一次次举目四望:没想到这老狐狸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她了? 可惜她站在原地顾盼了好半天,也不见真的有人过来解救她,就连原本隐约感受到的那道灼热视线也逐渐消失了,好像一切只是她的错觉,所谓的暗中注视根本没存在过。 虽然对方在暗,她在明,但她就是可以确定玉荒是发现了她的。 而且也不可能那么凑巧,两个人前后脚出现在同一个仙镇,那么如此推断下来,对方很可能就是循着她的踪迹一路找过来的。 既然找到了,为什么迟迟不愿现身? 第113章 又为什么不带她离开? 辛夷想不明白,等了好半晌才提步离开。 回去客栈的路上她也一直在想,最后还是在系统后面的剧情提示中,才隐约明白了对方明明已经找到她,却临时改变主意不肯现身的原因。 应当还是为了那位龙族公主。 按理说他既然已经寻到自己的踪迹,是可以把她直接带走,或者趁机杀了融光的。 但如此一来,亦棠若是知晓了真相定然会记恨于他,还不如留辛夷在凤凰族的小太子身边,离间破坏他和亦棠的感情。 等到亦棠心灰意冷之后,再寻找机会彻底解决掉这桩旧怨。到时候就算真的杀了凤凰族的小太子,亦棠应该也不至于这么恨他。 当然,其他原因也不是没有。 玉荒这个时候虽然对亦棠有些情愫,但不算多深,反而是利益层面的考虑应该更多。因为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他都不希望两族联姻,威胁到狐族如今的稳固地位。 还不如将计就计,让辛夷留在敌人身边和自己里应外合徐徐图之。甚至后面的某些时刻,诱使她在亦棠面前故意做出些惹人误会的举动,以此来分化两人之间的感情。 至于原主这边不用过多担心,因为她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只要玉荒开口,她就一定不会拒绝对方的请求。 辛夷:“……” 所以他这是为了当深情男二,干脆给她安排了个恶毒女配人设? 真是脸皮厚如城墙的老狐狸精。 这顶绿帽子真是活该他戴:) 第75章 “自然是我心爱之物” 辛夷一路上想着有关凤凰族和狐族的事,从过往恩怨想到如今种种,只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快耗费完了。 她有些不想回去客栈,也抗拒面对那个心眼子比冰窟窿还多的小太子融光。 所以她选择先在仙镇上游逛一会儿,等到逛累了就去附近茶楼里吃些茶点,听几段精彩说书。 等到外头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才终于不得不起身,登上车撵往回赶。 拎着东西推开房间门的时候,融光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闭目调息,玉白额头渗出点点细汗。 听到她的脚步声,抬眼望过来,继而露出个说不出真心还是假意的微笑,“姐姐怎地去了这么久?” 辛夷却脚步微滞。 说来有些汗颜,哪怕已经相处了两日,此刻猛然望见少年那张妖异中透着几分纯洁美丽的脸,她还是会忍不住心头狂跳片刻。 许是见她良久没应答,少年便径自下了罗汉床朝这边走过来。 只不过视线却微微一转,落到了她怀里抱着的那只花色狸奴上,“这是你买来解闷的?” 辛夷摇摇头,给他看狸奴的伤腿,“路边捡到的,看它可怜带回来包扎一下,等到伤好了就送走。” 她知道融光厌恶狐狸,也厌恶与此相关的一切毛茸茸东西, 当然包括她怀里的这只狸奴。 说着她往旁边走开几步,将受伤的狸奴放到窗棂下的朱漆桌案上。 然后把特意买给他的蜜饯点心,连同桂花酿一起放在旁边,酝酿了一下才开口,“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吃什么,都是按照我的口味买的。” 托系统的福,她当然知道反派的口味喜好。 但这个时候当然是装作巧合比较好,毕竟她作为一个近千年未踏出狐族的人,怎么也不该如此了解对方喜好。 好在她的这番说辞是相对可信,融光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探究的表情。 接下来的少会儿时间,两人还算相安无事。 辛夷给那只狸奴简单的上药包扎过之后,又在它身下垫了个软垫,接着从碟子里捏碎了一块萝卜糕喂给它吃。小家伙似乎感受到她的善意,表现得也十分亲人,眯着眼睛不停往她掌心凑,她也就却之不恭地伸手摸了摸。 融光则是闷不吭声地望着她,看她一边喝茶,一边逗狸猫做消遣。 直到她忽然叹了口气,嘴里小声咕哝着,语气有些遗憾似的:“要是换成狐狸的就更好了,尾巴当然是越大越好摸……” 融光:“……” 他当然不知道辛夷作为一个现代人对纣王体验卡的执念,他只是觉得,从宿敌老婆嘴里听到“狐狸”两个字很烦。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想盯着她看。 那道视线如此尖锐灼热,辛夷自然也感受到了。 她刚要抬头,一阵甜腻的青柑气息就扑近。 少年忽然站在案头倾过身子,一点点望进她的眼睛里,“先是救了我,又是救了这只狸奴,姐姐究竟是单纯因为心善,还是另有所图?” 那秀气秾丽的眉眼,那纯粹无害的语调,但凡意志力稍微差点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过辛夷很快回过神来。她想着反正对方也不相信自己,不如就借着玉荒的名头,加固一下他对自己的信任。 于是思忖着开口,“你便当我是另有所图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凤凰族能和狐族化干戈为玉帛。哪怕实在不行,我也愿意为夫君承担一点罪责,只要小殿下以后不要再那么怨恨狐族。” 少年听完默然,倒是夸了她一句。 只不过那夸赞怎么听都透着讥讽与阴阳怪气,因为他说,“玉荒那只满肚子算计的老狐狸,怎么就教出姐姐这般天真到可爱的道侣?” “……” 她不是玉荒教的,她是被系统胁迫的。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间厢房,却非常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张床榻。 在放下罗帐歇息之前,辛夷提议把买来的那坛桂花酿喝掉,但她向来属于又菜又爱玩儿的那一类,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非要贪嘴多饮,最后果然比对方先喝醉。 都说灯下看美人,软玉温香。 融光以前听到这句话时从来都不以为意,此刻却觉得这种形容,有些恰如其分。 他放下酒盏走到她面前,想要趁着少女醉酒醺然趴在桌案上的时候,探入她的识海察看。 结果还没看到重要的地方,就被对方哼唧蹙眉的声音打断。 少女穿得很少,因为喝酒发热而褪去了外裙,柔绿色内裙遮掩住若隐若现的起伏雪丘。 衬得腰肢袅袅,只盈一握。 他以前对“妻子”这两个字没有实感,现在却诡异理解了其中含义。 他脑子里浮现出今晨那一幕。 在宽大衣袍的遮掩下,他攥住了少女攀挂在怀中的温软藕臂,那个时候她也是玉荒的妻子。 他进一步联想到与玉荒的恩怨,想到那只该死的狐狸,于是忽然对伏在桌案上的少女催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 融光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先是喝上两口,然后才将杯盏递到少女唇边。 灯烛下她的小脸酡红一片,而刚才饮过茶水的位置正对准她嫣红唇瓣,少年用一种顽劣诱哄的语气对她说,“张嘴姐姐……” 少女果然很配合,懵懂地半睁睫羽,就着他的动作将茶盏饮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还伸出绯色的小巧舌尖将瓷盏旁边的描银花枝舔了舔,像只醉酒后任人欺负的狸奴。 “真蠢。”他毫不掩饰地评断。 有一瞬间,他甚至开始踟躇。 既然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是不是干脆杀了她会比较好。先杀了她,再杀了狐族那些孽畜,或许会带来些久违的满足与快乐。 辛夷是被脑海中骤然拉响的警报声吵醒的,她本来还在昏昏沉沉,直到好感度不断下降的提示音响起,才被迫清醒了几分。 接着她感觉到少年的指骨掐在她的脖颈上,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 许是面对危险的本能意识,让她即便神志不清,也还是做出了无比荒唐但有效的求生举动。 她将少年垂落于侧的另一只手执起,狠狠按在了自己被薄衣裹住的柔软雪丘上。 “……” 全然的僵硬与死寂。 大概只有两三秒,她能感受到掐住她脖颈的力道倏然散开,接着少年急促呼吸着,像是躲避什么烫手山芋一样迅速远离她。 结果就是直到入睡,对方都没再来惊醒她。 而是放任她以一种容易感染风寒的姿势,伏在桌案上昏睡了一整宿。 * 涅槃期对于凤凰而言,就是最为危险的渡劫期。 融光想要压制体内的灵气不到处流窜,最简单可行的方式就是浸泡灵泉。 辛夷给了他两个提议:一个是狐族,一个是龙族。 如果不能去狐族的话,那就去龙族好了。 她甚至考虑到对方不想暴露身份的顾虑,提议他可以暂时作女子装扮。 谁知道融光既不去龙族,也不去狐族。 他选择将青鸟车撵驾到传说中摩罗族的地界,并且直接将她从车撵中扔了下去,害她差点儿被守在结界处的几只诸怀咬个正着!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辛夷丝毫不感激对方在恶意戏弄完自己之后,才假惺惺地伸出援手。 第114章 尤其是事后假装乖巧的道歉,还用那张纯真秾丽的脸蛋乞求原谅。如果可以,她更想爆锤他一顿!! 摩罗族既非神族,也非妖族。 他们境内有很多鬼僧,明明是鬼族却修佛道,属于亦正亦邪的存在。她没想到凤凰族的小太子竟然和摩罗族有所牵扯,而且出入其中极为熟稔。 辛夷在满头雾水中跟随少年穿过层层结界,进入被黑色气泽掩映着的庞大城池。 眼前楼阙石阁无数,城墙边缘开出殷红枝蔓,繁杂华丽的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处恢宏又清净的宫殿前,几乎是从车撵中下来的一瞬间,她就愣住了。 因为这座宫殿与旁的不同,周围没有生长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植物,而是非常温暖洁净的,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辛夷花。 融光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破天荒地解释道,“此处是摩罗族留给我养神的地方,殿前所植的辛夷花,自然也是我心爱之物。” 直到进入殿中,有侍女进来收拾东西。 辛夷还在满心疑惑,猜测融光和摩罗族到底是什么关系,原剧情中好像没这一段。 她抬眼在殿内四处打量,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奢靡。 于是心中的不解更甚,小声问系统,“难道小太子在这里也有旧相识?怎么在原剧情中丝毫没有提到?” 系统也纳闷儿,想了想道,“这个统统也不太清楚,但在此之前确实没有跟摩罗族相关的提示。可能是这段经历并不是着重要描述的,所以才会一笔带过,甚至没有着墨。” 辛夷觉得有道理,兀自点点头刚要附和,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 她抬眼看到了一个深衣僧袍的中年男子,模样生得俊毅持重,身形高大气度不凡,看上去比融光要年长许多。 就见他踏进门之后,锐利目光先是在辛夷身上缓缓扫过,像温和蛰伏的猎鹰,接着才落到旁边的少年身上。 只不过还没开口,就被少年轻笑着喊了声,“这么多年别来无恙啊,济慈师叔。” 第76章 能是什么关系 珠帘轻响,殿内安静了片刻。 辛夷原本还在猜测他们两个的关系,被融光这一声“师叔”喊得更愣了几分。 她从踏入摩罗族地界开始,脑子里就臆想了很多种可能。 比如融光在这里有个老相好啦,比如机缘巧合救过摩罗族尊者一命啦,再比如……反正很多,但她唯独没想到少年会和对方是师叔侄的关系。 济慈听罢倒是沉声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常年修佛道的关系,哪怕笑起来也是宝相庄严,给人一种威仪中稍微夹杂着几丝宽和的感觉,“殿下上次踏足摩罗界,还是因为受了魔气,需要用灵泉洗脉,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这次又是遇到了什么事?” 辛夷想:怪不得呢。 怪不得融光初来此处就轻车熟路,原来是曾经在这里休养过一段时间,估计时间还不算短,甚至眼前的这座殿阁都是特意为他留出来的。 她有些走神,兀自低下头,手指扣弄着衣袖上的金线,思绪不知怎的就飘到了殿门前的那满树花色上。 耳边刮蹭衣料金线的声音窸窣作响,少年也跟着偏头,留意到她此 刻的异常。 而后忽然停止了和济慈的交谈,轻笑着捏住了她的颊肉,用很亲昵的语调问,“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辛夷吓了一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接着慌忙推开他清咳两声,余光中注意到济慈的视线也跟着望了过来,于是胡乱扯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得摩罗族似乎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少年听完颔首,仿佛相信了,倒是没再逗弄她,又继续跟尊者交谈起来。 他模样很乖,有求于人也绝不乱摆架子,对待长辈时是挑不出错漏的恭敬,“我的好舅舅应当还在四处找我,这段时间仍要借摩罗族的灵泉一用,希望师叔别厌烦我就是。” 济慈估计早就见识过他这一套,竟也十分习惯。 叹息间都是对小辈的宠溺,“殿下放心吧,就算是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摩罗族也不会弃你不顾。” “师弟是谁?”辛夷问。 她是真的很好奇,所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问完之后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恐怕不适合刨根问底。 好在这个问题对融光来说,不是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秘密,否则也不会将她带到这里了。 于是少年扯扯唇,很随意地回答她的疑惑,“是我那早就亡逝的父尊。” 辛夷愕然片刻,然后咬住唇,做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气氛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尴尬。 她见两人还有话要说,猜不准自己适不适合继续听下去,也就识趣地不杵在那里打扰,借口出去透气推门离开了。 焚香未尽,殿阁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济慈的视线再次落到自己的这个师侄身上,只不过这次带了点儿重量:少年虽是师弟留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跟摩罗族的关系却向来不怎么密切,过往的两百多年间里,可以说是走动甚少。所以哪怕他身上带着摩罗族血脉,外界也并不知道他们还有这层渊源。 而且小凤凰自从出生以来就像个异类,神格主杀,和师弟骨子里就温柔温吞的性子并不相像。 同时他也不像自己的母亲,没有继承那位亡故帝姬的善良纯澈,貌美无害的皮囊下其实处处蛰伏着算计。 济慈想到这里,心底微沉。 其实这种性格对于融光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现在凤凰族因为灵脉衰竭陷入式微,而那位王爷又对自己的外甥蠢蠢欲动,总想着彻底掌控,或者取而代之。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狼崽子更有自保的能力。 他静默着伫立良久,终于再次开口。 只不过说出的内容却与凤凰族的波云诡谲无关,而是将话头引到了自己女儿身上,“邬颜百年间派遣青鸟给你寄去了无数灵信,她的心思你应该知晓,此次你在摩罗界小住,她肯定会忍不住过来打扰。” 提到这个女儿,饶是身为尊者的济慈也无奈。 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邬颜和融光之间根本没有可能。就算融光打算联姻,对象也一定会是龙族的那位亦棠公主,怎么也轮不到她身上。 更何况就连他也能看得出,小太子对她并无情意。 偏偏邬颜是个死脑筋,非学着旁人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么多摩罗族的男修看也不看,只一心扑在这只小凤凰身上。 殊不知少年只是看上去乖觉秾丽,实际上是个满肚子黑水儿的,她就只会看个面皮。 “上次邬颜去凤凰族做客,恰好我有事不在族中,恐怕她还在生我的气呢,不一定愿意见我。” 济慈无意戳破他的谎言。 小太子绝非善类,也根本不会爱人,他倒是不介意让邬颜在死心之前多碰几次壁。趁早认清现实,并不是件坏事。 “刚才的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龙族公主我曾经见过,她并不是亦棠。” 少年仿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眉眼间愣了一下,浮现出类似于谨慎或者烦躁的情绪。 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但仍然让济慈嗅到些古怪的苗头,似乎那位姑娘对他来说并不是泛泛而已。 这倒是让济慈觉得讶异,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打算真的问出什么。 但融光的表现实在非比寻常,证明两个人之间,起码是值得他犹豫的关系。 “难不成是你心仪的姑娘?” “不是,是玉荒的道侣,我本来是想用她来引出那只老狐狸的,结果让玉荒逃脱了。” 融光说着眸光微暗,少顷,又忍不住哼笑起来,“她倒是个蠢的,我身边出了乱子也不趁机逃跑,反倒转过头救我。索性暂时留着,等到以后有用处了再抛出去,也不枉费她一番好意。” 他正站在窗棂边上,只需稍微偏一偏头,就能看到外头成片招摇的辛夷花。柔浅的花色仿佛可以抚慰一切,让他原本有些躁郁的心情都平息下来。 不过辛夷确实很蠢。 如果不是她非要自作聪明的赶过来救他,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像计划好的那样,趁着舅舅放松警惕,反杀回去了。 济慈闻言默然片刻,但心底已经相信了这番说辞。 因为依照他对融光的了解,少年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也没有多少活得长久的意志。但只有一点可以无比肯定,那就是他骨子里是个睚眦必报的小疯子。 所以不管是对待玄隐,还是对待狐族,融光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如果玉荒那边真就放任她不管,将她视作一枚弃子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狐族都是风流成性之辈,而且大多心思狡诈,犯不着为着道侣送死,舍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第115章 他以为少年听完会面露阴郁,谁知道对方竟然抿出浅浅开心的笑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凤凰族会多一个仇恨狐族的婢女,她会比我,更想要玉荒去死。” * 天清气朗,梵音阵阵。 辛夷在摩罗族的殿中四处观望,才发现此处很大,比起她从前在仙界所见,此处更像是一个由无数楼阙宫殿组成的玄色城池。 走在碎石小径上,她亦看到了许多仙界没有的稀奇物事,比如莲池中的菩萨,藏身于石门阵法间的法相金刚。 还有摩罗树下,静听梵音的几只狸奴。 此处灵气蕴藉,所以生长于其间的草木也极为茂盛,微风吹过带来沁人心脾的花香。 她走着走着,偶遇了几个侍女打扮的小丫鬟,身姿袅袅柔细,穿着浅荷色的长裙,手里捧着一些杯盏狼毫鱼贯而去。 辛夷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瞧了片刻,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面走。 不过走着走着就有些迷路了,因为她发现这些殿阁都长得差不多一个模样,无非是大一点或者小一点,越往前走就越是辨认不出。 她觉得自己再这么走下去,可能要完蛋。 本来就人不生地不熟,万一误闯了什么机关阵法就不好了,到时候就算她扯着嗓子大声呼救,也不一定能有人及时赶过来救她,于是辛夷停下脚步打算往回走。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走了有多远。 身后的小径枝节横生,根本辨认不出来路。 正在犯难间,她余光中瞥到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几个摩罗族女子。 她们似乎刚修炼结束,正蹲在溪边洗剑,有的女修所用法器是鞭子,从溪水中带出的时候好像一尾浸湿的灵蛇。这些女修各个妖娆貌美,但她们纤细颈间没有戴什么璎珞软玉,而是挂着一块儿雕刻着佛陀的金色小牌。 辛夷有些好奇,轻声询问系统,“这是什么?为什么摩罗族的女修都做如此装扮?” 这次系统很快给了她答复。 少会儿时间过去,辛夷终于在系统的解释下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摩罗族的修士大部分是以鬼身修佛道,还有小部分是修的欢喜禅,这些女修应该都是欢喜禅弟子。说得简单点儿,就是跟上个副本的合欢 宗差不多。 辛夷走过去问路。 许是见她实在有些脸生,而且身上的衣裙又不似她们那般露出手臂腰腹,丝毫不像是摩罗族的打扮,更像是仙族打扮。于是被她询问的女修们先是讶异了一瞬,接着才非常热心地给她指路。 只有一个女修靠在摩罗树下神思不瞩,根本没想着多看她一眼,而那个女子的样貌也最为出挑。 辛夷本来并没有在意,直到耳边却听见其他人跟她打趣,“你在想什么呢邬颜?莫不是刚得了融光殿下的消息,就开始怀春了?” 摩罗族女子向来行事大胆,更遑论是修习欢喜禅的这部分了。 所以她们说起话来也是荤素不忌,纷纷给那个名唤邬颜的女子出主意,“你就是眼界太高,非要一棵树上吊死,要不然随便找个俊俏的修士双修,估计早就突破小虚天境界了。” “不过这次睽违一百多年,凤凰族的小殿下又重新踏入咱们摩罗族境内,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们命里合该有这场缘分!” “对啊对啊,邬颜,你可要把握住机会成就好事,别丢了我们欢喜禅的脸!” 辛夷本来打算问完路转身就走的,可惜冷不防听到融光的名讳,又听到这些露骨大胆的话,视线就忍不住在那个女子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心里有些踟躇:按理说原剧情线中没有这一段,除了她这个倒霉炮灰,应该没有什么同量级的悲催女配了,所以她不确定这个邬颜是个什么来头。 兴许是她的目光停驻太久,惹得对方注意。 邬颜抬起眼睛朝她这个方向望过来,本来只是媚骨天成的匆匆一瞥,没想到对方视线不经意扫过她的脖颈处,忽然粉面生寒。 辛夷心中不解,站在原地。 看着女子气势汹汹地朝她走过来,那一瞬间她可以非常直观的感受到对方的愤怒,还有敌意。 邬颜走过来了,站在她面前,很生气地盯着她脖子上的烙印看。 这下其他女修也注意到了,讶异地张大嘴巴发出惊呼,“天啊,这不是……这不是凤凰印么?” 辛夷有些不明就里,眼神微微茫然。 她在众人注视下,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处那个略微凸起的小巧莲花纹,这才意识到对方在说些什么。不过,这个确实是凤凰血烫出来的。 融光怕她丢下他跑了,所以才在她身上下了同心咒,用作威胁。 虽然此等行径确实拙劣,但也用不着惊讶成这样吧,搞得她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邬颜脸色很不好看。 她气恼得不行,就连胸前都起伏不定,一双妩媚烟水眸死死盯着辛夷的脸,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个窟窿,“你跟融光,究竟是什么关系?!” 现在能出现在摩罗族境内的,还是凤凰族血脉的,除了融光不做他想。 那么眼前这个脸生的少女,极有可能就是跟着融光一道过来的,他们能是什么关系?他们会是什么关系? 邬颜不光气愤,还有不甘和嫉妒。 龙族公主的存在已经够让她难以忍受了,什么时候又凭空多出了这么一个狐媚子?明明生了张花妖精怪的脸,还故意摆出副茫然不解的无辜表情,简直令人作呕! 辛夷:“……” 她实在有些奇怪,这个不就是小太子用来威胁自己的同心咒吗?为什么对方会那么生气?就算对方真的喜欢融光,也用不着连这个都嫉妒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邬颜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水眸中怒意更甚,还当她是做贼心虚不敢回答。 愈发地咄咄逼人,追问起她的身份,问她是不是凤凰族的哪个婢女,怎么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辛夷被问得沉默片刻,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清楚。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还没摸清楚情况就开始树敌,实在不明智,于是诚实道,“不是,真要算起来,我跟狐族的关系比较密切。至于我跟融光的关系……” “准确来说,应该是农夫与蛇。” 起码现阶段来说,她是以德报怨。 否则也会在沦为阶下囚的情况下跑过去救人,而且还被对方强行种下同心咒。说他是农夫与蛇的那条蛇,真的一点也没冤枉好人。 邬颜却不买账,因为她没听过这个农夫与蛇的著名故事,还以为辛夷在故意转移话题,或者诓骗于她。 所以心里更加生气,“蹭”的一声,寒光闪过,长剑就那么横在了辛夷脖颈处,“你最好实话实说!如果真的没什么关系,他怎么会给你刻下保护道侣的凤凰印?!” 辛夷:“……” 什么玩意儿?这个不是同心咒么?她脖颈处的这个莲花纹这两天逐渐加深,变成了凤凰血的颜色,像是附在肌肤上的花钿。: 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对方看她的眼神由深深的愤怒转为复杂,像看个白痴一样,语气依旧不好,“什么同心咒,这明明就是凤凰印!” 在邬颜的羞恼解释下她才明白,自己是被融光骗了,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同心咒,而是凤凰族对于自己所属物的烙印,旁人一看便知她有凤凰庇护,不能轻易开罪或者伤害,否则就会引来印记主人的残忍报复。 辛夷:“啊?” 所以说所谓的同心咒只是小太子用来吓唬她的,实际上根本不存在。 第77章 就是那只死狐狸 许是见她愣神,邬颜眸中的不耐更甚。 剑锋下压,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渗血的伤痕,口中逼问道,“别想欺哄于我,再敢不说实话就要你好看!” 辛夷痛嘶一声。 她抬眼望向面前少女,猜测对方在摩罗族中的身份应当不低,否则不会在明知她跟融光有关系的情况下还敢动手逼问。 只是还不等她张口说什么,忽然剑身发出嗡鸣,而原本抵在她颈间的长剑,就那么被一道忽如其来的灵力震飞到数丈开外。 邬颜亦是虎口发麻,差点没站稳。 她心里气怒非常,心想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坏她好事,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摩罗树下那个穿着湘妃色衣袍的少年。 少年缓缓走过来,眉眼带笑,话语间却是明显动了怒意,“我道她怎地出去这么久,还没回去寻我,原来是被阿颜扣了下来。”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叫邬颜姐姐,可惜两个人相差没多少,邬颜也不过三百多岁。 所以从以前到现在,两个人交谈的时候都是直呼对方姓名,很少区 分彼此的年龄或者辈分。 融光走到她们面前,随意地抬眼打量了一瞬,便将那个呆鹅似的少女扯到自己身边。 第116章 而后望向另一个,“许久不见啊,邬颜。” 邬颜闻言抿住唇,心中的震惊欢喜早就被这句话冲散了大半,委屈着咬牙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是殿下的新欢?” 之前有亦棠的存在也就算了,毕竟凤凰族与龙族早有联姻的意愿。眼下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少女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可以待在融光身边?! 辛夷也望着少年,她的手腕还被攥在对方掌心,像是对待自己所有物的那种亲昵姿态。 她又想起自己脖颈间的那个小巧莲花纹,如果邬颜说的是真的,那就证明少年待她确实有些不同。 为什么? 以他目前的好感度来看,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是喜欢的程度。 邬颜那边话落,已经气得眼眶泛红,却还是直愣愣地瞪着他,似乎非要问出个答案来不可。 而站在她旁边的其他女修,见状也上来絮絮地低声劝哄,让她还没了解清楚情况不要生气。 但邬颜怎么能不生气? 她喜欢了融光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得着机会再次和他独处,结果人还没见到,先看到了这个被他带进摩罗族的陌生女子! 反观对方的神情,则与她截然不同。 少年甚至是微微含笑的,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对,“辛夷只是我的婢女,若是把她杀死了,谁还陪我解趣逗闷儿?” “真的只是婢女?” 邬颜不相信,脸色难看。 相隔百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她应该特别开心才对,但因为某人的存在她完全开心不起来,“婢女而已,死了就死了,而且你为什么会给一个婢女下凤凰印?” 融光在听到她说“死了就死了”时,眉眼间闪过一丝阴郁不耐。 但那神色很快,除了注视着他的辛夷没人捕捉到,然而还不等她惊讶完,就听到少年发出哼笑,“自然不是普通的婢女,她是我的……” “暖床婢女。” 少年捏着她瓷白的下巴,撞上她呆愣震惊的一双水眸,然后当着众人的面。 俯身凑近,亲了下她的唇瓣。 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少年的身形骤然僵住,原本隐含戏谑的唇角也滞住。呼吸变得滚烫急促,就连目光也好奇炙热,仿佛发现了什么新鲜玩具。 辛夷心里猛地一紧。 反应过来后伸手推开他,慌乱退后,阻止了他进一步的举动。 低垂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她愤恨瞪他一眼,然后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唇瓣。 她现在是玉荒老婆,当然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想到这儿,辛夷再次用力擦了擦唇瓣,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眸含泪光。 少年却毫无愧疚之意。 略微茫然地看她,眉眼依旧乖觉秾丽,又似乎压抑汹涌着她读不懂的奇怪情绪,“……姐姐。” 而在另一边,邬颜明显被打击得站不住。 她小脸煞白地愤恨流泪,咬唇望着他们跺了两下脚,然后就哽咽着跑开了。 身后安慰她的几个女修见状,也忍不住瞪了辛夷两眼,接着纷纷喊着她的名字追了过去,“邬颜、邬颜,你等等我们……” 辛夷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想。 于是她干脆闭口不言,满心复杂地跟在少年身后走回殿阁。 融光给她脖颈处涂药,庭前落花纷纷,他凑得很近,好几次都差点碰到她的唇。 尽管他不说,辛夷也能感觉出来,少年似乎对她的嘴唇很有兴趣。 这小太子难道以前没亲过人? 不然为什么会用这种奇异而炙热的眼神望着她?单纯且露骨,像是恨不得拆吃入腹。 辛夷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她本能地觉得危险。 想要稍微后退,却被对方亵。玩似的按住后颈,随即少年湘妃色的衣袍凑过来,轻声问她,“姐姐,想不想做我的暖床婢女?” 辛夷微微愕然的睁大眼睛,又听到他说,“我把凤凰的元阳给你。” “你只尝过狐狸的,没尝过凤凰的,对不对?” 不不不,她其实狐狸的也没尝过。 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的好感度应该还不到六十吧,怎么就想着和她做那种事了? 几乎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边就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检测到反派的好感度上升为60%!抱歉宿主,刚才的好感度有些延迟。” 辛夷:“……” 她收回刚才那句话,六十也不代表可以上床。倒不是她有多矜持,而是她目前的身份人设不允许,原主那么喜欢玉荒,说是恋爱脑也不为过了,怎么会轻易答应做他宿敌的暖床婢女? 于是她的反应是大惊失色,仿佛受到屈辱,想也不想地用力推开他。 抱着裙子缩进罗汉塌的里侧,裙裾落下来遮住她雪白妩媚的玉足,名为拒绝,实则更像不经意地羞恼勾引,“殿下自重,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你不愿意?” 辛夷嘴硬,凝着水眸瞪他,“当、当然不愿意。” 她是玉荒老婆啊,怎么可能会愿意?不过小凤凰要是想强制爱,也可以当她没说。 两相对峙,也许是她的模样过于抗拒。 融光没再靠近,纤长睫羽弯成两道纯粹无害的弧度,好像先前那些过分露骨的话不是他说的,“今夜我要去浸泡灵泉,姐姐不想等我的话,就去偏殿歇息罢。” 融光静静望着她,心底有奇怪的情绪滋味在不断攀升,就连他自己都不能解释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夜在遍地血腥味的月色下,撞见她那副花妖精怪的眉眼,也或许是她的名字——辛夷。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很难入睡,因为一旦睡着就会陷入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每次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清楚,就只有头痛欲裂的感觉。 最难以忍受的那次,他到妖族边界杀了很多魔修,然后提着滴血的剑漫无目的走在夜色里,直到看到溪边的大片辛夷花。倒在树下的时候骨缝间的痛意才得以缓解,让他觉得平静安宁。 辛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注视,安静地一遍遍舔舐。 直到耳边的好感度提示再次响起,连系统都觉得不可思议,磕磕绊绊问,“宿、宿主……你是不是跟狐族学会什么媚术了?怎么反派的好感度,这么快就涨到75啦!!” 辛夷也懵逼。 等到少年的身影已经离开殿门,她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小世界的反派也太好攻略了吧。 她心里奇怪,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了好半天,终于酝酿了点儿睡意。 然而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身边气息却陡然变化,她忽然间感觉到腰肢一紧,似乎有条毛茸茸的东西缠了上来。 “!” 辛夷差点尖叫出声。 可惜嗓子却像是被谁塞了团湿漉漉的棉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暗含亲昵,“娘子。” 辛夷这才注意到,缠住她的是条雪白的狐狸尾巴。 也就是这一眼,她终于缓慢意识到抱住自己的究竟是谁,对方却将她略显僵硬的表现理解为在生气,随手解除了对她施加的禁制,叹息地抱着她轻哄,“娘子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辛夷:嗯。 确定了。 就是那只死狐狸。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推开他的怀抱从榻上坐起来之后,她还是被玉荒的容貌惊艳了一瞬。 青年乌发似水,精致旖旎的眉眼含情,宽大的衣袖铺满枕边,是很好看的狭长微挑凤眼。此刻正以手支颐瞧着她,身后的数条雪白狐狸尾巴荡来荡去,淡然从容的气质中隐约风骚入骨。 辛夷没办法不怔愣,她本来就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更何况她数了数对方的尾巴,貌似有九条,而且每条看上去都那么高贵美丽,天 然就有迷惑人心的资本。 狐狸精害人,眼前的这只也不例外。 哪怕她的心再波澜不惊,也很难不被戳中隐藏在骨子里的福瑞控本质。 玉荒对她的失神见怪不怪,因为在他的固有认知中妻子本身就对自己情深不渝,于是很自然地,就把少女的反应理解为了“喜欢”。 深深的喜欢。 而不仅仅是对于他身后那九条雪白狐狸尾巴的喜欢,毕竟对于自己这张脸,他还是很有那么几分自信的。 第78章 似央求又似威胁 “娘子怎么又看呆了?成亲这么多年,竟还没有看够为夫的这张脸么?” 玉荒鼻腔哼出点儿轻笑,月白的宽大衣袍迤逦了半副床榻,就那么懒洋洋地撑着侧脸瞧她。 风华万千是个形容词,用来形容眼前的这只风骚狐狸再适合不过了。 辛夷有点无语。她也不是没见过自恋的人,但自恋到这种程度的她确实是头一次见。 第117章 她将视线从那几条雪白狐狸尾上收回来,脸上的神情变得讥讽冷淡,床笫间的余地不大,她却想努力离他远一些,结果那个“滚”字刚要说出口,就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啊——” 辛夷鼻梁猝不及防嗑在他胸膛薄肌上,整张脸也跟着埋进对方的宽大衣袍。 幽香萦绕间,她听到头顶传来愉悦的噗嗤声,柔柔的,很搔耳朵。 她这才发现,死狐狸搂着她的姿势相当之慵懒随意,不像对待正头妻子,反而像是随意撩拨的婢女娇妾。卷在她腰腹间的那条雪白狐狸尾也不安分起来,一边向上抚弄,一边逐渐箍紧。 青年亦是伸指点点她秀气的鼻梁,还有羞恼微抿的嘴唇,随着打量而下的眼神露骨撩拨,捏住她的下颌渐渐抬起来,“娘子,我们似乎很久没有亲热过了。” 辛夷本来还有点疑惑,想不明白他们究竟什么时候亲热过。 然后又转念一想,系统给出的剧情线进展只是说他们还没有双修,但除了双修之外的亲密事应当没少做。怎么说原主也跟他成亲了数百年,而且狐族本就行径风流…… “娘子~” 辛夷回过神,再次推开他坐起来。 伸手捋顺厮混中凌乱的衣裙,咬唇瞪他,语气也很不客气,“你今夜混进摩罗族,就是为了跟我亲热?” 玉荒也瞧着她,眼底笑意渐暗。 许是因为少女本就是山神化身的缘故,抬眸举止间尽是妩媚灵气,雪白肌肤映衬着那张花妖精怪的脸,倒是半分也没有丢他们狐族的颜面。 玉荒和她做了三百年夫妻,按理说再看到这张面皮应该不至于这么心猿意马。 但今夜不知怎么的,被她沉着小脸羞恼瞪了一眼,竟然也难得的有些意动。 辛夷也注意到了。 起初她的余光只是无意识扫过对方身上某处,等到看清楚了,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要不要脸?” “娘子楚楚动人,为夫还要什么脸面?” 他轻车熟路抚上她裙裾下的小腿,正要往上游移,忽然瞥到少女颈侧的那个赤色莲花纹,呼吸猛然一滞,语气也变得危险低沉,“他给你种了凤凰印?” “夫君不觉得这话问得荒唐吗?!你把我丢给融光的时候,难道没做好舍弃我的准备?” 辛夷笑,脸上表情却满是失望讥讽,“别说一枚小小的凤凰印了,就是将我贬做婢女奴役羞辱那也使得,小太子如此痛恨狐族,难道还会对我贵礼相待么?” 玉荒当然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 心底莫名放松下来,还好,还好只是凤凰印,没有发生其他超出他预期的事情,否则娘子提起对方的时候绝不会是这副表情。 他先前之所以会狠心抛下她离开,就是因为笃定小太子眼高于顶,不会轻易去碰仇敌道侣。 如果融光真是那种人,就不会一直冷落着龙族公主不顾了,毕竟单从样貌容色上看,亦棠并不逊色于他的妻子。 少女还在望着他,眸中隐约晶莹含泪,看上去像是在强忍伤心。 问出的话也直往他心上戳,“怎么,长老大人也觉得抛弃发妻的行径过于恶劣吗?” 被她这么一问,玉荒竟然笑开。 伸手将她瑟缩发颤的双肩揽进怀里,身后抵着床幔,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劝哄,“融光那么记恨狐族,怎么舍得伤害你这个诱饵?只要为夫一天没落在他手上,娘子就还有利用价值,他也就绝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真的?”她像是听进去了。 被辜负了也没关系,只要被夫君随便揉一揉哄一哄,骨头就酥软了大半。 又堪怜又没骨气。 陷入爱情的女子不都是这副模样吗,他怀中的少女也是如此。 玉荒莞尔着垂眸,亲她侧脸,吮去她绯红眼角点点晶莹的泪珠,亲到最后破天荒地竟想压着她厮混一回。 不过他最终还是想起了自己身在摩罗族,不能随心所欲,于是抱着她努力克制心绪,“当然是真的,只是眼下还不能带你离开,摩罗族结界的禁制森严,今夜我潜入其中,也不过是一缕元神,想来见见娘子,顺带道歉讨饶罢了。” 辛夷听着也担心起来,忍着不舍,小声地咕哝着伸手推他,“那你快走吧,别被他们发现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他装她也装。 “小辛夷担心我?” 这算是夫妻间的情趣。从前玉荒偶尔想要逗弄原主的时候,就会用这种促狭的方式喊她。 果不其然,少女红了脸,咬着菱唇眷恋不舍地抬眼看他,“快走罢,再闹下去我真要生气了。” * 天清气朗,殿阁前头辛夷花海簌簌成片。 有三两花瓣被风垂落,飘进窗棂,很快被闲坐在跟前的少年从绣着金线的袖摆上捻起来把玩。 “殿下浸泡了这几日灵泉,经脉之象看上去已是平稳了许多。” 济慈顿了顿,继续望着他道,“只是为了稳妥起见,应该辅以双修,摩罗族中有许多欢喜禅的女修,殿下不妨选上两个,让她们教习你双修之道。” 这句话从僧侣口中说出来难免孟浪,但摩罗族中的僧侣大多都是以鬼身修佛道,并不讲究清心戒欲,不然的话作为此界尊主的济慈也不会有邬颜这个女儿。 至于欢喜禅的女修,就更是如此了,融光不仅模样生得秾丽貌美,血脉还尤其尊贵,她们巴不得有机会和凤凰族的小太子阴阳双修。 济慈说归说,却并没预期融光会同意。 少年众星捧月惯了,从来不会在任何事上屈就自己,对待看不上眼的女子莫说是床笫交欢了,就是连他的衣角都不能碰一碰。 有时候济慈甚至觉得,这凤凰族的小太子竟是比他们摩罗族的少年僧侣更有几分佛缘。 谁料融光听完这番话,没有立刻回绝。 而是将视线继续落在蹲在辛夷花树下、正给花草松土的那个少女身上,看到她裙摆上沾染的泥土皱了皱眉,用那种炙热而浓稠的眼神望着她。不像是看待仇敌妻子,而是像在觊觎自己的所属物。 济慈隐约觉得心惊。 他有意提醒什么,正在酝酿着如何开口,就听到少年转过头说,“好啊,据闻摩罗族的舞姬貌美多姿,身段妖娆,那就劳烦师叔多寻几个过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窗棂是开着的,他们所在的位置离花树也并不远。 辛夷自然是听见了,她一个恍神,不防备被眼前的妖花把手指扎得鲜血淋漓,惊痛得跌坐在地上。 刚呻。吟一声,就感到一阵被衣襟带起的风吹拂过耳畔。 少年响在头顶的声音带着奚落,又有些幸灾乐祸,“怎么蠢成这样?” 辛夷抬头去看,才发现原本站在窗棂前的另一人已经离开了。 现在就只有融光,但他根本没有同情心,看到她受伤竟然还笑得出来,真是烂心烂肺的混蛋一个。 她隐忍着怒意,懒得理会他的奚落。 正打算从地上爬起来,忽然衣袖被拉住,然后指尖一热,原本流血的位置竟然被少年含进唇间舔吮了起来。 有一点点刺痛,更多的是痒。 还有难以言喻的湿漉漉且酥麻的温热感,她的颊边一点点攀爬上绯红,感觉少年的舌尖扫过之后收回去,变成了轻咬,“还疼么,姐姐?” 辛夷呼吸微滞,佯装镇定地摇头。无措蜷缩起来的指尖还陷在他殷红湿润的薄唇间,他一说话,就能抿到。 但上面已经没有血了,只有星点莹亮的水迹。 哪怕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撩拨,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很快,砰砰起伏着,连带着颈侧的凤凰印似乎都有灼烫的错觉。 融光距离她很近,自然也发觉了她的身体异样,于是更加贴紧了她的耳畔呢喃,“姐姐应当也听到了,我若想增进灵力稳固修为,便需要与女子阴阳双修,今夜会有摩罗族的舞姬到我寝殿里来……” 少年说着停顿下来,缓慢箍紧她的腰肢。 然后努力抑制着某种情绪似的,乖觉轻笑着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似央求又似威胁,“如果姐姐来了,我便把她们都赶走,届时就只有我们两个。” 辛夷:“……” 他还记得她是谁吗?俗话说朋友之妻不可欺,难道换成宿敌之妻就可以了?还是说,这只是想羞辱她人格的新玩法?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有些意动。 少年却误解了她的表情,乖巧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笑意 也逐渐冰冷,“还在想那只狐狸?抛弃过你的人,你应该恨他。” 他最后用力地咬了下她指尖,磨蹭着,带着卑鄙的引诱,“过来找我,我教你该怎么恨他。” 第79章 别躲 临近巳时,外面的夜色逐渐深了。 偏殿里重门紧锁帘帐低垂,只有床榻边缘露出一个秀气圆润的小脑壳,沐浴后的长发微微湿润的披散着,鸦黑如瀑,露出一截纤细瓷白脖颈。 第118章 少女穿着深碧色衣裙,胳膊底下压着一册翻开的话本子,小脸低垂,柔柔秀美,随意搭垂而下的素娟勾勒出窄细腰身。 许是趴得太舒服,就像没有骨头似的。夜风吹开虚掩的窗棂,她略微瑟缩了一下,然后伸腿勾着被衾盖在自己身上。 就那么过了一会儿,系统问她,“宿主,这都过去三四炷香的功夫了,你真不打算去找融光啊?” 那些舞姬可不是吃素的,如果她们真的和小太子发生什么,她后悔都来不及。 系统也有些纳闷儿:按理说攻略这种事宿主应该早就习惯了,而且据它了解,她也根本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性子。 前面每个世界的反派她都挺喜欢,没道理这个副本例外,而且凤凰族的小太子别的不说,单看面皮真是生得好看极了。 宿主颜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要说刚开始系统在这方面可能还有些存疑,以为她是够有职业素养,才会每次都牺牲自己跟反派滚床单。直到后来相处久了,它才渐渐明白过来,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尽管听起来很肤浅,但事实就是宿主她很可能是纯粹的喜欢反派那张脸。 换个人攻略的话,她不一定躺得那么干脆。 榻上少女被这么一问,停下了翻看话本的动作。 侧耳去听隔壁殿阁传来的撩拨丝竹声,捧着脸垂眸,然后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他的好感度有变化吗?” “暂时没有。” “那不得了。” 辛夷语调深沉,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不是还没到生气的地步吗?而且我现在身份是玉荒老婆,哪能真学着话本子里的小寡妇跑过去自荐枕席,矜持一点总没错。” 她面上的情绪无动于衷,根本不像是有危机感的样子,甚至困倦地揉了揉眼,然后掩袖打了个呵欠。 系统由衷夸赞她:“宿主,你心真大。” “还行吧,还有进步空间。”辛夷道。 摩罗族的姑娘个个胸大腰细,是天生的曼妙尤物,比起她来丝毫不差,就算融光真的动了双修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最关键的是她知道,对方不管是出于心理还是生理原因,恐怕都没那么轻易接受双修的法子。否则的话,他早就答应了和龙族联姻,何必要苦苦煎熬到今日? 而且现阶段来说,融光是对她有好感的,虽然这好感来的有些轻易且莫名其妙。 但有那百分之七十多的好感度打底,她觉得自己倒是不用过于心急。 丝弦泠泠,一墙之隔, 和偏殿的一派清冷寂静相比,主殿的场景却是相当热闹,舞姬们绿腰似水,藕臂间金钏叮当晃动,就那么跳完了一整支菩萨蛮舞。 停下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坐在罗汉床前的少年神情依旧,桃花眼微微含情,似笑非笑的,那袭湘妃色衣袍更是衬得他秀美如玉。 让人想要亲近,甚至口干舌燥。 她们听闻尊主说,只要把握住今次的机会就能和凤凰族殿下双修的时候,个个都是绯红着脸激动异常。 融光太子是她们平日里触碰不到的人,三界之中谁人不晓,凤凰族的小殿下美如菩萨、冰清玉洁?两百多岁对于神族来说也不过是刚刚成年的年纪,他那般纯粹,或许还不知晓男女情事。 其中比较大胆的一个绿衣舞姬走近前去,对着那个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异常娇媚地喊了声,“殿下~” 她心脏砰砰跳,伸出葱白的手指拉住了少年衣袖,而更令她感到激动的是,对方只是觑了眼她的手指并没有拒绝。 他甚至笑了一下,看起来好乖好甜。 听到少年哼笑着喊她“姐姐”的那个瞬间,绿衣舞姬面色陡然泛红,半副身子都有些酥麻得冒泡儿。 融光屏退了其他舞姬,只留下她一个。 寂静的殿阁中燃着数盏烛火,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一个平静,一个略微急促。 绿衣舞姬的心跳难以抑制,她有些不敢相信太子殿下竟然只留下了自己,难道今夜真是她有幸和殿下双修? 少年望着她良久,再次甜声喊了句姐姐。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带着很淡的温度,好像喜欢,又好像可有可无,但舞姬还是被看得心口一阵阵发烫。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少年轻笑出声,眉眼天真干净,似是不经意地指了指左侧的位置,说着露骨孟浪的话,“姐姐站到那盏灯烛下,把衣裙脱掉。” 绿衣舞姬被他迷得五迷三道,听他的话照做,却没有留意到少年弯起的桃花眼虽然注视着她,却没有丝毫实际温度。 摩罗族的女修向来大胆,她亦是如此,于是衣裙落地的瞬间便拉起少年的手,媚眼如丝地要往自己身前覆。 可惜没拉动,少年视线意外地在她腰侧停留,似乎想要寻找某种替代或者熟悉感。片刻后,试着伸指按上那块儿软肉,只一秒便眉心蹙起,气息也随即冷下来,低垂的睫羽下压抑着某种情绪。 绿衣舞姬还没看分明,融光却忽然笑了,唇边隐约几分戾气,“叫出来。” “殿下说什么?” 短短瞬息过去,他似乎已经没什么耐心,乖觉发甜的声线也有些变冷,“叫出来,叫得大声点儿,最好聋子也能听到。” 舞姬虽不明白,却依旧照做。 她边出声边有些意乱情迷地想:难道这是小太子的特殊癖好?双修之前要在各个方面都考验她一下。 又是两盏茶的时间过去,偏殿仍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就连紧闭的门扉也丝毫未动。 融光心中怒极,还夹杂着说不清的烦躁委屈:她倒是坐得住,一个阶下囚而已还要跟他摆架子,真以为自己非她不可么?! 那舞姬叫得太久了,嗓子都有点儿哑。 见少年迟迟没有喊停的意思,于是只好自己停下来,可怜巴巴地喊了声殿下,接着娇媚道,“天色晚了,我来侍候殿下歇息罢。” 融光没应声,浓黑的桃花眼溢满戾气。 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没感觉,而是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甚至就在刚才,他的脑子里还浮现着对方那张花妖精怪的脸。 还有那日青鸟车撵中,那截隐约在宽大衣袍下的莹白腰肢。 狐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刚开始就应该杀了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轻易被玉荒的道侣蛊惑了心智。 舞姬将他的反应误以为是默许,于是心脏狂跳地欺身过去,葱白手指就那么搭上少年腰间的绯色绶带,试图将其解开。 却被攥住手腕,那双素来含笑的桃花眼里盛满戾气,一点儿也不像那个传闻中好脾气的凤凰族小太子。 少年力道很大,几乎可以捏碎骨头。 他抿住唇线,像是已经隐忍戾气到了极点,对她亦没有半分怜惜,言简意赅地说了个“滚”字。 偏殿里,灯烛早已经被吹灭。 窗棂和门扉都掩着,任外面的夜风吹乱枝头花瓣,也没有浸骨的寒意可以透进来。 帐中少女的身形隐隐约约,皎洁小脸映在月色底下,阖目侧躺着,显出几分安宁静谧。 她本来就有些困倦,在听到隔壁传来舞姬的异样叫声之后,更是直接捏了个清净决堵住耳朵。太无聊了,这种把戏也就只有没谈过恋爱的小凤凰才会玩。 于是融光忍着怒意掀开偏殿帘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少女毫无所觉地将脸埋在被衾里,眉眼紧闭,睡得酣甜,简直没心没肺极了。 他气得想笑,就那么咬牙望着她睡颜,心底的委屈也在不觉间攀升到了一个极点。 于是赤足爬上床榻,缠紧她,咬住她嫣红唇瓣,情人一样亲吻舔舐,“真是心狠啊,姐姐。” 辛夷被亲得喘不过气,迷迷糊糊睁眼。 刚要溢出一声惊呼,就被少年趁虚而入抵进齿关,他亲得更深了,绞着她的舌尖发出细微水声,“别躲。” 第80章 何必非要选她 舌尖是软的,带着湿润的甜意。 他刚才应该吃了柑橘之类的东西,一阵阵清冽的气息往她鼻腔中涌,纠缠在一起的唇舌温度更是让她浑身发软,根本没法拒绝。 辛夷呜咽出声,有透明晶莹的痕迹顺着两人的唇角缓慢流下,没过多久就被少年乖巧舔掉。 凤凰身上的温度很高,尤其是在它们床笫间动情的时候,辛夷被他抱着亲了一会儿,就感觉自己周身快要化了,有些难受的伸手去推他,“不、不行……” “哪里不行?” “姐姐说出来,我可以改的。” 他转而去亲她的耳垂,含在唇间厮磨。 贴得太近了,像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吐出的字句更是让她腰肢发颤,“给我看好不好?就像那天在车撵中那样,我会很听话的。” 要死了,他怎么这么黏人。 还用这种透着湿漉祈求的语气,软乎乎地跟她说情话,辛夷猝不及防被少年舔到脖颈,当下便嘤咛一声,却无声纵容了他继续向下吮咬的力度。 第119章 衣襟散了些许,她的模样很像是欲拒还迎,脸颊泛着嫣红细汗,最后干脆咬着唇小声啜泣起来。 融光听到了她的哽咽声,于是从衣襟处抬起头来,转而去亲她的眼泪。 彼此间距离很近,辛夷几乎是不可避免地察觉到了少年身体的某种变化。 于是僵硬一瞬,就连那点可怜泛红的泪也凝结在眼眶里,无比呆愣着,“你……” 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但他先是很迷茫,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漆黑桃花眼里不仅有对她的情。欲,还有疑惑不解。 他最擅长示弱,也擅长撒娇,“怎么办姐姐?我觉得好难受,你亲亲我好不好?” 辛夷能感觉那东西越来越硬,几乎要烫到她。 这能怎么帮?有个答案在她脑海中就要呼之欲出了,又被她快速否决掉。 不行。 起码现在不行。 于是她挣开桎梏从被衾间坐起来,如瀑的鸦发拢在身后,神情看上去有些心虚无措,是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那种。 她支支吾吾,小声跟他扯谎道,“凤凰血本就很烫,而且你现在又临近涅槃期,周身经脉的灵力四处流窜,很容易会反应在身体变化上,所以……所以这是正常的。” “是这样吗?” 她的话完全没有信服度,辛夷刚想回答“是的”,忽然听到少年噗嗤一声笑,就那么揽住了她的肩头,下颌枕上来。 他的唇角弧度讥讽,语气却又甜又乖,压低的睫羽下透着细微的冷,“姐姐为了骗我,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我方才面对那些舞姬时没有反应?” “……” 少年见她露出这副意味不明的表情,眯起眼睛凑近。是差一点就可以亲到的距离,但她已经抵在身后的帘帐上,避无可避。 只能抬起脸,嗅着他身上浓郁的柑橘气息,听对方轻哂询问,“姐姐该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那只狐狸罢?难道真的指望抛弃过你的人会回来救你?与其指望他,不如讨好我,起码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辛夷其实是想点头的,但为了不崩人设,她只好装出一副软包子不肯屈服的模样,睁着泪眼倔强道,“殿下既然选择那么多,何必非要折辱我这个有夫之妇?” 窗棂外风声簌簌,吹动庭前花树的影子,就着月华投映在菱花窗的宣纸上。 也露出她鲜妍秀丽,不肯落泪的眉眼。 融光却看得心烦,心底的郁气又上来了,“再拿这种表情看我我就亲你。” 说着拉起她细白幼瘦的手指,按在湘妃色的衣袍下,紧紧攥住她被烫到似的想要逃脱的手,“暖床婢女,或是阶下囚,姐姐想当哪一种? 他惯会如此,明明骨子里满是恶意,表面上却总是装得纯洁无害。 就像此刻,看上去是在给她选择,实际上不过是威胁她选择提前设置好的那一种。但辛夷假装听不懂他的威胁,犹豫片刻,还是垂着睫羽道,“阶下囚。” 她只能选这个。 结果也不出意料,融光被她气得发笑。但尽管如此,对方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毕竟阶下囚也有阶下囚的待遇。 他让辛夷从今夜开始打地铺,陪他住主殿。 打地铺就打地铺,辛夷接受。只要被褥铺得厚一点,其实跟睡在床榻上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她没怎么细想就答应了。 只是态度过于果决,惹得少年再次气红了眼眶,委屈着瞧了她许久。 辛夷全当没看见。 并在心底默念了好几遍玉荒的名字。 夜里风声愈紧,吹得窗棂缝隙都发出轻响。 殿阁里头却很安静,只能听到两道很清浅的呼吸声,柔柔笼罩在月色里头。 漆案上点着一盏烛火,眼看着就要熄灭了,只有幽微的光亮透出来,恰好映照在帘帐垂落的编穗流苏上。 融光又做噩梦了,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总是会梦到许多凌乱痛苦的场景,冷汗惊醒后一阵心空,怔忡着脑袋胀痛,今夜也是如此。 他冷汗涔涔,像往常那样呆坐许久。然后没有声响的赤足下床,刚想提着剑推门走出去,就看月色映照下,少女躺在地褥上睡得正香。 鸦黑如锦缎的长发,玉白透粉的小脸,睡梦中的眉眼,还有微微凌乱散开的小衣。 某一瞬间,融光是想杀掉她的。 像从前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那样,他只能依靠血腥气来短暂的平息情绪,睡梦中的少女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尽管这么想着,身体上却迟迟不能行动。浓黑的桃花眼里逐渐一片赤红,死死盯着她,像是还没有从刚才噩梦的余韵里抽身。 他走过去,低头看她。 忽然转变了主意,想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让自己平复心绪。 辛夷也在做梦,她梦到了上一个小世界,自己曾经被微生澜囚禁起来的那些日子。靡艳不堪的床榻间,她能感受到身体深处的情欲被一点点挑逗起来。 对方看上去霁月清风,是宗门里人人敬仰的微生师兄,骨子里却最是恶劣。每次都将那些作践人的法子使在她身上,逼着她啜泣着求饶。 皎洁的月光和幽微烛火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少女眼皮很重,迟迟醒不过来,但有吮咬的水声逐渐响在裙裾之下,她眉眼潮红、难以抑制的并拢了膝弯,于梦魇中溢出呻。吟,寂静殿阁中却响起少年含糊不清的轻笑。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融光这才抬起半湿的俊脸,本就过分秾丽的眉眼处噙着笑意,纤长睫羽仿佛下过雨,显得更加天真乖觉了。 他看着少女在睡梦中眉心蹙起,秀气鼻梁渗出香汗,痴迷地伏在她颈窝处叹息。 接 着一截湘妃色的衣袍游蛇似的覆到她襟口,绶带解开,静静垂落在她颊侧和耳畔。 月色将她整个笼罩住了,挣不开也逃不掉,像是被掐住咽喉的鸟雀。有人一边乖巧地喊她“姐姐”,一边轻笑喘息着,捏开了她嫣红的唇瓣。 第81章 无比恶劣 月色幽微,屏风上映出两道交缠的影子。 少年解开的衣袍有一部分搭在地上,天真秾丽的眉眼渗出细汗,染上浓重的欲色。 “姐姐……” 他轻喘着咬住唇,虎口撑在她白净的腮边,明明是最厌恶轻蔑的宿敌妻子,今夜却将最脆弱的交予她。 融光抑制住自己欢愉发抖的冲动,他低下头,用指腹揉了揉她的颊肉。 还是不够,他想要更深一点。 她却蹙起秀眉抗拒,发出细弱的吟声。 那条潦草解掉的绯色绶带就那么覆在她的眉眼上,遮住梦魇中的神情,视野里只留下那张泛着水光的菱唇,嫣红妩媚。 有那么瞬息放纵的力道大了点,那条绶带便顺着她眉眼滑落,掉在香汗浸湿的鼻梁上。 融光甚至有些恶劣地想,她要是睁开眼就好了。 可是没有。 她仍旧陷在梦魇中,额头发烫,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融光感受到她舌尖的温度,她口腔的温度。 他觉得欢愉又痛苦,那种从未有过的剧烈感受令他痴迷癫狂,于是捏着少女下颌的指骨更用力了几分。直到她被呛得咳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他也有点儿疼。 仰起脖颈迷乱而轻微的嘶气,但能感觉到是爽的,摸向她有些吃力的脸颊,甜声央求道,“姐姐,用舌头,别用牙齿。” ………… 辛夷在梦里难受极了,她感觉到在下雨。 刚开始是像被海水溺毙的人一样不能呼吸,也发不出声音呼救,舌尖被堵在喉咙里。后面有东西离开之后,她终于能酸软着腮帮子难受的喘息,但那雨却似乎没下完,除了先前被她呛咳出来的,还有新的落到她颈侧唇边。 她眉眼依旧紧闭着,汗湿潮红,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融光被这一幕刺激到,呼吸都变得更为急促。 他声线好乖好甜,指骨轻捏住她下颌,压在她身上喘息撒娇,“姐姐,别乱吃东西。” 她脖颈和裙襟处泥泞过分,就连颊边也是。 被欺负得惨了,红唇微肿着看上去实在乖得可怜,少年抱着她平复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缠着她亲吻,然后无比恶劣地,再次捏开了她的唇瓣。 夜色翻涌,直到破晓。 翌日晨光熹微,推开窗棂可以看到庭院里有许多凋谢的落花,满地凌乱。 殿阁里面出奇安静,只有银柄不小心磕在兽脚铜炉上的声音,还有布料摩挲在书案上的窸窣声。 辛夷心情不大好,或许是因为昨夜那些旖旎梦境的缘故,太过真实也太过荒唐,以至于她今晨醒过来之后两颊都泛着酸痛。甚至喉咙间有一些淡淡的诡异甜腥味儿,但她特意拿铜镜照了照,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痕迹。 她思绪乱飘地想着,然后就对上了面前少年的目光。 第120章 他似乎已经瞧了她好一会儿,不仅没躲,还甜蜜弯起唇冲她笑了一下,“方才姐姐在想什么?” 辛夷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只是隐约觉得,他似乎心情很好。 于是停顿片刻,随便扯了个谎,“没什么,就是在想……嗯,今天中午吃什么。” 话落,融光却没立刻接话。 他视线落到少女脖颈处挂着的那个东西上,是一枚小巧的狐狸玉坠,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送的。 而少女对于这道视线却毫无所觉,她正低着头拨弄香炉,玉软的腰肢微微往罗汉床的外侧斜着,颊边渡着一层霞光,线条妩媚,睫羽专注微凝。 狐狸玉坠从襟口处掉出来,成色晶莹剔透,用根红绳拴着,悬在那里一荡一荡的。 融光觉得烦躁又心痒。 他阴郁秀气的脸上薄唇紧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试图找出少女身上值得厌恶的地方,哪怕是一星半点儿,当然最终失败了。于是他更想把那个狐狸玉坠捏碎,但又好像不止是想捏碎那个碍眼的玉坠。 “真丑。”他忽然道。 “??”辛夷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这间屋子里现下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还不至于耳背到这种地步,于是抬眼去看面前少年。 对方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言语中透着明显的讥讽,就这么望着她的脸再次说道,“真的很丑。” 一点预兆也没有,就是忽然刻薄,忽然找茬。 辛夷:“……” 挑刺归挑刺,但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她这张脸就算称不上倾国倾城,怎么也跟“丑”没有半个字的关系吧! 辛夷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且神经病。但她很有阶下囚的自觉,所以只是忍怒地觑了觑他,配合道,“那殿下少看两眼?” 第82章 要吃到教训才行 被她这么一噎少年没有说话,倒似有些委屈,用那双略微泛红的桃花眼凝着她,仿佛她是什么负心薄幸的渣女。 可明明先挑刺的人是他。 辛夷也忍不住深深迷惑了,心想难道孩子的叛逆期到了?如果凤凰族也有叛逆期的话。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实在解释不清楚他方才忽如其来的刻薄表现。 她本来不欲理会,起码也要晾一晾对方才行,直到听见系统的好感度提示音在耳边反复横跳,“检测到反派好感度上涨为87!” “检测到反派好感度下降为64!!检测到反派好感度上涨为85,检测到反派好感度……” “……” 她有些怀念玉荒了。 起码那只老狐狸没心归没心,表面还是能装一装风流温柔的,至少不会像他这么阴晴不定,明明刚才看起来心情还很好的。 融光见她这副茫然模样,心底更恼恨几分,他也不知道是恼恨自己唯独对她有反应,还是恨她此刻的若无其事。 如果她知晓了昨夜发生过什么,还能用这样澄澈坦然的眼神看他么? 他不禁想起昨夜种种。 还有长久以来梦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片段。真实的眼泪,羞愤的巴掌印,还有一遍遍被身下女子嘤咛着弄湿的竹席,他喊她“嫂嫂”、“师娘”,有时候也会咬着那截被香汗浸湿的脖颈,喊她夫人。 为什么会喜欢她?为什么只喜欢她? 想摧毁,想破坏,想把心底最阴暗潮湿的欲求全部加诸在她的身上。 菱花窗向两边开着,清风微送。 然而就在这张桌案的对面,辛夷却被他盯得有点儿毛骨悚然,少年眼底流宕着让她看不懂的浓烈情绪,莫名灼热危险。 下一秒,捏着银柄的手被攥住。 融光的脸颊忽然贴上她手背,乖巧黏人地在皓腕边缘磨蹭,任谁也想象不到堂堂凤凰族的小太子,金尊玉贵,竟然会跟哪个姑娘这般委屈撒娇,“总之,姐姐别想摆脱我。” 辛夷心跳得有点儿快,无他,实在是因为她太吃对方那张脸了。 少年看上去如此纯然无害、不谙世事,欺 骗性强得一批,任凭哪个姑娘都瞧不出这是个骨子里冒黑水儿的。可惜越是轻信,就越是容易被对方吞吃得渣儿都不剩。 在她愣神发呆的间隙,少年湘妃色的衣摆徐徐滑动,然后身子欺近,做了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埋首吻了下来。 融光素日里极爱吃蜜饯甜食,这次不再是清冽的柑橘气息,变成了桑果的甜腻。两条舌头交缠的顷刻,她止不住嘤咛一声,手中的兽纹银柄掉在了地上。 “唔!殿……殿下……”她试图找回理智,对方却完全不给她时间,边亲边用指腹揉弄她的颊肉,耳鬓厮磨地轻蹭,哼笑着问,“姐姐背着我吃了什么,嘴巴里好甜。” 吻得更深了。 一寸寸纠缠侵蚀着所有感官。 庭前满树随风摇曳的粉花,少女刚开始还在推拒,后面被少年狐媚惑人的一声声“姐姐”央求住,浑噩地递出软香小舌…… 有晶莹透亮的津液顺着唇边滴下,菱花窗推开,她嘤咛着仰起脖颈,罗汉床支撑逶迤发软的小半身子,鸦黑发丝夹在窗棂缝隙间。 这人是属狐狸精的吧。 绝对是的。 辛夷的身子逐渐发烫,香汗凝满,不知何时她的小衣系带被解开了。少年的亲吻也开始逐渐向下,先是轻嗅,再是用艳丽薄唇去触碰,像是对待心爱已久的酥烙饴糖,“可以么姐姐?” 此刻两人的姿态实在亲密,她的腰肢被箍住,小衣上的绣花在寒风中被吹得一荡一荡。 怔愣两秒,少女仿佛是猛然意识回笼,用力伸手推开他,脸上红得像霞。 融光眯起桃花眼凑近,唇上湿淋淋的,笑得恶劣极了,“还没发现么,姐姐?就算我不逼你,你也肯让我亲的。” “……” 太烦人了,这种大实话也说。 辛夷气得好半天没理他。 她有点庆幸自己刚才及时推开了他,否则这矜持还怎么装得下去? 好在没过多久,济慈就找了过来,看上去神色有些凝重,像是有话要跟他说。 辛夷一看这架势,当即识时务地从矮榻上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路过融光的时候,少年忽然拉住她的手。 虽然弯唇笑着,语气也柔,眼底的独占欲却浓得惊人,“别走太远,也不许跟摩罗族的鬼僧说话,离那些布坛论道远一点,他们没什么羞耻心,总喜欢不穿衣服就出门。” 没有羞耻心的济慈:“……” 本来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但听完这话后跃跃欲试的辛夷:“……” 行吧。 她记住了,努力找找总能找到的。 * 辛夷挺倒霉的。 因为她刚逛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恨她恨得牙痒痒的邬颜,按理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情况下应该转身就走。 但她刚想这么做,就被对方身边的女修眼尖瞥到,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出声提醒,“快看邬颜!这不是融光殿下身边的那个婢女么?” 邬颜闻声望过来,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一双美目瞬间冷漠如冰,哼笑出声:这个蠢货竟然自己送上门,她正愁满肚子火气没地方撒呢! 很快,几个身穿摩罗族衣裙的女修走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辛夷心知这次肯定躲不过去,于是只得镇定抬眼,做好了被对方找茬的准备。 “这张面皮倒是生得不错,怨不得像殿下那样尊贵干净的人,也轻易被你狐媚了去。” 邬颜望着她,瞧了良久,终于迫近来笑问,“若是你这张脸毁了,应该会惹得殿下厌烦,再也不愿意多看一眼罢。” 她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敢这么做。 毕竟有作为尊者的阿父护着她,又是在摩罗族境内,融光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暖床婢女和她撕破脸,尤其还是一个毁容的低贱婢女。 辛夷语塞。 老实讲这么被堵着找麻烦,真的很难不生气,但她选择息事宁人,“姑娘恐怕误会了,殿下并不喜欢我,不然的话,昨夜也不会答应和舞姬们共处一室了。” 邬颜却是根本不相信:融光那么护着她,怎么可能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喜欢? 所以听完之后怒意更甚,反而笑了,“那不正好?既然不得殿下的宠爱,那么死了也没关系罢?” 这是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辛夷沉默片刻,只得据实以告,“我跟融光没关系,我是玉荒的道侣,就是那个和凤凰族结怨八百年,恨不得斗到你死我活的狐族长老。” “?” 经过一番颇费唇舌的解释,邬颜终于相信了她的话。却没立刻放她离开,而是找旁边女修要了一颗丹药,强迫她当着自己的面吃下去。 辛夷也很识时务。 这是她第二次被威胁了,邬颜还不如融光,起码后者还会特意编个由头来吓唬她,不像现在这样干脆直白毫无套路。 第121章 邬颜当然不会知道原主体质特殊,作为山神化身,那些所谓的丹药不管是补药还是毒药,对她来说都没有半分作用。 所以她很干脆地接过来,像糖豆一样吃进去,然后听到对方说,“今夜想办法灌醉殿下,然后有多远滚多远,剩余的不用你管。” 辛夷讶然地睁大眼睛。 她没想到有人能作死到这种地步,融光只是看上去天真,实则满肚子坏水儿,被他记恨上了就等着倒霉吧。 不过她想了想,倒是没有拒绝,“我答应姑娘。” 既然对方非要往刀刃儿上撞,她哪有不成全的道理?何况还被这么两次三番的堵着找茬,她又不是个没脾气的。 又四处游逛了许久。 等到酉时过后,辛夷才慢吞吞地回去。 少年坐在窗边似乎已经等得心烦,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看见她的那一瞬间,艳丽薄唇依旧抿紧,死死地盯着她。 “那个,我陪殿下喝酒罢。” 她就是在这种黏稠目光的追随下,将怀里抱着的酒坛放在漆案上,讪讪笑道,“据说这种酒是摩罗族特有的,酒香醇厚,需隔一甲子才能酿就一坛呢。” “姐姐想同我饮酒?” 辛夷点点头,“对,听说挺好喝的。” 不仅好喝,还易醉。 还好她饮得少,而且在此之前已经服用了解酒丸,所以饮一些也无妨。 融光就不一样了,两柱香过去,少年已经喝得昏醉。但他越是如此,越是出奇地安静,略微泅红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很渴求她的亲近。 辛夷移开视线。 好险,差点儿又被勾引到了。 离开之前她从袖中瓶子里摸出两颗解酒丹,然后就着案上的一盏清茶,喂他喝进去。 等到做完这一切,才放心躲到偏殿。 没过多久,听到隔壁门扉声响起。 原本阖上的殿门重新被人推开,她在昏幽的月色里估摸着时间,不多不少,应该正好一刻钟,正好是解酒丹发挥作用的时间。 系统问,隐约透着担心,“宿主确定不过去看看吗?” “不去。” 她放下帘帐,眯起眼睛叹息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既然邬颜想要找死,我何必也凑上去做个炮灰?” 至于融光,他或许会生气。但也不至于对她做出什么超出理智的事情来,毕竟她只是被胁迫,顶多算从犯,要恼恨也应该恼恨邬颜才对。 更何况方才在离开之前,自己还“良心发现”地喂了他解酒丹。 系统却总觉得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乐观。 像是印证它的猜测般,下一秒,主殿中传来杯盏打碎的声音,随即伴随着少年那声压抑着强烈怒意的“滚!滚出去!!”,整张桌案也被掀翻到地上,噼里啪啦地一片作响。 “检测到反派好感度降至47%,检测到反派好感度降至25%!!” “危险危险,检测到反派好感度目前为负!!” 辛夷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 旁边殿阁的响动似乎也在这个时候消歇了,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随着一声重物被扔出去的闷响,还有女子砸到草丛中的痛呼,偏殿的房门也被推开。 愈来愈近。 烛台早已经吹熄,少年的身影如同鬼魅。 合拢起来的帘帐被掀开,她完全不敢说话,更不敢抬眼看他,就连那些准备好用来狡辩的话也灰飞烟灭,脑海中只剩空白。 怎么能降成负数呢? 睚眦必报她明白,但到这种程度也是让人心惊。 外面不知何时起开始下雨,淅沥打在窗棂上。 屋子里静得只有他们两个的呼吸,忽而少年嗤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指骨捏住她的下颌,强硬地塞进唇间一颗丹药,“就是为了这个,所以才听她的话?” 辛夷反应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解药。 她有意张开嘴解释什么,只是刚把丹药咽进去,就被人提着腰肢从榻间抱出去,然后掐着命门,一路上飞掠过夜雨笼罩的重楼殿阁,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直到以一种非常屈辱的姿势,被丢进了被阵法束缚的魔物窝。 夜间下着雨,透骨的寒,而少年就站在洞口处看她狼狈往上爬,眨着艳丽的桃花眼,“姐姐恐怕还不知道,这些魔物正值发情期。” 话语间,已经有两头魔物被惊醒。 它们四肢扭曲硕大,像是嗅到了什么温润甜腻的气息,丑陋无比地朝她这个方向涌动过来。 辛夷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对 待自己,抿着唇眼眶泛红地望他,倏然间,泪水从颊边滚落。 越流越多,没由来地惹人心软。 少年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把戏,睫羽微垂,奚落般的扯了扯唇,“姐姐做错了事,不是掉几滴眼泪就能解决的,要吃到教训才行。” 她听得愣住,索性不哭了,伸手擦了擦眼泪。 仿佛觉得心灰意冷,也不再妄图求他救自己出去,而是想办法躲避起后面那两头不断迫近的魔物。但它们追得太紧,而她在阵法中处处受限,好几次差点被咬住裙裾拖走。 而融光始终漫不经心地看着。 湘妃色的衣袍边缘浸上一点淤泥,显出几分淡然残忍的秾丽。 直到其中一头魔物鼻息嘶吼着,锋利的爪子撕破她的裙角。 眼看着就要再次朝她袭来的时候,忽然被一道飞来的灵剑削掉了脑袋,少女雪白颈侧都被溅到了一点。 浓稠,腥臭。 恶心得她险些要当场吐出来。 “姐姐愿意跟这群粗蠢的魔物睡吗?”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辛夷气得眼眶泛红,因为方才的遭遇呼吸起伏着,攥紧手指气息都没喘匀,“不愿意!!” 少年就笑,轻轻地靠近,秾丽的眉眼处漾着蛊惑似的天真,“那姐姐愿意跟我睡么?” “嗯?跟不跟我睡?” 第83章 凤凰血很烫 辛夷愣了两秒没说话。 她颈侧还溅着死去魔物尚未干涸的血污,寒风中衣裙半湿,仰头望他。 少年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站在洞口上方,又问了她一遍,“这么难想?” 他指尖的凤凰羽上亦沾着血,刚才化作灵剑削掉魔物脑袋的就是这个物事。不过那点儿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后面那只没死的魔物,也被他暂时用术法困住,不仅躯体动弹不得,就连嘶吼的声音也发不出分毫。 又是这样。 看上去是在给她选择,实际上仍旧是在威胁。辛夷咬牙望着他,有点儿生气,但这种情绪只维持了数秒,就变成了无奈。 她不该把融光当成正常人的。 先前她只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出口恶气,让邬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忽略了被利用的对象是个小疯子。 跟疯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辛夷如是想着,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但她也没打算立刻妥协,毕竟骨气还是要有一点。 于是夜色雨幕之中,一个仰头,一个俯视。 两人在相隔不远的距离,就这么静静僵持了许久,雨水粘湿少年精致的眉眼,他那双桃花眼里阴郁浓黑色的风暴聚集,说出口的话却透着委屈,“姐姐一直都是这样么?哪怕做错了事也理直气壮。” 辛夷也不躲避他的目光,素净衣裙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姣好有致的曲线。 她生得玉软花柔,气势和嘴巴却很硬,“我有夫君!倒是殿下,屡次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还是想借此报复羞辱玉荒?” 老实说她的修为其实并不弱,只不过凤凰山的本体现下还在狐族境内,距离太远,多少会限制她实力的发挥。 但若是想真的拼力一搏,眼前小小阵法也确实并不能困住她。 融光似乎被她问住,难得一怔。 他向来最讨厌被人背叛,更不要说是把他当做筹码随意利用,以前这么对过他的人全都死得很惨,没道理面前的这个少女可以例外。 他有些为难地咬住边侧颊肉,抑制不住心绪微乱,就那么定定地,神情阴郁地打量她。 少女站在雨幕之中仰着头,脸上都是不服输的意思,她生得极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被玉荒教养在身边,看起来竟然有些狐媚气息。 纤弱的腰肢,莹白的脸,还有一双水盈盈的杏眼,明眸善睐别样含情。 她很蠢,她很执拗。 她还是那只死狐狸玉荒的妻子。 可他。 还是舍不得她死。 又是一阵夹杂着夜雨的冷风吹过,湿掉的衣裙布料贴在身上,寒意针砭入骨。辛夷亦被他看得有点儿毛,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装得太过头了,不会彻底激怒这个小疯子罢? 刚想着要不要说两句话服软,只见结界边缘处幽蓝色凝光一闪,她就被对方提着腰肢从阵法中捞出来。 第122章 融光将她带回殿阁,扔在地面的枕褥上。 辛夷猝不及防地被磕了一下,膝盖生疼,她气得牙痒痒,浑身湿的从褥子间爬起来,抬起眼瞪他,结果瞪了半天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于是只能作罢。 她要去换衣裙。 虽然为图方便,可以给自己施个清洁术,但她觉得那样的话,多少还是会有点儿不舒服。 索性就让自己暂时狼狈着。湿掉的绣鞋被踢到一边,赤着玉足,就要朝屏风后的那间厢房走去。 绣鞋上的流苏东珠磕在地上,发出轻响,少年总算回头看了她一眼,阴郁秀气的桃花眼从她藏在罗裙底下小巧玉足缓缓上移,落到她的脸上。 辛夷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菱唇也轻咬住。她确实是故意的,毕竟方才被折腾了这么一通,说没气也是假话。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是她有错在先,忽略了少年虽然瞧上去皮囊无害,骨子里却是个睚眦必报的小疯子。 她脸上有点儿热,干脆自觉过滤掉他的注视打量。 只是说了句“我要去换衣裙”,就兀自转身,将少年隐藏炙热的视线抛在脑后。 等到进去厢房,放下那道厚实的织锦帘帐。 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伸出葱白玉指解掉已经湿透的外裙,里衣,一件一件,寒意裹挟着雨水粘附在肌肤上,让她秀眉蹙起,有些起鸡皮疙瘩。 她将换掉的衣裙放进竹篓,接着浸湿帕子,将身上各处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然后才拿起放在案上的干净衣物,准备穿上。 灯罩里的烛色摇曳,柔软渡在少女肌肤上,发出玉似的颜色,彻底将人笼罩起来。 辛夷站在灯烛下,纤长睫羽低垂,低头去系那件穿到一半的天青色抱腹。 忽然门前垂帐发出窸窣声响,她抬头去看,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湘妃色寝衣,乌发披散着,稚嫩秾丽的眉眼间透着清贵,就那么朝她走来。 她手一抖,腰间的系带倏然垂落。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抵在漆案边,融光凑近了,像樽不晓情欲的小菩萨,只不过眼底的侵略意味却很浓,一寸寸在她身上抚过。 “姐姐。”他喊她。 只不过这两个字怎么听都不太对,蛊惑意味太浓。 偏偏少年语调又乖又软,艳丽的殷红薄唇离她很近,“怎么办?你今天让我那么伤心,但我还是想亲你。” 离得太近了,辛夷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她身上挂着的那件小衣只系到一半,稍一动作就有遮挡不住的危险,于是只能小声推拒着他,“别……这样不行,你先出唔!!” 剩下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化成细弱的嘤咛呜咽。 少年修长的手指从单薄小衣下轻易探进去,没有任何阻挡,也没有任何类似怜惜的技巧,拢住了便肆意揉捏,只有对待新鲜事物的痴迷与探索。 喘息愈发剧烈,他桎梏住她发软纤细的腰身,不满地舔她唇瓣,“……张开嘴姐姐。” 抗拒不了,只能妥协。 耳边都是啧啧着搅弄的水声,她浑浑噩噩地和少年唇舌交缠,被诱哄着吞下了许多清甜津液。 直到对方湿艳的唇离开她,游移向下。 那件小衣似乎已经没什么用处,只是伶仃单薄地挂在身前,根本遮掩不住什么。一豆青灯,摇曳的烛色将外头树影,虚浮映在菱花窗的宣纸上。 少年生了副极有欺骗性的皮囊,还乖甜地喊她姐姐。可下一秒,他就叼住了那枚被红绳系住的狐狸玉坠,同时吞进其他的什么。 上面都是他先前玩过的指印,现在多了齿痕。 “原来是甜的。” 融光以前在凤凰族的时候,就极为喜爱甜食,侍女们也经常会为他准备合宜时令的瓜果,有时候是青杏,有时候是新桃。 他最喜爱吃六月的山桃,软甜糜烂,色泽艳丽,不经意便已经融化在唇齿间。 融光忽然联想到“妻子”这个词。 那件小衣遮住他渐渐泅湿的睫羽,不断窸窣着,漂亮的桃花眼里漆黑一片,他心脏被填得满涨,唇间也是,一遍遍听着她语调羞愤的啜泣哽咽。 两刻钟过去,他得了宿敌妻子的一巴掌。 那枚早已含湿的狐狸玉坠,被他吐出来。张唇喊“姐姐”的时候,他看到她颊边掉落的眼泪,可是他不在乎,还揽着她的腰肢帮她系抱腹。 她又在哭了。 那张妍丽姣好的脸蛋泛着潮意,还有未散尽的绯红,看上去像个吃了闷亏的花妖精怪。 融光捏着她的下颌,无视她含泪蹙起的一双秀眉,沉声威胁道,“不许想玉荒,姐姐,一丁点儿都不许。” 少女愣了数秒,大概也被激出怒意,故意反唇相讥,“我就想他又怎……” “我不介意再来两刻钟。”他道。 少女彻底噤声,那张娇媚脸蛋都被哭花了,咬着唇,胸脯起伏不定地望着他,“凭什么?殿下讲不讲道理,我又不是你老婆!” “我不跟阶下囚讲道理的,而且,你今夜还帮着旁人算计了我。” 融光凑过去咬咬她的脸蛋,又犹嫌不够地舔了舔,然后才将她打横抱起,“困了,姐姐陪我睡觉。” 辛夷还想反驳,毕竟好处都给对方占尽,这么就服软显得她很怂包。 结果还没张口,就听到少年预料到了似的温柔笑着说,“不睡觉的话,就做别的。” “……” 睡觉就睡觉,反正她早就困了。 * 一晃数日,摩罗族境内还算平静。 直到这日傍晚时分,戌时将近,天边泛起红霞,一辆华丽异常的鳐鱼车撵从不远的虚空处飞来,然后稳妥地落在花林跟前。 很快纱帐掀开,从车撵里头踏出两个人。 看上去均是貌美清俊之流,一个是龙族公主亦棠,还有一个则是狐族长老玉荒。 济慈早在旁边等候多时,见状也有些惊愕。 亦棠到来他知道,因为龙族公主自幼修习的亦是佛法,所以每隔一甲子都会过来听禅论道,顺便带些由摩罗花酿的酒回去。但他没想到,这次玉荒竟然也会跟着过来。 少女见到面前的尊者露出蹙眉神情,又见他的目光是望向玉荒,于是解释道,“路上恰好碰到了,所以便邀他一起过来了,尊者不介意罢?” 她并不知道凤凰族小太子同摩罗族的关系,更不知道此刻融光正在摩罗族中,于是这般问道。 济慈当然回答不介意。 只不过安置住所的时候,他特意留了些心思,将他们歇脚的院落安排到离融光很远的地方,同时给少年发去灵信,告知对方有“客人”到来。 两日过去,在摩罗族别处的一座殿阁中。 窗棂落入绯花,坐在桌案前无聊数着棋子的少女,捧着脸发出长吁短叹。 原因无他,融光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竟然将殿阁四面设下结界,不许她随意乱跑,甚至偏殿都不许去,所以她气得牙痒痒。 辛夷各种可能都想了,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明明之前还挺好的。 直到传声玉简收到一道灵信,是玉荒发来的,告诉她他眼下正在摩罗族之中,让她明夜亥时三刻,偷偷溜去别院中找他。 “……” 他打的什么主意?竟然真的追过来了,而且,竟然还是和龙族公主一起来的。 夜色渐渐深了,直到躺到地铺厚实柔软的床褥间,辛夷还在想着明晚应该怎么去赴约。 想着想着困倦渐起,她便也打起呵欠,然后阖上眼睛沉沉睡去。可惜刚睡了没多久,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 是融光。 少年穿着系带松散的寝衣,冷汗涔涔地掀开帘帐,桃花眼泛着猩红,因为起身太急,连带着旁边烛台上的灯罩也被碰掉,碎了一地。 “我又做梦了。”好半晌,少年嗓音干涩。 他静静站在那里,伶仃清瘦,愣愣望着她被惊醒后茫然不解的眼神。过了许久,再次开口道,“只有抱着你的时候,我才不会梦到那些。” “为什么?” 仿佛连他自己都不理解。 “你做了什么梦,噩梦吗?”她从榻边坐起来,语气中透着很容易读懂的关心。 赤足走下床去,来到他面前站定,月白寝裙无声曳地,漆黑莹润的杏眼被烛色映着,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妩媚,“这次梦到了不好的东西?” 他抿着唇望了她许久,终于喑哑着嗓子道,“……嗯。” 梦见刺目而漫无边际的血色,他冻得手脚僵硬,看到那个女子前一秒还在跟他温存,后一秒就含泪自戕在他面前。找不到方向,也没办法解决痛苦,所以他梦里一直在哭。 然后醒来就看见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心里空得要命,看见她竟然诡异地安静下来,那些折磨他的缝隙也被一点点填满了。这还是他脑子里,第一次冒出“宿命”两个字。 第123章 “你觉不觉得,神仙也会有前世?”他忽然问。 辛夷被问得心头一跳,隐约有种诡异的预感。 让她莫名心慌,于是她先是愣了两秒,接着才忍不住有点儿口干舌燥,“为、为什么这么问?” “我有时候会觉得,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少年低头抱住她的腰腹,盈盈一握,埋首在颈窝处磨蹭,“姐姐没有这种感觉么?虽然你跟梦中的女子并不相像,但总会让我觉得很熟悉。有没有可能,我们前世就认识了?” 辛夷彻底愣住,因为她完全没有预料。 就算每个小世界的反派碎片都是同一个人,但他怎么可能保留前面的记忆?而且系统再坑爹,也不能这么卡bug吧!! 融光见她不回答,将她抱得更紧了。 是诘问,也是委屈,“但如果我们有缘分,姐姐,你为什么会嫁给别人?” 辛夷说不出话,她的心里也正经受震撼。 直到感觉颈间忽然有些湿漉漉的,她反应许久,才明白过来少年在哭,“你、你……” “我想抱着姐姐睡。” “……好。” 面对这样的融光,她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尤其他的眼泪正一滴滴落在她的颈窝里,徒添她的不安与愧疚。 但心底的疑窦也在慢慢汇聚,她虽然觉得不可能,还是忍不住问,“系统,他不会真的还残存着前几世的记忆吧?!” 系统难得沉默,似乎也在纠结,“这……按理说不会这样的。” “那不按理说呢?” 系统卡机,露出个如丧考妣的表情。 语气依旧是贱兮兮的,尤其是在这种眼前情况下,听起来格外欠揍,“不按理说的话,统统我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 “我要报备一下主系统,真要出现bug的话……应该也来不及修复了。” 毕竟这个副本已经加载完成,要是中途强硬抹杀反派的记忆,不仅成功的几率不是很高,还可能会出现别的岔子,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辛夷听到它这么不靠谱的回答,心已经凉了半截。 她只能祈祷是自己过于疑虑加神经紧张,这才把事情给想复杂了。 * 夜色愈深,外头不知道何时落起雨来。打在寂静轩窗上,滴滴答答,哄人入睡。 床榻间的帘帐放下,清浅的呼吸开始逐渐平稳。 小巧的鎏金兽首香炉里,炉香分为袅袅几线,从盖着的镂空纹饰中溢散开来。 满室暗香,悄无声息地浮动。 帐中少女忽然嘤咛一声,伴随着和夜雨嘈杂在一起的暧昧水声,带着困倦惺忪的媚意,听得人耳根泛红。 辛夷觉 得热,夹杂着丝缕酥麻的痛意。 她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小衣早被抽开,此刻正伶仃逶迤地散在两边。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化成了水流,化成了一捧可以被嚼碎吞吃的花瓣。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梦境。 “融……融光?” 少年继续咬她,他身上滚烫好像很难受,唇舌的温度也高,不知道是不是凤凰血的温度,加上体内紊乱的灵力。 她脸红得要滴血,一边呻吟着一边推他,“你……嗯!你再去……去泡灵泉呀~” 少年肤白如玉,乌发披散,湘妃色的衣袍也跟着扯乱,美得跟个小菩萨似的。 他揽着她的腰不让她逃,澄澈漆黑的桃花眼浸入情欲,从她凌乱不堪的小衣间抬头,唇上泛着艳丽的水泽,“我想要你,姐姐。” 第84章 明明也喜欢 帘帐里月色很暗,只能看到少年秾丽清秀的轮廓。 辛夷怔愣望着他的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微涌动了一下,渐渐濡湿了。 少年的唇舌生硬,刚才咬得她很疼。 但却莫名带来一团燥意,让她半推半就的享受沉溺,甚至空虚得想要更多。 辛夷仿佛被什么东西引诱着,小脸泛着红晕,眼角处还可怜挂着几滴绯红的泪珠。 她贝齿轻咬菱唇,像个有些胆怯的花精,但还是松开了攥着小衣襟口的手指,露出两包雪丘的弧度,就连先前并紧的膝弯也缓缓朝他打开,“若是我答应同殿下双修,殿下从今以后就放过狐族,也放过我夫君好不好?” 她拿自己做交易。 除此之外,亦是赌在他心中有多少份量。 融光望着她,看她如此犹豫挣扎。 心里的嫉妒快要翻涌,但他还是压着怒意轻笑,“姐姐怎么又忘记了?这种时候,阶下囚是没资格讲条件的。” “他藏了亦棠的小像。” “他在危急关头将你丢下,视作一颗弃子。” “所谓的夫妻情浓、鹣鲽情深,究竟是真的如此,还是姐姐的一厢情愿?” 少年攥住她的脚踝在被褥间拖过来,不顾她黯然神伤的表情,和那双挣扎流泪的杏眼,满脸乖巧去解她衣裙上的系带,“好笨啊姐姐,你怎么连报复都不会。” 辛夷被他亲得想躲,整副身子都在发颤。 她能感觉到膝弯抚过来的力度,裙裾底下蓦然一凉,然后炙热的呼吸就贴了上来。 心跳陡然乱了。 一波接着一波,根本来不及抵抗。 床榻被帘帐笼罩着,狭小的方寸之地开始变得凌乱。 湘妃色衣袍和碧色衣裙交织在一起,只能看到裙裾上的夹竹桃绣花,不断蹭在少年肩膀和后颈,颤声央求,“别……不许咬……” 良久,少年终于抬起漂亮的脸蛋,凝住她鬓发浸湿间因为哽咽而不断起伏的模样。她的脸扭向一边,红唇喘息,睫羽乱颤着,不知道是在恼恨他刚才的作弄,还是不愿意承认身体对她的背叛。 融光咬她唇,似是含着天真笑意,“好奇怪,怎么姐姐还没平复?” 他在明知故问。 明明感觉到了她的情动,还要故意问出来,真是从心肝儿到骨头缝都透着恶意! 她闻言恼了想躲,忽然间手腕却被绶带绑住。 紧接着少年的躯体便欺覆了上来,握住纤细腰肢,将她掉了个个儿,压进厚实绵软的被褥间。 融光知道自己卑劣。 他哄着迫着求着,卑劣地用自己欺骗性的皮囊蛊惑,和她做了道侣间才能做的事。宿敌的妻子玉软花柔,哭得也好听,恨不能将他一颗心都折进去。 ……………………… 少女骤然倒吸一口凉气,像即将溺毙的人,无声张阖着红唇喘息,粗粝的绣花磨得她生疼,但不及此刻身体的万分之一。 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想:果然不能只看脸。 明明他生得……生得那样……嗯,那样貌若好女的秀气!! 外头的落雨越发急促,打在窗牖上。 殿阁周遭笼在寂静的浓夜里,就连树上的鹧鸪都敛去了啼叫,陷入禅寂。 四面竖起的结界之中,焚香未尽,只有床幔间的厮磨还在继续。 蓦然间,搅着她的唇舌间蓦然溢出一声轻喘,桃花眼也瞬间变得湿漉漉的,像是爽到了。 “什么……嗯……什、什么时候好?” 他只有嘴巴上乖巧,用沾染情。欲的气音喊她“姐姐”,眼睛盯着她一点点往更深处开拓。 辛夷被搅得脑子一团乱,钗环束带早已经掉得哪都是,她只能红唇紧咬,仿佛缺水一样仰起脖颈喘息。 “我好爽,姐姐。” 少年伸出舌尖舔她唇瓣,下颌处有汗划过,蛮横得近乎病态,“你为什么不早点儿是我的?” 见她失神着答不出来,欺辱便更凶狠了些。 好几次辛夷的额头都要撞上床橼横木,又被他攥着腰肢拽回来,接着是漫无休止的重复。 “为什么不说话?” “又在咬我了,所以哭成这样是觉得舒服么?” “原来双修是这种感觉……” “姐姐,以后让我做你的炉鼎罢,我来当你的情郎亦或是奸夫,别要旁人好不好?” 少年一边深深蚕食,一边伸手拨弄她身前不断摇晃的那枚狐狸玉坠,上面沾染了香汗,愈发晶莹剔透。 似是不满足于她的沉默忍耐,他开始逼问爱不爱的问题,辛夷没办法只能说爱,他就又问道,“那玉荒呢,姐姐爱不爱他?” 爱不爱呢? 自然是爱的,否则也不会为了醋意踏出狐族。更不会为了见那副小像中的女子落入圈套,成为他的阶下囚。 也不会在玉荒决绝抛弃她之后,仍旧心中惦念,甚至祈求他能和狐族化干戈为玉帛。 融光蓦然咬住侧边颊肉,眸光里满是妒色。 ——她当然爱玉荒。 ——他们鹣鲽情深呢。 这一场持续到后半夜,彻底将歇的时候天近破晓。 帘帐中的少女已经昏睡过去,濡湿的鬓发贴在白嫩脖颈上,遮住了些许带血的牙印儿,眼皮的红肿清晰可见,看上去分外地惹人怜惜。 第124章 融光瞧了她一会儿,又想俯身过去亲她。 叼着她早就被咬破的香软小舌,像是在攫取什么琼浆玉液,直到少女呛得在睡梦中蹙眉咳嗽起来。 他这才愿意收敛,眷恋不舍地退出来,继而埋在她颈窝笑。 天青色的抱腹早就松散得不成样子,挂在少女纤细腰肢上,遮不住暗中起伏 的雪丘。好在方才已经餍足过了,不至于再将她闹醒。 但尽管如此,辛夷还是醒转过两次。 她觉得整个人像被蒸熟,不仅身子热得难受,就连额头鬓发边也不停渗出细汗。主要是小腹处特别滚烫,酸胀难言,像是有什么东西迟迟消化不干净。 最后还是身侧少年摸着她的脸颊,给她不断地输送灵力,才逐渐好转。 这一觉,辛夷睡到午膳过后。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仿佛被人大卸八块,随便动一动都很不舒服。 她脑海中回想起昨夜发生过的场景与片段,暗骂自己没有意志力,每次说不做了之后,都会被对方诱哄着得逞。 爽过头了,就只剩下麻木的疼。 就这么呆愣片刻,她对上了榻边少年的眼睛。 融光似乎已经醒来许久,唇角弯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湘妃色的衣袍系得很松,叫人一眼就能看见肩颈处的抓痕。 辛夷:“……” 装什么可怜,挠死他她都不会愧疚的:) 昨天做了几次她已经记不清了,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后来爽的就只有他。 所以愧疚感什么的,真是一点都不会有。 融光看她兀自失神的模样,猜测她是不是醒来之后觉得后悔,正琢磨着说什么话骂他。 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无所谓被唾骂,于是就那么眯起桃花眼凑近,凝着床榻间那滩早已经干涸的血迹,询问道,“姐姐,你来癸水了?” 少女身形一滞,露出个明显僵硬的表情。 脸色也跟着变得微微苍白起来,但她似乎很快回神,眉眼含怒,“用不着你管!” 看她这近乎诡异的反应,融光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心里有个荒唐的念头正在缓缓凝聚。 只不过还未成型,就被打断,面前少女似乎觉得屈辱掉了几滴眼泪,说道,“殿下答应我,这件事不许叫玉荒知道。” 当然了。 这几滴眼泪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疼的。 毕竟昨夜真的被他折腾惨了。 融光笑了,“我凭什么答应?” 辛夷蹙眉望着他,泪意未消,“凤凰族也要脸面罢?堂堂凤凰族的太子殿下,若是叫人知道竟然委身于死对头的道侣,难道不觉得丢脸么?” 她故意加重了“委身于”这三个字的咬字,试图让他警醒。 可惜融光注定要辜负她的好意,不仅没打算收敛,还又亲了下她的唇瓣,“不丢脸,凤凰族的太子愿意一直委身。” 而且现在是玉荒道侣,不代表以后也会是。 辛夷张了张唇,刚想再说点儿什么。 忽然耳边“叮咚”一声,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恭喜宿主!!检测到反派好感度已从负数涨回正数,现在上涨为87.9%,请宿主继续加油哦!” “……” 什么东西,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许是见她愣神发呆,少年有些不满。 捏着她的唇瓣用指腹揉弄,语气间也都是亲密狎昵,笑着点破,“抛开玉荒不谈,难道姐姐不喜欢我么?或者我换一种问法,若昨夜床笫间的是旁人,你也会那般情动么?” 辛夷被问得噎住。 诚然,她表面装得再矜持,也抵不过身体给出最真实的反应。小凤凰并不蠢笨,他知道她的身体并不排斥他。 辛夷觉得自己现在的人设,就像一个渣女。 表现出来的就是既爱又爱,愿意和融光欢好,但心里同时还有原配,说是左右摇摆也不为过了。 当然。 玉荒能戴上这顶绿帽子也实在不亏。 大概是昨夜荒唐太过,且过程中没有刻意收敛灵力。 以至于整座殿阁的周遭仙泽爆发,充沛得不像话,殿前的花树枝桠被灵力催发不停地往外延伸,甚至还有的撞进窗棂里,将缝隙都赌得严严实实。 忽而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此刻除了抱腹之外,未着寸缕,于是脸上红了红,探着身子去够被丢在漆案边的外衣。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融光眸光微凛。 ——少女腰侧,竟然有一枚小小的赤红印记。 其实昨夜在帐中他就已经留意到,只是借着月光没有看清,现在才看分明这竟不是个普通胎记。 更像一个天然图腾。 确切来说,是被凤凰羽毛围绕起来的艳丽图腾。 他屏住呼吸,仔细辨认了好几遍。 才能认定那个图案,与古籍上记载的凤凰图腾并没有分毫出入。 在他愕然打量的间隙,少女已经飞快地将外衣披上,然后赤足下床,去寻干净可替换的衣裙。 自然也遮住了那个小小的赤色印记,等到收拾好了,转头瞧见他沉沉凝来的目光,才有些茫然地问了句,“怎么了?” “无事,想到一桩旧闻而已。” 如果真是如他所想…… 融光眯起眼睛:那么狐族就更该死了。 * 摩罗族中,亥时将近。 另一座偏远的恢宏殿阁中,亦棠正在婢女的侍候下准备用晚膳,而在她对面落座的,则是狐族长老玉荒。 她生来便是神族血脉,所以并不需要像普通修士那样辟谷禁食。 玉荒也是同理。 因此适当的菜肴糕点,对他们来说其实无伤大雅,尤其摩罗族的斋饭很好吃。 但两三日过去了,亦棠时常心不在焉。 那些佛修僧侣们的开坛布道,她也每每听得兴致不高,就连她身边经常服侍的婢女也看出来她的不对劲,暗戳戳探问是不是跟融光有关。 她听了先是愣神,再是苦笑。 自己的这点儿心思竟是连身边侍女都瞒不过,偏偏那人每次都能做到视若无睹,全然忽视了她的苦心。 继上次和对方不欢而散之后,她其实就没再主动打探过他的消息,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回避。 融光身份尊贵不假,但她也不差。而且联姻本就是两族都希冀促成的事,没道理总让她一个姑娘家殷勤主动,更何况她都已经表现得那般明显。 叹息间她抬眼,看到面前坐着的青年。 一袭白衣,风华万千,尤其是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眸总是透着温润,似是蛊惑人心。 她看着玉荒的脸,便想到了那个被融光强行留在身边当筹码的少女。 心里竟然很奇异的产生了一丝愧疚,毕竟这件事说到底多少也跟她有点儿关系。 但她又想:只是一副小像而已,恐怕是那位姑娘自己误会了什么。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抬眼间却发现玉荒似乎也在走神。这令她不免讶然,因为这好像还是认识他以来的第一次,对方当着自己的面,露出神思不瞩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被她这么一问,青年终于回神,眼底露出点儿莫测玩味的浅笑。 意味不明道,“在想,今夜会否邂逅一只狸奴。” 第85章 “殿下别找他麻烦。”…… 与此同时,辛夷也方才用过晚膳。 因为融光喜欢吃甜物,所以桌案上除了寻常菜肴之外还有几碟子新鲜瓜果,辛夷就跟着剥了两个柑橘来吃。 等了一会儿,见少年还没动静。 于是忍不住瞧着他问,“你……不是每隔两日都要去浸泡一次灵泉吗?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怎么还不过去?” 得等融光先离开此处,她才能寻着机会去见玉荒。 所以看着少年迟迟没有起身的打算,她才按耐不住地主动询问。 谁知融光瞧了她半晌,没有立刻作答。 反而就那么伸手摩挲向她的脸颊,然后是唇瓣,颇有些小孩子找到心爱玩具爱不释手的样子。好像不戳一戳摸一摸,就没办法安心。 “不想走,想陪着姐姐。” “双修也是一样的,如果姐姐同意,今晚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 少年捏着她的腰肢凑过来,眼看着又要被他得逞,辛夷喘息间混乱地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打得小疯子秀丽如玉的脸上泛出殷红指痕。 “为什么不诚实一点呢?” 他伸出修长手指,看着她拢好衣裙,然后故意凑近了给她看,“分明你也很喜欢。” 辛夷心底泛上阵阵耻意,脸也跟着别开,她只觉得腰腹一片酸软。 但身体的余痛还没消失,就算没有答应玉荒的传信,她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和他发生什么。 第125章 于是她起身从案前离开,故意站得离他远了点儿,语气也很坚决,“殿下若是再开玩笑,以后我都住在偏殿好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融光仍旧像之前那样去灵泉沐浴了。 只不过他前脚刚离开,后脚辛夷就换好衣裙溜出门,兴许是对方今日心情好,原本设在殿阁四周的结 界禁制被尽数撤了去,倒是省去她不少功夫。 她按照传声玉简上的提示,在夜色里飞身轻掠,不消片刻就来到了玉荒的院落。 推开院门的时候没看到人影,她驻足寻望,四处察看,从这间厢房找到那间厢房。 忽然听到一阵哗啦水声,仿佛近在咫尺。 烛火映衬着鲛绡帘帐,青年的声线就从不远处的亭子后面传来,隐约有些宠溺叹息,“娘子的那双招子,除了好看之外,当真是没什么别的用处。” 辛夷:“……” 她循声走过去,饶是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后还是没忍住微怔。 青年姿容俊美,就那么衣袍半湿地坐在华池中,风骚到不行又雍容华贵,“小辛夷,过来。” 更要命的是那九条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此刻正晃动着散开在夜色里,慵懒摇曳,让人移不开视线。 很像传说中的孔雀开屏……不对,还是比孔雀开屏好看多了。 辛夷怀疑自己中了媚术。 否则怎么会毫无戒备地朝着对方走过去,还猝然被青年拉进池中,掐着腰抱坐在自己身上。 玉荒见她僵硬,喉咙间发出戏谑的轻笑。 湿透的白色尾巴也缠上来,一道道箍紧着难以逃脱,“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想过。 越是做亏心事的时候想得越多。 昨夜在榻上一遍遍地望进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时,想的次数最多。 “当然,想过很多次。” 池水湿冷,她被抱得太紧很不舒服。 于是细白手指攥在对方胳膊上,试图从华池中站起来,然后失败了,因为玉荒根本没打算松手,托腮含笑瞧着她的模样像是在逗弄一只狸奴。 辛夷本来就在之前被融光折腾得腿软,现在被对方搂着,更是使不上什么力气。 只能乖顺地坐在他膝上,手掌撑在青年衣襟微敞、乌发散落的胸膛上。 “娘子那么矜持做什么?” 比起融光的顽劣秀气,玉荒明显更像是一个男人。 他这张脸就是温柔多情的长法,狭长眼尾不经意间勾起,望过来的时候很容易就让人脸上升温。嗯,风骚到骨子里的一只狐狸。 辛夷抬眼觑他,表情有些羞赧,只是她身体某处酸胀未褪,随便动一动便牵扯到被磨破的疼。 在过来之前她特意梳了个能用乌发遮掩的发髻,因为颈侧的凤凰印旁边,有一个被咬出血渍的牙印儿,也不知道融光是怎么弄的,她试着用治愈术也没有消掉。 玉荒本来也没留意到,但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起身间,湿透的几缕乌发贴在白嫩颈侧,就着朦胧月光正好能看到她脖子上的那枚艳丽齿痕,一看就是被咬出来的。 他呼吸蓦然僵住,原本含笑的眼睛也一点点冷下来,而他的妻子对这一切仿佛毫无所觉,还红着脸跟他羞赧撒娇,“你先放开我。” “玉荒……”她伸出手推他,力道柔柔的。 可惜不仅没有等来桎梏的力道松懈,下一秒,贴在颈侧的湿漉乌发被撩开,他低头,狠狠咬了上去。 “唔!!!” 新伤叠加着旧伤,刚结痂的地方被再次咬出血迹,饶是辛夷再想忍,还是疼得脑子里空白了一下。她感觉自己肩膀上的外衫要被扯掉,连忙伸手攥住对方手腕,阻止他继续往下。 不行。 她现在身上都是被小凤凰弄出来的痕迹,真要给他看见了,那不就完蛋了? 玉荒见她如此,倒是没有强硬继续。 咬在她脖子上的力道渐渐轻了,然后变成了道侣间的舔舐,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这个齿痕,究竟是谁咬的?” 他再次打量怀中道侣,看到她粉颈酥。胸,一副勾人心痒的妍丽姿态。 尤其是现下衣裙被池水浸湿之后,严丝合缝地贴在肌肤上,更是美不胜收。想到那个荒唐的可能,玉荒心里竟然凭生出几分妒火,甚至是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戾气。 辛夷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泛红杏眼望着他,过了许久才开口,“狐族早就将凤凰族得罪死了,说是宿仇也不为过,小太子又是那般睚眦必报的性子……” “夫君当日狠心丢下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会被当做阶下囚羞辱磋磨吗?” 少女流着泪,似乎是想到什么委屈的地方,贝齿轻咬着菱唇,“好在昨日还有其他舞姬在场,小太子这才被吸引去了目光,让我挣扎逃脱。” 她忽然抱住玉荒胳膊,有些落寞,还有些说不出的瑟缩,“虽然夫君先前丢下过我一次,但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辛夷啜泣不止,演得正有三分投入。 蓦然间手指被对方攥住,青年牵着她的手掌探入胸前微敞的衣襟中,还不待她做出反应,便摸到了一处伤疤纵横的地方。 玉荒抵住她额头望过来,叹息道,“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只是当日情况实在凶险,若非如此,或许我早已经身首异处。” “别哭了,我可以同你解释。” 原来他当初抛下她逃走,也是险逃,被融光设计着受了重伤差点逃不掉。 上次潜入摩罗族来见她时用的亦不是本体,而是一缕元神,所以辛夷并没有发现他竟然受了那么重的伤。 “那你现在这样有事吗?会不会有损修为?”她问。 “没什么大碍。” 玉荒攥紧她的皓腕,一寸寸细致摩挲,雪白狐狸尾也将她缠得更紧,“就是原本计划的闭关时间要提前了,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 “啊……” 辛夷听完怔在当场,也没说过会有这码事啊!而且,他要是去闭关清修了,她的攻略任务还怎么继续做?! 就在她暗中咬牙之际,青年忽然拂上她的脸颊,望进她那双清妍眼底,“娘子。” 玉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她这副模样就很想逗弄,所以他故意问道,“若我真要闭关那样久,你愿意陪着我一起么?” 他以为妻子会说愿意。毕竟之前在狐族的那两百多年里她身旁从未有过旁人,只和他彼此相伴。 没想到少女踟躇许久,竟然缓缓摇了头,“不愿意,但我可以在外面等着你,等你闭关结束。” 玉荒眼底笑意收敛,愣愣望着她。 * 两柱香过后,辛夷回到自己的住所。 身上湿掉的衣裙被她用清洁术整理过一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脖颈上新添的那枚咬痕却被她粗心遗忘,显出血珠渗透干涸的痕迹。 融光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模样。 鬓发间的钗环有些歪斜,耳珰掉了一只,看上去有种极力掩饰过的凌乱。少女维持着踏进房门的姿势,愕然与他对视,似乎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快回来。 “很惊讶?”他道。 辛夷其实说不上多惊讶,她隐约有这种预感。 思忖着今夜自己偷溜出去见玉荒这件事瞒恐怕是瞒不过去,于是一颗心反倒彻底放下来,索性连借口都懒得编,破罐子破摔道,“我去见玉荒了,也知道他眼下在摩罗族境内,殿下别找他麻烦。” 见少年微笑盯着她,辛夷也有点儿瘆得慌,垂下睫羽舔舔唇瓣,“上 一辈的恩怨,何必非要苦苦纠缠呢?两族和睦相处不好么,实在不行也可以坐下来谈条件。” “谈条件?” 融光一步步走近她,站在呼吸可闻的距离,说出的话字句成冰,“谈什么条件?不如姐姐来教一教我,该向狐族讨要什么。” 辛夷能感觉到他在隐忍恼怒,甚至是戾气。但她眼下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说辞,总不能真的鼓励他杀掉玉荒罢? 正当犹豫间,少年强行抱着她的腰肢丢进床榻间,就着烛火,将她襦裙上的系带解开,随即欺覆过来溢出冷笑,“既然这么心疼玉荒,不如让我爽到底,好好双修生个凤凰蛋出来。这样的话,我或许愿意考虑考虑。” …… ………… 接下来的几日,辛夷膝盖鲜少有能合拢的时候。 融光喜欢和她双修,甚于浸泡灵泉。 比如今晨。 用过早膳之后,庭院中有侍女洒扫。罗汉床靠近窗棂的地方,微风吹过,拂动悬挂于其间的绿色鲛绡。 她蓦然咬住唇呻吟一声,被弄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少年亲她耳垂也顺从,亲她脖颈也顺从,最后干脆被抽开了小衣放倒在罗汉床上。 随时可能有侍女过来,窗棂还敞开着。 辛夷脸皮泛红,无处躲藏的一颗心脏羞耻乱跳,漫上水意的乌黑眸子凝住他,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急促,“嗯……别在这里。” 第126章 “好啊。” 他抽开她的浅荷色小衣,恶劣撒娇,“但是,我要姐姐主动。” ………… 等到彻底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辛夷汗涔涔地躺在褥子间,过了许久,才咬牙踢开身侧痴缠的那人,垫在身下的被衾已经不能看了,她只能从榻间坐起来,拿起被扔到旁边的软罗小衫给自己擦拭。 融光看着她做这一切,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许久,她终于恼怒瞪过去。 可惜对方最擅长装乖,尤其是在知道惹恼她之后,湘妃色的衣袍散乱,桃花眼弯成两道秾丽的弧度,嘴里乖软地喊着“姐姐”就要过来抱她。 “离我远点儿。”她不领情。 融光倒是也不逼迫她,就是仍旧望着,然后在她赤着玉足下榻差点儿软倒的时候,闷笑着把她扯进怀里。 辛夷万分丢脸地咬住唇,听了他好一会儿笑声。 又这么缓了片刻,才起身去沐浴清洗,换上干净的衣裙。 没过多久,有侍女送晚膳过来。 听她们说今晚尊者设宴,要在佛水窟宴请两位贵客,届时还会有僧侣们在旁边殿阁开坛布道,若是辛夷感兴趣的话不妨去听一听。 贵客?还是两位? 那么除了亦棠和玉荒应该不做他想。 第86章 偏向谁 佛水窟边,梵音弥散。 萤灯将湖畔上的水色映得波光粼粼,风吹得落花跌在远处船篷上,带来静谧的禅意。 宴席中间,亦棠停下手中玉筷。 她不知想到什么,那张秀丽清美的小脸上掠过一丝郁结,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玉荒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而过,想到她近日来都是这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也忍不住出声询问,“公主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他当然知道能让她不开心的,恐怕只有凤凰族的小太子一人,不过在美人失落时表现关心,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亦棠闻言微顿,刚想摇头说自己没事,就瞥见了琼林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她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要不然怎么前脚她还在想着他,后脚那人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难道,这个世上真的存在心有灵犀不成? 济慈也看见了。 在瞥见少年身影的时候他就已经皱眉,等到看见融光身边那个纤弱少女后,一双眉头皱得更紧。 旁人或许不清楚小殿下的性子,他却是清楚得很:按融光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能将跟狐族有关系的女子留在身边那么久,已是稀奇。 更不要说他最近种种的反常举动,恐怕除了喜欢,找不到别的解释。 眼看着两人已经来到面前,济慈终于站起身来,沉声问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融光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其实跟邬颜派去的侍女撺掇脱不了干系。 上次邬颜自以为可以威胁到辛夷,结果反被戏耍,不仅被心上人从寝殿里扔了出去,还丢尽颜面。眼下有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以看戏,她当然不会错过。 “听闻摩罗族有贵客到来,自当过来瞧瞧。” 少年唇边挂着笑,眸色却很冷,好像真的就只是来见见贵客而已。如果不是席间坐着的是他处心积虑想弄死的仇敌,那他这番话听起来确实有几分可信。 亦棠也跟着站起身,她手边的筷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慌乱的声响,和她现在的神情一样愕然。 “融光?”她脸上满是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少年视线望过来。 亦棠在这视线里逐渐悸动,然后想到什么之后莫名其妙的脸红,“你……你是为了我过来的么?” 她想起他们上次不欢而散的争吵,虽然心里有恼怒,也想过不要再理他,但看到少年那张好看的脸就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不是。” 他挑了挑眉,桃花眼微敛,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凌声线,说出的话却有些残忍,“我和公主交情不过泛泛,还请以后不要说出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亦棠脸上闪过难堪,似乎在忍泪。 但泪水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听到旁边抽泣一声,有人先她一步酝酿好情绪,并强忍着哽咽喊了声,“夫君……” 话落,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到对面的少女身上。 尤其是融光,在听到那声该死的“夫君”之后,他险些妒恨得将指骨捏碎。 席间氛围一触即发,诡异沉默得快要结冰。 忽然间,就听坐于湖畔的那个华裳青年笑了声,然后对着少女缓缓伸手,“娘子,过来。” 语气间的亲昵不言而喻。 这是道侣之间才会用上的语调,微微的慵懒宠溺,尾音像不经意地坠了把小钩子。尤其是开口说话的那个,本来就是风骚入骨的狐族长老。 “你敢!!” 融光骤然攥住她的皓腕,将她还未迈开的步子扯得踉跄两下,咬牙威胁,“你敢过去试试!!” 辛夷:“……” 她是真的想试试,前提是某人别攥得这么紧。 她颊边挂着清泪,鼻尖泛红。 用那种阶下囚独有的楚楚可怜表情,觑了他一眼,细声道,“殿下还记不记得,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融光当然记得。 她说的就是片刻之前,发生在寝殿里的那番对话:不许主动挑起干戈。 还有,他们的关系不能叫玉荒知道。 但不管怎么说,今次这场宴席注定是吃不好了。 旁边的亦棠见气氛不对,也顾不上什么难过伤心,犹豫着挡在玉荒面前,目光却是望向少年,“他是我带来的朋友,你们两个可千万不要打架!” 她总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次见面,融光似乎更恨玉荒了。 那双桃花眼的温度也更冷,几乎要将人冻死。 僵持数秒,反而是青年站起来轻轻推开了她的维护,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公主放心,既然是在摩罗族的地盘上,就算看在尊者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莽撞到大打出手的。” 他笑了笑,神色温润,“更何况我此行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接娘子回家。” “接她回去?” 融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讽刺勾唇,当着众人的面,一字一句反问,“接她回去做什么,替你给那副还没画好的小像润色么?” 虽然修罗场辛夷乐见其成,但她闻言还是没忍住多看了身侧少年两眼。 好嚣张。 她很少见到这种明明给对方戴绿帽,不仅毫不心虚,甚至还能摆出正宫娘娘气场的。怎么说呢?就是很有那种“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曹贼气质。 融光感受到了她的视线。 但他却误解成了辛夷是在替对方抱不平,这种时候她当然胳膊肘往内拐了。 而谁是那个“内”,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从辛夷的视角,就看到少年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已经到了快要结冰的地步。 尤其是听到玉荒那句淡然含笑的,“惹了娘子伤心,自然是我的不对,还请殿下给个机会,让我们夫妻团聚解开误会。届时要打要骂,我都悉听娘子的教诲。” “若我不同意呢?” 少年冷笑,说出的话更是丝毫不留情面,“玉荒长老,你能拿我怎么办?” “凤凰贵为上古神族,从不欺压弱小,殿下的血脉更是尊贵,应该懂得‘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辛夷并没有得罪过凤凰族,殿下真要找人算账,也万万算不到她的头上。” 青年话落微顿,语气听上去倒是极为诚恳,“殿下可否将我的妻子归还?作为交换,玉荒愿意代替她做你的阶下囚。” 原以为融光会拒绝,谁知少年不仅没有这样做,还冷笑的应了个“好啊”。 他似乎故意拆对方的台,或者根本不屑于他的所谓真心,“既然你想,我焉有不成全的道理?不过嘴上说说到底是没什么诚意,不如玉荒大人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几分真心。” 辛夷听他语气,心头猛然一跳。 总觉得他 就这么轻易答应了,恐怕是在憋着什么坏心思。 湖畔浓风渐起,水面涟漪。 梵音和檀香交织在一起,吹动摩罗树上悬挂的片片胭脂色木牌。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少年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提醒,“我记得佛水窟旁边的禁地里,羁押着许多未开化的魔物,它们现在正值发情期……” 说着特意停顿了下,桃花眼里满是恶意,“玉荒长老若是愿意以身饲魔,那我就相信你对妻子是真心实意的,否则,恕我不能同意。” 这也太折辱人了。 就连旁边的亦棠都看不下去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出言阻止,“融光!你怎么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 少年似乎看清了她脸上的震惊失望神色,不过他毫不在意,“怎么了?公主是不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清过我?甚至后悔自己喜欢我了。” 第127章 亦棠愣愣望着他,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并不是后悔喜欢他,而是从没想过对方还有这样恶劣……甚至说是恶毒的一面。在她的心目中凤凰族的小太子应该是纯洁貌美,不谙世事的,他应该有上古神族的正直与风骨。 而不是痛恨什么,就要毁掉什么。 正在她哑然失神间,就见少年早已移开了视线,讽笑着继续说,“狐族与凤凰族恩怨难清,玉荒长老作为始作俑者,不付出些代价恐怕不能善了。” 意思就是,他不给别的选择。 济慈也没见过这样的融光。 记忆中的小凤凰总是一副乖巧姿态,就算有些坏心思也能将自己伪装得滴水不漏。所以摩罗族的那些女修才会对他有误解,还有邬颜,只会看面皮,不知道对方漂亮面孔下其实是个黑心肝的。 但就算玉荒真的答应了,他也万万不能坐视这桩闹剧酿成。 否则以后传出去,不光是狐族丢了颜面,他们摩罗族纵容发生如此恶劣行径也要颜面不保。 “太子殿下。” 济慈沉声,是在劝他收敛。 融光闻言果然收敛,但也没有收敛到哪里去。 他眼底笑意秾丽,忽而伸手轻握身侧少女的柔嫩脖颈,拨弄垂在她颈间的明月耳珰,“既然这个提议大家都不喜欢,不如玉荒长老就将夫人送给我,反正,我不介意多一个暖床婢女。” 那姿态太亲密,让她僵硬不适。 少女咬住唇挣脱桎梏,用力推开他的手,她羞愤后退两步,似乎昨夜不曾纵容过他流连于裙裾底下。 他的唇舌去过。 他喊着“姐姐”舔掉她的眼泪,明明那个时刻她也是欢愉的,但现在到了玉荒面前,她就开始妄图和他划清界限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凭什么! 这叫他怎么甘心?! “躲什么?” 他眼底漫开浓黑恶意,揽住她的腰,不让她再偏离自己分毫,“姐姐真是用完就丢,分明昨夜在床笫之间还不是这样的。他既然负了你,和我双修有什么不对,何必遮遮掩掩唯恐被发现?” 这话一出,最难以承受的是亦棠。 她捂着心口差点踉跄倒地,被侍女扶住后才勉强稳住心神,不可置信的颤抖着红了眼眶,“原来你先前做了那么多,竟然……竟然是因为觊觎旁人道侣。” 融光没有辩驳,只不过神情仍旧阴郁。 刚开始不是。 但觊觎就觊觎了。 倏然,一阵罡风刮过。 辛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少年从怀里推开,然后两道不同颜色的衣摆,以她难以分辨的速度缠斗在一处。 她脸上表露惊愕,内心却很能理解。 也是,毕竟绿帽子都戴到明面上了,就算玉荒没那么喜欢她也是断然容忍不了的。 正唏嘘感慨间,辛夷忽然感觉到身侧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转过头去才发现是亦棠在瞪着她落泪,看上去我见犹怜,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五六秒,对方似乎一刻也待不下去,咬牙吩咐侍女扶她回去收拾细软,然后离开摩罗族。 好在亦棠离开没过多久,缠斗在一处的两人也衣袍分开。 玉荒是因为旧疾未愈。而融光则是因为周身灵力不稳,脖颈处出现细细的殷红裂纹,看上去莫名透着诡异。许是两人刚才打斗太狠,等到停下来的时候,竟然同时遭到反噬呕出一口鲜血。 辛夷看得有点儿懵。 但她反应过来之后快步上前,惶急扶起了倒在一旁的青年,甚至于在帮他擦拭唇边血污的时候,余光根本不敢去看身侧的融光。 眼泪一颗颗掉下来,顺着柔美尖细的下颌打在青年唇上,声音都在发着颤,“你为什么这么傻?不知道自己受着伤么?我不值得你这样。” 她演得投入,看上去似乎格外情真意切。 只不过还不等玉荒给她反馈,身侧就传来少年嗬嗬的笑声。 听上去既阴鸷,又瘆人,辛夷甚至感觉自己抱着玉荒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终于转过头去看融光。 少年用那双带着湿红的桃花眼死死盯住她,仿佛她做了什么背信弃义、十恶不赦之事,哪怕她只是顺从内心本能选择了自己的夫君。 “你就喜欢脏东西。” “心脏了你也一样喜欢。” “是不是就连他连身子也脏了,你还是要继续凑上去喜欢?!” 辛夷听着对方发泄恨意,脸上的神色无动于衷,直到望见那双桃花眼极缓慢的眨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 好奇怪,她明明并没有打算难过的,但心底还是泛起轻微痛意。很闷,胸口像堵了一堆湿棉花。 “过来。” 少年咬着牙朝她道,看上去异常脆弱,那双漂亮的眼睛还是血丝殷红的,“自己过来,刚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她默然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抱着玉荒的手丝毫没有放开,“是殿下先言而无信。” 这无异于当众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还是清脆的一巴掌,将他最后的一点骄傲也折碎。她不会选他,就跟他们的关系一样,提起来只是错误。 旁边的侍女们屏住呼吸、恨不得装作耳聋眼瞎,省得自己再听到些不该听的,看到些不该看的。 好在后续没有再发生什么事。 是济慈站出来,让侍女先扶着融光回去,玉荒则交由辛夷照顾。至于后续的事,等到他们两个养好伤再说。 * 两三日过去,摩罗族中一处偏远的殿阁。 辛夷将汤药端给玉荒之后,就自己出来找了个僻静之处发呆。 水榭之上飞过一双白鹭,看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系统见她如此,也忍不住发问,“怎么了宿主,这不是你计划看到的场面么?虽然反派很委屈很生气,但他对宿主的好感度其实并没有往下掉,这算是个好消息。” 辛夷没什么表情的附和,“对啊,确实是个好消息。” “那你怎么还不开心?”系统好奇问。 攻略不都是这样嘛,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再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反派死心塌地。反正她一直是个没心肝的,总不至于在为伤害融光而感到愧疚吧? 它猜对了,辛夷确实在愧疚。 她这几天陪在玉荒身边,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神想到融光,想到他那天的眼泪,然后就心底一团乱麻,滋生出某种难以言说的酸楚情绪。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有点想他。 自从那日从佛水窟边离开之后,融光就好像对她心灰意冷再也没来找过她,似乎要彻底放手,再也不跟她扯上关系。 如果不是好感度没有下降,辛夷真会产生自我怀疑。 于此同时,另一边的殿阁也有人在说话。 坐在榻上的秾丽少年是融光,负手站在窗棂前的则是济慈。 片刻前,济慈刚让医修替他诊治过。 所幸身体没什么大碍,那日也只是怒极攻心才会吐血,但济慈还是忍不住叮嘱,“你的涅槃劫期应该就在这两日了,仔细顾虑身子,不要再莽撞行事,就算有什么想做的也等到渡劫结束之后。” 凤凰一族的渡劫并非小事,而且凤凰蛋就难以孕育,再加上灵脉枯竭,这千百年间更是有数不清的凤凰因为涅槃失败而陨落。 不说旁人,融光的母亲就算是其中一个。 他话落,少年却抿着唇没什么反应。 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济慈只好叹息着换了个话头,“你还在想玉荒的道侣?她既然无意于殿下,何不摒弃了看看旁人?” 果然,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少年就有了反应。 但脸上的神色却说不出多么好看,而是俊脸苍白,漂亮的漆眸中显出几分郁气。 ——他确实在想辛夷。 不止是白天会想到,就连晚上梦里也会想,那些纠缠了他许多年的梦魇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就像曾经发生过那样,在他的身体里一点点苏醒。 他甚至梦到了玉荒。 青年微微笑着,神色平静地挑衅他,“我们有两百多年的夫妻情分,殿下有什么?就算被迫与你双修又如何,狐族本就不甚在意贞洁。” “你敢杀我么?你敢当着她的面对我动手么?” 他当然不敢。 就像他自以为得了点儿辛夷的喜欢,就能和她的夫君相提并论,实际上是鱼目与珍珠的区别。因为她最在意的那个,永远是玉荒。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想要的,总会千方百计的得到。 晚风拂过,天边泛起云霞。 大半个时辰过去,水榭里的鱼已经被辛夷喂得肚皮滚圆,她刚想拍拍手心碎屑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有侍女特意过来殿阁中寻她。 “尊者在雁华亭中等姑娘,说是有要事相商,姑娘莫要耽搁,这就随我过去罢。” 第128章 济慈? 他找她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那日的事情。 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但辛夷略微思索还是爽快答应。 毕竟眼下她在旁人的地盘上,断然没有推三阻四不去赴约,故意拿乔的道理。 但尽管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等到她踏进凉亭之后,还是蓦然一怔,好半天没能开口说话。 因为约她过来的根本就不是济慈,而是融光。 少年似乎完全忘记了那日佛水窟边的龃龉,艳丽薄唇勾起,用那把乖软的嗓音喊了句,“姐姐。” 然后趁她愣神的间隙,伸手揽过纤细腰肢,埋首在她颈窝处委屈轻咬,“姐姐,你真是我见过最狠心的人。” 第87章 片刻厮磨 辛夷推不开他,或者说她根本没想推开他。 于是只是假装挣扎了两下,就软绵绵地松懈了力度,继而红着脸咬住菱唇,“放开。” 但少年不仅没有听话将她松开,反而桎梏得更紧了一点儿。 然后将她整个抵在石案边上,轻笑着抽开她的裙襟和小衣,唇舌向下。 “我好想你,姐姐。” “可是你只在意那个人,这几天竟然就连过来探望我一次也未曾,是当真不在意我的死活么?” 凉风从散开的衣襟钻进去,拂过细嫩肌肤,紧接着酥麻痛意传来。直到这时辛夷才确定他要做什么,然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凉亭里…… 他竟然要在这四面漏风的凉亭里。 但这个时候再想躲避已经晚了,少年紧紧攥住她衣裙下的腰肢,用那种近乎于不能推却的力度。 辛夷喉咙间溢出一声呻。吟,用力咬住嫣红唇瓣,一边忍泪一边去推他的肩膀,“融光!!” 他的亲近完全没有章法,唇齿间更是没有半分怜惜之情。 比起从前的那些耳鬓厮磨,眼下更像是惩戒或者标记,要咬破皮肉,留下难以磨灭的深深印记,让她再也不能也不敢去想旁人。哪怕那个人和她,才更加名正言顺。 辛夷被磋磨得掉了几滴泪,呼吸不定,就那么伸手打在他的脸庞和脖颈上。 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用手指去摸他略微深陷的颊侧,颤着那把哭意隐约的嗓音央求,“别这样,轻点……” 然而还不等少年回应,耳畔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 紧接着“当啷”两声破碎声响,隔着鲛绡做的悬帐,是打算过来送吃食的侍女被这过分荒唐香艳的一幕惊到,没端稳手里的杯盏撒了一地。 尤其是那个被小殿下抱着的,好像是……是狐族长老的夫人。 辛夷自然也听见了,从意乱情迷中惊醒要推开他,结果小衣刚要拢起就被重新攥住香肩,少年的俊脸继续埋了下来。 ……… 大概一柱香过去,辛夷终于浑噩着逐渐松懈了推拒他的力道。 只不过对方实在恶劣,牙齿每次都弄得她很疼。 本来只是三月新桃,等到少年餍足离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糜艳渗出桃汁的颜色。 她拢紧小衣,眼角是刚才啜泣时被激出的绯红泪痕,似乎是觉得自己可怜,又难堪地哭了起来。 融光看着她哼笑,唇色水润,抱她在怀里磨蹭,“姐姐好香,哪里都软软的,比那些柑橘蜜饯还好吃。” 少女气得发抖,羞恼得给了他一巴掌。 “殿下为什么总是糟蹋我?” “这是喜欢。” 这是哪门子的喜欢?辛夷和他简直没话说。 少年没有丝毫打算放开她的意思,耳畔听到他又问,“邻国窃贼若是窃走绝世珍宝,应不应该还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融光始终盯紧她的眼睛。 他联想到玉荒娶妻的古怪之处,对方好像从来不允许自己的妻子踏出狐族,如果不是她自己偷跑出来,恐怕不会有几个人见到她的样貌。 还有他曾看到的那个位于少女腰间,艳丽又奇怪的凤凰图腾。 融光自然是知道有凤凰山神存在的,但他诞育破壳得太晚,根本没见过所谓的山神大人是何模样。 其实不止是他,就连他的母亲和舅舅也没见过,因为山神喜静,常年沉睡并不与人交流。 辛夷和他鸡同鸭讲,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在想别的。 比如小太子现在对她可能是贪图一时新鲜,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会被珍惜,这是千百年来实践得出的亘古不变的道理。她在想,他们这般厮磨的频率是不是太勤了点儿。 …… 融光将她抱回自己的寝殿。 烛火摇曳,两刻钟后少年从她裙裾处抬脸,辛夷溢出破碎哽咽,“殿下贵为凤凰族太子,每夜都想着旁人妻子,传出去未免会叫人不耻。” 少年舔她的时候,还不忘用言灵术逼问她,问她腰间的那个凤凰图腾是怎么来的。 跟凤凰族有什么关系? 辛夷的喘息断断续续, 哽咽也乱,“凤、凤凰山……” 她忽然停住了,咬紧唇瓣。 纤细柔软的腰身剧烈发着抖,像是已经不能承受更多,融光的脸上鼻梁都落了雨,他笑起来,原本浓黑的桃花眼染上愉悦,倒也不嫌脏,将艳丽薄唇边的雨水舔干净。 又把她从褥子间拖过来,低下头去,用唇舌仔细清理。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抗拒和龙族联姻,屡次拒绝旁的女子示好,却偏偏为她折尽颜面尊贵只为能有片刻厮磨? 融光趁着她不注意,探查她的识海记忆。 他看到少女穿着大红嫁衣珠钗满头,紧张地坐在榻边等着夫君掀盖头,他们还在龙凤烛下喝了合卺酒。玉荒给她亲手戴上了那枚狐狸玉坠,然后俯过身亲吻她的脸颊,少女收拢藕臂抱住他,用十根染着丹蔻的玉指羞赧又热情地去解他绶带,“夫君……” 他骤然用力,撞得辛夷“啊”了声,整个人像软烂的荷花,“我这张脸,姐姐喜不喜欢?” 她仰起脖颈,紧咬的红唇间溢出摇摇欲坠的哭意。 辛夷确凿体会到了什么叫勾引。 她不知道小凤凰从哪儿学来的法子,竟然每句话都叫她、叫她…… 他把湘妃色的衣袍垫在她身下,又用了艳丽的朱红绶带覆眼,就如同洞房成亲一般。 一边缓缓使力,一边揉捏她耳垂,“姐姐哭得好美,不妨再大声些,我喜欢听。” 第88章 带她离开 动静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辛夷嗓子是哑的,眼睛也是哭久之后的红肿,她咬着唇忍着颤抖和酸痛将他从身上踢开。几乎立刻有东西顺着她的膝盖往下流,说不出的粘腻。 几次? 她记不清了,但三四次总是应该有的。凤凰血很烫,别的地方也是,过程中有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眼前阵阵发白。 那种感觉不像是你情我愿的欢愉,更像是在故意发泄什么,明晃晃的告诉她,他在生气。 咫尺之遥,融光就那么跌坐在榻间轻喘,唇色很艳。 少年穿着湘妃色的寝衣,脸上的潮红未褪,衬着他秾丽乖巧的眉眼,给人一种很听话的错觉。 如果不是刚吃过一场教训,辛夷就真的信了。 身下的被褥早就被浸得泥泞不堪,她的衣裙也是,对方最初进来的时候连她腰间系带都没解开,那凶狠莽撞的样子像是生怕她中途清醒过来。 “姐姐,我好还是玉荒好?” “这两天不来看我,是因为也在跟那只狐狸如此这般么?” “生个凤凰蛋好不好?” “你骗骗我,本殿什么都能给你。” 窗棂被夜风吹来,案上烛影摇动,带来外头庭院里很浅的落花香气。 原本紧闭的帘帐被掀开,辛夷想拔足下榻,可惜还没等艰难地站起身来,就又被身后那人拖了回去。 “唔!!” 感受到猝然胀痛的那一瞬间,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毫无防备地受了几下,痛得秀眉越蹙越紧,呼吸也断断续续地急促起来,没过多久就掉了眼泪。终于在对方试图停下想要把她翻过来的时候,伸出粉嫩玉足踢在他的面门上。 少年没料到,被她踹得右颊偏过去,几缕秀丽的乌发散在锁骨上,竟有几分秀色可餐的味道。 于此同时那物事也滑了出去,辛夷咬着唇,睫羽轻颤地发出一声闷哼。 “姐姐。”他干净的眼眸湿润,声音有点委屈。 辛夷轻喘不定,早已经对那张脸的欺骗性免疫,想到他方才的种种恶劣,只觉得齿冷。 如果不是她心里对他也有些喜欢,那他如此压着她蛮来的做法,跟违背意愿的强迫有什么区别? 比起这种,她更喜欢会有服务意识的乖巧弟弟。 而不是过程中只想着自己发泄,完全不管她舒不舒服的小疯子。 融光似乎也知道她在恼怒,于是乖乖的没再过来抱她,只睁着那双泅红的桃花眼像只被抛弃的幼犬。 第129章 辛夷平复了数秒。 她低头,看到少年衣袍间依旧醒目的物事,知道他还没好。而且在她的目光中,那物事还在不断变得更加伟岸。 “……” “姐姐……”他的嗓音里透着祈求。 辛夷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像是被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接着脸色逐渐潮红,视线落在他轮廓秀丽的脸上,就连伤口细微撕裂的痛意都变成了莫名勾人的痒。 然后,她闭上眼睛,缓缓向对方坦白了自己的伤口。 …… 室内渐渐响起吞咽唾液,还有唇舌交缠的声音。 榻上少女的骨骼似乎打得很开,在这吞咽声中她偏过头,绵软无力地咬住了自己的皓腕。 * 翌日天色未亮,殿阁门“吱呀”打开。 辛夷还是撑着疲倦酸软的身子,回到了玉荒所在的住所。 途中路过水池的时候,她俯身看到自己异常潮红的脸,掬了捧凉水打在自己脸上。 然后伸手拿掉了衣裙上的一根赤红凤凰羽毛,原本物理降温过的脸又有些升温,脑子里抑制不住的想起不久前发生过的画面场景。 小凤凰还是第一次在床笫间控制不住现了本体,虽然刚开始有些吃不消,但后面竟也慢慢习惯了。 不过过程中,她还是无意识抓掉了对方几根凤凰羽毛,凤羽上面沾染的血蹭在她身上,激得他不顾她挣扎一点点吻去。 打住,不能再想了。 辛夷脚步路过玉荒门前,刻意放轻了,朝着旁边的偏殿走去。虽然这种感觉有些诡异,但她真有一种鬼混回来怕碰见原配的心虚感。 但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这个规律向来如此。 辛夷推开门的那一刹,手指僵硬,视线就那么无可避免地对上了案边等待的青年。 “娘子厮混回来了?”青年眸中带着点儿笑,还是那副温润华贵的模样,只不过却听得她胳膊上的汗毛微微竖起。 见她咬唇不答,一副羞愧不安神色,竟是就这样默认的意思,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了。 玉荒的心一点点冷下去,他原本以为自己并不在意的。 没有真心,当然也不会嫉妒。 但此刻望着少女那张妩媚温柔的脸,他心底竟然滋生出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妒恨。就好像原本完完整整属于他的东西,忽然被旁人抢走了,还打上对方的烙印。 烛火噼啪两声,冷风乍起。 辛夷还站在原地装柔弱发呆,忽然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个满是檀香的怀抱。她腰上缠着一条雪白华丽的狐狸尾巴,其余的几条则在她脸颊两边款款摆动,加上这个近乎埋胸的姿势,她真是动也不敢动。 “娘子可还是完璧之身?”他故意问。 辛夷浑噩地想:早就不是了。 但听到这话,她还是做出瑟缩难堪的模样,两道雪肩伏在他怀里细弱地发着颤,“对不起。” 玉荒一滞,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缓缓抚上那张遍布泪意的小脸,“为什么说对不起?” “因为……” “因为我好像,也喜欢上别人了。” 既然他都能私藏龙族公主的小像,那她礼尚往来,和凤凰族的小太子双修,应该也不算多过分吧? 当然,这话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辛夷以为会听到他生气、或者是愤怒的指控,没想到竟然听到低柔笑声。 眼角的泪被舔掉了,接着是脸颊、鼻梁,最后停在嫣红唇畔,“这算是对我的报复?” 辛夷不说话,小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失魂落魄。 忽然间,她感觉自己的裙裳系带正在被一点点抽开,紧接着挣扎身子就要从他膝上下来。 “不行!” 狐狸尾巴顺着她的小衣缠进去,游移向上,眼看着就要抚弄上她被咬破红肿的地方,辛夷被那毛茸茸的触感刺激得呜咽一声,然后想也不想的,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让所有旖旎氛围都消散。 也就是这个时候,玉荒望进她羞愤 含泪的眼睛,竟然发觉自己有点儿心痛。 他望着面前的妻子,良久才说出那句,“这段时日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娘子以后也不许再提,明天我们就离开摩罗族。” “不……” 少女刚想反驳,结果话还没说出口眼眸就像被蛊惑来似的闪过一道幽光,眼神也慢慢木下来,最后竟然只会顺着他的话乖顺点头,“好,离开摩罗族。” * 远处芳树成林,天高云淡。 屋檐底下停着几只云雀在啼叫,水阁之中,济慈正在引灵泉为融光洗涤经脉。 少年眉间的凤凰印逐渐明显,清晰滚烫,似乎有浓稠岩浆在流淌。 靠近他周遭的空气也开始变得异常灼热,很快,水阁旁边的芳树就枯倒了一大片。 济慈看得心惊。 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少年睁开了眼睛,原本漆黑的桃花眼显出几分不正常的癫狂猩红,不过很快就被强压下去恢复清醒。 “你觉得怎么样?” 几乎询问的话音刚落,融光就俯身呕出一口鲜血,他定定瞧着自己掌心裂纹,知道自己离涅槃恐怕不过半刻时间。 若是涅槃失败,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机会见到辛夷了。 于是济慈还没反应过来,更没等到回答,就见少年的湘妃色衣袍燃烧起来,随后化作了一只赤红的凤凰朝远处嘶鸣着飞去。 他惊愕起身,才发现那是玉荒住所的方向,也是那个少女的。 天幕仿佛霞烧,有细碎的流火不断坠落。 一辆疾驰中的青鸟车撵正朝着摩罗族的边界而去,忽然间,凤凰的嘶鸣声越来越近,带着惶急怒意和焦灼。 玉荒能感觉到坐在怀中的少女动了动身子,不过表情还是乖的。 墨色长发泠泠披散,他摸了摸妻子柔丽脸颊,笑意懒倦雍容,偏生嗓音中透着些幽微冷意,“小辛夷就是会给我找麻烦,为夫本来是想不计前嫌的。” 青年主动掀开车撵的垂帘,捏着她的下巴去看那只盘旋不止的小凤凰,“看到了么?他不想你离开。” 少女眼神茫然,望着那只漂亮的凤凰。 许是不满她看得有点儿久,捏在她下颌的指骨倏然用力,疼得她秀眉蹙起,眼底也跟着浮出一层浅浅水光。 玉荒从身后抱住少女,执起她的手塞进弓弩,接着耳鬓厮磨般地贴去颈侧,“娘子,你听过后羿射金乌的故事么?” 怀里的少女手在抖,抖得不得了。 但他握稳了,箭镞对准那只赤红火团一样的凤凰,像是引诱,又像是鼓励道,“射中他,我就带你离开。” 凤凰听懂了,盘旋哀鸣一声。 但仍旧不惧危险地朝她靠近,似乎是想从车撵里叼她出去,尽管靠近时带来的罡风灼热,却小心翼翼地没有溅到车撵半点儿火星。 忽然,箭镞穿过。 “咻——”的刺破耳膜,径直没入了远处嘶鸣着的凤凰身体中,带起狂风,以及毫不犹豫的狠意。 无比精准。 无比沉稳。 凤凰涅槃,九死一生。 车撵帘帐落下之前,少女浑身冰冷,愣愣看着那只漂亮的小凤凰燃烧成赤霞往下陨坠。 第89章 真是狠心啊 秘境里又开始下雪了,飘飘洒洒的。 很快压断山洞外的神树枯枝,发出“噼啪”轻响,仿佛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不堪重负一样。 辛夷从梦里惊醒。 她再次梦到自己一个多月前,被玉荒用媚术蛊惑控制着,将浸透灵力的箭镞射进那只盘旋不止的小凤凰心脏。然后眼睁睁看着它在自己面前陨坠,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梦里头她张不开嘴呼救,梦醒了也只有冷汗涔涔。 此刻就那么抱着膝盖坐在石床上发呆,眼尾泅开一片薄红,就连手脚都是冷的。 这段时间以来,系统也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 于是看她这副表情,出声安慰道,“宿主可是又梦见离开那日的场景了?反派没那么容易死,你那一箭不仅没有杀掉他,反而催化了他渡劫涅槃的动力,等从这个秘境出去,宿主找到机会跟融光好好解释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它以为辛夷在担心自己的攻略任务。 因为自从进入小世界以来,它就在不断提醒宿主这里只是虚拟世界,不要投入太多感情,而宿主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只是等了很久也听不到她回答,心里不免有些纳闷儿,问道,“宿主,你还好吗?” 辛夷说不出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好不好。 但是心脏处持续发闷,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莫名迟缓起来,很久才哑着嗓子说了句,“不止是离开那天……我还梦到了前几个小世界的景象,好的,坏的,还有他们得知被抛弃之后流泪的样子。” 本来那些东西被她压得死死的。 第130章 她也根本不打算回头看,反正做完了任务她就会回到现实世界,跟攻略过的反派再也没有丝毫瓜葛。但或许是因为那被迫射出的一箭,让她没办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她或许还有退路,但反派没有。 每个小世界都是如此。那种累积起来的愧疚和情愫不断冲击辛夷,让她哪怕明知道这是虚拟世界,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也没办法再压抑难过的情绪。 这么久以来,她从没询问过关于反派的真正结局。 好像只要不问,就可以省略掉那些不必要的愧疚,然后快速投入到下个副本的进程之中。 系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稳。 但它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在她耳边努力画饼,“宿主再坚持坚持,等到走完攻略任务,你就可以彻底脱离这个世界了。” 辛夷:“他呢?” 系统:“谁?” 辛夷:“融光。如果我做完任务离开……他会怎么样?” 系统:“他会变成一堆数据。” 山洞外夜雪纷纷,除了枯枝折断的声音,就是她的呼吸声,寒夜之中显得分外寂静。 系统沉默片刻:“宿主,你哭了?” “没有。” 系统:“……” 嘴硬,明明就是有。 一人一系统沉默了很久,等到快天亮的时候辛夷才平复好情绪。 她擦擦颊边的残泪,勾起点儿笑,然后自嘲似的低低叹息了声,“果然,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环境里待久了,就连神经都会变得格外脆弱。” 系统无意戳穿她的伪装,宿主的嘴硬程度,它刚刚已经见识过了。 而且她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省得自讨苦吃。 辛夷从石床上下来,远处群山皑皑,她披着衣裳坐在洞口处赏了会儿雪。 然后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念融光。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相比于秘境外面的世界,这里的时间流速其实很快,大概是秘境里面一天,外面一年。 但尽管如此,无人作伴的情况下还是很枯燥。 辛夷想到这点就恨得牙痒痒。 如果不是玉荒那只死狐狸对她使用媚术,蛊惑她伤了融光不算,还把她带入自己闭关修炼的秘境之中,她现在估计还陪在小凤凰身边开开心心地做任务,哪儿用得着在此处吃这种苦头!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最初清醒过来之后,给玉荒的那一刀太轻了。 她就应该下手再利落一点儿,最好把他捅个对穿。 彼时的玉荒却也不躲,像是故意给她泄愤似的,捂着伤口对她笑。 说出的话却透着几分自我哀怜,“当日那种情况,如果我想带你离开,定然免不了要和融光起冲突。我们之中必定会有人受伤,不是我就是他,如果换成小凤凰伤我,娘子会不会也像现在这般生气?” 话落无声,辛夷没有应答。 玉荒瞧了她一会儿,眉眼逐渐黯淡,到底是有些落寞地叹息,“真是狠心啊。” 辛夷懒得再演,直接戳破两人的关系。 沾了血的匕首被她扔到石案上,发出“当啷”声响,她的视线不躲不避,云淡风轻得没有一点儿愧疚,“当初大人之所以愿意和我结为道侣,恐怕也不是因为喜欢吧?因为狐族与凤凰族之间的宿怨纠葛,也因为我是凤凰山的山神,所以为了彻底留下灵脉,也为了拉拢利用,才会选择与我结为道侣。” “夫妻那么多年,若是大人心里真的有我,怎么会私藏亦棠的小像?” “这次也是一样,固执留在摩罗族,难道不是因为察觉了我和融光的情愫,怕我在选择中更偏向凤凰族么?” 玉荒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直白,愣了两秒。 然后听到她继续道,“以前忍着不说是因为喜欢大人,现在不是了,等出去这个秘境之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毕竟,长老大人也不想看到枕边的妻子心里总惦念着别人罢?” 那次之后,辛夷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冷淡。 既然已经说开了,索性就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只不过“失去后才想着珍惜”好像是男人的通病劣根性,放在玉荒身上竟也奏效。因为她敏锐感觉到,对方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与痴缠,那是男人对女人的好奇欲。 辛夷对此没什么反应。 她只想尽快从秘境里出去,然后去凤凰族找到融光,和他解释清楚,至于解释清楚之后要做什么……她暂时还有点儿迷茫。 玉荒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醒过来,倚在榻上神情缱绻地把玩她垂落身后的乌发。 又被辛夷淡然避开,经历过之前那次,她有些丧失陪他继续做戏的兴致了。 他们就这么在小洞天中度过了一百多天,外面的世界度日如年,换算下来就是一百多年。 终于在辛夷枯燥得已经快要忍无可忍之时,秘境打开了,她有些恍惚地踏足到外面,呼吸着小洞天外的空气。 第90章 她想回家了 辛夷没跟玉荒回狐族。 天色尚早,远空晴朗,流风吹得车撵上的流苏来回晃荡,她坐在其中时不时的挑开帘帐往外瞧,心里估算着离凤凰族的地界到底还有多远。 不一会儿,探出去的手再次放下,辛夷低下头,跟着收回眺望的视线。 这只青鸟没有偷懒,跑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照这个速度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凤凰族。 只不过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她心里反而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对她来说不过是三个多月的时光,但对融光而言,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当初离开得那么……连半句解释都没有,他会不会还在记恨她? 本来她想借助系统这个金手指,做个弊的。 结果系统那边可能也是因为卡了太久,所以出了点儿故障,竟然不能立刻检测出融光当前的好感度。或许只有等见到攻略对象本人,才能慢慢修复过来。 她有些走神,捧着脸开始胡思乱想。 终于,这辆青鸟车撵在带着她疾驰了数个时辰之后,朝着下面的灵域降落,并且稳当停在了凤凰族的边界前。 辛夷算是幸运,她正巧赶上了传说中凤凰族太子的生辰宴。 除了她之外,入口处还停了许多华丽气派的车撵,仆从婢女如云,还带着数不清的名贵贺礼,看上去比她像样多了。 辛夷看着那流水一样的贺礼,忍不住心中诧异。 区区一百多年没见,小凤凰竟然已经混得这么好了吗?看上去这些宾客们都格外郑重,似乎巴不得借机和他攀上关系,就算是他的亲舅舅玄隐,也不见得有这种待遇吧? 既然这么风光得意,会不会早把她这个“错误插曲”给抛之脑后了? 毕竟,她先前的做法和话本子里那些欺骗感情的坏女人,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紧张归紧张,很快她就发现了另一件棘手的事。 那就是这些乘着飞鸾车撵来此的宾客,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每个人身上都有请柬。而像她这种叫不出名号又没有请柬的小罗喽,自然是要被拦在外面,不准入内。 或许。 可以从哪个修士身上顺个请柬。 辛夷站在一辆三足金乌的车撵旁边,偷偷打量,思考着自己等会儿要怎么蒙混过关的混进去。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来,肩头忽然一沉,有人从后面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带着浓重的酒气,她抬头,盯了来人数秒,可以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不知道是哪家的神使或者公子,竟然在宴席开始前便喝醉了。 辛夷想了想,干脆将计就计,接着唇边噙了甜笑,伸出手去装作侍女扶着他往前走,“这边,公子小心脚下。” 进来之后,结界处弥漫的云雾终于散开。 辛夷跟着其他人一路往前走,眼睛还充满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这才发现凤凰族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华丽开阔。 等到路过一大片火红的凤凰花树,穿过数座石桥、还有鳐鱼出没的琉璃池,才终于来到了这次宴席的宫殿所在。 她几乎扛了醉汉一路,累得肩头发酸,有些直不起腰来,但还是咬牙扶着对方在席间落座,自己则挑了一个方便窥探的位置坐好。 很好,马上就能见到融光了。 她有点儿好奇一百多年过去,小凤凰到底变成什么样了?是更温柔持重了,还是脾气更差甚至喜怒无常?当然,她希望不要是后者。 许是感觉到她的冷落,旁边喝醉酒的公子哥开始不悦的嘟囔起来,醉醺醺地伸手抓她的胳膊,“你……你坐那么远做什么?等会儿怎么,怎么侍候本公子?” 他长相还算俊朗,华服贵重,只不过此刻身上混着浓重酒气,再加上蛮横粗鲁的动作,多少还是有点儿招嫌。 辛夷看在他将自己带进来的份儿上,并不打算跟他过多计较。 第131章 一边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一边敷衍地安抚,“规矩如此,这是凤凰族的地界,主子和婢女不能挨得太近。”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是浅荷,还是春杏?怎么今天这般好看?” 辛夷听得嘴角抽搐,“奴婢是春杏。公子喝醉了,自然看谁都觉得好看。” 就在他们断断续续的拉扯中,宴席开始了。 只不过辛夷左右环顾,却并没有看到融光的身影,难道今次的生辰宴他自己竟然不出现? 她心里有点儿着急,犹豫着是应该立刻起身离开,还是耐心等待下去。 还没纠结出个结果,就听到耳边旁人的窃窃私语,“没想到这凤凰族的小太子,看上去那般年轻不谙世事,骨子里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啧,估计玄隐自己也没想到,最终会死在羽翼未丰的亲侄子手里吧。” “说明看人不能只看脸,狼崽子最喜欢伪装成兔子,不过融光殿下能带领凤凰族找到新的灵泉灵脉,说明他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那是,要不然当初怎么能涅槃成功……” 辛夷装作漫不经心,左一耳朵右一耳朵的听着,将这一百多年里发生过的大事小事拼凑出了一个基本轮廓。 原来玄隐早就被他除掉了。 据说死得特别惨。还有玄隐身边的亲信侍从,那晚的天边透着赤色,台阶上的血三天都没流干。所以现在凤凰族的人没有人不惧怕太子殿下,也没有人不服他。 听闻他最讨厌背叛,对背叛的人绝不手软。 辛夷:“……” 就在这个时候,席间的低声议论戛然而止。 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也跟着望向同一个方向,辛夷也反应慢半拍的望过去,然后愣住。 她看到了一百多年后的融光。 少年的眉眼似乎长开了点儿,桃花眼漆黑,但仍旧精致,气质更加沉稳了,从前喜欢穿的湘妃色衣袍换成了玄色滚边。艳丽,泛着幽幽冷意。 水亭上风声拂动,带起竹林的簌簌声响。 她捏紧有些汗湿的掌心,咬着唇瓣,自己都没察觉到目光中带了些缠绵眷恋的意味。 本来就很想他了,现在见到了,仿佛更想。就好像原本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愫,忽然窥见光亮开始冒泡,完全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注视的时间太久,辛夷看到居于首座的那个少年抬眸,停下手中酒盏,状似无意地朝着她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接着身形有片刻僵滞,握住酒盏的指骨泛白,但很快又淡然移开视线,脸上的表情也恢复自然,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现。 早在感知到对方视线的瞬间,辛夷就抬起脸,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就连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都快跳出来。 然后她发现好像是隔得太远了,那个人竟然没有认出她来?她所期待的重逢场面并没有发生,周围平静得过分,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辛夷有些茫然。 她甚至想过融光会不会因为记恨她,见到她第一面就想杀了她?所以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但对方视线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就漠然移开了。 这让她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失落。 话本子里不是都说,男主对于心爱的女人化成灰都能认出来吗?怎么他连她的正脸都认不出? “系统,你说他方才是不是没有看到我?” “可能吧……”其实它也不确定。 按理说神族的五感都是最顶级的,远远高于普通修士,不至于连人都看不清楚,除非,他根本不在意宿主了。 过了一会儿,有几个姿容貌美的女子过来。 袅袅娜娜地带着一阵香风飘过,然后落座在融光旁边,其中一个还拈了颗葡萄,亲昵妩媚地喂到他唇边。席间再次响起窃窃私语,说这好像是太子殿下的姬妾。 辛夷原本是不相信的。 直到少年低头,张唇吃下了那颗喂过去的葡萄,还没什么表情的摸了摸女子的脸,像是奖励。 殊不知这些姬妾都是玄隐没死的时候,特意挑选送到融光身边的美人。 表面说起来是服侍小殿下,陪他消遣解闷儿,实际上是玄隐在他身边安插了几双自己的眼睛。 玄隐本来就对融光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挑选美人的时候自然也藏着恶趣味。 里面几乎都是被他宠幸过的,甚至有一个是他爱妾,陪伴在他身边很多年。还恬不知耻的说如果不是他们两个有舅甥间的血缘关系,他可舍不得割爱。 融光没拒绝,他将计就计。 反过来利用这些眼线,给玄隐一步步设下陷阱,最终蛰伏隐忍的小狼崽子终于嗅到血腥味儿,将猎物撕了个粉碎。 但自从玄隐死后,融光再没有跟她们逢场作戏过,能留她们一条性命已经是偶然。 那些姬妾时时在想:太子殿下究竟是真的心软,还是暂时忘了?或者等到想起来了,就随便哪个大晴天提出去杀掉?毕竟,他对自己的亲舅舅都残忍至极。 今次太子殿下生辰宴,竟然又将她们传唤过来,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个贴近了喂葡萄的姬妾,此刻更是脸蛋微红,快要被殿下的小意温存给迷得心花怒放。 众所周知,小太子可是六界第一的好颜色,做他身边的美人姬妾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事。而且她眼睛尖,上次隔着水池寝衣隐约瞟了一眼,确定小殿下那物事比起他伟岸阴沉的舅父来可是丝毫不差。 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她懂,既然玄隐已经死了,她就该好好把握住太子殿下,多博些宠爱,以后的日子自然好过。 辛夷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但她胸腔处特别堵得慌,很想冲过去骂他一顿,但又知道自己理亏。就算真的要生气,融光也是最该生气的那个。 正当她烦闷之际,席间的那个喝得烂醉的公子竟然开始动手动脚。似乎真把她当成了身边的暖床婢女,竟然要她嘴对嘴的给他喂酒,俗称“美人酒”。 辛夷当然不肯。 一把将他倾过来的身子推倒,随即杯盏酒水洒落一地,闹出好大的动静,搞得融光也看过来。 她更委屈了。 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望向他,眼睛周围迅速泛红了一圈,没多时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融光……” 然而那双桃花眼,却不带丝毫感情的从她面上扫过,刺得辛夷心底一痛。 她第一次生出了逃避的情绪,她想回家了。 第91章 恭喜宿主攻略结束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席间死寂。 似乎隐约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只有那个被狠狠推倒在桌案旁边的醉酒公子,借着酒意,又要来抓她。 这次辛夷没躲。 她神情黯然地垂下睫羽,形容可怜,颇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然后在即将被对方拽入怀中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凄厉惨叫,醉酒的公子捂着被玉筷刺穿的掌心叫得撕心裂肺,酒意都清醒了一半。 正要发怒,待抬头看见居于首座的少年后,又强忍下痛意冷汗浸湿衣衫。 融光正没什么表情的望着他,或者说,望着他们两个。 漆黑的桃花眼里,都是山雨欲来的阴霾。可他根本不记得,或者说是并不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凤凰族的太子殿下。 辛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朝她走来的艳丽少年死死攥住胳膊,半拖半拽地带离了宴席。 融光对待她的力度非常粗鲁,有点儿泄愤的意思,辛夷感觉自己胳膊都快被他扯掉了。 但她没说话,没挣扎,也没反抗,就那么闷着头随着他往前走,直到殿门被关上,“砰!”的一声,面前人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有点儿疼。 她无措站在空荡荡的殿里,低头揉了揉胳膊。 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只是嗫喏地说了句,“当初那一箭,并不是我本意……是玉荒对我使了媚术。” 她吸了吸泛酸的鼻子,仍旧没有抬头,“然后他就顺势把我带进了闭关的小洞天,这一百多年来,我很想你,所以,刚能从小洞天离开就过来找你了。” 融光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冷漠,听完之后,讽刺地扯了扯唇,“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么?” “是真的。” 辛夷试着鼓起勇气,上前拉住他的手。以为自己只要像以前那样抱住少年脖颈坐在他膝上,软软的叫他的名字再流几滴眼泪,他就会哪怕恨得要死也愿意原谅她了。 谁知道刚要握住对方,小指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楚,似乎要将她的手指捏碎成齑粉。 辛夷本能痛呼挣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然后不可置信地苍白了脸色。 “这就觉得疼了?” 融光阴戾着脸逼近她,将她猛然抵在身后的窗棂上,发出“咣当”一声好大的闷响。 第132章 接着狠狠扳过少女下颌不许她躲避,伸手扯开自己衣襟,露出那块儿狰狞丑陋的疤痕,笑中带着血腥味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看清楚没?我心脏这一箭,是你留下的。” 辛夷推拒的动作瞬间僵住,真就乖乖地被他抱着,一双杏眼迅速泛红,她菱唇翕动几下,伸手去碰那道旧伤,“……对不起。” 似乎说了这句话,就能减轻心底的愧疚。 融光攥住她抚触在伤疤处的手指,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周身气息也逐渐冰冷,“你知道我这一百多年都在做什么吗?” “我在等你。” “你果然又回来找我了。” 他忽然讽笑着开口,像是早在意料之中,脸上却并没有丝毫动容温情之色,“这次我应该叫你什么,嫂嫂,还是师娘?” 这句话似乎带着阴渗渗的冷风,卷起尘埃,带出那些被埋藏了许久的前尘往事。 尤其是那些剪不断理不清,本应只有辛夷一个人记得的事。 辛夷愣愣望着他,忽然如坠冰窟。 怎么会?他怎么会?! 面前的少年窥见她神情,眸中闪过一丝类似自虐的痛色,呼吸也变得急促,“我猜得没错,你也有那些记忆。否则不会每次都处心积虑的接近我,然后又在我像狗一样献出真心的时候,把我甩掉。” “辛夷。”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介入我的轮回?” 融光的眼睛无比黑沉,盯着她如同盯紧一个猎物。那些令他不断陷入梦魇、万分痛苦的东西,眼看着就要浮出水面。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死心地等待 她的确认。 辛夷近乎失语,望着他,身体发沉,耳畔一遍遍回响着他刚才说过的话。 她没想到融光会把前几世的记忆全都想起来,还是在这种时刻。喉咙干涩半天,知道自己辩解不清,索性闭了闭眼睛选择默认,“我能问问吗,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涅槃之后。”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射过来的那一箭,没能杀死我?”融光摸了摸她苍白的小脸,似是怜惜,“其实很准,心脏被箭镞贯穿的感觉,我现在都记得。” 辛夷能感觉到融光的恨意。他或许正在思考日后如何折磨她,好报复她曾经做过的那些“坏事”。 她还想完成任务,于是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垂死挣扎地为自己辩解,“不管我是什么人,起码……我没有想过要你性命,每一次都没有。我希望你就算离开我,也能好好活着。” 她只是想完成攻略任务,早日结束回家。 至于别的,对她来说都可以舍弃,包括反派所谓的真心。但只有一点她没有撒谎,那就是希望对方能好好活下去。 融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凶狠瞪着她,眼底的郁色快要将人淹没。 攥住她的手指,覆住自己的眉心,识海里封存的那些记忆便开始断断续续的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刚开始辛夷只是僵硬。到了最后,她一张小脸血色尽失,褪至苍白,如果没有身后窗棂的支撑几乎要瘫软下来。 耳边听到少年一字一句的质问,“这就是你说的,没想过要我性命?将别人的整颗心都挖走,只留下副空荡荡的躯壳,还说希望他好好活着……” “辛夷。” “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么?” * 融光将她锁在殿里,结界设了一层又一层。 看样子在彻底想清楚之前,是不打算轻易放她离开的。 她难得乖巧。 没有再用娇弱的眼泪来博取心软,也没再试图解释什么,只是偶尔会在夜里梦到窥见过的反派结局,然后冷汗涔涔地从睡梦中醒来。 沈如芥的毒酒,谢漱的胭脂蛊……还有微生澜遍尝寂寞的那两百年。 她好像真的没办法,再把他们看做虚拟世界里需要被攻略的反派角色了。 大概心底的情愫克制积压得太久,此刻汹涌溢出,反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兀自在黑暗里抱膝坐了一会儿,纱帐微动,垂落的青丝掩于身后,衬得她身子愈发纤瘦,“系统,如果我想回家,不想继续攻略了会怎么样?” 系统似乎犹豫,但还是据实以告,“那你最后这个小世界的积分会清零,不管最终反派对你的好感度有多少,都不会计入最终统筹。” “而且,这次时空局的优秀员工评估,你肯定没资格报选了。” 辛夷点点头,觉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可以了。 她觉得自己跟融光走到这里就挺好的了,再继续下去反而会有很多麻烦,而且他已经记起从前的种种,不可能再跟她心无芥蒂的相处。所以这次反派的好感度她拿不到,也不准备再拿了。 “就这两天吧。” 她说,“等我想好怎么跟他告别,我们就结束攻略,从副本里离开。” “宿主想好了?” “嗯,想好了。” 这一夜依旧很安静,连殿外的风声都岑寂。 或许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辛夷反而睡得很好,没有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充满血腥气的噩梦。 翌日下午,融光冒雨来到殿中。 见到的就是梳洗打扮之后,坐在书案前等他的少女,她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很巧,他也是。 融光先开口,“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么?”他静静站着,看上去好像可以接受任何听起来荒诞离奇的事。 因为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有什么样的灵魂可以跳出天道之外,如此反复地脱离秩序。每次都能在不同的轮回中精准找到他,对他做出相似的事情,抛弃、死亡、离开。 然后再次重逢。 所以他这一百多年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她回来。 果然。 她真的回来了。 辛夷本来就打算坦白,但没想到他会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自己猜到这一点。 于是脸上的表情先是微微怔愣了一下,然后望着他,很轻地点了点头,“是……你可以当做,我是来自异世的灵魂。提前知道你的命格,为了早点回家,才每次都找机会接近你。” 自从进入副本世界以来,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什么伪装都没有。 随便他看破,随便他指责,如果想恨也可以,只要他在自己离开之后能好过一点。 系统昨天告诉她:就算她离开了这个副本,建模数据也不会立刻销毁。 也就是说,他至少还可以待到这个世界结束,玄隐死了,他的威胁没有了,作为凤凰族的太子殿下,他应当可以有很快乐恣意的一生。 辛夷垂下眼睛,不知为何心脏有点儿酸疼。 她又想起了上个小世界里,微生澜等待她元神转世的两百多年,他就是那么看着转世的阿莹成亲生子,和旁人恩爱到老的。 于是捋了捋头脑中的思路,继续开口,“我很快就要离开了,这次是真正的离开……”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狠狠掐住下颌,抬起来,气息逼近。 辛夷望进那双恨意扭曲的眼睛,听到少年努力压抑情绪,咬牙质问,“所以这么多次利用,你对我有过半点真心么?哪怕只是一次,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辛夷愣住,然后柔柔笑了。 粉嫩的菱唇弯起,被质问也没有畏惧躲开,反而就这这个姿势攀住他的脖颈,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在他唇上辗转,“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融光。” “可我恨你。”他道。 辛夷想说没关系,恨就恨好了。 反正他们两个不会有以后,如果恨意能消解他的痛苦,支撑他渡过漫长仙途,那么不妨更恨她一点。 然而下一秒,少年的眼泪滴落下来,猝不及防砸在她发颤薄白的眼皮上。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系统久违的提示音,“叮咚~恭喜宿主!融光好感度100%达成!!” “检测到融光好感度100+!” “检测到融光好感度100+++++……”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融光就将她狠狠推开。 闭上眼睛平息了几秒情绪,然后重新睁开眼睛,将案上一小杯血液似的东西递给她,“不是说喜欢我?把这个喝了,我就相信。” 辛夷看着那诡异的液体沉默,直觉告诉她,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既然已经准备离开,就算今天是杯毒酒,她也得闷头喝了。 喝下去会怎样?肠穿肚烂,还是七窍流血? 于是将唇抵在酒樽边上,仰头,感受着腥甜的味道划过喉咙,带来阵阵灼热的刺痛。 但等了很久,想象中的凄惨场景也没有发生,反而是融光痛哼一声,撑着桌案闷笑起来,唇边溢出殷红的大片血污,“你刚才喝下去的,是凤凰的心头血。” “血誓既 第133章 成,阵法既结。” “就算异世的灵魂,也再找不到回家的归途,你只能陪在我身边,到死。” 辛夷手脚僵硬,她没想到融光会偏执成这样。 但……或许只是对方气极了,在故意说胡话来威胁她也说不定。 直到少年离开禁殿,她让系统带自己剥离副本,结果尝试好几次下来都是失败,这才醒悟融光刚才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 一人一系统同时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系统顶不住,先开口说,“这样不行的,副本结束的指令已经发出,他这样强行困住你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候不仅他危险,现实中你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那应该怎么办?” “找到突破点,想办法破除禁锢。”系统道。 虽然不知道反派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应该想到了什么禁锢灵魂的上古秘法,甚至不惜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就算宿主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或者游魂,也再也不能轻易离开他。 这阵法透着狠戾邪气。 就连系统都一时没办法,除非……除非她想办法亲手杀了设阵之人,或许可以扭转局面。 但这是下下策。 最好融光可以自愿解开。 辛夷过了几天煎熬的日子,她的精神开始越来越不好,严重的时候甚至开始头疼。 系统说这是天道与主系统相互博弈的反噬,如果继续下去,她只会越来越痛苦,直到这抹来自异世的灵魂被完全绞杀。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就算被强行禁锢,也早晚会消亡。 融光来过两三次。 每次都是在深夜,等到殿里吹熄了蜡烛,趁着她睡着的时候过来,或许是害怕看到她清醒的时候会流露出厌恶的眼神。 但他逆天而行的做法也开始遭到反噬,比如时不时的呕血。偶尔辛夷被抱在怀里,迷糊挣扎间,能感受到他身上腥甜的血腥味儿。 她不能再这么继续放任下去。 他们之间,必须要有个斩断纠缠的结果。 所以等到融光再次过来的时候,她将整张小脸埋进他胸膛,语调绵软哽咽,透着祈求,“我疼……最近总是头很疼,身上的骨头也开始疼。” 她仰起脸,苍白颊边都是泪痕,“融光,这样下去不行的,难道你要看着我死在你怀里么?” 这是苦肉计。 她在赌他的心软。 少年抱住她的手臂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他才痛苦地闭上眼睛,喑哑着嗓子说了句,“你知道我会妥协,对不对?” 辛夷不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然后没过多久就被推开,他痛苦喘息着远离一些,用那种爱恨交织的复杂眼神凝住她。 狂乱的夜风吹开窗棂,带得庭院里的竹枝簌簌作响,夜色沁出诡异的红色,不知何时天边已经赤霞一片。 周围的气流悄然发生转变,强大的威压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融光……” 她望着少年骤然煞白的俊脸,还有失去血色的嘴唇,隐隐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可身体却分毫都动弹不了,只能看融光唇边溢出的血线越聚越多,直到浸透衣袍前襟。 “别怕,这是在解开血誓。” 辛夷不知道他要么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只是本能觉得恐惧,想要阻止他继续下去。 可惜指尖像灌了千斤泥浆,连抬起来都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躯体被一道道罡风贯穿,最后完全浸泡在血色里。 眼前都是血色,整个世界都是。 她喊不出声,红唇嗫喏着,脑海中却浮现出很多人的结局,沈如芥的、谢漱的、微生澜的……最后是她面前的融光。 少年穿着初见时的湘妃色衣袍,眉眼还是那样好看,艳丽纯然,像个小菩萨。 “辛夷……”他嗓音很轻,透着释然,轻得她快要听不到,“这次是我先抛弃你的。” “别再哭了,我放你回家。” 万籁俱寂,意识彻底剥离的那一刻,有大片大片的白光涌入。 她的灵魂仿佛不受控制地漂浮在半空中,风声撕裂,听到系统提示音在耳边模糊响起,“叮咚叮咚~主系统已连接!!” “第四副本准备剥离。” “叮咚~恭喜宿主攻略结束!!” 第92章 【番外】招桃花 时空局,办公区。 空调风吹得凉爽舒适,时不时有噼啪两下的键盘声响起,很快又归于平静。 电脑旁边除了多肉盆栽之外,还有一杯被喝掉大半的冰美式,里面的冰块化得几乎没有了,杯壁上凝出的水雾变成细小水流落在桌面上。 电脑屏幕还亮着,鼠标放在左手间,女孩儿乌黑秀丽的脑袋埋在抱枕里,显然是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进来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的经过她身边,停住。 然后爱怜的伸出手推了推女孩儿肩膀,将她从困倦中吵醒,“我都午饭吃完了,你怎么还在睡?小辛夷,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非洲挖煤了?” 秦韫和辛夷做了两年多的同事,虽然她平时负责祸水组的相关工作,但却很喜欢这个隔壁组的小妹妹,偶尔私底下聚餐也会喊着她一起。 只不过自从一个多月前,辛夷结束了攻略任务,从副本世界里回来之后,状态就十分不对劲。 像是被霜打了的嫩柳条一样,把自己搞得很憔悴不说,整个人也迅速消瘦。 就算特意在眼下多扑了两层粉,秦韫也经常能看出她前天晚上肯定又躲在被子里哭过一场,怎么说呢,就很像恋爱后的戒断反应。 秦韫不是没给过她建议,按理说这张脸很招桃花的,随便出去泡个吧就有新鲜帅哥围上来,犯不着吃感情的苦。 但话又说回来,感情这回事谁又说得准呢? 辛夷困得不行,被柔软的力道推了好几下,才慢慢醒转过来。 抬眼就看到秦韫站在她旁边,脸上带着点儿同情,语气也挺轻柔,“你没事吧?” 她揉揉脸,慢半拍的摇了摇头,“没事。” 不过她这段时间的状态确实很不好,而具体的原因辛夷也不愿意跟别人解释,所以被误会、被怜悯,都是正常的。 她也没想过,原来情感抑制剂失效之后会那么难受,好像心脏被人挖空了一块儿。 她不愿意也不敢承认,自己竟然真的爱上了副本中的虚拟角色,所以找了很多方法分散注意力,包括但不限于市面上的各种恋爱游戏、尝试网恋、甚至答应追求者的约饭。 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 后续的副作用就是恍神、失眠。辛夷甚至考虑要不要给自己找个心理医生,或许有人倾诉一下,能缓解一下她的莫名情绪。 但这种想法截止在昨天下午的六点零九分,尽数化作泡影,那张躺在她抽屉里好几天的心理咨询卡,被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想到这里,她有点儿失神。 秦韫以为她还在不开心,所以没有多问,只留下一块儿小蛋糕在她的工位上,安慰两句,然后就踩着高跟鞋曼妙地离开了。 时空局的工作很轻松。 如果没有额外任务的情况下,他们每天的工作量其实很小,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用来摸鱼。辛夷也不例外,她吃掉那块儿小蛋糕补充能量,然后习惯地点进去电脑桌面上,陪伴了她一个多月的恋爱游戏。 接着粗略计算下她这段时间氪金的金额,算着算着,就忍不住开始肉疼。 不过还好,之前的副本任务她赚了很多,现在差不多能算个小富婆。就算金屋藏娇也不在话下。 就这么思绪乱飘着,熬到了下班时间。 辛夷阖上电脑,走出办公楼去坐地铁,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停下,进去买了些做饭用的简单速食。打算付款的时候视线一顿,又从货架上拿了两盒避。孕套。 她住的地方离公司并不远,平价公寓。 坐地铁的话,大概要十五分钟,虽然前几年飞行器就已经开始普及,但出行成本过于昂贵,所以大部分情况下辛夷还是会选择地铁。 她拎着一大袋东西来到门口,指纹解锁的时候就开始紧张,心跳变得很快。 猜测着卧室里昏睡的那个人有没有醒过来,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有一天一夜了。 她放下东西,在玄关换上拖鞋。 然后轻手轻脚第往卧室方向走,门推开,先是愣了两秒,确定床上没人之后周身血液迅速冷却,刚要着急去找,还没转身,就被人攥住手腕扯过去,整个人被抵在墙面上。 辛夷抬头,对上微生澜那双沉寂的漆眸。 是的。 微生澜。 “你……” 她喉咙干涩,眼睛却不愿意离开他分毫,语气有些发颤沙哑,“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微生澜气息冰冷危险,漆眸 第134章 中透着审视,说了句让她浑身发冷的话,“你是谁?” “这里不是修仙界,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 辛夷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来跟他解释所有的事。 他听完沉默很久,脸上仍旧没有多余表情,唇边甚至有些讽刺的弧度,“你的意思是,你骗我利用我,而我在愚蠢的为你殉情多次后,还是被你抛弃了?” 辛夷:“……” 她有点儿头疼,还有羞惭,“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已经脱离了虚拟世界,以后我们可以在一起。” 辛夷也没想到,自己有机会和副本世界里的反派再次建立联系。 起因是昨天下午,任务结束后原本应该消失的系统再次绑定她,却不再是为了攻略,而是通过她来指令小世界里的建模数据。 主系统尝试过了,但不管采取什么办法都只能读取反派的相关数据,并不能指令或者摧毁。 换言之就是说——他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反派的灵魂困在混沌虚无里,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肯接受任何指令。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实际形态的光球,主系统就是想控制住他也抓不到本体。 他们不得已,最终又找到了辛夷。 最后辛夷的意识重新连接主系统,进去虚拟世界,那时候她虽然激动万分,却仍旧没有抱太大希望,直到她真的成功了。 卧室里,她因为陷入思绪有些怔愣。 直到听到耳边的男人发出嗤笑,淡声询问,“所以,你最喜欢的是微生澜?” 辛夷抬头,望进那一双冷漠的漆眸。 系统确实说过,反派样貌是按她心中的喜爱程度随机匹配的,她也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竟然是微生澜的脸。 按理说,那几个副本的反派样貌她都很喜欢,可能差别只有0.1或者0.001吧。 她想了想,摇头又点头,“也不是,只要是你,我都很喜欢。” 不管是其他副本里的反派切片,还是微生澜,对她而言,这些都是同一个人。 静默片刻,辛夷率先走出卧室,拿出从便利店买的三明治给他,还有一听饮料。 “你先吃点儿东西,我帮你煎牛排,很快就好。” 微生澜低头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睫羽颤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拒绝。 辛夷见状呼出一口气:还好,看样子就算对方还没有恢复记忆,也不是那么排斥她,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进到厨房里,辛夷倚在流理台旁边,很熟稔地撕开牛排包装盒。 然后顿了顿,掏出手机发信息给组长,跟她说了微生澜目前的状态。对方的回复也很快,说这种情况不碍事,应该只是两个世界的磁场紊乱造成的,持续一段时间就会渐渐好转。 辛夷这才放下心来。 这天晚饭过后,两人是分房睡的。 毕竟对于微生澜而言,现在她算是半个陌生人,同榻而眠确实过于亲密。虽然她很想他,但考虑到实际状况,还是选择忍住。 接下来的很多天,他们都维持着这种相处模式。 微生澜很不适应现代生活,所以辛夷一点点教他。 本来以为会很慢,结果他不到半天就学会了使用各种电器,电子娱乐方式还有手机软件的使用,悟力惊人,简直让辛夷叹为观止。 这天周末,辛夷洗完澡出来,穿着露腿的蕾丝吊带裙,趴在沙发上用平板玩游戏。 内里的风光,只要稍微动作就可以一览无余。 她一抬头,发现男人正在看着她。 只不过眼神却并没有在她后背,或者白皙的大腿上停留,而是落在她的平板屏幕上。 前段时间她为了转移注意力,下载了市面上的各种氪金恋爱游戏,花了很多钱。 这是她目前唯一没有删掉的恋爱游戏,不沉迷,只是无聊时用来打发时间,尤其是最近微生澜都不怎么理她。 但被抓到,还是忍不住耳热。 许是看穿她此刻的莫名紧张和心虚,男人凑过来,垂眼望着手上的平板,看着上面弹出的信息,很平静地念给她听,“怎么不继续?他在喊你宝宝。” 辛夷咬住唇,呼吸逐渐紊乱。 她能感觉到微生澜似乎在生气,但还没想好怎么哄,男人就要从她面前离开,她于是想也不想的抱着她的腰挂上去,赤裸的腿在他身上蹭,“别走……” 浑圆的两团绵软压在他手臂上,带着幽香。 面前的男人貌似僵硬住了,然后过了几秒,他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丢回沙发上,“有必要提醒一下,我不是你的泄。欲工具。” 辛夷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目露惊愕,然后后知后觉气得小脸红透:狗屁的泄。欲工具!他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越想越气。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抛掉所谓的矜持与羞耻心,抱着枕头跑到隔壁卧室。 门推开,微生澜还在睡着。 根本没注意到她蹑手蹑脚的上了床,辛夷掀开薄被,很自觉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用一种彼此纠缠的姿势抱着他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地被捏醒,睁开眼睛,撞进了男人那一双炙热专注的漆眸。 他视线盯住她,从眉眼处一寸寸抚过,然后哑声开口,“原来……辛夷长这样。” 她反应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眼眶倏然就红了,委屈酸涩从胸腔处的心脏涌出,让她咬着牙,翻身跨坐在他身上。 “是不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她低头去亲咬他的嘴唇和喉结,有一点泪珠挂在睫羽上,晶莹剔透。 还没等到回答,细嫩的小手就已经摸下去了,黑暗中听到他一声闷哼,隐忍躁动,仿佛一触即燃的火苗。 “给我。”她说。 微生澜闭着眼,黑暗中仰起脖颈,发出予取予求的宠溺轻笑。 他的手掌握住女孩儿纤细白皙的小腿,虽然克制,仍然用了点儿力道,在反客为主之前,最后一次温柔的提醒,“可以,等下别哭。” 因为就算她哭了。 这一次,他也不会停下。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