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反派和他的恶犬龙傲天[快穿]》 第1章 《美人反派和他的恶犬龙傲天[快穿] / 天道之子又对反派表白了》作者:谁踩到了我的玉足【完结】 简介: 【钓系矜傲美人攻x白切黑表面奶狗实则狼狗受】 楚黎非原本是修仙界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无人能出其左右。只因为他不是命定的天道之子,数十载修为最终只能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只可惜,他绝不认命! 世界一:手伤退役教练攻x电竞新秀受(已完成,可宰,把作者宰了也行) 当他们站在最高的奖台上捧杯,同淋那场金色的雨,楚黎非总感觉有人一直在看他。赛后,楚黎非被他家新鲜出炉的冠军打野堵在选手通道里,对方红着脸,不由分说地将象征着冠军的戒指套到了他的手上。 世界二:异姓王爷攻x不受宠阴暗皇子受(已完成) 楚黎非一步步看着对方从满身泥泞到登上这至高的皇位,本以为功成身退。没想到小皇帝拉住他的衣角,眼底尽是偏执:“皇叔,不要走。” 世界三:被拍卖雄虫攻x上将军雌受 原本看上去柔弱可怜的雄虫,却在五年后成为了恶贯满盈的通缉犯。他策划了一起爆炸案为了覆灭这座罪恶的城市和自己,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深夜,外人眼中高冷禁欲的上将大人□□地跪坐在床上。楚黎非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泛红的身躯,他将左手的机械臂抬至眼前,若有所思地垂眸看向银色指尖上的那一道水痕。 世界n:天之骄子反派攻x天道之子男主受 内容标签: 强强 打脸 快穿 爽文 轻松 电竞 主角视角:楚黎非 陆墨辰 一句话简介:你这小子心眼坏滴很! 立意:我命由我不由天;爱是互相沟通,互相成全 第1章 楚黎非睁开眼,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使得他颇有些不适。他环视一圈,起身打开了窗户。 “系统,把这个世界的资料给我。” 【好的,主人。】一道无机质的冰冷声音在楚黎非的脑海中响起。 这是一个电竞行业竞争非常激烈的世界。一款名叫《为何而战》的5v5 moba游戏风靡全球,其举办的联赛qwe更是热火朝天,一度在网络上掀起狂潮。 原主也叫楚黎非,是一家老牌电竞战队——mu战队的首发打野兼队长,从路人王被招揽进战队,为俱乐部效力多年多次获得赛季最佳打野的荣誉,却始终与冠军失之交臂。只可惜,亚军从不会被人记住。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与此同时,原主的手伤发作得也愈发厉害,根本坚持不了长时间比赛训练带来的的负荷。迫于无奈,原主最终在一片骂声中选择了退役。 在他退役后,队里原本的射手也找到了下家,即将转会,上单也上了年纪,早没了最初的冲劲,mu战队一度濒临解散。 可就在此时,天道之子来了。他通过试训没多久,就取得了战队首发打野的位置,原本想要转会离开的射手也被收服,成为了天道之子的小弟。 就这样,天道之子带领队伍一步步从淘汰赛杀入季后赛,短短一个赛季就取得了原主无缘捧起的那座金杯。 有这么一个冠军在,原主即使退役了,他这个万年老二还是免不了被人拉出来反复鞭尸,最终患上抑郁症日渐消沉。 楚黎非看到这,只觉得可笑。原主不说功劳也有苦劳。 要不是他一点点培养,队里的射手就是个纯莽夫,哪有现在的成绩。中单也是他一路从青训挖上来的,甚至比赛复盘,也是他和教练熬着通宵记录的。 结果全都白白为这位天道之子做了嫁衣。 和原本的他,是多么相似! 楚黎非原本是修仙界第一宗门的首席弟子,所有人的大师兄。年纪轻轻便达到元婴境界,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只可惜,他并不是天道之子! 天道不允许他过分耀眼,挡住了他所选定的太阳! 在楚黎非元婴大圆满渡劫期间,一个自称绝世反派的系统找上了他,发布一系列任务,只为让那位小师弟青云直上,而自己却成了垫脚石。 他若不从,系统还会强行操控他的身体。 最终,楚黎非众叛亲离,被那修为还不到金丹的小师弟打入魔渊! 魔渊常年弥漫着一层瘴气,与外界隔绝,也多亏于此,这才使楚黎非有机会切断系统与天道的联系,为自己所用。 他现在需要凭借系统穿越各个小世界,帮助原主完成心愿,从而获得气运,对抗天道。 【第一个世界任务已发布:请帮助原主夺冠。】 系统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楚黎非站在窗边,2月的寒风冷冷地吹在脸上,使得他清醒不少。 很明显,这个世界对他的限制并不大,但是却直击要害。 对于一个负有手伤的职业选手来说,想要夺冠谈何容易? “队长,原来你在这儿啊。” 一个穿着队服的年轻人突然出声使得楚黎非暂停了思绪,只见那个年轻人气喘吁吁,扶着门框不断喘气。年轻人看着就刚成年的样子,是队里的中单洛奇,也是在原主退役后,少有的没有落井下石的人。 他来不及换口气:“队长,新人来试训了,就在楼下等着,但是教练现在还不在……” 洛奇犹豫地看向楚黎非。 楚黎非这才知道,他穿越来的时间正是mu战队又拿了一个亚军,濒临解散的时刻。 而mu战队原本的教练,因为家里出事了,也正逢合同到期,索性直接不来了,这也是原剧情中mu战队濒临解散的另一个原因。 楚黎非有些头疼,他捏了捏眉心。接着又想到了原世界中带领战队夺冠的天道之子,他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不知道这所谓天道之子的实力究竟如何呢?楚黎非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希望不要让他太失望啊。 他对在一旁等着的洛奇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mu战队的训练基地一共分为两层,二楼多为办公室和训练室以及几个小房间,一楼则是大厅以及前台接待。 楚黎非跟着洛奇经过楼梯拐角,就看到楼下一个打扮得格外年轻的金发青年正百无聊赖地转着外套衣服上的抽绳。 楚黎非看着他的模样,脑海中瞬间有了计划。 听到脚步声传来,青年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陆墨辰,叫我游戏id关东煮也行。我来试训的是打野位,之前和俱乐部聊过的。” “我叫洛奇,是队里的中单,游戏id是奇洛。” 洛奇明显有些腼腆。 “我叫楚黎非,游戏id是……” “我知道我知道,t神对吧。我喜欢你很久了。”还不等楚黎非介绍完,陆墨辰迅速接过话头,语气比刚才更为热情。 楚黎非倒是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这个天道之子在原剧情中原来是这么热情的人吗? 他在游戏里的id是tut,很可爱的一串符号,但与本人的形象并不太相符,久而久之,他的粉丝们也干脆称呼他为t神。 楚黎非虽然对天道之子的性格有些意外,不过眼下还是见识一下对方的实力要紧。 楚黎非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是早上九点半,职业选手大多是夜猫子,现在大楼里也没什么人,他示意陆墨辰跟上他,一直带他进入二楼走廊镜头的那间训练室。 “里面那4个位置有人,剩下的随便挑个位置坐吧。”楚黎非指着靠近门口的几个空位向陆墨辰随意指道:“然后上号,打一把排位我看看。” 陆墨辰选了个靠墙的位置,也不多说,迅速上号就开了一把排位。 不过由于他段位高,早上也没什么人,愣是等了几分钟才进入对局。 陆墨辰在3楼,直接ban了一手赛季强势辅助,中规中矩,倒也看不出什么。 他最后选了一个常规打野,这个英雄比较吃节奏运营,只见陆墨辰开局直接带着辅助反红,也不知道对面是没睡醒还是在梦游,竟是没一个人阻止。 接着陆墨辰刷完自家野区直接带着法师赶往下路,在下路爆发了一波小团战将优势扩大。 与此同时,上路也被对面打野反蹲成功,直接被带走。 10分钟,双方在龙坑爆发了一波团战,陆墨辰一手惩戒拿下龙buff,团灭对方,带着队友直接拔了对面两座高地。 12分钟,在对方高低再次爆发团战,陆墨辰操控角色直接拿下对面射手的人头,由于经济差距不断被拉大,对方再次团灭,水晶碎裂! 大大的“胜利”此刻在屏幕上显现。 陆墨辰摘下耳机,扬脸直视着楚黎非深邃的黑瞳,神色里还有些得意:“怎么样?” 楚黎非刚刚就站在陆墨辰身后,以第一视角看完了全局。 虽然此时已经是赛季末了,排位里鱼龙混杂,但陆墨辰表现出的技术、节奏、运营也的确可圈可点,已经达到了职业选手的水准了。 第2章 只不过,他还想要亲自试试。 楚黎非走到属于他的位置,拉开座位,活动了一下指节。他迅速登录了他自己的账号。 “拉我,跟我打一把solo试试。” 第2章 “啊?”两声惊呼声重叠起来。 一声来自洛奇,楚黎非是联盟里的顶级打野,和一个新人solo希望不会把人家心态打崩。 陆墨辰倒是没洛奇想得这么多,他只是单纯地感到惊喜。 他之前只是个颇有名气的主播,粉丝开玩笑给他报名了mu战队的试训,没想到还真过了。他本来打算试试就回家,也算不辜负粉丝期待。 只是没想到,当他在大厅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从而不经意地抬头一瞥。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定格下来,在他的记忆里成为永恒。 楼梯拐角处的男人身姿挺拔,冷白色的修长脖颈隐没在衣领深处,漆黑的碎发微微盖住狭长的凤眼,薄唇微抿,神色稍有些疲惫却依旧抵挡不住浓艳的骨相。 男人被楼梯的阴影所遮挡,一步步朝他走来,步入光下。 就好像,是专为他而来的妖精。 而他,注定沦陷。 陆墨辰当场就迅速改变了主意。 直到现在,他的手还有些颤抖,胸膛里的心脏如同上了发条一般,跳动得是如此猛烈,如此清晰。 更别提刚刚楚黎非站在他身后时他有多紧张! “怎么,怕了?”楚黎非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戏谑地看着他。 “不……不是,没什么,来吧。”陆墨辰迅速回神。 还来不及为加上楚黎非游戏好友而窃喜,比赛就迅速开始了。 楚黎非:“你选个英雄吧,我跟你选一样的。” 陆墨辰最终选择了刺客——阿翡。 这个英雄极其考验玩家的操作,技能花里胡哨,上限极高,玩得好就是一手绝活,在高分段ban位也算是买房的存在了。 楚黎非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有挑战,才有趣味,不是吗。 1v1的地图以及规则相对于常规游戏简化的很多,只有一条道路,谁拿下对方的一座塔即视为游戏胜利。 双方中规中矩地补完兵线,顺利升到2级,由于陆墨辰带的技能是惩戒,河蟹最终被他拿下。 双方又吃了一波兵线,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仿佛暗中窥伺的恶狼,在等待对手主动踏入陷阱。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直到双方来到4级解锁阿翡大招的那一刻。 瞬间,双方角色一同交了大招,凄冷的剑影打碎了凝滞的气氛,两人同样的操作手法使得游戏中的角色如同镜面一般,互相交锋。 最终,由于陆墨辰经济领先一个小件的原因,楚黎非占据劣势,在还剩一丝血皮的时刻退至塔下回城了。 洛奇在一旁看得也紧张起来。 楚黎非再次回到兵线后,两人仿佛又约好了一般,没有再轻举妄动。 时间来到4分半,楚黎非补完兵线最后一刀,购买装备,直接闪现至陆墨辰角色身后开大,陆墨辰反应也很快,也在下一秒同时开大,但最终开始不敌楚黎非。 屏幕里的小人逐渐倒下,身体变得虚幻起来。楚黎非操纵着角色恰好穿过,仿佛接住了对方一样。 solo赛的节奏非常快,往往就一次机会,只要死了,基本上就是无力回天了。 楚黎非此时正带着新到的兵线直接攻下对方一塔,游戏胜利。 陆墨辰摘下耳机,有些懊恼。 楚黎非看着陆墨辰此时的模样,活像只被抛弃的小狗狗,鬼使神差地出声安慰道:“没关系,这只是出自我的个人的测试,不会影响到试训结果的。” 陆墨辰听到后仿佛更郁闷了。 楚黎非看不懂,不过试训还没有结束。 有许多路人玩家在游戏里非常厉害,但是放到职业联赛里成绩却非常不理想。qwe较量的不仅是个人的技术操作,还有极大成分的团队配合。 “准备一下吧,我去找几个人,你是打野位。” “嗯……”楚黎非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你负责指挥,可以的吧?” 没多久,楚黎非就带着2个人重新回到了房间。分别是mu的首发辅助“冷酷鲨手”于青以及替补上单“菩提子”张子凡。 “今天本来是跟kh战队约了场训练赛的,但是老王临时有事请假了。不会kh他们不介意,所以等下跟他们打几局。” 老王全名叫王建国,是mu的首发上单,25岁了,在电竞行业也算是高龄选手了。 kh是家新晋战队,实力不是很稳定,一向在八强左右徘徊。 楚黎非接着向另外两人说道:“这是陆墨辰,等等就由他来担任打野位以及指挥。游戏里叫关东煮,你们可能听说过。” 果然,一听到“关东煮”的名号,小年轻“冷酷鲨手”于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哇,我是你粉丝,能给我签个名吗?” 陆墨辰瞬间感到有些尴尬,他心虚地看向楚黎非的位置,只见对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没有要出手打断的意思,他不太自在地说道:“等比赛打完再说吧。” 于青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陆墨辰。 此时,角落里传来了一道轻声。 “我们好像还差个射手,队长你是不是忘记叫李哥了啊?” 洛奇疑惑道。 “李云平他转会去ty了,估计过几天网上就官宣了。射手的话,我来。”楚黎非的语气里略带厌恶。 此话一出,房间里除了陆墨辰,其余三人同时小声惊呼起来。 李云平从两年前从青训脱颖而出,就一直被楚黎非手把手带着,原本都在传要是楚黎非退役了,队长的位置非他莫属。 所以当mu在决赛再度败北,即使网上李云平要转会的消息传的天花乱坠,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mu上单“年迈”,中单辅助不甚出彩,现在连射手都没了。 mu真的还能迎来下一个决赛吗? 三个年轻人不禁对未来有些担忧。 楚黎非倒是毫不担忧,一来他并非原主,并不会因为“背叛”而难过。二来,不过少了一个射手而已,楚黎非他就不信,没了他难道还能止步决赛不成! 楚黎非冷声道:“打起精神来,比赛还没开始就怕了不成?这点信心都没有,趁早回家算了。” 三人迅速整理情绪,是了,身为竞技选手,无畏挑战勇往直前才是他们该做的,也是他们成为职业选手的初衷! 双方进入了游戏房间,kh先ban先选。 只见他们马上ban了一个英雄——暗夜伯爵,楚黎非的强势英雄。 陆墨辰看到倒是一乐,接着迅速ban了一个辅助。 待6名英雄ban完,kh迅速抢下了一个刺客——阿翡。 陆墨辰想起了不久前的那把solo,不禁觉得过分巧合。 随即,他马上让“鲨手”拿下了辅助英雄——蚀梦,一个拥有长达2.5s的硬控技能的角色,专治花里胡哨。 楚黎非在第5楼,他听着陆墨辰的指挥选定了一个小短腿呆射卤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射手腿短,没有自保能力,外形可爱但是语音台词特别贱,一出场就直接把仇恨拉满。 十秒后,游戏进入加载页面。 kh战队看到角色id对应的英雄,直接瞪大了眼睛。 “woc,李云平真要转会了?楚黎非转位射手去了?” “不是,这个打野谁啊?关东煮,你们有谁认识的吗?” “我知道,一个蛮有名气的主播,上次我巅峰赛撞到他,直接带我躺赢了。” “那也轮不到楚黎非给他让位,补位射手吧。mu这是疯了?” 不管kh那边如何炸开锅,mu的训练室里倒是异常冷静。 只有陆墨辰的指挥声和队友的交流声传出。 楚黎非操纵着角色往河道赶去。 原身在打职业前擅长打野和射手这两个位置,只不过当时mu更缺射手,楚黎非这才在打野位稳定下来。 而现在,继承了原身记忆的楚黎非很快就上手了这个角色。 只见屏幕上的小人背着个大书包,异常豪横地往塔下走去。 对面的射手异常灵活,前期伤害也不低,楚黎非小心走位,补完兵线就直接缩回塔下。 果然,此刻kh中路法师和辅助的位置已经从小地图上消失了。 对面见楚黎非不露头,转头就和射手一起把河蟹拿了。 陆墨辰这局蓝开,蹭了波中路兵线之后迅速转下刷红buff。 这波双方都打得异常谨慎,两个上单倒是搁那跳二人转,不过谁也没拿到一血。 直到两分钟,暴君主宰刷新了。 双方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向暴君聚集起来。 kh的打野率先出击,对面射手也立马跟上去补伤害。 洛奇见状直接放出技能试图将对面控住,陆墨辰也和楚黎非也迅速加入战局。 第3章 暴君的血量迅速下降,这时候,拼的就是双方打野的能力了。 只见两记惩戒迅速落下,几乎不分先后。 同时,语音播报也迅速弹出【暴君已被噩梦领主击杀】。 噩梦领主正是陆墨辰操作的角色。 拿到buff的mu迅速追击上去,kh的反应也很快,看到播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撤退,只是辅助还是被mu留了下来。 一血诞生,人头被楚黎非拿到。 “队长,往主宰那边放 .……” 语音播报再次响起。【主宰已被卤蛋击杀】。 卤蛋的二技能是往指定方向直线发射一枚炮弹,距离可以覆盖全图。但是炮弹发射会有一定延迟,所以极其考验选手对时机的预判。 楚黎非朝陆墨辰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的眼神在空中撞到一起,陆墨辰像是心虚地立马把头扭开不再看他。 楚黎非看着陆墨辰这有趣的反应,心尖儿上仿佛被挠了一下,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还来不及等他细想,“冷酷鲨手”的声音响了起来:“卧槽,666666。这波可以把中路一塔推掉啊。” kh连丢两条龙,此刻经验和经济都差了mu一截,见mu 4个人都往中路聚集,也只能无奈让掉。 但是中路一塔在游戏中极其重要,提供了视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增加敌方反野的压力。 陆墨辰的暗夜领主带着法师和辅助直接收下对方蓝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连小怪都一起带走了。 就这样,经济差距迅速被拉大,对面打野阿翡本还想再秀一波试图起死回生,但是直接被“鲨手”的蚀梦摁住,动弹不得。 十分钟的时候,游戏结束。 望着屏幕上灰暗的“失败”,kh战队训练室里一片沉默。 还是他们队长站出来说:“还有两把,这次别盯着楚黎非的打野ban了。” 于是第二把开始,这次轮到mu先ban先选。 陆墨辰不了解kh的风格,只ban了3个强势英雄。 这把暗夜伯爵被放了出来。 陆墨辰直接pick,然后迅速锁定。 kh训练室里又炸开了锅。 “什么鬼,这把楚黎非打野?” “不是吧我去,这是mu新战术?” “早知道还是把暗夜伯爵给ban了,这还怎么打的下去啊。” 看着训练室里传出的哀嚎,kh的队长也再次陷入沉默。 不是他不想鼓励队友,实在是楚黎非的暗夜伯爵太恐怖了! 楚黎非打了快5年联赛,除了早期,他的暗夜伯爵几乎就被钉死在了ban位上。 就算两年前游戏里给暗夜伯爵砍了一刀,但楚黎非似乎没受半点影响,仿佛跟他们玩的是两个游戏。kh之前就被杀了好多回,至今还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所以当他们看到操控暗夜伯爵的id是关东煮,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只是,他们高兴的还是太早了。 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失败”二字,kh的训练室里又迎来了沉默。 不过,第三把,他们终于赢了。 mu的替补上单菩提子先是被对面蹲了一波不幸身亡,洛奇也在支援过程中不慎掉点,kh抓住机会差点把中路和上路的高地拔了,限制了mu的活动范围。 最后,mu的水晶还是被推掉了。 洛奇和“菩提子”张子凡低下头。 楚黎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们先继续训练,晚点再复盘,我带陆墨辰去商量一下合同。” 他转头看向陆墨辰的方向:“跟我来。”然后率先推门出去了。 陆墨辰赶忙跟上。 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头。 陆墨辰侧头看了眼楚黎非,小心翼翼道:“队长,我这算是过关了嘛?我最后那波应该更稳一点的。” “嗯,算你过了。”楚黎非此刻停下脚步,他冷静地看向陆墨辰:“不过,你真的想好了?” “嗯?”陆墨辰愣住,他看到楚黎非好看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审视和怀疑的目光,心下一急,直接拉住了楚黎非的手:“我想好了。” 感受到手上传来微热的温度,楚黎非将视线移到两人交叠的位置,略微一怔,也没甩开,而是就着这副样子继续说:“我是mu的首发打野,这你是知道的吧。” 陆墨辰被楚黎非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率先放开了手,把手放到了背后,不自觉地摩挲残留的触感:“我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加入战队,当的是我的替补位吧。” “嗯。”陆墨辰声音低了下去。他年纪轻轻就有了大批粉丝,技术还好,换谁来都不会只甘心当个替补的。只不过,是楚黎非的话……陆墨辰暗中下定决心,抬起头,眼里满是自信:“那我会有机会上场的吧?” 楚黎非轻笑,好看的凤眼流露出笑意,他好像听到了满意的回答,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看你表现。” 声音很轻,转眼就消散在走廊里。不过陆墨辰还是听见了。 他恢复了往日的笑脸,跟在楚黎非的身后。 两人来到了经理办公室的门前。 楚黎非让陆墨辰在门口等一会儿,说有事要跟经理谈。 等陆墨辰再次进去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摆好了一份崭新的合同。 他看了眼楚黎非,飞快地扫过合同上的条款,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名字。 就这样,陆墨辰加入了mu的战队。 楚黎非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觉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他的右手有些隐隐作痛,仔细看得话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只不过他很好地藏了起来,没叫对面两人发现。他看着此刻正在握手的两人,眼中闪过不明的神色。 然而等楚黎非和陆墨辰出门的时候,训练室里却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楚黎非带着陆墨辰迅速靠近。 离训练室越近,说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李云平,你还好意思回来!” 是辅助于青的声音! “洛奇你别拉我,队长怎么对他的你也知道,他却在这关头转会了,还有脸回来!” 里面紧接着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呵,你知道什么。楚黎非他手废了,下赛季压根就打不了比赛!mu没了楚黎非,我看连亚军都拿不到!” 第3章 门外,陆墨辰脚步一顿,震惊地望向楚黎非。 楚黎非神色不变,推开门走了进去:“于青,让他走。” 屋里两人显然没想到这番争吵被楚黎非听见了,均是一愣。 李云平明显还有些心虚,低下头就是不敢看向楚黎非。 自从进了mu战队以后,就一直是楚黎非带着他,平时跟教练一起带着他复盘的也是楚黎非。可以说,没有楚黎非,就不会有现在的他。 但是…… 李云平的眼神隐晦地扫了一眼楚黎非的右手。 他的手负伤了,日后真的还能发挥出和以前一样的水准吗? 李云平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是慌乱的。身为职业选手,不可能不想夺冠。 可是他亲眼看到了楚黎非因为手伤,操作开始出现失误,状态也有所下滑。 他开始犹豫了…… 而正在这时,有一家战队联系了他…… 屋内气氛一度陷入尴尬,洛奇张了张嘴,明显想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但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李云平先反应过来。 他沉默地收拾完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的东西,在经过楚黎非身边的时候神色有些犹豫和纠结:“你多保重。抱歉。” 说完就像是逃一样似的离开了房间。 楚黎非像是没听到一样,没做出任何反应。 转会这事是两个俱乐部和李云平之间的事,他们三方谈妥了,李云平交违约金离开,他没什么好过问的。 至于所谓的“背刺”,楚黎非自认自己不是原身,更无权替原身选择憎恶还是原谅。 他所要做的,只是替原主夺冠!仅此而已。 楚黎非依旧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叫洛奇他们看不出喜怒。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朝着洛奇他们的方向说道:“我带陆墨辰去熟悉一下俱乐部和公寓那边,你们继续吧。” ** “二楼都是训练室还有办公室,还有几间休息室。” 楚黎非向陆墨辰一点点介绍到,他的语速平缓,声音如清泉一般清澈,使人听着就很舒服。 “一楼基本上就是生活区,会有阿姨来做饭,不过你想点外卖也可以。那边还有间健身室,虽然用的人不是很多。” 陆墨辰朝着楚黎非的视线看过去。大厅的沙发上放了几个抱枕,还有两件不知道谁的外套,桌子上还有吃剩下的炸鸡外卖没被处理。 “走吧,我再带你去公寓看看。” 公寓离俱乐部不远,就在俱乐部对面的小区里。 楚黎非打开门,从玄关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陆墨辰。 第4章 二楼还有几间空房间,陆墨辰看了看门上的名牌,直接选了楚黎非对门的那一间。 “你这几天把行李搬来就好。” “还有件事,十天后就要发布qwe春季赛的大名单了。所以你这几天还需要配合俱乐部去拍几张穿着队服的照片,不过时间有点赶,你的衣服不一定做的出来。”楚黎非看向陆墨辰,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不过我这边还有一套没穿过的,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陆墨辰脸上一热,耳垂微微有些发烫,不过公寓走廊上的灯光比较昏暗,倒是看不明显。“没事,我,我不介意的。” 楚黎非虽然对陆墨辰似是害羞的语气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他没多想,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就在衣柜里翻找起来。 陆墨辰顺着楚黎非的动作,视线匆匆从他的房间瞥过就转头不再看。他回想起他看到的不禁有些意外。 只见桌子上除了电脑就堆满了各种纸张,床上扔着几件外套,被子的一角垂了下来,差点搭在地上。 他还以为楚黎非的房间会是那种一丝不苟,非常规整的模样呢。 就在这时,衣柜门关上的声音打断了陆墨辰的思绪。 楚黎非从房间里出来,可能是为了找起来方便,他将衣袖挽了上去,露出了冷白色的小臂,修长的手指抓着一袋没拆开过的衣服递了过来。 陆墨辰接过衣服,指间擦过了楚黎非的指节,感受到了微凉的温度。他扫过楚黎非白净修长的十指,还是问出了犹豫了一路的问题:“队长,你的手……” 后面的话他不知道如何说了。 好在楚黎非听懂了。 不过他似是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半开玩笑道:“所以你才要好好表现,争取首发啊。” 楚黎非逐渐走远,混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温暖,却又平添了几分落寞。 陆墨辰原本沉寂的心底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了一块石子一般,泛起一阵涟漪,他望着楚黎非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 俱乐部的效率很快,没几天mu战队的官方微博就更新官宣了。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过,有mu的粉丝,也有陆墨辰的粉丝,还有一堆乐子吃瓜人。 【卧槽,崽啊,妈妈只是开玩笑的,你不会不播了吧。】这明显就是陆墨辰的粉丝。 【关东煮?我之前撞到过他还蛮强的。但是mu都有楚黎非了,这是花大价钱招了个替补?】 【新人长得不错嘛,春季赛加油!】 【mu这是看着冠军拿不到,往男团发展,比选美了是吧。】 …… 网上讨论一片热烈,不过这都和陆墨辰无关。 他正坐在楚黎非旁边摆弄直播设备呢。 这本来是李云平的位置,不过他转会了,陆墨辰就直接把自己的东西搬了过去。 和俱乐部签订的合同里原本就有直播任务,俱乐部更是打算乘着官宣蹭波流量,让楚黎非和他一起双排。 没多久,陆墨辰就打开了直播。他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熟练地和观众打了个招呼。 “今天播什么?”陆墨辰熟练地回答着弹幕的问题:“今天和队长一起双排。” 话没说完多久,又有一批人涌进了直播间。 有个观众直接刷了个礼物,一道醒目的弹幕飘过,上面写着:让我看看t神。 顿时,弹幕一排“rwkk”飘过。 陆墨辰喊了声楚黎非,示意他看看弹幕。 楚黎非见状,直接起身,弯腰将手搭在了陆墨辰的肩上,向观众门们打了个招呼。 楚黎非随即便坐回去了,登录了小号上去。 他的小号id是tnt,也很可爱。他接受了屏幕上的邀请进入了游戏房间。他很快就发现,房间主人的id是qaq。这两个id放在一起,看来今天的对局是多灾多难了。 这两个账号的段位不算太高,因此很快就进入了游戏。 游戏bp阶段,楚黎非听到陆墨辰问他玩什么,对方还隐晦地看向他的手。 今天原本是休假,楚黎非也不想加班还要为难自己,直接选了一手小精灵。 这是一个辅助英雄,到了4级可以直接挂别人头上,可谓解放双手。 陆墨辰也直接锁了一个打野。 没想到4楼直接炸了,发了一片***出来。 只剩下三个字“情侣狗”没有被屏蔽。 陆墨辰的直播间里瞬间全是哈哈哈。 两人也没理他。只不过进入加载后,楚黎非才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技能带成了惩戒。 他刚刚光顾着选皮肤了,看到惩戒压根没反应过来。 弹幕又是一片哈哈哈,还有人让陆墨辰出辅助装。 陆墨辰视线从弹幕划过,心思一转,开局直接叫楚黎非跟着他。 楚黎非选了个最贵的皮肤,小精灵身边环绕着闪闪的特效,优雅地飞在空中。 陆墨辰带着楚黎非直接反红。 楚黎非看到陆墨辰直接把惩戒交了,把怪打到残血就不动了。他瞬间领会了陆墨辰的意思,一记惩戒直接收了buff。 瞬间,红色光环在小精灵的脚下亮起。 陆墨辰故技重施,楚黎非也毫不客气地将蓝buff收下。于是小精灵双buff开局,可谓美滋滋。 陆墨辰虽然把buff全让了,不过经济也不低。 正在此时,下路敌方射手露头了。 楚黎非拉了下视野,发现自家射手已经被压到半血以下,敌方却还剩大半管血条,于是他和陆墨辰直接赶去下路支援。 楚黎非先是放了个技能控了对方射手,陆墨辰也迅速补上伤害。 播报弹出【小精灵第一滴血】。 致命伤害来源一技能的第二段伤害。 紧接着,公屏又炸了。 楚黎非发现这个射手就是之前的4楼。 只见他又开始输出,意思就是指责楚黎非抢了他的人头。 楚黎非直接把他屏蔽了。 小精灵的经济此时已经来到第一。 小精灵到了4级后,楚黎非直接点击大招挂到了陆墨辰操作的打野身上。 他和陆墨辰迅速开龙,然后反野,压塔,节奏一片大好。 这时,下路发生了击杀。 楚黎非扫了一眼,是对面野射联动,把自家射手做掉了。 4楼又开始输出,指责陆墨辰不支援。 陆墨辰也直接把他屏蔽了。 楚黎非和陆墨辰直接住进对面野区,刷完对面的就刷自家的。 在这期间,4楼又被杀了两次。 得,这是送起来了。 楚黎非心中了然,他和陆墨辰直接把下路兵线吃了。 时间来到10分钟,此时对面已经失去了中路和上路的一塔,但乙方的下路一塔也已经掉了,中路一塔也只剩下一层血皮。 陆墨辰迅速去开了主宰,而楚黎非则偷偷摸摸地赶往暴君那边。 楚黎非从自家红区绕过去,躲在草丛里,看着暴君的血条迅速下降。 眼见暴君的血条越来越低,他当机立断交了惩戒。 两条击杀播报几乎同时弹出,暴君与主宰都被蓝方击杀,也就是楚黎非的队伍。 红方眼见暴君被抢,迅速追了上来打算留下小精灵。 只可惜小精灵迅速往中路跑去。 当红方还差一步就要追上时,小精灵却化作灵体飘走了。 陆墨辰赶来了。 中路大乱斗一触即发! 最终,楚黎非他们凭借着buff和对方2换5,团灭对方。 死了的两个是射手和法师。 陆墨辰顶着小精灵,小心眼地在射手的尸体上发了个表情。 14分钟的时候,红方水晶碎裂。 小精灵最终的战绩是10/0/7。 在结算页面,楚黎非和陆墨辰两人不约而同地给4楼点了个举报。 后来,楚黎非又玩了几局辅助、法师和上单就休息去了。 几天后,qwe春季赛的大名单公布。 只见属于mu战队的位置,在打野选手那边只有一行。 mu关东煮——陆墨辰。 第4章 似乎是嫌网上讨论度还不够高似的,mu紧接着又发了两条微博。 一条是关于游戏id是末路的射手转会公告。 还有一条就是楚黎非退役,转做教练的消息。 网上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卧槽,楚黎非当教练???他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要我说,楚黎非就安安静静退役算了,还能保住联盟最佳打野的名头。别当了教练带着战队一路俯冲,到最后晚节不保。】 【俱乐部疯了还是楚黎非疯了?我是秦始皇,vivo50。】 楚黎非身为联盟明星,一举一动都能引起相当高的热度与关注,更何况是毫无征兆的退役消息。有了这一出,网上对陆墨辰担任首发打野的质疑声音都小了很多。 此前,楚黎非的手伤一直是在私人医院秘密治疗的,也没对外公开过。因此,还要许多粉丝非常不理解他的做法,纷纷跑到他微博主页下面讨要说法。 第5章 陆墨辰快速地翻动着评论区的消息,眉头紧促,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道楚黎非要退役的消息。 莫名地,他想到了前几天楚黎非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语。 “所以你才要好好表现,争取首发啊。” 好听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回荡,楚黎非当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此刻也已经明了。 陆墨辰再也按捺不住,不顾训练室里众人的惊呼就夺门而出。 最终,陆墨辰在一间会议室里找到了楚黎非。 还有一位他没见过的人。 只见楚黎非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没有被网上的言论所扰。 此刻,楚黎非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从身旁坐着的人的手中接过一纸文件。 从远处看,两人挨得极近。 陆墨辰这才将视线分出一点,移至那陌生的人身上。 只见对方穿着件宽大的羽绒服,头上还带着顶鸭舌帽,容貌也无甚出奇的地方。 陆墨辰看着两人挨得极近的身影,心底莫名生出几分醋意。 如果旁边那个人是自己就好了。 如果那人身边只有自己就好了。 陆墨辰蓦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背也在不经意间敲到了门上,发出“咚”的一声。 自然也引起了对面二人的关注。 听到声音,楚黎非将放在合同上的视线转至门口,只见陆墨辰一副惊疑未定的神色,呆站在门口。 下一瞬,陆墨辰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干净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异样,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陆墨辰?”楚黎非疑惑道:“你怎么在这?是有什么事吗?” 现在还属于战队的训练时间。按理来说,陆墨辰应该还在训练室里才对。 这时,楚黎非身边的青年也站了起来。 他向陆墨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末路’,叫我名字许之林也行。你就是关东煮吧,我之前刷到过你的视频。” 许之林就是mu不久前发的公告中新转会来的射手。 说来也巧,许之林成为职业选手后一开始就是mu的人。他原本是李云平的替补,实力不差,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上场。 所以呆了一年后他就转会走了。之后到了新东家,也有过几次亮眼的表现。但就在前几个月,新东家被收购了,战队队员直接大换血。 这几天他听闻mu差个射手,许之林又跟俱乐部一联系,没想到事情非常顺利。就在刚刚,他已经签完了新合同。 至于网上的风波,他在来的时候也在手机上看到了。因此,他自然也是认得陆墨辰的。 陆墨辰闻言,迅速压下心底的异样,调整好表情,朝许之林打了个招呼。 接着,他又看向楚黎非:“队长,我有些事想问你。” 陆墨辰眼神在许之林身上停留了一瞬,示意楚黎非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楚黎非接收到陆墨辰的暗示,略带歉意地看向许之林,让他自己先回训练室。 旋即,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空气似乎变得灼热起来,陆墨辰呼吸之间充斥楚黎非的气息。 这个认知迅速使他脸颊开始发烫,话语卡在喉间滚了滚。 陆墨辰在开口前想了很多。 “你是不是,在带我去公寓的那天,就打算退役了?”陆墨辰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 他在害怕。 他怕是因为手伤被人发现,楚黎非才不得不退役。毕竟那天他没有半分不对劲,不是吗? 他更怕,是他的到来,抢了楚黎非的位置,逼得他退役。 看到陆墨辰眼底的不安,楚黎非轻轻叹了口气。 他来到陆墨辰的身边,微凉的指节敲了敲他的额头。 感受到额头上的微凉,陆墨辰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眼底却有些湿润。 “你都在想什么?”楚黎非有些无奈,他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陆墨辰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呢? “你签下的那份合同,上面的一切条款都是都是按照首发队员的标准拟定的。而且,我要退役,是我自己的决定。” 陆墨辰这才后知后觉的响起了那份合同的不合理之处——薪资太高了。 但是当时他只当是mu财大气粗,并没有多想。 可是,一支老牌战队,怎么会放心让一个新人来担任首发呢?还直接给出了一份堪称“顶配”的合同。 除非…… 陆墨辰回想着签约那天的情形。 那天,是楚黎非带着他进去的。但在此之前,楚黎非还单独进去与经理谈了几分钟。 陆墨辰迅速猜到了答案。 只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 听到陆墨辰的疑问,楚黎非也回想起了那天的情况。 那是一个冲动的决定。 他本来确实是打算让陆墨辰作为他的替补上场的。 只是,当他在走廊中看到陆墨辰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中透着淡淡的失落,像是被主人责怪的小狗,期待着问他能不能上场时,他改变了决定。 所以,他让陆墨辰稍等片刻,自己敲响了那扇门。 “我打算退役了。” 楚黎非在mu快5年了,经理和他私下也是朋友关系。 他是知道楚黎非的伤情的,听到他愿意退役,也下意识为他感到高兴。 毕竟,楚黎非的手怕是无法再支撑一整个赛季了。 但是他又想到mu就楚黎非一个打野,青训的也没有楚黎非的水平,又不禁烦恼起来。 “我带来一个人,以后,就让他代替我的位置吧。” 关东煮今天来试训的事情,经理也有所耳闻。作为俱乐部的半个老板,他对游戏里的高手也一直有所关注。 听到今天的试训结果,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经理:“只是,他能这么快和剩下的人磨合好吗?你退役的话又打算干什么?” 楚黎非:“我相信他。而且之前的教练不是走了吗,我来担任吧。” 楚黎非当时对陆墨辰的信任大多来自他是“天道之子”,只是十多天的训练下来,他对陆墨辰改观不少。 原剧情中大多只记录了陆墨辰从一路不被看好到成为冠军。其中艰辛只是一笔带过。 然而,在真实的世界中,平日里的一点一滴才是构成了陆墨辰这个人的全部。 他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和队友的磨合也一点点进步。 这使得原本还有些怀疑的经理也迅速放下心来。 所以,面对陆墨辰的疑问,楚黎非唇角开合:“因为,我相信你。” 这六个字重重地砸在了陆墨辰的心尖上。他看向楚黎非,只见对方眼中笑意清浅,倒映出自己的无措。 看到陆墨辰的状态显然不对,楚黎非也不强求对方再去训练。 他牵过陆墨辰的手,对方被他突然的举动拉得一踉跄。 楚黎非停下来好笑地看着他,陆墨辰回过神来却迅速地红了脸。 “跟我来。” 楚黎非带上口罩,带着陆墨辰直接打了一辆车前往了一家私人医院。 今天,原本就是他要复查的日子。 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楚黎非之前来得多了,一来二去之间两人也熟络起来。 老头看到年轻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总会下意识地数落一番。 “我之前就说了,你的手就是打了封闭也没用,你要是打完这个赛季就真的废了!哎,旁边那个是他朋友吧,也多劝劝他。” 被突然点名的陆墨辰心里一怔,他远没有想到楚黎非的伤情这么严重。 “我已经宣布退役了。”楚黎非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头。 老头还在自顾自地滔滔不绝:“欸,你们这些小年轻,就仗着自己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嗯?等等,你刚刚说你已经退役了?” “嗯。”楚黎非好笑地看着他。 不过老头依然止不住话头,开了点药,又嘱咐陆墨辰好好盯着楚黎非这才作罢。 陆墨辰看着楚黎非眼底的戏谑,硬着头皮答应了。 老头这才笑着放他们离开。 呼吸着医院外的新鲜空气,陆墨辰暗暗看向身侧的人,即使带了口罩,也依然能窥见底下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暗中下定决心,自己绝对不会辜负楚黎非对他的信任。 他一定要和楚黎非一起夺冠! 就这样,qwe的常规赛迎来了第一轮。 第5章 qwe的常规赛是积分制,总共十六支队伍抽签决定对战顺序,每支队伍都将进行8轮比赛。 在常规赛中,每场比赛均采用bo5(五局三胜)的赛制,以大比分输赢计入积分。胜者计1分,败者不计分。 最后将以积分进行排名,前八名可以进入季后赛。若是积分相同,则以净胜局数排名。 第6章 今天这场比赛将在c市进行,mu将客场对战kuf。 楚黎非提早两天就带着六个队员来到了c市。 走在狭长的选手专用通道里,楚黎非一行人依旧能听到场馆外人声鼎沸。即使没有亲眼看见,也不难想象外面是一副怎样的热闹场景。 陆墨辰倒是有些新奇,他是头一回来,刚刚好像还听到了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呢。 他快步跑到了楚黎非的身边。 今天楚黎非不像他们那些队员一样穿着队服,而是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显得格外潇洒挺拔。 性感的喉结在黑色衬衣的遮挡下若隐若现,衬衣的领口处还别着根银色的金属领针,折射出细碎的反光,衬得皮肤愈发的冷白细腻。 端的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活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 陆墨辰不禁被吸引住了,他顿了顿脚步,怔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吞咽一下。 一旁的洛奇倒是没注意到陆墨辰的不自然:“队长,你们之前打比赛的时候也是这么多人吗?” 楚黎非虽说已经卸下了队长一职,新的队长由老上单王建国担任。不过洛奇他们叫楚黎非队长叫习惯了,新队长本人也不介意,大家就也随便喊。 之前还发生过不少次两个“队长”同时回头的乐子呢。 而这几个人里喊队长喊的最勤的非陆墨辰莫属。当然,他喊的是楚黎非。大事喊队长,小事也喊队长,像是碰到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对这个称呼。 后来王建国干脆让别人继续喊他“老王”算了。 此时,王建国一听到洛奇的问题,顿时起了兴致,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啧了一声:“也是最近这三年观众才开始多起来的。像我和你们队长刚进联盟的前两年,哪有机会在这么大的地方打比赛啊,能找到个破屋子,搬来几个板凳就不错了。更别说观众了,就连路人也没几个。” 楚黎非笑着点头算是肯定了王建国的说法:“当初坐你旁边,烟雾缭绕的,我还以为大夏天的搓手机,给手机干冒烟了呢。” “现在可禁烟了啊,王哥。经理特地交代让我们盯着你的。”“鲨手”一眼就看到了王建国手痒的动作,颇有些开玩笑地说道。 王建国佯装发怒,摆了摆手,一巴掌糊在“鲨手”脑后:“用你小子多说。” 楚黎非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们到了,就是这。。你们去休息室准备一下吧,我先去联盟那边登记一下。” 走过长长的通道,原本嘈杂的人声也被逐渐变轻,此刻像是被隔绝起来一点也听不到了。 在登记的时候,楚黎非碰到了kuf的教练阿云。他原本也是职业选手,算是和他一同出道的那批,不过对方打了一年多比赛就直接转做教练了,现在也会偶尔客串解说。 两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就回各自休息室准备比赛了。 晚上六点,炽热的灯光洒下,准时地照亮了整个场馆。 随着主持的开场白已渐入尾声,饶是有多次比赛经验的洛奇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楚黎非将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了陆墨辰身上。 只见他面上毫无异色,袖子管里的手指却在抠着衣服下摆,扯出了一片褶皱。 楚黎非好笑地走近他的身旁,将自己的手贴近陆墨辰的手指,感受到掌心里的手动作一僵,又轻轻地将他的手带离衣摆。 楚黎非另一只手替陆墨辰理了理衣服:“不紧张了,嗯?” 陆墨辰摩挲着指间留下的余温,看向楚黎非精致的眉眼:“嗯。”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主持的声音。 “接下来有请mu战队的队员上场!” “走吧。”楚黎非撩开帘子,一霎那,耀眼的灯光和沸腾的人声一同涌入。 前方,便是他们的战场。 楚黎非跟在五名队员身后一同走入比赛场地。 这是他第一次穿着西装登上这个熟悉的舞台。 大屏幕上也同时出现了mu的首发五人海报,原本属于楚黎非的位置,此刻已被一张崭新的面孔所替代。 楚黎非走至那张面孔的主人的身边。 直播也在同一时刻进行。 相比起线下的欢呼与应援,网上的弹幕可谓是花样百出。 【t神,踩我。】 【???刚进来,谁的裤子把我绊倒了。】 【温馨提示:网络并非法外之地。】 【新小哥这个颜可以啊,小奶狗嘿嘿嘿。】 【mu今天能赢我倒立洗头。】 【赌五毛今晚mu 2:3 kuf。】 【我跟一包辣条!】 一时之间,屏幕上有乱飞裤衩的,也有立flag的,甚至还有赌狗。 楚黎非站在陆墨辰旁边,调试着耳机。 第一局mu是蓝方,kuf先行bp。 kuf教练阿云隐晦地向mu这边望了一眼,关于陆墨辰的情报太少了,对于他的实力也尚不清楚,只能先ban了一个辅助。 楚黎非则直接ban了一个辅助一个打野。 kuf紧接着ban了蚀梦,一楼秒锁阿翡。 台下有人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阿翡是qwe联赛常驻英雄,队友搭配灵活,强度在线,要么在比赛里出现,要么就在ban位里。 楚黎非则直接选了个适合反打的上单和辅助。 kuf接着选了中路和上单英雄。 楚黎非直接让洛奇拿下了一个支援位的法师。 kuf接着ban了两个强势打野。 楚黎非还在思考接下来的bp,身边的陆墨辰出声道:“队长,我想玩这个,你觉得咋样?” 楚黎非一手撑在陆墨辰的椅背上,探过身去,看向陆墨辰的屏幕。 只见他指着的英雄,正是暗夜伯爵——楚黎非的招牌英雄。 楚黎非分析着当前的局势,kuf所选的中路与上单缺少位移技能,正好适合暗夜伯爵刷被动。 楚黎非同意了陆墨辰的想法,直接ban了两个多动症射手。 kuf的阿云看到mu的bp,一时间也猜不到楚黎非的心思。 射手在游戏里担任主要输出,也往往最容易被针对。 因此,选手往往会更偏爱拥有位移技能、可以自保的射手英雄。 楚黎非这一手bp把位移射手禁掉了,可是他们自己也用不了啊。 阿云最终给kuf选了一个手长的射手。 只是,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陆墨辰直接锁定了暗夜伯爵。 属于暗夜伯爵低哑磁性的声线在场馆里响起。 “我们又见面了,亲爱的。” 下一刻,一柄暗红色巨镰出现在屏幕里,斜斜插入地面,一道优雅的身影从远处的阴影中缓缓走来。 【???今夕是何年?】 【妈咪,十年了!我终于又看到了暗夜伯爵上场!!!】 【我家猫嫌我声音太大踹了我一脚。】 【我还以为楚黎非上场了,吓我一跳。对了,我支持kuf。】 【笑死,这就是联盟第一打野的统治力,你值得拥有。】 【可怕的是楚黎非的暗夜伯爵,这个关东煮算个der。坐等翻车。】 直播间瞬间被各式各样的弹幕霸屏。 暗夜伯爵是楚黎非的招牌英雄,只要能出场,就从无败绩。 这个英雄本身的强度并不算高,在玩家中的胜率和登场率也就比垫底的那几位好一点,排位ban率也只有1%左右。 然而在qwe联赛里,暗夜伯爵的ban率却足足达到5%。 造成这一结果的,正是楚黎非本人。 也是因为楚黎非退役的原因,暗夜伯爵再次被放了出来。 看着直播间的热度越来越高,导演直接让人把镜头往陆墨辰身上怼。 镜头下的少年还不清楚他的决定在网上引起了怎样一片热议。 只见他和身边的楚黎非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句接着一句,就没停下过。 镜头里,楚黎非又说了什么,陆墨辰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在说什么?让我也听听。】 【就是就是,有什么悄悄话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bp5分钟,4分半聊海景房是吧。】 【帅哥,好。导演,坏。】 双方各自选完了最后一位英雄,比赛正式开始。 楚黎非起身离开陆墨辰身边,来到场地中央,和阿云握手鞠躬。 在下台前的一秒,楚黎非回头望向了舞台。他的视线虚虚遥望着一切,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浸满了笑意的眼睛。 那双眼里不只有笑意,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感。 楚黎非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接着走向休息室。 随着游戏的进行,网上的一条话题,也默默挤上了热搜,以极快的速度往上冲。 第6章 比赛正式开始! 除了bp阶段,教练并不被允许留在赛场上。 因此楚黎非此时正坐在休息室中,通过房间内的大屏幕来观看比赛的进展。 第7章 只见屏幕上的游戏进入了加载界面,而导播也不闲着,将镜头切到了观众席。 c市是kuf的主场。而这家战队的实力与先前打过训练赛的kh差不多,常年在徘徊在季后赛的边缘,若是抽签运气好,冲进四强也不是没有过。 更何况版本更新后,调整了不少英雄的强度。因此粉丝们这时喊得格外卖力。 而另一边则是mu的粉丝,作为老牌战队兼万年老二,即使客场作战还是拥有不低的人气。 两方粉丝喊得一个比一个响,甚至还有举大旗的,直接将情绪拉到了最高潮。 战火一触即发。 于此同时,游戏加载完毕,屏幕上的画面切回了游戏。 由于楚黎非在休息室,因此他看到的游戏画面与赛场中的选手不同——是上帝视角,能同时看见红蓝双方的视野。 陆墨辰选择的暗夜伯爵这个英雄极其考验选手的操作手法,在路人局中玩得好得话一人carry全场也不在话下。 但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个英雄达到四级,解锁了大招! 也就是说,在四级之前,如何顺利发育成为了mu的首要难题。 楚黎非看到大屏幕上,陆墨辰操纵着暗夜伯爵往蓝区出发。 而他也清楚地看到了kuf的打野、中单以及辅助,正不约而同的逼近了mu的蓝区。 他们这是打算开局直接反蓝! “那么mu面对这一情况会怎么做呢?” 赛场上的解说用极快的语速问出了和楚黎非心底想的一样的问题。 解说:“mu战队此次不仅采用了新人首发打野,而且据我所知,mu甚至将指挥权也一并交给了这位新人。面对这样的压力,关东煮能否为我们带来亮眼的操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在解说激烈而昂扬的声音中,比赛来到了第30秒。 蓝buff刷新。 只见mu这边,待在中路的法师和辅助并没有要支援陆墨辰的意思,反而是专注地清兵线,打算抢先升二级。 kuf的打野和辅助率先来到mu蓝区,中路法师紧随其后。 陆墨辰努力试图将蓝buff引出来,但最终还是不敌对方人多,蓝buff直接被kuf打野用一记惩戒拿下! 观众席发出惊呼,随即kuf那边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叫好及鼓劲。 在一片欢呼声中,解说却通过游戏画面两边选手的状态栏里,注意到了陆墨辰的惩戒此时还紧紧地捏在手里。 这说明陆墨辰并没有与对方拼惩戒。 那么究竟是他压力过大忘记按下惩戒,还是指挥失误、队内不和,抑或是他另有图谋? ** 此刻,yh战队训练室中。 先前在训练赛中与mu的交手,让他们意识到了“关东煮”的实力并不可小觑。即使失去了楚黎非,这只战队相比于他们依旧深不可测. 因此,队长与教练一合计,本该在之后的训练中再复盘的比赛,此刻直接在训练室的大屏幕上播放起来。 而此时正好播放到mu战队丢失蓝buff的画面。 只见训练室里立马有人坐不住了:“我靠,我举报陆墨辰演员!之前和队长拼惩戒的时候不是把队长按在地上捶……” 他话说道一般,便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只见训练室里除了教练剩下几双眼睛都阴恻恻地盯着他,使得他尴尬的咳了几声。 “好了,别贫嘴了。你们看mu的射手。”角落里传来了教练的声音。 屏幕上,mu的射手刚清完线,往塔下走了几步之后竟然直接回头,从河道往kuf的蓝区出发。 ** 楚黎非自然也从休息室的屏幕里看到了这一切,他已经知道了陆墨辰的意图——与kuf交换蓝buff! 既然正面对上前期强势的kuf是妥妥的劣势,那为何还要一个劲儿地硬刚?直接偷你家的蓝不就好了! 只要能成功反到蓝buff,那么场上的局势将再度回到平衡,但胜利的天平已然悄悄向他们倾倒。 对于前期劣势的mu来说,只要能稳住,谁说不是一种赢呢? 解说自然也看出了mu射手做给kuf的假视野,三言两语间钓足了观众胃口,场上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只见辅助于青放了个增加移速的小技能带着陆墨辰的打野英雄迅速转线,与来到蓝区的射手许之林会合。 而当kuf发现的时候却已为时已晚,只见陆墨辰一手惩戒直接收下蓝buff,于青再次放了个技能带着陆墨辰和许之林离开。 至此,场上局势再度来到平衡! 观众席再次爆发出浪涌般的欢呼,声音响彻云霄,似乎要把场馆的天花板给掀翻,也打破了比赛开始前对陆墨辰的质疑以及不看好。 【666。】 【kuf在干什么,这都能被反蓝???】 【倒立洗头的人在哪?】 【你别急,这才刚开始。】 …… 激昂的喊声响得即使是身在休息室的楚黎非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依旧看着休息室中的屏幕,但紧绷的身躯已然放松下来,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笑意溢上眼角,整个人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唯有胸膛里那颗炙热的心,依旧鼓动着。 比赛前,他也曾有过担忧。 对于楚黎非来说,修仙界的经历使得他不会再依靠他人,能够信任的唯有自己。 能够依靠的,也仅有自己。 所以对于他来说,想要完成原主的心愿——夺得冠军,最好的方法是拼着一双残破不堪的双手,徒手撕出一道血淋淋的前路。 即使代价是他的手再也打不了比赛。 毕竟这是他一直以来已经习惯了的路,也是他一直奉行的准则。 或许是少年人炽热的心,亦或许是那天在走廊里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他动摇了。 他不想那双充斥着活力的眼睛黯淡下来。 他改变了主意。 既然拖着手伤夺冠并不容易,那他就另辟蹊径,直接做教练。甚至让天道所看好的天道之子也为他所用,替他摘下那最高荣耀。 不知到天道看到了,会有什么想法? 楚黎非恶劣地想着,他会是最后的胜者。 比赛中的陆墨辰打了个喷嚏,手下操作一顿,这才把红区最后一个野怪刷完。 帮中路缓解兵线压力后,也终于顺利来到四级。 他点亮了大招图标。 游戏即将来到两分钟的节点,陆墨辰将自家蓝区剩下的野怪刷完便直接开龙。 当他击杀了主宰的语音播报响起,同时也弹出了kuf击杀暴君的语音播报。 拥有了大招的暗夜伯爵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陆墨辰直接与上单张子反配合,越塔直接强杀了kuf残血的上单。 【暗夜伯爵第一滴血】! 获得一血的英雄更是有着额外的金币奖励。 此时,kuf的红buff也即将刷新,陆墨辰直接带着法师和上单一头扎进了敌方红区,像是强盗一般把红区扫荡一空,让kuf直接傻眼,气得牙痒痒。 末了,还要看着暗夜伯爵如同挑衅一般那他们当作跳板飘走了。 优势来到mu。 拥有了经济的暗夜伯爵进出对方野区宛若进入了无人之境一般,鬼魅的身影出现在游戏地图中的各个角落。 他如同君王一般掌控了全局,让所有人再次回想起了被楚黎非支配的日子。 然后,镜头给到陆墨辰,却依旧是一个青涩少年的模样。 这种反差感,直接让弹幕再次爆了起来。 【ohhhhhhhh!】 【导演,你是懂镜头的。】 【我承认,我刚刚对陆墨辰说话声音有点大。】 【乐,刚刚的喷子呢?出来说话!】 mu的众人也没掉点,将优势进一步扩大。 一塔、二塔、高地…… 战线已经来到了kuf下路最后一座高地。 上单王建国也是老当益壮,直接大闪开团。 最终在巨大的经济差之下,kuf团灭于自己家门前。 比赛在弹幕的不停玩梗下走到了终场。 鬼魅的影子闪过,kuf的水晶爆裂开来。 “让我们恭喜mu拿下这局比赛的胜利!” 解说的话音刚落,场上比分的计数板发生了变动。 【mu 1:0 kuf】 楚黎非早已在选手通道等着他们。 陆墨辰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直接飞扑上去抱住了楚黎非。 楚黎非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不禁后退几步,这才站稳,同样抱住了陆墨辰:“做的很好。” 陆墨辰报得更紧了。 “鲨手”于青也适时开口道:“喂喂,你们啥意思啊。不能厚此薄彼啊。” 说着也一起抱了上去。 许之林紧随其后。 王建国则是一巴掌拍开了于青,这才让自己挤了进去,顺带捞过了洛奇和替补张子凡。 而这场比赛最终的比分则是定格在了【mu 3:1 kuf】。 第8章 在第二局被kuf反扑,失了一分。 众人在休息室里整理东西,工作人员敲响了他们的门,通知赛后采访。 楚黎非想了想,在众人的目光下带着陆墨辰一起出去了。 与此同时,一条热搜已然蹿到前排。 点开词条,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合照。 第7章 采访的位置在离比赛场地不远的一处空地,也是实时直播。 楚黎非远远便看到一位男性拿着话筒在那边等候,想必他就是这次的主持人了。他转头示意陆墨辰悄悄加快脚步。 主持人先是照例问了几个有关mu战队队内变动以及比赛相关的问题,楚黎非回答得非常官方,透露了部分信息却没有任何关键的部分,可谓是滴水不漏的老油条了。 见想从楚黎非口中撬出点什么消息的希望落空,主持人只好笑着将话头引向一旁的陆墨辰。 楚黎非对此倒并不是很担心。 主持人的提问可能会刁钻了些,但倒也不会过分为难新人。不然今天他找到乐子了,明天在网络上挨喷的就是他了。 不过楚黎非还是将视线转向陆墨辰,准备在他招架不了的时候替他回答几句。 然而明显是他多虑了,镜头下的陆墨辰落落大方,一副非常健谈的模样,与主持人聊得有来有回。 所以主持人立即意识到今天碰上了俩硬茬儿,也不打算过多纠缠,直接进入最后一个环节——粉丝问答。 也就是随机抽取直播间弹幕上的一个问题向选手进行提问,而选手不得拒绝,除了不能播出的。 “让我们来看看今天粉丝的问题!10!9!8!……3!2!1!嗯……”主持人看着手机截屏中最上面的一个问题似乎显得有些意外,稍微犹豫了一瞬,随即止不住笑地看向了楚黎非和陆墨辰:“这位粉丝的问题是——” 主持人将话尾拉得老长。 “t神和关东煮,你们在第一局比赛bp的时候聊了什么?” 陆墨辰微微睁圆了双眼,似乎压根没想到粉丝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的模样。他下意识地看向楚黎非,眼里的意思明显是在问他的意思,究竟要不要说。 主持人好笑地看着楚黎非和陆墨辰的互动:“不能说谎哦,两位。” 顶着陆墨辰窘迫的视线,楚黎非又无奈又好笑地与他对视了一眼,推了推陆墨辰,跟他换了个位置。楚黎非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小朋友在向我许愿罢了。” 他轻笑一声,顶着主持人期待的目光继续说道:“至于愿望的内容嘛……” “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这是个秘密哦。” 听到这番回答,主持人只好表现出一副非常遗憾的模样给直播进行收尾。 耳边是主持人念广告商赞助的声音,他却将注意力放到了陆墨辰身上。 不用看,楚黎非也能猜到陆墨辰现在的模样。 但“小朋友”这个称呼,确实是他一时兴起。 即使在这个世界中,楚黎非也年长他几岁。更别说在修仙界待的几百余年了,年长了这么多,陆墨辰在他眼中不就是个小朋友嘛。 况且,刚刚陆墨辰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他时,他也不知怎的,一时之间不受控地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才有了这个称呼。 更何况…… 思绪回到第一局bp阶段。 楚黎非俯身在陆墨辰身边,自然也听到了少年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声音微不可闻,若不是耳边切实传来了灼热的气息,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队长,要是这次比赛我赢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 见楚黎非不回答,陆墨辰继续道:“好不好嘛,就当是奖励我?” 他转头,撞上了少年真挚的目光,喉头一紧,刚想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是修者,受天地法则约束。 诺言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他并不打算为此押上自己。 但如果是愿望,他想,他会帮他实现的。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好。” ** 采访结束,楚黎非领着陆墨辰往回走。 与来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如果忽略陆墨辰那红得跟煮熟了似的耳垂的话。 离休息室还有段距离,楚黎非就听见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 他一把推开门,离门边最近的“鲨手”还被吓了一挑。一看是他,立马咳了两声假装正经道:“队长,你看我们赢了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比如,请客吃饭什么的?” “鲨手”一脸期待地苍蝇搓手。 楚黎非看陆墨辰跟着进来后,把门带上:“哦,这是你的意思?” “鲨手”环视一圈,结果发现刚刚跟他聊得热火朝天的队友们现在一个个的都不吱声,不是玩手机的就是抬头看天花板的。 他最终将希望放在了一直跟在楚黎非身后的陆墨辰身上。 “关东煮,要不你也说一句?” 楚黎非抱臂,也将视线挪到了陆墨辰身上:“你也想去?” 陆墨辰抬头,一边是“鲨手”双手合十,不断做着拜托的动作,一脸祈求地看着他;一边是楚黎非饶有趣味地视线,狭长的眼睛如春风般温暖明媚。 他呆愣地点了点头。 看到陆墨辰这副少见的呆呆的样子,楚黎非略微感到有些新奇。不过,他觉得他现在还是该出去会儿,让小朋友独自冷静一下为妙。 他弯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画面,背对着陆墨辰漾开了一抹笑容。 楚黎非掏出手机摆了摆,上面的界面赫然是某餐厅的包厢预约成功的通知。他打开门:“你们快点收拾一下,我先去打车。” 餐厅离比赛的场馆并不算远,打车过去一刻钟的时间也就到了。 比赛从下午开始,现在8点钟不到,几个人也确实是有些饿了,上去就点了好几盘菜和几瓶酒。 觥筹交错间,众人几杯酒下肚,由老王和“鲨手”牵头,几人开始有说有笑、扯东扯西,到最后还有几个胡言乱语,明显是喝多了。 就在这时,陆墨辰冷不丁地问道:“队长,还从没听你提起过你家里人诶。” 楚黎非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他双颊有些泛红,已然是一副微醺的模样。 他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一时之间仿佛模糊了现实与过去,眼前发生的一切恍若梦境。 家人?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 他的生父生母是家人,兄弟姐妹是家人,师尊是家人,同门师兄妹也可以是家人。 只是最后,他们都背叛了他。 所以他不再有家人,他也不再有家。 他与魔物为伴,沉眠于漆黑的梦里。若是能从梦中醒来,他会用他的怒火焚尽一切,直至复仇的终结。 想到这,楚黎非眼底闪烁了一下,他放下酒杯回答道:“死了。” “啊?”陆墨辰一惊,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他后悔自己有些多嘴,不该提起这个问题,连连道歉。 “你别听他瞎说。他父母还好好的呢,怎么开始编胡话骗你了呢?”老王起身,晃了晃楚黎非,他也是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疑惑道:“醉了?……以前也没这么容易醉啊。算了,你看着他,我先去结账。” 他醉了? 楚黎非有些疑惑,是太久没有饮酒的缘故吗? 他记得他从前并没有这么容易醉,那么想来便是这副身体的缘故了。 他竭力试图说服自己。 王建国:“洛奇,你跟我一起先把剩下两个人扛出去,关东煮你等等看他,好点了也把他扛下来。” 洛奇立马应好,和老王一人一个把“鲨手”和“菩提子”扛了出去。 老王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嘱咐关东煮道:“诶对了,要是他醒了,记得让他还我钱啊。你们等等也赶快下来吧。” 一声巨响后,门被关上。包厢内唯余他们二人,一片沉寂。 昏黄的灯光下,楚黎非双眼微微阖起,双颊的酡红愈发明显。 陆墨辰盯着眼前的人的精致的眉眼,陷入了沉思。 方才谈到家里人的时候,王建国说楚黎非在编胡话骗他,可他却不这么觉得。 楚黎非说得是真的,他能感觉到。 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的这一不同。 楚黎非他,究竟骗了谁? 陆墨辰伸出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拨开了楚黎非垂在鼻尖的发丝。他颤抖着手不断向下,在空中虚虚描摹着他的五官,直至那双好看的唇。 他曾无数次梦到过这双唇,优美的弧度早已铭记于心。 只是现在,这件艺术品因酒液的浸染,显得异常晶莹红润,如同世间最浓郁的红玫瑰,散发着幽香,待他采撷。 包厢内的寂静终被打破,陆墨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他缓缓俯身,眼底逐渐涌上了一抹暗色。 第9章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他甚至能闻到楚黎非身上的一抹冷香,正因为他们的贴近,不断升温。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楚黎非的时候,他堪堪停住了。 他维持了这个姿势几秒,这才站起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我不是小朋友了。” 他终究是不舍得动他的。 陆墨辰就着桌子上楚黎非喝剩的酒杯,灌了一大口,这才将楚黎非扶起,将他的一条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慢慢带着他出了门。 而身后的楚黎非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毫无醉意。 第8章 第二天,众人一起坐在了大巴上准备回s市。 路上,于青掏出手机嚷嚷着:“我不服,凭啥把队长和小陆的合照拍得这好看,我的怎么就这么抽象?” 坐在他旁边的老王探头瞥了一眼,顿时笑出声。惹得坐在后排的洛奇也站起来看了眼,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黎非也好奇了起来:“给于青拍成啥样子了?” 老王人美心善,直接转手就把于青刚刚浏览的那条帖子就发到了mu战队的群里。 楚黎非点进去一看,发现两张同一时间拍下的照片,氛围却截然不同。 第一张拍的是比赛之后的场景,画面清晰,角度合适。只见照片上陆墨辰一脸喜悦地扑进他怀里,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动态感十足。而照片上的他接住了那颗奔向他的星星,眸子里是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纵容。 楚黎非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机。他的脑海里总会不自觉地回想起昨夜在包厢里的画面。他其实看到了少年的青涩与冲动,也看到了少年的克制与隐忍。 陆墨辰在失控的边缘起舞,那么他呢?是否依旧能做到像自己所说的那般,划清界限,在属于他的那半边安然端坐? 一副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原来是坐在他旁边的陆墨辰也凑过来看图片了。楚黎非这才回过神来,似乎是有些心虚一般,将照片迅速划了过去。 平心而论,第二张照片,其实也不错。如果忽略掉于青的话。 不忽略的话,那就是妥妥的灾难现场。只见照片上于青的脸都是糊的,还维持着被旁边老王一巴掌拍开的样子。 好在后面几张的照片都比较正式,用老王的话说就是保住了于青的最后一点颜面。 于青还在嚷嚷,洛奇旁边的许之林实在忍受不住,直接一掌糊他脑袋上开始乱晃,总算是让于青消停了点。 拿下qwe第一局,众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了s市。 不过这份轻松持续不了多久,抽签结果出来了,他们即将迎来第二场比赛。对手是ty战队,qwe的冠军备选,同时也是过去的队友——李云平的新东家。 众人又开始加班加点地开始备赛。 只是还没等到比赛开始,网上又爆出了一个大瓜。 原来是李云平在直播时操作失误,忘记关闭直播,只是单纯把摄像头关了。他直接跟队友喊话,言语间各种瞧不起前队友,顺带还拉踩了陆墨辰一番。 当即就有网友直接录屏,把这段语音发布到了网上,热度一再飙升。直到李云平看到网上的舆论发酵才站了出来,不轻不重地发了个帖子澄清解释,也算是为此事暂时画上一段落。 说到底,人是利己的。李云平为了自己的前途和mu解约转会无可厚非,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直播中拉踩别人,这是道德的问题,也违背了竞技比赛的初衷与精神。 训练室里于青愤愤地将手机砸在了桌上,嘴里骂骂咧咧的,估计李云平出现在他面前,他能立马冲上去跟他打一架。 洛奇小心翼翼地看了陆墨辰一眼,试图安慰他几句,见陆墨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正在这时,楚黎非推门进来。他先是因训练室里有些诡异的气氛顿了顿脚步,之后才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这是怎么了?” 王建国:“不就是李云平那孙子整出来的那档子事。” 楚黎非叹了口气,这件事他也有所了解,熟知原剧情的他更是对李云平会做出这种事丝毫不感到意外。 只是…… 他环视了房间一圈。 只见于青一脸的气愤,像是要炸了一样;老王和张子凡这两个上单倒是稍微沉得住气一些,但也是一脸的不满;一边的许之林和洛奇则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陆墨辰。 楚黎非跟着将视线转了过去,只见陆墨辰沉默着,脸上的表情似乎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可他明明是此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他当真没有产生一点其他情绪吗?或是生气,或是悲伤,然而这些在他脸上统统没有。 楚黎非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注视着陆墨辰,却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看懂他。 陆墨辰是什么样的? 他是乐观的,也可以是难过、愤懑的,总是充满着活力。可他唯独不该是沉默的,失去了往日鲜活的色彩,如同即将陨灭的流星。 楚黎非终于别开了视线:“陆墨辰你跟我来,其他人先继续,不要再关注管李云平的事了。” 楚黎非还没有意识到,他或许依然端坐在界线两端属于他的那半边,自以为冷心冷情,可他早已将那根界线朝他那边偏移了几分,渐渐模糊起来。 ** 两天后。 楚黎非他们来到了l市,这次依旧是客场作战,对战ly战队。 由于先前李云平的一通骚操作,这场比赛的热度直线上升,门票开售没多久就已经显示售尽,线上直播也涌进了一大批观众,直接把服务器干崩了。 好在比赛开始前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比赛流程和上次一样,依旧是双方成员依次入场。 陆墨辰站在楚黎非身后静静候场,突然,他感受到斜后方似乎传来了一道颇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陆墨辰循着视线扭头一看,发现赫然就是之前他刚来mu时,在训练室差点跟于青吵起来的人——也就是李云平。 陆墨辰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扫了一眼之后便厌恶地扭过头去。 李云平也不在意,反而走到楚黎非的身侧停住脚步,与他平行。他略微侧了侧头,将话对着他们所有人说,语气阴恻恻的:“别输得太惨咯。” 说完便转过头,一路走至mu的前面等待入场。 王建国一把按住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的于青,他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沉重地摇了摇头,这才使得于青作罢。 楚黎非听到身后的动静,眼神一片复杂。 原剧情中的男主与男主小弟,如今却成了敌人。 他眼睫微垂,让人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很快,广播中便传来了主持人让mu战队入场的消息。 随着mu战队的入场,弹幕上也炸开了锅。 【u1s1,mu的颜值确实能打。】 【今天这场火药味十足啊,嘿嘿~】 【前面那个,比赛又不是靠脸打,到时候ty把mu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ty狗闭嘴。】 【你******】 【今日赌局已开盘,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给你们全举报了就老实了。】 【我觉得mu今天悬了,ty本就有夺冠的实力,mu的关东煮还是个新人,不稳定因素太多了。】 【不会今晚有人要被剃光头吧。不会吧不会吧。】 不管弹幕以及台下是什么样子,起码台上还是一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样子。 比赛第一局也随之正式开始。 这次mu战队是红方,ty战队先ban先选。 双方也是依次中规中矩地ban了几个热门英雄。 ty先是选了一手打野,这个打野英雄前期发育快,考验选手的节奏与运营,在qwe联赛中也有不错的表现。 这类打野还有个优点就是前期发育快,能快速成型。这也意味着能将资源倾斜出去,更多地让给自家的核心,帮助其更快发育,从而避免了前期的弱势,打出不俗的伤害。 如此,mu则是选了一手战士型打野以及后期大核射手。 之后ty选了中路法师与辅助。法师一看就是个工具人,拥有不俗的控制技能,而辅助则明显是帮助打野去运营节奏的,其技能可以增加移速更是为打野如虎添翼。 不久,双方五名英雄各自选择完毕,第一局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楚黎非在休息室中,眼底晦暗,一脸沉重地看着屏幕。 ty战队不是上次的kuf,他们是更强大的对手,也会带给mu更艰难的考验。 屏幕中,ty的打野直奔mu的红区而来,而此刻的陆墨辰则是在自家的蓝区。 中路的法师辅助和下路的上单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也纷纷来到红区,混战中,mu的红buff还是被ty的打野收入囊中。 台上的王建国轻啧一声,手机屏幕上进入cd的惩戒使他颇有些心烦意乱,不过他还是迅速调整好了心态,继续比赛。 第10章 陆墨辰刷完野区之后,虽然少了红buff的金币与经验,但好歹还是来到了4级,打算试着配合王建国看看能不能把对方上单给越塔强杀了。 但对面的上单应该是一早得了信号,躲在塔下,一点机会也不给。 陆墨辰无法,只好可怜兮兮地和王建国宰了河道的小怪。 中路的洛奇和于青则是一清完线就到处游走或是尝试压塔。 但游戏前期对防御塔有保护机制,因此ty的中路一塔血量掉得并不算多。 而上路的许之林与李云平都很稳,双方尝试过进攻,最终也只是互换了一波血量。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爆发出人头的诞生,直到第4分钟在中路的那一波混战。 第9章 楚黎非看着休息室中屏幕上的画面不由心里一紧,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拿起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伴随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只见屏幕上ty战队的人正在向中路聚集,而ty的打野此时已然绕后。 然而等mu意识到的时候,法师洛奇已经率先被敌方的辅助和法师一套丝滑小连招控制住,紧接着就被绕后的打野一套技能几近带走,而最后的人头竟然归属到ty姗姗来迟的射手! 只见射手不紧不慢地从下路赶来,一炮带走了洛奇,顺带脏了一波中路的兵线才算结束。 至此,第一滴血正式诞生! 外面的观众席上,属于ty战队粉丝的那边传来一阵欢呼。 休息室中,楚黎非停下手中的笔,抬手撑在下巴边上。 这局ty的节奏相当快,明显是想要通过快节奏的运营将经济优势迅速拉开,将核心打射手在前期就培养起来。 那么,mu真的会如他们所愿吗? 陆墨辰的打野此时也赶到了中路,但还是来迟一步,在与“鲨手”的配合下,只留下了ty辅助的人头。 局内比分来到了1:1,看似两边谁也没讨到好,但仔细一看,ty此时已经领先了mu小一千的经济! 镜头恰好扫过陆墨辰的手机,只见他飞速扫了一眼战绩面板,接着调整了一下出装。 然而这局ty战队的配合实在是太默契了,陆墨辰和于青带着洛奇多次组织进攻却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只能看着经济差距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王建国打得也很难受。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局的ty如有神助。顶着对方比他多一个小件的经济差距对线,他不得不努力抗压。 8分钟时,双方经济差距接近三千。ty的打野开始组织队友开主宰了。 楚黎非看到屏幕中,左上角小地图上陆墨辰所操纵的英雄头像正在悄悄接近龙坑。 他的十指不自知地微微抽动着,心脏仿佛被一只陌生的手攥住,随着屏幕中陆墨辰的靠近被越攥越紧。 赛场中,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和解说看到这一幕也再次沸腾起来。 解说:“这条暴君现在非常关键。要是ty拿了,那么基本上就是这一波的事了;但要是mu拿了,那么还可以苟住发育,胜负还有转机!” “我们现在看到陆墨辰一个人潜伏在龙坑附近的草丛中,ty会看见他吗?” “ty的辅助往龙坑后面的草丛放了个技能!这波怎么说?” 随着解说的语气逐渐激昂起来,直播间的弹幕也开始翻滚。 【woccccc,关东煮真勇啊。】 【队友呢?就让关东煮一个人来?】 【搞什么,这是送人头来了?】 这时,一个技能特效在龙坑后面的草丛亮起,竟然堪堪擦过陆墨辰的角色! 解说:“陆墨辰有机会!ty没有发现他!” 游戏还在继续,主宰的血量迅速减少,消失的血条很快就已经过半。 【ty飘了吧,这龙要是被抢了可以回家种地了。】 【mu抢到也没用,经济差这么多,一波的事。】 …… 主宰的血条还在减少,一半,四分之一,直至剩下一层血皮! 一道身影飞快地从草丛窜出来,只见两道惩戒一同落下,彼此几乎不分先后! 语音播报此刻弹出——【关东煮关键抢夺】! 解说直接扯着嗓子开始喊:“陆墨辰做到了!在mu危急的时候他站出来了!不过这波他抢到了龙,自己得交代在这儿了。” 陆墨辰自己也心知抢到主宰之后自己多半是走不掉了。果然,还没等他多放一个技能,手机屏幕就暗了。 好在,龙还是抢到了,一切都还有机会! ty只好再去开了条暴君。 只可惜,mu还是没有撑到12分钟。 10分钟后,暴君主宰强化,同时也再次刷新. ty以飞快地速度拿下主宰后带着兵线一路推进,最后凭借着经济差距先是抓住了落单的射手,最后在野区将mu团灭。 ty带着跑车与龙兵一路推到水晶。 画面被放大,屏幕中的mu红色方水晶碎裂,第一局比赛结束。 解说:“让我们恭喜ty拿下这局比赛的胜利!” mu五人放下手机,心底不约而同地升起一抹不甘。 然而很快,他们再次丢掉了第二局比赛。 这一局输得甚至比上一局还要快,仅用了十分钟。 目前场上比分来到【mu 0:2 ty】。 这个比分对mu来说非常危险,再输一局,他们就将输掉整场比赛,遗憾离场。同时这也代表这他们被ty剃了个光头。 陆墨辰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挫败。 比赛结束了,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忘记了他是如何跟队友走进的休息室。 他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熄屏了的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对外界的一切恍若未闻。 直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身上。 陆墨辰顺着手的方向抬头望去,是楚黎非。 就在视线对上楚黎非漆黑的瞳仁时,他可耻地逃了。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他害怕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读到失望的神色。 可他没有拂开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因为他眷恋着属于楚黎非的温度。 陆墨辰低着头,不知道该看向哪。突然,他感觉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同时一股熟悉的冷香也钻入他的鼻尖。 楚黎非只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看不懂陆墨辰,他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自己过去养过的一条小狗,做错了事不敢看他。 他揉了揉陆墨辰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也很像,而且都不会反抗。 “为什么不敢看我?” 陆墨辰沉默了一会,小声地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害怕。” 楚黎非的手一顿,这才从陆墨辰的脑袋上移下来:“为什么?” “我让你失望了。” 得到答案的楚黎非轻笑出声,他向陆墨辰解释道,他是教练,将会与他们一起享受胜利的荣耀,也会与他们一同背负起失败的责任。 况且陆墨辰在这两局比赛中的表现可圈可点,并没有什么重大失误。这才两局而已,他们仍有转败为胜的可能。 更何况,楚黎非稍稍垂下头,细碎的发丝擦过陆墨辰的耳廓,使得对面的人因为痒意下意识地想要逃走,被倏地被楚黎非抓住了手腕。 醇厚的声音在陆墨辰的耳边响起,连带着灼热的呼吸。 “那晚你想要吻我的时候,可比现在要大胆得多。” 陆墨辰的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想要找楚黎非的身影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起身离开了。 楚黎非走至王建国的身边,一来他是有事要与王建国说,二来,是为了逃避陆墨辰。 真是可笑,他刚刚还说陆墨辰呢,现在自己反倒也躲了起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头脑一热,脱口而出了那句话。 是好玩?或者说什么别的因素,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至于现在,在这幕戏还未落幕之前,他会扮演好属于他的戏份的。 真情还是假意,眼下并不重要,他会在这个世界结束以前,了结这一切。 现在的话,这场比赛可还没结束呢。 楚黎非刚想开口,不过还没等他说话,王建国就说道:“换人吧,下把让张子凡上。” 楚黎非颇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找王建国也是为了这件事。ty今天的配合实在太好,想要赢过他们,势必要做出些改变,破釜沉舟。 而王建国在职业选手中已经算是高龄,他的打法更加求稳。张子凡则更敢于寻找机会去拼一把,或许有的时候是他的缺陷,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说不准能令mu置之死地而后生。 楚黎非立即让张子凡去做准备。 第三局比赛很快就要开始,广播已经在提示让他们入场了。 临开始前,他们已然调整好了心态。由老王带头,他们将手掌叠在了一起,楚黎非最后将手叠上去,他们七人互相鼓励着,踏出了房间。 第11章 解说:“欢迎来到mu对战ty的第三局比赛,而这场比赛也迎来了赛点!究竟是ty能拿下本场比赛的胜利,还是mu力挽狂澜,让我们拭目以待!” 这一局,楚黎非与陆墨辰对视了一眼,陆墨辰又选择了上一场对战kuf战队时使用的暗夜伯爵。 直接锁定! 上一次,他用这个英雄为自己带来了职业生涯的首胜。这一次,他相信他依旧会赢! “我们又见面了,亲爱的。” 随着熟悉的语音台词,观众席又响起了如浪涌般的欢呼。 不知是不是张子凡的加入带来了转机,亦或许是他们互相的鼓励深深影响了彼此,mu一连从ty手中拿下了两局,完成了让二追二的奇迹! 比赛再次来到赛点,而这最后一局,将决定了今晚这场比赛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楚黎非站在候场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进了聚光灯下。 第10章 解说:“这将是本场比赛的最后一局!究竟是mu战队能够完成让二追三的奇迹,还是ty战队能夺得胜利?让我们敬请期待!” 在观众的呐喊声中,舞台中央的大屏幕出现了ty与mu战队的队徽,分为红蓝两方。同时,一道裂缝如利刃般划过屏幕,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这局比赛ty为蓝方,mu为蓝方,ty先ban先选。 双方照例ban了三个辅助加一个打野,ty很快就锁了一手阿翡。 楚黎非站在陆墨辰身侧和队友小声商讨着。 阿翡自从上线后便一直是热门英雄,爆发高,机动性强。况且ty的打野实力并不差,没有什么明显的短板,这对于射手来说是一种不小的压力。 “怎么说,拿哪个?” “要不先拿射手?” “先拿辅助吧,不然拿蚀梦把阿翡控住?而且我们不拿ty八成就拿蚀梦了,到时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那射手法师怎么说,总不能让ty先选吧。” “其实,我觉得小精灵或者卜卦者也不错。”陆墨辰翻动着辅助那一栏的英雄界面突然出声道,队内聊天也因为这个提议有了一瞬间的沉默。 “小精灵?卜卦者?” “这个我记得很少在qwe联赛中出现吧。” “但仔细想想,拿这两个也不是不行。” 楚黎非听着耳机内频道中传来的对话,心下也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 小精灵与卜卦者在qwe联赛中过往的出场率寥寥无几,与之相反的在游戏中反而有不俗的出场率,不过还是低分段较多。究其原因是这两个英雄常常被人称作“挂件”,通常与打野或者射手连体连到死,况且自身的保命能力也一般,因此争议一直比较大。 但是如果是面对阿翡这样高爆发的刺客,小精灵和卜卦者较强的单人保命能力或许能在比赛中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况且ty或许还真的猜不到他们会选择这个辅助,这样一来,也就能把其他位置的英雄先选下来。 楚黎非又思考了一下阿翡适配的阵容,最终做下决定选择了大射手枪炮师以及中路烈焰使者。 烈焰使者是典型的工具人法师,有伤害有控制还有推塔能力,出个防御装甚至能当肉上去抗点伤害,在qwe联赛中的使用率也算是遥遥领先。 将这两个英雄锁定后,ty那边好像有些意外,也开始讨论起来,最终选择了射手游侠以及辅助荒石巨人,也算是联赛中的热门阵容了。 选择权再次转移到mu战队,楚黎非选择了一手肉边——泰坦。 接下来是双方的第二次ban英雄环节,ty直接ban了两个辅助,楚黎非能明显感觉到ty想在他们的辅助上做限制,从而加大阿翡和游侠荒石巨人组合的优势。 只可惜,这次他们要失算了。 楚黎非最终在小精灵与卜卦者之中选择了小精灵,相比起卜卦者的增伤,小精灵的多段控制在这场比赛中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只见大屏幕上,属于mu战队的那边出现了小精灵的图标,接着立刻锁定! 全场哗然,或许连解说也有一瞬间的惊讶。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多得起飞,直接霸占了整个屏幕。 解说:“我们看到mu这边直接锁定了小精灵这个英雄。刚刚我紧急搜索了一下联赛过往的出场数据,小精灵的出场次数那是屈指可数。而mu战队此时锁了小精灵是否有什么不一样的战术,他们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一场不一样的比赛,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台下的观众激烈的讨论着,线上的观众也不闲着。 一排排的【???】飘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显示为999x【???】。 【???mu这是彻底摆烂了???】 【mu没睡醒吗?当这是排位?】 【戳啦,mu这是知道自己赢不了了,所以选一手小精灵,之后输了还能说自己手滑。】 【xswl】 【不是,小精灵选出来能有什么用啊?之前几个选小精灵的战队都没赢吧?】 【其实我感觉这手小精灵真的不错,有盾有控制,面对高爆发的阿翡说不定有奇效呢。】 【那有什么用,盾不如海怪,控制不如蚀梦,这选出来就是射辅联动,一死一送!】 很快,最终的阵容就出来了。 蓝色方ty战队——边路蛮荒霸主,打野阿翡,法师海妖,辅助荒石巨人,射手游侠。 红色方mu战队——边路泰坦,打野无心者,法师烈焰使者,辅助小精灵,射手枪炮师。 倒计时结束,最后一局比赛正式开始! 解说:“本场比赛是ty战队的主场,蓝色方ty战队,红色方mu战队,让我们进入比赛!” 楚黎非与ty战队的教练互相握手鞠躬后便朝着休息室走去。 这张比赛的战况异常激烈。 4分钟不到,许之林的枪炮师已经被抓了好多回。枪炮师这个角色前期伤害不高,后期装备成型了发育起来,一炮一个小脆皮。 ty的阿翡与海妖多次组团抓下,洛奇的烈焰使者和于青的小精灵也多次支援,这才保住了射手的一条狗命。 第一个人头则是在对抗路爆发的。 当时,张子凡的泰坦几近残血,ty的蛮荒霸主被这么一勾/引也是立即上头,等他发现不对想要撤退的时候却被潜伏已久的陆墨辰配合张子凡拿下人头。 不过这样一来,张子凡的状态也不算好,只能立即回城补血。 陆墨辰拿到经济优势后则是不断搜刮野区,还尝试过与洛奇配合一起反野,不过最终都被对面拦下来了。 这时,游戏中也弹出了两条语音播报。 几乎是同时,mu和ty双边各自开了一条龙。 解说的嘴也是没有片刻得到休息,语速快得跟机关木仓似的。 5分钟左右的时候,下路爆发了一波小团战。 陆墨辰和ty的打野阿翡一起抓下,还好小精灵套盾快,不然枪炮师只怕是直接在阿翡的刀刃下暴毙了。 不过饶是如此,枪炮师和小精灵最终还是死在了混战中,陆墨辰配合洛奇最终留下了ty的法师海妖。 局内比分2:2. 双方的经济差距此刻并不明显,他们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进攻得这么激烈,都在默默发育,就犹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夜那般平静,而危险则在暗处蠢蠢欲动。 而场上的选手心底也都知道,10分钟一到,场上看似平静的局面将会被打破。龙坑之战会是这场比赛的关键! 9分50秒,双方不约而同地往暴君的方向开始聚集。 10分钟,暴君刷新。 双方打野以极快的速度几乎同时开龙,一时之间,各种技能跟不要钱似的砸了下来,暴君的血量飞速下降。 解说:“暴君的血量还剩一半……等等,mu的枪炮师被控住了!ty的游侠伤害也跟上,直接把枪炮师打残血了!还好,小精灵迅速套盾,不过血量还是不容乐观啊。” 许之林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要不是于青套盾及时,他今天得就交代在这了。 陆墨辰看到枪炮师的状况也是一惊,要是枪炮师猝死了,mu的伤害则会大打折扣,即使抢到了龙,也很难全身而退。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插曲,却在导致他抢龙的时候,惩戒慢了半拍。 【暴君已被阿翡击杀】。 击杀暴君的buff瞬间套到了ty战队身上,他们也迅速转移攻势,似乎想借着buff将mu全部留下来。 休息室中,楚黎非站了起来,神色一凝。一旁的王建国也抓紧了沙发的扶手。 队内语音中,陆墨辰来不及懊悔,他迅速改变计划:“先撤先撤,他们还有暴君buff,等等开主宰。” 解说:“ty拿到了暴君!mu看样子打算开主宰,ty也往主宰方向去了!他们是打算扛着羁绊的debuff开双龙吗?” 台下观众的心被高高提起。 这一次,因为双方的惩戒还在冷却中,陆墨辰找准时机释放技能,总算是把主宰收入囊中。然而ty的人见抢不到龙也不打算放过他,凭借着暴君的buff将他和洛奇的烈焰使者击杀。 第12章 失去两人,mu的防守能力大大减弱。即使有着主宰的加成,还是被ty一路推到高地。 而ty有了超级兵之后,更是一路进攻,试图将mu的剩下两座高地一并拔掉。 16分钟,mu的最后一座高地被拔掉,ty也被偷了两路的高地。 ty刚刚又开了一条暴君,看样子是打算直接一波了! 陆墨辰刚偷完塔从泉水复活,就看到ty带着超级兵打算直接攻打水晶了。 ty辅助荒石巨人率先大闪开团,阿翡则是直接往枪炮师的位置冲。 套盾的小精灵主动撤走,放了一个干扰。 而对面的游侠的伤害也跟上来了,枪炮师的血量很快就见了底。 千钧一发之际,小精灵的冷却结束,再次套了一个盾。枪炮师顺势一炮打出了阿翡的复活甲并把游侠打至残血。 陆墨辰也蓄势而发,他瞅准时机,待阿翡复活后就一套技能下去,双方一时之间不知道打出了多少个复活甲和名刀。 就在这时,超级兵进入了防御塔的范围,游侠见状直接点起了水晶。 解说:“游侠在点水晶!这波mu能不能撑住!无心者把超级兵清了,游侠还在点!水晶血条见底了!一下!两下!游侠被枪炮师秒了,但是他还有名刀!” 观众席再次沸腾了起来,有的直接放开了嗓子给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打气。 【mu可以下班了!】 【我就说不该选小精灵!】 【你别说,这把小精灵发挥还可以,不然枪炮师早就被秒掉好多回了。】 【狗屁!】 【woccccccc,水晶血条不多了!!!!!】 场馆中央的那块大屏幕上,陆墨辰的无心者总算是杀掉了游侠。 ty团灭。 而游侠在被击杀前点的最后一发普攻的那颗子弹,依旧被射了出去。 子弹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沿着既定的轨迹击中水晶。而水晶的血条此刻彻底被清空。 第11章 楚黎非只觉得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摆,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但是游戏并没有结束! mu守住了! 宛如奇迹一般的死里逃生。 楚黎非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眉目间流转过一抹赞赏的神色。 在这一波守家中,mu战队的每个人都发挥得可圈可点。辅助于青及时点了干扰以及关键套盾,射手许之林抓住机会打掉对面的复活甲,还有张子凡与洛奇开团抗伤补输出,以及陆墨辰的关键击杀。 可以说缺少了他们其中的哪一环,都无法从那九死一生的境地里找到唯一的生路。 不过比赛仍在继续。 ty还在等时间复活,但mu存活下来的也仅有陆墨辰和洛奇二人。 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洛奇留在家里清线,而陆墨辰则是试图趁ty团灭的机会偷塔。 只可惜,他只来得及拔掉ty的最后一座高地。 ty的人陆续复活,陆墨辰只得撤离。 这样一来,双方各自的三座高地皆被拔除。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决一死战的机会——20分钟的风暴龙王。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得先把兵线带出去。 20分钟的超级兵伤害相当高,要是在打龙的时候“不小心”被超级兵偷家了,那可以直接去原地退役。 20分钟一到,游戏中的地图场景也开始变换,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风暴龙王这一次刷新在了离mu野区近的那一边龙坑。 陆墨辰眸光一冷,这一次,他绝不会失手! 双方不约而同地冲了上来,与龙王血量一起消失的还有双方的人头。 复活甲换名刀、金身换复活甲,每个人都试图让自己活得更久一些,打出更多的伤害。 场面愈发激烈,解说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场上现在已经被打出好几个复活甲了,风暴龙王的血量还在减少!” 惩戒再次一同落下! “mu拿到了龙王!”解说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吼了出来:“不过mu剩下三人的血量都不健康了,ty没有撤走!他们是打算顶着龙王buff将mu留下吗?” ty战队此时和mu相同,也是仅剩三人。很明显,他们是打算拼一把了! 在上帝视角,也就是蓝色方的视角来看,龙坑的位置在靠近上路的地方,明显不利于mu撤退。而且mu下路的兵线,情况看起来并不好。 最终双方达成了一波二换二的互换,场上只剩下了两个打野。 此刻的他们复活甲早已用完,名刀也还在冷却中。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在刚刚的二换二中,阿翡凭借着自己的位移技能撤出了战局,而陆墨辰的无心者位移技能并没有阿翡的距离远,他只得放弃强追。 但现在,阿翡从地图上消失了。 直觉告诉陆墨辰,阿翡现在一定是试图强拆了己方的水晶! 无心者仅剩半血都不到,若是直面迎上阿翡与超级兵也未必能赢。 他将视线转移到了中路,在那里,一路红色的超级兵正在不断向前。 是进攻?还是防守? 来不及犹豫了,他必须做出选择。 隔着耳机,陆墨辰依旧隐约听到了场馆中鼎沸的人声,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冷静。 果然,在他将兵线带到ty水晶下的时候,阿翡也重现出现在了地图上。而他所在的位置,与陆墨辰所想的丝毫不差! 经过四分钟的时间,mu的水晶已经回了不少血量。但ty的水晶还是满血! 不过陆墨辰还有龙兵和龙王buff的加成。既如此,那就赌上一回! 陆墨辰直接卖掉几个装备,换成攻速装,双方都恨不得能点得再快些。 双方水晶的血量都在减少,很快就见了底。 陆墨辰挥下最后一刀,游戏结束! 但胜者并不是他们。 只见屏幕一顿,画面缓缓移动到mu的红色水晶上。红色的水晶碎裂开来,偌大的“失败”二字兀然出现在屏幕上。 最终,ty赢下了这最后一局比赛。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奇迹发生。 解说:“让我们恭喜ty战队,拿下了这一局比赛的胜利!也拿下了这一场比赛的胜利!” 欢呼声为胜者加冕,而败者只能遗憾退场。 【ty 3:2 mu】的字样出现在了屏幕上,陆墨辰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眼底是难过、懊悔……还闪烁着忧惧。 输了这场比赛,辜负了楚黎非对他的信任。那个人会不会对自己失望呢? 他沉浸在这复杂的情绪中,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与ty的人握手离场的。 陆墨辰是最后一个踏入休息室中的,里面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一道脚步声响起,仿佛踩在了他的心尖尖儿上,心跳越来越快,他也越来越紧张。不久,一双熟悉的漆黑色皮鞋出现在他的眼前。 陆墨辰眸光闪躲,他讷讷开口道:“我让你失望了。” 听到这话,楚黎非先是一愣,紧接着他用力地抱住陆墨辰,揉了揉他的脑袋,试图给他些安慰。 “不,你做得很棒。” 旁边的人听到这番话也都坐不住了,于青佯装生气轻轻推了一下陆墨辰:“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都让队长失望了,那我岂不是可以直接切腹自尽了。” 洛奇紧接着道:“于青说得对,ty本来就是强队,况且我们mu这赛季人员变动较大,你还是个新人,最后一局能打成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张子凡:“就是说,最后龙坑那里,我要是站位没这么靠前,说不定能活下来再守一波家呢。这样的话赢的人就是我们了。” 许之林见话都被他们说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黎非远远地看着他们贫嘴,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而气馁,思绪绕了一圈,他微微垂下眼睫。 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为好。 网上有关ty与mu这一战的讨论度本来就高,更别说在赛点局拿出罕见的阵容,要是赢了就还好说,输了的话…… 他倒是无所谓,在修真界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天天东躲西藏,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唯独……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几人,最后将目光放回到终于破涕为笑的陆墨辰身上。 而且,让那些人闭嘴的最好方式,不就是用胜利好好地打他们的脸吗? 他们还有很多机会。 楚黎非锁上了手机,这才带他们离开。 第二天,又有一件事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为何而战》这款游戏上线了一个新英雄,定位刺客,名叫恶魔之子。 其技能设定也颇有恶魔的感觉,人越多伤害就越高,与不少神话中嗜血的恶魔一样。 为此,各个战队都开始加班加点研究起来,研究出装、打法思路、适配队友等等。网上也有不少主播和up主对其进行分析。 第13章 楚黎非最近手好了一些,因此他也打算上手试试。只不过新英雄上线第一天,玩的人要么超神,要么超鬼,因此三把中总有一把能上ban位。 深夜,楚黎非靠在一楼的沙发里,身前的桌子上摆了一份吃了没几口却已经冷掉的外卖。 楚黎非喝了口商家送的可乐,手机突然“嗡”地一响,匹配到人了。 他急急地喝了一口就把可乐放下,点了确认。 这把他在一楼,上来就直接预选一手猎魔人,把百分百胜率的战绩发了出去,这才免遭猎魔人直接被ban的悲惨命运。 他今天已经排了5把了,但才玩了一把猎魔人。 不过,他还是高兴得太早。 底下又有两个人因为位置的事吵起来了,偏偏一个胜率高,一个战力高。 他们俩上来就先扣了一堆问号。 最后还是3楼先把英雄选了,而5楼只好含恨拿了个辅助。 游戏一开始倒是没什么,楚黎非常规蓝开、刷野区、抓人、拿龙。 谁知5分钟的时候,频道里又吵起来了。 原来是3楼的射手嫌弃5楼辅助暴露视野,完了还不抗伤害。而5楼嫌弃3楼意识差,看到人就莽,送人头。 俩人直接在频道里掐了起来。 楚黎非直接把局内文字消息给关了。 不过从不断传来的语音播报在可以得知,这俩人的掐架还没结束。 他们经济越来越低,楚黎非干脆直接不管了,脏起发育路的兵线那也叫一个心安理得。 在后来的一波团战中,楚黎非死在了对面的围殴之下。 楚黎非继续喝了一口可乐,忽然听见楼梯那边传来了什么动静。 楚黎非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十二点多了,会是谁呢? 这会儿俱乐部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为了图省事,也懒得开灯。 楼梯边的黑影循着楚黎非手机的光亮走近。 楚黎非这才发现来人竟是陆墨辰。 可是,现在离下班也过去一两个小时了。 “你怎么在这?”两人异口同声道。 陆墨辰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楚黎非手机中极其响亮的一吼。 【你在狗叫什么!】 第12章 楚黎非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还是3楼和5楼的那两位。 估计是嫌局内文字消息不能强烈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直接开麦喷人了。 陆墨辰走到楚黎非身边坐下,探过头去看了一眼:“嗯?队长,你在玩猎魔人?” 楚黎非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他紧接着又嘬了一口可乐,这才捞起手机继续游戏。 顺着楚黎非的动作,陆墨辰这才发现桌子上几盒早已凉掉的外卖。 他微微一怔,转过头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楚黎非眼下的两团青黑。 再联想到楚黎非这么晚了还留在俱乐部,陆墨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队长,你这是还没吃晚饭?要不我帮你去热一下吧。” 楚黎非正在打游戏的手微微一顿,他像是没听清一般,用鼻音问了一声:“嗯?” “我的意思是,”陆墨辰微微垂下眼,没有靠着楚黎非的那只手却在悄然间轻轻攥住了沙发布:“饭菜冷了伤胃,我帮你重新去热一下吧。” 说完他也不留给楚黎非反应的时间,自顾自地跑开了。 “等一……”楚黎非在操作的间隙抬起了头,试图叫住陆墨辰不用忙活了,却只来得及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轻轻叹了叹气。然而游戏的音乐声又拉回了他的思绪,再一看,3楼和5楼不知发了什么疯,直接冲上去试图2v5团战了。 楚黎非心底一串省略号飘过,他现在真的想叛变到对面去。果然大晚上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好不容易等他打完这把游戏,陆墨辰也端着饭菜过来了。 楚黎非记得自己点了几份小炒,商家是直接一份份装在外卖盒子里送过来的。 现在的天气还算不上暖和,因此外卖即使塞到了保温袋里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发冷发硬。 而现在在他面前出现的又是什么? 是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 只见原本冷掉的饭菜此刻被装进了餐盘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楚黎非远远闻到便觉得食指大动。 他原本以为陆墨辰说得帮他热一下只是拿去微波炉转一圈,没想到这是直接给他重新炒了一遍。 而且看这个数量,似乎还重新加了不少菜。 楚黎非震惊,他急忙走过去接过陆墨辰手中的盘子,顺带把大厅里的灯开了。 这边他刚放下盘子,不远处的陆墨辰就出了声,语气中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队长,你能帮我解一下围裙嘛。我好像结系太紧了,现在解不开了。” 楚黎非转头一看,陆墨辰双手背在身后,正在跟那个大蝴蝶结作斗争,脖子也扭了过来,露出好看的曲线。 兴许是房间的空调温度打得有点高,也可能是这个姿势着实累人,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陆墨辰好看的下颌滴落,顺着脖颈的曲线滑进衣领,最后消失不见。 楚黎非的喉结动了动,他感觉自已的声音有些沙哑:“好。” 陆墨辰比他矮上一些,从楚黎非这个角度能很清楚地看见他的发旋。 楚黎非低下眼睛,灯光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围裙是俱乐部里一位阿姨的女儿寄的,整体粉粉嫩嫩的,正面画了几只可爱的卡通动物。阿姨平时保护得也很好,上面并没有多少污渍。 楚黎非摸到蝴蝶结,他先是试着抽了两下带子,却发现怎么也解不开。 他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身有些近视,他现在又没带眼镜,暖黄色的灯光下有些看不清这个结究竟是怎么系的。 他干脆蹲了下来。 陆墨辰感到身后突然一空,他不解地向后望去,恰好与楚黎非抬头的目光对上。 楚黎非忙碌着的手指停了一瞬,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陆墨辰的脸颊因为厨房的热气还微微泛着红,与粉色的围裙格外相称,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顶着陆墨辰微微困顿的视线,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正在这时,手指间的蝴蝶结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他连忙将其抽开,这才站起身子:“好了。” 没有了蝴蝶结的束缚,两根抽带自然地滑落到陆墨辰身前的两侧。 不经意间,他的手指与刚刚因为带子上因系得太紧而留下的褶皱相接触,眼神一暗。转过头来,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一般。他语气轻快:“谢谢队长。” 两人用过饭后,楚黎非才想起了他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说起来,你怎么这么晚还留在俱乐部?” 陆墨辰指了指楚黎非的手机示意道:“跟你一样。我觉得猎魔人这个英雄还挺有意思的,就是这两天经常被ban,浪费了我好多时间。” 楚黎非被陆墨辰的这番话勾起了兴致:“哦?怎么有意思了,你说说看?” “嗯……说起来有些麻烦,一时之间我也表达不出来。不然队长你亲自试试?” 楚黎非挑眉:“来,上号。” 楚黎非退出了刚刚打排位的不知名小号,切回了他的大号就直接拉了陆墨辰开了个房间。 他们先是打了两局solo,双方各赢了一把,也算是打得有来有回。 打完两局solo,楚黎非提议:“不如我们双排吧。正好我想试几个英雄,能不能跟猎魔人打配合。” 陆墨辰转念一想,便同意了下来。 只不过…… 他指着游戏大厅里弹出来的广告向楚黎非说道:“队长,你能跟我绑个情侣吗?” “什么?”楚黎非大脑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双排嘛,怎么突然就要绑情侣了? 他视线循着陆墨辰手指的地方一看,原来是游戏在搞活动。 现在是3月初,再有几天就该到白色情人节了,游戏直接搞了个活动送福利——一款只要看一眼,恋爱的酸臭味就要浓得溢出来的皮肤。 只不过这个皮肤还有个领取条件,那就是绑定了情侣关系的玩家共同游戏满5局才能获得。 陆墨辰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楚黎非的神色,见没什么异常才继续道:“求求你了,队长,帮帮我吧。我几个朋友他们都绑了,就剩我一个找不到人了。” 楚黎非一转头便能看见陆墨辰一副祈求的样子,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色宛若一只趴在他身上,哀求他帮忙的小奶狗。 楚黎非失笑出声,好看的眼眸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闪过细碎的鎏金,宛若一块上好的琥珀:“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愿望? 陆墨辰一时之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愿望? 他什么时候向楚黎非许过愿了? 第14章 看着陆墨辰的眼神充满了困顿与不解,楚黎非不打算为难他了,他直接翻到了好友列表,通过了陆墨辰的情侣申请。 而且,这个是他的游戏大号,是有职业认证标志的。当然,陆墨辰也是同样。 “开个玩笑罢了。来,你开个房间,拉我吧。” 两个人职业账号的段位比刚刚楚黎非的小号高出不少,因此等待排位的时间变得更久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开玩笑似的问到陆墨辰怎么下班了还不走时,楚黎非还“好心”提醒他,mu可没有加班费这回事。 陆墨辰似乎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他轻咳两声:“这不是玩得有些上头,一时之间忘记了时间嘛。” “是吗?下次记得早点回去。” 陆墨辰打着哈哈应了两声。 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到。 他在网上看到那些评论了。 有嘲mu的,也有骂他们五个人的,还有骂楚黎非这个教练的。 其中骂楚黎非的骂得最凶,大多数都是在说他最后一局做的bp,是想送mu一路俯冲到淘汰。 可是选小精灵,明明是他自己的决策,却让楚黎非替他背了锅。 他唯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在想,要是自己前几局发挥得再好一些,或者赛点时打得更出色,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了呢。 所以陆墨辰发了疯似的给自己加训,试图能在下次比赛中表现得更好,让那些人闭嘴。 也让楚黎非不要再对他失望了。 一瞬间,疲惫如海水般涌了上来。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模糊。 他看着楚黎非的侧脸,嘴边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脑袋一沉,就歪了下去。 兀然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楚黎非回过头,发现的已然是陆墨辰紧闭双眼的睡颜。 他抚平了陆墨辰紧皱的眉心,拿起一旁的帽子盖在陆墨辰的脸上为其挡去灯光。 接着,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让陆墨辰睡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就拿过他的手机取消了排位。 没多久,他也渐渐陷入了梦乡。 ** 第二天,俱乐部的门传来了钥匙插入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大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洛奇有些讶异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钥匙,以及竟然被他直接推开的大门,心底开始警惕起来。 紧接着,他就进入大厅,看到了依旧亮着的大灯。 他的警惕更重了。 他下意识地想在大厅里找点什么东西防身,却在路过拐角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人的画面一样,愣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于青有些不解洛奇为何突然停住。 他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推开了洛奇,结果一样愣住了。 他瞬间原地清醒,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瞧,发出了响亮的一声。 “啊???” 第13章 “不是,你们晚上就睡一起?” 在于青那震耳欲聋的吼声中,楚黎非揉了揉眼睛,他缓缓打了个哈欠试图站起身子,却感觉到从左肩传来不可忽视的酸痛感。 意识回笼,他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陆墨辰靠在他身上后不久后,他自己也渐渐睡着了。 他侧过头去,正好陆墨辰此刻也悠悠转醒。 陆墨辰强忍着困意睁开了眼睛。阳光斜斜从窗户洒进来,细小的尘埃在灿金色的光线中起舞。 或许是光线太过刺眼,陆墨辰用手挡了挡太阳,却还是被逼得生出了几滴泪水。 一个没看清,竟然直直地撞在了楚黎非下颌上。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两人才洗漱完毕重新回到了大厅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俩昨天一起排位,打着打着就睡着了?” “还有,桌上这些菜都是小陆做给你吃的?手艺这么好,看得我刚吃过早饭就饿了。小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于青和洛奇两人一唱一和道。 于青甚至就差把脸贴在陆墨辰身上,抓着他的肩开始摇了起来。 一阵晕眩中,陆墨辰腼腆答道:“你们喜欢的话,我之后找个机会给你们露一手吧。” 他这话分明是对着于青说道,眼神却总是隐隐约约飘到楚黎非身上。 楚黎非丢开于青还搭在陆墨辰肩膀上的手:“好了好了,别欺负小陆。我记得今天不是还有直播任务吗?怎么,还不去?” 今天是周六,训练任务并不会这么紧,所以大部分队员都会在这天开个直播混点直播时长什么的。 陆墨辰也不例外,这天他照例接好数据线后,发现楚黎非竟然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楚黎非坐下之后还不算完,他和陆墨辰一样,也拿出数据线连接上。 “队长?”陆墨辰手中的动作一顿,他有些疑惑。 “昨天的排位不是还没打完,今天继续。”楚黎非手中动作不停:“我也感觉猎魔人这个英雄蛮有意思的,和你一起打两把看看。” “那直播……” “没事,你挂着好了。” 陆墨辰点了点头,转头在直播页面把摄像头的选项勾掉之后才点击开始直播。 陆墨辰原本就是主播出身,没几分钟,直播间里就已经来了不少人。 见他今天久违地没开摄像头,观众都开始在弹幕里问起来。 【今天怎么没开摄像头呀,是生病了吗?】 【主播快开摄像头,好久没见到你啦。】 陆墨辰挑了几个弹幕回答,这才解释自己今天和人双排,因此不方便开直播。 楚黎非听罢向陆墨辰投去打趣的视线,只见藏在黑色碎发中的耳垂似乎比刚才红了些。 轻得微不可闻的轻笑声随风一起消散在了空中。 两人昨晚上登的都是职业认证的大号,今天也懒得退出重登。 因此直播间众人看见陆墨辰开了房间后便拉进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哇~和t神甜蜜双排连脸都不露了~咬手绢~】 【感觉关东煮和t神的关系很好欸。】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之前比赛的时候就经常对视,还讲悄悄话!】 陆墨辰看着这些弹幕,心里不断闪过过往的画面。 他和楚黎非的关系很好,很明显吗? 他们还经常对视、讲悄悄话? 这个认知几乎直接让他的大脑炸开,就连游戏匹配到了人都差点忘记点击确认,还是楚黎非提醒他了之后才反应过来。 游戏很快开始,他们两人这次分到了蓝色方的四、五两楼。 上面几个路人玩家也很快就认出了他俩,直接公屏发了一手求带飞。 有一个预选全是打野的玩家甚至还直接选了一手辅助,躺得明明白白。 陆墨辰很快就联想到了楚黎非的手伤,递了个眼神过去问他玩什么。 楚黎非想了想,最后锁了猎魔人,晃了晃手,用眼神安抚陆墨辰,示意他不用担心。 陆墨辰本还想再说什么,但可能是顾及直播的原因,还是将话咽了下去,补位边路。 游戏进入加载页面。 很巧的是,红方有一位玩家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主播,最近搞了几个活动,热度还不低。 他一看撞上了两个职业,直接将直播间标题给改了,打算狠狠蹭一波热度。 而平台的用户被直播间的名字吸引进去,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就这样,他们见识到了楚黎非和陆墨辰俩人新鲜出炉的一级情侣标。 两个直播间的弹幕飞速增加。 【???不是哥们,你们俩啥时候绑的情侣?】 【你们小情侣真是够了,我们不是你们play的一环!】 【不是,我昨天白天的时候看到关东煮的亲密关系里还没有情侣啊。怎么一个晚上就……】 【祝99。】 【随一个。】 职业选手中乱绑亲密关系的人也不在少数,因此大家对此也都见怪不怪,纷纷开起两人的玩笑。 加载完毕,楚黎非看了看地图,本打算照常蓝开,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换了个方向准备红开。 猎魔人的特性在于其以血换血,人越多伤害越高,所以这几天网上对于红开还是蓝开的选择一直争议颇多。 楚黎非原本就恰好有一个红开的思路想要试试,况且,扫完野区正好抓上,不是吗? 于是对面的边路看见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猎魔人大为吃惊,最后逃脱无果,惨死在楚黎非和陆墨辰的围剿之下。 开局直接取得人头优势,楚黎非直接带着陆墨辰拿河蟹开暴君反野一条龙,把对面逼得节节败退。 对面的边路更是苦不堪言,谁知道楚黎非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射手不抓,反而盯着他这个边路抓,没看到他的战绩已经变成1/4/0了嘛,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被举报了。 第15章 楚黎非这把顺风局打得越来越顺,后期直接把对面野区当成自己家一样刷了起来,还给陆墨辰也整了一个红蓝buff套在身上。 两人配合默契,12分钟就以绝对的经济优势团灭对方拿下这局游戏的胜利。 两人手感不错,紧接着又迅速开了下一把。 结果一进去就发现上把的一个对手成了这把的队友。这在高分段也是常有的事,毕竟一个时间段内,高分段就这么几个人,系统也不可能让玩家等个一小时,因此只要同一时间进行匹配,很大概率能匹配到一局游戏里去。 有意思的是,这个成了楚黎非他们新队友的人就是上把那个主播。 他一瞧四五楼的楚黎非和陆墨辰直接乐了,连忙又改了个直播间标题继续蹭。与此同时,这个直播间的热度也原来越高,平台官方也把他放到了推荐位上。 这把楚黎非依旧拿到了猎魔人,而陆墨辰拿了个辅助补位。 游戏很快进入加载,而对面又出现了两个老熟人——ty战队的打野以及射手李云平。 估计是赛季末了,全都在组排冲分,以致于这么容易就能撞车。 ty与mu前几天才刚刚对局过,最后一场比赛的精彩程度其众至今还没有完全消退热度。而现在,这两只队伍里的明星选手又再次在排位中对上了,这么戏剧性的一幕更是直接把那个小主播的直播间热度更上一层楼。 连洛奇和于青的直播间里都在怂恿他们去围观。 楚黎非瞧着游戏中两个熟悉的id神色一凛,他这把选择蓝开。 照常从蓝区刷到红区,楚黎非发了个信号示意抓人。 陆墨辰也是早已来到下路。 李云平打了这么多年职业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与楚黎非队友多年,当然也分外清楚他的实力如何。因此一看到地图上陆墨辰的视野消失之后直接缩在塔下。 但楚黎非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既然想当缩头乌龟,那他偏偏就要越塔强攻! 还没等楚黎非发信号,陆墨辰上去直接一手干扰,楚黎非也心领神会地冲入塔下。 什么?对面还想救人? 来一个?杀了。来两个?全宰了! 越多的敌人只会让猎魔人的的嗜血本能越强烈,他如同刀尖舔血的魔鬼在人群中收割性命。 想从猎魔人的手下救人?那就一起把命留在这! 楚黎非直接开局越塔斩获三杀。 楚黎非越打越顺,和陆墨辰的配合也很默契。 对面的打野想开龙?他直接一个惩戒过去把龙抢了,连敌方打野也当作野怪一起刷掉。 他就像是君王一样控制住了整局游戏,所有人都只是他的提线木偶任人宰割。 由于楚黎非carry全场的这番操作秀得令人眼花缭乱,热度直线飙升,连洛奇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凑到他俩身边来看,同时也好奇地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你们不会是昨晚绑的情侣吧。” 楚黎非边打游戏边回:“对啊。” 陆墨辰也抬头扫了一眼弹幕,却在想要收回视线的时候愣住了。 其中有几条弹幕刷得很快,但陆墨辰还是眼尖地看到了。 【楚黎非这局不是打得挺好的,干嘛想不开去做教练?】 【赶快把那个陆墨辰换下来吧,龙还能被抢就离谱。换上楚黎非起码还能保住亚军。】 【陆是不是钞能力进的战队?】 【u1s1楚黎非当教练真的不行,十年脑血栓才能想出来赛点局选小精灵。】 陆墨辰看到这只觉得如坠冰窟,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微微发抖。 他喃喃道:“其实那天……” 一旁和洛奇开玩笑的楚黎非听到这声音转过头回来一看,自然也看见了那几条弹幕。 一瞬间,一种直觉从脚底升了上来,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好像知道陆墨辰想要说些什么。 楚黎非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大声喊了一遍陆墨辰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厉地对他说话。 陆墨辰此时也回过神来。 他的眼神颤抖了一下,在下一刻变得坚定无比:“选小精灵是我的想法,和队长无关!” 第14章 陆墨辰的直播间在一片慌乱中关闭了。 陆墨辰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仿佛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看楚黎非:“抱歉,队长……” “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样说你……” “……我下次……” “抱歉,是我的问题……” 陆墨辰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楚黎非也与他一同出了声。 陆墨辰惊讶地抬起头,四目相对,沉默的气氛在两人周身蔓延开来,楚黎非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终究还是哑了声。 他略带歉意地看了陆墨辰一眼,随即垂下眼眸,撇开了头,只留下一句“抱歉”便仓皇离开。 陆墨辰看着他的背影,犹豫间还是没有叫住他。 两人之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一切又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时间过得很快,下一场比赛是mu主场对战kh,也是之前约过训练赛的那家战队,实力与第一场比赛的kuf差不多。 因为是主场作战的缘故,mu这次倒是可以好好休息迎接比赛了。 但不幸的是,陆墨辰还是因为换季的缘故意外感冒了,吃过药好了一些但是又昏昏沉沉发起了低烧。 陆墨辰在比赛前一连嗑了两片药才感觉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比赛的当天来了很多观众。 毕竟上场比赛mu虽败犹荣,在第五局的比赛中和ty一起贡献了一场精彩的对决! 临上场前,楚黎非看向陆墨辰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第一局比赛,mu是蓝色方,先ban先选。 这场比赛的直播热度依然不低,况且前几天还出了陆墨辰突然下播的事情,谁都想知道他们后续处理得怎么样了。 【所以有没有人知道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啊?】 【感觉吵架了吧。】 【没有吧,要是吵架了还能挨这么近?】 【那估计就是解决了呗。】 【也不像啊,感觉他俩今天都没怎么交流。】 bp结束之后,楚黎非照例回到了休息室。 他有点担心陆墨辰的状态。 场上的摄像机尽职尽责地将选手的状态记录下来,放在了屏幕的小角落里。 楚黎非是第一次感觉休息室的屏幕有点小,他的心里止不住地担忧。 比赛中,kh因为之前训练赛的事,并没有对身为新人的陆墨辰掉以轻心。 他们复盘了mu之前每局比赛的录像,试图找到他的风格以及针对他的打法。 因此,这局比赛陆墨辰打得格外难受。 药效正在减退,低烧带来的影响越来越严重,陆墨辰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反应似乎也满了半拍。 这就导致了他这把比赛前期出现了很多失误。 连解说都察觉出来今天的陆墨辰似乎不在状态:“kh的射手这个站位太靠前了,队友跟不上!机会!mu的射手末路上了,关东煮也跟上了!能杀掉吗?” “kh的辅助把射手拉了回来,射手死里逃生!哎,mu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打野再早点上,kh的射手必死无疑。” 【不是,关东煮这把在搞什么?】 【woc,举报啊!ku射手这个站位明显就是送的,这还给人跑了!】 【这把我上我也行。】 陆墨辰抿了抿唇,他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是比赛前期的失利还是导致了这一局的败北。 休息室里的楚黎非看得愈发揪心,他不知道让陆墨辰强撑着病体去比赛是对还是错。 他在比赛前也问过陆墨辰的意思,但陆墨辰回答他的是:他要坚持打完这场比赛。 “还没有到输的时候,我没怎么可以先认输了呢?” 楚黎非记得陆墨辰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却依旧坚定跟他说要上场,唇色微微发白却笑得那样温暖。 从战队层面来说,陆墨辰坚持上场固然是好事。 而从私人层面上来说,他并不希望他这么做。 但这是陆墨辰的决定,所以他会尊重他的想法。 第二局比赛,陆墨辰的状态好像要比上局好上不少,起码没有出现那种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失误了。 不过楚黎非看得出来,低烧还在持续影响着陆墨辰的身体。 况且今天kh针对陆墨辰的打法,也不得不赞叹他们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或许这场比赛,就连命运也站在了kh这边…… 第二局比赛,在mu的苦苦支撑后,最终还是走向了失败。 目前场上的比分是【mu 0:2 kh】。 弹幕今天的火力明显集中在了陆墨辰身上。 第16章 【家人们,我去mu投简历了,你们说我做得对吗?】 【u1s1,关东煮今天打的真的不如之前几场。】 【别是前几局超常发挥,今天一被针对就打回原形了。】 【话说,我感觉关东煮是不是生病了,感觉状态不太对。】 【不知道,但我刷到网上有人说关东煮前两天感冒了。】 【别扯,打不了就弃赛,又没人逼他。】 休息室中,楚黎非将放凉了一些的开水递给陆墨辰。 陆墨辰又一连嗑了两片药。 楚黎非皱着眉头,对他的行为并不认同:“你这么吃药会出事的。” 陆墨辰就着楚黎非的手喝了一口热水,眼神黯淡了一瞬:“嗯,下次不会了。” 楚黎非只觉得自从那天之后,就有一层淡淡的隔阂竖立在两人之间,却如同一堵高墙横在路中间,怎么也跨越不了。 他的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过往还在修真界时的画面。 那些画面早就随着千百年来的时光变得模糊不清,但那鲜红的颜色,是他怎么也忘记不了的。 想起过去的事令他有些难受,楚黎非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他将水杯放下之后,盯着着杯子中摇晃的水面,缓缓开口:“抱歉,那天的事是我的问题。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 楚黎非将视线转向陆墨辰,他的眼神有些波动,似乎是透过了他想到什么。 “但是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 陆墨辰有些虚弱却依旧坚定的声音传到楚黎非耳边。 楚黎非想再说些什么,但赛间休息的时间已经结束,广播也在通知选手上场了。 他看着陆墨辰的背影,眼神复杂,似乎有些湿意,片刻后便跟上了陆墨辰的脚步与他一道出去了。 门被关上,桌上的那杯水还在散发着热气,杯中荡开一片涟漪。 可能是刚吃的药起了作用,陆墨辰的状态比上半场好了不少,面对kh的针对直接反打,还收获了一个双杀! 【???这是换人了?】 【觉醒了,猎杀时刻!】 就这样,mu后来居上,将比分再度扳平! 现在场上的比分是【mu 2:2 kh】。 如同上一场对战kh的走势一样,mu再次迎来了本场比赛的第三个赛点局! 楚黎非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陆墨辰的脸色,其因为病气的缘故略微有些绯红。 感受到了楚黎非的视线,陆墨辰看向楚黎非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楚黎非心底默默叹了叹气,开始做起bp来。 这一局mu是蓝色方,因此先ban先选。 有意思的是,双方竟然将蚀梦给放了出来。楚黎非直接让人锁定。 连解说也有些意外,毕竟蚀梦的ban率一直很高,说是在ban位买了永久产权也不为过。 而kh则是选择了一个拥有多段位移的射手以及肉辅。 楚黎非则是锁了枪炮师以及阿翡。 游戏很快开始,而楚黎非的担忧也愈发加深。 陆墨辰的低烧好像更严重了。刚刚的bp阶段,他甚至要靠在楚黎非身上休息一会,楚黎非也能明显感觉到他那过分不正常的体温。 而游戏还在继续,但陆墨辰的表现却好像完全没有被影响,反而越来越干净利落。 游戏中的阿翡从人群中穿过,带走一条条性命,她的出现就是死亡的哀歌。 这一次,哪怕kh再如何针对陆墨辰也只是做了无用功! 开龙、杀人、反野、推塔,陆墨辰用了仅仅六分钟告诉了所有人——他才是这片峡谷的主宰! 而此时的局内人头比已经来到了mu 5:1 kh。 而其中四个击杀都来自陆墨辰! 全场哗然。 【???前面的,打脸痛不?】 【合着是扮猪吃老虎,kh回家要哭了。】 【这把没得喷,这局是真的6。】 【对不起,我承认我刚刚说话太大声了。】 9分钟,陆墨辰开了暴君。在暴君的buff加持下,mu团灭kh,一路平推到高地,在下一波兵线出来之前直接把水晶点了。 他们成功在10分钟之前夺得了游戏的胜利! 解说:“让我们恭喜mu让二追三!拿下这局比赛的胜利,也成功赢得了今晚这场比赛的胜利!” “让我们恭喜mu战队!” 全场都在呼喊他们的名字,为他们的胜利加冕。 ** 后台。 楚黎非在陆墨辰开暴君的时候便早早等在了这,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mu会带着胜利归来。 而陆墨辰在看见他的时候,有些费力地扬起了一个微笑,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得发疼。随即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直直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他感受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外界的一切声音逐渐变成难受的耳鸣,直到……耳边传来了楚黎非焦急的喊声。 “陆墨辰!” 第15章 第二天,陆墨辰悠悠从床上转醒。 他睁眼看了看四周,发现有些陌生,仔细一看似乎是医院的布局。 他扭头看向窗外,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浅浅的蓝色与黄色构成一副安静且美好的画面。白色的纱帘随着风轻轻飘动着。 他这才回想起自己昨天似乎因为发烧,直接晕倒在了楚黎非的身上。 对了,队长呢? 陆墨辰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子,却浑身一软,同时也终于感觉到了压在他手上的重物。 他顺着胳膊的方向抬头望去,发现了一个黑黑的脑袋枕着胳膊靠在床边,头发似乎有些凌乱。 陆墨辰的脑子还有些没清醒,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是谁,却先认出了男人身上的衣服正是比赛当晚楚黎非身上穿的那件! “队……长?” 陆墨辰小声试探地问出声,一开口就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楚黎非听见陆墨辰的声音,瞬间醒了过来。忙不迭地给他从旁边的保温壶里倒了杯温水。 “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陆墨辰点点头,但立马发觉好像哪里不对,又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手机的日期,才发现距他们比赛那晚已经过去快两天了。 那也就是说,楚黎非从那天晚上之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而是留在这里照顾他? 陆墨辰喝了一口水才感觉嗓子舒服许多。他这才转眼看向楚黎非。 只见他满身抑不住的疲惫,原本精致好看的西装外套现在明显多了几条压痕,眼下的乌青、凌乱的头发让楚黎非现在看上去活脱脱像是一个落魄了的贵公子。 然而这也再一次说明了楚黎非这段时间一直守着他、寸步不离。 陆墨辰心中无来由地涌上一股愧疚。 “对不起,队长……” “嗯?”楚黎非不解转身。 “抱歉让你担心了,还照顾了我这么久。” 楚黎非直直地看着他,一抹莫名的神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吧。” 看着楚黎非径直离去的背影,陆墨辰心中忽然感觉有些慌乱。 心底好像有一道声音让他叫住那个离开的人。 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心砰砰直跳,额角划过一滴汗水,手也缓缓地攥紧了床单。 “等一下,队长!” 陆墨辰喊道。 他的声音依旧有一些沙哑,却喊得那么用力。 楼道内的声控灯一排排亮了起来,陆墨辰的声音也在狭小的走廊里回荡。 楚黎非停住脚步。 他转过身,见到陆墨辰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 楚黎非连忙上去接住他。 陆墨辰由于脱力,整个人基本上就是挂在楚黎非身上的模样。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楚黎非了,可是临到头,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句: “你能不能陪陪我。” 楚黎非一愣,他有些意外陆墨辰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低头看向他怀中的人。 只见陆墨辰的脑袋靠在他肩上,头瞥向窗外,只露出了眼尾的那一抹嫣红。 “好。” 楚黎非轻声说道。 他总是愿意纵着他的。 他驾着陆墨辰慢慢回到床边坐下,就这样静静陪他坐了一个早晨,直到天光大亮,陆墨辰又沉沉睡去。 好在这次回去之后,陆墨辰的病迅速好了起来。 不过楚黎非倒是收到了一个新消息,qwe联赛的官方邀请mu战队——当然其他战队也同样收到了邀请——参加官方举办的第一届嘉年华。 时间在两周之后。 届时,官方还会邀请各路明星主播或是退役选手,还有游戏中的路人王等一同参加。同时也会开放线下售票渠道以及线上直播。 因此,楚黎非也在被邀请之列。还有他的几个老朋友,像是之前几个退役了转做解说的,还有回老家养老的等等。 第17章 在此期间,mu又赢得了四场比赛。这回他们很幸运,抽到的对手实力都比较弱,过去在联赛里也基本上也只能一轮游,因此mu这几场比赛都赢得很轻松,也算是打破了外界的质疑,再一次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目前mu战队的战况是6胜1负,积6分,已经确认在常规赛中出线,进入季后赛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嘉年华当天。 刚到附近,便看见立马已经是人山人海。还有几个姑娘在发放应援物品呢。 这是官方第一次办嘉年华,楚黎非之前也没见过,也算乐得新鲜。 嘉年华一共分为两部分。 上午会开放活动打卡、以及周边售卖的区域,同时也会开放副舞台,供玩家之间组团对局,赢了会有奖励。 而下午则会开放主舞台,邀请嘉宾与观众互动,同时打几把娱乐赛玩玩。 在娱乐赛中,所有嘉宾都会拿到一张号码牌,摇号组队上场。 因此你有可能会见到关系不好的选手被迫同队,或者一队五个打野选手出现。 不过在最后一局娱乐赛中,官方又在此基础之上多添了几条规则。 英雄摇号,位置也摇号。 通通摇号,将一切交给随机的命运。 摇号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楚黎非和陆墨辰很幸运地被分到了一组。 不过,不是队友,而是对手。 前面的几场比赛都很有意思,虽然没出现一队五打野的情况,但还是有两个打野撞了位置的。 最后其中一个打野补位辅助的时候,居然忘记换技能了,带了个惩戒,游戏中把自家打野的buff给拿了。 赛后还一直说自己手滑、看到buff就想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最后一局。 楚黎非与陆墨辰站在舞台的两边遥遥相望。 大屏幕上现在正在抽取楚黎非的位置与英雄。 五个位置的名称不断滚动,越来越慢,最后定格在了“打野”二字上面! 台下的观众忍不住地呼喊出声,就连楚黎非的新队友也都觉得这把稳了。 但是马上,他们就笑不出声了。 英雄的名字也开始滑动,相比选位置的时候要让人眼花缭乱得多。 只见滑动条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定格在了一位奶妈辅助身上。 【???】 【哈哈哈,太有乐子了。】 【这是黑箱了吧,这么多英雄里偏偏来个奶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与直播弹幕几乎笑翻了过去,然而楚黎非的队友却彻底懵了。 奶妈打野? 开玩笑吧! 陆墨辰那边倒是一片幸灾乐祸。 很快,剩下9人的位置与英雄也很快就被决定好了。 巧的是,陆墨辰也抽中了打野位置,只不过他要比楚黎非幸运得多,选到的是一个法师英雄。 正式开始游戏前,还有一个赛前放狠话的环节。 楚黎非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眼底带笑地扫过他的对手,语气里是罕见的狷狂:“奶妈打野,怎么不可以呢?” “好好看,好好学。” 陆墨辰也开玩笑回应到:“队长你最好呆在泉水里不要出门哦。” 游戏正式开始。 有一说一,在其他游戏中,奶妈这种定位的角色通常是通过不断堆血量来提升治疗量的。 但在《为何而战》这款游戏中,奶妈的治疗量则是与法强挂钩,也就是说,奶妈的法强越高,意味着治疗量越高,同时意味着伤害越高。 所以楚黎非做了一把蓝打野刀,喊了一个人过来帮他一起打buff。 没办法,奶妈前期的伤害还是太低了。 楚黎非这边的英雄配置还算比较正常,基本上每个位置的英雄都有,就是不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 辅助变打野,打野变辅助。 而陆墨辰那边竟然摇出来三位法伤英雄。前期还好,要是到了后期,楚黎非他们魔女斗篷一做,陆墨辰他们的伤害要大打折扣。 3分钟左右,楚黎非操控着的奶妈身上亮着红蓝双buff,而跟在他身边的打野,则是尽职尽责地出了个辅助装。 他决定先去下路抓一波,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伤害。 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秉持着这样的理念,楚黎非发了个信号示意进攻。而对方的射手位正好是个辅助,前期伤害也是一点没有,最后就逃也逃不掉,人头归到楚黎非那方的辅助位上。 然而正当他们想要撤的时候,陆墨辰也早早带人埋伏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楚黎非无奈,己方射手最终还是被献祭掉了。 整场比赛中,楚黎非和陆墨辰仿佛开了挂一样,总是能直到对方的位置,包围与反包围,埋伏与反埋伏不断在峡谷里上演。 这场游戏仿佛已经不是英雄的对抗,而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博弈。 8分钟,楚黎非率先带人开暴君。而陆墨辰则早已带人在附近的草丛静候多时。 眼见暴君马上到了斩杀线,陆墨辰猝不及防地从角落里窜出来,而楚黎非竟然不要暴君了,直接将其拉出龙坑。 原来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暴君,而是陆墨辰! 楚黎非朝着陆墨辰他们的方向放了个技能——弹弹乐。 这个技能会造成敌方短暂的晕眩,虽然时间很短,但在敌方人员聚集的时候会在人群之中弹来弹去,造成多段眩晕,从而达到持续的控制效果。 虽然陆墨辰他们第一时间就散开了,但是还是不免被控制了一下,楚黎非也很好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带着人将他们逐一击杀。 而且因为奶妈出的全是法装,弹弹乐的技能伤害还不低,最后还拿了一个双杀。 台下的观众都乐疯了,没想到奶妈还能这么玩,直接拿出手机开始给朋友发电报。 弹幕上也一片“哈哈哈”飘过。 【心疼关东煮他们一秒,奶妈这个技能是恶心。】 【果然玩战术的心都脏。】 【家人们等我巅峰掏一手奶妈打野,都不要跟我抢。我已经悟到了,今晚巅峰3000见。】 【楼上祝你俯冲900分,你就等着把把六分投吧。】 好在陆墨辰他们复活后,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一波攻势。 然而比赛拖到后期,楚黎非他们一人一个魔女斗篷,确实是打不动一点。还有楚黎非这个兼职奶妈,他们一打就直接开技能回血,血条压根就不带掉的。 除非能先把楚黎非杀了,不然这根本没法打! 然而要把楚黎非杀了又谈何容易。 最终楚黎非他们在14分钟的时候拿下了比赛的胜利。 官方后来还单独做了个奶妈的击杀集锦,热度还不低。 几天之后,最后一场常规赛即将拉开帷幕。 mu战队将要对战上一届联赛的冠军——syr战队。 第16章 得知这一消息的mu战队众人脸色都升起了一抹沉重,上一届qwe联赛他们便是败在了syr战队手中。 syr战队每个成员的单人能力都很强,团队配合也非常默契。他们的打野兼队长实力更是和楚黎非相当,只不过两人的打法以及风格不太一样。 况且syr战队并没有像mu战队一样的人员变动,想必经历了一个假期的沉淀,实力会变得更强。 楚黎非眼睛暗了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syr的队长实力已不必多言,况且他的心脏程度比起楚黎非来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不知道陆墨辰对上他,会不会吃亏呢? 这么想着,他就将视线转向了坐在他右手边的人身上,恰逢陆墨辰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面对强敌的畏惧,而是源源不断的、被点燃的战意。 没有人会想要输。 即使对手再强大,他们也会拼尽全力。 楚黎非会心一笑,看来还是他多虑了。 比赛当天,楚黎非一行人正好与syr战队的人迎面撞上。 只见为首的是一个身形算不上高大,还长了一张娃娃脸的男人。他就是syr战队的队长——江时。 他原本是背对着楚黎非和身边的人说话的,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地回头看了一眼。 江时不知道和身边的人交代了什么,紧接着便转身笑着朝楚黎非他们的方向走来。 “好久没见到你了,没想到你去做教练了。” 楚黎非笑着点了点头:“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 江时这个人凭借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就能轻易博得他人的好感,而且他还是个自来熟,因此联盟里大部分人和他的私交都不错,见面也都能聊一两句。 “你就是陆墨辰吧,我看过你的比赛,是很厉害的新人呢。” 陆墨辰没想到江时突然把话头转向他,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好在江时可能也就是顺口这么一说,他的主要目标还是放在楚黎非的身上的:“话说,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转会到我们syr吗,待遇从优哦。” 第18章 江时这话说的是一点毛病也没有,毕竟syr就是他开的。他是大老板,招什么人,开什么条件,都是他说了算。 事实上,江时之前就邀请过楚黎非转会,不过楚黎非都当他开玩笑。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他俩又是联盟里数一数二的打野选手,买他回去当个吉祥物江时自己也吃亏。 倒是一旁的陆墨辰听了这话,竟是当了真,一时之间脸都要气黑了,就差阴暗爬行了。 见到这一幕的江时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猫儿似的圆眼睛弯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一连兴味地对着楚黎非说道:“好了好了,开个玩笑罢了。再说下去你家小朋友都要生气了。你还不赶紧哄哄他?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赛场上见。” “嗯,赛场上见。” 道别江时之后,楚黎非才无奈地看向了一旁的陆墨辰。只见他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快来哄哄我”。 楚黎非驾轻就熟地摸上了他的脑袋:“我是不会转会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陆墨辰这才换上了另一幅表情,但是看向江时背影的视线还是带了几分怨气。 结果江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还特意转过身来笑着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陆墨辰简直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多亏楚黎非将他拉住,温言软语又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算气消。 准备室里,距离比赛开始还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他们都在互相鼓劲。 陆墨辰之前并没有和syr战队交手过,但他有关注过比赛,所以对syr还算有些了解。 不过江时这个人…… 刚在在外面走廊打的一个照面,陆墨辰就能明显感觉到,他会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也是他目前为止遇到过的最大的一个挑战! 不过,他绝不会轻易言败! 房间内挂着的电子时钟还在不断走着。大家的心都在砰砰直跳,逐渐开始紧张起来。 当代表秒的那两位数字从59跳到00的那一刻,外边也响起了主持的声音。 他们再次踏上了属于他们的战场。 第17章 这场比赛是mu战队客场作战syr战队。 因此syr战队先ban先选。 syr战队的教练——暮色,楚黎非对他也有比较深刻的印象。他记得暮色当时和他还有王建国是一起打职业的那一批选手。只不过和他还有老王不一样的是,暮色在打了一个赛季之后直接宣布退役,成为了syr战队的教练,直到现在。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的对的。暮色在赛场上的发挥不俗,但远远没有达到像江时还有楚黎非这种亮眼的地步。而在他转做教练之后,syr战队则是经营得越来越好,成为夺冠的热门战队。 在双反各自ban完了两个英雄之后,syr那边首先选择的英雄竟然是猎魔人。 然后直接锁定! 这个大胆的选择直接惊倒了一片观众!毕竟猎魔人这个英雄上线还没有多久,大多数战队为求稳妥多半会多训练一段时间之后再抬到赛场上来。 而这也是猎魔人这个英雄第一次出现在正式比赛的赛场上,这让观众也更加期待syr战队与江时这场比赛的发挥。 楚黎非对syr战队的选择有一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有条不紊地选择了之前比赛中陆墨辰使用过的无心者。 打野位置选定了之后,楚黎非在辅助和射手的选择之中有些犹豫。 在mu战队之前的训练中,他发现猎魔人这个英雄与辅助幽冥的契合度非常高。辅助幽冥有一个技能是能将敌方英雄吸到自身附近,而猎魔人在敌人越多的时候则能打出更高的伤害。 关于射手,楚黎非脑海中也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游侠,还有一个就是雾女。这两个英雄的共同点都是走位灵活,拥有多段位移,同时还有不俗的伤害。 最终,楚黎非还是选择了雾女这个英雄。 不出楚黎非所料,暮色果然为syr战队选择了幽冥这个辅助。 很快,双方最终的阵容便确定下来。 楚黎非和暮色两人在握手之后双双离场。 解说:“蓝色方syr战队,红色方mu战队,比赛正式开始!” 楚黎非注意着陆墨辰无心者的同时也不忘将注意力分散一些出去给到江时的猎魔人。 江时的操作非常细节,也算是没有愧对他的名号。只见他蓝buff开局,但他打了一下蓝buff之后并没有继续攻击他,而是往反方向走,用普攻蹭了一下靠近上路的两只小野怪。 而这时,蓝buff因为仇恨被拉出来,在往坑外朝着猎魔人的方向走。江时也把那两只小怪往外拉,将三只野怪控制在猎魔人的技能范围之内,同时又保证不会被拉脱的程度。 这样一来,不但触发了猎魔人的被动,还增加了刷野速度。紧接着江时直接去中路蹭了波兵线和野怪,而陆墨辰刷完蓝区来到中路后,看到的只有被惩戒收走的河蟹。 陆墨辰拖动了一下地图,心想着这个江时果然不好对付。 好在一个河蟹能拿到的经验和经济并不算太多,陆墨辰看了一眼战绩面板之后便沉下心继续比赛。 双方的节奏都很紧凑,打得也非常谨慎,因此前期一直没有人头爆发。 陆墨辰时刻注意着小地图上syr战队每个人的位置,突然syr中路的小图标在地图上消失了。而他消失前的那一刻看样子是往边路方向支援的。 不过陆墨辰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眼中,这是syr中路给他做出来的假视野,而他们真正的目的与其正相反——是要攻击mu的射手! 休息室中的楚黎非和外面的解说拥有上帝视角,因此他们看得很清楚。 与陆墨辰的猜想没有区别,syr的中路法师做个个假视野之后从塔下穿过红区,正在往下路支援! 而江时也在拿完buff之后,没有去管最后一只剩下的野怪,一同去了下路。 如此一来,若是陆墨辰上了当去了上路支援,必将使下路陷入劣势。 解说:“syr的法师给mu做了个假视野!mu的末路有危险!好在关东煮也看出来了,带着奇洛也去帮忙了!” 一时之间,小小的下路挤满了一堆人。 syr的辅助幽冥刷线向mu发难。 只见他从躲了好久的草丛中冒身,脚下的技能早已亮起,即将读秒结束。没有位移技能的于青直接被吸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好在许之林的射手有段位移,这才躲了过去,没有落得和于青一样的下场。 江时的猎魔人紧随其后,于青的血量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下降,很快就只剩下一层血皮。 洛奇在一旁放技能干扰试图救下于青,许之林也在旁边点普攻磨猎魔人的血线。 不过陆墨辰还没有动,他在等一个人。 一个蛰伏已久,早就应该出现的人。 终于,syr的法师终于忍不下去了。他从一遍的草丛中出现,抬手就是一个技能想要解决了于青。 机会来了! 在syr法师技能前摇的那一瞬间,陆墨辰的无心者也瞬间出动,一瞬间,技能都落在了法师身上。 许之林也位移过来,补上了最后的伤害,总算是击杀掉了syr的法师。 而于青也一同殒命。 双方一换一。 但一个辅助换法师,算起来还是值的。 只不过,几乎是同一时刻,上路也传来了击杀。 是syr的边路选手单杀了王建国。 而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6分钟,防御塔的保护机制早已消失。这个消息让刚刚还觉得小赚了一笔的mu瞬间陷入低谷。 syr的边路带的技能是惩戒。而mu剩下的人此时全在下路,根本赶不及去上路阻止他! 此刻syr的边路无论是选择推掉一塔还是开主宰都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的话…… 靠近下路的暴君的归属,就显得尤为重要! 而能想到这一点的人,自然也包括了syr的人。 双方还来不及补状态,又在暴君的龙坑里打了起来。 幽冥的技能cd已经冷却完毕,mu的所有人也都升起了戒心。 syr的辅助幽冥带的技能是闪现,他直接开启技能,在释放结束的时候直接一个闪现扎进了mu的人堆里。 还好mu也是早有准备。许之林直接一段位移拉开距离之后就开始输出,洛奇也是直接一个闪现躲了过去,紧接着抬手一个技能试图控制住syr的射手。 syr的射手一个净化解除了控制,也加入了战斗。 暴君的血量开始减少。 陆墨辰仔细地看着暴君的血条,在斩杀线的那一刻与江时一同放下了惩戒。 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江时不愧是联盟里能与楚黎非并肩的打野选手,各方面的操作都没话说,对时机的把握也很准确。 好在,这回是他略胜一筹。 当语音播报弹出,是他击杀了暴君时,陆墨辰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19章 不过与此同时,mu的上路一塔也被拔掉。 好在拿到了暴君buff的陆墨辰迅速配合洛奇将syr的辅助和射手击杀。江时操控着猎魔人算是逃过一劫。 如此一来,局内的人头比为syr 2:3 mu。 同时,mu还领先了syr一千多的经济。 这之后,陆墨辰打得越来越顺,先是拔掉了syr的中路一塔,之后在经济领先的情况下,和于青配合,直接越塔强杀了一回syr的射手,连带着一起将一塔推掉。 而江时出于经济落后的情况下,还是发挥出了精彩的表现。 当时mu的射手和法师试图从河道去往上路支援,却不知道江时早早就在草丛了埋伏好了。 当许之林经过草丛的一刹那,江时动了。 虽然洛奇迅速反应了过来,甚至用技能控到了江时这么一刹,但还是被江时顶着经济的劣势,硬是完成了双杀的操作。 然而王建国在这时,则是单杀了syr的边路选手,接着就把上路的一塔也拔了,拔之前还吃了个血包,也算是报仇雪恨。 str三座一塔都丢了,这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失去了一塔就意味着失去了大片的视野,大大增加了敌方入侵野区的成功率。 mu是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后续,syr的防御塔一座座减少,mu一路推到中路高地。 兵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要打赢这一波,或许就可以一鼓作气,直接点了水晶,赢得胜利。 syr的人也深知这一点,早早在塔下做好迎战的准备。 洛奇仔细观察着小地图,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是syr的辅助幽冥! 是绕后!他几乎是瞬间得出了这个结论。 既然如此…… 他掐准时机,直接往自己脚下丢了个控制技能。 同时,草丛中一道白光闪过,幽冥直接一个闪现拉近了与mu战队的距离。 然而在幽冥的技能读秒结束之前,他已经被另一个技能给控制住了,进度条快要到头的技能也憋了回去,没有释放出来。 许之林配合陆墨辰直接把幽冥秒了。 王建国也直接开团抗塔伤,mu将syr团灭于他们的高地之下! 然后他们一路推掉高地,跟随兵线点了水晶,赢得胜利。 陆墨辰一时之间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在第一局,打败了上一届的冠军? 直到…… 解说:“恭喜mu战队获得第一局比赛的胜利!” 他这才真真切切地认识到了自己确实赢了,脸上流露出胜利的喜悦。 楚黎非看着直播中陆墨辰的笑脸,嘴角边也不禁展开了一抹笑容。 【我去,mu什么时候这么强了?感觉syr这把后期几乎被压着打啊。】 【没法喷,这把mu确实表现得都不错。】 【确实,奇洛最后那个预判绝了!之前倒是都没怎么注意到他。】 【syr支愣起来啊。】 mu战队第一局的亮眼表现使一众人都对他们赞赏有加。 但接下来的3局,他们输得一败涂地。 第18章 场上的形式瞬息万变,syr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压得陆墨辰他们快喘不上气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戏中的防御塔一座座减少,最后是水晶,但他对此却无能为力。 这也是陆墨辰第一次意识到了他与冠军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这是上一回面对ty战队时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这就是冠军的实力吗? 身旁的队友也都沉默不语,他们之前多多少少都与syr战队交手过,自然清楚他们的实力。他们或许想过会输,但只要还有赢的希望,就绝不会轻易言败。没有人想要输,只是他们唯独没想到结局会如此的不堪。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mu战队最终以6分的积分顺利地进入到了qwe的季后赛。 季后赛的赛制与常规赛不同,首先便是每一场比赛都是bo7的赛制,胜者晋级,败者直接离场。 当然,每一场比赛的间隔时间也会变得更久。 不过常规赛结束之后,还会有多的一周时间是完全空出来的。 因此mu战队这一次回去之后都不约而同地给自己加训。 楚黎非也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制定了不同的训练方法。 当然,其中最为刻苦的还是当属陆墨辰。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后来,楚黎非也干脆陪着他,指出他的不足,两人有时也会打几把solo或者双排,最后一起回到公寓。 这天,因为官方早晨公布了新一批的英雄和装备的调整,楚黎非和陆墨辰两人为了熟悉手感,竟然训练得忘了时间。 还是楚黎非先遭不住困意,下滑手机的导航栏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觉已经十二点半了。 但是等到两人急急忙忙收拾东西离开训练室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大雨倾盆而下,打在俱乐部的玻璃上发出巨响,雨水顺着屋顶的外沿滑落,形成一道道水帘。 透过俱乐部的玻璃往外看,远处的建筑上的霓虹灯已经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色块,宛若跌入了一个迷离的世界。马路上偶尔经过的几辆车带起大片的水花疾驰而过。 他俩一时之间犯了难。因着公寓与俱乐部很近的关系,他们平时都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最后还是楚黎非从杂物间里找出了一把没人要的小折叠伞。 只是可能是放太久的缘故,这把伞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几根骨架都弯了,似乎风一吹就彻底坏了。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手机的天气预报上显示雨还有好一会儿才会停,总不可能再待在俱乐部过夜一回吧。 总之,有伞总比没有强。 楚黎非撑开伞,拿在手里晃了晃,见没有散架之后才招呼了陆墨辰过来。 “等会挨我近点,我们快些回去。” 陆墨辰看了眼外面的雨势,乖巧地点了点头,走到陆墨辰的身边。 刚打开门,原本沉闷的雨声瞬间变得清晰起来,雨水也顺着狂风飘进伞下。小小的伞压根不能完全笼罩住两人的身体,不一会儿,俩人的裤脚管那边便湿了一大片。 4月份的天还算不上暖和,现下又下起了雨。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们的衣服,湿乎乎的黏在身上很是难受,湿冷的感觉又一直往身体里钻,两人只能紧紧地靠在一起,汲取着对方身上的热量。 他们一路小跑回到了公寓。 关上门,楚黎非和陆墨辰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只是两人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算不上好。 裤子一路从裤脚管湿到大腿那边,半个肩膀也被淋湿,头发上还淅淅沥沥地滴着水。 陆墨辰不禁打了个喷嚏。 楚黎非朝他递过去担忧的视线,拿过玄关里备着的毛巾递给他:“擦一擦头发吧,等等洗个热水澡之后早点睡,明天还有的忙呢。” 陆墨辰擦着额前的湿发,带着点鼻音回了一声“嗯”。 接着两人便上了楼。 楚黎非拿出口袋里的钥匙转开了门锁,本想进去,余光却瞥见一旁的陆墨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怎么了?”他出声问道。 只见陆墨辰神色一变,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先是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但是好像并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他有些错愕地呆住了,像是石化了一般。 接着又不死心地在身上摸了第二遍,把身上所以大大小小的口袋都给翻了出来。但他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他有些尴尬地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最后弱弱出声: “我的钥匙……好像落在俱乐部了。” 楚黎非无奈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雨,也不可能让陆墨辰再来回跑一趟俱乐部了。 那么还剩一个办法…… 楚黎非拧开了自己的房门:“算了,你跟我进来吧。” 陆墨辰一脸不好意思地跟在楚黎非身后。 这时他第一次进楚黎非的房间,之前只远远地瞧过一眼。 只见房间内的基本布局和他的差不了多少,被子翻开了一个角,似乎还维持着其主人早上刚起床的模样。对着床的桌子上,笔记本电脑还是翻开的模样,只不过好像因为没电强制关机了。椅子上还搭着两件外套。 正在这时,楚黎非的声音从衣柜那边传来:“抱歉,房间里有点乱。这套衣服之前洗过了,你先拿着吧。我记得浴室里还有没用过的毛巾,应该就在柜子里,你一打开就能看见。” 楚黎非说罢,便站起身,一股脑将衣服之类的全塞到了陆墨辰手上:“我下去烧点热水,你等会记得喝一杯。” “好。”陆墨辰轻声道。 他没有直接浴室,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楚黎非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垂下眼,视线落到了手中的一套衣物中,不自觉地用力攥紧。他的喉结动了动,手还有些微微颤抖,似乎还没有为接下来的事做好准备。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衣物放到了鼻尖下,眼里满是迷恋的神色。 第20章 一抹绯红不经意地升上了脸颊,他抱紧衣服,这才进入了浴室。 等他洗完的时候,正巧楚黎非端着一杯热姜茶推门而入。 楚黎非见陆墨辰出来,自然地将杯子递到他手中,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衣服进了浴室。 陆墨辰拿着杯子不知所措地坐在床边,浴室里的水汽顺着门缝飘了出来,淋浴的声音也一直往他耳朵里钻。他红着脸一口接一口地喝水,杯子里的水很快就见了底,但陆墨辰却觉得还是有些口渴。 好在,楚黎非很快就从浴室里出来了。陆墨辰抬头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原本已经快消失不见的绯红又升了上来,他连忙下意识地想喝口水缓解一下。递到嘴边的时候才想起水早就喝完了。 只见楚黎非穿着睡衣,不知道是不是急着从浴室出来还是没看清的缘故,所有扣子都扣错了。这就导致他领口那边直接空出了一大片,白玉般的锁骨若隐若现。微长的发尾还来不及擦干,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在衣服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痕。 楚黎非倒是没发觉陆墨辰的异样,他拿起一边的吹风机,这才转过身来,带着些许疑惑看向陆墨辰。 “怎么还不睡?” “我没在房间里找到多余的垫子,也不好意思翻你衣柜。” “啊?没事,你睡我床就行,记得留点位置给我就好。”楚黎非打开吹风机,但见陆墨辰依旧没有动作,似乎是想等他。 他的声音在吹风机的噪音里显得有些模糊:“你先睡吧。等等我吹好头发就来。” 陆墨辰这才乖乖上了床。 床是靠着墙放的。陆墨辰侧躺着,整个人几乎是要贴到墙上去了,他面对着雪白的墙壁,手里攥着胸前的被子,闭上眼睛。 但头脑里繁杂的思绪使得他翻来覆去都始终等不到安然入眠。 不过,他等来了楚黎非。 陆墨辰感受的自己身后的床凹了下去,一个人躺了上来。 楚黎非身上淡淡的冷香混合着洗发水的气味钻到了他的鼻尖。 陆墨辰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尖。 他的身上,现在和楚黎非是一个味道。 “睡吧。” 好听的声音在枕边想起。 陆墨辰好像被瞬间安抚了下来,脑子里各自莫名其妙的思绪都消失不见。困意逐渐笼罩了两人,陆墨辰听着窗外似乎变小了的雨声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 楚黎非听见有人在敲他的门。 由于昨晚睡得晚的缘故,他揉了揉眼睛这才恢复清醒,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就在他要起身的时候,他感觉左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楚黎非转头一看便对上了陆墨辰的睡颜。原本背对着睡的两人,不知道夜间发生了什么,陆墨辰现在整个脑袋都枕在了楚黎非的胳膊上,看样子是把他当枕头了。 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到楚黎非能看清陆墨辰脸上细小的绒毛。 思绪回笼,他这才想起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见陆墨辰没被惊醒之后,这才踩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的是王建国。 王建国一见他开门便迫不及待地说道:“你知道陆墨辰昨晚在哪吗?今天我们不是还得早点去联盟那边拍宣传视频吗,现在就差他了。” “但我刚刚一直在敲陆墨辰的门,好久都没人应。然后我转了一下门才发现门还是锁着的。打他电话也一直显示关机,没人接。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门里面的楚黎非刚起床没多久就听王建国说了一大段话,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打了个哈欠,脱口而出:“陆墨辰?他在我床上。” 第19章 什么玩意儿? 王建国感觉自己怕不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从楚黎非嘴里听到了这样的话?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他清醒的很,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楚黎非站在门口,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嗓子还因为刚起床有些沙哑:“队长,外面是谁?” 楚黎非侧过身回头看过去。 雨后的阳光异常明媚,因着楚黎非转身的缘故,灿金色的光线从窗户里洒进来,也让王建国看清了楚黎非房间内的情形。 只见陆墨辰坐在楚黎非的床上,他的身上还穿着楚黎非的衣服,揉了揉眼睛之后伸了个懒腰,怎么看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他的头发随意地翘起几根,阳光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显得格外柔软。 见没人理他,陆墨辰又试探地问出声:“嗯?队长,你在吗?” 这下王建国是彻底死心了,只是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就睡到一块儿去了。 他这么想着,也就问出了声。 陆墨辰听见门口的声音,急急忙忙踩着拖鞋过来一看:“是我昨天忘记把房间钥匙带回来了,这才打扰了队长一晚上。” 王建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他们尽快换好衣服下楼。 楚黎非和陆墨辰也不墨迹,没多久便换好了衣服。只是昨晚的衣服洗了没干,陆墨辰自己的房间又锁着进不去,所以他只能再蹭一身楚黎非的衣服。好在两人的身形差距并不大,衣服看着也还算合身。 离季后赛第一场比赛还有几天的时间,不过在此之前,所有进入季后赛的战队都要先去联盟那边拍个宣传片。 这也算是老传统了,到时候这些宣传片会在正式比赛的时候按照对应的战队一一播放。 拍摄现场。 楚黎非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几支战队在里面了。 其中有几个熟悉的老熟人了,比如江时,也比如李云平。 进入季后赛的队伍一共有八支。除去mu战队,剩下的包括了之前交手过的syr、ty、kuf、kh这四支战队以及另外三支队伍。 楚黎非跟熟人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带着他们一路走到化妆室。正好现在里面没人,化完妆估计很快就能拍完。 化妆师小姐姐的手很稳,mu战队几个人的底子也都不错,没花多少功夫就上好了底妆,之后只需要再做做造型就差不多了。 楚黎非这个教练倒是不需要参与拍摄,所以他也乐得清闲,索性挑了个位置坐下。 “楚黎非。” 门外似乎有人在喊他。 楚黎非收起手机,将视线转向门外,发现来人竟是江时。 “怎么了?”楚黎非心里虽有些淡淡的疑惑,不过还是站起身朝江时的方向走去,小声问道。 江时靠在门边笑着说道:“借一步说话?” 楚黎非有些不解,江时这个时间来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诶呀,不要动。还好还好,不然差点画出去了。”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使得楚黎非下意识地回头,却猝不及防与陆墨辰的眼神在空中对上。 然而那个眼神中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暗与偏执,却又转瞬即逝。楚黎非刚刚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蛰伏已久的狼盯上了,但陆墨辰现在的样子又与平时无异。 可能是他看错了……楚黎非这么想着。 江时还在等他,看起来是正事。楚黎非示意江时稍等一下,转身跟王建国交代了几句,便跟着江时出了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和江时两人在走廊尽头消失不见。 江时将楚黎非带到了拍摄现场的后门,那边没什么人来往。 他开门见山道“其实是暮色让我来找你的,不过你当作我想找你也可以。”江时话头一顿:“不过暮色在跟什么人打电话,一时走不开,所以托我来转告你。” 楚黎非没说话,挑了挑眉,示意江时接着说。 “是这样的,暮色想跟你们mu战队约几场训练赛,问问你们有没有时间。” 楚黎非对于这种事自然乐得接受,和江时两人对了下时间,很快就把日子敲定下来。 但这种事情,在化妆室里讲也可以,江时又为何要把他单独叫出来? 楚黎非看了看时间,估摸着陆墨辰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拍摄了。虽然王建国拍过好几次已经有了经验,楚黎非也跟他细细交代过,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陆墨辰还是第一次参与拍摄。 “还有什么事吗?” 江时静静地看着他,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看起来难得的正经。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外面起风了,吹得树木沙沙作响。 楚黎非刚欲转身,江时的声音透过风传到了他的耳边。 “你真的甘心吗?” 楚黎非的脑袋“嗡”地炸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手,应该是坚持不了太久的训练和比赛,这才退役的吧。” 江时平静地说了出来,他似乎非常笃定。 楚黎非脚步一顿,他手伤这件事并没有对外界说过。 第21章 “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但看你的样子,我应该是猜对了。” 江时淡然一笑,缓缓走至楚黎非身边。 “从台前转向幕后,你真的完全能放下吗?而且你也很想夺冠吧。 “我承认陆墨辰的天赋不错,假以时日或许真的能超过你我。但现在的他,真的能代替你,带来那最后的胜利吗?” 江时每说一句,楚黎非的眸光便暗了几分,可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尽是信任与坦然。 “我相信他。”楚黎非说出了他曾经说过的那个答案。 诚然,楚黎非向往着胜利,也向往着欢呼与掌声。对于手伤退役这件事,没有哪个职业选手能坦然接受。 但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楚黎非。他已经跌落过最深的谷底,但也曾站在众人仰望不及的顶峰俯瞰万物,他相信自己的选择。 听到这个回答,江时的眼中闪过几分错愕,但他很快就想通了。 “是吗?那我就在决赛等着你们了。” “嗯,决赛见。”楚黎非摆了摆手朝着远处走去,这一次江时没有再拦住他。 等到楚黎非回到拍摄现场的时候,陆墨辰他们已经拍完了。 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见楚黎非来了,王建国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跟楚黎非说了一遍。 原来刚刚拍摄期间还有段小插曲。 李云平因着来得早,所以在mu战队来之前就拍摄完毕。 本来两边也相安无事,可谁知道那个李云平跟发了癫似的,非要跑过来丢几句垃圾话挑衅一下。 于青也是不惯着他,当即就跟他对喷了回去。 倒是没想到陆墨辰一改往日乖巧的模样,直接站了出来对着李云平说道:“说够了吗,我劝你还是留着力气在赛场上发挥吧。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从我手下赢得一局。” 似乎是陆墨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太过凶狠,李云平一时之间真的被吓住了,暗骂了一句便灰溜溜地离开。 于青:“算了算了,不提他了,提到他就烦。队长,你是不知道,小陆刚刚拍摄的时候太苏了,我都要被撩到了。” “是吗?那我没看到现场版,真是太可惜了。”楚黎非只当是于青在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调笑地向陆墨辰看过去,发现后者红着脸,正试图把自己藏到人群中去。 几天后,季后赛的第一场在q市举行,mu战队对战ve战队。 而楚黎非也总算见识到了于青口中,那个把他都撩到了的视频。 联盟那边拍摄的视频其实很简单。因为游戏名字叫《为何而战》,所以联盟那边干脆一拍脑袋,让选手全部录一句话:“我为xx而战。” 至于具体喊什么东西,官方也管不着,反正只要不违法犯罪就行。 所以之前还有许多选手整活,总之节目效果还不错,所以联盟保留了这个传统。 这次比赛是ve战队的主场,所以先播放的是vre战队选手的视频。 正巧,最后一个ve的选手刚整完活,画面便直接切到了陆墨辰的大脸。 有一说一,陆墨辰的颜值确实高,哪怕是丢进娱乐圈也确实能打。所以当他那张好看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弹幕直接杀疯了。 【好好好,下次就这么拍。】 【好看,爱看,多看。】 而视频中的陆墨辰嘴边勾起一抹温暖的笑,他朝着屏幕伸出手,认真注视着前方。 柔软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让人心动不已的话:“我,为你而战。” 视频里的他平等地看着屏幕外的所有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关东煮十年老粉出息了啊。】 【请你去拍电视剧好吗!!!】 屏幕前的楚黎非也不例外,他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等他回过神,撞上了一双和视频里一样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里,他就是全世界。 第20章 与ve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最终的结果是【mu 4:1 ve】。 mu战队顺利晋级到半决赛。 该说不说,这把mu战队的手气还不错,毕竟ve战队是这次所有进入了季后赛的队伍中实力最弱的一支。 而下一场比赛,他们即将面对的队伍正是ty战队。 为了这一场比赛,mu的众人都卯足了劲儿,比平时还努力了一倍不止。他们都希望能在这场比赛中打败ty战队。 一来是为过往的一切恩怨在此画上一个句号,二来是离那冠军的宝座更进一步。 时光飞逝,很快就来到了比赛的那一天。 这次是mu战队主场对战ty战队。 比赛还没开始,直播间里已经进入了很多观众。 【这把怎么压?】 【我押mu,万年老二包进决赛的。】 【反压楼上,别墅靠海。】 【有一说一,这把还是ty的赢面更大吧。上回不就是ty 4:3 mu赢了?】 【你也知道是4:3啊。上回就差一点,这回我压mu。】 【恩怨局?爱看爱看。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什么瓜?放个耳朵。】 休息室里的楚黎非他们在进行赛前最后的准备,对网上这些东西自然也不知情。 洛奇在角落里不断地深呼吸,毕竟上次的失败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于青也在一旁不停的苍蝇搓手,来回踱步的样子看得王建国心烦不已,从沙发上抄起一个抱枕就扔过去。 许之林看起来倒是还行,用他的话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打进半决赛,起码战胜了过去的自己。当然,能打败ty战队更好。 楚黎非最后将目光看向了陆墨辰。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与刚踏入职业的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相比,在他的身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眼神宛若出鞘的利刃,准备随时给予对手致命一击,与往日那副乖巧阳光的模样相去甚远。 “不紧张吗?”楚黎非笑着问他。 “不。”陆墨辰摇了摇头:“这一次,我会将胜利带回来。” 陆墨辰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分外认真。他温柔地注视着楚黎非。 楚黎非怔怔地看着他,面前人的眼神太过复杂。 良久,他莞尔一笑:“好,我相信你。” “走吧,时间到了。” 比赛正式开始。 mu战队处于蓝色方,先ban先选。 在双方各自ban完英雄之后,mu战队毫不犹豫地锁了猎魔人。 解说阿明:“mu战队直接锁了猎魔人!这是在qwe联赛中猎魔人的第二次出场了。但是上次猎魔人的出场并没有为syr战队带去胜利,不知道今天mu会发挥得如何呢?” 解说铃兰:“官方数据显示猎魔人在游戏中的胜率为48%,让我们对mu战队今天的表现拭目以待吧。” 从季后赛开始,官方解说的数量从原来的一名提升到两名。这两位解说曾经也合作过多次,相当默契。 其实猎魔人自刚上线的热度消退之后,就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尴尬状态。这个英雄虽然敌人越多伤害越高,但他还有一个致命的毒点——那就是容易暴毙。 毕竟猎魔人的优势要在敌人多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来。但是敌人一多,那伤害铺天盖地地灌下来,猎魔人一个刺客定位的英雄,又真的能活下来吗? 活着才有输出,死了就啥也不是。 所以猎魔人这个英雄的评价越来越两极分化,褒贬不一。 不过ty那边明显没有小看陆墨辰的打算,在mu锁定了猎魔人之后,也是飞快地拿下了幽冥这个角色。 楚黎非见状,与陆墨辰默契地相视一笑。 以选代ban,从来不是最优解。若是选的这个英雄适配也就罢了,若只是为了限制mu战队,从而影响了他们自己原本的阵容,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从这一刻起,ty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况且,谁说猎魔人的最佳搭档只有幽冥呢? 在ty战队选定了两个英雄之后,楚黎非他们选择了奶妈这个辅助。 在qwe的赛场上,奶妈这个英雄的出场率并不算高。毕竟整个团队更加讲究的是运营与配合。 相比硬辅,软辅在血量以及开团能力上就差了一节,所以职业战队也会更看重软辅的功能性能不能为整个团队带来助益。但奶妈这个英雄并不在此列,她需要更多的经济来保证奶量,且无法带节奏运营。 阿明:“我们看到ty战队以选代ban抢了猎魔人的队友——幽冥,不过这个选择也明显扰乱了他们原本的阵容。” 铃兰:“是这样的。不过看样子他们确实给mu战队带来了一定的困扰,逼得他们最后选择了奶妈这个英雄。” 阿明:“其实,奶妈这个英雄和猎魔人更适配也说不准呢。毕竟我们都知道猎魔人爱往人堆里钻,还容易暴毙。奶妈可以防止猎魔人的暴毙,而且二技能对群也有不小的限制,说不准这两个能打配合呢。” 第22章 铃兰:“说得也是,那就让我们期待今晚两支队伍的表现。” 比赛很快开始。 陆墨辰选择蓝开,而他的操作与syr战队的江时一模一样,不,陆墨辰蓝区刷完甚至还比江时快两秒! 中路的洛奇自知这把是个工具人,也不急着清兵线,而是等着陆墨辰一起来吃。 ty的法师自然看出了洛奇的意图,看自家打野没有支援的意思,也是谨慎地在塔下清兵。 谁知陆墨辰连这也不放过,在吃中线的同时,和洛奇硬是扛着塔伤将ty的法师打到半血以下。 这下,ty的法师彻底犯了难。塔下的血包还有一会儿才能刷新出来。残血的他面对满血的路奇必定占不了上风,一个不小心就会死在这。 但要是回城的话…… 他看了眼小地图,只见一路红色的兵线已经从一塔出发了,这时候回去的话,必定会漏兵! 无论怎么,他都已经落了下乘。 没办法,ty的法师最后还是为求稳妥,选择了回城。 洛奇见对方选择回城,也是没有放过他,直接卡没了他两个小兵。 下路。 陆墨辰刚刷完红区便打了个信号。 ty的下路现在只有李云平的射手和辅助两个人。 陆墨辰抓住机会,直接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李云平完全没有想到陆墨辰竟然这么大胆,前期还没发育成型就想越塔强杀他! 他冷哼一声,配合自家辅助不断后撤。 陆墨辰让于青直接放了一个干扰,自己直接一个技能将ty的射辅二人推了回来。许之林也在后方不断补着输出,陆墨辰扛着塔伤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ty的两人留在这。 画面中,ty的射辅两人血量迅速下降,陆墨辰也讨不到好,顶着对方的伤害和塔伤,血量也迅速见了底。 三个人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层血皮。 猎魔人挥出最后一刀,ty的射手和辅助再也扛不住伤害倒地。陆墨辰从塔下退出来,但是那最后一道防御塔的伤害并没有消失,而以陆墨辰现在的血量必定是抗不下这道伤害的。 【猎魔人第一滴血】! 【猎魔人双杀】! 【奶妈关键治疗】! 三条语音播报一起弹出,而陆墨辰还好端端地留在赛场上,尽管他的血条看起来和消失了没有区别。 而他脚下赫然是奶妈的治疗光圈。 李云平看着灰暗的屏幕暗自咬牙,没想到陆墨辰今天竟然这么疯! 【woc,今天关东煮上来就这么猛?这才几分钟就双杀了。】 【血流成河,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刚刚真的刺激,关东煮自己也差点没了。】 拿下双杀之后,陆墨辰直接拿了暴君。 mu战队的经济直接领先了ty战队一截。 陆墨辰继续从中路往上走,顺带着吃一波中路兵线。 蓝buff即将刷新,但是陆墨辰的目标好像并不是它。 他和洛奇一起清完中路兵线之后一起转上,上路的王建国也收到了信号从蓝区绕了一下。 他们的目标竟然是主宰!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还是顶着羁绊的debuff! 但是楚黎非丝毫不惧。 ty战队的边路和法师也连忙往龙坑赶,一场3v3的小团战就此爆发。 但是相比起ty三人的满状态,陆墨辰的状态并不算好。 王建国率先开团,洛奇也立即施放技能紧随其后。 ty的三人也不甘示弱,直接将目标放在陆墨辰身上,试图先把他击杀。 混战中,主宰的血量也越来越低,两道紫光先后落下,暴君被击杀。 而击杀者正是陆墨辰! 暴君被抢,更加坚定了ty三人试图将mu几人击杀的决心。 陆墨辰也不避开,直接开技能一头扎进混战中。 他的伤害越来越高,但是他的血量也越来越低,即将再次见底。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陆墨辰捏了一把汗的时候,一道绿色的光圈突然出现,瞬间就将陆墨辰的血量抬了上来! 是于青来了! 他在下路帮许之林补完状态之后,就直接从野区绕道,一路跟过来,送上第二次的关键治疗。 而ty的辅助呢? 刚和射手从泉水复活,这会连高地都还没出。 有了于青的帮助,陆墨辰直接杀疯了。 他先是把ty的打野击杀之后一个位移追上了闪现跑路的法师,然后配合王建国一起越塔将ty的边路截杀在二塔下面。 这一回,他直接斩获三杀。而游戏中的人头来到了【mu 5:0 ty】。 全场哗然。 【6666666,这把真的帅!】 【这把mu直接压着ty打,大顺风啊现在。】 【我去,我现在再押一手mu赢。】 【楼上你先别急,我积分□□ty了。我要哭了。】 mu将经济差距拉得更大了。 第13分钟,陆墨辰他们一路平推,团灭ty,点掉水晶,将时间在第十三分钟定格,赢下了这一局比赛的胜利。 而对面李云平的脸黑得不行。 这局游戏,mu战队和ty战队的人头比是11:3,而他的战绩是0/5/1。 他一个人就贡献了二分之一的人头! 陆墨辰就盯着他杀,他怀疑要不是水晶碎裂,陆墨辰能杀他50回! 他等下一定要好好报复回去,李云平这样想着。 但很快,他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用时12分钟,mu拿下了第二局。 用时10分钟,mu拿下了第三局。 他的战绩一局比一局惨烈! 现在总比分是【mu 3:0 ty】。 mu只要再拿下最后一局,ty这个赛季就要正式和比赛告别了。 第四局。 当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赛场之时,整个比赛的氛围被推向了最高潮。 “我们又见面了,亲爱的。” 这个在陆墨辰出道之战就为他正名的英雄,如今也成为他的招牌了。 暗夜伯爵,陆墨辰锁定了他。 不负观众的期待,暗夜伯爵刀光闪过之处,必有人头发生。 他操控着整局比赛,出入ty的野区如入无人之境,在ty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击杀野怪,留下一道黑红色的残影。 8分钟,mu终结了比赛。 他们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拿到了通往决赛的门票。 赛后,是双方的握手环节。 当陆墨辰经过李云平的时候,他缓缓站定。 “抱歉,你的征途到此为止了。”陆墨辰抬眼看向李云平:“你该在此止步了。” 他的眼里的狠戾不似作伪,将李云平吓得钉在了原地。 李云平的视线紧紧地看着中央的那块大屏幕,mu战队胜利的结局占据了整个屏幕,没有ty战队的位置,就连一个光点也不曾有。 台下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李云平却硬生生从里面听到了ty战队粉丝的叹气声夹杂其中。 他的手心逐渐收拢,他有些后悔了。他有些嫉恨着陆墨辰。 可当他再次将目光看向陆墨辰的时候,对方的眼中没有一点他的影子。 而陆墨辰则是早已将视线投向后台那个熟悉的、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眼神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他们离最后的冠军只剩下一步之遥。 第21章 决赛前夕。 mu战队上场比赛以4:0的比分给ty战队剃了个光头这件事直接干爆了热搜,网上都在议论这件事,同时也将即将开始的决赛——mu战队对战syr战队的热度推向又一个高峰。 毕竟ty战队的实力并不弱,过往的表现大家也有目共睹。事实上,能晋级半决赛的队伍都不可能是弱队,两只战队的比分往往都咬得很紧,经常要打到第七局,也就是巅峰对决才能决出胜负。 况且,在这场半决赛开始的一个月前,mu战队刚以一分之差败于ty战队。没有人能想到,在短短的一个月后,mu战队竟然以4:0终结了比赛,最短的一局竟然仅用时8分钟。 仅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观众们对mu战队在决赛的表现更期待了。 时间来到决赛当天。 这是这个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了,过了这个晚上,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胜者捧杯,败者离场,在下个赛季再卷土重来。一切都是成王败寇。 下车前,陆墨辰望着远方的霞光,红彤彤的一片,甚是好看。 似乎是为他胜利加冕的预演…… “在看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黎非笑着走近他的身边:“你看,他们都是来支持你的。” 顺着楚黎非的视线看过去,陆墨辰看到远处络绎不绝的观众,其中有好几个还举着带着他名字的应援横幅呢。 一抹属于年轻人的傲气在他眼中闪过,陆墨辰转过身看向他身后的人。 霞光镀在楚黎非的的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系的外套,暖黄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格外闪耀与温暖,宛若神祗降临人间。 第23章 一如初见。 “那么你呢?” 一道风吹过,扬起楚黎非微长的发丝。它们轻轻拂在陆墨辰的脸上。 “你也会支持我吗?” 听到这话,楚黎非没有立即回答,他将手抚上陆墨辰的头顶,为他打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两人相视一笑,准备入场。 而在进场之前,风终于将答案带到他的身边。 “自然。” ** 今天的解说还是阿明与铃兰。 阿明:“欢迎来到qwe联赛的决赛之夜!” 铃兰:“今天的比赛双方分别是mu战队与syr战队。” 阿明:“syr战队作为上一赛季的冠军,今天是否能够打败mu战队,成功卫冕?” 铃兰:“mu战队经历了一个赛季的重组与磨合,给我们带来了不少亮眼的操作。今晚他们能否打破过往的魔咒,夺得最后的胜利呢?” “让我们期待双方的表现,现在让我们欢迎双方选手入场!” 【芜湖,终于来了!】 【这把怎么押?】 【上把mu战队太猛了,这把真的不好说啊。】 【我觉得还是syr更强。】 【今晚能不能打满7局?】 弹幕飞快地翻动着,两支战队的成员也一一进场。 今天mu的首发队员是王建国、陆墨辰、洛奇、于青和许之林。 第一局,syr位于蓝色方,先行bp。 而他们一上来就直接ban掉了暗夜伯爵。 这个决定一出,全场哗然。 暗夜伯爵并不是常规需要ban掉的热门角色。 在游戏中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要么超神,要么超鬼。 足以看出暗夜伯爵对使用者操作的要求。 过去只有楚黎非还在的时候,暗夜伯爵才会被ban,而现在,陆墨辰成为了第二个! 这不仅意味着syr对于陆墨辰的暗夜伯爵的忌惮,还意味着syr认为陆墨辰足以和楚黎非、江时这两个联盟中的顶级打野选手比肩! 陆墨辰抬头,视线不经意间与对面的江时撞上。刹那间,便迸发出浓重的火药味。 syr紧随其后又ban掉了蚀梦这个辅助。 楚黎非也紧随其后ban了两名辅助。 syr首先锁定了阿翡这个打野! 选择权来到mu。楚黎非听着队内频道的语音,和陆墨辰默契对视一眼,最终选择了一对强度在线的射辅组合。 双方一来一回,bp做得飞快,转眼就就到了mu战队选择最后两个英雄的时间。 楚黎非看向洛奇,对他点点头,下一刻,一名与赛场告别已久的英雄出现在中央那块巨大的屏幕之上。 袖箭,这是一名开服时期的法刺类型英雄,早年间也在qwe的比赛赛场上留下了许多亮眼的操作。 但游戏运营多年,版本更替,法刺类角色在普通玩家之间依旧活跃,但在赛场上却已是罕见。 现今的版本中,为了游戏胜利,职业队伍往往会更加倾向与射核或者野核的队伍,让中路的法师去当工具人的定位,使得收益最大化。 因而当mu战队选择了袖箭的那一刻,又勾起了许多老玩家的回忆。 【卧槽,袖箭!老婆还是这么米!】 【当初xx打袖箭那局是真的酷啊,只可惜后来很少看见了。】 【但是现在的版本,法刺还是不如工具人法师的吧,除非秀出花来。】 【奇洛能行吗?我感觉他挺混的……】 【楼上别闹,奇洛进mu之前,霸榜袖箭国服第一好几个赛季好吧。也就是为了团队才打工具人的。】 【尊嘟假嘟?】 【我又想起了当年一打开国服榜,十个里面九个奇洛的号,还有一个是他代打的。。。】 弹幕还在讨论着,楚黎非和syr的暮色很快就将最后的bp做好。双方的最后选择也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比赛正式开始! 陆墨辰这回红开。 双方前期稳扎稳打,下路爆发过一波小团战,不过无事发生。 4分钟,洛奇清完兵线准备走下,陆墨辰也在蓝区刷野,准备等等支援一波。 syr的中路看见洛奇的视野消失,反手就打了一个信号,示意下路注意。 江时也加快了刷野的速度,不断往下路射手那边支援。 洛奇从河道一路向下路出发,他拉了一下视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躲在了syr野区的草丛中! 阿明:“奇洛直接进草,还是在syr的野区,太大胆了!” 铃兰:“非常大胆的决定!但是syr好像并没有发现他!” 阿明:“syr似乎也发现了不对,辅助已经开始去占视野了!他走到奇洛蹲的那个草丛附近了!” 画面中,syr的辅助离洛奇的藏身之处越来越近,眼看就将发现他的视野。 千钧一发之际,于青直接上来放了一个干扰在塔下,洛奇主动出草,一个技能就闪身至syr射手身后,直接带走了一半的血量。 syr的辅助反应也非常快,放完干扰之后一个技能就将洛奇控住,推出塔外。 但陆墨辰也蹲了好久了,眼看辅助放完了控制技能,便直接上前给了syr的射手致命一击,拿下一血。 江时也成功击杀掉被控住的洛奇。 双方来了波1换1。 【我去,奇洛这波真的勇啊,差点就被发现了。】 【妈呀,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了!外表这么腼腆,其实是白切黑?】 【那不还是死了,白给!】 【你行你上?】 下路的人头爆发,似乎跟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双方从这之后就一直互相来回试探。 上路王建国刚单杀了对面,下路的许之林就传来了噩耗。 陆墨辰开了暴君,江时就拿主宰。 10分钟,双方同时往暴君处聚集。 两边的边路和辅助都在抢先占视野,试图夺得先机。 十分钟一到,双方几乎同时出手。 syr的边路率先开团,一个大闪直接莽了上来。 于青放了个减速的技能试图控至住syr的攻势。 洛奇则是一直在找syr后排射手的位置,他拉了个视野,从侧面直接闪现近身,一个技能下去便削掉了射手大半管血。 与之前比赛中玩工具人法师的时候不同,洛奇这把比赛打得格外主动,打得特别凶。 陆墨辰也不放过机会,在syr射手被控住的一刹那,他将伤害接上,直接秒了射手。 与此同时,江时盯上了许之林。在syr的边路开团之后,直接位移过去放大,没几下就及杀掉了许之林。 混战中,暴君的血量在不断减少。 陆墨辰和江时都不愿将其落入他手。 正在他们想要放惩戒的时候,洛奇直接从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里窜了出来,一个技能控制住syr三个人。 陆墨辰放下惩戒,暴君到手。 有了这个暴君,mu打得顺利得多。 但syr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竟然硬生生将比赛拖到了后期。 时间将近20分钟,但所有人都想在20分钟前结束这场比赛。 一旦拖到20分钟,等到风暴龙王出来,这场比赛的变数就更多了。 因此,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波团战。 阿明:“syr三座高地皆失,mu明显是想要一波。” 铃兰:“但syr不会这么轻易给机会的,他们现在的兵线状态很好,mu也只剩下了一座高地。” 陆墨辰带着中路兵线试图一波。 syr看出他们的想法,早已准备好了防守。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进入了攻击范围。 王建国直接上去开团,于青和陆墨辰紧随其后,许之林躲在后排不断走位输出。 syr同一时间交出了技能,江时把目标放在了mu的后排身上。 射手、中路…… 不对,mu的中路法师去哪了? 铃兰:“奇洛在绕后,syr没有发现他,机会!” 与此同时,洛奇冷不丁地从syr身后出现,一个大闪直接控住3个人,mu抓紧机会不断输出,直接秒了syr的法师和射手。 阿明:“奇洛控住了三个,立大功!江时把奇洛秒了,但是没关系,mu输出更上,syr直接团灭!” 陆墨辰带着兵线一路前进,和剩下的人很快就点掉了水晶。 “让我们恭喜mu战队拿下第一局的胜利!” 【奇洛nb!我承认我之前对你说话太大声了。】 【最后那波大闪太关键了,不如拖到20分钟真不好说谁输谁赢。】 比赛还在继续。 第二局,因为前期的一个小掉点,导致mu后期经济差距越来越大,大后期直接崩盘,被syr一波带走。 比分扳平,现在是1:1。 第三局,mu拿到先手优势,不断带节奏运营,最终顺利拿下第三局,再得一分。 第四局,syr再次发力,抢到了风暴龙王,带着buff的优势推掉了mu的水晶,拿下这局比赛的胜利。 第24章 双方你追我赶,将比分咬得死死的。 现在的比分是【mu 2:2 syr】。 而第五局,楚黎非选择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英雄。 第22章 第五局比赛的bp阶段,双方前期的bp都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到了中期,mu战队还迟迟未选择射手英雄,倒是有些观众对此有些奇怪。 【还不上射手吗?到时候syr再ban两个射手,mu就没什么好拿的了。】 【就是啊,到时候强势的英雄一ban,mu拿头打?】 【也可能mu打算选双边阵容?】 【确实,自从版本改动了之后,战边强度确实不错。拿双边阵容也不是不行。】 【你们都不看出场选手的吗?双边个锤子啊双边。我印象里末路就没玩过边路,mu那个边路替补这把也没上啊。】 这个说法也获得了一小部分人的认同,毕竟说不准许之林就藏了一手边路等着决赛的时候秀一把呢。 毕竟在现在的职业联赛中,依旧还是射核或者野核打法。尽管mu第一局拿了个法刺打了把法核,但依旧不是主流选择。所以观众对mu战队迟迟没有选择射手英雄感到疑惑也是不奇怪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mu依然没有选择射手英雄。这更加坐实了一部分观众内心的猜测,他们甚至开始猜测mu会选哪一个边路英雄。 然而,当mu最后的选择一出来,他们全都傻了眼。 【啥玩意儿???】 【哈哈,绝活哥来了。】 【密林猎手???玩归玩闹归闹,别来真的啊。mu现在还没锁,应该是点错了吧。】 【楼上你网卡了,已经锁了,哈哈。syr可以开香槟了。】 【?不是,mu收钱了?把这种毒瘤都选出来了?】 【mu选的没毛病啊。只是选了评论最多的打法。】 密林猎手是游戏中去年上线的射手英雄,不过与常规射手不同,密林猎手的主要输出方式并不是普攻。 与其他射手相比,密林猎手普攻的伤害高,但是攻速慢。不过其主要玩法核心还是在他的技能上——拥有长距离的射程,伤害极高,一枪下去半管血可不是说着玩的。他宛如丛林中老练的猎手,在暗中蛰伏已久,等待给猎物致命一击。 这个技能听起来很强,但其实非常考验玩家瞄准的命中率。有很多玩家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一瞄就是一辈子,结果一枪都打不中不说,普攻也不点,直接白给。 玩家在游戏中直接刷屏,不过大屏幕中mu战队那方,密林猎手已经是确认锁定的状态了。 几周前。 那时游戏迎来了一波英雄与装备的调整。 楚黎非在浏览调整详情页面的时候注意到其中有意思的一点。调整页面中的一件装备的改动与密林射手非常契合,想到这,他当即喊来了许之林问问他的想法。 “密林射手的熟练度?”许之林有些疑惑,不过他还是凑到楚黎非的电脑屏幕前看了一眼。 当他看清楚黎非电脑上光标指着的装备详情时,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神色一动,睁大了眼睛来来回回又将那几行小字看了一遍。 看完后,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的命中率还可以,这段时间我会加紧多练练的。” 他已经明白了楚黎非的意思,如果能将这个英雄练好,在决赛的时候拿出来,必定是一张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王牌。 而楚黎非有这个想法其实也算不上突如其来。他先前就注意到许之林的预判非常不错,而密林猎手这个英雄吃的就是预判。他们合该在场上一同出现,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所以,他在决赛中的第五局锁定了这个英雄。 一来是syr根本不会想到他们会选择密林猎手这个英雄,从而白白浪费掉了几个ban位。 二来,无论这把是谁赢了,下一局都将成为赛点局。而比分低的那一方,在心理上往往会有更大的压力。 楚黎非笑着看向mu所有人一眼,第五局比赛正式开始。 没想到的是开局才10秒钟,观众又开始扣问号了。 【???射手走中?】 许之林操控着角色和洛奇互换位置,他走中,洛奇走下。 30s不到,兵线首先在中路汇合了。 许之林直接放了一个技能,一下子直接狙中三个小兵,随后几发普攻将小兵直接补刀。而对面的法师才堪堪将小兵打至半血。 许之林升到2级之后直接去下路,也不去syr野区附近的那个草丛,而是蹲在mu野区的一个草丛中直接架狙。 syr的射手刚走位躲过了洛奇的一个技能,下一秒直接空了三分之一的血! 铃兰:“末路的盲狙直接击中syr的射手,一枪就带走了将近半管血!” syr的射手也是一脸懵。他刚躲了洛奇的技能结果就被一发子弹带走三分之一的血量,连密林猎手瞄准的红线都没看到。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许之林的射程范围内! 许之林的预判……他过去当真是小看了这位mu战队的射手选手了。 这样想着,一发子弹又从远处击中他,还触发了暴击! syr的射手血量几乎直接见底! 阿明:“第二发盲狙!末路的命中率高得有些可怕啊。syr的射手危险!” 他这样喊着,陆墨辰也从一旁出现,他上去就是一刀直接了解了syr的射手。许之林和洛奇助攻。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第一个人头诞生,虽然最后的击杀来自陆墨辰,但没有人会忘记许之林的表现。 两枪几乎直接秒掉了射手! 如果发育到后期…… 很快,大家都发现syr一直盯着mu的射手抓,都来了中路好几回了。 可是密林猎手的攻击范围长,还有个技能能看到敌方的视野,这为syr战队增添了不小的难度。 而自从第一个人头爆发之后,syr战队的所有人都明显警惕起来。 之后双方又经历了几波小团战,要么就是血量互换,要么就是人头互换,谁也没讨到便宜。 mu战队想要进攻,但是syr早早有所准备,清完线就跑。 syr想要逼团,结果许之林一枪就是半管血。还没团呢,syr一个个就全残,这还怎么打? 10分钟,双方都想争夺暴君。 许之林早早就架好了狙,就等他们来呢。 第一枪,他打中了syr的射手,直接打掉了半管血。 第二枪,他打中了syr的边路,这个掉的血少。 第三枪,他从人群中击中了残血的射手,一枪带走! syr人还没上呢,自家射手直接没了,这还怎么打? 正在他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又是一枪,击中了他们。 江时看着自己直接对半砍了的血条,不再犹豫,利落地放弃了暴君,直奔主宰而去。 陆墨辰则是顺利地击杀了主宰。 【卧槽,这个太帅了。】 【家人们,排位等我。】 【得,今晚排位打不了了。】 拿到了暴君的mu一路进攻,拿下了syr的两座高地。 14分钟。 mu战队的两路超级兵已经到syr的家门口了。双方再次爆发一场团战。 江时直接绕后,想要找许之林的位置。他的存在就是syr最大的威胁。 只要他还活着,syr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许之林从不知道哪里冷不丁地开一枪,直接打掉他们半管血,害得他们永远不敢进入他的射程范围。 考虑到许之林还有一个闪现没用,江时试图先把他闪现骗出来。 只可惜,许之林预判了他的预判。 躲过江时的攻击,许之林一发普攻和技能将江时带走之后,原地架起了狙。 他准确地找到了syr的射手,从千里之外再次两枪将他带走。 到最后,每一声枪声响起,就有一个syr的人消失。 没有一枪落空,子弹击中的声音仿佛是古老的战歌,激起观众心底的热血。 mu也顺利地点掉了syr的水晶。 阿明&铃兰:“恭喜mu战队击败syr战队,拿下这一局的胜利!” 第六局,或许是上把打得实在是太憋屈,syr这把如同打了鸡血一样,10分钟就结束了比赛,将比分再度扳平。 现在场上的比分变成【mu 3:3 syr】。 他们还剩下最后一局决定今晚的胜负。 那就是——巅峰对决。 巅峰对决的比赛规则跟前几局有所不同,省去ban英雄的环节,也没有选择英雄的限制。双方战队可以选择相同的英雄角逐最后的胜利。 因此在过去的比赛中,还有双方战队阵容相同的情况出现。这时候,比拼的就是选手本身以及团队配合默契。 休息室中。 mu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一副严正以待的样子。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场比赛了,走到这里,没有谁会想带着遗憾回去。 第25章 陆墨辰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沙发的布套,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只是频频地往楚黎非的方向看了几眼。 楚黎非也不像面上流露出来的这么平静。 事实上,从今早开始,他就一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突然,他感觉眼前有些恍惚,整个人有些脱力地控制不住向前倒下。 他的耳畔传来了一道惊呼。 “楚黎非!” 是陆墨辰的声音。 这一次,他没有喊“队长”,而是喊了他的名字。 第23章 楚黎非只感觉到自己的身躯跌入了一个有力又温柔的怀抱, 他缓了缓,才感觉好了一些。 他撑着搂住自己的那条结实的胳膊站起来,却在看到胳膊的主人眼里溢满的慌乱时不由怔住。 那双眼里溢出的担忧烫得似乎要将他灼伤,楚黎非眼眸波动了一下:“谢谢, 我没事了。” 陆墨辰看着两人双手交握的地方, 感受着对方皮肤传来的温度, 愣了一下才将手放开。 他承认,刚刚看见楚黎非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慌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跑过去接住了他。 “队长, 你没事吗?” 对面的人笑着摇摇头:“没事,可能是低血糖了。” 楚黎非眸光一暗,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他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才借口找了这样的托词。 心底那份没来由的不安, 到底是……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楚黎非看了眼时间:“走吧, 最后一局就要开始了。” 陆墨辰闻言, 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望了一眼楚黎非,最终下定决心鼓足勇气道:“如果我赢了, 你能……吗?” 他话刚说到一半,门就从外被人推开, 外面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楚黎非疑惑:“什么?” 陆墨辰没有回答,他扬起了一抹笑, 澄澈不带一丝阴霾,随后紧紧地抱紧楚黎非:“不,没什么,等我。” 最后一场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巅峰对决。 陆墨辰再一次选择了暗夜伯爵。 伴随着那句熟悉的台词一同出现的是观众们的与期待与欢呼。 宛若在拥立他们的新王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阿明&铃兰:“欢迎来到本届qwe联赛总决赛的现场, 现在我们迎来的是最后一局比赛——巅峰对决!蓝色方mu战队,红色方syr战队,让我们期待他们的表现!” 最后一局比赛,双方都打算去放手一搏,mu战队也是换上了张子凡出场。 陆墨辰从游戏开始就莽足了劲,心无旁骛地认真比赛,他是第一次感觉自己操作得是如此行云流水。 等到他一升到4级,陆墨辰选择直接抓下。 而江时也是这么打算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战争一触即发。 双方的中路法师和辅助也急忙来支援。 陆墨辰先发制人,直接一技能起手开始在人群中穿梭。 一刀暴击,syr射手的血量迅速下降,而这仿佛是点燃战斗的信号,江时丝毫不惧,也是一个技能直接出现在了许之林身后。 一时之间,下路团战爆发,各种各样的技能砸了下来,陆墨辰在其中不断穿梭,躲过了不少技能。他如鬼魅般地飘到了syr射手身后,给予其致命一刀。 【暗夜伯爵第一滴血】! 由这开了头,陆墨辰好似破了杀戒一般,很快就再次拿下双杀! 江时也毫不相让,同样回给了mu一个双杀。 短短几秒钟,场上直接爆发了四个人头,解说的嘴快得起飞,嘴皮子都怕是要磨破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陆墨辰和江时好像对上了一样,陆墨辰抓哪,江时也抓哪。 他们默契非常,行动犹如镜像一般,如影随形。 十分钟,暴君主宰强化。 双方再次在这展开厮杀。 陆墨辰操纵着暗影伯爵,画面中只见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在人群中来回移动,身影飘过之处,必将以血浇灌。 而陆墨辰直接在这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自己没有收到一点伤害,仿若穿梭于无人之境。 江时看形势不对,也不多做缠斗,迅速掉头去抢主宰。 随着时间的推进,双方防御塔的数量越来越少。 高地的防御塔也在一个个被推掉。 很快,场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三条路上的超级兵开始出发。 20分钟,风暴龙王出现。 双方也在同一时间聚集了过来。 只见双方十个人,几乎各个都穿上了复活甲。复活甲被打掉了就换名刀、金身,总之双方在一瞬间都打出了成吨的伤害。 陆墨辰操纵着角色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复活甲没了,还有名刀,再不然还能换个血魔之怒。 游戏中语音播报也不断传来。 一个、两个、三个…… 到最后场上竟然只剩下了陆墨辰和江时两个人! 然而风暴龙王却还有大半的血量。 但是这时候再去打风暴龙王以及没有了意义…… 陆墨辰当机立断,直接一个技能飘到了下路。 那里mu的兵线已经快到syr的高地了。 他这是打算直接推塔! 而江时看起来和他的想法一样。他俩同时放弃了风暴龙王,打算直攻水晶。 时间分秒必夺。 陆墨辰丝毫不敢懈怠,各种技能都用上了这才抵达水晶。 一刀,两刀。 水晶的血量直接过半。 然而原本就处于残血状态的超极兵看上去也只能抗下最后一道伤害了。 没有时间了。 江时也在费力地攻击水晶。 大屏幕上的画面直接一分为二,一边是mu战队的水晶,一边是syr战队的水晶。 【woccc,mu加油啊!!!】 【syr还差一点,好慌啊啊啊。】 超级兵在水晶的攻击下倒地,陆墨辰看着自己不多的血条与正在cd的保命装备,当机立断点开商城,换上了攻速装。 他在心中不断地祈祷着…… 随着暗夜伯爵最后一刀落下,红色水晶终于如他所愿,轰然爆裂开来。 而那道强撑已久暗红色的身影,在镜头前缓缓倒下。 但现在所有人都已经顾不上这些,他们在欢呼、尖叫。 今晚的冠军已经诞生! 那就是mu战队! 阿明&铃兰:“感谢mu战队和syr战队今晚为我们贡献的精彩比赛。同样感谢其他战队在这个赛季为我们贡献的每一个精彩瞬间。这个赛季mu经历了许多困难,我们很幸运地见证了mu战队与关东煮的磨合与成长,让我们期待日后他们为我们带来更多精彩的表现!” “现在,让我们再次恭喜mu战队夺得本赛季qwe联赛的冠军!” 话音落下,台下传来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陆墨辰放下了手机,如脱力般地靠在了椅背上,深深呼吸了几口才恢复过来。 饶是这样,他还是能感受到胸膛的心传来了砰砰直跳的声音。 他若有所感地望着后台的方向,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之后,眼泪夺眶而出。 比赛过后就是颁奖现场。 金黄色的奖杯置于高台之上。而他们,现在终于有资格捧起它。 mu众人默契地围成了一个圈,唯独将中间空了出来。他们默契地共同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面带笑意。 楚黎非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填补上了那个最后的缺口。他和众人相视一笑,接着共同握住奖杯,一起将其高高举起。 他们脸上洋溢着共同的胜利的喜悦。 与此同时,代表着最高荣耀的金色彩带从空中飘下。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那场闪耀夺目的金色雨,倒映着他们每个人金灿灿的身影,而耳边响彻的是最热烈的祝贺。 他们是冠军! ** 赛后。 楚黎非还在休息室里收拾着东西,其他人已久先一步上车等着了。 【任务已完成——】 【即将脱离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倏地在楚黎非脑海中响起。 脱离世界?这么快? 楚黎非蹙着眉,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到告别的时候了。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的身影。 尽管还是有些不舍,不过…… 【我知道了。】 而就在他拉好背包拉链打算出门的时候,他意外地看见了一个人影倚在门边。 “陆墨辰?”楚黎非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墨辰的心此刻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攥紧了口袋中的环状金属,这是与奖杯一同颁发的,属于冠军的戒指。 他看着面前的人,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出来,可每每话到嘴边,却仿佛被生生扼住了喉咙,干涩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第26章 他在心里不断地做着心理准备,终于鼓足勇气。他的手攥着手里的东西欲要慢慢展开,脸上一片红霞,像极了傍晚时分看到的那片晚霞。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好像在等待神明最后的审判:“队长,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看见眼前的人兀地瞪大了眼睛。 “小心!” 一副身躯重重地推开了他,将他牢牢护在身下。 陆墨辰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缓过肩膀的疼痛之后,陆墨辰缓缓睁开眼睛。 还没等他看清,一道温热又有些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陆墨辰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摊开手发现一片红色。 “滴答”。 又是一滴液体滑落,陆墨辰这才看清鲜血的来源是他身上的那个人。 “楚黎非!” 他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连忙去看楚黎非的伤势。 “楚黎非!”他又喊了一遍。 楚黎非听到耳边的声音,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费力的睁开眼,目之所及的就是少年一片慌乱的神情。 就在刚刚,他看见了原本应该牢牢挂着的吊灯开始松动,在其掉落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那个本应该被砸到的人。 血液流失的感觉并不好受,他逐渐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冷。 这就是脱离世界的方式吗? 可原本应该死去的人,是陆墨辰。 是天道吗? 是天道算到了他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保护他吗? 他一直以为他从未越线,然而在不知不觉中,曾经划清界限的那条线,早就到了他的身后。陆墨辰也早已入侵了他的领地、将生下的空间蚕食殆尽。 而他,似乎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如此看来,他似乎还是没能逃离天道的摆弄呢。 楚黎非的思绪逐渐飘远,反应在他身上的就是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陆墨辰越来越心焦,他不断打着电话,身体几乎是靠本能在行动。 恍惚间,他回想起两人一起靠在沙发上,楚黎非曾问过他的话。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过往的画面仿佛历历在目,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中升起一丝希望:“楚黎非,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我要你不要离开我。一直陪着我,你要答应我。”陆墨辰越说越激动,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到最后,他哽咽道:“求你。你答应我的。” 楚黎非听着陆墨辰的哭腔,慢慢地抬起手,想要为他拭去脸上的眼泪。 他张了张嘴,却徒然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眼睛闪过一抹晶莹,他原本是想道歉的。 抱歉,他要食言了。 只可惜,这句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尝到了一滴咸涩的液体在嘴中蔓延。 外界的嘈杂逐渐离他远去,楚黎非在视线还未消失之前,只看见陆墨辰的嘴还在不停地说些什么。 看嘴型,是在喊他的名字。 远处,那枚本该金光夺目的戒指此刻静静地躺在了尘埃中。血迹不断蔓延,金色被鲜红掩盖,最后逐渐变得黯淡。 当陆墨辰彻底意识到身旁那具逐渐变冷的身躯再也无法呼吸时,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先前那颗躁动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起埋葬的,还有他那未曾说出口的爱意。 ** 系统空间。 楚黎非醒来,死前经历的疼痛似乎还未完全从他身上消失。 系统空间内一片纯白,却看不到边际。 突然,一道光幕在他面前出现。 而画面中的人,他非常熟悉。 “恭喜mu战队夺得本赛季qwe联赛的冠军!同时也恭喜他们斩获二连冠!” 画面移动,楚黎非又看见了陆墨辰。 与记忆中的模样不同,他仿佛变得沉稳得多。 台下的观众拉着横幅、应援棒在喊他的名字,而在陆墨辰身后的屏幕上,赫然放着暗夜伯爵的海报。 楚黎非已成为了过去式,而陆墨辰会代替他。 他会一直走下去。 赛后,郊区公墓。 阴雨绵绵的天气,保安大爷在保安厅里不自觉得打起盹。 “咚咚”。 有人敲响了窗户。 保安大爷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年轻小伙。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从伞沿下露出的下半张脸轮廓分明,看起来清俊非常。只是他的唇紧紧抿着,让人猜不出他的神情。 保安很快就核验了来人的身份将他放了进去。 只是……他怎么感觉这张脸在哪见过? 保安懒得多想,接着回到保安亭“上班”去了。远处电视机中,播放的正是qwe决赛的重播。 陆墨辰驾轻就熟地来到一座墓前。 他在这站了许久,直到入夜了才离开。 一枚金黄色的戒指被留在墓前,在雨水的洗礼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楚黎非平静地看完,却感觉心脏被扼住一般。 他用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毫无情绪。 “系统,你逾矩了。” “罢了,去下一个世界吧。” 【宿主不需要休息吗?】 “不了,直接传送吧。” 楚黎非垂下眼眸,他与陆墨辰的缘分已尽,那就不必再留恋了。 只是…… 他在传送前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光幕。 那里,空空如也。 楚黎非压下心底莫名的惆怅,这才踏入传送的光圈。 当他适应了传送的眩晕过后,眼前的人却让他直接楞在了原地。 “陆墨辰?” 听到他的声音,对面的人忽地回头。 那双熟悉的眼里闪过复杂、悔恨以及惊喜。 陆墨辰压抑住内心的疯狂与黑暗,他装作若无其事,但语气里还是难言颤抖:“楚……皇叔。” 第24章 赛后。 观众离席, 原本热火朝天的场馆逐渐变得冷清下来,就连灯也关了大半,选手出口这边更是只有应急出口的指示牌发出绿幽幽的光亮。 楚黎非背着包打开手机。 他是折返回来拿东西的。就在刚才,mu战队的人都上车后,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件东西落在休息室中, 于是让剩下的人先上车稍作休息, 他去去就回。 手机屏幕在黑暗的通道中亮起冷白的光,楚黎非看了眼时间,却发现不远处的通道拐角处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月光斜斜洒入, 皎洁又柔和,模糊了那人的影子,但又明明白白地将他的心事暴露无遗。 只见那道身影倚靠在墙边, 双手插在衣兜里,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他会抬起头深深呼吸一口,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楚黎非看那影子轮廓, 似乎是陆墨辰。 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尽管很轻, 但这道声音在分外安静的选手通道中显得异常明显, 陆墨辰全身明显一僵。 耳畔也传来了明显的脚步声,陆墨辰在心中不断打着腹稿,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一抹绯红还是渐渐爬上了他的脸颊。 陆墨辰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 他转身,却看见来人面带笑意看着他, 与他相隔的距离不过一尺之间。 月光照在楚黎非的脸上,显得他更加清冷,看上去仿若高贵不可侵犯的神明,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么的不易近人。 可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做不得假。 楚黎非就这么看着他, 细碎的月光下,那双如水般清透的浅色眸子里现在只有他。 陆墨辰直接涨红了脸,刚刚在脑海中想好的词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他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起来,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明显。他的手抓紧了上衣口袋中的那枚硬物——那枚象征着胜利与荣耀的冠军戒指,陆墨辰心一横,直接抓起楚黎非的手,将这枚戒指套到了他的手上。 戒指是亮金色的,衬得楚黎非的手指白净修长,很好看。 随后,陆墨辰低下头,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去看楚黎非的脸色。 就仿佛在等待着神明降下最后的审判。 楚黎非借着月亮微弱的光线,在这个视角只能看见陆墨辰的发顶,以及红得不能再红的耳垂,看起来就和熟透了一样。 楚黎非垂下眼眸,他向前走了一步,将陆墨辰揽到自己怀中。他的手逐渐抚上他毛绒的发顶,渐渐俯身。 陆墨辰看着地板,突然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冰凉气息裹住自己,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带着些许紧张与期盼。一双手贴在他的脑后,随即,一道冰冷而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额头。 陆墨辰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他的眼睛微微瞪大,眼里满是错愕一点点变成惊讶与喜悦。他怔愣了一瞬之后,看见对方眼底纵容的神色,回抱住楚黎非,急躁地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第27章 楚黎非被这外力一推,猝不及防后退了一步,眼看着背部即将要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一只手早已眼疾手快地垫在他身后。 不过即使这样,楚黎非感觉自己的嘴还是被磕破了。 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楚黎非也不恼,他只是轻轻地摸着陆墨辰的脑袋,顺着他的发丝。 正在这时,楚黎非的裤子口袋里传来“嗡”的一声。 他的手机响了。 陆墨辰意犹未尽地轻轻舔舐了楚黎非嘴角的伤口,眼底有些歉意,随后不满地看向他的手机。 是王建国发来的信息。 【?还没找到吗?你没出事吧?】 【话说你看见小陆了没?你走之后没多久,他就说自己有东西落在休息室里面。】 【你要是路上碰见他的话把他一起带回来吧。】 【这小子消息也不回,我怕他迷路了。】 陆墨辰凑到楚黎非身边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掏出自己手机打开一看。果然,王建国也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只是,他还不想这么快回去…… 楚黎非打开了聊天对话框,刚输入“在过来了”这几个字,就感受到身边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怨起来。 楚黎非将手指放在绿色的发送键上,故意停留片刻,便感受到身边的那抹目光愈发幽怨,似乎都快凝聚成实体了。 陆墨辰扯了扯他的衣摆。 楚黎非会心一笑,他揉了揉陆墨辰的脑袋,只见对方眼里的不满与祈求都快溢出来了。 他终于打算不再捉弄他。 楚黎非眼神一暗,他一下又一下地摸着他的脑袋,喉结滚动,声音逐渐变得沙哑起来。 “今晚想去哪里?” “想……和你在一起。”陆墨辰鼓着气闷声道,“和你在一起,去哪都可以。” “好。” 楚黎非将对话框里的字删掉,重新输入。 【场馆里太暗了,一时之间找不到。你们先走吧,我和陆墨辰之后打车回去,不用担心。】 然后点击发送。 楚黎非将手机侧过来,给陆墨辰看,眼里尽是戏谑的神情。 陆墨辰这才笑了起来,但还是不忘楚黎非刚刚故意捉弄他。 他作势又要急匆匆地吻上去,却在接近楚黎非的时候放慢速度,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分开后,两人相视一笑。 最后,他们打了一辆车去到了楚黎非的家,那是一片公寓楼的样子。 楚黎非摸着墙壁打开了灯。 房子整体并不大,看起来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居住的样子。 陆墨辰好奇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楚黎非递过拖鞋,一把将他拉了进来。 房子整体看着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摆设,好在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 楚黎非被陆墨辰推进了浴室,等他再出来的时候,鼻尖闻到了诱人的饭香。 陆墨辰将菜从厨房端出来:“时间有些仓促,我就点了些外卖,用你家的锅随便热了一下。” 听陆墨辰这么一说,楚黎非确实感觉有些饿。 比赛是晚上开始的,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楚黎非回头看了眼厨房,只怕是陆墨辰口中的“随便热一下”还是废了不少功夫。 “辛苦了。” 两人吃完饭后,一起将盘子洗了。 厨房里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莫名生出了一些旖旎的氛围。 已经不知道是谁先主动,两人的身体越靠越近,慢慢吻上了彼此。 从厨房到浴室,两人拖着一道长长的水痕来到了卧房。 陆墨辰坐在楚黎非的身上,借着朦胧的月光,楚黎非的脸仿佛带上了一丝神性。 陆墨辰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失神地低头吻上了楚黎非的手指。手指温热,戒指微凉,两种温度在他的唇边是那样的清晰。 而身下人纵容的眼神给予了他莫大的鼓励。 他的手摸上了楚黎非的身体,宛如温润细腻的冷玉,在他手下慢慢发烫,温度渐渐升高。 楚黎非将陆墨辰揽入怀中,一个翻身,两人位置互换。 他看着陆墨辰潋滟泛着水光的眼睛,轻轻吻了上去。 他们的呼吸逐渐同频。 第二天,阳光从窗户中照入,照在纱帘上星星点点地洒在床上两个相拥而眠的人身上。 陆墨辰被太阳晃得睁开眼,他缓缓睁开眼睛,意识逐渐回笼。 意识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的脸瞬间爆红,抓着手里的东西就想挡住自己的脸。 不过,手中的东西…… 陆墨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抓的是楚黎非的胳膊。他竟然将楚黎非的胳膊当作抱枕睡了一整晚! 正在这时,他的头顶传来了楚黎非的声音,带着早晨刚睡醒的困倦与沙哑:“怎么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嘛?” 陆墨辰红着脸摇摇头。 “再睡一会吧,现在才下午一点,聚餐约在晚上,不急。” mu战队夺冠的庆功宴约在了晚上,楚黎非的家离俱乐部也不算远,时间确实还充裕。 两人直接赖到了下午三四点钟才起床。 一进俱乐部,楚黎非和陆墨辰就听到楼上吵吵闹闹的。 他们牵着手上楼。 房间里,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大家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望过去。 看到出现的两人交握的双手,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浮上一个猜测。 “你们……这是?” “我们在一起了。”楚黎非大方展示道。 然而,mu众人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们?是有什么问题吗?” 一向话痨的于青此刻沉默地闭上了嘴。他心虚地瞥了一眼电脑屏幕,随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额……没什么问题,就是……你们进来的时候,我直播还开着……” 只见于青的电脑屏幕上,弹幕似乎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就是满屏的问号与感叹号,用户id一个个翻上去看也看不清。 几天后,属于楚黎非和陆墨辰的微博主页,两人在同一时间发布了一张同样的照片。 照片中没有什么多余的画面,只有两人双手交握的一张图。 而图片中,属于陆墨辰的那只手,手指上也带上了一枚与楚黎非款式相同的戒指。 两枚戒指彼此交相辉映。 第25章 “欢迎来到qwe联赛的决赛现场!” “马上要为大家带来的是本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巅峰对决!” 喧闹的电竞场馆中, 两名解说正在进行冠军之战最后的开场预热。 “比赛阵容是mu战队对战kd战队。” “值得一提的是,mu战队的楚黎非,也就是我们熟知的t神,和kd战队的新人陆墨辰, 也就是关东煮。听说这俩人过往还曾有过一段渊源, 两位选手的风格和常用英雄也特别相近, 网上现在都在流传这是‘新王旧王’之争呢。” “话不多说,今晚的结果到底如何,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观众席瞬间沸腾起来。 楚黎非在休息室中听到外边传来繁杂的背景音, 修长的手指随意在桌上敲了敲:“最后一局比赛快要开始了。” 王建国闻言,向楚黎非的手投来担忧的目光:“你的手怎么样?还可以坚持吗?” 一边地洛奇也有些紧张的看了看他的手,视线在楚黎非的脸和手之间来回转悠。 楚黎非感受到手掌传来的刺痛, 他微微蹙眉, 清俊的面容看似来似乎有些苦恼。他垂下眼眸看向自己的右手,颇为无奈道:“最后一局了, 不行也得行啊。” “不过kd战队的陆墨辰, 确实不容小觑。”提到这个后起之秀的时候, 楚黎非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说起kd战队的陆墨辰,楚黎非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陆墨辰原本是某直播平台上一个小有热度的主播。他的粉丝自作主张给他报名了各家战队的试训, 没想到他还真去了。 其中就包括mu战队。 不过mu战队的教练因为有楚黎非这个大神存在的缘故,认为没必要再冒险签下另一个新人打野选手, 就礼貌拒绝了陆墨辰。 经历一番波折之后,陆墨辰就在kd战队安了家。没想到他出道首秀, 一手暗夜伯爵玩得出神入化,直接一穿五乱杀对面,自此一战成名。 意外的是,与他“一穿五”一起登上热搜的, 还有楚黎非。 当天关于“陆墨辰楚黎非新王旧王”的话题直接登顶热搜。其原因是楚黎非也是玩暗夜伯爵的一把好手,曾凭一己之力将暗夜伯爵钉死在了ban位上,以一人之力拉高了暗夜伯爵这个几近是下水道英雄的ban率。 有些人更是在得知陆墨辰曾经被mu战队拒之门外的经历后,直接脑补出了一番恩怨大戏,宿敌对决的戏码,将这个话题的热度再次拉高。 第28章 因此这么说来,外人说他们有渊源也没有错。 不过楚黎非自己倒是没有与陆墨辰见过几次,说起来,他也是有些好奇的呢。 思索间,很快就要到上场的时候了。 楚黎非一边推开门,一边回头招呼着mu众人往外走。 然而,他却看见mu战队剩下几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起来,眉目间还隐约有几分疑惑与警惕。 楚黎非抬眉,有些不解地回头向身后望去。 只一瞬,他就明白了原因。 只见陆墨辰正一个人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楚黎非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窥伺的视线。不过这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陆墨辰低着头,眼底充斥着疯狂与偏执。 天知道他见到楚黎非第一面的时候,是有多么想冲上去抱住他、将他揉入自己的骨血。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分离。 不过心底很快就有一道声音制止了他。 这样做会吓到楚黎非的,所以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却依旧苍不住那贪恋的目光。 事实上,他并不是陆墨辰。 或者说,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陆墨辰。 在他原本的世界中,楚黎非在他为mu战队夺得第一个冠军之后的当天,就因为保护他去世了。 之后的陆墨辰仿佛变了一个人,身上逐渐有了楚黎非的影子。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略微得以慰藉,就好像楚黎非还在他身边一样。 之后他一直在为mu战队效力,直到夺得第二次冠军的那晚,他将崭新的戒指放到了楚黎非的墓前。 回去后,他就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里有楚黎非,但他们成为了对手。 没想到陆墨辰再次睁眼的时候,竟然来到了qwe联赛的决赛现场。和梦中一样,他的对手正是楚黎非。 他顾不得在他身上发生的不对劲,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直接来到了mu战队的休息室门前。 自然,他也听到了里面那场对话。 他缓缓将视线看向楚黎非的手上。只抬眼的那一瞬,原本眼底的疯狂与偏执尽数消失不见。 他不由分说地拉过楚黎非的手就想走,身后的于青瞬间不满道:“哎,等等,你要把我们队长拉到哪里去?我跟你讲,这里有摄像头的哦,禁止不正当手段竞争!你不要乱来啊!” 看于青的表情,似乎是陆墨辰想拉楚黎非到角落里,套他麻袋。 不过也不怪于青会这么想,比赛快要开始了,对面的选手莫名其妙跑改过来,上来就要把他们队长兼打野带走,任谁想都不会觉得是什么好事。 况且看这家伙的表情…… 于青不禁打了一哆嗦,他侧头看了眼空调的温度。 应该是太冷了,不然他怎么会从陆墨辰的眼中看到了不耐烦以及……杀意呢? 然而等于青再看过去的时候,陆墨辰还是一副阳光大男孩的模样,只是牵着楚黎非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果然还是他看错了吧……于青这样想着。 楚黎非的视线在陆墨辰和于青只见来回转动,他尝试过挣脱陆墨辰握着他的手。很可惜,那人不知用了什么巧劲,抓得他紧紧的,但又不会让他感到痛。 楚黎非抬头,猝不及防撞上了陆墨辰一直注视着他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对他的敌意。 楚黎非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嗓子顿时哑了声。他低头,眼里闪过莫名的神色,不知为何,他似乎并不想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委屈的神色。 但为什么是委屈呢,就好像他拒绝过陆墨辰一样,而对方就是这副神情。 但这是不可能的。楚黎非摇摇头,将脑海中莫名的熟悉感挥散。他转头看向mu的人示意他们不必担心,这才跟着陆墨辰离开。 陆墨辰将他带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里,期间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楚黎非。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楚黎非似乎感觉手上的疼痛都有些缓解。 陆墨辰在角落尽头站定,他自顾自地牵过楚黎非的右手替他揉起来。事实上,在原来的世界中,陆墨辰便偷偷地学过了不少按摩手法,只是还来不及实施,楚黎非就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被温热的手指按过穴位,楚黎非顿时感觉右手好上不少。只是…… 楚黎非警惕地看向陆墨辰,迟疑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手伤的事,从没向外界透露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黎非看向陆墨辰的视线中夹杂着一抹冷意,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让陆墨辰内心不由有些挫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可怜了几分。 楚黎非偏过头去,不忍看他。 陆墨辰找了个借口:“我刚刚在门外正好听到的。” 楚黎非不由冷笑出声,他挑眉看向陆墨辰的双手,似乎在问:这手法也是正好学到的。 见陆墨辰没有讲实话,楚黎非不欲与他多言,转身就走:“我手伤的事你最好不要对外界说,不然……” 话还没说完,楚黎非就被撞得一趔趄,差点摔倒。 但身后的人好心地扶了他一把,随即将他禁锢在怀中。 属于陆墨辰的气息飞快地侵入了楚黎非的领地,他不由全身一僵,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就想一个肘击,试图让陆墨辰放开他。 可是还没等他行动,陆墨辰隐忍但又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就率先传入了他的耳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讲这些事……” “就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楚黎非几不可闻的地步。 “我只是太想你了。” 听到这话,楚黎非原本暗暗发力的手臂顿时卸了力,不知所措地锤了下来。 陆墨辰也渐渐松开了对楚黎非的禁锢。 楚黎非转身,看到陆墨辰微微泛红的眼眶,心底莫名有几分触动。 他自然而然地抬起了手,放在陆墨辰的脑袋上安抚他。这个动作熟悉到他仿佛做过千百遍一样。 陆墨辰对这个动作很是受用,他小心地向前迈了一步,妄图贪婪地汲取更多。 只有再次触碰到这个人,才能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赛后,可以等我吗?” 楚黎非看着自己的手现在还搁人家脑袋上呢,再拒绝似乎也不太好,终究还是无奈点头答应了。 而陆墨辰的眼中逐渐浸染上一抹计划得逞的笑意。 不久后,最后一局比赛——巅峰对决正式开始! 蓝色方mu战队,红色方kd战队。 大屏幕上表示双方边路的选择框开始跳动,很快便在两边同时出现了同一个英雄! 接下来是打野。 屏幕很快闪过,两个阿翡也是同时出现在观众面前。她们犹如镜面一般遥遥对望,仿佛宿命般的对决就此展开。 接下来是中路、辅助、射手,双方的选择意外的合拍,一个个相同的英雄逐一展开。 双方的阵容一模一样! 由此正式拉开了比赛的序幕! 楚黎非选择蓝开,陆墨辰也是一样。双方同样的选择、同样的英雄,河道犹如镜面一般将整个地图分割开来,双方互为彼此的镜像。 楚黎非刷完蓝区便来到中路,与同样也是刚从蓝区出来的陆墨辰狭路相逢。 双方互相小心地试探一波,交换一波技能便没了下文。 1分30秒,楚黎非刷完红区来到下路。 kd战队的射手早有防备,丝毫不敢托大。 但楚黎非并不打算放过他。因着mu战队是蓝色方的关系,陆墨辰此时刷完红区来到下路还需要一段时间,并不会这么快就赶来支援。 而楚黎非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时间差,在陆墨辰的支援到来之前,率先解决了kd战队的射手。 他发了一个信号,于青非常熟练地便往前压,许之林也在后边游走。 看小地图,中路的两名法师也在赶来支援的路上。 楚黎非微微眯起眼睛,直接让于青发起进攻。 于青慢慢地往kd的防御塔靠近。忽然,kd战队中路法师的视野进入了他的视线。 就是现在! 于青直接一个大闪调转方向:“来来来,控住了控住了!上上上!” 楚黎非毫不含糊,看见于青控制住了kd法师一瞬间的同时就开启大招,瞬间把对面秒了,夺得一血。 而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kd的射手猥琐得要死,看到人来就硬是躲在防御塔下不出来。阿翡还是脆皮英雄,楚黎非就算硬抗塔伤把射手宰了,结果要么就是一换一,要不就是得回城补血。 这样一来,大大拖垮了节奏,还不如把对面的法师骗进来杀。 楚黎非拿下一血之后顺利击杀暴君,与此同时,语音弹幕同时播报了陆墨辰击杀主宰的消息。 消息一出,楚黎非也算是能确定陆墨辰的位置了,原先他还担心对方会不会跑到下路来。 第29章 既然如此的话…… 楚黎非看着小地图上属于mu蓝区的蓝buff进入了刷新倒计时。 五……四…… 楚黎非直接往上走,一头扎进了kd的蓝区。 三……二…… 想必陆墨辰也是一样的做法吧。楚黎非暗暗勾唇一笑,看样子他们想到一块去了,两个人都想反蓝。 一! 蓝buff正式刷新,从kd的野区中慢慢出现。 楚黎非直接开大,阿翡的身影在中间来回穿梭,kd的射手辅助和法师想过阻止,但被楚黎非一个惩戒直接收下。 他拿完蓝迅速地往对角线的蓝区跑去。他现在要做的,是去把陆墨辰宰了! 陆墨辰的动作也很快,楚黎非在中路与他撞上,两人操控的英雄脚下明晃晃地各自套着一个蓝圈。 场上顿时一副火药味十足的模样。 不知道是谁先放的技能打破了僵局,双方在中路直接打了起来。 由于两边的阵容相同,打法也很相似,一时之间都要分不出是谁扔的技能。 楚黎非和陆墨辰同时开大,技能特效在他们脚下迅速展开,两道身影在其间穿梭。 最终还是楚黎非略胜一筹,率先击杀了陆墨辰,连带着处理了刚刚没杀掉的射手。 不过mu战队也没好到哪去,陆墨辰死前配合着自家的射手把王建国和洛奇带走了。剩下几个人的状态也都不太好。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失去了陆墨辰的kd战队如同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节奏运营顿时慢了下来。楚黎非连忙抓住机会反打,将经济差距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十四分钟的时候,双方在中路再次展开一波团战。 楚黎非这次先手开大,阿翡的身影毫不留情地在人群中穿梭,打出一道道伤害,最后来到了游戏中的另一个“她”的身前。 一刀,直接带走。 kd团灭,mu战队顺势推上高地,从而终结了这场比赛。 ** 颁奖结束后,选手通道。 楚黎非一行人正要往外走,一道身影却刷线挡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恭喜你们赢得冠军。”陆墨辰从阴影下逐渐走出,缓缓走到楚黎非身前站定,“但现在,你属于我了。” 第26章 在陆墨辰带走楚黎非的当晚, 就有一个标题名为【冠军之夜,陆姓选手拖走楚姓选手为哪般?莫非是输了气不过打算加赛,来场真人对决吧[托腮][思考]】。 底下还附了一张图,正是一行人赛后在选手通道遇上的画面。 因着灯光的关系, 画面中的陆墨辰黑着脸, 不顾mu战队众人的阻挠, 一把拖走了看起来摸不着头脑的楚黎非。看这副架势,说他是要把楚黎非拖到不知名小巷子里进行一些违法行为也不是不可能。 这条帖子迅速得到了一些吃瓜群众的肯定,短短时间内就突破百赞, 并且浏览还在不断上升。 ** “医院?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楚黎非刚推开车门,一阵风陡然吹过,害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 一件外套就被陆墨辰眼疾手快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楚黎非看了看周遭的景色, 发现附近的几排建筑全是居民楼的模样,不远处还有几个小摊贩的身影。不一会, 诱人的香味便迅速钻入了他的鼻尖。 楚黎非这才将目光放回到陆墨辰身上,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陆墨辰的眼睛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温暖非常, 漆黑的眸子染上了一抹暖黄色,他温柔地注视着楚黎非, 但楚黎非总感觉那双眼睛里还诉说着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 陆墨辰替楚黎非整理了一下衣服:“我之前认识这家医院的一个医生,对你的手伤应该会很有帮助。” 他顿了顿, 继续道:“比赛的时候,你的手就已经快撑不住了吧。不然你应该可以更快拿下最后一局的。” 楚黎非哑然。 陆墨辰说得没错。 当时最后一局比赛的时候, 他的手伤其实已经疼到让他忽视不了的地步。因而在最后一波团战中,他失误了。 然而就是这几秒钟,甚至是零点几秒的失误,连他的队友、解说都没有看出来, 却被陆墨辰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 可这种细小的失误,说不定就是换了他本人来看也看不出。那陆墨辰是该有多熟悉他的打法?或者说,是有多熟悉他? 他们的交集,统共也就寥寥几次而已。 想到这,楚黎非不由拿一种狐疑的,略带着审视的目光将陆墨辰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变态吧?天天视奸他的那种? 楚黎非蹙着眉思考着,但陆墨辰左看右看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反倒是陆墨辰看到楚黎非看他的视线逐渐不对劲起来,他终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在想什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楚黎非心虚地咳嗽了一声,随即撇开了视线。 陆墨辰无奈叹气,但看着楚黎非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好了好了,先跟我进去吧。剩下的事情我在路上慢慢跟你讲。” 陆墨辰带楚黎非来到是一家私人医院。 由于是晚上,整个医院的走廊已经没什么人影,偶尔路过几个步履匆匆的护士或医生。 路上,陆墨辰将他经历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那些听起来就像是在编故事的穿越等等。 楚黎非若有所思道:“所以在你的哪个世界,我们是恋人?” “嗯。”陆墨辰非常坚定。 反正他已经把戒指给楚黎非了,楚黎非没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楚黎非眼睛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我们还睡过?” “嗯!”陆墨辰回答得更坚定了。 盖被子纯聊天那也是躺在一张床上,那四舍五入就是睡过! “啧。”楚黎非撇撇嘴,他上下打量着陆墨辰,陆墨辰就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让他看。 最后还是楚黎非率先败下阵来:“所以你现在是想来找我再续前缘咯?” “嗯!!!”陆墨辰双眼亮闪闪地看着楚黎非。 楚黎非刚想拒绝,但一转头就猝不及防地被陆墨辰的眼神闪到。顶着那样的眼神,楚黎非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知为何想要抬起并放到陆墨辰脑袋上的手,拒绝的话卡到了喉咙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得,”楚黎非掏出手机,在上面划拉了几下,最终将一个二维码递到陆墨辰面前,“喏,我的私人号。” 两人最终在医院的门口分别。 出来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医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温差骤然变化下,楚黎非这时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他脱下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喊了一声陆墨辰的名字,却只见到对方笑着挥手离开的背影。 那就只能下次再还给他了。楚黎非无奈地摇摇头,眼中也带上了一分不自知的笑意。 时间过得很快,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在医生的治疗下,楚黎非的手伤也逐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况且kd战队与mu战队都在一个省市,陆墨辰更是三天两头就来串门一回。 好在现在是各个战队的休假期,不然的话可能明天就会有“陆墨辰转会mu战队”的消息传出。 这天,陆墨辰又拎着一大袋的零食过来。 坐在沙发上的于青早已被零食买通,高兴地跟陆墨辰打了个招呼:“队长在楼上呢。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让我看看。” 陆墨辰熟练地将袋子交到于青的手上。 通过多次的串门,mu战队一伙人早就对他放下了戒心,知道他不是来找麻烦的,况且还有好吃的,每次都高高兴兴地将他接了进来。 一来二去,几个人就这么熟络了起来。 陆墨辰到楼上的时候,楚黎非正在摆弄着电脑,看起来是准备直播的样子。 见到他来,楚黎非随意地给他一个视线后开玩笑道:“我要开直播了,你还敢凑过来。真不怕明天你要转会的消息满天飞?” 陆墨辰迅速接上话茬:“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传我来mu闹事的也说不定。” 一旁的王建国闻言,放下了手机:“欸,确实不好说。我昨天还刷到个帖子,详细地写了你俩恩怨情仇,看得我都快信了。” 洛奇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调侃:“你们还别说,那天比赛结束,要不是队长拦着,我还真要报警了。不过后来这件事后来好像还是被人拍下来了,说你要打队长呢。” 楚黎非就听着他们拌嘴,自己在一边调试着直播设备。 正在他准备就绪的时候,房门却突然间被大力推开。 “卧槽,家人们速速上号。恩怨局!这个人他骂我!这能忍?” 于青骂骂咧咧地跑了上来,看样子是在游戏里跟人起矛盾了。 一般碰到这种情况的最好方式,那就是来一把solo,谁赢谁是爹。 第30章 但于青擅长的是辅助,所以原本的1v1变成了5v5。 但是…… 王建国淡淡开口:“我们几个是没问题,但你是不是忘记了许之林旅游去了?” 于青震惊:“啊?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王建国把于青的脑袋拧过来,凑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日期前:“看看日子吧,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 “卧槽,那咋办。”于青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忽然,他的视线瞟到了一个人身上。 王建国和洛奇也将视线看了过来。 陆墨辰顿时感觉如坐针毡。 楚黎非打开直播间,转身笑着看向陆墨辰:“四缺一,来不来?” 于是,直播间众人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 mu战队的四个首发成员的小号带上kd战队的陆墨辰的小号,对战五个路人。 【???谁来解释一下,今天这是啥节目?】 【不是,为啥陆墨辰在这?他和楚黎非没打起来?】 【#惊!陆墨辰转会mu战队,mu战队或将成为下个赛季……】 【营销号都来了?】 【只有我好奇对面五个人是谁吗?难道是什么隐藏大神?】 游戏很快开始,很快结束。 碾压都算不上,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屠杀! 楚黎非射手,陆墨辰打野,这两人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都不需要对话,两个人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似的,一个勾引,一个直接乱杀。 野射联动,称霸峡谷。 mu的教练在家里看到楚黎非的直播,瞬间动了把陆墨辰挖过来的心思。 夜晚,楚黎非将陆墨辰送出了俱乐部。 空旷的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楚黎非站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向他挥手告别。 陆墨辰看着眼前人颀长的身影,他的心中顿时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 他吻了楚黎非。 一触即分。 陆墨辰低下头,忐忑地等待着楚黎非的回答。 会被拒绝吗? 他好像还是太冲动了。 但或许上天总是怜爱他的。 陆墨辰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随即一道熟悉的气息迅速将他包裹。微凉的一片柔软贴上了他的唇。 陆墨辰微微怔住,惊讶地张开了嘴,却换来了对面的人更过分的入侵。 两人垂下的发丝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互相纠缠,密不可分。 正在这时,他们俩口袋中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 楚黎非和陆墨辰诧异地对视一眼,然后拿出手机。 他们收到的是同一条消息,是《为何而战》即将举办的世界赛。 而他们俩,都在国家队的大名单上。 在他们前方的,是更为广阔的天地。 ** “再来一场solo,如何?” “乐意之至。” “那就用阿翡,怎么样?” “好。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屏幕中,两道身影在绚烂的光圈下来回交替身位。她们互相举刀试探,冷厉的刀锋背后,两道身影却亦是如同跳着最优美的华尔兹。 第27章 楚黎非看了看四周的景致, 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穿越到了一个古代世界。 明月高悬,夜色如墨一般铺满了整张天空。 月华如练,将不远处的池塘湖面都覆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远处的假山层峦交错,隐隐约约能看见那湖中心的亭子。一截枯枝从旁伸了过来, 枝杈上压满了霜雪。 一道冷风吹过, 枯枝抖了抖, 一抹红色于那霜雪的尽头悄然绽放。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将往日贵气逼人的朱墙黄瓦染上了圣洁的雪白色。 因此,不远处那一行人的身影在此般洁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明显。 就犹如一道突兀的墨点滴在了无暇的纸张上。 黑白分明, 一如那浓得深沉的夜空。 楚黎非往前走了两步,洁白带有暗纹的长靴在雪地里留下了两行脚印,随即淹没在宽大暖和的披风之下。 楚黎非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了一人。 眼前的人跟上一世的陆墨辰有着相同的长相, 只不过年纪看起来小了很多。 黑葡萄似的眼睛,小巧的鼻尖因为寒冷冻得通红, 长而卷翘的睫毛扑朔着, 上面已经隐隐结了一层霜, 微微张开的嘴巴里,皓齿正不断打颤。如果忽略了他满身的脏污, 确实是称得上一句玉雪可爱。 可他整个人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浑身上下尽然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衣裳。长发干枯糟乱, 发尾还泛着黄,此刻更是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不断往下滴着水,脸颊两侧的发丝似乎都凝结成冰,冻得邦硬。 只见他整个人冷得直打哆嗦,顺着长发滴下来的水将本就起不到保暖作用的衣裳打湿, 进一步剥夺他的体温。深色的衣裳就这么湿漉漉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瘦骨嶙峋的身躯,其瘦弱程度可见一斑。 楚黎非眼中冷光一凝,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湖水以及岸边一路蜿蜒至亭子中的水迹便已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只见湖面上隐隐约约地倒映着一轮圆月与一朵红梅。寒风簌簌,这湖面竟是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那哪还是湖水呀,分明就是寒冰。怪不得一丝不动,如同镜影一般。 看着眼前熟悉的少年,楚黎非心中只觉心疼。尽管两人可能只是长的相似,但他还是见不得眼前的与陆墨辰长了同一张脸的少年过得如此凄惨。 他的陆墨辰,应当是骄傲如太阳一般的。 楚黎非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三下五除二地就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到了少年身上,又细心地为他拢好。 披风还带着楚黎非身上的余温,少年从披风厚厚的毛领中探出头来,瘦小的身躯掩盖在宽大的披风之下显得异常滑稽。发丝还胡乱的粘在他的脸上,但他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向楚黎非,如黑珍珠一般明亮。陆墨辰看向他的眼神有诧异,也有感激,但细看之下似乎还有那么一两分的惶恐不安,像是被欺负惯了,即使得到了旁人的好意也还是胆战心惊,像是刺猬一样将自己层层防备起来。 但楚黎非总觉得,陆墨辰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应该是他看错了吧。楚黎非心道。 过了好半晌的功夫,陆墨辰才微微垂下眼眸,嘴唇蠕动着小声道:“多谢这位大人。” 楚黎非替他将发丝拢到耳后,又拿出帕子仔细地为他擦拭,露出底下白净但有些凹陷的脸颊。楚黎非这才将视线转向了另一旁的三人。 其中为首的那人身着一席深紫色的锦袍,袖口衣领处皆是缝制了价值不菲的墨狐皮毛内胆,身上披的披风看起料子也是难得的好锦缎,价值千金。 只见其眉目间尽是倨傲之色,剑眉星目,生得也是器宇不凡。其风姿绰绰,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头戴金玉发冠,黑色长发浓密顺滑,与一旁的陆墨辰形成了鲜明对比。 通过系统提示,楚黎非得知了他就是大周朝的太子殿下——陆墨麟。 麟者,仁兽,圣王之嘉瑞也。 他乃皇帝在登基那年与中宫皇后所出的第一子,占嫡占长,视为祥瑞。因此一过满月礼便是下旨册封为太子,极尽宠爱。 陆墨麟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扮不俗的人,想来也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其中一位身材高瘦的公子哥见楚黎非终于把视线转过来,连忙对着太子谄媚道:“将军莫不是也太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了吧。” 陆墨麟闻言只是笑笑。他并未出言打断那位公子哥,反而是等他将话说完之后才摆了摆手,佯装生气呵斥道:“不可对将军无礼。” 楚黎非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镇国将军。 他出生于骁勇世家,满门忠烈。父亲乃是鼎鼎有名的武安侯,镇守西北。他自小跟随祖父在京城习武,十四岁后便随父亲一同出征,十六岁的年纪便仅凭一杆银枪,于万军之中直取敌方将领首级,从而一战成名。后来其父战死捐躯,楚黎非继承父亲遗志带领大军抗敌,镇守边关,使得无一人再敢来犯大燕。。直至今日已经做到了镇国将军的位置,年方十八,可谓少年将军,前途无量。 而最近,楚黎非又立下赫赫战功,领旨回京。 今日的宴席,正是西北大军的庆功宴。 但所有人都知道,楚黎非才是今晚的主角。 皇帝即将封他为本朝第一个异姓王爷,从此荣耀加身,得以流传青史。 陆墨麟深知这一点,因此并不欲与楚黎非交恶:“不知将军此刻怎么不在宴席,反倒是来了这僻静之处?” 说这是僻静之处其实都算是给这块地脸面了。离这再没多远距离的地方就是冷宫,而陆墨辰便是住在附近。 楚黎非并没有直接回答陆墨麟的问题,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完全没有战场的肃杀之感,仿佛是京城哪个世家大族书香门第养出来的贵公子:“那敢问太子殿下又为何在此刻出现在此呢?” 第31章 陆墨麟并没有因为楚黎非的问话而生气,他们都是借着醉酒的借口离席的。但若是让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被外界知道,闹得大家明面上都过不去,于谁都无益。 大家都是聪明人,他愿意退一步。 至于陆墨辰么……陆墨麟随意地朝陆墨辰的方向打量了一眼,只见对方一撞见他的眼神便又像是小动物一般,畏畏缩缩地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里去。 呵,这副窝囊样,他们来日方长…… “本殿下出来的也够久了,那就先将军一步离开了。”陆墨麟不紧不慢地说着,却在转身的一瞬,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继续道,“将军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楚黎非没有回答他,连姿势也没有变一下,就仿佛压根儿没有听到陆墨麟的话似的。 但对方却好像是听见了什么满意的答复一样,低笑一声带着那两个公子哥转身离开。 楚黎非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轻蹙起了眉头。 诚如陆墨麟所言,看他们欺负陆墨辰的样子是如此熟练,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上面那位当真会对此一无所知吗?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不愿意管了。或者说,是明晃晃的偏心。 太子得宠,其母族权势也不小,其贤名在朝中无人不知。就算他真的将事情闹大了去,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与太子结怨呢? 可是宫中的宫女太监趋炎附势早已成了习惯,看陆墨辰身边没一个随侍的样子就知道宫里是什么情形了。 要不找个机会将这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算了。楚黎非心道。 而在楚黎非看不见的角落中,陆墨辰看向楚黎非的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他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一些,随后将脑袋埋入蓬松柔软的毛领中。通红的鼻尖轻轻耸动,一抹红色瞬间爬上了他的脸颊,就连眼尾也泛起了微红,看起来病态极了。 楚黎非并没有注意到陆墨辰的小动作,他看着太子一行人离开之后,才叹了口气坐回凉亭。 他朝着陆墨辰递出手,语气淡淡:“走吧。” 陆墨辰迟疑了片刻,在斗篷下用雪蹭干净了自己手上的脏污后,才颤抖着伸出他那枯瘦的胳膊,将手放到楚黎非的掌心。 楚黎非的手掌温暖又干燥,但陆墨辰却觉得像是被灼伤了一样想要逃离。 还来不及等他反应,温暖的大手便迅速合拢,牢牢地牵住他,为其挡去所有的风雪。 楚黎非一路将陆墨辰送到了他的住所后这才离开。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楚黎非花了好一番功夫这才回到宴席。他进去的时候,太子还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刚刚相遇的事情。 酒过三巡,宴席中的歌舞丝竹之声渐停。 楚黎非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身上多出来许多道打量的目光。 与此同时,皇帝身边的大内监拖着又尖又细的嗓子喊道: “镇国将军楚黎非接旨——” 第28章 楚黎非走至大殿正中央, 掀开衣袍依礼跪下。 一时之间,大殿上的所有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有的是隐晦的打量,有的则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如豺狼虎豹一般。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 那太监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念着, 一长串的赞词过后—— 楚黎非安静地垂下眼眸。 “着册封为秦王, 赐黄金万两,钦此——”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楚黎非恭谨地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自此, 大燕朝开国一来的第一位异姓王爷就此诞生。 大殿之内无一人不侧目,细细打量着这位新鲜出炉的王爷。只见楚黎非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身着一袭白衣服, 头戴玉冠, 俊美无暇的脸上无大喜大悲之色,端的是一副风玉树临风之态, 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越是这样看, 底下的人就越是觉着楚黎非不枉为少年英雄。 也只有这样的人, 才配得上如此殊荣。 权势迷人眼。底下的人都在艳羡着楚黎非,只有坐在前头的几位大臣暗自摇了摇脑袋, 眼里划过一丝惋惜。 楚黎非原本身为镇国将军,在西北镇守边关的时候, 手握数十万兵马,在军中杀伐果断, 无一人敢违逆。少年身戴银盔,手握红缨银枪,在乱阵之中杀了十进十出,以血汗铸就了如今的地位。 可此番封王, 仅赐黄金万两,看似富贵,可没有封地,没有亲兵,这分明是换着法子将楚黎非囚禁在京城啊。 徒有虚名,没有实权。这分明是皇帝忌惮着他。 大殿里的银碳静静燃着。寒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外层的烟灰脱落,露出里面灼人的红芯。 楚黎非两鬓的发丝微微飘起,看得坐在上首的皇帝神情有些恍惚。 是酒喝得太多了?还是碳烧得太暖和了?皇帝已不得而知,藏在冕旒后的眸子却越发迷离起来。 身旁的宫女又为他斟了一杯酒,皇帝一饮而尽,思绪飘回从前。 楚黎非的父亲常年驻守边关,但楚黎非却是跟着其祖父自小在京城里长大。 当时的皇帝还是七皇子,而楚黎非正是他的伴读。 初次见面,少年鲜衣怒马的模样便深深地刻在了他心中。楚黎非生得俊俏,耍起枪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连他这个跟着武师学了多年功夫的皇子也要甘拜下风。 他们一同度过了少年时光。七皇子比楚黎非虚长十岁,拿楚黎非当半个弟弟疼宠,彼时他们情同手足。 可惜好景不长,先帝突发恶疾,西北蛮族又对大燕虎视眈眈,各皇子们也在为那唯一的位置争得不可开交,可谓内忧外患。 那时,是楚黎非主动请缨前往西北抗敌。自那之后,捷报一封封传至京城,楚黎非的赫赫战功为身为七皇子的他在夺嫡的道路上增添了不小的助益,也让先帝重视起了这个过往并不起眼的皇子。 诏书一下,七皇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可先帝还是匆匆去了。 可七皇子在朝中根基甚浅,底下大臣自然不服他,特别是大皇子一党。 皇帝还记得在他登基的前一夜,大皇子带领三千精兵一路杀进皇宫,意图篡位逼宫。 一旁的宫人早就作鸟兽散,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而他就这么孤身一人对上了大皇子。 眼见大皇子的匕首就要靠近他时,一支羽箭倏地从大皇子的背后贯穿,鲜血顺着箭尖滴落。 是楚黎非。 他手握银枪,从外缓缓踏入大殿。 一箭洞穿了大皇子的心脏,也正是他的手笔。 银枪染上了红色,楚黎非面不改色地从外缓缓踏入殿中。大殿内原本属于大皇子的人,一时之间竟无一人敢动。 三千精兵啊,而楚黎非带人攻破了他们的布置只用了一刻。 他们看楚黎非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恶鬼一样。玉面罗刹,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了这个词。 大皇子身死,一卷草席将其尸身裹着草草送出宫,也奠定了大皇子一派的失败。 翌日,也是楚黎非持枪一步步将他送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不服之人,皆身首异处。 皇帝看向楚黎非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少年身披银盔的模样也逐渐与下方一席白衣的青年重合起来。 碳盆里的银碳被风吹得又红了起来,皇帝似乎也被这风吹散了些许酒意。 他摆了摆手挥退了身后想要为他斟酒的宫女,将视线放回楚黎非身上笑道:“你的王府想来也应该建成了,不日便可搬入。” 而楚黎非神色淡淡:“谢陛下。” 是什么时候变得生分起来的呢? 皇帝不禁想到。 在他登基没多久后,楚黎非自请回了边关。 他原本是放心的。 可是随着楚黎非打赢一场场仗,赢得越来越多的军功时,事情却逐渐朝着另一个走向发展。 彼时楚黎非已经是镇国将军,到达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他立下赫赫战功,西北百姓甚至只知楚黎非,而不知他这个皇帝。 功高震主,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流言四起,皇帝也逐渐对他起了疑心。 不过,他还是没有狠下心将楚黎非遂意找个罪名处置了,而是一纸诏书,将他召回京城,禁锢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皇帝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独自斟了一杯酒饮下,毫无预兆地起身离席,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大臣。 见皇帝离开,大殿内的气氛不再像之前这么拘谨。有些个官员大着胆子去找楚黎非搭话,试图攀关系,让自己的仕途之路更顺畅一些。 楚黎非四两拨千斤,将这些人全给推了回去。 夜色渐深,楚黎非跟着太监一路出了宫。 宫门外,一辆低调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第32章 一小厮打扮的男子见到楚黎非就忙不迭地跑了过来行了个礼:“王爷,是回候府,还是王府?” 候府是楚黎非自小长大的地方。可后来他父亲突然战死,祖父一夜之间悲痛不已跟着去了,母亲则是在他能独当一面之后留下一纸书信也殉了。 现在的候府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府里过去的老人还留着,平日里负责打理一切。 楚黎非思忖片刻开口道:“先去王府看看吧。” 马车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内里确是别有讲究。 软垫、炉子、糕点、茶水等一应俱全,行驶过程中非常平稳。 “系统,传输剧情吧。” 楚黎非刚被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来不及让系统传输剧情与任务,就先看到了陆墨辰,随后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事。 好在,他的身份还算是顶用,这才没让陆墨辰受到进一步的伤害。楚黎非心道。 现在终于空闲下来,倒是可以接收剧情了。 【好的,主人。】熟悉的电子音在楚黎非脑海中再度响起。 【剧情开始传输中,请注意查收——】 系统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楚黎非的脑海中便传来一阵刺痛。 片刻后,他消化了剧情,可面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这个世界的天道之子依旧是陆墨辰。 其母亲原本是贵妃,出身大族,可后来她的母族却犯了皇帝的忌讳。 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九族之内竟无一存活! 原本她也是要被赐死的。毒酒、白绫、匕首,贵妃拿起匕首心一横就往自己身上捅,可谁知她天生心脏长在了右边,一刀下去竟然没要了她的命。 这还是负责确认死亡的太医在诊脉过程中发现的,与此同时,他还诊出了贵妃已经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多么讽刺。 然而就是这样,那孩子竟然活了下来。 到底是皇室血脉,皇帝也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然贵妃孕中悲恸忧思过度,六个月后诞下孩子便撒手人寰,尸身草草下葬。 没有一个人在意那个刚出世的孩子。 但他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皇帝为他赐名陆墨辰,取众星子之意。 微小而终将熄灭。 随后就将其扔在宫中自生自灭。而宫女太监们都是一群看人下菜碟的家伙,陆墨辰这个四皇子,竟是活得还不如外头贫苦人家的孩子。 而原主封王之后,皇帝对他的猜忌却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一次意外,使得原主与陆墨辰相遇。而原主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计划。 既然皇帝对他起了杀心,那他不如先下手为强,而后扶持四皇子上位。 于是他请旨将陆墨辰带在身边教养,皇帝对这个儿子更是不放在心上,很快就答应了。 原主将陆墨辰接到身边后,有空就教他几个字或是习武,没空就当是府里多养了一个小动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丝毫不放在心上。 反正陆墨辰他只是个幌子,日后登上皇位也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具傀儡。 而陆墨辰也的确是个人物,能屈能伸,一路藏拙至君临天下。 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以雷霆手段夺了原主的权势,随后一杯鸩酒赐死。 看到这里,楚黎非的脸色不禁黑了几分。 合着他刚刚费尽心思,甚至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到头来竟是救了一只白眼狼! 系统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第二个世界任务已发布:杀死皇帝,逍遥江湖。】 来不及多想,因为马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楚黎非面带郁色下了车,心里五味杂陈。 一老者看见他后迅速迎了上来,行了个礼。 楚黎非对他有印象,是过去候府里的王管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了。楚黎非拿他也当半个亲人对待。 他连忙扶起王管家,然而下一瞬,他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这位王管家和蔼地问道:“不知王爷,今日宣何人侍寝?” 第29章 侍寝? 楚黎非完美无瑕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压下心底怪异的感觉,又重复了一遍王管家的话:“侍寝?” 王管家一边将楚黎非带进门,一边向楚黎非介绍着王府的一切。 跨过门槛,楚黎非才发现这王府内里可谓是别有洞天。 先不说秦王府正门上的那块牌匾是多么气派奢华, 单是皇帝御笔便足以让不少人艳羡。只见其通体用金丝楠木制成, 辅以鎏金色的墨水绘字, 不难想象在日光下是何等熠熠生辉。 而一踏入府门,一块影壁便首先映入眼帘。远看似乎是一整块的石料,近看才发现这竟然是由一整块墨玉所制, 没有黏连的痕迹,浑然天成。其雕工更是精细,一条巨龙蟠据其上, 栩栩如生, 在龙眼之处更是镶以金玉,看起来威严非常。盈盈月光从镂空的巨龙爪间流淌, 如清澈的溪流一般折射出粼粼波纹。 穿过一条蜿蜒的曲桥以及正殿, 楚黎非这才跟着王管家来到了王府后殿。与此同时, 他也看见了候在外边的几个人影,他们皆低着头, 恭敬非常,见楚黎非走进也只是整齐地行礼问安。 楚黎非一路走来, 只觉得这王府奢华非常,就算是跟皇宫相比也是不差的。 看来皇帝所说的“建成”, 花费了不少功夫。 可他明明对自己起了杀心,又为何要这么做呢? 还没等楚黎非想出个所以然,王管家便热忱地向楚黎非一一介绍起他面前这些美人来。 只见几个人各个都长得不俗,身着各色华服, 一颦一笑尤为勾人且不落俗套,想来是细心调教过的。 楚黎非微微蹙起眉头;“哪来的人?” 王管家躬身回道:“回王爷的话,这是从宫里拨过来的人,家世清白,是陛下特意挑的。” 楚黎非向面前那一排美人投去了审视的目光,有几个大胆的与他的目光对视上,皆是羞红了脸颊急忙低下头去。 楚黎非仔细一看,竟还瞧见里面还混着几个男子!他努力压下心底的怪异,愈发看不懂陆远景这个皇帝的意图。 根据原主的记忆,陆远景在登基前还没有往别人家里送人的癖好,那这又是哪一出? 莫非是为了监视他?所以不仅送美人,还将各个性别各个年龄各个性格的一网打尽,生怕里面没他喜欢的。 楚黎非顿时感觉一阵恶寒,脸上瞬间冷了下来:“全都打发出去,王府里不需要没用的人。” 王管家本还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上面赐下来的人,岂是说打发便能打发的?可当他看见楚黎非那冷若寒潭的面色时,顿时噤了声。 他依言将一行人带了下去。 只见几个美人脸上霎时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却无一例外透露出沮丧以及懊恼。唯有站在最后排的一位蓝衣公子,将头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只是在经过楚黎非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随即迅速掩去了眼中的惊艳之色,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楚黎非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系统给的信息并不多,完成任务还得细细谋划一番才是。 他若有所思地进了屋。 ** 陆墨辰带着一身疲惫推开宫门。 说是宫门其实都算是抬举它了。只见原本应是朱红色的大门早就落了漆,露出里面属于木头的颜色,仅有的朱红色也早已变成暗红色,远看起来像极了干涸的鲜血。 这里位置偏僻,空气异常潮湿,木头早已腐烂不堪,一摸就掉渣,连带着红漆一起稀稀拉拉地掉在地上。 就连宫门上的牌匾也早已脏得看不清上面的字,东缺一块,西缺一角的。就算是新雪覆在上面融了又融也洗不清其上的脏污。 陆墨辰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推开门,就看见几个宫人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打牌,连正眼瞧都不带瞧他一眼的。 还有几个则是靠在廊下喝酒,听见推门时那刺耳的“嘎吱”一声,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瞧见他狼狈的模样后暗暗撇了撇嘴。 倒是负责贴身伺候陆墨辰的李嬷嬷眼尖,借着月色看清了陆墨辰今日的不一样。 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披风。 这让李嬷嬷心里的小算盘又活络了起来。 要是卖到宫外……想必能换不少银子。 李嬷嬷伺候陆墨辰十几年了,可偏偏主子不受宠,连带着他们这帮奴才也捞不到好。她往日里哪有机会见着这样的好东西呀,李嬷嬷的眼里瞬间就泛起了精光。 她向陆墨辰身上的披风投去了贪婪的目光。 "四皇子殿下,奴婢今儿又到内务府去问过了,这月例银子就是不发……\"李嬷嬷边说边细细大量着陆墨辰,见他还是一副沉默不发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话锋一转,“您也知道,内务府那帮子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都是些什么德行,可谁叫您不受宠呢,还要连累我们这帮奴才。” 第33章 她眼睛一转:“可奴婢家里还有不少张嘴巴等着吃饭呢,四皇子您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瘦弱的胳膊从斗篷底下钻了出来,手掌一翻,手心里便多出了几枚碎银子。 陆墨辰受他们这帮刁奴欺压了好些个年头,哪能不知道李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今日他不欲与她多做纠缠。 李嬷嬷自是眉开眼笑地接下了,只不过这些银子哪能满足她呢? “这……银子是有了,可您看今年冬天这么冷,奴婢就这么几件破衣裳,哪能挨过去呢?” “倒是您身上这件披风,成色看着不错,不如就赏给奴婢吧。” 李嬷嬷话里话外都做足了姿态,可她眼底哪有半分尊敬,现在更是不等陆墨辰回答,就想直接上手将他身上的披风扒下来! 可她的手却在离披风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硬生生地僵在空中。 而她的眼里此刻充满了恐惧之色,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李嬷嬷顿时怔愣在原地。 陆墨辰他怎么会有这样子的眼神?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么微不足道的蝼蚁,其眼神中的冷漠与威严与当今的皇帝陛下如出一辙。不,甚至更胜一筹。 因为陆墨辰似乎有一瞬间真的动了杀意,她仿佛已经听见了自己人头落地的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应该是她看错了吧,李嬷嬷心道。 可发麻的头皮和背上划过的冷汗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再一转眼,陆墨辰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他若无其事地拢了拢披风,低着头就往卧房走,看上去好一副可怜模样。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李嬷嬷自己的幻觉一样。 李嬷嬷咽了口口水,压下心中的不适,转而阴恻恻地看向陆墨辰:“四皇子殿下,奴婢跟您说了多少回了,这宫里的东西不能乱拿。” “您身上这件披风又是偷了宫里哪位贵人的?” “您既然不为奴婢考虑,那奴婢也不必为您再隐瞒了。这就回禀了皇后娘娘去,让她按宫规处置!” 李嬷嬷边说,边悄悄侧目看着陆墨辰的反应。只见他停下脚步,浑身抖如筛糠,看上去害怕极了。 李嬷嬷瞧见陆墨辰的反应顿时满意起来,果然她猜得没错。陆墨辰这扫把星,出生就克死了亲娘,皇帝也不宠爱,就算是贵为皇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受着她们这些下人磋磨! 她们这些人为奴为婢久了,天天奴颜婢膝仰仗着别人的鼻息过活,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人。更何况像她们这种被指去伺候不受宠的皇子的,一辈子也没了指望,更是心里扭曲,似乎狠狠欺负了这些个“主子”,才能证明自己还是个人样。 而陆墨辰这种不受宠的皇子,平日里哪有机会见这等好东西?李嬷嬷也自是知道今晚宫里来了不少大人物,听说那位镇国将军还封王了呢,显赫得不得了。所以她立马就断定,这披风定是陆墨辰眼热,从宴席上偷了哪位喝醉酒了的大人的。 总不可能是别人赏给他的吧?就陆墨辰,也配?她心底暗暗呸了一口。 而陆墨辰的模样让她心底更加有了底。 她在心中暗自冷笑。皇子又如何?还不是被她轻易拿捏。 她朝前走了两步,却倏地听到了一丝冷笑。清透的月光照在了院子外的古树上,枯枝的影子浑浊地倒映在满是落叶和泥泞的地上,宛若索命的恶鬼。 李嬷嬷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四皇子,今日莫非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不然今日怎会如此邪门? 陆墨辰垂眸,嘴边却是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看来李嬷嬷是打算做一回忠仆了,只可惜效忠的不是我。” 李嬷嬷还当陆墨辰害怕了,在夸自己:“奴婢是皇宫的人,自然应该效忠陛下与皇后娘娘。更何况四皇子您做出如此品行低劣的事情来,若是隐瞒不报,才是奴婢的不是!” 李嬷嬷义正言辞地说道,一副忠君爱国、“大义灭亲”的模样。 陆墨辰直接笑了出来。他转过身子,戏谑地看向李嬷嬷:“既如此,嬷嬷就与我一道去拜见母后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母后禀报。” “近些日子,似有宫人往宫外变卖宫中财物。这么大的事,是该细细禀报上去,将有关的人一个个好好拷问。你说是不是呀,李嬷嬷。” “您可别血口喷人!”李嬷嬷一听,心底犹疑不定,顿时急了眼。 陆墨辰轻笑一声,故作讶异道:“我还没说是谁呢。嬷嬷怎得发这样大的脾气。” “还是说,嬷嬷就是那变卖了宫中财物的人?” 陆墨辰笑得高深莫测,两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李嬷嬷,在黑暗中莫名有些渗人。 李嬷嬷只觉得自己瞬间就被他看穿了。 “奴婢没做过这事。四皇子殿下,您说话可要讲证据啊。”李嬷嬷这时反应过来,刚才陆墨辰分明是在诈她! “是吗?那看来是我冤枉了嬷嬷。”陆墨辰轻轻叹气,似是有些惋惜。 李嬷嬷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四皇子平白无故冤枉奴婢,说来还是奴婢的不是,才让您如此顽……劣……” 李嬷嬷话还没说完,又叫陆墨辰的一番话打断。她看起来更加慌乱了,连“顽劣”二字都没说完,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那就是内务府那帮奴才的错了,私下昧了本皇子的份例。既如此,我就更应该禀报给母后了。世人皆知母后仁厚,哪能因为内务府那帮刁奴,从而落了个苛待皇子的罪名呢。” “走吧,李嬷嬷。趁着母后还没歇下。”陆墨辰一步步朝李嬷嬷走去,脚步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一下一下地踏在了李嬷嬷的心坎上,使得她神色大变。 没错,皇后治下极严,又注重名声,曾明言过不许奴才克扣皇子后妃的份例。可李嬷嬷自打照顾陆墨辰以来,她仗着皇子年幼,内务府送来的一应东西都要先过了她的眼再给陆墨辰送去。 一开始,她只是贪了些小玩意,可后来,她看陆墨辰是彻底没了指望之后就越贪越多,一件件东西都托关系卖到宫外去了。 可这一切,陆墨辰是从何得知的呢? 她愤愤地看向陆墨辰,既然事情都被他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那敢问四皇子,您又有何证据能证明是奴婢做的。奴婢是命贱,可……”她死死地盯着陆墨辰,脸上的褶子随着说话的动作都堆到一起去,丑陋不堪。 陆墨辰见李嬷嬷这么快就暴露,只觉得无聊透顶。他急不可耐地打断李嬷嬷的话:“我确实是没有证据。” 听到这,李嬷嬷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但随着陆墨辰的话锋一转,这抹刚升起来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 “您在皇宫这么久了,也应当知道,有些事,是不用证据的。” 陆墨辰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看质地,似乎是上好的羊脂玉,触手温润。 而上面,刻了一个“楚”字。 ** 自从皇宫宴席过后,楚黎非就干脆称病不去上朝,一连好几天,整个人清闲得很。 倒是皇帝得知此事,还派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楚黎非自是照单全收。 这次任务比上次麻烦了不少,而且他也不愿意跟这个世界的陆墨辰再扯上关系了。 他又想起那张跟上个世界的陆墨辰长得一样的脸,或许只是凑巧吧…… 说起来,就连那块贴身的玉佩也不该给这头白眼狼! 楚黎非躺在王府的湖心亭中,脑海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身旁的炭炉静静燃烧,温暖的感觉使楚黎非不由感到了几分困意。 “滴答”,白雪融化,沿着亭子的屋檐滴入湖中,泛起涟漪。楚黎非渐渐阖上眼睛,手臂从椅子上滑落。 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屋子内。 他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应。 忽然,他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门外有什么人靠近。 楚黎非疑惑地推开门。 眼前熟悉的景致立刻就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还在王府,但是空无一人。 就连庭院似乎也好久没人洒扫过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远处的脚步声愈发沉重,似乎是一队士兵将王府围了起来。 这时,一个陌生的男子手中端了什么东西朝他走近。 楚黎非刚想问他是谁,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 而他的身体竟然自己动了起来:“柳朔玉,这是他的意思吗?” 楚黎非这才发觉自己好像是灵魂分离了出来,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去看另一个“楚黎非”的故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他”,又是谁呢? 柳朔玉缓缓走近,楚黎非也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毒酒、白绫以及匕首。 柳朔玉:“王爷,请吧。” 楚黎非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自嘲,带着苦涩的声音:“呵,怪楚某看走了眼,落到如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地步。真不愧是亲父子,到头来都是一个样。” 第34章 说罢,他的眼神流连于托盘上的三样东西,最后端起酒杯,一引而尽。 酒杯落地,砸在厚厚的雪地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滴红色的液体落下,在雪地上绽开,宛若一朵开到荼蘼的梅花。 ** “不!不是这样的!” 陆墨辰从梦魇中醒来,他害怕地大口喘着气,却是早已流泪满面。 “怎么了,四皇子殿下。”门口传来李嬷嬷的声音。 “没你的事,出去。”陆墨辰阴冷地说道,任由泪水挂在脸上。 自那天过后,李嬷嬷便对他恭敬起来。 可陆墨辰现在哪还关心这事,他脑海中全是那句“亲父子一个样”。 他过去从不知道楚黎非死前竟然还说了这样的话,那他对自己是该有多失望!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前世,他根本就没有要杀了楚黎非的意思。 可他还是去晚了。 他到的时候,楚黎非就倒在了他面前。如同仙鹤一般,直直坠落下来。 他抱着楚黎非的尸体,直到一点点变冷。 而后,他就拿起了一旁的匕首,在众人的阻拦下,自刎于他身边。 没想到他再次睁开眼,竟然还能见到楚黎非。 时间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可陆墨辰心底还是没由来的心慌不已。 他要去找楚黎非! 可一路赶到秦王府门口,他才得知楚黎非病了,竟是都好几天都没有上朝了。 陆墨辰还是有些恍惚,前世,他记得并没有这回事。 他若有所思地在街上走着,突然,一个小贩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 “哎,你知道吗?”那小贩四处张望,随后压低声音道:“今天是那艳月馆的头牌挂牌的日子,听说,连秦王爷都去了呢。” 陆墨辰止住脚步。 艳月馆?那是京城南巷最大的青楼! 楚黎非去那干什么? 那小贩原本还想再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转头却看到一个小公子红着眼,将一锭银子拍在他摊子上,语气幽幽地问他:“艳月馆怎么走?” 第30章 几个时辰前。 “柳朔玉……”楚黎非从梦中惊醒, 他的口中下意识地念出了这三个字,“……是谁?”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好,死亡的感觉太过真实,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这个梦是怎么回事?就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或者说, 根据梦的细节推测, 其应该是原来的“楚黎非”所经历过的。 可为什么他会梦到呢? 况且如果确实是原剧情线里所发生的事, 那么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陆墨辰想要赐死“楚黎非”呢? 楚黎非只感觉眼前被蒙上了一层迷雾,他站在起点, 却只看到了结局,对其过程则是一概无知。毕竟在剧情中,陆墨辰是天道之子, 剧情也都围绕着他展开, 对于“楚黎非”下线一事,也只是寥寥几句一笔带过罢了。 现下仔细回想起来, 剧情进行到最后, 是陆墨辰一点点瓦解了属于“楚黎非的势力”, 夺了他的权,将他软禁起来。 但陆墨辰似乎并没有半点杀死“楚黎非”的意思。他不断加封“楚黎非”各种头衔, 尽管都是些没有实权的虚名,但还是让人看得眼馋。陆墨辰更是改了他的亲王封号为“宸”, 尽显尊贵,丝毫不在意与他撞了名讳。况且, “宸”之一字,通常与帝王相关,代指帝位。 至于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这些,更是不要钱地往他那儿送, 即使被退回,陆墨辰也只是一笑了之,改日继续换着花样送。 这一切的举动,反而更像是……金屋藏娇。 但最终,帝王突然发难,将原主赐死在了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 毫无征兆。 旁人都在感叹,先前的各种荣耀加身只不过是迷惑他的幌子罢了。 那么,柳朔玉是谁?他跟陆墨辰是什么关系?在剧情中又扮演者什么角色呢? 大抵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楚黎非只觉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无论怎么想,现阶段看来,柳朔玉都会是事情的关键。 在梦中,他既然能传达陆墨辰这个帝王的意思,想必两人关系极为亲近,就算不是,起码也是陆墨辰信任之人。 但是,柳朔玉到底是谁呢? 楚黎非思索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将问题说了出来。 “柳朔玉?王爷何时关心起这种烟花之地的事情了?” 正在这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 楚黎非惊觉,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凉亭外赫然站了一个人。他之前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楚黎非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只见那陌生男子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锦袍,肤色偏深,头发微卷,面容深邃,眉眼间极具立体感。 “你看起来,并不是大燕人。”楚黎非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本王昨日不是已经将你们尽数遣散了吗?怎么,嫌银子少?” 说到最后,楚黎非的眼中逐渐带上了些许嘲讽的意味。一来,他并不喜与陌生人接触;二来,这些人都是皇帝赐下来的,指不定里面混入了几个皇帝的耳目,用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王爷好眼力。”那男子丝毫不惧楚黎非面上的不虞,笑着朝他靠近,“在下宁晏,原是姬国人。” “后来因为战事,受了伤流落至燕国,被人牙子卖到乐府,没多久便被上头拨下来伺候您。” 姬国与大燕相邻,但疆土面积小,国家也不富裕,因此一直被其隔壁的楚国虎视眈眈。近些年来两国战事频发,姬国百姓也是逃亡至各地。 还有传闻说是姬国皇帝一夜之间突然驾崩,现在属二皇子和三皇子斗得最厉害,因此内部也是闹得乌烟瘴气,两股势力针锋相对。而且不知为何,近些日子三皇子一党渐渐停止了行动,听说是在找什么东西,甚至不惜将手中的权力让了出去交给二皇子。 根据最新的消息,他们要找的那件东西,现在极有可能就在大燕。 这下就有意思了起来。 不过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楚国与大燕的西北接壤,好巧不巧,楚黎非与其多次交手,无一败绩。估计这也就是楚国急着吞并姬国的原因吧。 楚黎非边在脑海中分析着形式,边抿了一口放在桌上的茶水。 天气寒冷,那一杯茶水早就不知道放了多久。楚黎非一口下去只觉得喉咙口都是冰雪的气息,不过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楚黎非:“本王记得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么你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宁晏没有立即回答,他从楚黎非的手中接过茶盏,垂下的眼睛将视线锁定在杯口的湿润处。随即,将手覆了上去,若无其事地将杯盏放到桌上。 “茶水太凉,伤胃。不若在下替王爷再泡一壶?”宁晏岔开话题,眉眼间带着笑意,或许是背着光的原因,那双属于异族人的瞳孔泛着幽幽的绿光,就像是丛林中的毒蛇一样。 楚黎非换了一个坐姿,行动间,刚刚因为睡觉压着的发带松散开来,几缕青丝垂落至耳边,显得整个人更加慵懒洒脱。他冷声道:“出去。” 宁晏原本聚焦在楚黎非耳垂上的视线这才移开,他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有些不解。 “本王不留没用的人。”楚黎非冷眼瞧着宁晏在他眼前忙东忙西,“戌时之前,离开这里。” 宁晏闻言,将茶壶重新放到了暖炉上后,抬起眼睛与楚黎非直视,墨绿色的眸子里闪过几分自信之色:“那如果我能带王爷找到那柳朔玉呢?” ** 陆墨辰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 听秦王府的人说,楚黎非病了。 可是前世并没有这一回事啊。 不过若是细细想来,楚黎非前世的时候似乎总是忙得连轴转,就算是后来教导他的时间都是忙里偷闲。 这么想来,许是累坏了也说不定。只是上一世他一直硬撑着…… 陆墨辰开始暗暗责怪起自己来。他开始后悔自己前世过分任性,总是拿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麻烦楚黎非,明明他自己就能处理好…… 若是楚黎非因为他真的病出了个好歹来,他第一个不能原谅的人就是自己。 不过,街上那些小贩说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楚黎非难道真去了艳月馆不成? 但他记得楚黎非上一世的时候,别说王妃,身边连个侍妾都不曾有过,就连他父皇送的人都一并遣散了去。 但上一世的事情并不能代表这一世。万一楚黎非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呢? 陆墨辰一想到楚黎非怀里抱着其他人的画面就觉得难以接受。 他无法容忍楚黎非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艳月馆亲眼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 许是那小贩看错了也有可能。 第35章 如果是假的,那自然好。 如果是真的…… 那小倌能做的,他也可以! 陆墨辰眼神一暗,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 不过艳月馆……这个地方,他怎么总觉得有些熟悉呢…… ** 宁晏驾着马车,带着楚黎非一路来到了南巷的艳月馆。 楚黎非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这里热闹非常,一片灯火通明的模样。 楚黎非有些诧异,他印象中,这里的生意似乎并没有今天这么好。 像是看出了楚黎非的疑惑,宁晏主动解释道:“今日是那玉面公子头一次挂牌的日子。” 艳月楼能开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还长久不衰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其只卖男色,不卖女色。 因是男子的原因,不会有日后子嗣的麻烦,一些达官贵人为了名声或是些旁的原因,就好这一口。 且艳月馆挑人极为严格。身上有瑕疵的,不要。无才艺特长的,不要。面貌普通的,也不要。 这样一来,艳月馆内剩下的都是一些身形容貌上佳的小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有精通者。其中还不乏一些家道中落的贵公子。那副打碎了全身傲骨的模样,可是让不少人着迷不已。 还有一点,那就是艳月馆卖艺卖身,皆由馆里的公子自己定夺。当然,若是不能为艳月馆赚到一定数目的银钱,馆里自然还有别的法子从你身上抠出来。 所以,馆里一些叫得上名的公子,皆只卖艺。 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玉面公子就是馆里的头牌,只可惜,他过去只卖艺,不卖身。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观其举手投足间风姿绰绰,想来幼时也受过良好的教养。 因此,今天他挂牌的消息一出,便吸引了许多人。其中不乏一些王公贵族想要为其一掷千金。 宁晏:“而这玉面公子的原名,就叫——柳朔玉。” 楚黎非眼神一凝,下了马车。 他倒要去见识见识。 宁晏将一早就准备好的披风为他披上。 楚黎非站在艳月馆门口,脂粉香气扑鼻而来,隐约还能听到里面的丝竹管弦之声,婉转悠扬,确实是有几分技巧。 就连那招牌上的字迹,飘逸却不失力量,隐隐可见其风骨,在收尾处又有一小勾,似挠在人的心尖尖上。 不远处,一个眼尖的老鸨瞬间就从楚黎非的穿着打扮,以及浑身的气质看出了楚黎非的身份不一般。她立即就堆着笑脸将楚黎非迎了进去。 走到里面,只觉香风阵阵,却不熏人刺鼻。装潢也别有一番新意。就连台上的舞姬,身段也是极美的。 宁晏朝老鸨扔了一个荷包,要了个雅间。 那老鸨颠了颠荷包的重量,顿时眉开眼笑,喜滋滋地带他们上楼。 今日艳月楼的生意格外火热。 等到那玉面公子上来的那一瞬更是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底下的人不断地喊出一个个数字,价格被一点点抬高。最后甚至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直到楚黎非给出了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闭嘴的数字。 楼下的人一边在猜测这雅间里的人究竟是谁,一边可惜自己今晚是与这玉面公子无缘了。 “咚咚。” 门外出现敲门的声音。 宁宴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柳朔玉见宁宴穿着不俗,面容俊俏,还以为他就是今日的恩客,于是恭敬地朝他行了个礼。 让而还没等他行礼,却见宁宴朝侧边避让开来。柳朔玉这才看见他身后竟是还藏了一个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柳朔玉不知为何,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这句诗。 然眼前这位公子,合该住在最华丽的屋子里,用着最好的器具,以金玉相衬。 柳朔玉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烫。 这位公子,竟是比他还要好看几分。 楚黎非睁开眼,看到了来人的面貌,与梦境中的那张脸渐渐重合起来,只不过要青涩许多,眉眼间也要更柔和一些。 他的指尖轻轻敲着桌子:“都会些什么?” 柳朔玉:“公子可是要听琵琶?” ** 而当陆墨辰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玉面公子的拍卖已经结束了。他满脸凶神恶煞,看起来极不好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寻仇的。 陆墨辰拿出一张画像便问老鸨有没有见过其上画的人。老鸨原本还想将其拦住,但其模样让老鸨看了直接退避三分,只颤颤巍巍地给他指路。直到他拐进走廊今头才松下一口气,不住地拍了拍胸口。 于是陆墨辰跟着老鸨的指引来到了楼上的雅间。 鼻尖不断飘来的香气和耳边不绝的乐声吵得他心烦,他黑着脸,浑身的气压又低了一些。 而他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一层又一层的纱帘之后,一个穿着白衣的公子低眉顺目地弹着手中的琵琶。一弹一挑,优美的乐声从其指尖流淌。不过似乎是被突然开门的声音惊到,他弹琴的动作出现了纰漏,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续上一个扫音,弥补了错处的同时又将曲子弹出了另一个意境。 不远处,似乎还有一个异域长相的蓝衣公子在剥着葡萄,摆弄果盘。一旁的暖炉上还煮着名贵的茶水,随着水蒸气的飘散,散发出阵阵清香。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房内的香气,但吹不走一室旖旎的氛围。 纱帘随风而起,陆墨辰终于看到了楚黎非。 他正斜斜躺在一张贵妃椅上,阖上了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小憩片刻。 而那蓝衣公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他愣了一下,随后将食指抵在唇上,另一只手将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朝楚黎非嘴边送去。 那双如毒蛇一般的墨绿色的眸子,朝他递去了一抹挑衅的笑意。 第31章 察觉到有人靠近, 楚黎非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接着抬起胳膊将宁宴凑到他嘴边的手一把挥开。 就是可惜了那晶莹剔透的葡萄,就这么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宁晏见状也是丝毫不恼,反而盯着手指尖那晶莹的汁液沉思片刻, 随后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直到楚黎非斜斜剜了他一眼这才作罢, 拿起桌上的丝绢一点一点地将手指擦干净, 然后抬起头看向门口。 房间内的琵琶声还没有停下。 柳朔玉左手扶琴,在不同的把位之间来回跳跃;右手拨弄琴弦,手指白净修长, 指甲也是细细保养过的,葱白粉嫩。 他微微侧着头,朝着楚黎非的方向露出纤细的脖颈, 努力展示着自己最好看的一面, 看起来优美又脆弱,就像是高贵的白天鹅, 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没有楚黎非的命令, 柳朔玉并不敢停下, 他微微垂眸弹奏着乐曲,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外边发生了什么。 整个房间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了琵琶的音乐声, 除此之外,安静极了。 陆墨辰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他不甘心地看向楚黎非,而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陆墨辰眼眶微微泛红, 鼻尖也感觉有些酸涩,浑身都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皇叔……”他红着眼尾,注视着楚黎非喃喃道,眼神里的悲伤似乎都要溢了出来。 而楚黎非依旧没有搭理他。 陆墨辰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才让楚黎非不搭理他,甚至是……厌恶他…… 可是不应该呀。明明宫宴那晚,楚黎非还为了他不惜与太子站在对立面,还将披风给了他,还有那枚代表了楚黎非身份的玉佩。 明明那晚还是好好的。 那必然是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是谁跟楚黎非说了什么吗? 太子?还是其他的谁? 楚黎非身边还有其他人?莫非是那个蓝衣服的? 陆墨辰将视线锁定在宁晏身上。这个人他前世并没有见过。 陆墨辰脑海中又闪过曾出现在楚黎非过的一个个人影,最后逐一排除。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偏执,若是让他发现了究竟是谁在楚黎非的耳边说他的坏话,他必定不会轻轻放过。 正在这时,琵琶声渐停,一曲终了。 房间里谁都没有开口,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凝滞起来。 陆墨辰这才将注意力分出去了一些,他的视线缓缓看向先前乐声的来源。抱着琵琶的男子身着一席白色纱衣,衣摆不规则地拖在地上。越往上,衣服反而变得透明起来,只堪堪遮住了几处重要部位,又在烛火的照耀下折射出金色的浮光,看起来流光溢彩。其胸口处更是坠着几条细细的金色链子,一路延展到背后,层层交错,好看极了。 陆墨辰这才发现那男子穿的衣服还是镂空的,似乎是异域的服饰,在背后仅用几根金链固定,露出了白皙的脊背和骨节分明的蝴蝶骨。而那镂空,竟是一路开到了尾椎,看起来色/情又蛊人。 第36章 视线接着向上,精致的锁骨,修长的脖颈,随后便是那张出尘的脸。 细长的凤眼,挺翘的鼻尖,淡粉色的薄唇,明明是一副清冷的长相,在烛火的照耀下却是柔和了几分。只见他抱着琵琶向楚黎非投向问询的视线,可眼神缱绻,像是会勾丝一般。 陆墨辰看着那张脸,竟是愣在原地,兀然瞪大了眼睛。 “柳朔玉……”他惊讶道,“竟然是你。”陆墨辰快步向着柳朔玉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何他之前总觉得艳月馆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原来都是因为柳朔玉啊。这个前世害死了楚黎非的罪魁祸首。 陆墨辰想起前世的事,想到楚黎非死在他怀中,眼眶不禁微微发红,再看向柳朔玉时,眼神里逐渐染上了几分恨意。 倒是楚黎非听到了陆墨辰的话,微微勾起唇角。看来他猜得并没有错,陆墨辰这白眼狼果然与柳朔玉早就认识。 那为了他自己的安危,势必不能再让他们两个勾搭到一起去。 还是要想个法子将他们两人分开为妙。 楚黎非皱起眉头,眼神在陆墨辰与柳朔玉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一旁注意到楚黎非眼神的宁晏微微挑眉,安静地待在一旁看戏。 陆墨辰感受到楚黎非的目光终于落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眼睛直接亮了。但当他回头看见楚黎非不仅打量着自己,更是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柳朔玉身上时,刚高兴没多久的脸又迅速垮了下去,浑身不断的散发着低气压,引得身旁的柳朔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楚黎非一直看着柳朔玉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上他了不成? 陆墨辰顺着楚黎非的视线,紧紧皱着眉,气愤回头,上下来回地打量着柳朔玉。 嗯……比他高了一些,皮肤似乎也白一些,头发好像也柔顺许多…… 但,但是眼睛没有他大,嘴唇也不适合接吻!还有……还有…… 好吧……陆墨辰有些泄气,不禁感到略微的挫败。 都怪陆墨麟!他重生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一旁的茶杯中,清澈的茶水一丝不苟地将陆墨辰现在的模样倒映出来。 陆墨辰低下头,他看到了茶杯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甚至因为长期被他几个兄长欺负,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面黄肌瘦的,头发也跟稻草堆似的。 他都说服不了自己,又有什么自信能让楚黎非瞧上他呢? 所以……楚黎非真的看上了柳朔玉吗…… 这怎么可以!柳朔玉前世杀了楚黎非,保不准这一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疯,再杀楚黎非一回。 陆墨辰还记得上一世,那时候他还刚登上皇位不久,可没有人相信先帝会将皇位传给他这么一个素日里不受宠、才干也不甚突出、甚至母族还是罪人的皇子。 当时与他一同争夺皇位的还有太子一脉,可最后,偏偏是他赢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的皇位来路不正,都在暗中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谋朝篡位。 最后,是楚黎非,是他力排众议,护着他坐稳了这个位置。 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觉得楚黎非随时都会离开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只感觉分外寂寥,总能梦到楚黎非满身是血地倒在他的面前。 梦境格外真实,让他后怕不已。 所以后来,他鬼迷心窍般地夺了楚黎非的权,将他软禁起来。可他只是想让楚黎非留下,好叫自己能够日夜陪伴在他身边。 陆墨辰回忆到前世的事总是有些难过。说来也是他的错,刚登基那会,他每天要处理许多政务,接见大臣、使者,还要分出心力与他们斗智斗勇,一时疏忽,才让柳朔玉有了可趁之机,这才能假传他的旨意,给楚黎非送去了那一杯鸩酒。 说起来……他是怎么认识柳朔玉的来着…… 好像也是在艳月馆的来着……可是……他怎么有些记不清了…… 他死死地看向柳朔玉,似乎想将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可无论怎么看,陆墨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而是上一世,柳朔玉那张更为成熟冷漠的脸庞渐渐浮现在他的眼前。 陆墨辰当时从皇宫匆匆赶来,周围的人早就跪了一地,唯有柳朔玉直直站着,不带感情地俯视着他们所有人。 他突然感觉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好陌生,似乎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他彷徨无措地跪在雪地里抱着楚黎非的尸身。 不……陆墨辰环视一圈周围,那些侍卫皆整齐划一地低头跪着,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似乎……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似乎,就连眨眼的频率都是一样的。 但这怎么可能呢。 白雪以陆墨辰为中心开始逐渐融化,寒意不断地钻入他的膝盖,随后连骨缝也不放过。可陆墨辰却好像感觉不到一般,他只觉得自己早已冷透了,寒冷从心脏向四肢百骸蔓延出去。 他莫名地感到害怕,加大了手中的力气,像孩童一样紧紧抱着楚黎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勘破虚妄,触碰到唯一的真实。即使楚黎非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挡在他的身前,替他驱逐黑暗,随后轻柔地把他揽入怀中。 或许,真正偏离了轨道的人,是他自己…… 那天阳光正好,是严冬里罕见的好天气。可偏偏柳朔玉是背着光站的。他沉着脸,置身于阴影下,细长的凤眼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最后高高在上地觑了他一眼,红唇轻启:“陆墨辰,你■■楚黎非,可我■■■。所以■■■。” 陆墨辰想仔细回想柳朔玉的这句话,可是越想越头疼,脑子里始终是空白一片。 但柳朔玉的的确确是杀死了楚黎非的罪魁祸首。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决不能放任楚黎非身边存在着这么一个危险因素。 因此,即使楚黎非真的看上了柳朔玉,他也要想办法把他们两人分开,绝不让柳朔玉有一丝可趁之机。 楚黎非冷眼看着陆墨辰对着柳朔玉表情来回变换,眼神闪烁,还当两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交流起来。 “呵。”他冷笑出声。看这样子,两人估计早就约定好了暗号什么便于交流的东西。 既然这样的话,不若就干脆将这柳朔玉赎回去,放到王府里严加看管。 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断了两人私下传递信息的念想。 楚黎非侧身,吩咐宁晏喊来老鸨。 没多久,宁晏就带着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女子进来。 只见一支雕刻着秋海棠的簪子斜斜插在她的发间,尾部坠着琉璃珠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女子略施粉黛,但也足以能看出是个标志的美人。 “诸位公子喊妾身琳琅便好。”女子缓缓施以一礼。 想必她就是这艳月馆的老板了。 楚黎非开门见山,直言道自己想要将柳朔玉赎回府中。 “不行。” 两道声音一齐传了出来。 一个自然是琳琅,还有一个便是陆墨辰。 楚黎非想要赎“玉面公子”回府,琳琅自然第一个不同意。 先不说馆里将柳朔玉从小养到大花费了不少的银子,再者,柳朔玉来日还要继续登台呢,她哪能放任楚黎非就这么将她馆里的摇钱树带走。 “公子能瞧得上朔玉自然是他的福气,只不过……”琳琅眼睛一转,“这可是我们馆里的头牌。” “您瞧。” 琳琅带着楚黎非看向一楼的大堂,只见下边人满为患,侍者不停地从后院抱出一坛坛美酒开封,竟是半点喘息的功夫也没有。而几个公子哥怀中抱着美人,享受着美人的服侍,醉得从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金银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抛。 “楼下那几位贵客今夜都是为了朔玉而来,日后要是见不到他,这要让妾身怎么交代才好。 “所以呐,朔玉可不能就这么让您带走。” 琳琅目含笑意,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带走柳朔玉,那就得付出点代价。 楚黎非轻笑出声,若是琳琅想要别的,那他还真不一定能办到。 但她是商人,商人逐利,而银子,他有的是。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琳琅很干脆地便放了人。她看向柳朔玉,示意他跟上楚黎非,随后吩咐人带来了柳朔玉的身契。 琳琅笑着奉承楚黎非,将身契递过去。楚黎非伸出手刚欲接过,却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 “等一下,皇……”陆墨辰话没说完,也自知失言。他刚刚太着急了,这里并不适合暴露楚黎非的身份。 但他前世称呼楚黎非为“皇叔”称呼惯了,现在改口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一时之间就这样僵在原地。 “怎么?”楚黎非将视线重新看向陆墨辰。 几日不见,他似乎比宫宴那晚看起来好多了。脸上的肉多了些,身上的伤痕似乎也淡了许多。 第37章 不对,他关心这些做什么。楚黎非垂下眼:“你有什么事情。” 楚黎非冷漠的态度明显让陆墨辰有些错愕,但他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努力试图阻止楚黎非将柳朔玉带回去:“这等烟花之地的人身上都不干净,我只是觉得他还不配侍奉你。” 琳琅闻言,自然不依他。眼见一笔大买卖就要成了,哪能让陆墨辰就这么搅局,她心里直冒火:“公子这话可就错了。我们朔玉自小长在馆里,长大后也是卖艺不卖身。妾身自知咱们这一行的身份低贱,可也不能就这么让您平白污了咱艳月馆的名声。” 柳朔玉也接话道:“大人愿意赎奴进府,奴自然感念大人恩德,愿意侍奉左右。还请大人成全。” 他眼眶微红地朝楚黎非磕了个头。将纤细的脖颈与盈盈一握的腰身展露无遗,看起来好不可怜。 柳朔玉又将话头一转对着陆墨辰道:“奴幼时也是清白人家出身,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这才进了艳月馆。奴与公子过往无冤无仇,还请公子莫要再说这些话了。这位大人是奴的第一位主子,也是唯一一位,奴自会一心一意好好侍奉大人的。” “你……”陆墨辰哑然。柳朔玉前世也是这副模样的吗?这做派简直和他父皇后宫中那些妃子一样。 楚黎非的眉头越皱越深,陆墨辰三番两次打断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这两人现在在用什么他听不懂的暗号交流? 他细细观察了一瞬,却一无所获,心道还是得将这柳朔玉尽快带走,免得多生事端。 “好了,宁晏备车。”楚黎非不耐地打断他们,将视线转向柳朔玉:“至于你,跟我走。” 话音刚落,楚黎非直接起身,大步跨向门外,衣袂翻飞,柳朔玉费了好一番力气这才跟上。 见陆墨辰还想跟上来,楚黎非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侧头冷冷地看着他:“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去。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陆墨辰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他微微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刚刚的话出自楚黎非之口。 皇叔何时对他这么冷漠过,刚刚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而且这么着急就将柳朔玉带走,是有多迫不及待?莫非是怕自己再出声贬低柳朔玉吗? 皇叔就这么喜欢他?甚至不惜与对他冷言冷语也要维护柳朔玉? 可明明无论怎么样,只要楚黎非不喜欢的事,他都不会去做。 陆墨辰双眼通红,他强忍着泪意。垂在黑色披风下的双手紧紧握住,止不住地颤抖。 看来他应该做些什么,让皇叔重新接纳他。 无论怎么样,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手。 他朝着窗外看去,楚黎非正带着柳朔玉登上马车。 他就这样站在风口里,看着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晚风吹其他的兜帽,露出了他如深潭一般漆黑的眸子。 皇叔,你逃不掉的。 ** 楚黎非回府后,则是第一时间吩咐王管家将柳朔玉的住处安排在宁晏旁边。 顺便再次强调,让王府里的下人好好盯着他们两个,没事别来打扰他。 接着继续过起了称病不上朝的咸鱼日子,好不悠哉快活。 陆墨辰在这期间也来过几次,不过皆是被门房以“王爷病了,不见客”这个理由给打发回去。 门房的下人也很无奈,怎么说陆墨辰好歹也是四皇子,老是欺骗皇子,他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可王爷的命令又不能违拗。好在这位四皇子殿下也没有为难他们,每次都只留下一句: “知道了,替我向皇叔问安。” 门房的下人闻言,自是忙不迭地点头,将陆墨辰送走。 倒是楚黎非知道这件事后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多言。 不过陆远景这个皇帝似乎是看出了楚黎非只是装病,没让他休息多久,就直接一道旨意派他去接待从楚国来的使臣。 楚国曾与大燕多次交手,却皆败于楚黎非手下。后来其国君迫于无奈向大燕求和,最终两国约定停战,但楚国每年都要上供兵马以及不少的金银珠宝。 当然,楚国可以选择拒绝。只不过若是不从,两国继续交战,苦的还是周边的百姓。 楚国拥有大量的铁矿,因此其产出的武器精良,削铁如泥都不在话下。更值得一提的是,其盛产的夜明珠,个头又大又圆,极受宫里娘娘们的喜爱。今年更是收货了一颗奇大无比的夜明珠,足足又成年人的手掌这么大,也将一同进献到大燕来。 接到旨意,楚黎非早早便带人在城楼外等候,一路护送楚国的使臣进京。 只见楚国使臣队伍为首的是一个壮硕的男子,蓄着浓密的胡须,额发间系着彩绳,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 宫中早已备下宴席,楚黎非到的时候陆远景早已在上首等候多时。 在他的左边坐着的是皇子以及王爷,右边则是后宫嫔妃。而在皇帝左下首,还正正好好空了一个位置,连陆墨麟这个储君都只退而居之。 这个位置是留给谁的已经不言而喻,足以可见其殊荣。 楚黎非将人带到,行礼后扫视了一下殿内,便朝着那唯一空位走去。 有趣的事,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座位,陆墨麟就坐在他的后方,导致楚黎非总能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一道视线紧紧盯着自己。 楚黎非本想努力忽视这道视线,但陆墨辰的存在感太强烈了。他无奈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当做警告,没想到竟换得对方莞尔一笑。 楚黎非看到那熟悉的笑容,只觉得心底似乎都被触动了一下。 像,实在是太像了。楚黎非曾努力说服自己将上一个世界的陆墨辰与这个世界的陆墨辰区分开,可两人的行为习惯,甚至是笑起来嘴角扯出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 很难让人相信,这两人竟不是同一人。 记忆中的面貌与现实逐渐重叠起来。 楚黎非垂下眼眸,这次没有再说什么,他沉默地移开视线,克制住自己不再看他。 比起那晚在艳月馆见到的样子,陆墨辰的状态看起来又好上了几分。他今日换上了一件青色的衣袍,称得少年像林间的翠竹一样挺拔。 不对,怎么又想到他了…… 楚黎非忙拿起桌上的酒盏喝了一口避免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大厅内,歌舞表演一轮接着一轮,美妙的乐声与舞蹈让不少人沉浸其中,如痴如醉。 就在这个时候,乐声渐停,众人也都放下手中的碗筷,端正神色,等待楚国的使臣入内觐见。 只见先前楚黎非见过的那蓄着胡须的壮汉还不等通传,便带着人大刀阔斧地走进来,直至走入殿前,似乎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还是被陆远景身边的李公公及时拦下,这才作罢。 那楚国的使臣队伍,为首的男人叫做张文,听起来文文弱弱的,可配上他那体型一看,才觉得颇为滑稽。 被李公公拦下之后,张文白了一眼李公公,冷哼一声这才停下步伐。他敷衍至极地行了个礼。 大殿内众人哑然。 刚刚这张文的一声冷哼是半点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几个脾气爆裂的站起来一拍桌子,要不是其夫人拦着,怕不是下一刻就要冲上去与张文好好争辩一番。 而女眷那一侧,末尾有几个胆子小的,蹙着眉头,手里捏着丝绢不断地拍着心口,手也紧紧地抓着身旁的小宫女不放。 也怪不得他们害怕,楚国人大多都生得高大,张文更是其中翘楚,眼看着有六尺高,浑身肌肉扎实,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疤痕,交错虬结,一看就久经沙场,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整个人更是看起来就和一头黑熊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他冷哼一声,浑身的腱子肉都抖动一下,让人不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疯狂举动。 “张文,你这番作态,可是对大燕有何不满?还是说,是楚国对大燕有何不满?” 楚黎非气定神闲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眼皮也不抬,可他清脆悦耳的声音一出现,反而叫大殿内好几人安心下来。 张文自然认得楚黎非。若是旁人来说这话,他自然不服,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楚黎非。 过去楚国与大燕交战,他作为将领自然也跟楚黎非交手过。可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就明白自己觉得不可能战胜他。楚黎非太强大了,无论是其自身的武艺还是计谋,只要有他在,想要战胜大燕兼职就是天方夜谭。 楚黎非无愧于战胜之名。 而他胸口那一道长长的疤痕,也正是拜楚黎非所赐。当初这道伤口从胸膛一路延伸至腹部,深可见骨。那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张文听到楚黎非的声音,那一刀带来的疼痛犹在昨日,在他的灵魂中颤栗不已。 他顿时熄下去呛声的打算,按照大燕的礼节,不情不愿地跪下,只是动作依旧不甚标准,但比起先前的模样倒是好多了。 第38章 陆远景用眼神示意李公公,这才让张文以及一种使臣起身。 可陆远景却控制不住地眼神飘忽起来,最终落到楚黎非的身上。 他对楚黎非的感情是复杂的。 他们有一同长大的情分在,甚至就连他如今能稳坐帝位,受万人朝拜,也脱不开楚黎非的关系。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害怕。 楚黎非太完美了,从家世到容貌无可指摘,文能吟诗作对,武能上阵杀敌,百姓皆知其名讳。 就仿佛,他才应该是真龙天子。 坐上了皇位,陆远景自然明白世上哪来的什么天意,不过是成王败寇,掌权者为了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登上这个位置给自己添的美名罢了。 那这个天子,又为什么不能是楚黎非呢? 他坐的越高,却反而越害怕。 刚刚张文连他这个皇帝似乎都并不怎么放在眼里,可楚黎非只是淡淡一句话,就叫他恭顺起来。 他看着楚黎非,却越觉得屁股下的这张龙椅滚烫非常,让他不得不生出疑心。 陆远景看向楚黎非的视线中,怀念着过去却又疑心这未来,视线注意到他腰间上的那一抹银光。 是楚黎非的配剑。 在他登上皇位的当天,他赐予了楚黎非那一柄尚方宝剑,上可斩昏君,下可除奸佞。 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是杀得的。 如今,他也开始惧怕起来,这柄由他给出去的剑在将来会毫不留情地刺向他,会成为高悬于他头顶的梦魇。 现在,他想要收回去了。 “楚卿。”陆远景唤到,面上无甚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楚黎非依言走上前来。 而陆远景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从高高的龙椅上站起身,径直走下来。 张文的眼里划过一丝暗光,他隐晦地与身后几人交换眼神。 这一幕被陆墨辰捕捉到了,他沉着脸并没有出声,小酌一杯将心下的疑惑藏起。 陆远景正值壮年,没几步路的功夫就来到楚黎非的身边。他想收回他的尚方宝剑以及兵权,但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提起。 正在这时,张文倏地从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刀光乍现,径直向陆远景刺去。 他身后的几个使臣也皆抽出匕首,一个个看起来训练有素的样子,分明就是楚国的死士。 一时之间,众人四散而逃,整个殿内充斥着慌乱的脚步声以及惊恐的喊叫声。 李公公见到这幅场景,直接瞪大了眼睛,连忙喊道:“刺客,有刺客!快来救驾——” 陆远景旧居帝位,疏于习武,早就没了年轻时的反应。因此一时之间直接愣在了原地,瞳孔缩小,而锋利的刀尖闪过寒光,在他眼睛中变得越来越大,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噗”,是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 陆远景下意识闭上眼睛。 紧接着又是“铮”地一声,楚黎非抽出腰上的长剑,一个翻手将张文的匕首弹开。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陆远景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结果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关键时刻,是陆墨辰这个早就被他遗忘的孩子,挡在他的身前。 而剩下的人,他所宠信的嫔妃、太子等人,皆是散的散,逃的逃。 他心尖顿时划过几分莫名的惆怅,望向陆墨辰肩膀上的血迹也闪过几分疼惜。 只见陆墨辰因为失血的缘故纯色发白,整个人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陆远景急忙走上前去搀扶住他。 血液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冒出,很快就流了一地。陆远景脱下披风试图给他止血却还是无济于事。血液很快就将黑色的绒毛染上一抹暗红。 陆远景急忙吼道:“太医,传太医——” 这时,原本守在殿外的侍卫也迅速破门而入。 陆墨辰因为失血脱力的缘故,再也没有力气站着,顺着陆远景的身躯缓缓滑落,跪坐在地上。 他感觉他的头越来越晕,视线也开始变暗、变得模糊起来。他感觉有些困,却还是努力撑起身子,强打起精神,视线死死地看向前方。 因为在他前方的,是楚黎非。 刚刚他之所以会冲出来挡在陆远景身前,也只是因为楚黎非与陆远景站得太近的缘故,他怕张文为误伤到楚黎非。 他真正想保护的人是楚黎非啊。 此刻,陆墨辰的神智变得越来越模糊,瞳孔也逐渐失去焦距,最后,他的眼里只剩下了一个身影。 楚黎非一剑将张文击退之后,两人便对峙起来。 他们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试图夺得先机。 下一瞬,两人一齐动了,速度极快,剑身与刀刃碰撞,发出了清脆的铮鸣,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 两股力的对抗使短刀迅速擦过常见,激起细小的火花,张文力气极大,楚黎非只觉得刚刚那一瞬的碰撞直震得虎口发麻。 张文又是紧接着一个下刺,楚黎非用剑鞘抵挡,随后一个旋身,与张文拉开距离。 楚黎非这次没有再做停留,趁张文还没反应过来,再次拉近身位,佯装要攻击他的正心口,却以张三的匕首为跳板跃至空中,双脚锁喉,从背后将起一剑穿心。 银白色的剑身直接贯穿了张文,血液顺着剑身一路滑到剑尖。张文还维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整张脸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终于,他直直向后倒去。 “轰”的一声,巨大的身躯就这么直直砸在地上,长剑由于撞击地板的缘故,再一次刺破他的身躯,直直地竖立着。 而张文,此刻则是彻底失去了生息,唯有瞪得浑圆的眼睛,依旧不甘心地望向空中。 见到楚黎非无恙,陆墨辰终于支撑不住。一抹笑意在他的脸上浮现,他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头一歪,坠入了一个散发着冷香的熟悉的怀抱。 他也如愿以偿地再次听到楚黎非呼喊他的名字。 皇叔是原谅他了吗? 想来,这样会做一个好梦吧…… 陆墨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宫殿外。 外头艳阳大照,太阳高高挂起,刺眼的阳光亮的陆墨辰差点睁不开眼睛。他有些疑惑,现在是什么时候? 难道他一觉竟然睡了半年吗? 那楚黎非去哪了? 陆墨辰这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模样,却发现自己意外地熟悉——是勤政殿,他登上皇位后办公的地方。 他开始有些心急,他是又穿越回来了?那楚黎非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又被柳朔玉给…… 一想到着,他就控制不住地心慌。 正巧,一行宫人路过,陆墨辰二话不说就走上前去,想要问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现在是什么年份?” 而那为首的小宫女并没有搭理他,一行人低着头靠墙快步离开。 怎么回事? 陆墨辰颇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他又瞅见不远处的一个侍卫,连忙上前询问,可对方也没搭理他。 发生了什么? 陆墨辰心道:这些人是故意对自己视而不见吗?还是说,他们压根就看不见自己? 一般来说,若是听见声音,即使不想搭理,也为因为声音突然出现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源。但陆墨辰注意到,那些宫人,刚刚完全没有这个反应,更像是,他压根就不存在一样。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的手在那侍卫面前挥了挥,对方依旧一动不动地看向前方。陆墨辰的心顿时沉了下来,看来他并没有猜错。 他这一次,试图直接一把扯出那侍卫的刀剑,却兀地发现自己的手,就这么穿了过去。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良久,再次伸出。这一次,他整个人都穿过了那个侍卫。 陆墨辰现在终于大抵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似乎是以灵魂的状态存在于世间。他依旧经历过重生,因此自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那,现在在勤政殿里面的人……是谁? 陆墨辰急忙跑回去,还没等他靠近,里面的对话声先传了出来。 “还请陛下成全。” 一道好听的,如清泉般温柔的声音率先传入他的耳朵。 是楚黎非的声音!陆墨辰心想反正没人看得见他,就干脆趴在门上光明正大地偷听起来。 陆远景有些愠怒:“为了陆墨辰?你可还记得他的出身?为了一个没用的皇子,他值得你这么做吗?” “值得。”楚黎非浅笑道,眼里闪过怀念的目光,“而且陛下,这不也是您希望的吗?” 陆远景哑然,楚黎非说得没错。自楚国使臣觐见的那件事情过后,他越来越忌惮楚黎非手中的权力了。 他还记得,楚黎非杀死张文的那一剑。 长剑在楚黎非手中如同活了一般,在空中犹如一轮月光划过,随后毫不留情地刺穿张文。 第39章 一剑穿心。 与当初,在他登基前的那一个晚上,洞穿了他大皇兄的那一箭如出一辙。 同样是一箭穿心。 只有一字只差。 但又将他带回了那最恐怖的一晚。 楚黎非能助他,但如果他变了呢?他投奔别人了呢? 是不是也会像之前那样,将他一剑穿心。 如此想来,用一个他都不在意的孩子,换取楚黎非手中的权力,的确值得。 可为什么,他又会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陆远景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从楚黎非的手中接过象征着权力的虎符,以及当初他赐给楚黎非的那一柄尚方宝剑。 如此,他们的交易完成。可陆远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旁,宫人将一个瘦小的孩子带了进来。 能看得出,为了面圣,宫人匆匆将他梳洗了一番就带过来。酷暑炎热,头发还在不断散发着水汽,衣领处也尚能看见几道水痕。 想来竟是连头发也不给他擦干。 楚黎非无奈叹气,从宫人的手中牵过陆墨辰,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这个陆墨辰异常瘦弱,同龄人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宽大得很,想必在衣服包裹下的躯体也是伤痕累累的模样。 猝不及防地被触碰,陆墨辰下意识地躲开,但下一瞬又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上次保护了他,对他也很好,这才怯生生地抬起头,像小鹿一样希冀地看向楚黎非。 楚黎非见状心疼坏了,一把将其揽入怀中,抱起,一气呵成。 感受到手臂上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分量,他向陆远景行李后转身离开。 ** 楚黎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刚刚的梦……是什么情况? 已经是第二次了。 “系统?” 他尝试呼喊系统,但人工智障并没有搭理他。 行吧。楚黎非心道。 梦境太过真实,他的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有些难过。 俩带着他看向躺在床上的陆墨辰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晚,他自然是能看出陆墨辰真正想保护的人是谁。 所以当陆墨辰再也支撑不住倒地地时候,身体已经快过大脑,率先接住了他。 那一刻,他心慌了。 想到陆墨辰那小宫院压根就不是人住的,他一时心软,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陆墨辰一路抱回他府中。 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陆墨辰这伤势也确实不好多移动了。 楚黎非无奈,将其安排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期间,陆墨辰发过高烧,嘴里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楚黎非不知道是出于愧疚心里还是补偿,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至今。知道方才是在撑不住了才在他床边看看睡去。 随后,就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楚黎非摸了摸陆墨辰额头的温度,想着再为其换一条丝帕,刚转过身,衣袖却被拉住。 拉住他袖子的力气很轻,他随时都能甩开。但楚黎非停在了原地。 “皇叔……” 第32章 楚黎非沉默地站在原地。 窗外阳光正好, 暖洋洋地晒在身上,让人感觉很温暖。相比起方才梦境中那灼热的盛夏,一切都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与皇帝的那番对话,明面上是你情我愿的交换。可实际上, 他们两人都明白, 开弓没有回头箭, 平静的湖面之下早已暗潮涌动,时间只会加速催化他们之间的矛盾。 “皇叔……不要不理我。”陆墨辰的声音响起,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沙哑, 又隐隐带了些哭腔,显得格外脆弱。 阳光洒在楚黎非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可陆墨辰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不由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由于刚醒来的缘故, 他对自己的力气还不能很好的掌控,在楚黎非的衣袖上留下了深深的一条皱褶。 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力气, 楚黎非只觉得心尖尖上被猫儿挠了似的。看着陆墨辰病弱的样子, 原本升起的防备在顷刻间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他无奈又心疼的看向对方, 梦境中那个小陆墨辰怯懦又隐忍的眼神与青年濡湿的眼神逐渐重合。 楚黎非重新在床沿边坐下来,将手轻轻覆上陆墨辰的眼皮, 柔声道:“睡吧,我不走。” 黑暗再次袭来, 这一次,陆墨辰却感到分外安心。 过去的他踽踽而行于黑暗之中, 旁人都冷眼看他,以欺辱他为乐。 而从黑暗中醒来的,是满身的伤痕以及一无所有的他。 幼时,他会在深夜独自坐在廊下, 将委屈与痛苦打碎了牙往下咽。他遥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圆月,期待着黎明的到来。 可后来他渐渐明白,初升的太阳不会照到他身上,耀眼的阳光被残破的红墙所挡,温暖的温度也被憎恶的身躯所隔。 但这一次,黑暗伴随着冷香袭来,他不会再感到孤独与害怕。 他会伸出手,将那轮明月紧紧抓在自己手中。 陆墨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楚黎非坐在床边,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他努力压下心底的喜悦,撑起身子。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动作,楚黎非放下手中的书信,站起身将陆墨辰扶起来,又拿过放在一旁小桌上的水杯递过去。 陆墨辰就着楚黎非的手喝了一口水,这才感觉好多了。 楚黎非本以为陆墨辰会接过杯子,万万没想到他就抓着自己的手喝了起来。手下意识地一颤,水珠就这么洒溅出来,顺着手背滑落,在锦被上留下一处深色的痕迹。 “皇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三刻了。怎么?”楚黎非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挑眉问道。 “亥时……”陆墨辰嘴里喃喃道。他记得他上一次醒来的时候还是白天,看样子太阳也就升起没多久的模样,那楚黎非岂不是在他床前守了将近7个时辰? “辛苦皇叔了。” “无碍。”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沉默。 陆墨辰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眼睛乱飘间,他的视线忽然被楚黎非搁置在一旁的书信吸引过去。只见其带有字迹的那一面被楚黎非朝下放置,然后用一本书籍压住,防止被风吹走。 恰巧,一阵风吹过,房间内的烛火摇晃了一瞬,信纸的一角也被吹起。 忽明忽暗之际,陆墨辰看清了信件的落款——林肃。 林肃?陆墨辰心里默默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脑海中也闪过数张脸庞。 最终,终于将这个名字与一张额角带疤的脸对应上。 他想起来了,林肃是楚黎非的副将。 而他额角的那块疤痕据说是他自己小时候贪玩,撞到柱子上撞破了,这才留下的。 林肃的家里算不得什么世家大族,祖辈父辈在朝中曾任过五品的文官,但才干皆无甚突出,因此也就止步于此。 倒是林肃自己,因着小时候太过调皮,他家里人一合计,就将他送入军中,正正好好是楚黎非的麾下。 原本林父林母只希望林肃在军里能收敛一下性子,从没真的指望他自己上阵杀敌,毕竟家里就他一个独苗苗。 可没想到林肃自己,竟然自己一声不啃地跟着楚黎非跑到了西北去,还屡获奇功,很快就被楚黎非提拔赏识,一路晋升。如今也是得以封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楚黎非此番回京城,是林肃这个副将打点军中一切。 那他此时寄来的书信,上面写了什么?是边关出了什么事吗? 陆墨辰微微拧起眉头思索着,可他也不敢问楚黎非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来若是军中机密,那必然是不方便让他知道的,二来,他与楚黎非的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他并不希因为这种事情将两人的关系再次退回原地。 虽然他并不是有意看见的。 楚黎非这时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其原因也是因为刚刚林肃寄给他的那一封信。 信上提及,原来姬国三皇子一党想要寻找的东西压根就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姬国的三皇子殿下本人,这也解释了三皇子一党的人为何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寻找东西上,甚至不惜让权给二皇子。 根据林肃带给他的消息来看,姬国的三皇子一党曾在一月前被二皇子一党偷袭,折损了不少人手,一路撤退至姬国与大燕的边境。 而三皇子就是在这个时候不见的。有传言说他早已跌落山崖,尸身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来,指不定早就被秃鹫叼去腐肉,尸骨无存。还有一个传言,则是说三皇子本人暗中潜入大燕躲避二皇子的追杀,慢慢蛰伏起来,等待日后卷土重来。 林肃倒是认为,第二种传言更为可信。今日他在两国交界之处,发现了好几个试图混入大燕的姬国人。想必有些武功高强的或是擅于伪装的,更是早早就进了大燕。 第40章 按照时间计算,现在到了京城也是有可能的。 信上林肃还说,他会继续关注这件事的,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将书信通过信鸽寄来,提醒楚黎非在京中行事多加小心。 楚黎非垂着眼,落在陆墨辰眼中就是有别的心事,暖黄色的烛光在他的脸上摇曳,将他的身影孤单地倒映在墙上,随着烛火的晃动忽闪忽暗。 正在这时,有人瞧了瞧门。 房间内的两人皆是一惊,似乎是没有想到深夜了还会有人前来拜访。 楚黎非扬声:“何事?” 门外响起王管家的声音:“回王爷的话,是宁公子有事求见。” 楚黎非皱起眉头,这个时候了,宁晏找他过来,是会有什么事情? 说实话,他其实对宁晏并不信任,但是他是陆远景派来的人,楚黎非就不肯信任他。 还有一点就是,宁晏这个人太会察言观色了,简直比朝中沉浸多年、那起子惯会溜须拍马的老臣还要厉害。 所以自那晚从艳月馆回来后,就将他与柳朔玉两人安排一起安排在王府的角落,离他的寝殿尚有一段距离。 说起来,他也快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 楚黎非微微蹙眉,但还是站起身。 他打算去看一看,以宁晏的性格以及谋算,说不定还真的是有什么事情。 陆墨辰见楚黎非一听到王管家说宁晏要来见他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去见他,他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淡淡的醋意。 “皇叔,不要去,留下来陪我好不好。”陆墨辰心里扭曲得恨不得将楚黎非与自己牢牢拴在一起,但面上还是做出了一副可怜的模样。 楚黎非:“我去去就回。” 陆墨辰攥着被角,醋意弄得藏都藏不住:“可皇叔,那姓宁的在王府里日日与你相见,但我平日里在宫中,好不容易才能与你待在一起。你就不能陪陪我吗?” “谁说的?”楚黎非疑惑道:“我何时与他日日相见了?” 陆墨辰闻言,眼睛一亮,楚黎非的意思是他与那宁晏并不常见咯?一想到这,他立即松了口:“那皇叔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就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楚黎非震惊于陆墨辰前后的反差,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见床上那一团巨大的被子,他无奈叹气:“这么大的人了……” 楚黎非上前替他将被子掀开,省的他把自己闷死,这才转身离开。 门外,一袭蓝衣的宁晏看起来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楚黎非走近:“你寻我来是何事?” 宁晏笑着,像是一只狐狸一般:“自然是王爷感兴趣的事。” 楚黎非不语,就这么看着他。 宁晏自知见好就收,也不多卖关子:“王爷可还记得那柳朔玉?” 柳朔玉?楚黎非自然记得。前世陆墨辰杀死自己,这个柳朔玉也是尽了好大一份力的。 “怎么?” 正在这时,楚黎非耳边听到寝殿那边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 他与宁晏对视一眼,两人点头示意,一起跑了过去。 楚黎非打开门,房间内除了陆墨辰安静地躺在床上,就没旁的什么人了。 忽然,他的视线移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只见压在杯子下面的信纸,悄悄地折起了一个小角。 楚黎非拿起信纸,紧紧皱着眉,仔细端详片刻。 这时,他的鼻尖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似乎是什么脂粉的香气。 他将鼻尖凑近信纸,这股气味更加浓郁了。 “呵。”楚黎非折起信,再看向陆墨辰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无比:“明日起本王自会送你回宫。本王倒是不曾想到,你还会用苦肉计这一出。如何,看本王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应该很开心吧。” 扔下这句话,楚黎非带着宁晏离开,只留下陆墨辰一个人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 他压根不知道刚刚短短的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楚黎非离开没多久,柳朔玉就来了。他自然是厌恶柳朔玉的,对他并没有几分好脸色。 可耐不住柳朔玉这个人权当看不见,他一步步靠近他的床边,吐出的话语却让他厌恶不已。 柳朔玉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煞有其事地跟他描绘他日常在王府里是怎么与楚黎非相处的。现在细细想来,柳朔玉想来无非就是想要激怒他。 可目的是什么呢? 是让他分散注意力吗? 难道是那封信真的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好像也不是。 柳朔玉并没有表现出对那封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 那难道是,离间他和楚黎非?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上次在艳月馆,柳朔玉压根能看出来楚黎非当时并不喜他。 现在两人关系刚刚有所缓和,却又降至冰点。 不过现在这样看来,楚黎非也不喜欢柳朔玉。那么楚黎非当初又为何要将他赎下呢? 陆墨辰眼神一暗,只感觉这几件事的背后还有无数谜团。 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他迟早会一一查清,让楚黎非不再误会他。 ** 门外的楚黎非有些后悔,他刚刚似乎太过冲动了。还没有问过陆墨辰,就自顾自地将他定下罪。 可前世,确实是那两人将他杀死的。 他现在越来越确定,那两场梦境或许就是他的前世。 根据剧情以及前世的记忆来看,楚黎非将陆墨辰从深宫解救出来,教养他长大,甚至最后助他夺得皇位。 怎么说,他都于陆墨辰有恩。 他最讨厌背叛。 原本在修仙界的时候,若不是至亲之人的背叛,他是万万不会沦落到掉下魔渊的境地的。 因此,他才会在得知陆墨辰与柳朔玉有所联系的时候这么生气。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将视线重新转回一旁的宁晏身上。 “你继续说。” ** 自从王府一别,陆墨辰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见到楚黎非了。 他曾想去王府见他,却都被拦在门外。 无奈之下,陆墨辰想到了一个办法。 如果在王府时做的那个梦是真的,那当时就是楚黎非主动向他的父皇求的恩典,将他带在身边。 陆墨辰还记得,他当时的性格可并不好。 既然如此,这次便由他先迈出这一步。 他来到了勤政殿外,等待通传。 经过上一次挡刀的事情过后,陆远景似乎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个儿子,对他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陆墨辰快速说明来意。 他说他想要跟着楚黎非习武,以后能更好地保护父皇,保家卫国。 “还请父皇成全。” 陆墨辰说得那是一个头头是道,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 跟着楚黎非习武么? 陆远景又想起了过去的事。他并不擅武,常常挨师父的训,后来还是楚黎非抽出自己的时间一点点教他。如此,楚黎非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师父。 陆远景不知想到什么,沉思片刻后还是答应下来。 陆墨辰刚要领旨谢恩,就听到陆远景又问: “你跟楚黎非是何时认识的?” 陆远景就这么望着他,眼神里似乎飘过怀念之色。 不过还陆墨辰回答,陆远景便放弃了。 “罢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将京郊的那起案子交给你和秦王彻查吧。” “说起来,那案子与你,倒是也有几分关系。” 第33章 从勤政殿里出来, 陆墨辰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陆远景刚刚说的那桩案子。 有关于忠毅侯一家私藏盔甲的事。 巧的是,当年陆墨辰的母族——程氏一族,一夕之间满门抄斩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犯了皇帝的忌讳,同样也是私藏盔甲一罪, 还包括贪污军饷等等一众罪名数罪并罚, 才有了后来的惨案。一夜之间整个程家血流漂杵。 所以陆远景才会说这桩案子与他也有些关系。 当时程家一夕之间倾覆的时候, 陆墨辰才刚刚出生,也是长大了之后翻看卷宗才知道的这回事。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程家老夫人八十大寿,程家老爷宴请诸位同僚共聚家中办了个小宴席。 但谁都没想到的是, 那程老爷一喝多了,便嘴上没个把门,说要带大家伙去看珍藏已久的宝贝。 大伙儿自然是乐意之至, 可谁知, 程老爷一推开库房大门,一套盔甲就明晃晃地挂在正中间, 旁边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这一看可把大家伙儿给吓坏了, 私藏盔甲可是重罪。于是当晚在场的, 有一个算一个,联名起来上书举报。 天子一怒, 伏尸百万。 当晚程家直接就被查封,有职务在身的当场革职查办, 尽数入狱。负责查这起案子的刑部尚书赵之正还在程家一处地下室里缴获了许多金银珠玉,古董名画。 第41章 程家虽是勋贵之家, 家底也还算丰厚,但万万是达不到这样的资产的。 在后来的不断审问下,赵之正将一份满是鲜血的供词呈了上去。那份作为决定性证据的供词陆墨辰前世也看到过,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 看得他头皮发麻。 最终的结果是程老爷对私藏盔甲、贪污、克扣军饷、养府兵等等罪名供认不讳。 陆远景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直接判了程氏一族满门抄斩,连身在宫中的程贵妃也没有逃过。 就这样,一个家族在一夕之间荡然无存,原本显赫的程府被封,所有财产尽数充入国库,过往的功名皆被抹去,留在史书上的是一条条罄竹难书的罪名。 大燕开朝以来,府中养私兵的事情屡见不鲜,但皇帝基本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私藏盔甲一事,判得极重。 先不说生产一套盔甲,要花费不少的人力和财力,其工艺更是远比普通的兵器复杂得多。更重要的是,盔甲是战场上将领和士兵重要的防身工具,也是皇权的另一重象征。 还有一桩往事,那就是著名的摄政王谋逆一案。其私下里竟然藏了数十套盔甲,要不是当年的护卫救驾及时,大燕差点直接改朝换代。 因此,在此之后,所有的皇帝都以此为鉴,对私藏盔甲一事更是从众处理。 这次忠毅侯的案子,说起来也与程家当年一案有几处相似的地方。 只不过这次不是忠毅侯齐老爷喝酒误事,而是他的同僚李栋,在侯府借宿的时候,喝了点酒,半夜起来如厕,结果竟然误打误撞迷了路,进了齐老爷的库房,看到了那一套盔甲。 李栋当时就被吓得直接清醒过来,哪里还顾得上上厕所,一溜烟地回到房间,硬生生地憋到早上这才出了侯府大门。 他回家之后,立马就写了一封奏折呈上去。 陆远景知道了这件事后,大怒,派了刑部侍郎——钱铭前去查办。 只不过钱铭不知道何故,竟迟迟没有结案。说是其中还有颇多疑点,不得草草了解,这才一直拖了下来,气得陆远景差点把他的官位也一并撸了去。 那钱铭也是个硬脾气的,脖子一梗,对着陆远景直言:要么就革了他的职,要么就按照他的步调来。 听说当时陆远景听到的时候,气得当场砸了手中的翡翠珠串。 可最后,他到底还是没有撸了钱铭的乌纱帽。 说起来,这钱铭也是个妙人。他出身寒门,最后好不容易熬到了殿试,结果竟然当场跟皇帝呛起声来。到了殿试这一步,考取功名已经是稳了,最次也能获得同进士出身,因此多半考生皆会求稳。 可钱铭竟然因为陆远景出的题目,当堂跟他辩了起来。说好听点,那就是直言不讳,讲难听点,那就是倔得跟头牛似的。 最后,因为他的性子,钱铭本来可以获得二甲的名次,结果硬生生地只拿了个三甲的名次,外放江南做了个小县令。 江南世家大族盘踞,关系盘根错节。 可也正是因为钱铭他的性格,竟然真在当地做出了一番不小的政绩,一连揪出了好几个贪官,这才得以回京做官。他走的时候,当地百姓夹道欢送。 事实上,自从那次殿试之后,陆远景就一直暗中关注着钱铭。陆远景本想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这才有了之前的举措。而将钱铭调回京城后,也是他一手提拔,才让他有机会能做到如今的刑部侍郎之职。 谁知数十年过去了,钱铭还是这副样子。可这也正是陆远景赏识他的原因。 因此,陆远景这才会再宽限了钱铭一周的时间,同时派陆墨辰和楚黎非一同查办。 这桩案子,陆墨辰上一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当时他跟着楚黎非并没有细细关注。 他只知道最后钱铭坚持案件还有疑点,不愿结案。可陆远景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将此案交给刑部尚书张卿济彻查。 原来的刑部上书则是在五年前便告老还乡,现在接任的张卿济正是他的门生。 不到一周的时间,案件迅速了结。 最终的结果是齐老爷认罪伏诛。后来是太子求情,这才免去了和程家一样满门抄斩的结局,仅仅是全族流放。 再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现在想来,太子怎么会突然为齐家求情,他记得他们在此之前并无联系。 况且他最是了解他那太子皇兄了。陆墨麟这个人表面上端的是光风霁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私底下阴毒狠辣,这一点他最是了解不过。好端端的又怎么会为齐家求情呢? 想必这其中还有许多隐情。 ** 另一边,楚黎非也接到旨意,和陆墨辰一起协助钱铭彻查忠毅侯私藏盔甲一案。 一大早,楚黎非刚走出王府大门,就见陆墨辰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看到楚黎非出来,陆墨辰扬起笑脸朝他打了一个招呼,却在视线飘到他身后一蓝一白的两个身影后顿时拉下脸来。 “皇叔,怎么他们俩也要跟着?” 楚黎非转头看了眼陆墨辰,看他耳廓通红的模样就知道他在王府门前等了他不少时间,冷漠刺人的话语一时之间就这么闷在喉咙中。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最终从鼻腔里淡淡冒出一个“嗯”字。 就在前几天的晚上—— 楚黎非和宁晏走到了当初两人见面时的那个凉亭内。 宁晏像是早有准备,先是熟练地为楚黎非沏了一壶茶,这才坐下,笑盈盈地看向楚黎非。一副楚黎非不喝就不开口的样子。 楚黎非见状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本王没时间陪你在这耗。” 宁晏又将杯子往前推了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在下要将的故事有点长,王爷何不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呢?” 楚黎非白了宁晏一眼,这才接过杯子,喝上一小口后重重砸在桌上,冷笑道:“如何?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宁晏见好就收:“自然。” 原来是他发现了柳朔玉似乎总在和什么人偷偷传信的事情。 他与柳朔与虽然住在同一个院子,但两人平日里并没有什么来往。用宁晏的话说,这就是两人气场不和。 这天,宁晏一个人在屋子内的躺椅上坐着,敞开大门赏雪,天空中的一只鸟突然吸引了他的兴趣。 只见这只鸟久久盘旋于小院子的上空不走,宁晏顿时来了兴趣。 观察了好一会儿,他得出了这只鸟是一只信鸽的结论。 大雁南飞,这会正是冬季,能看见鸟类本就稀奇,更何况长长停留在一处不走,明显是在等什么人的模样。 而这院子里除了侍从以外,就只有他和柳朔玉两人。既然不是宁晏的信鸽,那其主人究竟是谁已经可想而知。 于是,宁晏一连观察了好几天。 他发现这只鸽子总会在固定的时间段出现,而每当一阵诡异的口哨声出现,那鸽子便会乖顺地落到柳朔玉手中。 所以宁晏直接搞来了泻药,加到柳朔玉的饭菜里。 而柳朔玉如他计划的一样,没吃几口饭就匆匆捂着肚子走了。 柳朔玉前脚刚走,那信鸽就来了。 时间刚刚好,足够宁晏模仿哨声,拿到那一卷小小的密函。 见消息送到,信鸽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柳朔玉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如今,这道密函被宁晏呈到了楚黎非面前。 楚黎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从他手中接过,然后缓缓展开。 片刻后,他紧紧皱起眉头。 只见那道密函上竟是一片空白,在落款处只有一个字。 那就是“陆”。 宁晏似乎看出楚黎非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想来,传这道密函的人还是有所防备的。上面的内容应该要特定的方法才能显现。这个在下就无能为力了。” 楚黎非神色不明,他将密函收起,勾起一抹笑容反问道:“能看出信鸽,模仿他人口哨,也是难为你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宁晏站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楚黎非的身边,将手搭上楚黎非的肩膀。异域人的面庞看起来棱角分明,墨绿色的眼睛在灯笼的照耀下像是又或一样在黑暗中摇曳:“在下自然是王爷的人。” 楚黎非扭头,毫不留情地将宁晏的手挥开。他起身往远处走去。 “既如此,府里还差个马夫。明日一早本王就跟王叔说一声,指了你去。” 黑暗中,宁晏看着楚黎非远去的背影,眼中升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 **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宁晏和柳朔玉两个在外面驾车,陆墨辰和楚黎非两个人坐在马车内。 虽然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但陆墨辰对这个现在还是很满意的。 皇叔还是嘴硬心软,他心里有我! 陆墨辰心里乐呵着。 第42章 马车很快就到了衙门门口。 只见钱铭黑着脸,一脸不爽的模样。 不过在见到楚黎非和陆墨辰两人的时候,还是很恭敬地行了礼。 “见过秦王爷、四皇子殿下。” 然后就没了下文。 楚黎非暗中打量着钱铭。 钱铭生得不算高大,年纪不大看起来却和五六十的老古板没什么区别。 于此同时,钱铭也在细细地打量着眼前二人。 楚黎非的名声他早就有所耳闻,他也是打心里敬佩他。 可这四皇子…… 他看了一眼陆墨辰,只见对方鼻尖通红,黑葡萄似的眼睛咕噜噜转着,视线紧紧黏在楚黎非的身上。 钱铭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关于四皇子的身世,他在江南的时候有所耳闻,可事关宫廷辛密,他知道的也不多。 回京之后,他更是没见过这位四皇子殿下。 如今看来,多半是落不得好了。 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朝中不止皇子,更是有不少贵族子弟,靠着家世的蒙荫,有长辈或者长辈的门生带着去刷“功绩”,从而仕途顺遂,一路高升。 如今看这四皇子一副稚子心性的模样…… 哎……钱铭再次默默叹气。他在朝中浸润多年,即使不敢苟同,但也不得不承认,朝中如此行事的人多之又甚。 他也曾感到不公,可偏偏那些世家子弟又不全是草包,其中也不乏一些有才干、忠君爱民的臣子。 现在他只求这个四皇子不是娇蛮的性子,不要为了所谓的“功绩”,草草结案,使得任何一个人蒙冤。 他所求的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还天下所有人一个公道。 使所有正义得到伸张,所有污秽暴露在阳光底下,无所遁形。 马车带上钱铭,一路来到了忠毅府。 不,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忠毅府了。 齐禄削侯革职入狱,现在已经是庶人了。 在路上,钱铭将情况简单介绍给了楚黎非和陆墨辰听。 齐家一共有三子,是为齐福、齐禄、齐寿。皆是由齐老夫人所生。老侯爷去得早,其侯位却是由其次子齐禄所承袭。 陆墨辰出声打断他:“为什么是齐禄?一般来说,不都是长子继承吗?” 钱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因为齐福曾因一场意外,双腿落下残疾,不良于行。” 齐福自从双腿落下残疾后,便很少出门,外头对其都不甚了解。 二子齐禄,承袭爵位,少时还跟着他父亲一起上过战场,风评一向不错。 倒是第三子——齐寿,由于是老侯爷老来得子,夫妻两人都对其宠溺异常,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平日里叫上三五好友招猫逗狗更是常事。 如今这三人一齐入狱,还包括齐禄的长子——齐恒。 剩下的家眷都不许踏出齐府半步,门口皆由重兵把守。 下了车,楚黎非便感受到一股萧条之意。 门口隐隐还能听到哭泣声传来。 官兵在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这才让行。 楚黎非刷先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的仆从皆是一副惊惧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地抽噎起来。 发生了这种事情,仆从们哪还有心思干活,要不就是日日掩面哭泣,要不就是靠在树下等死……或是一线转机。 主子们也顾不上管这些家仆了,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庭院里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打扫了,正中心的那棵古树落了满地的枯叶。 正在这时,楚黎非似乎注意到了远处似乎有一道视线。 他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藏在假山后怯怯地看着他,却又在对上视线的一瞬迅速跑开。 “那是谁?” 楚黎非问向一旁的钱铭。 钱铭顺着楚黎非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 “似乎是……齐福的妻子。” 楚黎非拧紧眉头,盯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齐福的妻子为何要在这时候偷偷摸摸地偷看他们?是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说起来,也难保这齐福因为腿疾从而与侯位失之交臂,从而心生怨恨…… 但是,私藏盔甲是满门抄斩的死罪!齐福自己也是要把命赔进去的! 真的可能是他吗? 倒是钱铭对院子里冷清的模样感觉有些好奇。他随口问了一个离他最近的仆从:“齐府的人呢?” 那仆从敷衍道:“啧,老夫人快不行了,估计人都在那吧。” 楚黎非向钱铭投去了疑惑的视线,钱铭叹气后解释道:“这齐老夫人原本身子骨就不大行了,突然间听到了这等噩耗,身体状况更是急转直下。上次我来的时候都是靠着汤药吊着。如今只怕是……” 钱铭无奈地摇了摇头,楚黎非和陆墨辰都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楚黎非:“那钱大人心中可有什么猜测?” 钱铭拧眉,若有所思道:“其实我最一开始是怀疑过齐福的。本该是他的侯位却到了他弟弟手中,常人如何能接受?” “但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我朝私藏盔甲是满门抄斩的重罪,齐福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听到这,陆墨辰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串联上了,他不由喃喃出声:“那假如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呢……” “嗯?你说什么?”钱铭对陆墨辰的这句话感到很是诧异。 什么叫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只是他刚要细细询问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报——” 钱铭:“什么事?怎么如此咋咋呼呼的?” “回……大人……的话,”那狱卒说一个字喘一回气,一看就是一路狂奔过来的,“齐三爷……他……他认罪了!” 第34章 在场的三人对视一眼, 眼神中闪烁着惊讶的神色。 齐寿认罪了? 可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楚黎非凝眉,在心里分析着齐寿作案的可能性。 可他目前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看来还得再去详细了解一下情况才好。 楚黎非和钱铭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出认同的神色, 两人均是认为现下还是一个先去看看齐老夫人, 然后再做决定。 钱铭扭头示意那狱卒先回去:“好好看管着齐寿, 别让他出事了。等秦王爷、四皇子殿下和我回去之后再行审问。” “是,大人。”那狱卒点头,行了一礼之后这才退下。 钱铭带路, 却因为身份的关系始终落后楚黎非和陆墨辰半步,因此楚黎非能很清楚地将齐府的宅院布置看得一清二楚。 在去往齐老夫人院子的路上,钱铭又向楚黎非和陆墨辰透露了一些有关齐府的消息。 齐老爷与齐夫人是有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的, 齐老夫人出身高门, 本来与齐老爷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只是家族后来没落了。不过齐老爷还是毅然决然地娶了齐老夫人, 夫妻两人自后以来, 伉俪情深。 后来, 齐老爷接旨前往边关抗敌,齐老夫人也誓死相随。而齐大少爷与齐二少爷, 也就是后来的齐福与齐禄也是在边关出生的。 两人长大后,便随其父一同在边关抗敌。可以说是虎父无犬子, 特别是齐福,天生力大无穷, 小小年纪便可举起比他还高了半个头的长矛,上阵杀敌更是勇猛无比。听说当时军中所有人都对这位少年赞不绝口。 齐禄在他大哥的衬托下就要显得普通得多。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战役中,齐福与齐禄两人在敌人的追击下与军队分散,意外失踪。军中数人找了他们一天一夜均是无果。 而翌日清早, 他们两人却互相倚靠着,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齐福与齐禄两人均是灰头土脸的,看起来吃了不少苦。就在众人为他们的回归而感到高兴时,有人眼尖地发现,两人的身后,淌着长长的一条血迹。 暗红色的血迹一路蜿蜒,渗入土黄色的地里逐渐开始发黑,看起来狰狞又可怖。 而齐福的脸色已经苍白无比,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们这才发现齐福整个人几乎就要挂在他弟弟身上了。从膝盖到小腿,遍布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疤。 经过军医诊断,齐福的腿彻底废了,再无恢复的可能。 从此以后,过去的那个“少年将军”渐渐退出了众人的视线。还来不及等众人唏嘘,齐禄已经凭借着他过人的才智,屡获奇功,从而声名大振。 人人都称道齐老爷生了两个好儿子,必定能光耀门楣。可当众人想要一一细数齐福的功名时,却都一时之间哑了声,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无不是一片尴尬之色。 再不然,就是只能哀叹道一声惋惜。 渐渐地,齐福就这样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第43章 再后来,就是齐老爷抗敌有功,得以封忠毅侯光荣回京。 回京后,齐福和齐禄陆续成婚。齐福因着腿疾,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都瞧不上他,最后只娶了一商贾之女。而齐禄娶的则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 同年,齐老爷与齐老夫人诞下了第三子,也就是如今的齐寿。 老来得子,老夫妻二人更是对他宠溺非常,就连两个哥哥在他面前也得让一边去。好在老夫妻二人对他虽然宠溺,但该罚的时候也从不放过,这才没让他惹出了什么大乱子来。 一般来说,侯爵位可以世袭罔替,但多数都会让嫡长子继承。承袭侯爵位之后,剩下的几个兄弟便会分家。 但齐家就偏偏不是这样。 承袭侯爵位的是次子齐禄,且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都迟迟没有分家。 其实也可以理解。 齐福患有腿疾,生活上便比常人困难得多,若是分了家,侯府原本的财产则多数会有齐禄继承,齐福只能拿到小小的一部分。往后的日子与如今怕是会天差地别。 而齐寿,不学无术。若是分了家,只怕是没几天就能把家产挥霍一空,到时候把房子抵了去,这种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况且老夫人年事已高,又宠爱小儿子。齐禄为了母亲考虑,也就一直没分家。一大家子在在齐府一直生活至今。 楚黎非这才明白过来钱铭为何会对齐福生起怀疑。 齐禄的名声在朝中一向不错,为人纯良正直,待人和善有礼。早些年北方大旱,不少灾民只能啃树皮挖土果腹,齐禄竟然亲自带人前去灾区,自讨腰包施粥。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是能做出谋逆这种事情来的。 还有一点可疑的是——送往军中的盔甲都有其独立的编号作为标记,而从齐府搜出来的那套却没有,向来是自己私自铸造的。 但想要独自铸造出一套盔甲,所需要用到的金银财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但端看这齐府,楚黎非跟着钱铭一路绕过庭院,却都没看出来丝毫的奢靡之气。 从屋房砖瓦到水榭楼阁,一应设施皆是中规中矩,连摆件都是少之又少,于侯爷这个身份来说,简直就是清贫至极。楚黎非甚至敢打包票,就这宅院,一些远离天子脚下的土皇帝县令都瞧不上。 如此看来,要么是这齐禄早有准备,老奸巨猾,平日里不让旁人抓住一丝把柄;要么,这就是他的真实情况。 而楚黎非更相信齐禄是后者。 如果他的猜测属实,那么齐禄必定是被人所害。 那究竟是谁呢? 通常来说,这时候往往就会想到——谁与齐禄有仇?或是谁能从中获利? 齐禄平日里少与人来往,因此有机会将这一副盔甲放到他家里去的只有齐府自己人,以及李栋。 可他风评一向很好,甚少与人结仇。 倒是齐福,失了侯位,心生不满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谁能从中获利,那人可就多了去了。 齐禄手中还有一支从齐老爷那继承的兵马,若是他倒台,他手下这批兵马的归属权自然要被转移。 就连楚黎非他自己,也有一定的嫌疑的。 因此从目前手上掌握的这些信息来看,齐禄的嫌疑的确最大。 可就和钱铭说的一样,如果真是齐禄干的,那么他图什么呢? 人必定是有所利,才会有所图。 可这样满门抄斩的大罪,他自己也逃不掉。对齐福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那假如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呢……” 陆墨辰前不久说过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楚黎非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可又飘忽得很,在那灵光一现之后,一切都重归迷雾之中。 一旁的陆墨辰也暗自思索着。 和楚黎非不一样的是,他在倒推。 楚黎非和钱铭只知道事情的起,因此只能在现有的线索中开始推测,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可他不一样,他重生归来,他知道的,是事件的果。 上一世,齐禄认罪,在太子的求情下,齐禄问斩,齐氏一族剩下的人尽数流放。 陆墨辰记得,原本属于忠毅侯的兵马,最终落到了一个叫王平的人手中。 王平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可是不久的将来,他将一路高升,甚至在后来他登基的时候还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而王平,正是太子的人。 陆墨辰突然觉得一切都清晰了起来,太子作为一个关键的节点将所有的疑惑之处串联起来。 所以这一切的背后,太子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可是,现在是谁才是太子的人呢? 齐福?齐寿?还是李栋? 说起来,李栋这个人,他上一世初入朝堂的时候,压根没有听说过…… 可按照他的年纪来说,也远远不到告老还乡的时候。上一辈子,他似乎也没听说什么有关李栋这个人的大案。 那么这个人去哪了? 难道是死了……? 这个推测让陆墨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过一想到他那太子皇兄的性格,陆墨辰又觉得并不是不可思议。 李栋作为案件重要的一环,想必是知道些什么,这才被灭了口。 毕竟,只有死人不会说话。他的太子皇兄干得出这样的事。 等等! 陆墨辰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他想起他母家——程氏的那桩案子。根据他看见的那卷宗,其带头上书的那个人,如今也是音讯全无。 莫非……也是太子的手笔? 不,不对。 陆墨辰摇摇头。那时候太子也只不过是孩童年纪,想来是做不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的。 可真的和太子无关吗?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总是觉得这两桩案子之间必定存在什么关联。 陆墨辰眼神一凝,看来他还得想办法去调查一番过往程家的那桩案子了。 三人心中各自思索着,很快就来到了齐老夫人的宅院。 还没踏入院子,就听到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看来那小厮说得没错,主人家确实全在这聚着了。 刚刚踏入院子,浓重的药味就争先恐后地往三人鼻子里钻。 楚黎非微微蹙眉,看来这齐老夫人确实病入膏肓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一女子推开门一看。见到是楚黎非几人的时候先是一愣,再看到他们的穿着打扮皆是不俗之后,不慌不乱地行了个礼。 “见过各位大人。” 只见女子梳着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稍微有些凌乱,发间的饰品皆无。她眼睛发红,眼皮红肿,眼下发黑,向来是哭了许久却还要操持着整个齐府,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她面容憔悴,精神状态看起来明显不佳,可一举一动又端庄有礼,尽显大家风范,必定也是出生高贵,长久受过良好的教养才会如此。 想必她就是齐禄的夫人——冯娆。 正在这时,房间内突然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紧接着,似乎是一阵呕吐。 冯娆神色微变,立即跑了回去:“母亲!” 第35章 楚黎非的视线跟着冯娆的动作向屋子里看去, 只见一个老妇人躺在床上,嘴角以及被子上都沾染上了新鲜的血迹。 冯娆小心地将齐老夫人托起来,将帕子沾上水后轻柔地为她擦去嘴边的血迹。 “母亲……”冯娆的声音里透露出些许担忧以及不忍。 只见齐老夫人双眼浑浊发白,身上的衣服虽穿戴整齐, 但整个人看上去半点精气神也无, 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吃力地靠坐在身后的靠枕上。 钱铭带着楚黎非和陆墨辰走上前去。 齐老夫人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了,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痴痴地坐着。 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点亮了齐老夫人的眼睛,却驱散不去她眼中的阴霾。 感受到阳光的温度,齐老夫人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抬起手, 颤颤巍巍地往前探去,甚至还想要站起身来。 冯娆立即阻止, 而齐老夫人这时也顺势摸到了她的手。 感受到独属于女子的纤细滑嫩的手, 齐老夫人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片刻后, 她颤抖着胳膊顺着冯娆的手向上抓,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握住冯娆的小臂, 在冯娆的胳膊上顷刻间就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齐老夫人又强升起一抹笑意,朝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地方看去, 眼睛里布满了希翼的光:“娆儿,是不是寿儿回来了?” 坐在她身侧的冯娆见状, 眼睛里顿时溢满了泪水。她吸了吸鼻子,强忍泪意,将自己的胳膊从老夫人的手里抽出,抹了抹眼泪, 又回握过去。 “母亲……三弟他……”冯娆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她迟疑地将视线转向楚黎非三人,眼中闪过哀求的目光,“对,三弟就快回来了。想来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还请母亲多顾惜自己的身子,健健康康地等三弟回来。” 第44章 冯娆边说边拿起手中的汤药,她先试了试温度,这才舀起一勺向齐老夫人嘴边递去:“母亲,来——” 听到冯娆的话语,齐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中闪烁着泪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她就着冯娆的手喝完一碗汤药,没多久就又沉沉睡去。 冯娆见老夫人熟睡后,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她无奈地向楚黎非三人递去一抹苦笑,然后匆忙喝了口水将他们带到院子里去。 “多谢三位大人成全。”冯娆说完后,竟是想要直接跪下去,还是钱铭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钱铭看向这个姑娘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抹怜惜与钦佩。怜惜她身为一个女子,齐老夫人病重,她不得不一个人撑起齐府,又钦佩她身为一个女子,竟能坚强到如此地步。 “冯姑娘辛苦。” 似乎是看懂了钱铭的眼神,冯娆笑着摇头:“比不得各位大人辛劳。民女只是做了自己因该做的。自出嫁以后,齐老夫人虽说不是我的生母,却也对民女多番关照,如今老夫人病重,民女自当侍奉于床前。” 她语速柔柔但语气却不失力量:“民女还是要谢过三位大人愿意帮民女隐瞒。母亲病重,实在是听不得任何不好的消息了。如今母亲就心心念念地盼着三弟回来,若是半点指望也无,只怕是不日……便要去了。” 冯娆说到这些,语气里就难免带上了一些哀伤之意。只是提到“齐寿”的时候,她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了一丝不平。 她是在为他的丈夫——齐禄不平。 齐福身陷残疾,齐寿顽疾,齐老爷又走得早,可以说整个齐府都是齐禄撑起来的。可齐老夫人却偏偏疼爱幼子,就连临死前的执念都是齐寿,齐福与齐禄两兄弟压根是一点都没有提起。 凭什么? 她不明白,但这些,她从来不会在齐老夫人面前显露半点。 楚黎非看着眼前疲累的女子,他的眼中划过一抹不忍,但也有些疑惑:“怎么就你一个人侍奉齐老夫人。齐福的妻子呢?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提到吕英,也就是齐福的妻子,冯娆的眉头立即紧锁,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只见冯娆摇摇头,似乎在思考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她才谨慎开口道:“我跟大嫂平日里接触的并不多。当年,我与她一同过门,只遥遥见过一面。” 在冯娆恬静的语气中,楚黎非他们也慢慢从冯娆的口中描绘出了吕英的形象。 当时,齐福与齐禄两兄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 作为侯位的继承人,上门来给齐禄说媒的媒人可谓是络绎不绝,就差把侯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而齐寿那边,就显得清冷的多。 京城里那些出身高门的小姐自然瞧不上一个与候位无缘的、又不良于行的“弃子”。最后还是齐老爷与齐老夫人一步步放低了要求,这才寻上了一个商贾之女,愿意婚配给齐福。 齐老爷与齐老夫人也自知委屈了人家姑娘,送出去的聘礼足足比齐禄的多了一倍。 后来,两兄弟一同成婚。 冯娆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自小认识的也都是京城里的贵女,若不是因为齐家这两兄弟,是万万不会与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扯上边的。因此,她对吕英的了解也不多。 冯娆只知道吕家原本以渔为生,后来得了运道,生意越做越大,一家子都搬到了京城来住,是附近有名的富商。 吕父吕母更是只有吕英一个女儿,在她出嫁那日,嫁妆足足抬了一百八十担,跟她这个尚书家的小姐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两个陌生的姑娘坐在马车上,从不同的地方最终齐聚于齐福。 成婚那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冯娆与吕英两人一同身着大红色的嫁衣从马车上下来。轻风掀起了吕英的盖头,冯娆看见了少女脸上羞涩的红颊以及明媚的笑容。 似乎是注意到冯娆的目光,吕英嘴边绽出一个笑容向她点头致意。冯娆一愣,似乎是因为偷看人家被抓包了,只感觉脸上跟火烧似的,颇有些尴尬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她原本以为这位大嫂是个好相与的,还想与她交个朋友。 可谁知翌日敬茶的时候,吕英直接称病不曾露面,齐老夫人面上虽是有些不虞,可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之后的好几天,冯娆都没有再见到过吕英。 知道后来有一天,两人在转角处偶然撞上。 吕英先是惊呼出声,眼角因为疼痛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可她在看清来人是冯娆的时候,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恐之色,什么也不说就抱着被撞到的胳膊,低着头急匆匆地逃走了。 冯娆诧异地站在原地,她回头看向吕英远去的身影,心里却感到有些奇怪。 只见吕英的走路姿势,总感觉那里有些别扭。她似乎将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到了左脚上。 是刚刚把她撞伤了吗?冯娆思索着。因着过去在尚书府长大,她的母亲对她的教养尤为严格。例如走路时的速度不能过快,就连一步迈出去的距离都有讲究。若是出了差错,便会挨她母亲的责罚。 因此,冯娆自知以自己的速度,就算是撞上了什么人,也不可能会受如此严重的伤。 况且,如果吕英真的因为刚刚的碰撞受伤,那么她也应该会感到疼痛才对。冯娆又细细检查了一便,只见自己身上连个红印都没有留下。 那就是吕英之前就受伤了吗?可为何见到她就要跑?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抱着这样的疑问,第二天,冯娆提着一个食盒前去看望吕英,可谁知竟是直接被拦在了门外。吕英见都不见她,竟是连面都没有露,就让她身边的丫鬟打发冯娆。 从此以后,冯娆就给这位大嫂打上了“奇怪”的标签。她出身尚书府,自然也是有几分傲气的,做不来这等冷脸贴热屁股的事来。 几年下来,冯娆只在齐府的大规模的宴席上见过吕英。可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吕英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是炎热的夏日,吕英也是将自己从头裹到脚,那些款式较为轻薄的衣服,更是从未见她穿过。 况且,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吕英总是会带着一层面纱。 问起来,她就说是脸上过敏,不宜见人。 吕英的眉眼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让冯娆总以为,那日的惊鸿一瞥只是她的错觉。 当年的那抹笑容早已深深地留在了冯娆的以及中,可再看看如今眼前吕英的模样,只让冯娆觉得恍如隔世。 后来,吕英变得更奇怪了。 她变得越来越怕生,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若是无事,更是不肯从她那院子里踏出半步。 可冯娆觉得,她愈发像一具失了灵魂的空壳了。 再后来,就是吕英的父母去世。 属于她父母的遗物被尽数抬到齐府,吕英只是坐在一边冷冷看着。 冯娆看见吕英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可那眼神很是奇怪。似乎有悲恸、挣扎、害怕…… 吕英的嘴唇翕动,她似乎想要站起身来。可是下一瞬,她眼中的光熄灭了,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小厮将坐在轮椅上的齐福推来,只见他熟练地将吕英揽在怀中,吕英木讷地一动不动,像是木偶一般。 所以冯娆压根没指望过吕英。况且,自从她的夫君承袭侯位,齐府的掌家权就落到了她手中,更是没有吕英的事。 说起来,现在这种情况,她更是没有精力去关心她大嫂在哪了。 楚黎非三人出了齐府,冯娆跟他们讲述的事情还是萦绕在他们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这里面的谜团还是太多了。 吕英身上的怪异也很让人在意。或许只要能解开缠绕在吕英身上的谜团,这桩案子才会有新的进展。 只可惜时间不早了。 楚黎非看了看天色,低头发现宁晏和柳朔玉两人百无聊赖地靠在马车上。 二人见到他的时候眼神皆是一亮。 楚黎非:“你们怎么还在?” “在下/奴自然是在这等着王爷。” 两道声音一起传来。 宁晏和柳朔玉对视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对方说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话。 楚黎非没放在心上,率先登上马车。陆墨辰和钱铭紧随其后。 五人一起回到了衙门。 他们还得去看看齐寿认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跟着钱铭的指引,几人绕过了无数走廊,才来到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 钱铭看了看一旁的狱卒:“把齐寿带上来。” 那狱卒刚想要应“是”,就被陆墨辰拦了下来。 陆墨辰在脑海中盘算着齐府一家人的关系:“我想要先见一见齐禄,不知钱大人是否同意。” 钱铭虽是心里对此颇有些微词,但还是依陆墨辰所言照做了。 第45章 很快,一身囚服的齐禄被带了上来。 只见他眼神清明,却难掩疲惫。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也散着,似乎还打了结。 楚黎非递给陆墨辰一个眼神,示意他问话。 陆墨辰走到和楚黎非并肩的地方,他凝着眉,语气冷硬:“你可知,你的弟弟——齐禄已经认罪?” 楚黎非和陆墨辰细细观察着齐禄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齐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怔,随后紧紧拧起眉头:“怎么可能?我三弟他虽然顽劣,但是是万万不敢生出这种心思的啊!还请诸位大人明鉴!” 楚黎非:“你既然不认罪,又认为不是你的弟弟齐寿。那你认为谁是凶手呢?” 陆墨辰接话道:“比如你的大哥——齐福?毕竟原本应该是他的侯位却被你夺去,应该很不甘心吧。” 谁知,齐禄一听此言,竟然连连摇头。 “绝不可能是大哥!” “我的侯位,就是大哥让给我的啊!” 第36章 “什么!” 陆墨辰和钱铭不由惊呼出声, 楚黎非坐在中间唯一一张太师椅上紧紧蹙起眉头。 他们原本都以为齐福不满齐禄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侯位,这才心生不满,打算拉着全家一起去死。 可现在齐禄竟然告诉他们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是齐福自己主动将侯位拱手让人的。 楚黎非凝视着齐禄, 只见他眼神坚定、微微红了眼眶, 似乎怎么也无法相信齐福会暗害他。 楚黎非的指尖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敲着,他在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一时之间,整个牢房安静极了, 只能听见远处隐隐传来的叫喊声以及楚黎非指尖与椅子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陆墨辰和钱铭见他在思考,也不敢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过了半响,楚黎非才缓缓开口:“那就劳烦你再讲一遍当时事情的经过吧。” 齐禄紧锁眉头, 他不知楚黎非三人为何要怀疑齐福。在他眼里, 齐福一直是好哥哥的模样。 况且,齐福对他还有恩。 齐福的腿, 就是为了保护他才会落下残疾。 但既然楚黎非他们问了, 他如实叙述就是。 在齐禄的讲述中, 楚黎非三人也渐渐拼凑出了过往的故事。 当年齐老爷还在边关抗敌,齐寿也还没有出生。 边关不比京城富庶, 也不如江南水乡那般秀美,齐老夫人也要操持的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无暇分身。 因此,能与两兄弟为伴的, 只有那漫天的风沙以及黄土。 齐福比齐禄先几年出生,故而两兄弟的年龄差距并不大。可是齐福还是肩负起了哥哥的责任。 他会抱着弟弟在山头上看日落,也会牵着齐禄的小手陪他从蹒跚学步到畅快奔跑。 长大后,两兄弟开始习武。相比于兄长的天分, 小小年纪就力大无穷,齐禄看起来就平庸得多。 好在齐老爷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可即使这样,齐禄还是受到了齐老爷的责罚。 每当这时,是齐福陪在他身边,替他向父亲求情,或者一遍一遍陪他练那些他不曾学会的招式,直到深夜。 两人皆是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他们相视一笑,在干枯的草坪上躺下。汗水顺着他们的额角流入地里,两人挨在一起,双手枕着脑袋,抬眼看见的就是漫天繁星。 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的齐禄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他崇拜着他的兄长,甚至远远超过父亲。 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身影。 齐禄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齐福的身后,而每当这时,齐福则会大大咧咧地揽着他的肩膀把他一把拉过来。 后来,战况变得严峻起来,就连两兄弟都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浓重的血腥味在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齐老爷和齐老夫人的发间因为战事生出了不少白发,眼角也多了许多皱纹,齐福和齐禄两兄弟看在眼里也是心忧不已。 年岁渐长,他们俩也披起盔甲,随着父亲一同上了战场。 齐福凭借着其天生的力大无穷以及出色的武艺很快就受到了军营中士兵的认可。人们提起他时眼里洋溢着希望的神采,似乎盼望着这位“少年将军”能带领他们将敌人击退,永不敢再犯,还百姓一个安宁。 而齐禄,则成为了他兄长的衬托。可齐禄并未对此感到不满,他钦佩他的兄长,认为他合该是那天上的烈日,夺目耀眼。而他甘愿做那白云,衬托出太阳的不凡。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因为一次意外,他们兄弟俩意外与军队走散。 他们迷失在了一片小树林里。那晚的云层很厚,月光昏暗,时有时无,可他们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身后还有敌人,而身前是回家的路。 可他们被困在这里,不知道究竟哪里才是前进的方向。 这里的树林意外的茂密,树干很粗,其枯枝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地上投下了可怖的黑影,随着月光的一明一灭,这些黑影也会随着闪烁,看起来就是话本中的鬼影一般。远处还时不时能听见野兽的叫喊。 这让兄弟两人更恐慌了。虽说他们上过战场,可说到底两人也只是半大的孩子,遇见这种情况能壮着胆子,互相搀扶着对方走下去已经实属不易。 两人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前进,可是月光越来越暗,两人快要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 就在这时,齐禄因为没有注意到脚边的一个小坡,一脚踩空,他下意识地惊呼出声,眼见就要滚落下去。 听见声音以及手上传来的拉扯,齐福回头一看,却乍然发现那小坡下面隐隐有寒芒闪过。 他瞪大眼睛,原本饥饿交加快没力气的他,硬是在危急关头爆发出力量,凭借自己的一身蛮力,生生将齐禄扯了回去。 可代价就是,他自己滚落了小破。 膝盖上传来的疼痛瞬间就将他淹没,齐福脸色瞬间就白了,背上全是冷汗。可他知道,他不能喊出声,不然就会被敌人找到。 他一咬牙,将手臂塞在嘴里,一时间,眼泪混着鼻涕全都糊在了衣服上,一丝血腥味也慢慢溢到嘴里。 齐禄被突然一拉,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跌倒在地上。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向坡下走去。 枯枝划破了齐禄的手臂,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可齐禄全然不顾。 等他下了坡,才发现一个捕兽夹死死地卡在齐福的膝盖上。想来是附近的村名为了抓捕野兽这才布下的。 齐禄瞬间就红了眼眶,他尝试着掰开那个捕兽夹,可即使他用力到只见发白,十指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那个捕兽夹还是纹丝不动。 他的力气太小了。 齐禄一时之间晃了神,他该怎么办。 他看向远方,隐隐似乎有些光亮,可能是附近住的猎户……也有可能是敌方的军队。 齐禄打算去赌一把。 可当他站起身来,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他。 齐福因为失血过多,体温正在迅速下降。 “弟弟,不要走,我冷。”齐福哆嗦着说出这句话,他实在是太冷了。可他的心里却更加不安,受伤的那条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齐禄闻言,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泪水,他脱下外袍盖到齐福身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贴着他坐下,努力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两兄弟就这样在山坡下睡了一晚。 清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两人瞬间警惕起来,心惊胆战地望向不远处灌木抖动的地方。 一个粗犷的男人从黑暗处走出,他皮肤黝黑,一身猎户打扮。 齐福和齐禄这才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 那男人熟练地走到放置捕兽夹的地方,看见竟然是两个小孩子的时候失望地“啧”了一声。 齐禄看着他高大的身躯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壮着胆子出声:“那个……我哥哥受伤了,你能不能把捕兽夹解开……” 那猎户这才觑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齐福,随后蹲下,粗鲁地将捕兽夹解下。 一夜过去,原本的伤口早已凝固,可随着那猎户将捕兽夹的利齿从他膝盖上抽出的时候,伤口再次崩开,血液争先恐后的流出来。 齐禄看着满眼都是心疼,他扭头问那猎户:“请问有伤药吗?” 谁知那猎户理都不理他,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天光乍破,金黄色的光芒从山头后缓缓升起。 齐福借着光亮,才看清他们跌落下来的那个小坡究竟是何构造。只见这个小坡,看向远处的时候其边缘基本上形成一条直线,唯有齐禄昨晚踩空的那一脚,有了一个凹陷。 而凹陷出对应的破下,有一节断了的灌木枝干,再联想到不久前下过的暴雨…… 第46章 齐福垂下眼眸,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兄弟俩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爬了上去,他们灰头土脸地顺着这条小路往前看,赫然就是军营的旗帜。 原来,他们离家的距离,只有短短的数百米…… 可这数百米的距离对于齐福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齐禄努力托着齐福,想让他的腿少收一些重量,可碍于身高的关系,只是徒劳。 齐福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 当他从军医的口中听到自己的腿再无恢复的可能,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如风中残烛一般,就这么熄灭了。 但齐禄还是打心底里敬佩他的大哥。每当他习武结束,齐福会坐在一边给他递上帕子。 他们会如以往一样坐在繁星下,只是从原来的欢声笑语变成如今的相顾无言。 齐福还是会像以往一样关心他。因为伤病的原因,齐福整个人身上反倒多了一些文人的书卷气。 齐禄有时候会坐在地上望向空中的太阳,直到那耀眼的光芒将他的双眼灼痛。感受到黄沙在指尖流淌,齐禄总感觉似乎还有什么也在他的指缝中悄然溜走 后来,齐老爷深夜将齐禄召进他的房间谈论有关侯位继承的事。 这时候,是齐福闯进了房间。 他说:“这侯位还是二弟来继承为佳。” 齐老爷和齐禄对视一眼,便将这事敲定下来。 听齐禄说完,楚黎非三人皆是沉默。 从他口中描绘的齐福,是一个勇敢无畏,有爱兄弟的人。 可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吗? 楚黎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挥手示意狱卒将齐禄带下去,将齐寿押上来。 没想到齐寿一上来就扒住楚黎非的裤脚,一张油腻的肥脸一起挤了上来:“青天大老爷,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紧接着,齐寿一伸手指,指向一旁的狱卒:“都是他们逼我认罪的啊!” 第37章 被齐寿突然的举动一惊, 站在一旁把齐寿押过来的狱卒顿时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冤枉啊大人!还请大人明察,下官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 楚黎非一个眼神看过去,钱铭立马心领神会地朝那狱卒摆了摆手, 示意他起身。那狱卒看到钱铭的动作, 又看了看楚黎非的脸色, 见他似乎并没有生气,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一点大气也不敢喘。 而一边的陆墨辰早就沉着脸, 吩咐另一边站着的一个狱卒将齐寿扒开。 他垂下眼眸,看向齐寿的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齐寿原本还死死地扒着楚黎非的裤脚,可当他一瞬间对上陆墨辰的眼神时, 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吓得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仍由狱卒将他拖拽出去。 牢房里光线昏暗, 基本上全靠烛火照明。陆墨辰恰好站在楚黎非身旁, 烛光被楚黎非挡去了大半, 使得陆墨辰几乎整个人都没入阴影之中。在一片黑暗中,他的眼睛黑得发亮、黑得纯粹, 就这么不带一点感情地看着齐寿。 见齐寿被拉远,陆墨辰这才将视线转向楚黎非的身上, 随后,凝聚在他的裤脚上——也就是刚刚被齐寿抱住的地方。 他看着那块布料, 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总感觉沾上了什么污秽,只觉得心里分外不爽。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合该让皇叔换一身衣服的。 这样想着, 陆墨辰看向齐寿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楚黎非被刚刚齐寿突然嚎的那一嗓子搞得有些头疼,他将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托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潇洒,与整个牢房的环境格格不入。 如清泉般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楚黎非抬眸看向齐寿:“齐寿,你刚刚既说,是这边的狱卒逼你认罪的。那你就说说看,他是怎么跟你讲的。” 齐寿眼睛咕噜一下在眼眶里一转,满脸的肥肉也跟着颠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过去在齐府中,他是最受宠的三少爷,齐老夫人平日里对他宠溺非常,就连他那两个哥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就算他在外面出了岔子,生了事端,齐老夫人都会让齐禄去替他摆平。 要是换做往日,若是有人敢这么对他,他早就吩咐家丁将这些不知好歹的小人拖下去按住,让他踹几脚才算解气。但现在他是万万不敢的。 一来,他哥哥如今已被贬为庶人,齐家再无往日的权势,哪来的资格和别人叫板。二来,他也知道,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三人,身份皆尊贵非常。 特别是坐在中间的那个人。 只见那人通身的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其容貌昳丽,风姿绰约,身上的衣饰、环佩无一不是珍品,雕刻技艺更是巧夺天工。就连他刚刚摸到的那双靴子,其皮毛布料也是罕见的精品,一匹可价值千金。 况且,钱铭他是认识的,一个小小的三品官他还不放在眼里。可钱铭却对中间那人充满了恭敬之态,言语间几乎为他马首是瞻。 还有另一个不知是何身份的人,看起来也相当不好惹。 齐寿他自认他自己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欺软怕硬是他的人生准则。于是他学着之前那狱卒的样子,整个人乱七八糟地跪了下去。不知是太胖的缘故,还是没有好好学过礼仪,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滑稽。 齐寿:“这是我听到的!” 那狱卒一听顿时急了眼:“万万不可能啊!三位大人!下官不可能会说这种话!” 齐寿朝他啐了一口:“你是没说,可小爷我两个耳朵听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 齐寿语速极快,他继续道:“我在中午的时候就听见隔壁我大哥的那间牢房里出了什么动静。小爷我睡得浅,当时听到我大哥那间牢房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瞬间就醒了,后来还听到几个狱卒说话的声音。” “于是我连忙趴在铁杆上往外看,就看到那两个狱卒把我大哥拖了出去,再没过多久,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叫喊声。” “所以我就干脆认罪了,不然指不定就先挨了你们鞭子。” 楚黎非三人被齐寿的脑回路弄得有些无语,怕被打,所以干脆认罪…… 不敢钱铭此时却忽然拧起眉头,这桩案子是陛下交给他来查办的,所以对齐家三兄弟还有齐禄的儿子的审问也是由他来负责。 可没有他的允许,是谁敢违背他的命令,对齐福动用私刑? 钱铭一个眼神,一旁的狱卒便心领神会地小跑出去。 钱铭这才抱拳,向楚黎非和陆墨辰行礼道:“让秦王爷和四皇子殿下见笑了。” 除非是穷凶极恶之辈,钱铭他向来不提倡动用刑罚,生怕让人受不过重刑从而招供,以致平白蒙冤。齐家这一桩案子的疑点颇多,他更是不会吩咐人严刑拷打他们。 那么,带走齐福的人,究竟是得了谁的命令。 正在这时,一大腹便便的人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刚刚被钱铭打发去调查一番的那个狱卒。。 钱铭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立即低下头行礼:“见过张大人。” 楚黎非循着钱铭的声音回头看去,只见张卿济缓缓走过来。他满脸堆着笑,直到走近到楚黎非身前,才故作惊讶地捻了捻胡须,行礼道:“见过秦王爷。不知王爷到来,有失远迎,还望王爷多多包含。” 话里话外,张卿济直接将陆墨辰给略了过去。 楚黎非神色淡淡,他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也没喊张卿济起身。 过了片刻,他才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卿济,随后冷笑一声:“呵。看来张大人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不若本王改日就去回禀陛下,准许张大人回乡,早日颐养天年。不知张大人,意下如何呀?” 楚黎非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似乎真的就是在问张卿济的意思。 张卿济暗暗咬牙,他没想到楚黎非会在这给他难堪。 一个不受宠又没有实权的皇子,还要给他行礼?陆墨辰也配?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没有显露一点。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努力睁大,似乎这才看清了陆墨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立即换上一脸歉意:“真是对不住啊四皇子殿下。您穿着一生黑,有站在阴影里,下官方才是真没看清,真不是故意怠慢您的。还请四皇子殿下赎罪。还请王爷赎罪。” 张卿济说话圆滑,一番说辞下来竟是让人觉得情有可原。 楚黎非闻言,这才递了个眼神给陆墨辰,示意他自己看着办。 陆墨辰看着眼前因为楚黎非的缘故们不得不给自己行礼的张卿济,心底闪过万般思绪。 他记得,上一世齐家这桩案子最后便是交由张卿济这个刑部尚书处理的。 可这一世,为何张卿济又牵扯进来?他在这桩案子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陆墨辰隐去心底的思绪,扯起一抹微笑:“张大人多虑了。只是不知,张大人怎么在此刻过来了?” 第47章 张卿济:“害,我刚刚听那狱卒在四处问人,齐福怎么被带出了。我一听便知道是上午的事情出了岔子,这才让王爷误会了。” “今早狱卒巡视的时候,跟我上报齐福的那间牢房的铁栏似乎断了,我这不是怕他逃出去,这才给他换了间牢房。不信我带您去看。” 张卿济继续陪笑道:“至于动用私刑这一事更是误会了。这不是前几天宫里捉到了一批刺客,前几日才送了过来,陛下交由我来审问。只是前几日下官还有其他案子要忙,这才耽搁下来。好不容易今天中午得了空,这不就马不停蹄地将这几人提审了。” 张卿济继续打着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陆墨辰将视线看向楚黎非,他心里是不信张卿济这番说辞的。可他拥有前世记忆的事不好在这暴露。 他心下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将这一切坦白。但他又贪心,他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之后,楚黎非会不会怪他…… 楚黎非手指轻轻敲着椅背,似乎在思考张卿济这话的可行度。 “嗒”的一声落下,楚黎非停止了动作。 他站起身,直视张卿济,锐利的视线似乎要将他看穿一样。张卿济后背不由划过一串冷汗。 楚黎非笑道:“张大人,带路吧。” 如张卿济所言,齐福原本所在的牢房,靠墙的一处角落的铁栏确实有所断裂。怕是再大些,的确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过。 不过,齐寿这种体格的肯定不行。 楚黎非蹲下身,他仔细地看了看那处铁链的断面,发现其表面坑坑洼洼,一点也不平整,附近还有铁屑掉落。 他又上手摸了一把,沾到一手的碎屑。楚黎非暗中用力,想要看看铁栏能不能凭常人的力量掰弯或是折断。 片刻之后,他的心底便有了答案。 楚黎非继续不动神色地观察起来。很快,他就发现在缺口的角落,有几道不明显的水痕。他太有一看,发现几滴水从天花板顺着墙柱往下流。 张卿济突然伸出手,挡在楚黎非的脑袋上方,水珠在他的手背上溅开。 他略带深意地勾起嘴角:“王爷,可要当心些啊。” 楚黎非看了过去,张卿济表情不变,笑得异常和善。 楚黎非没有多说什么,他颔首与张卿济示意告辞后就带人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楚黎非忽然顿住脚步。 “稍等,我还要再去见见齐福。” 第38章 按照张卿济的说法, 齐福被他安排在了另一间牢房之中。 问了几个狱卒之后,钱铭才得知了齐福现下的位置,这才带着楚黎非与陆墨辰前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齐福现在住的这一片牢房整体环境竟然要比之前那间好上不少。 之前的那座房间位于大牢整体的北方, 阴暗潮湿, 空气里都隐隐散布着一股霉味。 现在这一块地方不仅位于整座大牢的南方, 而且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还开了一扇小窗。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扇,且用铁栏杆封死,但好歹空气流通了些。现下虽然是冬日, 不过日头好的时候起码还能有一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人心情舒畅些,即使可能并不会好上多少。 且这里的床铺看着都要比原先的那座牢房中的干爽整洁一些, 不似先前那间牢房里的稻草堆都是潮湿的, 这么冷的天睡上去只怕是要和睡在冰块上差不多了。 靠近齐福的时候,楚黎非用食指抵在唇上, 示意陆墨辰和钱铭噤声, 并且放轻脚步。随后, 他摆了摆,自己率先往前走, 在差不多的位置停下。 碍于视线的关系,这个位置能让楚黎非清楚地看见齐福在干什么, 但于齐福而言,楚黎非一行人则正好位于他视线的死角。 楚黎非凭借着火光, 看见一个清瘦的男人安静地坐在牢房的一角。 他没有像齐寿一样哭天喊地,而是像齐禄一样安静地坐着。 只不过与齐禄不同,齐禄的安静是源于他旧居上位的沉稳,是他不得不一个人肩负起整个齐府重担的不得已。若他真的还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的那个孩童, 齐府早就维持不了现在的荣耀了。 齐禄知道他不能慌,一旦他自乱阵脚反而是给了真正的幕后之人可乘之机。 但楚黎非还是能看见在他的那份安静之下,被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疲累与颓废,同样的,也还有不解、愤恨与不甘。 而齐福…… 楚黎非凝视着他的脸庞。或许是由于腿疾的缘故,齐福整个人的面色显现出的是不健康的苍白,眼眶微微有些凹陷进去,鼻子如鹰勾一样深深往下,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 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莫名的有些不和谐。 视线下移,楚黎非注意到他被衣裤包裹起来的两条小腿。齐福的两条腿比正常的成年男子看起来细了很多。尤其是那条受过伤的腿,由于常年不运动,肌肉萎缩,即使有侍从替他按摩也没有改善多少,如枯枝一般光秃秃地扔在地上。 可他似乎毫不在意,面上的表情温和又宁静。仿佛是外面出身世家的贵公子在书房中读书习字,他的身上甚至看不出其出身将门的痕迹。 一阵微风吹来,道路两旁用来照明的火炬中的火舌“蹭”地一下升高,在齐福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就像是阴阳在他脸上被分割开来,泾渭分明。 被火光照亮的那半张脸看起来与先前并无区别,但没入阴影之中的另一半……竟然看起来莫名有几分阴鸷。 但齐福还是安静地坐在那。 这份安静源自于他自身,或者说……源于他自己的内心。 他看起来太气定神闲了。 要么他就是一个如此淡薄的人,要么就是——他有底气。 这一切值得让人深思。 跳动的火光同样映在楚黎非眼底,照出他莫名的情绪。 将眼前的这一画面记下之后,楚黎非这才转身离去。 在离开之前,他还特地问钱铭要了有关齐府这桩案子的卷宗,要求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在傍晚的时候,四个人终于回到了秦王府门口。 楚黎非下马车后,陆墨辰也想跟着下来,却被楚黎非拦住。 陆墨辰睁着眼睛不解地望向楚黎非。 楚黎非将陆墨辰重新推回马车:“本王记得,四皇子殿下的住处似乎并不在这吧。” “宁晏、柳朔玉,送四皇子回宫。”随后,楚黎非这才拉上马车帘子,一个人转身离去。 马车里,陆墨辰微怔,直到马车再次动起来的颠簸感才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他拉开一旁的帘子,呼啸的寒风顿时倒灌进来,可陆墨辰似乎浑然不觉,仍旧执拗地睁大眼睛,试图找到那个背影。 睫毛瞬间就变得雪白,只可惜,他一无所获。 陆墨辰的内心传来淡淡的失落。 半响,他将视线凝聚到马车门帘外的一个身影——柳朔玉。 上次的事,无论楚黎非究竟是何原因对他心生不满,一定与柳朔玉脱不开关系。 要不,他干脆杀了柳朔玉?反正上辈子楚黎非的死也是他造成的。 但陆墨辰瞬间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柳朔玉说到底还是楚黎非从艳月馆里买来的,在没弄清楚皇叔的心思之前,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省的皇叔对他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柳朔玉……柳朔玉……陆墨辰在心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上辈子他以为柳朔玉就是家里出了变故才被卖进了艳月馆,并没有多想,后面更是没有费心思去调查。 现在想来,他身上的疑点也不少。 还有当天在楚黎非桌子上的那封信…… 信上写的东西会与柳朔玉有关吗? 陆墨辰逐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 与马车内部一道帘子之隔的马车外。 宁晏嘴边勾起一抹看乐子的笑意,视线不断地在前方的道路和柳朔玉身上扫过。 但好在他平时就是这个性子,柳朔玉并没有感到奇怪。 不过柳朔玉还是抓起马鞭随意地抽了一下,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他压低声音:“你看着我干嘛?” 马儿被抽,一下子突然加快了速度,宁晏像是早有准备似的,连晃动都不曾有,柳朔玉见状无奈地撇撇嘴,不再看他。 不过宁晏哪能这么轻易放过柳朔玉,他说起话来向来无所顾忌:“看看怎么你了?又不会少块肉。” “你说王爷当初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呢?是看上你的脸了还是因为你会琵琶?”宁晏状似非常苦恼的样子,他揪着鬓边的发丝,手指绕着圈:“我要是像你一样会弹琵琶,王爷会不会封我个侧妃当当?” 宁晏依旧自顾自地喋喋不休:“我还听闻,世间有人擅易容之术,你说要是我去找一个,然后把自己易容成世间第一美人……欸,不对,王爷喜欢什么样子的人……” 第48章 宁晏思考着,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用肩撞了撞一旁的柳朔玉:“你知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柳朔玉为了防止宁晏继续骚扰自己,冷冷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这三个字确实颇有成效。宁晏顿时歇了原本的心思,只是眼神飘忽,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在宁晏看不见的角落里,柳朔玉回想起刚刚宁晏的碎碎念。不知是什么触动到了他,柳朔玉眼神中划过一抹暗光,很快就消失不见。 ** 晚间。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楚黎非的房门。听这敲门声,似乎还富有一定的规律。 楚黎非听见声响,收起了桌上散落开来的纸张。这是他在和钱铭分别前问他要来的,有关齐府一案的卷宗。 将卷宗放到身后的书架上,楚黎非这才朗声对着门外喊道:“进。” 一个蓝色身影从门外走进,是宁晏。 刚刚敲门的节奏也是他一早就和楚黎非定好的暗号。 楚黎非见到他并没有意外,他抬眸看了宁晏一眼,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事情怎么样?” 宁晏没有立即回答。他先是在房间里左右看了一圈,见房间里似乎没有椅子给他坐,竟然直接走到楚黎非身边,手撑在桌子上,一个发力就坐了上去,留两条腿在桌子下晃荡。 楚黎非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透露出嫌弃的神色:“下去。” 然后朝门外喊道:“王叔,搬个椅子过来。” 宁晏闻言,顿时乖乖地走回去站好。 王管家动作很快,没几分钟的时间就指挥人搬来了一个小圆凳。 宁晏坐下后,也不安分,先是翘了个二郎腿,但是没多久又感觉浑身都不得劲儿,改为把小腿搭到另一条大腿上。 期间,楚黎非又倒了一杯茶。 看宁晏折腾完毕,他轻轻吹散了茶杯上飘出来的热气:“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 宁晏眼神一转,嘴边扯出一副莫名的笑容,似乎想逗弄楚黎非:“王爷问的是那桩事?是有关齐府的,还是……” 他话语一顿:“侄子和嫂子偷情的事?” 楚黎非脸上划过一排黑线。 侄子和嫂子偷情…… 亏他想的出来。 先不说陆墨辰到底能不能算是他的侄子,这嫂子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见楚黎非似乎有发怒的征兆,宁晏话语一转,整个人瞬间变得正经起来:“回王爷的话,齐府那边,今天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四皇子殿下和柳朔玉在您走后也没有说过话,至于有没有用什么我不知道的法子传递消息,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察觉到了什么,特意避开了我。” 楚黎非闻言,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吩咐王叔把宁晏送出去。 然后他转身,准备取下刚刚放在书架上的卷宗。 就在这时,一张白色的纸条意外掉了出来。 是前几天宁晏交给他的那张密函。 纸条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眼看着就要被桌上蜡烛的火焰吞噬,楚黎非先一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 可当他将纸条翻过来的时候,却兀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空荡荡的白纸,此刻竟然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第39章 楚黎非盯着密函上逐渐浮现出来的字陷入了沉思。 字的颜色很淡, 楚黎非微微蹙眉,他的视线最终落到了桌案上的烛台,凝视良久。 他小心翼翼地将密函展开,双手手指各捏住其中一角, 随后慢慢向那橘红色的烛光靠近。 火焰灼热的温度使得楚黎非感到手指微微发烫, 让他下意识地想将手指缩回来。可与此同时, 原本那行浅灰色的、淡得几乎看不清的字迹却在高温的烘烤下颜色逐渐加深,变得清晰起来。 上面的字不多,只有非常简洁的五个字。其上的字体狂放不羁中又隐隐透露出一股傲慢之感, 隐隐可窥见其主人的性格。 上面写道: 【盯好楚黎非。】 楚黎非只扫了一眼就将这几个字尽数记入脑海中,视线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了密函的落款上。 纸张为了便于塞进信鸽的信筒里, 所以非常薄, 称一句薄如蝉翼也不为过。 透过那一个“陆”字,楚黎非能看到其背后那耀眼的烛火, 由于空气的流动, 似乎正在张牙舞爪地向他示威。 火焰燃烧, 发出轻轻的“噼啪”声,将楚黎非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收好了那道密函, 开始思索起来上面的话。 说起来,他原本一直以为这道密函的主人是陆墨辰。 俗话说字如其人, 一笔一划之间皆可见其风骨。楚黎非他因为之前那场梦境的缘故,总是会将陆墨辰与柳朔玉联系起来, 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因此他看到密函上那个“陆”字的一瞬,就下意识地以为是陆墨辰的手笔。 况且就那一个陆字,他也着实看不出来什么别的信息。 可今日,他意外地破解了密函的打开方式, 从而得知了密函上面的内容,也从中窥见了其主人真面目的一角。 傲慢? 楚黎非感觉陆墨辰和这个词并不沾边。 即使在原剧情中,陆墨辰真的杀了楚黎非,他也绝不该是傲慢的。 他可以是冷漠,可以是狠毒,可以是背信弃义,也可以是两面三刀,但绝对与傲慢沾不上边。 那么究竟是谁? 楚黎非的脑海中迅速划过了几个姓陆的名字。 陆远景……陆墨麟……还有其他许多人,整个皇室的人都有嫌疑。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陆墨辰,也有可能是他太会伪装了,不是吗? 至于密函上所说的【盯好楚黎非】,其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又想要从他的身上获得什么呢? 柳朔玉究竟是谁的人?原剧情中,他死亡的的结局,其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越思索,楚黎非就越是觉得自己被笼罩在了一团迷雾之中。 反正一时半会之间,楚黎非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他干脆暂时先将这件事情压下,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齐府的这桩案子上。 通过一天的调查加上钱铭之前调查出来的线索,楚黎非基本可以确定齐禄是无辜的,是有人想要陷害他。 而那个陷害他,想要将他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的人,就是他的好大哥——齐福。 齐福身上的疑点有很多,而其中最明显的一点那就是他的言行不一。 一个人,往往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有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嘴巴上骂的难听但最后会帮你一把。而有的人,面上笑盈盈的,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指不定心里想着把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齐福,根据楚黎非的观察,他就是这样的人。 根据钱铭之前的讯问,齐福在与他交流的过程中,对齐禄的称呼一直都是“侯爷”或是“大人”。 钱铭问过他原因,齐福却道长幼尊卑有别,他一介白身,这辈子也注定与仕途无缘,自当对身为侯爷的弟弟敬重几分,即使身为他的大哥,礼仪规矩也不可懈怠。 但是齐福忘了,一个人越缺什么,他就会表现得越在乎什么。 齐福越是口口声声尊卑礼仪不可忘,他的内心就越是在乎这一切背后的,身为上位者所拥有的权力。 毕竟,他曾经离这个位子仅有一步之遥。 他口中说着不在乎,甚至将这个位置主动让给了齐禄,可他的内心,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楚黎非轻轻摇了摇手中的茶盏。 茶水放得有些久,已经彻底凉掉了。 一节茶梗随着楚黎非摇晃的动作,逐渐被卷入茶盏中的漩涡,一步一步迈向漩涡的中心,然后沉入底部。 楚黎非垂下眼眸,歇下了赏玩茶盏的动作,将其搁在桌上。 事实是齐福他放不下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曾经被他俯视的弟弟如今却成为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其实还有一点,齐禄口中的哥哥是一个温和有礼、有爱兄弟的存在。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齐福在狱中便不会这么冷静。 当然,到目前为止,这一切只是楚黎非自己的猜测。 毕竟,他还缺少了证据。 一份能将罪名钉死在齐福身上的证据。一份能让他哑口无言、心服口服的证据。 过往在修真界,楚黎非还是仙门里最瞩目的大师兄的时候,他的手上就处理过不少案子。 他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几位与齐福的性格相差无几。 不到最后一刻,这类人是不会松口的。他们总会有无数的借口,狡猾地为自己脱罪。 况且,楚黎非至今还没有搞清楚齐福的动机。 你说他记恨齐禄,可报复他的手段有很多,他却偏偏选择了将整个齐府一同拖下水。 第49章 但齐福若是真有同归于尽的魄力,他就绝不可能如此阴暗扭曲,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私藏盔甲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齐福他自己也逃不过。曾经的程氏便是先例,齐福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他也不会对此抱有侥幸心理。 除非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楚黎非翻看着卷宗,愈发觉得这桩案子背后水深。而且他总感觉这件事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 等等!程氏? 楚黎非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程氏是陆墨辰的母族。而其母亲程贵妃在程氏出事前深得陆远景的宠爱,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程氏一族在朝中势力也不小,她与皇后分庭抗礼根本不在话下。 当时,两股势力可谓旗鼓相当。 可以说若是当年程氏没有出了这等岔子,现如今,这个太子人选,陆墨辰也是可以去争一争的。 楚黎非突然间好像想通了什么。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从而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双手沾满鲜血。 当年,陆远景的登基路上也是杀了不少兄弟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楚黎非思索着程氏一案的细节。 他记得这桩案子,事情的经过几乎与齐府这桩案子一模一样。同样是私藏盔甲,同样是被同僚意外发现并检举,同样是人证物证俱在。唯一一处与齐府一案不同的是—— 程氏这桩案子并没有拖这么久,只调查了寥寥几天就结了案。 楚黎非记得,这桩案子还是由当年的刑部尚书赵之正处理的。 现在赵之正早就告老还乡了,而接替他的位置的则是当年的刑部侍郎——张卿济…… 想到这,楚黎非兀地睁大眼睛,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张卿济就是赵之正的门生! 如此就说得通了,为何张卿济今日会出现在楚黎非三人的面前。 他作为这桩案子的幕后黑手之一,自然要亲自来看看这桩案子的进展如何。如此,他对陆墨辰的态度如此恶劣,也能解释得过去了。 事实上,楚黎非今天在狱中调查齐福原本所住的那间牢房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对,只是并没有明说。 那个所谓的缺口,根本就是人为! 尽管张卿济将其伪装得很好,但他还是发现了不对。 那就是温度。 狱中阴暗潮湿,在这样的情况下,温度往往甚至会比外面更底。更别说是这种金属的铁栏杆了。 可是楚黎非摸到的时候,铁栏杆竟然还处于温热的状态。 这明显有问题。 想来是张卿济匆忙间吩咐人,将这铁栏杆伪装成自然断裂的样子,想以此来蒙骗楚黎非三人。 可他千算万算,还是露出了破绽。他没有考虑到时间。 楚黎非已经大致知晓了张卿济等人伪造缺口的法子。那就是将腐蚀性的液体浇到铁栏杆上,从而可以轻易地掰断常理来说压根掰断不了的金属。 而牢房本就潮湿的环境,让多余的液体即使流到地上也不会被人发现。 但他们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液体腐蚀金属的过程中会发热。 时间是公平的,而这成为了张卿济暴露的最大的败笔。 楚黎非指节轻轻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 他记得程氏一族手里原本还掌握了好几万的兵权,可他们倒了之后,兵权落到了谁的手中? 楚黎非在脑海中想着朝中一个个武将的名字,很快就锁定下来。 有了,是皇后母族的亲家——吴氏。 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 夺了程氏一族手中的兵权,还能绝了程贵妃之子夺嫡的可能。 楚黎非心中暗叹皇后以及她背后的人的心思深沉,竟然能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 况且,当时就连程贵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更无争夺储君的心思,皇后竟然已经如此按捺不住了吗。 楚黎非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关窍。既然如此,这两桩案子背后必定有所联系,他应该将两桩案子合起来一起调查才是。 他努力地回想着有关于程氏当年那桩案子的细节,其中牵涉的人员非常之广。他细细比对了之后才觉得心惊。 陆墨麟、皇后、赵之正、张卿济、吴氏、李栋、齐福…… 一个个名字在楚黎非的脑海中划过,越来越多…… 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指向的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股势力,那就是——太子一党。 可齐福又是怎么与太子一党联系上的呢? 陆墨麟他们又许以齐福什么好处,竟然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楚黎非心里想着这件事,夙夜难安。 他想着早些天亮,可以让他到衙门去,问钱铭要来当年程氏那桩案子的卷宗,仔仔细细地看一遍。 若是时间够的话,最好还能到过去的程府去一趟。 说起来,这还是陆墨辰的母族。 要不要跟他讲呢? 楚黎非脑海中思绪纷杂,终是熬不住睡意,闭上眼睛。 月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脸上,显得美人如画。 翌日,楚黎非在王府门口看见了与昨日一样的画面。 这次他率先向陆墨辰伸出手:“上来吧。” 陆墨辰见楚黎非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心里也是高兴得很,速度飞快的就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两人手掌接触的一瞬,皆是有些不自然。 楚黎非看着陆墨辰,缓缓握紧了他冰凉的的手,将他拉了上来。 马车一路行驶到衙门门口。 楚黎非与陆墨辰在这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40章 那是一个看起来莫名有些悲伤的男人。 他在寒风中于衙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 额角急得都沁出汉来也只是用衣袖草草擦掉了事。 他一回头,看见楚黎非和陆墨辰的身影之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只见他先是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大喜过望,匆匆迈着大步上前, 热切地拉住楚黎非的手。 “见过秦王爷。”他将视线转向了楚黎非身后的陆墨辰身上, 似乎是在分辨他是谁:“见过……四皇子殿下。” 陆墨辰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微微朝男子点头致意。 楚黎非轻轻托起男子,阻止他欲要行礼的动作。 他朝男子微微点头,和善地笑道:“冯大人有礼了。” 陆墨辰听到楚黎非的话这才侧目, 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人打量了个遍。 姓冯? 陆墨辰在脑海中搜索起有关这个姓氏的人。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一身的气质儒雅随和,身上的衣饰低调内敛, , 即使因为焦急从而导致装扮有些凌乱,但依旧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身份不俗。 更何况, 陆墨辰总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很快, 他就想到了答案。 莫非他就是冯娆的父亲——户部尚书冯平冯大人。 这时, 楚黎非朝冯平问道:“冯大人今日怎么来了此处?” “不知冯大人亲自来衙门找本王可是有什么要事?”楚黎非见冯平自从看到他后,视线一直没从他身上挪开, 眼神一凝,试探道:“莫非, 也是为了齐府这桩案子?” “王爷当真是聪慧过人。”冯平谈到这件事时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臣就冯娆这一个女儿,如今齐府出了这等事情, 老臣和夫人……当真是寝食难安。” “其实老臣昨日就来过了,只是不凑巧,昨个来的时候便听门口的衙役说您还有四皇子殿下跟着钱大人一同去了齐府调查。所以今儿个休沐,便早早在这等着。” 他继续道:“当年这桩婚事, 说到底还是老臣与当时的忠毅侯,也就是老侯爷,我与他敲定下来的。齐禄那孩子我也见过,是个老实本分的,性格也好,所以夫人和阿娆知道我的意思后便也都同意了,只是没想到……哎……” 冯平不禁摇摇头,他怎么也想不到齐禄会做出私藏盔甲这种事情:“老臣是相信齐禄那孩子的为人的,但若是……若真是齐禄干的,是老臣对不住阿娆啊……也不知她近日过的可还好……” 楚黎非看到冯平不住叹气的模样,微微垂下眼眸:“冯大人辛苦。不过本王也只是奉命行事,若是齐氏一案当真有冤,本王自会一一查清,还齐家一个清白。想必到时候齐夫人也会无虞。” 楚黎非看着冯大人鬓边生出来的几缕白发,心中不免唏嘘起来。 只是在查清楚事件的真相之前,他不可能将案件的细节透露给外人知晓,只好安慰他一番。楚黎非能理解冯平的爱女之情,以为他是想问问调查的进展,或是他女儿的情况,看看事情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冯平沉浸官场多年,自然能分辨出楚黎非话语中的眼下之意。他愣了愣,似是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道:“王爷,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朝中办案的规矩我自然是知道的,也不敢奢求王爷能为我破例。只是老臣实在是忧心小女,且还有一要事相告。” 第50章 要事? 楚黎非心下一惊,莫非冯平还知道什么内情不成? 一旁的陆墨辰微微蹙眉,说起来,他上辈子并没见过冯平。 上一世,他有机会上朝的时候,户部尚书已经不是冯平了,而是别的人。 似乎,也是太子一党。 等等,太子! 陆墨辰想到这,心底便愈发确定他的猜测没有错,这桩案子的背后,一定是太子的手笔。 即使不是他亲自谋划,也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上辈子陆墨辰虽然没有见过冯平,不过他还是听说过冯平的事情的。 他之所以会有所了解,也是因为有关冯平的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荒诞了。 事情发生时,冯平还算不上年迈,按理来说还远远不到罢官的年纪。 可某天他突然向皇帝辞官。听当天在场的人说,冯平竟然一夜之间白了头,整个人看起来直接老了好几岁,身子也在一夜之间垮了,走一步便要咳嗽不止。 皇帝这才同意了他的请求。 如今想来,这件事情就发生在齐氏一族被判流放后的不远。齐禄死了,冯娆一个寡妇还要被流放去边陲之地,想来日子也不好过。 再怎么说,她过去也是尚书府家的千金,是冯平与其夫人捧在手上的明珠。 观如今冯平对冯娆如此上心,他哪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最后因为他的关系,最终落到了如此境地。 想必这件事一定给了他不小的打击,这才会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陆墨辰将视线重新转到了冯平身上。 之间冯平小心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放心下来,靠近了楚黎非与陆墨辰,压低声音道:“王爷可知道与阿娆一同嫁进齐家的那个姑娘?也就是齐大爷的娘子——吕英?” 楚黎非与陆墨辰一齐点头。 “说起来还要让王爷见笑了。老臣的兄弟姐妹颇多,自己当年还只是个小小员外郎的时候,夫人也被连带着被瞧不起,受到明嘲暗讽也是常有的事。因此自然也知道些妯娌之间的龌龊。阿娆温顺,我怕她受欺负,因此托了几个同僚暗中调查了一番那位吕英姑娘。” “原本是没有什么事的。我那同僚跟我讲,吕家是靠捕鱼发的家,夫妻二人原本感情和睦,互相扶持着过日子,膝下也只有吕英一个女儿。一开始我还担心过这姑娘是个跋扈的性子,没想到我那同僚同我讲,吕英这姑娘,热情开朗,还颇有几分侠气,倒是合了那个‘英’字。” “知道了这些,我才放下心来让阿娆嫁进齐家。后来阿娆时常给我寄信,信中偶尔会提到吕英。不过她信中的吕英跟我那同僚告诉我的简直判若两人。阿娆说吕英奇怪、不好相处、阴沉。我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总归我家阿娆在齐府没受欺负就好。直到后来——” “我那同僚又给我寄了一封信。” 冯平话语一顿,说到这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似乎接下来说的事情极为震撼。 “收到信的那天我还觉得意外,当年调查吕家一事本就麻烦了他,没想到他后来竟还一直替我关注着。吕英出嫁后,吕氏夫妻的生意越做越大,可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在某次出海的过程中意外身亡。” “当时是随行的船工把他们夫妻俩拉回来的,说是意外落水。后来经过当地仵作的检查,也确定了死因是由于溺水。但是我那同僚给我的信上竟然说,夫妻俩人是先被毒死,然后丢下海,伪造出了溺亡的结果。” “我那同僚与我是老乡,他的话我自然是信的。他跟我讲他小时候就是在海边长大的,见过溺亡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可吕氏夫妻明显不是这样。他还同我说,当时将吕氏夫妇拉回来的那两个船工,最后也不知所踪。问码头的人,竟然都称自己没有见过他。” “当时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蹊跷,本想暗中调查一番。可后来时至年关,一忙起来竟然直接将这件事给忘了,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 “钱大人的性子与能力我是知道的,如今迟迟未能结案,想必其中疑点颇多。虽然我提的这件事情与齐禄私藏盔甲并无关,但我心底却总觉得两件事背后一定有什么联系。王爷若从齐府着手查不出什么的话,不妨试试换一条路。” 说完,冯平后退一步,他瞧着暗沉沉的天色,心底总感觉沉闷不已:“如今把这桩事情说了出来,心中的愧疚也算是少了几分。老臣便不继续打扰王爷了。” 冯平拱手道别。 正在这时,陆墨辰却突然出声:“冯大人请留步!” “吱——”的一声,楚黎非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是钱铭。 他看着门外的三人,不禁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先朝冯平行了个礼。 冯平被陆墨辰叫住,有些不解,不过他还是停下脚步:“四皇子殿下,可是还有什么想问?” 钱铭听到这话,将视线转向了陆墨辰的身上,眼神中带着点好奇。 见剩下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自己,陆墨辰不禁吞咽了一下,他沉声道:“不知冯大人,是否知道当年程家的那桩案子?” 冯平眼神一深,想到程家当年的那桩案子,联系两者之间的共通点,他很快就意识到陆墨辰问他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 钱铭则是微微蹙起眉头,程氏的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人还在江南,对这件事也只是有所耳闻。 楚黎非这时将视线看向陆墨辰身上。他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将程氏的事情告诉陆墨辰,毕竟是他的母族,他原本还想着要不自己先私下调查一番再说,省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陆墨辰倒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还是说是他自己从已有的线索中自己分析出来的? 楚黎非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紧紧盯着陆墨辰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几分破绽。 一旁的冯平思索了一番,最终迟疑地开口问道:“四皇子的意思,是怀疑程氏的案子有疑?” 冯平认为,陆墨辰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提起程氏,难道他是觉得,程氏与齐氏的案子,当中还有联系? 这么想着,冯平也就问了出声。 陆墨辰点点头:“不知冯大人是否知道当年一案的细节。” 冯平却无奈摇摇头:“让四皇子殿下失望了,老臣对这件事知道的并不多。但如今殿下您这么一提,老臣觉着倒是可以细细调查一番。” 陆墨辰闻言,微微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感谢了冯平一番,在他离去前提醒道:“还请冯大人多保重自己,莫要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背对着他们的冯平脚步一顿,眼中划过复杂的神色,最终变得清明,随后登上马车,消失在了拐角处。 一旁的钱铭看向陆墨辰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意。 冯平走后,楚黎非问钱铭要来程氏当年案子的卷宗,随后根据卷宗上记载的程府地址,与陆墨辰一同前去。 不久,两人出现在一座破败的院落前。 一路上,楚黎非还时不时能听见街道两旁小贩吆喝的声音。可谁知道一过了转角,原本热闹的生活气息顿时消失不见,他们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一片寂寥。 楚黎非与陆墨辰对视一眼,一同推开了那扇残破的大门。 院内的一棵枯树,其一节枯枝胡乱地生长,就这么突兀地伸到院墙外。 光秃秃的枝干肆意交叉,突然,似乎有一道黑曜石般的光芒一闪而过。好似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透过那重重交叠的枯枝,这才发现其上还站了一只黑色的乌鸦,他的羽毛漆黑油亮。 它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朝楚黎非和陆墨辰两人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 “吱呀——” 是楚黎非推开门的声音。 木屑纷纷落下,溅起飞扬的尘土。 大门老旧非常,似鬼怪一般发出难听的声响,似乎还夹杂着乌鸦沙哑的叫声。 大门被推开,楚黎非拍了拍手,与陆墨辰交换眼神,两人点头,一起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微弱的阳光一路铺到程府的门口便戛然而止,再往里,就是一片黑漆漆的,宛若深渊的巨口。 而在楚黎非和陆墨辰原本停留的地方,却兀自出现了一根漆黑的羽毛,边缘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第41章 楚黎非和陆墨辰小心地掩着口鼻, 防止被宅院里的灰尘呛到。 看来这座院子确实是荒废已久,竟是一点生气也无。从这座宅院随处可见的灰尘、蛛网、还有枯树枯草,以及那残破的屋子便足以见得。 也是,毕竟当年死了这么多人, 旁人嫌晦气, 绕道走都来不及, 又怎么可能到这附近来呢? 也难怪一路上的小贩见他们的马车朝程府的方向驶去,一个个面色都不太对,一个个都忌讳莫深的模样。 楚黎非念头一转, 他发觉今日的天气也不大好,阴沉沉的,阳光时有时无, 看起来随时都要下雨的样子。 第51章 陆墨辰走在楚黎非身侧, 小心地替他拨开那些胡乱生长的杂草。 一路上,整座程府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空气里传来腐朽的气味, 楚黎非微微皱着眉头, 向周围看去。 只见一旁的亭台水榭, 先不说上面到处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原本应该是小湖的地方, 此刻早已干涸,在底部生了厚厚的一层绿苔, 看起来滑腻腻的。上面还堆积了厚厚的一片残花枯叶,带着虫蛀的洞, 附近还散落着几颗干瘪的不知名果子。 楚黎非本欲收回视线,余光却突然瞥见,在湖边的一颗枯树底下,竟然开出了一朵红艳的花朵。 花朵本身并算不上稀奇, 与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一般高,长的模样也差不多。 而吸引到楚黎非视线的原因则是它的颜色。它红得诡异,红得妖冶,在一片灰沉沉的景象里是唯一一抹亮色。 就如鲜血一般。 “皇叔?” 陆墨辰见楚黎非站着不动,疑惑出声。 楚黎非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与陆墨辰继续向前走。 程府的面积不算小,过往也算是显赫,人口也不少。 楚黎非和陆墨辰走过前院,才算是来到了一个书房模样的地方。 想来是过去的主人用来办公用的。 楚黎非在门前站定,他没有立即推开门,而是先问了陆墨辰一个问题。 他侧过头,漆黑的眼眸古井无波地注视着陆墨辰,如寒冷的深潭一般,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你是从何得知程府的事情的?或者说,你是怎么注意到程府的这桩案子的?” 陆墨辰神色一暗,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顿时紧张起来,心跳也快了不少。 他总不能说他重生了吧? 这也太荒诞了。 可如果按他如今的情况——一个默默无闻的草包皇子,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呢? 陆墨辰的额角划过一滴冷汗,话语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他并不想欺骗楚黎非,可重生一事太过荒谬,楚黎非会不会以为他是妖物? 可若是全盘托出,楚黎非上一辈子的死与他的疏忽大意脱不了关系,如果说了出来,楚黎非会怎么想?而且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陆墨辰这才发现,他一直被困在了上一世,那个名为楚黎非死亡的梦魇之中。 并且,无力挣脱。 他就像被困在了一枚巨茧之中,往前迈的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枷锁。 他到底该怎么办? 陆墨辰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他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对策。 最终,他,垂着眼,不敢看向楚黎非的视线,颤颤开口道:“皇叔,你是否还记得,我当初所说的‘假如凶手他知道自己并不会死’这句话?” 楚黎非点头:“记得。” “那如果我说,这一切并不存在假如。‘凶手知道他不会死’,是即将发生的事实。皇叔你信还是不信?” 陆墨辰说完猛地一抬头,执拗地凝视着楚黎非,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同时也在害怕着,害怕楚黎非的脸上会出现他所不愿意看到的表情。 他这么一说,几乎就将他“知晓未来”这一事向楚黎非摊牌了。 “我信。”楚黎非沉声道,他一如既往地看着陆墨辰,“但这并不能作为证据。” “皇叔……”陆墨辰喃喃道,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楚黎非。 他原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幸好……皇叔并没有因此厌恶他…… 不然他会失控,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楚黎非自然不会知道陆墨辰内心的纠结,他一开始听到陆墨辰的话心里的确是有几分怀疑的。 为什么陆墨辰能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并且还如此的确定。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 毕竟,他也知道了未来之事——陆墨辰最后会杀了他。 尽管楚黎非现在还不知是何原因会让两人走到那一步。 但既然他自己能梦见未来之事,陆墨辰能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并不值得为奇了。 楚黎非这才推开了书房的大门,与陆墨辰两人一起开始寻找线索。 很可惜,他们在这并没有什么发现。 两人继续深入,很快就来到后院。 路过一处小院的时候,楚黎非停下脚步。 他眼尖地发现了些许不对。 楚黎非示意陆墨辰停下,随后蹲下身,发现地上的灰尘有一处有被踩过的痕迹。他伸出手,捡起地上的一小撮泥土,用手指碾了碾,发现竟有些湿润,一道路两旁干燥的泥土有明显的区别。 他回头,压低声音:“有人来过。” 陆墨辰闻言,瞬间警惕起来,他仔细地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朝楚黎非摇头示意。 两人最后一起将视线转向面前的这座小院子。 楚黎非将手贴在门上,猛地发力,一把推开。 大门被猛然推开,发出了剧烈的声响,砸在一旁的墙上还晃了几下,看起来摇摇欲坠。 门后没有人。 楚黎非和陆墨辰这才小心地继续深入。 这里看起来似乎是过去程府哪个小姐住的院子。 在花坛中还建了两个小秋千,只是现如今,一座秋千上面的麻绳早已腐烂断裂开来,一边的支架也被吹倒,中间的小木板就这么垂下,留下岁月的痕迹。而另一座秋千还孤零零地站着,却也如风中残烛一般苟延残喘着,随时迎来生命的终结。 正在这时,楚黎非听见书房中似乎传来什么动静,他用眼神示意陆墨辰。 两人默契地朝屋子那边靠近。 楚黎非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里面有人,随随便便地推开门。 而他刚推开一条门缝,一道寒光带着破风的声音,直冲他面心而来。 楚黎非眼神一凝,侧身避过,速度极快朝对方的位置接近。 他一把钳住对方握刀的手腕,用力捏紧,很快就听到了刀子落地的声音。 而面前一身黑衣的人同时小声痛呼出声。 只是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子。而且楚黎非感觉他手中捏住的对方的手腕,骨架也比寻常成年男子纤细不少。 他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将对方放开。 见楚黎非抓住对方,陆墨辰急忙上前,捡起地上的刀子,嘴里不忘关心道:“皇叔,你没事吧?” 楚黎非摇摇头,加重了手中的力气,将视线看向面前的黑衣人身上:“说!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陆墨辰同时拿起刀子,冷漠地架在黑衣人脖子上,眸子里尽是阴狠。 黑衣人面对楚黎非的问话,忍着手腕传来的痛意,扭过头去并不打算开口。 只是她将视线对上陆墨辰的一瞬,眼中竟出现了讶异的神情,接着是怀念,随后不敢置信的呢喃道:“姐姐……?”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很快就清醒过来,迅速否定道:“不,不对!不可能……” 楚黎非与陆墨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划过疑惑的神色。 陆墨辰:“姐姐?什么姐姐?”见黑衣女子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脸庞上,陆墨辰继续问道:“你姐姐是什么人?难道我长得……像你的姐姐?” 黑衣女子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陆墨辰的脸,似乎透着他在看着什么人一样,顽强地不说一个字。 “皇叔,要不我们将她带回去……” 陆墨辰话还没说完,那黑衣女子却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 她之前没有听清陆墨辰对楚黎非的称呼,这下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她目眦欲裂,有些疯癫地看向楚黎非:“皇叔?你叫他什么?皇叔?你们是皇室的人?” 陆墨辰警惕地看向黑衣女子,随时戒备着,生怕她对楚黎非发难。 没想到那黑衣女子竟是再次将目光转到陆墨辰的脸上:“莫非……你是姐姐的儿子……?” “什……” 陆墨辰话还没说完,附近的窗户突然炸裂开来。 木头的碎屑滑坡了陆墨辰的手背,一下子就见了血。 一伙全身包裹在黑衣中,还带着面纱头巾的人突然闯入,将楚黎非三人迅速包围起来。 他们各个带着武器,全身包裹在黑色中,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神凶狠无比,一看就是杀过不少人的。 他们也不多话,为首的那人拿着弯刀就冲着楚黎非而来。 楚黎非没有武器,只能以边退边打。 他一步步后撤,将战场转移到了屋子外。 院子很空旷,唯一的建筑便是花坛中的那两座秋千了。 楚黎非用余光确定着方向,一脚踹到对方心口出,望秋千的方向转移。 陆墨辰手中拿着刀子,且那群黑衣人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他,因此对付起来还算是游刃有余。 第52章 他心中担忧楚黎非的状况,同时抓着那黑衣女子,一点一点向外挪去。 两人刚出门,就见黑衣人一个下劈,差点砍到楚黎非身上。陆墨辰一看见这情况,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在楚黎非反应够快,一个滑步看看避过弯刀,让黑衣人的刀子落在了剩下的那个完好的秋千上。 木桩断裂,那个本就历经风霜的秋千终于倒塌,陆墨辰身边的那个黑衣女子却是红了眼眶,面上带上了不忍之色。 楚黎非继续与黑衣人缠斗起来。他手无寸铁,又被多人围攻,好几次堪堪避过危险。 陆墨辰急在心里,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他松开了抓着黑衣女子的手,拿着刀一路突破黑衣人的包围,一点点向着楚黎非的方向前进。 楚黎非这边一个转身躲过擦肩而过的刀子,又一道银光闪过,直冲他面门而来。 眼看避无可避,楚黎非抬手生生挡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离他越来越近:“皇叔,小心!” 然后是“铮”的一声,一道略比他瘦小些的身影挡楚黎非面前,两把刀碰撞出火星。 楚黎非心中大震,手中突然被塞过了一把刀。 没有犹豫的时间,黑衣人将包围圈进一步缩小。 楚黎非一把搂过陆墨辰,将他抱在怀里,手腕一翻,银色的刀芒如绚烂的花朵一般在他手中闪过。 楚黎非反手握刀,划过一个黑衣人的喉咙,银光闪过,徒留一地鲜血。 “别看。” 陆墨辰耳边传来了楚黎非低沉的声音。 他此时被楚黎非紧紧抱在怀中,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将楚黎非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 他瞬间就红透了脸。 有了武器,楚黎非对付那几个黑衣人就简单多了。 一炷香的功夫,小院里躺着一地的尸体。 解决完敌人,楚黎非和陆墨辰见那黑衣女子竟然没走,倒是有些诧异。 黑衣女子表示自己愿意和楚黎非他们走。 她说,她姓程。 她表示自己可以告诉楚黎非他们想要知道的事,作为交换,他们不能将她送到衙门。 楚黎非和陆墨辰略微思索后便同意下来。 此地不宜久留,楚黎非和陆墨辰打算带着黑衣女子迅速离开。 离开前,女子回头望了一眼那两座倒塌的秋千,原本温馨的木头颜色如今被鲜血浸泡,已然开始发黑。 她的眼眶湿润起来,深深地望了一眼小院,随后决绝地跟着楚黎非两人离开。 ** 王府门口。 今天在程府花了不少时间,现下的天色看起来更糟糕了。 黑压压的,看着就让人心情烦闷。 下了马车,陆墨辰本想跟着楚黎非进王府,却又一次被拦下。 楚黎非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心里非常纠结。他无法与陆墨辰会杀了他的事和解。 陆墨辰则是执拗地望着楚黎非的背影,不愿离开。 他想要冲上前去抱住他,可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墨辰这才发现,一直作茧自缚的,就是他自己。 是他无法与自己和解。 “轰隆——”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过天边,仿佛将天空劈开一般,雷光照亮了半个王府。 而陆墨辰的身体已经先他的脑子一步,冲上前去抱住了楚黎非的身体。 他好像听见了一直束缚着他的锁链断裂开来的声音。 陆墨辰将脸贴在楚黎非的背上,整个人害怕地开始发抖。 楚黎非倏地浑身一僵,腰身被人紧紧搂住。他能感觉到陆墨辰对他的依赖。 “轰隆——” 这次的雷声更加沉闷了。 楚黎非本想狠下心挣开,将手搭上了落在自己腰间的另一双手,本想发力,却听到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皇叔……我怕。” 雨,落了下来。 第42章 倾盆大雨夹杂着雷声顷刻间落下, 打到屋檐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一瞬间就在楚黎非的身后形成了一道水帘。 不远处眼尖的下人打着伞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雨水很快就溅湿了他的衣摆,留下灰黑色的泥点。 滂沱大雨模糊了人的视线, 在远处还发现不了, 那打着伞的下人直到跑过来一看, 才发现不止楚黎非一个人。 “王爷……这……”他的视线有些迟疑地在楚黎非和手中的那把伞之间来回打转。 陆墨辰抱着楚黎非的胳膊终于停止了颤抖。只是他总觉得外面那场大雨压根没有砸在地上,分明一下一下地砸在他的心尖,不然他的心跳怎么会这样快? 他的心里好奇又紧张, 楚黎非究竟会不会让他留下来? 陆墨辰不知道。他只是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他的脸颊就这么贴在楚黎非的背后,感受着他的温度,倾听着他的心跳。 雨帘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 反而让他能够将楚黎非的动作听得更清楚。 楚黎非垂下眼眸, 视线落在了自己腰间的那一双不属于他的手。 两处的衣服料子被陆墨辰紧紧揪住,却又在下一瞬松开, 但还是留下了褶皱的痕迹。 他轻轻叹息, 然后握住了抱着自己腰间的那一双手, 随后将它们带离自己的腰间,最后将其放下。 陆墨辰双手垂在身侧, 他眼尾泛红,看着楚黎非的背影, 愣愣地站在原地。 楚黎非这才侧过身,吩咐那拿着伞的小厮道:“去喊王叔过来, 让他带人多拿几把伞。” 小厮低着头不敢乱看,听到楚黎非的命令后就快步跑开。 陆墨辰怔愣出声,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皇叔……” “嗯。”楚黎非简单应道。 听到楚黎非的声音,陆墨辰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下来。 王叔来得很快,他注意到了楚黎非身后的陆墨辰,同时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站着的黑衣姑娘。 楚黎非将视线看向了安静站在角落中的黑衣女子,用眼神示意王管家:“王叔,给这位姑娘寻个院子。” 王管家悄悄打量了一眼那黑衣女子,心里虽是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多言。 楚黎非继续道:“还有,多安排几个人伺候。” 王管家伺候楚黎非多年,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明白了刚刚是他自己想岔了之后,很快就点头回应:“是,王爷。” 程媛——也就是那黑衣女子的名字——听到楚黎非的话,小步走到王管家一侧,冷冷出声道:“王爷自可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们,便不会言而无信。” 楚黎非弯了弯眉眼,嘴边勾起一抹笑意,语气温和:“来者便是客。程姑娘既做客秦王府,本王自是不能失了礼仪。程姑娘安心住下便是。” 程媛冷哼一声,福身行礼:“那就承蒙王爷好意了。” 说完就跟着一个引路的仆从迅速离开。 两人表面上看着一派和气,实则早就看穿了里面的弯弯绕绕,几人心里都知道楚黎非安排人伺候程媛实则是为了监视她,只不过是明面上说着好听罢了。 楚黎非莞尔一笑,并没有将程媛的不快放在心上。 陆墨辰见楚黎非给程媛安排好了房间,却迟迟没有给他自己安排,心里突然间变得空落落的。 他暗自苦笑,是他不愿意面对答案罢了。 他早该知道的。 也对,毕竟他什么都帮不上皇叔,还只会给他添麻烦,惹他不快…… 倒是王管家见还有一人跟在楚黎非身后,但却迟迟没有被安排,不知楚黎非到底是什么想法。他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楚黎非的神色,试探地问道:“王爷,四皇子殿下可是要送回皇宫?” 王管家看着外面的天气,心里想着外面的雨这般大,只怕是马车都要被冲垮了。偏偏陆墨辰还这般瘦弱,顶着这样大的雨回皇宫,只怕是不发烧也要感冒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若是楚黎非同意,他自然是希望陆墨辰少些折腾,干脆留在王府暂住一晚。 只是楚黎非之前一直表现得并不喜欢陆墨辰,也不知四皇子究竟是哪里惹到了楚黎非不快。 王管家上了年纪,所以总是格外关心小辈。 楚黎非看向王管家,朝他伸出手:“伞。” 王管家自是将身后小厮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陆墨辰闻言,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总算是破灭了。 他垂下脑袋,眼神晦暗不明,像是淋了雨的小狗,看得王管家心疼不已。 王管家以为楚黎非问他要伞,是下了想将陆墨辰送回宫的决定。他壮着胆子开口,希望楚黎非能心软:“王爷,外头的雨这般大,路上马匹容易打滑,也不安全。不如……让四皇子殿下在府上歇歇脚,等雨停了或是小了一些再回去。” 陆墨辰感谢地朝王管家递去一个微笑,随后失落地遥遥头:“不必……了。” 第53章 话还没说完,楚黎非好听的声音穿透雨声传进他的耳朵:“过来。” 陆墨辰愕然抬头,见楚黎非正没好气地看着他。 楚黎非自顾自地撑开伞,然后觑了陆墨辰一眼,嘴边勾起一抹笑意,打趣他道:“怎么,还得本王走到你旁边来?” 陆墨辰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因为震惊微微张着。楚黎非的意思是……同意他留在王府了? 还没等陆墨辰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多了一片阴影,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陆墨辰抬起头,发现楚黎非撑着伞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眼里瞬间升起欣喜的光亮,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意,几步并作一步瞬间就来到了楚黎非的身边,然后一把抱着楚黎非空闲着的胳膊,高兴地喊道:“皇叔!” “嗯。”楚黎非瞧着陆墨辰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探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意凝在眼底:“走吧。” 王管家摸摸脑袋,没看懂事情的发展,耸耸肩,欣慰地跟在他们身后。 楚黎非最终将陆墨辰带去了上次他住过的那个房间,就在他屋子的隔壁。 ** 入夜。 房间里点着好闻的熏香,屋子也被炭盆烘得暖洋洋的,丝毫感觉不到下雨的冰冷潮湿,比他在皇宫里的房间好了不知道多少,陆墨辰心里这样想到。 屋子里的摆件也一应俱全,桌子上还摆着下人刚送上来的热茶,袅袅热气从壶嘴飘出。 陆墨辰听着屋外朦胧的雨声,总觉得眼皮开始打架,恨不得整个人直接扑到柔软的床铺上就这么睡过去。 但一想到一墙之隔的楚黎非,又让他的心思变得飘忽不定起来。 楚黎非现在会在干嘛呢? 陆墨辰这么问自己。 正在这时,“轰隆——” 屋外传来了沉闷的雷声。 陆墨辰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心里很快就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他立即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担惊受怕的表情。眼眶通红一片,烟味带着湿意,鼻尖微微耸动,看起来好不可怜。 陆墨辰就这么穿着寝衣,一把推开门,往楚黎非的房间走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狂风将雨水刮在陆墨辰身上,似刀子划过一般。 整个院子里安静得很,没有一个下人。 陆墨辰心下有些奇怪,他环视一圈也没看见人,最终放轻脚步,走到楚黎非的房门前。 他敲敲门,少年的音色此刻夹杂了些许担忧害怕的声音:“皇叔——” 屋子里没有人回应。 陆墨辰有些奇怪,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瞬间,他的脸变得通红。 只听见一阵阵暧昧的水声在房间里响起。 陆墨辰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几个画面。 正在这时,一道狂风刮过,吹开了楚黎非的房门。 陆墨辰一下子就看见了屏风后的那个身长玉立的身影,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双眼涣散,身体不受控地走了进去。 听见门开的声音,楚黎非下意识地唤了一声王管家:“把门关上。” 陆墨辰这才清醒过来,依言照做。 楚黎非只当王管家还在门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屋子里充斥着暖洋洋的水汽,将陆墨辰的脸颊蒸得更红了。 他的鼻尖似乎还能嗅到楚黎非身上的那股冷香,此刻却因为热气的缘故,变得浓郁起来。 陆墨辰就这么站在屏风后,出神地望着那道身影,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小心的控制这自己的气息,红着脸,努力将自己的视线看向别处。 他看见了楚黎非随手扔在地上的衣物,是他白日里穿的那一件黑衣。 咦?这个白色的是什么? 陆墨辰稍稍凑近,结果看见了一张小字条。 纸条的上面是空白的,在落款处只有一个“陆”字。 陆墨辰瞬间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克制,竟然惊呼出声。 正在水池中的楚黎非眼神一凝,冷喝道:“谁!” 第43章 听到楚黎非的声音, 陆墨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急急忙忙地将纸条塞回楚黎非扔在地上的衣物中,然后故作镇定地开口,语气还带了丝颤抖,看起来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皇叔……是我……” 他明显还有些惊慌, 他不明白, 为何楚黎非会有陆墨麟的密函? 上一世, 他在清剿太子一党的势力后,从不少他的党羽的府中搜出了这种密函。其字迹遇热会逐渐浮现出来,但温度退下后又会再次消失。 而每张密函上都有一个“陆”字的落款, 字迹与楚黎非衣服中的那张纸条一模一样! 楚黎非和陆墨麟搭上了关系?是什么时候? 陆墨辰在心中一遍遍地问着自己,眼底逐渐浮现出一层红血丝。 他不知道楚黎非这么做的理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陆墨麟达成什么协议。 联想到今天楚黎非对他的心软,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只是楚黎非与陆墨麟做的局, 所以即使捏着鼻子也将他留了下来。 但很快他就迅速恢复了平静。 没关系。他在心中不断地对自己重复。 他会除掉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 陆墨辰抬起头看向屏风后的那道身影,眼中涌上了无限的偏执。 楚黎非, 只能是他的。 水池中的楚黎非听到陆墨辰的声音, 这才稍稍放下戒备。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白天在程府碰见的那伙黑衣人, 其幕后主使竟然胆大包天,竟然敢把手伸进他的王府之中。 想到白天的的事, 楚黎非的眼底逐渐冷了下来。 程府刺杀一事,让他更加更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同时也侧面印证了他们的调查方向没有错。 程府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桩十几年前的案子,随着他们调查的深入, 其真相必定会一步步浮出水面。它与齐府这桩案子的关联,也会被他们一点点揭开。 而且藏在幕后的凶手竟然敢刺杀他和陆墨辰——一个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异姓王爷,一个再不济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想必对方一定位高权重,丝毫不惧他们的身份以及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 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或者他们,已经打定了注意,要将他们斩草除根。 见楚黎非没说话,陆墨辰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声:“皇叔……?” 楚黎非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微微蹙眉,眼神中带着些不解:“你怎么在这?” 陆墨辰见楚黎非并没有要生他气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皇叔……外面在打雷,我……我怕……” 这时,天边也极其配合地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楚黎非只看见屏风后一个身影瑟缩了一下,随后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向他冲来。 面前的水池扬起了巨大的水花,落在楚黎非的头顶和脸上,还没等他擦干,一个冰冷的身躯迅速钻到了他怀中,然后紧紧抱住他止不住地颤抖。 突如其来的外力撞地楚黎非向后踉跄了一步,他微微错愕,伸出水面的双手僵硬了一瞬,随后以一种非常不熟练的姿势落到了陆墨辰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抚他。 另一只手,最终缓缓落到了埋在他颈间的那颗头颅上,一下一下地轻抚。 热气温暖了陆墨辰冰冷的身体,或许是楚黎非的安抚起到作用,陆墨辰渐渐停止了颤抖。他稍稍放轻了原本用力禁锢着楚黎非的双手,抬起头看向他,热气氤氲,模糊了楚黎非的面容。陆墨辰仿佛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下意识的动作,一抹绯色升上他的脸颊,使得他有些羞怯,微微偏过头,不好意思跟他对视,但环抱在他腰间的双手却还未松开。 见陆墨辰方才的害怕不似作假,楚黎非稍稍温和眉眼,努力放柔了声音,也没有再去追究陆墨辰究竟是什么时候闯入的房间。 楚黎非看了看窗外。外头还下着雨,电闪雷鸣的。他有些迟疑地将视线挪回来:“害怕?” 陆墨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从鼻尖闷出一个“嗯”字。 他低着头,似乎是生怕自己的胆怯会引来楚黎非的嘲笑。 从楚黎非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陆墨辰微湿的发尾以及那通红的耳垂。 很可爱,他内心想到。 楚黎轻笑出声,但他并没有多言,只是温柔地将陆墨辰的身子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希望他能多些安全感。他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脊背,似乎在安抚幼兽一般。 熟悉的感觉似乎就连楚黎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就仿佛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了成千上万次。 陆墨辰贴在楚黎非的身上,感受着怀抱的温暖,心中却升起了几分愧疚。 他在心中自嘲一笑。 第54章 他骗了皇叔。 不,也不能说是骗。他的确害怕打雷,只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怕了而已。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陆墨辰已经忘记自己是在哪听到这句话的。可他从小时候就明白了,他的泪水只会换来更加肆意的践踏、羞辱。 只有一个人例外。 在楚黎非这里,他拥有了撒娇的资格。 事实上,刚刚的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陆墨辰的眼神暗了暗。 还好皇叔没有细究,他心里想到,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上一世,楚黎非安抚他时候的动作。 上一世的时候,他的确是害怕打雷的。 小孩子的他时常被人欺负,因此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使他惊惧不已,更何况是雷鸣。 在这种雷雨天气,陆墨麟会带着人大肆嘲笑着他恐惧的表情,吩咐人硬生生地掰开他捂住耳朵的双手,强迫他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可怖的闪电。 雷光照亮了天空,在他的眼中映出了陆墨麟那狰狞的面孔。 后来,楚黎非与陆远景达成交易,将他带出皇宫。每当他害怕的时候,是楚黎非陪在他身边,一下一下轻抚着他,为他驱散梦魇,使他能够安然入睡。 登基后,陆墨辰更是明白了在外人面前他没有害怕的资格,那只会成为他的弱点。 可现在被楚黎非如此安抚,他好像又有了软弱的资格,身体不由自主地配合着楚黎非轻轻颤抖,做出了害怕的模样。 或许他的内心深处就从未遗忘过恐惧的滋味,只是过去被他很好地藏了起来。 见陆墨辰似要睡着,楚黎非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抱着陆墨辰走出水池,黑亮顺滑的发尾拖出了一地的水痕。 顾不上擦干自己的身子,又联想到外边风雨交加,雷电的响声指不定又会将陆墨辰惊醒。楚黎非只好抱着陆墨辰走入内殿,无奈地替他换上了一套新的寝衣,然后将他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楚黎非替他拉上帘子,走出内殿。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水池颇有些无奈,他的确没有料想到陆墨辰今天会做出这种事。 他将长发擦干,换上了新的衣服,然后推开门,打算去原本为陆墨辰准备的房间对付一晚。 屋外电闪雷鸣,下人也早就被楚黎非吩咐去休息了。 楚黎非一人穿过长长的走廊。狂风还在呼啸,树叶沙沙作响,摇晃不止,似乎连整棵树都要被连根拔起。 一时之间,各种声音,连同雨水拍打在屋顶的声音,犹如恶鬼凄厉的哀嚎。 忙活了一天,楚黎非也渐渐生出几分困意。 他推开偏殿的房门,简单收拾了一翻就躺上床。 睡梦中,一道白色的身影轻轻推开了他的房门。 楚黎非若有所感地微微皱眉。 门外,白色的衣摆在狂风中摇曳不止。 第44章 楚黎非躺在床上, 耳边突然听到了了什么动静,似乎是一道很轻的脚步声。 这声音不似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粗粝的摩擦声,反而像是赤着脚,或是只穿了一双袜子, 一步一步地向他的床边靠近。 感受到来人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楚黎非霎时便睁开了眼睛。 随后他就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幽幽地站在他的床前。 楚黎非一个翻身便坐起身子, 他眼神一冷本想直接动手,但在看清来人面貌的时候迅速收了力气。 楚黎非轻轻蹙眉,眼神却是柔和下来:“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解地问道。 在他的面前, 陆墨辰只穿了薄薄的一件寝衣,手里抱着一个软枕,叫上草草地套了一双袜子。他的头发看起来凌乱不堪, 就仿佛是被人从酣睡中硬生生吵醒。 “怎么了?”楚黎非打了个哈欠, 眼角因为困意沁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剔透。他见陆墨辰面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放轻声音又问了他一遍。 “皇叔……”陆墨辰稍稍加大了他攥着枕头的动作, 显得更加局促不安, 他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面,只剩下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楚黎非, 带着希翼与渴求:“外面打雷……我害怕……” “皇叔……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话音刚落,陆墨辰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他的目光大半落在了枕头上, 只剩下一小半小心翼翼地瞧着楚黎非的神色。 “轰隆——” 外头传来一道雷声,楚黎非看见陆墨辰明显瑟缩了一下, 将软枕都给抱变形了。但陆墨辰还是忍着害怕站在原地,像是小动物一样,眼神湿漉漉的,怯生生地打量着他。 “皇叔……” 陆墨辰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点哀求的意味。 楚黎非深深闭上眼睛,他轻啧了一声。他向来是知道陆墨辰顺着杆子向上爬的本事的,但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心软。 是他愿意纵着他,或许是因为这张熟悉的面庞,抑或是他所带来的,那熟悉的感觉。 怪不得旁人。 陆墨辰只听见楚黎非似是轻叹一声,最终终是妥协,那清冷的声音带上了点不自知的宠溺:“上来吧。” 陆墨辰心下窃喜,枕头往床上一扔,脱掉袜子,咕噜一下就滚进了楚黎非的被子里,鼻尖顿时充斥着楚黎非身上那好闻的冷香。 偏殿的床远远没有主殿那张床宽大柔软,原本就是一人睡的,可现在就这么挤着两个人。 楚黎非莫名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 不过好在陆墨辰身子较为单薄瘦弱,如今他们二人这么挤着倒也还能够应付一晚。楚黎脑海中非这么想着,身体又往墙边挪了一分,接着替陆墨辰掖好被角,这才缓缓阖上眼睛。 两人就这么挨着度过了一夜。 屋内的炭静静地燃烧着,一片静谧,与外面的狂风暴雨仿佛是两个世界。 翌日,王管家敲响了偏殿的房门。 睡在外边的陆墨辰先听到了动静,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将门打开。 王管家先是向陆墨辰行礼,道了声早安,这才和蔼问他是否知道楚黎非的去向。 他表示他敲楚黎非的屋子并没有人应,等了片刻后不放心,才进去查看一番,结果发现床上并没有人。 陆墨辰刚睡醒,脑子还有点迟缓。他听见王管家问他知不知道楚黎非的下落,就下意识地以为王管家在找楚黎非。 陆墨辰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扭头朝屋内喊了一声:“皇叔——” 王管家见陆墨辰这番动作,即使过去见惯了大大小小的风浪,此刻还是不由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其实楚黎非在听见王管家声音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过来。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在陆墨辰喊他的时候顺势走了过来。 “怎么了王叔?”他的声音带着一些刚起床后的沙哑。 王管家小心地掩藏起眼底的意外:“回王爷的话,是那位程姑娘找。” 这么早? 楚黎非站在门边,视线穿过陆墨辰的背影看向外面的天色。 只见外头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点也看不出昨天天气竟如此恶劣的模样。 若不是院子里的积水未干,地上还躺着一地的树叶和树枝,楚黎非当真要以为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梦。 听见程媛要找他们,楚黎非和陆墨辰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眸中得到了肯定的神色。 楚黎非吩咐王管家让人去知会钱铭一声,说是他和陆墨辰新找到了些线索,稍后再与他会合,分享线索。 王管家收到命令,这才告退。 楚黎非和陆墨辰在侍从的服侍下很快就换好衣服,接着一起来到正殿。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程媛的身影。 程媛换了一身衣服,不过外头还是罩着一件黑袍。 楚黎非和陆墨辰从门外依次而入,而程媛的视线就这么看过去,最终落在了陆墨辰的身上,并一直盯着他。直到楚黎非问话,才将视线转了过来。 楚黎非:“姑娘既然姓程,不妨就从自己的身份说起吧。” 程媛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从这个动作亦能看出其举手投足间的世家女子风范:“我叫程媛,是过去程府的二小姐。” 二小姐?楚黎非有些疑惑,程府的事他也只是道听途说,对于其中的一切也不甚了解。他原本只以为程媛是程府的哪个旁支家的小姐,意外逃过一劫。 如今看来,竟是叫他意外捡到漏了。 既然是主家的小姐,不管当年因为什么原因活了下来,想必她一定知道不少秘密。 倒是陆墨辰听到程媛表明自己的身份,眼神一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楚黎非的眼中升起两分趣味,联想到程媛方才的举动,将视线看向陆墨辰身上:“你何故一直看着他?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程媛闻言,深深凝视着陆墨辰的脸庞,眼神中透露出怀念的目光:“已故的程贵妃,是我的长姐。她……是最好的姐姐。” 第55章 陆墨辰顶着程媛灼热的视线,喃喃开口:“我和母亲……长得很像吗?” 他出生的时候,母亲便死了。就连他自己,也背上了克母的名头,两世皆是如此。 后来,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陆墨辰得出了他母亲的形象——陆远景过去的宠妃。 仅此而已。 他上一世从未见过程媛。但如今有人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一个很好的姐姐,而他亦可从自己的脸上,窥见母亲的模样。 程媛坐在椅子上,遥遥地望着陆墨辰的脸庞,眼眶微红,就连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冷硬。她看着酷似她姐姐脸庞的人,心中不明有些苦涩,嘴边却努力地抬起一抹笑容:“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姐姐比我长了三岁。” “她的名字叫程姝。” 在程媛的话语中,楚黎非和陆墨辰逐渐了解到陆墨辰的母亲,也就是程姝,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程姝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美好。她温柔有礼,举止大方,对程媛这个只比她小三岁的妹妹更是照顾有加。就连程父程母,也是对这个女儿满意得不得了。 相比起程姝,程媛的性子就要古怪得多。 她淘气、惯会撒娇,可偏偏程父程母不吃他这套,反而是程姝这个姐姐,特别宠溺她。 楚黎非和陆墨辰那天闯入的就是她幼时所住的的院子,那里并排放着的两个秋千,承载了程媛从童年到青春的大部分回忆。 程媛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语气温和,没有了初见时争锋相对的锐利。 她说这两个秋千是程姝央了程父,在她的小院里打的。 一开始,程媛总是吵着要在院子里荡秋千。可是程父程母怕她顽皮,摔伤了自己,说什么也不同意。 于是,程媛便把主意打到了姐姐的身上。 程姝对她这个妹妹总是有求必应。 而她的话,在程父程母那总是管用的。 因此,才有了这两个并排的小秋千。 后来,就算程姝选秀进了宫,程媛还是会自己一个人坐在那个属于她的秋千上,一个人静静地荡着。 微风拂过她的脸庞,就好像她的姐姐还在她身边一样。 可她不曾想到,家中后来竟会出现如此大的变故。 在她12岁那年,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天翻地覆。 一道旨意,要了她们全家人的命。 她本应该在那一天,与她的父母、家人一同死去。 官兵一个个穿着甲胄,手里的长刀流淌着鲜艳的红色。 程媛心里知道,这都是她家人的血。 而她也即将成为这刀下亡魂,与自己的家人血液交融,共赴黄泉。 只是在死前,她还有一夙愿未了。那就是她的姐姐——程姝。 她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心里还在期盼着不要再与自己的姐姐相见了——起码那样,就能证明她的姐姐还活在人世。 正当这时,她的嬷嬷打晕了她,将自己的女儿与程媛对调。 程媛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窝在一口坛中。 她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裳磨得她皮肤微微发红。可当她爬出来一看,只有一地的鲜血,以及不远处穿着绫罗绸缎的“二小姐”。 她望着嬷嬷,心里五味杂陈。程家曾对嬷嬷有恩,可她没想到嬷嬷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报恩。 官兵早就散了,可血腥味还是一阵阵地往程媛的鼻子里钻,使得她呕吐不止。 地上的那滩血肉,红黄交加,散发着阵阵恶臭,甚至有的生了蛆。 可这些,却都是她的至亲。 后来,程媛打听到她的姐姐因为意外怀了身孕,免遭一死,心里总算是宽慰了几分。 可没想到她当初临死前许的那个愿望,竟然一语成谶。 她的姐姐因为难产去世,而自己却隐姓埋名苟活于世。 而这一天,也恰恰是她的生辰。 她在她本应该最快乐的那一天迎来了最大的噩耗。 而昨日,正是程姝的忌日,所以她才会出现在程府,也就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程媛说到这,已经红了眼:“可这一切,明明就不是这样的!父亲他根本就没有做过那等谋逆的事,是有人故意陷害!” 程媛说到这,语气明显激动起来。 楚黎非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程媛闻言,深呼吸一口,正色道:“因为我亲眼见到了!是有人在奶奶大寿这天,乘着所有人不备,将盔甲送到了父亲的库房里!” “王爷——” 正在这时,不久前被派去给钱铭传口信的小厮匆匆跑了回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钱大人说,齐老夫人怕是不行了!” 第45章 路上。 马车的速度很快, 难免颠簸起来。不过楚黎非和陆墨辰着急赶往齐府,就暂且将这难受的感觉忍了下来。 陆墨辰小心地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街上的景色如潮水般迅速后退。 他回想起离开王府前问程媛的那个问题。 “你不恨我吗?”陆墨辰微微皱着眉头,眼神闪烁, 在与程媛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 问出了他纠结已久的问题, “是我导致了母亲难产而亡。你,不恨我吗?” 反倒是站在她面前的程媛听到这话莞尔一笑。 她提起她姐姐的时候神色总是柔和的。 她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陆墨辰, 片刻后嘴边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懂姐姐。” “姐姐看着性子温柔,但骨子里说不定比我还倔。她不愿意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做。” “所以, 你能出生一定是姐姐的决定。既然是姐姐的决定, 那我就不会反对。” “姐姐希望你能诞生,那我就不会讨厌你。” 陆墨辰思索着程媛的这番话, 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希望他能诞生么……? 楚黎非见陆墨辰似乎有些走神, 随意问了一句:“怎么了?” 听到声音, 陆墨辰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两世以来,这是他第一次知道, 自己的出生是被期待着的。 人人都说他克死母亲,又被陆远景所不喜, 认为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现在他才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陆墨辰鼻尖一酸, 差点控制不住落下眼泪,他深吸一口气,眼尾还是微微有些泛红。 他迎上楚黎非关切的神色,摇摇头, 眉眼一弯:“没什么。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楚黎非看着陆墨辰,少年的眼神干净又温暖,如阳光一般。 确定了陆墨辰真的没什么事,楚黎非这才放心下来。他回头看向窗外的景色,心里估算着离齐府的距离:“收拾一下,我们快到了。” 齐府门口,楚黎非和陆墨辰的马车前脚刚到,钱铭的马车后脚也在路口停下。 三人下了车,楚黎非这才发现钱铭额头冒着汗,像是急匆匆赶来的样子。 楚黎非诧异挑眉,按理来说,秦王府和衙门距离齐府的距离是差不多的,更何况齐老夫人快不行的消息还是钱铭差人告诉他的,怎么说也应该是钱铭先到。 怎的现今慢他们一步不说,还如此匆忙? 莫非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楚黎非问出声,钱铭从他们身后快步跟上来,道歉道:“让王爷和四皇子殿下久等了,还请王爷和四王子殿下恕罪。” 楚黎非摇摇头,示意他无碍:“钱大人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钱铭摇头否认,继续解释道:“并非。下官来迟,是因为关于这案子的事。” “昨日王爷和四皇子殿下前去程府调查,下官自然不好闲着。于是将程府和齐府这两桩案子的卷宗重新整理出来,拿出来细细比对一番。” “昨日下官只是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蹊跷,可脑子里却只是有这种模糊的感觉,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的关窍所在。直到深夜——” “下官睡前突发奇想,想要翻看下齐府的账本,看看能不能从这入手,找到些新思路。结果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 原来钱铭自从前日下午离开齐府后,当晚又吩咐人将齐府的账本要过来,本想着若从其他地方实在查不出什么,就从这里入手。结果没想到,还真被他从中找出了不对。 “下官将齐府这几年的支出以及进账都查了一遍后,这才发现,齐福从半年前开始,每个月都多了一大笔支出,且数目金额还不小。” 钱铭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多了一分凝重:“而这每一笔的支出,都标注其出自一个叫做虹光阁的地方。” “虹光阁?这不是京郊的一所拍卖行吗?”陆墨辰听到这儿,惊呼出声。 他上辈子登基后,在打击先太子陆墨麟的残党之时,才发现他们还有一个叫做虹光阁的据点。 第56章 这虹光阁表面上是京郊的一所平平无奇的拍卖行。但将其捣毁,拿到了虹光阁的账本以及人员名单之后,陆墨辰才知道这一个小小的拍卖行竟然藏龙卧虎,牵扯甚广。 朝中近一半的官员竟然都来过此地,或多或少都拍过一些东西回去,且一件件的价格都极贵。 陆墨辰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将账本一页页翻过去之后,才逐渐品出些不对。这些官员花了大把的银子,买回来的却都是些听都没听说过的字画、瓷器等物,要不就是些赝品。 这虹光阁平日里不开门,可当它开门营业的时候,单单一日的流水进账竟然就高达几十万两银子,当真是吓人。 陆墨辰这才知道陆墨麟以及他背后的势力,是如何能使得这么多银子的,也知道了他们兜里的银子究竟从何而来。原来净是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顺着这批名单查下去,陆墨辰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贪了不少的银子,要不就是搜刮民脂民膏,要不就是贪了朝廷的军饷、救济粮,接着层层剥削下来,导致不与其同流合污的官员被排挤,百姓苦不堪言。 而这些银子最终都流入了虹光阁。那些买了拍品的官员,也都步步高升。 陆墨辰大怒。后来他将这些涉事的官员全部斩首,挂在城门上示众。 陆墨辰想到这回事的时候还是气愤不已。 听到钱铭这么讲,他更加确定齐福一定和陆墨麟有所勾结。 钱铭没想到陆墨辰久居深宫,竟还对虹光阁有所了解,心里有些意外,不由朝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看向他的神色认真起来:“如四皇子殿下所言。这虹光阁是一家开在京郊的拍卖行。所以昨晚我看到账本不对的时候,就吩咐人快马加鞭,势必要调查清楚齐福究竟拍了些什么东西回去。” “今早,我刚收到信,没想到就听到下面的人来报,说是齐老夫人快不行了。正好王爷您的小厮还没走,我就让他把这个消息给您带回去。随后我才打开了早晨收到的那封信。实在是里面的内容太过诧异,下官又重新将其与账本对了一遍,结果太入神以至于忘了时辰,这才来晚了。” 钱铭说完又抱拳弯腰致歉。 楚黎非和陆墨辰都知道钱铭的性子,对他能干得出这种事情并不感到奇怪。况且他也没误了时辰,算不得什么大事,因此没有必要计较。 楚黎非:“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钱大人如此震惊?” 钱铭:“下官发现,齐福买的,都是翡翠镯子、红宝石头面之类的东西。” “都是些……女子才会用得到的饰品。” 三人对视一眼,从互相的眼中看见了怀疑的神色。 从那天冯娆讲的有关于吕英的故事来看,齐福对他的这位妻子算不得上心。在院子中与吕英打的那个照面,他们也没发现吕英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就是七八品小官官员家的女儿才会穿的衣裳,更算不上稀罕了。 至于值钱,那更是想都不用想。 那齐福花了这么大的价钱买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况且……齐禄虽然承袭侯位,但其祖上并没有太多的积蓄,算不上富贵,更不可能支撑得起齐福这样的消费。 那么齐福是哪来的这么多钱的? 知道了虹光阁是做什么事的地方之后,陆墨辰自然知道齐福和陆墨麟暗中勾结、狼狈为奸。 可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呢? 一旁的楚黎非还在思考齐福手头这么多银子的来源。他将目前所有的已掌握的线索在脑海中铺开,一件件将它们串联起来。 突然出现的巨额银子……楚黎非开始回忆起来。 终于,他想到了。 楚黎非目光如炬,对着陆墨辰和钱铭一字一顿:“你们可还记得,吕英的爹娘是何时出事的?” 陆墨辰在脑海中搜索有关的记忆:“我记得……” “是……九个月前!” “去年五月!” 陆墨辰和钱铭一前一后将答案说了出来,与此同时,他们也都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九个月前,也就是五月份,正是吕英爹娘出海溺亡的日子。 吕英的祖父祖母去得早,家里也没旁的亲戚,所以一应的丧事是由齐府这边出面来办的。 而属于吕父吕母的遗物,则是一并带回,送到了吕英的面前,包括那巨额的财产,还有无数商铺等等。 可当朝女子出嫁后,是不允许抛头露面的,因此那些商铺,最后其实都落到了齐福的手中,由他来打理。吕英最多也只是将账本过目一遍罢了。 这样一来,就算吕英有所不满,可她的爹娘过世,也没旁人可以依靠,自然无能为力。 想必齐福这几个月来的花费,都是用的吕英爹娘的遗产。 想清楚之后,钱铭朝一旁淬了一口,唾弃齐福的行为。 楚黎非和陆墨辰也趁机将昨日在程府的发现,以及他们俩的推测说与钱铭听,只是将程媛的事情给隐去了。 毕竟程媛所说的,其真实性还有待考究。 况且,就算她说的是真的,但是没有旁的证据,又要叫人如何信服呢? 他们将线索共享完毕,这才准备进齐府看看老夫人的情况。 三人继续朝前走去,这次倒是没有碰见突然出现的吕英。 上次她就这么藏在假山后,是在谋划着什么吗? 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若是换了晚上,那还怪瘆人的。 楚黎非一想到自己那天差点被吕英吓到,不由自嘲一笑。 可下一瞬,他的脸色一变。 楚黎非停下脚步,脑海中划过冯尚书说过的话。 第46章 谋划…… 那如果吕父吕母的死, 是被蓄意谋划的呢? “夫妻俩人是先被毒死,然后丢下海,伪造出了溺亡的结果。“ 冯尚书的话再次在楚黎非的耳边响起。 如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齐福贪图吕家的财产, 所以蓄意谋划了吕父吕母的死亡, 然后借着“代为打理”的由头将他们的遗产全部接手, 从而与虹光阁背后的势力狼狈为奸。 而这虹光阁背后的势力,若不出他所料,那就是太子一党了。 这样子吕父吕母的“意外死亡”也就能说得通了。 从头到尾, 买通仵作、官员、与吕父吕母一同出海的海员等等一应人员,不仅要有钱,还要有势, 这样才可以保证整个计划的万无一失。 还有在一切事成之后, 将相关的部分人员,给一一灭口, 从而死无对证。 而放眼整个大燕, 能有实力做到这些的人并不多。 很不巧, 太子陆墨麟就是其中之一。他的母族,以及他背后那些站队太子的官员, 他们所有人手上的势力加起来,起码占了整个朝堂的四分之一不止! 楚黎非骤然间只感觉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吕父吕母的死亡距现在已经有9个月的时间了, 那么他们是什么时候勾结到一起去的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呢? 他们要吕家这么多的财产干什么? 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盯上了吕家这些丰厚的财产的?是在与吕英成婚的那一刻就打定了主意?又或者说,是更早的时候……? 话说回来, 按照冯娆的说法,当初这桩婚事是有故去的齐老爷和齐老夫人两人定下的。那么他们知道这些吗? 他们也被蒙在鼓里?还是说默默纵容了齐福的行为呢? 楚黎非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三人一瞬间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后一位的。一般有头有脸的人家, 哪怕再不济,也是宁愿娶一个九品官员家的女儿的。 怎的齐福,一个侯门嫡长子,却偏偏配了一个商贾之女。 虽然他不良于行,但只要侯府的门楣还在,配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的女儿还是绰绰有余的。更别提一些愿意用女儿来换取前程的人,要是听到这等“好事”,怕不是都上赶着来结亲…… 钱铭想到这儿心里只觉得揪得慌。他出身寒门,幼时周边住的也都是家庭差不多的人家。他自然见识过有的人,为这自己的前程,堆着笑脸将自己的小女儿许给知府或者县令为妾。 最让他忘不掉的一桩事,那就是曾有人将一个10岁的小姑娘配给某个富商家里50岁的老爷做继室,说是冲喜。乡里谁不知道,那老头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更是没几天可活的样子。 后来结婚当天,这户人家的老爷在拜堂的时候,当场就去了。 或许对那女孩来说,这也是福吧…… 陆墨辰微微叹气:“这样看来,齐福和太子勾结,陷害齐禄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楚黎非接过话茬:“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还都是我们的推测。要是有什么证据就好了。” 钱铭右手微微握拳,抵在鼻尖的位置,作沉思状:“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齐福的妻子——也就是吕英,她会知道些什么?要是她能作为人证就好了。” 第57章 楚黎非听到这话却是微微摇头:“我倒是觉得吕英身上还藏着不少秘密。不过按她那古怪的性格,她真的会愿意说吗?” “不然改明我再去虹光阁看看,如果能拿到他们账本或是名单,或许是个新的突破口也不一定。” “不行!”楚黎非话音刚落,就遭到了陆墨辰的否定。他上辈子捣毁虹光阁就花了不少兵力,让楚黎非孤身一人前往,他怎么能放心? “皇叔去的话,那我也一起!” “胡闹!” 几人眼见着就要争执起来,正在这时,齐老夫人的院子里隐隐传来几道哭声。 楚黎非心道不对,与剩下二人交换眼神,加快脚步朝着齐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去。 三人走近院子,才发现这里竟然围了不少人。 楚黎非拨开低声哭泣的人群,从中轻声穿过,往屋子里探了一眼。在看清楚来人竟还有吕英的时候,意外微微挑眉,侧过身子,将空间留给身后的陆墨辰和钱铭,示意他们来看。 只见齐老夫人似乎是真的要不行了,就连呼吸都费力。她一手拉着冯娆,一手拉着吕英,眼神不复之前的浑浊,似是回光返照。 床榻前的冯娆微微抽噎,而跪在她身旁的那名女子,浑身包裹在素色的衣裳中,脸上覆以一面纱,眼神无悲无喜,像是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一般。 想必她就是吕英了。 吕英机械地抬起手,放在齐老夫人伸出来的手中。她的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跪着,没有其他动作。 齐老夫人抬起满是皱纹的手,虚虚地拍了拍吕英的手背,语气沙哑又带着一丝惋惜:“好孩子……这几年苦了你了……” 吕英听到这话,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神似乎有所触动,但转眼就消失不见。她没有回应齐老夫人的话,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齐老夫人见状眼神暗了一暗,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冯娆赶忙拿起帕子。再拿开的时候,帕子上已然留下了一道鲜红。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齐老夫人将视线转向冯娆,眼神中多了几分慈爱:“府中……往后就交给你打理了……” 说完,她好像了却了所有心愿。眼中的光芒终是熄灭下来,伸在空中的手直直坠落下去。一滴清泪在她眼角划过。 屋子中站着的侍女,乌泱泱的一片瞬间就跪了下来,低低地呜咽着。 冯娆见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唯有她身边的吕英,还是直直地跪着,似乎压根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黎非三人默默离开。 他们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终于等到了走出来的吕英。 吕英一见楚黎非三人似乎有备而来,身子竟然开始不住地颤抖。 她福了福身后,竟然立即转身欲要逃走。 钱铭眼疾手快,迅速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旁的楚黎非和陆墨辰两人也围了上来。 吕英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低着头,好像要将自己埋到地里去。 钱铭安抚了几句,情况才有所好转。 陆墨辰注视着吕英浑身上下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原本好看狭长的凤眼中此刻却充斥着恐惧。 他压低声音对着吕英问道:“不知夫人可曾怀疑过,你的双亲的死因呢?” 吕英猛然间抬起头,视线死死地凝视着陆墨辰,就好像想用视线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良久,她幽幽地说道,声音沙哑又隐隐带着一些疯癫,似乎是很久不曾开口说话过了:“你,什么……意思?” “父亲和母亲,他……他们……啊啊啊啊啊啊!” 吕英原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当她神叨叨地抬头想要将这一切讲出来的时候,视线却仿佛瞥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忽然间捂住耳朵尖叫着逃走了。 钱铭一时不察,想要拦的时候已经被吕英跑出了一段距离,想来是追不上了。 徒留三人不解地站在原地。 楚黎非将视线望向刚刚吕英看着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正在这时,冯娆带着一婢女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 她似乎是听到了刚刚的动静,无奈叹气:“还请三位大人见谅。我大嫂她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想来是母亲过世,她受到了刺激……” 冯娆越说越心虚,这话就是她自己也是不信的。 倒是楚黎非听到这话,眼神一亮:“敢问夫人,若是平常向吕姑娘搭话,她是什么模样的?” 第47章 冯娆略微思索一番:“大嫂虽说平日里总是自己一个人闷着, 不爱与人搭话,但若是旁人真的问起她什么,大嫂也是会说的。” “虽说她这时候说的字也不多,但往常确实是不像今天这样子的。” 冯娆说完, 蹙起好看的眉头, 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她眉眼间的倦色挡也挡不住。 想来也是, 齐老夫人病重,吕英又不像是能扛事的模样,整个齐府便都要由冯娆来操持, 想来她也不容易。 “今日也不知大嫂是怎的了,让三位大人见笑了。”冯娆说完,微微低头, 脸上露出了一抹略带歉意的微笑, “之前侍奉母亲的时候也是,大嫂她也是如今日一般尖叫着跑开了。” 冯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起来大嫂还要比我小上一岁, 跟我家中的弟弟妹妹一样。不过我那些弟弟妹妹就要顽皮得多了, 在家中常常惹得父母生气。” 冯娆说起她家里的事的时候眼中明显多了一份神采, 可转眼间又被忧愁覆盖:“想来那日,她大抵是与母亲起了争执也说不定。其实, 大嫂也是个可怜人,这般年纪就失了父母……唉, 想来她性子沉闷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哦?”楚黎非抱臂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冯娆讲话, 就在她讲到吕英与齐老夫人起了争执的时候,一抹兴味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不知夫人可还记得,吕英是何时与齐老夫人起的争执吗?夫人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听到楚黎非倏地问自己, 冯娆先是有些惊讶,接着沉眉开始回忆起来:“嗯……我记得,就是前几日。母亲近来的身子总是不见好,但府里还有其他事情,因此偶尔也是由大嫂在一旁看顾。” “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所以在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之后就打算去看看情况。谁知道我刚走到母亲的院子门口,就看见大嫂她如今日一般捂着耳朵从院子里跑出来,我怎么喊都不见她停下来。” 当时,冯娆还当是齐老夫人出了什么事,所以没分出精力去追吕英,反而是急匆匆地向院子里走去。好在齐老夫人还是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冯娆这才放下心来。 她本打算旁敲侧击问问齐老夫人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想到齐老夫人一听她的话,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岔开话题,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如此下来,冯娆也就不再强求,就这么将事情忘在脑后。 因此她才猜测是齐老夫人与吕英起了什么争执,最终导致一个人受不了跑开,一个人碍着面子不愿提起。 陆墨辰一手抱臂,托着另一只手的虎口抵在下巴出,他将视线慢慢移向了冯娆身后的婢女身上:“夫人今日身后跟着的侍女倒是有些眼生,怎么上次不曾见过?” 冯娆倒是没想到陆墨辰会突然将话题转移到她身后的侍女身上,嘴巴有些惊讶地微张,愣了一下之后才顺着陆墨辰的视线向身后望去:“啊,这位是小春,是母亲身边的人,现下要跟着我去为母亲处理身后事呢。之前跟着我的小桃,她是我的陪嫁,眼下被我吩咐去整理府中的账本了。” 齐老夫人的身子不好,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冯娆的安排下,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将办丧事所需要的东西早就备得差不多了,因此现在一应事务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倒也不显得慌乱。 冯娆现在不住地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不然眼下又是准备齐老夫人的后事,又是要看账本,到那时才真叫做分身乏术了。 楚黎非闻言,这才随着众人将目光一起看向了冯娆身后的那个侍女小春身上。 小春长得不高,但身子看起来健壮有力。见众人将目光看向她,她把头低得更低了,但是拿着托盘的手却是纹丝不动。 楚黎非将视线从小春的身上收回来,将话题重新带回到冯娆的身上,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账本?府中的账本一直是夫人在管吗?” 陆墨辰和钱铭闻言,心思一转,都将耳朵竖起来仔细听着。 冯娆不解地点点头:“自从父亲去了之后,母亲便不管事了,一直是我执掌着府中的中馈。每个月月末,按照惯例我都会查看一下府中的账本。只是近日来事情比较多,我就先让小桃替我整理一下。” “敢问夫人,你管家是管的全府,还是单单齐二爷这一房的?”钱铭旁敲侧击道。 “自然是全府的呀。” 第58章 “那如此说来,”钱铭语气一顿,似乎是在组织着用词:“你也知道齐福从半年前开始,每个月都多出了一大笔开支的事情喽?” “知道呀。”冯娆有些困惑,但她似乎从钱铭的语句里品出了些许不对,“有什么问题吗,钱大人?这些事情母亲也是知道的。” 楚黎非的眸中划过意思意外:“齐老夫人也知道这事?” 陆墨辰此时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齐老夫人竟是也知道齐福肆意挥霍着吕英爹娘留下的遗产?要知道齐老夫人的出身并不低,这种大家族出身的人再落魄都不会都不至于干出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只有那些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把主意打到妻子的钱财上。 她怎的会纵容齐福做出这种事情? 那么,齐老夫人究竟知不知道齐福拿着这些钱去干了什么?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只是默不作声。又或者说,齐老夫人也是站在齐福这一边的…… “是呀。这……怎么了嘛?”冯娆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她想不出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些钱,就是母亲给大哥的呀。” “啊?” 此话一出,楚黎非三人皆是有些震惊。 按照他们的猜想,齐福每个月能有如此大的开销,皆是借了吕英爹娘遗产的福。现在冯娆竟然跟他们讲,这些钱,竟然都是来自齐老夫人? 这将他们之前的推测给全部推翻了。 陆墨辰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心里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揣摩着用词继续追问:“夫人可是确定?要知道,齐福这几个月每个月的开销都不少,当真不是挪了吕英她爹娘的财产?” 冯娆一听这话,面颊微愠,横眉道:“四皇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母亲亲口所说,还能有假?还是说,四皇子殿下觉得我们齐家,干得出这等没脸的事情来?” 冯娆因为陆墨辰这话脸上明显有了不快,再怎么说她嫁进了齐府,就是齐家的人。陆墨辰这么揣测齐福,那就是说齐家的不是,她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她父亲是户部尚书,出身高贵,怎么能接受这么一盆脏水往身上泼?更何况是这种没有脸面的事情来。 她的语气因为生气微微有些急促:“齐家再怎么说也是过去也是侯府,且母亲自己还有不小的积蓄,母亲愿意给大哥是她自己的事,我自然不好插手。” 说到底,冯娆内心还是有些不平衡的。明明齐禄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到头来却什么都得不到。齐老夫人疼爱幼子,是全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竟然还把大半的财产给了齐福,据她所知,齐老夫人就差把自己压箱底的嫁妆给拿出来了。 想到这,冯娆就有些为齐禄打抱不平。 楚黎非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冯娆,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嘴边噙着一抹笑拱手道:“冯姑娘多虑了。我们也只是查案心切,还请多多见谅。” 冯娆微微红着眼眶,自知刚刚有些失态,转身平复情绪之后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问问大嫂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率先朝前走去。 楚黎非和陆墨辰迟疑地对上一眼,和钱铭迅速跟上。 他们身后,小春低着头,微微抬眼将视线看向他们远去的方向,眼中划过一抹冷光。 第48章 楚黎非跟着冯娆的步伐, 绕过庭院,穿过一道拱门,很快就来到了吕英的院子。 或者说是吕英和齐福的院子,不过现在这里只有吕英一人住着。 院子门口并没有人守着。不过想来也是, 齐府现在已经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更何况如今就连齐老夫人都去了, 要不是齐府门口有重兵把守,他们能跑的早就跑了,谁都不想把小命搭进去。 齐府的屋子朝向都是坐北朝南的, 现在还是冬季,按理来说阳光应该很容易就洒进屋子里。 可齐福和吕英住的宅院就偏偏不是这样。 齐福虽然没有分家出去,但为了避嫌, 他与吕英住的这栋院子与齐家剩下的地方用了一堵矮墙隔开。 且齐福自称喜静, 所以特地找了人,在他这院子周围栽了一排柏树, 现如今也有好几个年头了。一棵棵长了有十几米高, 树叶呈深绿色, 投下一片阴影,竟意外地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院子的大门敞开着, 冯娆在门外喊了几声吕英的名字,不过并没有人回应。 楚黎非和陆墨辰往院子里扫了一眼, 发现其结构和齐老夫人的院子结构差不多。不过这倒是也能理解,毕竟都在一个府门内, 只不过他们本以为齐老夫人的院子会更大一些。 院子里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一行略显慌乱的脚步突兀地出现在上面,想来就是吕英留下的了。 顺着脚步的痕迹,楚黎非一行人的视线最终落到了一扇门上。 脚步就这么消失在门前, 想来吕英是进屋了。 “咦?”冯娆发出疑惑的声音,“大嫂她怎么不进主殿,而是去了偏殿的方向?” 听到冯娆的话,楚黎非将视线转向另一侧。只见那边的屋子明显比吕英进去的那个屋子大了不少,不仅更宽阔,看起来也更亮堂。 他有些疑惑,将不解的视线投向冯娆。可冯娆也不知道原因,心里带着困惑带着楚黎非他们沿着吕英的脚步继续向前。 很快,他们在门前站定。 冯娆先是轻轻敲了敲房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吱呀”的声音。 见没人回应,冯娆心头涌上一丝疑虑,她再次敲了敲门,用的力气也更大了些:“大嫂,你在吗?”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就连一丝脚步声也不曾有过。 四人奇怪地对视一眼,冯娆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一阵阴风吹过,激得冯娆下意识地一哆嗦,露出来的脖子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见众人都将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冯娆虽说心里觉着有些诡异,但还是壮着胆子将手放到门上,试图直接推开:“大嫂,我们进来咯。” 正在这时,他们突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四人回头,发现不远处的小树丛中似乎有个身影在颤动,连带着小树丛本就不茂密的枝叶一起抖落下来,显得更加光秃秃的了。 缀在四人最后边的钱铭自发地向前走了几步,就在他靠近小树丛的时候,一道身影猛然窜出来,差点将他扑到在地。 冯娆胆子不大,整个人被吓得猛一后退,就这么直挺挺地撞在了门上。 “喵~” 一道煤灰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从钱铭身边窜走,迅速消失在院子外的小树林中。 冯娆还维持着刚刚抚摸心口的动作:“吓死我了,怎么是汤圆?它怎么在这?” 冯娆似乎很是疑惑。 “汤圆?”楚黎非的视线还停留在门外柏树林的阴影之中,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汤圆消失的方向,“是这只猫的名字?” “啊,是这样的。”冯娆介绍道:“这只猫是大嫂养的,是从她娘家带过来的。听说从小就开始养了呢,大嫂喜欢得紧。只不过怕生得很。” “怎么叫了汤圆这个名字?”陆墨辰似乎是对汤圆非常感兴趣,“灰不溜秋的,不应该叫个毛团之类的名字嘛。” “害。”冯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只白猫,我记得大嫂之前说过似乎是什么波斯的品种呢。怎么现在脏兮兮的也没人管?” “也不知道大嫂人去了哪里,怎么还找不到了……” 冯娆碎碎念。 几人一番插科打诨后才回想起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楚黎非眼睛微微眯起,知道在院子外的雪白与苍绿之间看见了一抹灰色,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微微垂下眼眸,心下有了几番猜测。 冯娆重新将视线放回到面前的木门上,她将手搭了上去,瞬间就感受到了一种阴冷的触感。 就连带着空气中,似乎都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她深呼吸一口,刚欲发力,没想到门却从里面骤然打开,露了一条小缝出来。 若不是楚黎非即使拉住冯娆,只怕她要摔得不清。 冯娆堪堪站稳,一抬头,就对上了从门缝中露出来的一只眼睛。 眼睛的主人就这么幽幽地注视着冯娆,一眨不眨。瞳仁黑得发亮,眼眶里还布满了红血丝。 冯娆顿时就浑身都僵住了,她的语气有些颤抖和凝涩,还有几分不确定:“……大嫂……?” 黑眼睛在眼眶中咕噜噜地转了一圈,似乎在清点冯娆身后还跟着什么人。 而后,木门才终于被打开,发出“吱呀呀”的响声,吕英的身躯这才展露在四人面前。 她还是将自己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就算在屋子里也没有松懈。 几人一进门,便觉得屋子里凉飕飕的,似乎跟外边的温度没什么差别。 冯娆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吕英竟是连炭盆都没有烧。 第59章 这时,吕英出声,冷淡地问道,声线有一点沙哑:“有什么事?” 冯娆:“大嫂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我们敲门、喊你都听不见?” 吕英语气淡淡,甚至听起来有些敷衍:“刚刚睡着了,没听见。” 楚黎非微微凝眉,嘴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吕英就算是睡着了,也没有把外袍脱下来吗?还是说她一早就听到了他们敲门,只不是故意装作没听见不开门,以此来争取时间重新换好衣服。 真是有意思。 一旁的冯娆好像没有感觉到那里不对,将话题给拉回正事上:“大嫂,事情是这样的。这几个月,母亲不是给了大哥一大笔钱嘛?这三位大人偏不信,说是大哥挪用了你爹娘的财产。所以这不,我带着他们过来与你当面对质。” 吕英闻言,点了点头,视线警惕地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过。 怎……么了?冯娆看着吕英的动作,感觉有些奇怪。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还是说……楚黎非他们所说的是真的? 也就是说……母亲骗了她?齐福当真做了那种令人不耻的事情来? 冯娆的神色沉了下来,吩咐跟在身后的小春出去。 “小春,帮我去灵堂看这些,省得有人毛手毛脚的。” 这等丢脸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春垂着眼,应了一声“是”。随后出门,还不忘细心地将门给关好。 冯娆再三确认了周围没旁的人偷听之后,才郑重其事的又问了一遍:“大嫂,你如实说便是。” 这时,楚黎非仔细地注意到吕英似乎在小春出门后,整个人都明显放松下来。就连一直藏在身后握紧拳头微微颤抖的右手都平静下来。 他眨眨眼,若无其事的将视线移开。 站在他身旁的陆墨辰一直暗中关注着楚黎非的动作,因此也注意到了吕英的怪异。他将此时暗暗记了下来。 吕英摇摇头:“春末的时候母亲便跟我提过。有一次她喊我去她院子,移交了不少铺子给我呢。” 冯娆闻言,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吕英让她白担心一场:“那你怎么还搞得神神秘秘的,我还真以为……” 后面的话吕英没有仔细听。 她意味不明地朝着楚黎非的方向看起来一眼,眼中泛起莫名的波澜。 既然没别的事,几人自然不欲过多打扰。 临走前,冯娆提了一嘴:“大嫂,我刚刚来的时候汤圆还在外面呢,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去哪鬼混了。” “现在天气冷,大嫂你快把他抓回去吧。免得冻坏了。” “恩。多谢。”吕英冷淡的语气中似乎多了些温柔。 天色渐暗,楚黎非和陆墨辰在齐府门口拜别了钱铭。 两人刚钻上马车,陆墨辰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小暖炉热手。 身体暖和起来之后,两人这才有心思去回忆今天在齐府遇到的事。 楚黎非看着陆墨辰活泼的模样,好笑地问道:“你怎么看?” 陆墨辰:“我觉得吕英有问题。”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最明显的,那便是吕英奇怪的行为举止,她似乎在防备着什么,或者说是惧怕。 还有汤圆那只猫。按理来说,若是养了多年的家猫,习惯了与人亲近,一般来说不会怕生。怎么见到了钱铭,起了这么大的反应。跟那些流浪猫一样警惕。 而且冯娆说吕英很在乎这只猫,又怎么会让它变得脏兮兮的呢? 还有一点,楚黎非他总觉得,汤圆躲在小树丛中的样子,不像是贪玩,反而像是在戒备。 也可以说是在放哨。 至于它要通知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况且,吕英放着好好的主殿不住,为什么要选择更加阴暗的偏殿呢?这也是个疑点。 “皇叔,我倒是觉得齐老夫人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你。” 陆墨辰话音刚落,马车就拐了个弯,两人的耳朵里传来了热闹的叫卖声。 马车渐渐停下。 正在两人疑惑不解的时候,马夫撩开帘子:“王爷,前面人太多了,马车驾不过去呀。” 楚黎非掀开身侧的帘子,只见街上人头攒动。 大红色的的灯笼、绸缎挂在摊贩边上,极其热闹的样子。远处还隐约可见橘黄色的孔明灯携着愿望缓缓升入空中。 楚黎非和陆墨辰下了马车。 “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墨辰有些迟疑:“似乎是……上元节。” 楚黎非放眼望去,蜿蜒的河面上飘着一盏盏河灯,似有萤火一般。绚烂的烟花在天边绽开,耳边传来了年轻男女清脆的笑声。 陆墨辰小心地打量着楚黎非的神色:“皇叔,我想要逛逛,你陪我好不好。反正马车过不去,我们就这样走回王府好了。” 楚黎非回过神来,将视线看向陆墨辰。恰逢一朵烟花炸开,在陆墨辰的脸上映出暖黄色的火光。衬得他的笑容更加明媚,眼底更加清澈,让人不忍心拒绝。 楚黎非刚点头,他身旁的小贩卖力地吆喝着:“猜灯谜咯——猜灯谜咯——” 楚黎非和陆墨辰的视线被吸引过去,脑海中倏地划过一道闪光—— “春有疑!” 两人异口同声。 第49章 两人对视一眼, 从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和肯定的神色。 吕英用“藏头诗”的方式暗中传递信息,告诉他们小春身上存在疑点。如此一来,吕英身上大部分的不对劲就都能说通了。 她为何会尖叫着逃走,汤圆又为何奇怪地守在门口, 如此种种, 现在都能说得通了。 她在外人眼中做出来的精神不正常的样子都是假象, 她一直在默默蛰伏,静静地等待着一个机会。 楚黎非眸光一冷,果然, 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只是小春是齐老夫人的人,这样子说的话,莫非齐老夫人也掺和进了这桩案子中?她又知道多少? 况且齐禄也是她的儿子, 她又有什么理由要去陷害齐禄你?还是说是齐禄做了什么, 才让齐老夫人不得不大义灭亲? …… 楚黎非和陆墨辰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解开了一个谜团,却又走进了重重迷雾之中。 可惜齐老夫人死了, 线索算是断在这儿了。。 陆墨辰叹气, 眸色暗了下来, 整个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是,忙活了一天, 他俩都没怎么歇过,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 结果发现自己又绕进了死胡同。 这换谁来谁都要崩溃。 天边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路旁的小贩还在卖力的吆喝。嘈杂的声音将陆墨辰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怎么, 饿了?” 这时,从他的耳畔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的关心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陆墨辰循着声音微微仰头。 男人宽肩窄腰,一身华服勾勒出劲瘦的腰线, 身上坠着环佩,看起来贵气又威严,单单是站在那,就足以吸引人的视线。暖黄色的火光柔和了他的面庞,空中绽开的烟花映在他的眼底,如同鎏金色的溪流,波光粼粼,就连身后那一轮明月都仿佛失了颜色。 陆墨辰出神地想着,他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呢? 什么时候才能成长到,足以和楚黎非并肩的程度呢? 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陆墨辰下意识地蹭了蹭。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发出了一阵“咕——”的声音。 当即,陆墨辰的脸迅速红了,他一脸羞赧,恨不得能找个洞钻起来。 楚黎非好笑地看着他,他原本还在奇怪陆墨辰怎么站着一动不动的。 他自然而然地拉过陆墨辰的手,却见少年的脸又红了几分,坏心眼的勾起一抹笑意:“饿了?走吧。” 陆墨辰耳朵通红,低着头视线不知该往哪看,但还是下意识地将身体往楚黎非的身上靠,拉住他的胳膊,这才继续向前走。 穿过热闹的人流,楚黎非带陆墨辰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的生意非常红火,一楼大堂里坐满了人。楚黎非之前来过几次,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非常诱人,就是价格有点贵,不过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总体来说还算是不错。 门口的店小二老远就看见了楚黎非和陆墨辰在往酒楼走,看他们衣着华贵,更是堆着笑脸急忙把他们往里面引。 “诶,客官,这边走~”小二哈腰,眼神精明“这一楼现下满人了,您看您是再等等,还是去楼上的包厢?” 这家酒楼的一楼是一个价,二楼的包厢那就是另一个价格了。直接翻了倍不止。因为楼上的包厢私密性更好,隔音也不错,因此朝中不少达官显贵偶尔也会来着商议事情。 小二的眼神在楚黎非和陆墨辰两人身上赚了一圈,单是看衣着气质就知道面前这两人非富即贵,若是能叫他们去二楼的包厢,赏钱想必少不了。 第60章 于是他一个劲的撺掇着楚黎非和陆墨辰往二楼去,将酒楼夸得天花乱坠。偏偏他口才还确实不错,嘴皮子就没闲下来过。 如店小二所言,一楼的大堂那叫一个座无虚席,竟是一个空位都不剩,人声沸腾得他差点没听清小二说了什么。 他扭头问陆墨辰的意思。 陆墨辰环视一圈,最后看着楚黎非点点头,说自己想要去包厢,心里生出来些莫名的喜悦与期待。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楚黎非侧身示意小二带路。 “得嘞——这边走——”小二谄媚地笑着,伸出右手为两人指引,“哎~小心台阶——” 楚黎非和陆墨辰刚上二楼,瞬间感觉清静多了,简直和一楼的大堂是两个世界。 小二一路将两人带到一处包厢,里面环境整洁,木制的桌椅透露出典雅的氛围。 楚黎非从善如流地从袖子中掏出个荷包抛到小二手里。 小二掂了掂重量,顿时喜笑颜开:“客官您这边坐。这是菜单。有什么事喊我就成。” 楚黎非矜贵地点头,示意他先退下。 小二非常有眼力见儿地顺带把门带上。 “啪嗒——” 门被关上,将外界的嘈杂也一并挡在门外。 陆墨辰在楚黎非身边坐下,凑过头来看他手上的菜单。 二楼的包厢是一个圆桌,里面放了六把椅子。楚黎非选了靠墙的一把椅子坐下,陆墨辰为了看菜单方便,把椅子拖到他身边,就差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了。 楚黎非身子微微往后仰,可他背后就是墙,能逃到哪儿去。况且菜单上的字本就偏小,看起来更是绘制了有一番年头,表面有些破损,显得字迹格外模糊不清。 楚黎非能感受到陆墨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空着的手有些不知所措该往哪摆比较好。 他好看的桃花眼中此刻溢满了连他都没意识到的纵容,最终无奈将手中的菜单往陆墨辰的方向一推:“喏,给你给你。你爱吃什么直接点就是。” 陆墨辰接过菜单,眼中却划过一抹失落。 很快菜就上齐了。 一道道菜都冒着热气,色泽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特别是那一道蟹粉狮子头和烤鸭。 说起来,现在并不是吃螃蟹的季节,可偏偏这家酒楼的螃蟹竟然意外的鲜甜。饱满圆润的狮子头用新鲜的猪肉以及蟹黄所制,肉粒分明、肥而不腻,又有金黄色的蟹粉点缀,还佐以一碗高汤。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嘴里爆开,可谓鲜之又鲜,让人食指大动。 而一旁的烤鸭,色泽红亮诱人,火候掌握得非常好,在空气中散发着炭火的香气。一刀切下去,可以听见酥脆的“咔擦”声,油脂沿着切开的刀口不断往外流,肉质粉白鲜嫩。一旁的饼皮薄得几乎可以透光,但是一点破损也没有,将烤鸭的美味尽数包裹,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正在这时,“咚咚”两声之后,小二推开了门。 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了一只青玉色的酒壶和两个配套的小杯。 楚黎非诧异地向陆墨辰看过去:“你还点酒了?” 陆墨辰点点头,眼神中带上一抹哀求:“可以吗,皇叔?” 最后两个字他只做了个口型,没喊出来,生怕被别人听了去徒惹事端。 小二看得出楚黎非才是这里做决定的人,毕竟谁掏钱谁才是老大。那小一些的公子,看两人如此亲密的模样,他估摸着估计是另一位的弟弟或是亲戚家的小辈。 “客官,这是咱酒楼自己酿的米酒,喝不醉人的。您就放心好了。” 楚黎非抵不住陆墨辰这样的眼神,示意小二将托盘放下来。 小二刚走,陆墨辰酒兴致勃勃地为一人倒了一杯。 酒液清亮,色泽莹润,散发着幽幽清香。空气中瞬间酒弥漫着醉人的味道。 陆墨辰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摇晃的酒业正如他的心情一样忐忑。 “皇叔……” 他深呼吸一口,伸出手将其中一只杯子递了出去。 酒香在房间里蔓延开来,楚黎非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只手,陆墨辰的眼神坚定而又澄亮,大有一种他不接过来就不罢休的气势。 从陆墨辰的角度看过去,楚黎非微微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被楚黎非视线所注视着的地方,似乎变得异常灼热,不断升温。 骤然间,一道微凉的触感与他的手指碰触,陆墨辰只觉得浑身涌上一股战栗般的快感。 两人一触即分,楚黎非的手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米酒算不得辛辣,不过回味悠长,入口丝滑。 楚黎非盯着空了的酒杯看了许久,才将它重新放回桌上。 空气中飘荡着酒香,也飘荡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陆墨辰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喝酒,双颊微微有些酡红,眼神迷离。 “醉了?”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墨辰下意识地反驳:“没,没有——” 只是他跌跌撞撞的样子看着着实没有什么信服力。 见他要摔倒,楚黎非顺势搭了他一把。 少年微微滚烫的身躯落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着,嘴里含糊其词地念叨着自己没醉。 楚黎非只好将他牢牢地禁锢在怀中,才总算让他消停点。 店小二真的没上错菜?楚黎非心里想到,竟然能让陆墨辰闹腾成这样。 房间里一时之间只有陆墨辰小声的呜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楚黎非莫名有些闷热,喉咙似乎也有些发干。他一手抱着陆墨辰,一手费力地将窗户打开。 酒香瞬间就散去了不少。 迎面吹着冷风,楚黎非才感觉方才莫名的躁动有所缓解。 奇怪,难道他也醉了? 楚黎非心中不住地想到。不然他怎么会感觉心跳莫名的变快了呢…… 似乎在上个世界,他也醉过一回…… 看来以后还是不要碰了。楚黎非神色莫名,转眼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冰凉的酒液下肚,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清明。 楚黎非就这样坐在窗边,任由微风拂在他的脸上,吹起他的长发。陆墨辰也渐渐停止了闹腾,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鼻尖嗅到的,究竟是酒香,还是楚黎非身上的味道…… 一炷香过后,陆墨辰终于缓了过来。他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刚消下去的红色又瞬间升了上来,羞愧地喊道:“皇叔……” 却始终不敢与楚黎非的视线对视。 正在这时,从窗户外传来了一道激烈的争吵。 似乎是隔壁的包厢。 楚黎非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 “你不要以为你背靠太子殿下,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花了大价钱拍来的结果是个赝品?这事你得给我个交代!” 第50章 太子?拍卖? 这两个词迅速吸引了楚黎非和陆墨辰的注意力。 视线交换, 两人立即静下心神屏住呼吸,试图能将对话的声音听得更清晰一些。 酒楼的隔音不错,如果不是他们恰巧开了窗子,而且隔壁屋子里的人争吵声过大, 想来他们是听不见声音的。 不过即便如此, 刚刚那发火的人似乎很快就被对面安抚下来, 楚黎非和陆墨辰再安静也只能听见寥寥几个词语。 但说来说去,话题无非就是有关“银子”、“拍卖”、“官位”之类的…… 楚黎非眸色逐渐加深,很快就猜测到对面的人, 大抵是在做一些买卖官位的事情。 他嘴边凝起一抹冷笑,他们正愁案件找不到新的突破口,没想到人就自己送上门来。 受贿、买卖官位……虹光阁……他们胆子可真大啊。 他微微弯下身, 在陆墨辰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陆墨辰眼睛转了一圈, 眸光一亮,连连点头, 与楚黎非相视一笑, 眼里闪过算计的狡猾, 像是一只小狐狸一样。 ** 隔壁房间。 王平愤愤地将桌上送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勉强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他也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虹光阁的事情的。 他自己是军中一个小小的参将, 按照他的能力,除非踩到狗屎运, 不然这辈子都没有晋升的指望了。可以说这一辈子已经一眼看到头了。 只是他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是会交朋友啊。军中见过面的, 不管职位比他高的还是低的,都能跟他称兄道弟一声。 这不,他就在一个同僚那边得知了虹光阁的事。 他那个同僚虽说与他不是一个营的,但两人相识已久, 偶尔还会约去喝酒。 他那个同僚,王平也是知道的,跟他一样,没什么别的本事,成天做大梦吹牛皮。 第61章 王平原本还在奇怪,他这个同僚到底是怎么在一夜之间,从正六品的校尉摇身一变,变成了正五品的都尉的。最近也没听说他立了什么军功啊。 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问,那同僚直接喝醉了,把买卖官员的事情跟倒豆子般的全部讲了出来。 王平得知消息后,心中也动起了歪心思。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打听到了虹光阁的存在。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他花了大价钱,最后拍回来了一堆字画,结果现在竟然告诉他这些全是赝品。它们都是厕纸!!! 这怎么能忍??? 这才有了刚刚楚黎非和陆墨辰听到的那幕。 王平咽下心中的怒气,要不是对方是太子的人,而且许诺他过段时间就给他谋个好差位,他差点当场撂挑子不干。大不了直接把事情闹大,一起同归于尽。 王平又喝了一杯茶,可总感觉心里还是憋了一股气。 额哟我滴一千两银子啊。他的心都在滴血! 王平欲哭无泪,他“哼”了一声,把门拍上离开。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像是压根没将王平的不满放在心上,慢条斯理地叫来小二又点了几道菜。 陆墨辰站在转角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自然也看见了王平的身影。 一想到上一辈子,王平作为太子的人手,在他登基的时候还给他添了不小的麻烦,陆墨辰就对刚刚看到的画面有些无语。 王平现在竟然是这副模样,油滑又势力,看着还非常冲动,像是没有脑子一样……而且他的官位竟然还是买来的…… 要不是他上一辈子见过王平的脸,与现在的王平也能对得上,他真的要怀疑王平怕不是换了一个人。 他虚着眼,按照楚黎非的吩咐继续等候。 自王平离开后,他之前待着的那个包厢便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陆墨辰视线还在继续盯着,不过心中早已是百无聊赖,开始思考起别的事情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陆墨辰紧盯着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 一双粗糙的手将门推开。 陆墨辰停住了心中的胡思乱想,眼神一亮。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机。 只见那只粗糙的手肤色极深,在大拇指的指腹与手掌上布满了茧子。随着门被推开,一道身影步入了陆墨辰的眼帘。 似是一个年轻公子的模样,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裳,身量修长,动作慢条斯理,书卷气极重。他的面容莹白温润,与手上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两者之间的差别宛若一条深深的沟壑。 就像是将一个人的皮肉生生扯下,缝合在了另一个人脸上…… 陆墨辰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深呼吸了一口,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平复着气息。 陆墨辰心中虽然还是有些诧异,但暂且还是压下了心中不对的感觉,从拐角后冲了出来。 墨绿色衣裳的公子猝不及防与他相撞。 “大胆!走路没长眼睛的东西!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还不快跪下给我道歉!” 陆墨辰嚣张地先发制人。明明是他突然从拐角处蹿了出来撞到人不说,现在还要别人跪下来给他道歉,将纨绔公子的模样演了个十足。 那墨绿色衣服的公子也不恼,他的视线如阴冷的毒蛇一般在陆墨辰身上,从头到尾打量一遍。 陆墨辰只觉得他的眼神滑腻腻的,有如实质一般,让他恶心不已。 “看什么看!你知道我爹是谁不?小爷我今天心情好,你给我磕个头我就饶了你。不然我必定告诉我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呵。”对面的男子冷冷出声,声音低沉暗哑,“你爹是什么身份?说来听听?” 他刚刚打量了陆墨辰一眼,自然是看到了他的衣着穿戴皆是不菲,对上他的目光也没有什么惧色,看起来并不像是装的。就是有些眼生,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个问题。 “哼!”陆墨辰冷哼一声,抱臂斜眼瞧着对方,一副目中无人又骄傲自得的模样,让人看着火大:“我爹是秦王爷手下的副将。” 墨绿色衣裳男子闻言,神色变得莫名起来。 谁都知道楚黎非这个异姓王爷如今那可谓是如日中天,不仅得帝王宠信,还有滔天的权势,是京中众人都想谄媚奉承的对象,就连他身边的人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男子本来只当陆墨辰是哪个暴发户商贾或是最近刚升调的小官家中的孩子。 毕竟这般目中无人的模样要么就是家里的权势足够一手遮天,要么就是在小地方呆久了,眼皮子浅,这才如此这般嚣张狂妄。 如果是前者的话,以他的眼里自然能认出陆墨辰是谁。男子眸色闪烁,心中在思考着陆墨辰的话。 秦王爷手下的副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叫林肃,之前一直跟着秦王爷戍守边关,鲜少回京。这么一来他认不出陆墨辰的脸倒也说得通。 如今秦王爷回京,林肃自然也有可能将孩子托付给秦王爷一道回来。 如果他依靠的人是秦王爷的话……男子思索着,眼神悄悄地继续打量着…… 也怪不得会如此嚣张。 陆墨辰见男子没说话,眉毛竖起来,不满道:“你看什么看?怎么?知道怕了不成?” 男子心中冷哼一声,似乎是没想到陆墨辰如此粗鄙。 瞧着对方趾高气扬的样子,男子只想掉头就走。 也对,戍守边关的武将大多都是些粗人,男子心中这般想着,认为陆墨辰的性子八成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况且边关那边几乎就是楚黎非的一言堂,林肃又是楚黎非之下的第一人。楚黎非又没有妻子呵儿女,剩下那些人当然会将林肃的孩子捧着。 男子心中暗暗“啧”了一声。 可林肃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从二品的官职。 别忘了,这里可是京城,可不是什么荒蛮之地。天子脚下,随便一砸就是个大官,恕他直言,林肃这个从二品,还真的不够看。 可谁叫他背靠的是楚黎非呢? 一想到太子交给他的任务,墨绿色衣裳的男子便又压下心中的嫌恶,露出一个虚伪至极的笑容,他弯腰拱手道:“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这里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说着,他就递出了一个荷包。 陆墨辰狐疑地接过,掂了掂分量,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极为老练地将荷包收了起来:“算你识相,这次小爷我就先放过你。” 陆墨辰抬起脚刚想离开,却忽地被一只横在面前的手拦住了去路。 他这才看清,那只手上从手心的位置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一路延伸到衣袖中去。疤痕虬结,像是一条可怖的蜈蚣,随着男子的动作不断扭动,就像是活的一样。 陆墨辰微怔,勉强撇去心中的胡思乱想:“什么意思?还不让小爷我走了?” 男子摇头:“怎么会,只是希望小公子能替我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我这还有不少好东西,从前一直放着蒙尘,如今见到小公子只觉得气质非凡,想邀小公子一观。不知小公子可否赏脸?” 陆墨辰眼中泛过一道冷笑,目标终于上钩了。他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模样,维持着嚣张的语气:“算你有眼光。这是小爷的地址,记好了!” 陆墨辰将之前和楚黎非商议好的地址写在纸条上递给男人,却见他伸出的手还没有放下,面色微怒:“怎么?不让小爷我走?” 墨绿色衣裳的男子随意地瞥了一眼纸条的内容,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墨辰的模样,这才笑着将手放下:“小公子您多虑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陆墨辰才小心地先在外面转了一圈,然后才与楚黎非会合。 见陆墨辰进来,楚黎非眼中闪过担忧:“怎么样,计划顺利吗?” 陆墨辰点点头。 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他和楚黎非计划好的。 他们一开始就将主意打到了墨绿色衣服的男子身上。 陆墨辰虽然身为四皇子,可他不受宠爱,在众人面前很少露面,几乎是一个隐形人的状态。这才有了他们后面的计划——伪装成一个凭借父亲势力为所欲为的纨绔模样。 而他的身份自然是楚黎非给他捏造的。林肃的确有一个孩子,不过是个女儿,现在还在边关呢。 交给墨绿色衣服男子的地址也是楚黎非的一处别院,只不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因此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他们的计划就是让陆墨辰接近男子,好吸引男子上钩,从而能够获得有关虹光阁的消息。 现在看来,计划的第一步还算是顺利。 陆墨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和楚黎非说了一遍,然后才扯到其他的地方:“皇叔,那个人长得可奇怪了。” “脸和手的颜色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人的,手上还有一条很深的疤。” 第62章 楚黎非闻言,眉头一凝。 两种颜色? 莫非是……易容? 第51章 陆墨辰见楚黎非似乎是对那墨绿色衣裳男子的外貌感兴趣, 仔细回想着脑海中的画面,细细描绘起来。 两人挨得极近,楚黎非在听到陆墨辰描述男子的手的时候,眼里划过一丝兴趣, 右手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起来。 按陆墨辰所言, 墨绿色衣裳的男子脸部的皮肤白皙细腻, 眉眼温润,像是世家公子的谜样。 但他的手—— 粗粝黝黑,布满皱纹与粗茧, 就像是常年在外生活,风餐饮露,干着一些重活。 当然, 也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墨绿色衣服的男子其实是一个死士或者杀手, 手上的痕迹是长久训练做任务所致。 而楚黎非更相信是后者。 据他所知,大燕朝每任皇帝身边都会有几名暗卫, 干着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有的负责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 而剩下的, 那就自然是去解决主子想要解决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只以数字为代号, 就像是一件工具一样,不趁手了或是没用了, 会被轻而易举地丢弃。 而作为一件合格的工具,他们将摈弃自己的所思所想, 只余忠诚二字,直至死亡。 陆墨麟身为太子,培养几个死士想来并不在话下。 反而倒是这易容之术,听起来更为有趣一些。 楚黎非还在修真界之时, 变换容貌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不仅仅事改变容貌,改换身形、性别,甚至改变物种都是可以的。 当然,这些事情就连刚刚接触修仙的人也可以做到,无非就是技艺精不精湛的问题。还有一点,那就是修为高的人能轻易地将修为低的人的伪装看破。因此除了一些大能因为特殊原因想要伪装之时,或者是性命攸关之际不得不用易容来逃脱,不然在修仙界还是极少看见他人改变自己容貌的。 不过对于修仙者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于凡人而言,那就是一门精细的手艺活了。 在楚黎非还未被逐出宗门之时,他曾接了宗门任务下山历练去。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有幸见识到了一位老妇人为别人易容的场面。 前来易容的是一位姑娘。楚黎非原本只是好奇,这才走近了几步。只见老妇人一头白发,看起来年事已高,但手下的动作却很是熟练,动作很快,丝毫不见含糊。 她在那姑娘的脸上一番动作之后,姑娘原本被大火烧伤的可怕面容瞬间与常人无异。那些烧毁的皮肉,凹陷的眼眶,深可见骨的伤口,现如今全都消失不见。 这技艺可谓是巧夺天工。楚黎非自小就在修仙界长大,然就是他见了这场面,也不得不感叹凡人的智慧。 现在看来,陆墨辰所描述的墨绿色衣裳的男子,他脸庞与手部的巨大差别,应该就是易容所致。 凡人不似修仙者,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别人的伪装,从而识得那一副皮囊下藏着的究竟是谁的灵魂。除了那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普通人一般也只能从脸部将人作以区分。因此那些易容者,基本上都会选择在脸上易容,而且只要技术过关,一般的人是看不出易容的痕迹的。 而手部就不一样了。手部的皱纹相比脸上会更多,且手需要活动,甚至像死士杀手这类人更是需要干一些精细活,若是在手部做了易容,反而会有碍于他们的行动。况且手还可以用袖子作遮掩,所以出于种种原因,就很少会有人将易容之术运用于手部。 面部的易容的往往是改变人的脸颊轮廓,或是改变骨相,从而达到变幻成另一个人的目的。 听楚黎非说完这些,陆墨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似是无意间地提起:“皇叔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楚黎非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一瞬间的哑声,他总不能说他几百年前游历的过程中见过吧。因此只能含糊其辞:“之前在边关的时候偶然见过。” 但他并没有发现,他说这句话时,眼神中下意识的闪躲全部被身旁的陆墨辰一丝不差地,尽数收入眼底。 陆墨辰的视线牢牢地粘在楚黎非身上,听到楚黎非的回答后微微垂眸,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刚刚听楚黎非的一番解释之后,他脑海中首先想到的不是墨绿色衣裳男子的面容—— 而是王平! 他原本还在奇怪,王平如今一个这么汲汲营营,但又没什么上进心的家伙是怎么在日后能给他造成麻烦的。 但如果是易容的话……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但楚黎非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上一世对易容之事闻所未闻,但如今基本可以确定,陆墨麟的身边必定有擅长易容的高手存在。 而看楚黎非刚刚眼神闪躲的样子,那么他知道易容这一技术的途径,会不会是来自陆墨麟呢? 还有那张来自他皇兄——太子陆墨麟的纸条…… 那个落款、还有那种隐藏字迹的方式,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陆墨辰将头埋得低低的,眼神中尽是浓稠的暗色,尽显偏执与疯狂。 他在心中不断地问自己。 皇叔他,当真没有与陆墨麟暗中勾结到一起吗? 他对自己的好,莫非全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吗?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前世,楚黎非将他从冰冷的水池中捞起,不过是层层假象后的又一种虚假。 毕竟他有什么值得别人注意的呢?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貌,他有哪点比得上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皇兄你? 陆墨辰的内心一片混乱,如同一片阴郁粘稠的黑色海面,表面上风平浪心,其实下边一片翻江倒海。 “怎么了?怎么还不走?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正在这时,一道如清泉般清澈好听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陆墨辰抬头,眼神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楚黎非站在门边疑惑地看着他。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他和陆墨辰两人也都已经吃饱,所以他就喊来了店小二结账。 可直到他要离开,陆墨辰仍然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丢了魂似的。 陆墨辰微微茫然的视线与楚黎非带着关切和疑惑的视线在空中猝然相撞,他怔了一瞬,眨了眨眼睛,眼神闪烁,原本的阴暗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不,不对,他怎么也不该怀疑皇叔的…… 陆墨辰摇摇脑袋,将繁杂的心绪扔在脑后。他露出一个笑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楚黎非身边:“刚刚在想事情,没什么。我们回去吧,皇叔。” 说完,他一把拉住了楚黎非的胳膊。 楚黎非看着陆墨辰的样子,心里总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奇怪的感觉,但陆墨辰的样子似乎又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他这才压下心中的心思,与陆墨辰一道离开酒楼。 深沉的夜色下,陆墨辰的视线被很好地埋藏起来。 他拉住楚黎非的胳膊,心里分外满足。 就算楚黎非是别有用心,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皇叔人还在他身边,他自然有无数办法留下他。 只要这样,便足够了。 好在酒楼距离王府的位置不算远,楚黎非就这么仍由陆墨辰这么拉着,两人一道回了王府。 街上原本的喧闹逐渐归于平静,小贩停止了吆喝,收拾摊子准备回家。路上的行人也都步履匆匆,赶着回去。徒留一地的红色纸屑和江面上逐渐飘远的各式花灯,在湖面上泛起金色的波澜。 清冷的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无限拉长。 ** 翌日。 楚黎非一个人从床上醒来。昨日回王府的时间太晚,所以他和陆墨辰两人分别洗漱完毕,就早早歇下。 好好地睡了一觉,将疲惫一扫而空,楚黎非这才有精力去思考有关案子的线索。 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门外等候多时的小厮和侍女,纷纷拿着一早准备好的清水和衣服等物,待楚黎非同意后,这才排成一排有序进入。 楚黎非很快就将衣服换好,坐在梳妆桌前准备束发。 一旁的侍女捧着发冠向他靠近,楚黎非仿佛想到了什么,随意问到:“陆墨辰醒了吗?” 侍女垂着眼,打算把发冠戴到楚黎非的头上手在听到他的问题后微微一顿:“回王爷的话,四皇子殿下……”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就被门外一道带着朝气的少年的声音打断:“皇叔,你是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楚黎非失笑,颇有些无奈地回应道:“进来把。” 得到楚黎非的应允,陆墨辰笑着跑了进来,却在看见他身后站着的侍女时,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像是要裂开来一样。 侍女见他过来,微微福身行礼:“四皇子殿下安。” 陆墨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强硬地站到楚黎非身后,将侍女挤开:“皇叔,我来给你束发吧。” 第63章 侍女站在一边,忐忑地看了看镜子中楚黎非的颜色,迫于陆墨辰眼神的威胁,最终将发冠放在他手中,然后慌忙逃走。 清晨的阳光柔和地从窗外洒进来,给屋子里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灿金。 楚黎非的头发很长,三千青丝就这样柔顺地铺在陆墨辰的手中,在阳光下闪着细细的光泽。 陆墨辰的手轻轻地为楚黎非将头发梳顺,好像生怕将他头发扯痛。感受到发丝在他手中划过,轻轻发出一声慰叹。 事实上,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只是以前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他在梦中构筑出这副画面无数次,如今才终于有机会将它得以实现。 将发簪插进头发里固定好之后,陆墨辰微微后退一步,开始欣赏起来。银色的发冠与楚黎非身上这件月白色的袍子,非常相称。 这样平静的早晨,若是能一直继续下去该有多好。陆墨辰心中是前所唯有的宁静,只希望这一瞬能无限拉长。 只可惜天不遂人意—— 敲门声响起,王管家从门外走近,悄悄附耳至楚黎非身边。 “庄子上传来消息了。” 第52章 如楚黎非所料, 那墨绿色男子在次日的一大早就托人将一封邀请函送到了在京郊的那处庄子上,被楚黎非先前就安排好的人手接下,然后迅速送到王府上。 王叔将这个消息告诉楚黎非和陆墨辰的时候,手上同样拿出来一封做工精细的信函。 只见其主体为黑金二色。信封主要是黑色, 纸张厚实, 还压有暗纹, 凑近一闻更是暗香扑鼻。周围用鎏金色的颜料封边,在开口处则是金色的火漆封住,上边还有一蛟龙盘踞。 ——想必这就是虹光阁所谓的邀请函了。 虹光阁虽开在京郊, 但其具体的位置却并不为人所熟知,门口还有各种伪装。 陆墨辰上辈子查封虹光阁的时候,曾还听说只有拥有邀请函的人才可以入内, 因此也大大提高了它的隐蔽性, 好为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做隐藏。 楚黎非将邀请函接过,先是正反两面翻转了一下, 仔细检查, 确认没有机关后才拿来拆信刀, 沿着封口将信拆开。 陆墨辰也一同凑了过来。 楚黎非将一张暗红色的纸从信封中拿出,随后平摊在桌上展开。 信纸是浓稠的红色, 但又没有鲜血那般鲜红,仿佛干涸已久。张扬的浓墨在信纸上恣意铺开, 字迹狂放且扭曲,犹如地狱发来的邀请, 伸出无数漆黑的触手蠢蠢欲动。 信纸上交代了拍卖会的地址还有时间。 “2月17号的晚上……”陆墨辰轻轻念出声,开始计算着日子,“这不就是后天吗?” “是啊……”楚黎非点点头,心里沉思片刻后低声道:“如果倒了那天还找不到什么线索或是证据, 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陆远景一共给了他们7天的查案时间,算起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拍卖会在后天的晚上举办,到那时候,他们将只会剩下一天的时间。 楚黎非微微蹙起眉头,对拍卖会安排的时间起了淡淡的疑心。 这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故意将时间安排在第六日的晚上,如此紧凑却又偏偏留下了一天的时间,是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在挑衅他们吗? 还是说……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不过无论是那种情况—— 楚黎非嘴角勾起,划过一抹冷笑。 他们真是嚣张啊——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格外有挑战,不是吗? 楚黎非眼中升起一抹兴味,他拿起信纸接着向下看了起来。 时间和地点他都已经知晓了,接下来是出入人员的限制。 只见上面提到的要求是:一张邀请函只能允许一个人进入,顶多可以携带一个仆从。 也就是说,一张邀请函顶多能够允许两个人进去,而且其中一人要当另一个人的仆从—— 两人面面相觑。 陆墨辰率先开口:“我装作皇叔你的仆从就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黎非立即否定:“不行,我的脸他们必定认识,到时候还没调查出来什么结果,反而先打草惊蛇。” “那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就好,那个墨绿色衣服的男人认识我的脸,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到时候皇叔你在外面接应我就好——” 只可惜,这个计划也被楚黎非迅速否决。 “里面太危险了,而且变数太多,我不可能让你独自面对。” 陆墨辰听到这,心头一暖,眼神中有几分触动,脑子里一瞬间划过无数种对策:“那要不我们干脆早点过去埋伏,再抢一张来?” 陆墨辰一开始想的是再找人仿制一张邀请函,但这个计划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这个邀请函制作精良,先不说材料问题,而且能不能仿制出来还是两说。况且他们还不知道虹光阁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方法可以辨别出邀请函的真假的方法,或是到时候一看,发现数量对不上,到那时所有人都要遭殃。 倒不如抢一张来得方便。 至于怎么抢—— 陆墨辰表示这个简单。 但这个法子,也被楚黎非否决了。 虹光阁能存活至今不被人发现肯定有它的道理,若是邀请函能轻而易举地被人抢了去,怕是早就藏不住秘密,被人一锅端了。 有可能是他们有特殊的认人法子,也可能是他们在邀请函上做了手脚,这些楚黎非他们都不得而知。 而且,邀请函上提到的——可以携带一名仆从。 想来这也不会是普通的仆从,楚黎非估计多半都是些死士、护卫之类的人,再不济也要会点拳脚功夫,不然这种要掉脑袋的事情,那些个人怎么敢如此胆大妄为呢? “不必说了,到时候我会装作你的仆从,与你一同进入虹光阁。” 楚黎非一锤定音。 “皇叔——”陆墨辰顿时坐不住了,抗议出声,“这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让你做我的仆从呢?” 楚黎非将手中暗红色的信纸放下:“好了,不用再说了。这是最安全的计划,不是吗?” “皇叔——”陆墨辰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当他看到楚黎非坚定的神色之后,也只好作罢。 心中却还是有些难安。 下午,楚黎非和陆墨辰将计划与钱铭简单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开始准备一应事宜。 这两日的时间,两人任然没有忘记继续调查有关齐府和程府的线索,只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事情的突破口,还是指向了虹光阁。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两日后—— 天色暗了下来。 楚黎非身着一身黑色劲装,以银色面具覆脸,垂头跟在陆墨辰身后。 两人来到了一家赌坊门口—— 而这,就是邀请函上所指示的,虹光阁的真正入口! 第53章 楚黎非环顾四周, 发现这家赌坊人还挺多的,耳边充斥着“买大”、“买小”的声音,当然也伴随着一群人的狂欢,和另一群人的痛哭流涕。 楚黎非对其虽说算不上了解, 但也并不是一无所知。除了那些个确实有两把刷子的人——当然, 他指的是出千——剩下的那些人, 他们的输赢实则早就牢牢地掌握在荷官的手中。 或者说是赌坊老板的手中。 他的眼神随意地荷官的衣袖中一瞥,果不其然看见了几个替换的骰子。 看似是运气的对决,其实早就一步步踏入了他人的陷阱而不自知。 至于还不上账的下场…… 楚黎非的视线循着门口凄厉的惨叫声望去, 只见一个男人扭曲地在地上爬,却被几个壮汉抓着不断朝门外拉去,即使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很快, 惨叫声戛然而止, 楚黎非鼻尖微微耸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来一缕血腥味。 赌坊内灯光昏黄, 楚黎非暗自轻轻冷笑一声, 眼眸中泛起一片冷光, 穿过不断叫喊着“买定离手”的人潮,这才和陆墨辰一起来到了赌坊的一个角落—— 而这里, 才是虹光阁真正的入口。 陆墨辰心有所感地朝楚黎非看了一眼,即使外面异常吵闹, 但他还是捕捉到了楚黎非刚才的那一声轻笑。在经过一处拐角时,陆墨辰回头瞥了一眼。 他和楚黎非两人的衣服皆是深色系, 拐角处的灯光更是趋近于无。他和楚黎非就犹如鬼魅一般藏身于阴暗的角落,外面那些人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竟无一人发现他们。 看着那些或是喜悦或是绝望的表情,陆墨辰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那些人并不值得他的注意。 与外面的嘈杂不同, 越往里走,反而愈发安静起来。 一名带着奇特花纹面具的侍者笔直地站在门口,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恭谨却似乎透着些许诡异,看起来早已等候多时。 看见楚黎非和陆墨辰款步向他走来,侍者微微低头示意表示恭敬,然后向他们伸出手。藏在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瞳孔和眼白分明,其视线如一把利刃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第64章 直到陆墨辰拿出了邀请函,侍者的眼神才有所松动。他从陆墨辰手中接过那封红色的邀请函,视线在上面随意扫过,不出几秒钟的时间,就将它重新放回到陆墨辰的手中。 接着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在楚黎非身上打量了一番,引得陆墨辰心头直跳,面上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生怕被侍者瞧出几分不对。 而楚黎非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站着,任他打量。 片刻后,那侍者才收回视线,转身打开门,并弯下腰,笑着伸出右手示意,邀请陆墨辰和楚黎非进入。 大门被打开,里面还是漆黑的一片。 陆墨辰扭头,视线在侍者的身上停留片刻后,见其还是保持着那副恭敬的模样,这才重新看向了门后的那一片漆黑。 在他前方的,是一段向下的楼梯,不断向下,看起来没有尽头。就像是地狱之门一般,通往的是未知。 陆墨辰在原地踌躇片刻,忽然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朝他靠近,这才压下心中躁动的不安。他深呼吸一口,率先朝前走去。 楚黎非跟在陆墨辰身后半步的距离。 大门在他们进入之后就迅速关上了,霎那间,随着最后一束光线的消失,两人的视野中只余下了一片漆黑。楚黎非倒是还好,就是陆墨辰还不太适应。因为黑暗,他的眼前看不清任何事物,只能下意识地拉住身后楚黎非的衣袖,将自己托付给他,似乎能让他安心不少。 而楚黎非则是在感受到袖子被拉住的一瞬,就抽出袖子,迅速地拉住陆墨辰的手,向前迈了一小步走至他的身边,小心地牵引着陆墨辰继续向前。 动作快速到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楚黎非的脚步一顿,微微愣住。 “甲一……?”陆墨辰轻轻出声,声音在狭窄冗长的楼梯通道内回荡。 而甲一,是他们约定好的代称。 陆墨辰的人设是嚣张的纨绔公子,所以按照人设,他的身边有几个自小养着的暗卫并不算奇怪。而楚黎非既然作为陆墨辰的护卫,自然不可能在称呼上出现纰漏,所以他们就早早商定好了“甲一”这个代称。 毕竟他们谁都不知道,虹光阁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方式防备着他们,以此来测试他们是不是探子,或者抱着其他的目的潜入虹光阁。 说不定就连这会儿,都还有人听得到他们的对话呢。 因此为防止节外生枝,还是一切小心为妙。 “无事。主子小心脚下。”楚黎非垂下眼,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彻底融入到了角色去,成为了没有感情、心里只有主人的杀人机器。 楚黎非牵着陆墨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的情况。好在他的夜视能力还不错,楼梯很长,看上去是用普通的水泥浇筑而成,上面还有细碎的颗粒。 楼梯是回旋状的,不断通往下方,谁也不知道有多深。 过了一段时间,楚黎非才注意到,似乎有微弱的火光,透过楼梯中间的缝隙不断摇曳。 看样子,他们快到了。估算距离,他们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路要走。 楚黎非捏了捏陆墨辰的手示意,两人加快脚步继续向下。 走过最后一层楼梯,楚黎非松开了陆墨辰的手。 包裹着手掌的温度消失,陆墨辰忽然间还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地将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边,借着那一盏微弱的烛火,他已然看到楚黎非后退半步,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心下似乎感觉有些怅然若失,但陆墨辰很快就调整好情绪,抬头看向前方。 刹那间,随着他的视线归位,身侧的两排烛火从他的眼前依次亮起,将整个通道照得通明。 看距离,似乎只有百来米的样子。 走到尽头,早已有人等候在此。看装扮,与楼上的那名侍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差别。 总算到了,两人心中瞬间像是有一块石头落地,但紧接着,又高高吊起。如果刚刚只是开胃菜的话,那从现在开始,他们所要面临的,才是真正的考验—— 楚黎非自从见到那侍者的时候,就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在思考盗取账本的路线,以及到时候撤退的路线——不管最后他们有没有拿到账本,他都要护送陆墨辰安全出去。 不过由于他还不清楚账本可能存放的位置,楚黎非先开始构思的是撤退的路线。 根据他的观察,这个地下空间极大。 楚黎非站在二层的包厢中,隔着纱帘,居高临下地俯视,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同时,随着他的想象,虹光阁的地图也一点点在他脑海中铺开。 虹光阁的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半圆的拱形建筑,想来这里就是拍卖的主要场所了。一层有无数个挨着的座位,而二层则是一个个独立包厢,就像他和陆墨辰所待着的这间。 从外观看,整个大厅一共也就两层的模样。楚黎非他们也是进来之后才知道的,一楼大厅的人拿着的都是黑底的邀请函,而二层的,拿的是红底的邀请函,就和他们手上的这一封一样。 而这就是辨别他们能坐在那一层的身份证明。 至于虹光阁的人是按照什么进行区分的,楚黎非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猜测大概就是家世、门第或者钱财等因素。 视线在一二层之间来回转悠,楚黎非心中却愈发肯定,这个拍卖厅,远远不止两层! 不仅是从构造来说,这个拱形的建筑无论怎么想,在二层上边还有不少的空间。而且,他的感觉告诉他,上面一定还有人!这种被隐隐注视着的感觉…… 说不定现在就就有人在他的头上晃悠呢。 况且还到现在也没有见到那天陆墨辰看见的那名墨绿色衣服的男子。 而如果代入到拍卖主办的心理的话,三层这个位置,能够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种万事万物尽在掌握的掌控欲,倒确实很符合某人的作风。 至于出口的话…… 还来不及等楚黎非细想,楼下似乎传来了一道极有韵律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人群中隐隐的骚动。 随着一个同样戴着不明纹路面具,但衣着更为考究的人上场,拍卖正式开始了。 ** 同一时刻,衙门门口。 钱铭一路餐风饮露,风尘仆仆,一路上那可谓是马不停蹄地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了丑时前回来。 楚黎非与陆墨辰,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皇子,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了查案,还能不顾自身安危前往虹光阁一探究竟。既然如此,他又怎好一个人什么也不干,就等着坐享其成呢? 他拿出了怀中的一枚令牌,上面刻了一个“秦”字。令牌被他贴身存放,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微热。 钱铭随意地拿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想起楚黎非在走之前,将这枚令牌特意交付给他的事情。 而这也是他在一日之间,连吃喝都顾不上,跋涉千里往返于两地之间的原因。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正当钱铭为查出来的事情所惊讶不已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大门倏地从里面打开。 一个小吏似乎是非常意外能在这见到他,原本愁云密布的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钱大人,事情不好了——” “齐福他,畏罪自杀了!” 第54章 楚黎非在陆墨辰的身侧坐下。 自从那侍者上台的那一瞬, 似乎就连烛火都灭了几盏,光线变得昏暗虚弱。 只见那个身着黑衣,脸带奇异花纹面具的侍者手中捧着一个木制托盘,外以黑漆涂遍, 顶上盖了一块小小的黑色丝绸锦帕, 将第一件拍品的形状给模糊地勾勒出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 底下传来了人们窃窃私语的讨论声。楚黎非凭借着他过人的耳力从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首先便是有关于这拍品的—— 据他们所说,这拍品也分等级,分别是天品和凡品, 不难看出,天品的珍惜程度会远远高于凡品。其最明显的区别那就是顶上盖着的那块丝绸锦帕,凡品为黑色, 而天品为红色。 当然, 其品质的好坏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说不定哪怕现在找个三岁稚童随手花个几笔, 再添个响亮的名号都能有人信。不过既然能来这儿参与拍卖的, 基本上也不是什么风雅之辈, 多半还是为了心底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罢了。 所以这天品与凡品最本质的区别,其实还是为了区分开来起拍的底价, 也就是你愿意为了自己的“前途”付出多少。 楚黎非将这些信息低声地转告给陆墨辰,倒是换来了对方的一声讥笑。 “天品?”陆墨辰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看来我那皇兄,做的梦还不小啊。” 就是不知, 他梦想破灭的那一刻,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陆墨辰的嘴边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可惜啊,他上辈子登基的时候,竟然忘记了去欣赏欣赏他太子皇兄的嘴脸。 第65章 众所周知, 皇帝还有个称呼,那就是——天子。 因此在大燕,天往往会代指皇帝,是一个极尊贵的字。一般来说,是不可随意使用的。 所以陆墨辰这话说的倒也没啥问题。陆墨麟的这种行为,的的确确称得上一句僭越。要是被陆远景知道了,想来也会难以收场。 楚黎非精致的眉眼此刻都被藏在那副黑色的面具下,昏暗的灯光斜斜打过来,投下一片阴影,却更凸显出他轮廓的优越。 此刻他正垂着眼,眸子中映照着烛火那细碎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眨了下眼睛,将视线重新放回到台上。 只见底下那侍者毫不理会底下观众心中的急切,任然保持着从容的步伐,直至在台中站定。 他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捏上了黑色绸布的一角,然后有意识地停顿片刻。似乎是很满意吸引到了底下观众的视线,这种掌握着他人情绪的感觉让他的嘴角上扬了几分,露出一个隐隐透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然后在骤然间,迅速地抽开了黑色的绸布。 只见一颗白色的圆形的珠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在昏暗的环境下还隐隐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夜明珠!”人群里顿时就有人小声地惊呼出声。 只见那珠子看起来通体莹白,表面光滑细腻,看着温润非常,就连散发出来的光芒也异常柔和,让人喜爱不已。况且那大小还足足有成年人的拳头这么大,看着就不是外边能见到的货色,作为拍卖会的第一件宝贝而言确实能让人眼前一亮。 底下很快就有人陆续竞价。 只是楚黎非总感觉,这夜明珠似乎有点眼熟。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夜明珠还是几年前一个藩国进贡给大燕朝的,一共3颗,一颗被陆远景自己留下,一颗被赏赐给了太子。 而最后剩下的那一刻,则是被送给了楚黎非,现在还在他的库房里躺着。 怪不得他觉得眼熟呢。 这陆墨麟胆子也真够大的,拿这种东西出来拍卖,是真不怕被别人发现。 楚黎非轻笑出声,如果是上个世界的话,他高低得给陆墨麟扣一个“6”出来。 楼下的竞价声从一开始的紧凑变得逐渐缓慢下来。很快,这枚夜明珠就被人以一个极其离谱的价格拍下,看他的身形,楚黎非还觉得有些熟悉,估计是在朝堂上见过。 侍者捧着托盘从另一侧下场,与此同时,另一名与他穿着打扮相同的侍者捧着另一个黑色绸布盖着的托盘向台中央走去。 楚黎非和陆墨辰自然没有忘记他们今夜来此的目的,况且那些个拍品在他们眼中压根算不上稀奇,看过一个之后也就很快失了兴趣。 他们一个是手握重权的王爷,一个上辈子当过皇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些在外人眼中价值不菲的物件,在他们二人眼中还真就是不值一提。 楚黎非很快就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他继续观察起了整个地下拍卖场的结构。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出错,那么想必账本这种极其重要的底下,应该就藏在三楼的位置。 只是,这个被隐藏起来的三楼,到底应该如何上去呢? 楚黎非环视一圈,发现在一楼靠近最后一排观众的位置,有好几个出口,看起来就和他还有陆墨辰进来的入口一样。 楚黎非的眼中闪过思索的目光,却怎么都没找到向上的通道。 他的视线继续在整个拍卖场中来回扫荡,直到重新对上了台上的拍品。楚黎非眼神一凝,目光最终落在了捧着拍品的黑衣侍者身后。 那是一堵被漆刷成木色的高墙,单从外表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对,视线一路向其左边望去,楚黎非看江了一个极其狭窄且不惹眼的通道。 他记得,刚刚那第一个捧着夜明珠的侍者,就是从这个通道离开的。 陆墨辰循着楚黎非的视线向远处望去,一下子就明白了楚黎非的想法。 “那我要不找个借口溜过去看看?”陆墨辰将自己的身子往楚黎非的方向更靠近了一些,用着极小声,仅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同时,他的手还指着下方的拍品,不停地对其指指点点,从远处看,两人只是在对拍品评头论足罢了。 “不可。”楚黎非摇摇头,“一个人单独行动太过危险,况且你可有想过,前往三层的路上必有层层人员把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你闯入呢?” “而且即使账本到手,你又要怎么撤离?” 陆墨辰被问得一怔,的确,三层被建造得如此隐秘,也再一次说明了账本对他们的重要性。如此重要的东西,就算是安排几十个人来看守也不为过,前往三层的路上必定有重重险阻。 而且现在就他和楚黎非两个人,就算楚黎非能以一敌十,在面对层层包围的情况下也难免会受伤。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大不了冒险一些,有什么后果他自己担。如果楚黎非因为他的莽撞出了森马意外,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再者,若是账本被他们成功盗走,虹光阁的人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势必会封锁全场,到时候再想撤离,那可谓是难如登天了。 这里藏着这么多辛秘,虹光阁绝不会允许有人将这里的秘密公之于众。再狠一点,按照他那个太子皇兄的性格,把所有可能知道秘密的人都杀了也不为过。 陆墨辰接着沉默下来,在脑海中继续思考着对策。 场上的拍卖还在继续,这一次,好像是被楚黎非他们对面包厢的人给拍下了。 听到声音,两人下意识地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 二层的包厢是一间间独立的小屋子,面向拍卖台的地方则是一个巨大的窗口,用了纱帘作以遮挡。客人是否选择撩开纱帘与否全凭自己的心意。像楚黎非和陆墨辰的这间就是拉上的,从外边只能模糊地看见两人的身影,别的是一概瞧不出来的。 巧的是,对面的那间包厢,他们选择了打开纱帘。因此楚黎非与陆墨辰能很清晰地看到对面屋子里,一个身材健壮、护卫打扮的人起身向门的方向走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然多出来了两人,看打扮,似乎是虹光阁的人。 其中一人手捧托盘,看形制,与台上的别无二致,而另一个人则是蹲了下来,似乎是在清点什么东西。 楚黎非脑海中瞬间有了对策,他刚看向陆墨辰,没想到对方一同将视线转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撞。 神色交换,楚黎非与陆墨辰极有默契地瞬间得知了对方的想法。得知对方的想法与自己相同,只一瞬,两人眼底同时闪过一抹笑意,接着一起将视线重新看回台上。 至于将账本拿到手之后如何撤退的法子楚黎非也想好了。 到了三层,免不了与上面的守卫有一番纠缠,到时候将他们全部打倒,用最快的速度和陆墨辰一起撤离,这是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当然,也是最顺利的预想。 若是实在不行,楚黎非的目光逐渐向一旁看去…… 微弱的烛火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之中,不断摇曳,最终逐渐被一抹深色所取代。 那就让这里彻底乱起来吧。 台上。 现在在讲解的这件拍品以红色的绸布覆盖,想来就是虹光阁的天品了。 既有了法子,两个人的神色就舒展得多。毕竟现在,他们要等机会自己送上门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台上的侍者揭开红布,一个山水摆件赫然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那是一块由翡翠雕成的摆件,侍者介绍的时候将其夸得天花乱坠,寓意是大鹏展翅,前程似锦。 那翡翠主体是白绿二色,尤其是那抹绿色,一路贯穿了玉雕的左右,看起来像是一条清澈灵动的溪流。那颜色更是难得,绿中带着一点点蓝,虽说比不上帝王绿的浓艳,但也是极好看的,而且冰感十足,实在是块难得的好料子。 只有一点不好。 那就是雕刻师傅的技术真的不敢恭维,本该威武昂扬的雄鹰硬是雕得个跟个秃鸡似的。 台下的观众自然也看到了这只秃鸡,一时间整个拍卖场沉寂下来,竟无一人敢竞价。 虽然他们对虹光阁的拍品也算得上心知肚明,他们也很想说服自己,忍一忍算了。但是这种摆件都讲究一个寓意。 就这么一个秃鸡迎回家里,别说大鹏展翅了,不被人当小鸡仔揍一顿都算好的了。 这东西啊,晦气! 几个人在心中连连摇头。正在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100两!” 全场在一片沉默之后顿时爆发出“嗡嗡”的讨论声。 这出声的自然就是陆墨辰。 天品的拍品起拍价就是100两银子。 由于拍品的特殊性,在陆墨辰之后竟然没有人跟着喊价。 第66章 估计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捡漏吧。 楚黎非表示,虽然他不缺银子使,但100两是他对垃圾最大的尊重了。 至于底下的人如何看待他们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快,两个虹光阁的侍者敲响了门。 楚黎非起身,打开门,先是仔细地打量了二人一番,这才将他们放进来。 虹光阁的侍者也没有感到奇怪,毕竟来到这儿的不少人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对自己脖子上的那玩意儿宝贝得紧。若是碰到对手派来的刺客,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那可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况且护卫的职责就是保护雇主,他们允许客人携带一个护卫也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像楚黎非这样谨慎的护卫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故而,两人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升起任何疑心,甚至反而嗤笑着雇主的担惊受怕。 侍者跟着楚黎非一前一后地进入房间。 一个先是打开了托盘任由陆墨辰打量,一个立在一旁。 陆墨辰随意地瞥了一眼摆件后就痛快地从身上拿出一张银票:“喏。” 100两说出手就出手,一点不带犹豫的。那侍者见陆墨辰的态度如此随意,原本心中还有所疑虑,现在直接打消了大半。 他接过银票,仔细核对了一番,朝一旁的侍者点点头。 另一个侍者这才弯下腰,想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正在这时,陆墨辰突然发难,借着身位的优势将早就准备好的涂有迷香的帕子一把捂在侍者的口鼻上。侍者挣扎无果,最后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另一个侍者见情况不对,刚想大喊出声,却被楚黎非一个手刀直接放倒,整个过程毫无声息。 两人迅速换上侍者的外衣和面具,然后小心谨慎地踏出房间。 走廊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就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二人一路小心地躲过巡逻的护卫,终于在一层的木色高墙后找到了前往三层的通路。 楚黎非压低脚步,衣袖中划出一柄匕首,银光悄然闪过。 陆墨辰用腰带中摸出一柄软剑,这还是出发之前楚黎非塞给他的。 在二层与三层楼梯间的转角,两人果不其然看见了两个魁梧的壮汉守在门口。听脚步声,似乎还有一队巡逻的。 楚黎非与陆墨辰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各自解决一个。 他们一路小心地避开巡逻,用最快的速度翻完每一个房间,偶尔遇上避不开的,那也就只能全部解决掉了。 楚黎非原本还会分出心神去注意陆墨辰的情况,可当他看到陆墨辰应对自如的模样后微微有些吃惊,这稍稍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样一来,楚黎非顿时放下心,集中精神去应付眼前的敌人,打起来心无旁骛,很快就倒了一大片。 两人将倒下的人拖入隐蔽的角落,毕竟在拿到账本之前,一切还得小心行事。 能晚一刻钟的时间暴露,他们的撤离将会多一分把握。 楚黎非和陆墨辰的动作很快,基本上所有的房间都被探查过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间—— 也就是走廊尽头那里。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账本并不在虹光阁。 不过无论怎么样,两人都得去探查一番。 楚黎非拿着匕首走在前面,陆墨辰贴在他身后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确认后面没有人追上来,楚黎非一把打开门。 里面放着很多本账册,看来他们找对地方了。 陆墨辰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但他知道,凭他们两个人是无法带走这么多本账簿的。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有关齐福的部分。如果能找出人员名单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分散开来,迅速展开搜查。 账簿很多,即使以一目十行的速度也还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那一本。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紧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楚黎非当机立断:“你继续找,我来拦住他们!” 话音刚落,一墨绿色衣裳的男子一脚踹开了门。 楚黎非将匕首横拦在胸前。 “不知秦王爷和四皇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紧接着,他目光一狠,面露凶光:“不过既然来了,那就把命留在这!” 楚黎非和墨绿色衣裳的男子和他身后的一群黑衣人迅速缠斗起来。好在房间不大,黑衣人手持的都是写长柄武器,反而限制了发挥。 陆墨辰听着耳畔传来的打斗声,汗水不断从额角滑落,甚至糊进了眼睛里。刺痛的感觉不断冲击着他的眼睛,不过陆墨辰连半刻都不敢歇,甚至继续加快速度。 终于—— “皇叔,我找到了!” 墨绿色衣裳的男子闻言,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意,他自知事情一旦败露,谁都讨不到好,手下动作更是大开大合,无所忌惮。 陆墨辰也拿着软剑与楚黎非一同对敌。 楚黎非和陆墨辰与对方从房间一路打到走廊,墨绿色衣裳的男子看出了他们想要撤退,剑一挥,将墙壁上的烛灯打到在地,火舌窜起,瞬间就封住了两人的去路。 楚黎非眼神一冷,看着身后升腾的火焰:“你不要命了!” “哈哈哈哈哈哈!拉上两个皇室垫背,我这条命也算是值了!”气温迅速攀升,墨绿色衣服的男子的人皮面具翘起了一个角,变得不服帖起来。 谁知道他直接一把撕开面皮,露出了底下粗犷的面容,上边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看起来尤为可怕。他笑得狰狞:“我们一起死在这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墨辰蹙眉道:“他疯了。皇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楚黎非一边挡住对方的攻击,一遍观察着形式。被墨绿色衣裳男子打翻的烛灯,火势蔓延开来,楼下现在已经是一片慌乱,时不时传来人们的尖叫声。 乘着格挡的间隙,他冲陆墨辰喊道:“等会我数三二一,你带着账本先走!” “可是……”陆墨辰不敢置信。 “没有时间了!快走!之后我来找你!”楚黎非将自己的匕首移交给陆墨辰,从他手中抽出软间往身前一劈,瞬间击倒两个人,“乖,相信我。” 陆墨辰的泪水早已从眼眶里流下,他此刻痛恨着自己的无力,却也不得不承认楚黎非的做法是对的。 留在这里,反而会成为累赘。 陆墨辰死死咬住下唇,顷刻就出了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眸光中倒映着火光,却被眼中化不开的坚冰所取代。 “三。” 两人继续后退。 “二。” 楚黎非一剑斩出,一颗人头落地。 “一。” 一道横劈再次斩出,强大的剑风带着破空的声势竟使得身后的火焰熄灭了一瞬。 陆墨辰抓紧时机,紧紧护着怀中的账本逃了出去。 可下一瞬,一道火舌拔地而起,高度竟比之前的还高上不少,瞬间吞没了楚黎非的身影。 陆墨辰压抑着心底的不安和焦躁,深深地望了一眼火光中的人影,这才急匆匆往楼下赶。 火势还在蔓延,拍卖场大部分的建筑都是木制的,很快就开始坍塌。 陆墨辰一边应付着眼前零星出现的敌人,一边还要小心不被掉下来的房梁和火星所砸到。 等他到一层的时候,已经是头晕眼花。 他忍不住咳嗽出声,接着咬住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跟着人流努力向出口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陆墨辰都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一样,他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光亮。 月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 身后的火焰还在不停向上蹿,陆墨辰猛然一扑,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大口呼吸起来,才勉强摆脱了缺氧的情况。 稍稍缓过神后,陆墨辰才开始观察起周围—— 这里并不是他和楚黎非进入虹光阁的入口,看起来,似乎是后门的样子。 ** 见陆墨辰走后,楚黎非又是反手一剑,刺穿敌人的身体。 最后一个也解决掉了。现在只剩下他和墨绿色衣裳男子两人了。 楚黎非猛然抽出剑,黑衣人应声倒地,鲜红的血液随着剑的抽出喷洒在他的脸上,使得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肃杀之感。 墨绿色衣裳男子抚掌而笑:“秦王爷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啊。” 楚黎非并没有被激怒,他持剑的手垂下:“如果我猜得没错,人员名单就在你的身上吧。” 男人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像被戳穿一般咬牙切齿道:“你是如何得知……” “呵呵……”楚黎非随意地笑了笑,那表情似乎就在自己王府中的后花园中散步一样:“随便说说,你怎么还真上当了呢。” “既然如此的话,”楚黎非的眼神瞬间变得认真起来,“那我就不得不杀了你之后再走了。” 第67章 男人自知上当,心有不满却无处发泄,当即抽剑,直指楚黎非。 楚黎非眼神一冷,抬剑划过墙壁,顷刻间又是几盏烛灯掉落,蜡油和火焰滴落在长剑上,像是淬了火一般。 一剑斩出,热浪瞬间喷涌而出,火星顺着剑势喷洒,像是年节时候的烟火,在空中绽开随后坠落。夺目的红色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铮——”的一声,两剑相撞。 两道身影不断交换位置,速度快到几乎看不起。 又是“铮——”的一声,两道身影擦肩而过。 最终,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不甘地瞪大眼睛。“咚——”的一声,他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像是后知后觉般,他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一个血洞赫然出现在他的眼中,周围的漆黑是被火焰灼伤的痕迹。 他绝望倒地,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火光跃动的颜色成为了他世界中最后的一抹色彩。 随后,一只骨节分明、莹白修长的手指挑开他胸前的口袋,抽出了一本小册子。 两人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早已无路可退。 第55章 陆墨辰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 脸上颜色斑驳,皆是火焰的浓烟所致。 他努力平复着呼吸,却觉得喉间尽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萦绕,如此大口喘息之下, 只觉得寒风倒灌进肺腑, 连呼吸都是痛的, 如刀子刮过一般。 尽管如此,他还是抹了抹下颌的汗水,费力地睁大眼睛看向虹光阁出口的方向——那也是楚黎非能逃出的最后一个出口。 随着火势的蔓延, 四周不断传来建筑倒塌的声音,浓烟与灼热的温度不断升腾。 陆墨辰等了许久,还是没能等来那抹熟悉的身影, 换来的却是心头逐渐涌上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以及那始终无法平静的心跳。 耳边是众人四散而逃的脚步声,和因为恐慌的惊呼。可陆墨辰毫不在意, 依旧倔强地停留在原地。 “轰——”的一声, 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陆墨辰环顾四周, 只发现火势已经顺着建筑燃了上来,火光冲天, 而在他的面前,也就是他刚刚逃出来的那个出口, 现在早已被滚滚浓烟所吞噬。 又是“轰——”的一声,地面上的建筑也开始坍塌。 陆墨辰堪堪避过砸下来的窗框, 因为其掉落从而扬起的尘土侵入肺部,重重地咳嗽几声,却在尘土散去后兀地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等……等一下!” 他喃喃出声, 神情恍惚,哄着眼眶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向前奔去,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 只见窗框掉落下来后,其废墟将通道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而且燃气了熊熊火焰。 陆墨辰还在不断向前跑着,但可能是力竭,也可能是被地上的小石子给绊倒,只见他重重摔倒在地,就像是折翼的鸟儿一般从空中坠落。 灰扑扑的身影从跌倒后好久没有动弹,直到过了半响才重新跌跌撞撞地爬起,却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皇叔……”陆墨辰的嘴唇翕动,吐出的话语早已模糊不清,勉强能从口型上能分辨出来是“皇叔”二字。 离通道的出口仅剩下一米的距离,陆墨辰手脚并用向前爬去。可这一米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最后的力气,连时间似乎都被无限拉长。 他颤抖地抬起手向前伸去,不顾面前正在燃烧的火焰。看样子竟然是想徒手拨开那残破的窗框,好叫出口不被堵住! 陆墨辰早已虚脱,少年的身体压根就无法负荷如此高强度的消耗,可他疲惫的眼中却透着执着与坚定。 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让楚黎非再次死在他眼前! 正在这时,楼上的屋子又出现了一声巨响。 只是好像不是东西坍塌倒地的声音,反而像是木制的建筑被人为打碎,那种破碎开来的声音。 清脆的声响仿佛把时间定格,陆墨辰抬头,只见一道身影划破漆黑的天际,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皇叔——”陆墨辰跪坐在地上,望着熟悉的身影大喜过望,眼角满含热泪。 听到声音,楚黎非的视线穿过昏暗的夜色和重重浓烟,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刚才在虹光阁内与墨绿色衣服男子打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男子神色与行动之间的不自然。 烈火封住了两人的退路,可那人好似丝毫没有惧怕,不是对死亡的无畏,更像是对逃出生天的自信。 他有自信能从这滔天火海中全身而退。 是对自己的身手自信?还是身上有什么道具?反正他总归不可能凭借着一副凡胎□□硬抗吧?如果这是修仙界的花倒还有几分可能。 还是说……虹光阁不止一层的那几个出口? 想到这儿,楚黎非脑海中灵光一现,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被墨绿色衣裳男子结实身躯所挡住的那扇门——也就是他和陆墨辰不久前找到了账本的房间。 也是,狡兔尚且能有三窟,像虹光阁里这些胆大包天的人,还能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这时再看墨绿色衣裳男子,楚黎非明显能看到他的视线时不时向身后瞟去。 将他解决掉之后,整幢建筑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楚黎非当机立断,没有向身后的火海投去半分目光,他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房间,关上门试图拖延火势的蔓延。 他仔细地搜索着,最终果不其然,在天花板上发现了一个密道。 密道极其狭窄,一路向上,其中一片漆黑,仅能容下一人通过。 火焰顺着门缝还是烧进来了,黑烟也滚滚升起,没有给楚黎非留下思考的余地。 顾不上其他,楚黎非踩在桌子上一个借力,高高跃起,堪堪躲过了突然窜起来的火舌,钻入密道之中。 他快速地向上攀爬,心中还担忧着陆墨辰的情况,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头顶撞上了什么东西。 楚黎非小心的推了推,一阵阻力传来。看来是到尽头了。他用力地将软剑的剑鞘部分抵住出口,狠狠撞了几下,最后猛然发力,才将出口撞开。 好不容易爬上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赌坊的二楼。而这时,火势已经蔓延上来,向下的楼梯早已被火焰淹没。 朦胧的月色照进屋子,反倒指引了最后一条逃生之路。楚黎非持剑将窗框击碎,然后带着纷飞的木屑与碎片跃下。 随后,就听见了陆墨辰的声音。 他来到陆墨辰身边,小心地将他搀扶起来,见他似乎没什么力气,柔和了眉眼问道: “还好吗?来,靠着我。” 楚黎非一只手握着软剑,另一只手将陆墨辰小心地揽住陆墨辰,将他往自己身上靠,使他的身体少承担一些身体的重量。 楚黎非一边搀扶着陆墨辰,一边小心地警戒四周向前走去。 下一瞬,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悄然握紧了手中的软剑,脚下的步伐也在停顿一瞬后改变,看似与刚才无异,实则随时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见一群黑衣人持着弯刀,从树林中走出来,缓缓将二人包围。看他们的装扮,与那日在程府袭击他们的是同一群人! 身后是烈火,而在前方的,是无穷无尽的敌人。 可两人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敌方只有一两个人那还好说,这么一群人,就连楚黎非自己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带着陆墨辰的情况下能够全身而退。 他垂下眼眸,将视线放到身边,意识早已昏昏沉沉的陆墨辰身上,目光中折射出复杂的波澜。 难道要就这么扔下他吗? 可仅仅是一瞬间,楚黎非又紧了紧怀抱,将陆墨辰往自己身上带了带,用他的行动给出了答案。 随后剑指前方,神色坚定,眼中泛起一片杀意。 陆墨辰似乎也察觉到了楚黎非身上肃杀之气,挣扎着清醒了几分。 正在这时,“咻——”,“咻——”的几道声音带着破开空气的威压向他们而来。 下一秒,黑衣人应声倒地。还有几个存活的,也在第二轮的箭雨中全部倒下。 银色的箭光冰冷而锐利,箭尖在朦胧的月色下折射出银光,淬着夺命的毒药。 突然,一个黑衣人挣扎这起身,拿起刀就向楚黎非劈来,可他的动作却硬生生在半路上止住了。 他瞪大眼睛,眼中满是茫然,庞然的身躯倒地,才发现他的后颈出插着一把折扇。折扇是纸做的,可就这么硬生生地插入了男子的血管,划破动脉。 而一缕鲜红也顺着纸张的纹理不断向上蔓延。 而这时,一道蓝色的身影手持折扇,带着另一群黑衣人向楚黎非和陆墨辰缓缓走来。他们的面目被藏在树林的阴影之下,看起来模糊不清,让人难以分辨。 楚黎非持剑横栏在前方,在没有搞清对方的意图之前,他并不敢放下戒心。 双方谁都没有轻举妄动,一阵沉默蔓延。 第68章 这时,一道寒风乍然吹起,将厚厚的云层拂散,月光这才得以洒下,驱散黑暗,照在了那群黑衣人身上,也让楚黎非得以看清那为首之人的面目。 陆墨辰缓了过来,他轻轻推开楚黎非,将身体的重心回收,然后拿出匕首,饶是今晚已经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可还是在看清那为首之人的面目之时,脸上出现了几分愕然。 楚黎非不由轻笑出声,向前走去: “传闻姬国二皇子善扇,你说对不对——” 楚黎非朝着那墨蓝色的身影款步走去,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极长,伴随着远处的熊熊火光,竟是一半莹白,一半火红, 他喊出了蓝衣男子的名字: “宁晏。” 而陆墨辰站在他身后,却在听到楚黎非的话后,兀地睁大了眼睛。 正在此刻,大火将建筑彻底吞噬,虹光阁就这么在熊熊烈火中轰然倾塌,伴随着巨大的声响。 而陆墨辰在火焰的“噼啪”的声响与建筑倒地的声响中顺利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声音。 楚黎非在宁晏身前站定,沉下声音: “或许我应该喊你的另一个名字——” “姬晏宁。” 第56章 随着话音落下, 楚黎非同时止住步伐,在离姬晏宁还剩三步距离的时候堪堪站定。 他的脸色晦暗不明,冷峻的嘴角没有像往常一样勾起,手中依旧持着长剑, 让人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火焰燃烧造成的高温与夜间的冷空气不断碰撞, 形成道道气流, 在楚黎非的身后肆意呼啸,将他的长发吹散,仿若无风自动一般。而燃烧后的黑色余烬则是被气流裹挟着在空中翻飞, 最后又归于尘土。 而置身于此间画面内的楚黎非,在姬晏宁与他一众手下的视角看来,就仿佛是从地狱踏入人间的修罗。 他的剑尖还在滴血, 粘稠的红色痕迹在他身后蜿蜒了一路。这不得不让姬晏宁的手下严阵以待, 一个个都小心地握紧武器,生怕他突然暴起, 伤到他们的二皇子。 可姬晏宁却并不这么觉得。 自微风方才将遮蔽了月亮许久的乌云拨散之后, 如水般清透的月光就这么柔柔地打在楚黎非的脸上, 更显得他金尊玉贵,在往日清贵的脸上更是平添了一份出尘的气质。配合着火焰燃烧的声音, 宛若神祇降世一般,夺人心魄, 轻易便可勾走凡人的视线,将其牢牢占据, 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只为求得祂的瞥视。 此刻,修罗的肃杀和神祇的清冷构成了诡异的平衡,两种色彩同时在楚黎非的身上, 竟也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真是矛盾的人啊。姬晏宁这般想到,他“唰”地一声打开折扇轻摇,将狡黠的目光以及耐人寻味的笑容尽数藏于扇后。 可就是这样,才会勾起他的兴趣,以至于……步步沦陷。不是吗? 似有一声轻笑,随后姬晏宁收起折扇,将视线随意瞥过陆墨辰后重新放回楚黎非身上。 “王爷既认出我了,还把我当马夫使唤,不怕来日我报复回去吗?” 楚黎非像是没有听出姬晏宁话语中的威胁,反而冷嘲道:“本王瞧着,你这个马夫倒是当得挺开心的。” 此话一出,姬晏宁的手下脸色顿时有些不满,可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倒是姬晏宁,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王爷是何时认出我的?我自以为,我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的。” “可你似乎也未曾想过,好好地将自己的身份给藏起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可眼底却同时生出了隐隐的戒备。 姬晏宁没有再追问,楚黎非同时也笑而不答。 其实,楚黎非打从第一次见到姬晏宁的时候就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当时陆远景送来的那一批人中,只有他最出挑。倒不是说仪态、气质什么的,因为当时陆远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送来的十几人中,什么性格模样的人都有。可爱的、清冷的、或者是连眼神都会勾丝的……姬晏宁在其中并不惹人注目。 真正让楚黎非注意到他的,是他的眼神—— 与其他人不同,姬晏宁的眼中有一种其他人都没有的东西,那就是骄傲。 姬国二皇子的身份是他的养料,手中的权势铸就了他的骨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向人低头。哪怕是失了二皇子的身份,不得不隐姓埋名,韬光养晦。因为他的底气来源于他自身,来源于姬晏宁这个名字背后的这个人。 但其他人,他们如菟丝花一般,只能依附着楚黎非而生。所谓的自信都是装出来的,如空中楼阁一般,只需外力轻轻一推,便能在顷刻间不复存在。不论是什么原因,奴性早就刻入他们的骨髓,那种闪耀着光芒的骄傲再也不可能在他们的眼中绽放。 可当时楚黎非也只是有些疑惑罢了,真正让他起疑的,是林肃给他送来的那封信——姬国二皇子失踪。而日后姬晏宁的其他所作所为,则是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 陆墨辰原本站在楚黎非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可当他看见两人默契一笑的画面之后,顿时按捺不住心底的醋意,几步来到楚黎非的身边。 撇开姬晏宁身后站着的那一大帮子人,画面竟意外地变成了二对一的局势。 “既然如此,我这个马夫就最后再送王爷一次好了。往后就此别过。”姬晏宁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折扇轻掩嘴角,话语中带着不明的笑意,“不过我相信,我与王爷还会有再见面的那一天,毕竟……王爷还欠我一个人情。” “您总不会不认账吧。” ** 翌日。 随意休息了一晚后,拿到了账本和名单的楚黎非和陆墨辰来到齐府门口。 他们原本和钱铭约好在这碰面,交换手中的情报,可不知为何,钱铭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他们俩在这站了快两刻钟了,连个消息也没有等来。 不过楚黎非并没有为此生气,他知道钱铭的性格行事,他并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 莫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陆墨辰站在一旁,心中也是焦急万分,毕竟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明日之前还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光凭楚黎非手中的账本和名单,可不能为齐禄脱罪。 “皇叔……”他面带犹豫与焦急,还有些淡淡的不解,将视线转向身侧的楚黎非。 “既如此……”楚黎非在心中做下决断,“我们俩就先进去吧。” 同时,他将身上的令牌解下,交给身旁的小厮,吩咐他赶去衙门,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两人这才踏入齐府。 这次两人的目的明确,直奔齐福和吕英的院子而去。 既然已经查到了齐福和虹光阁有所勾结,那么只要能找到物证,就能彻底坐实齐福的罪名,如此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抵赖不得。 同时,还有另一桩事,那就是小春——上回吕英用“藏头诗”的方式暗暗提示他们的线索。 楚黎非也对吕英有了更多的好奇,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无法言说。 而这,就是他们今日再次来到齐府的意义。 没几分钟,两人已然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齐福和吕英的院子前。楚黎非这才停下思绪,向院子里看去。 这里与他们上回来的时候别无二致,所有的景色都不曾改变,甚至就连落叶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听见门外的声响,一个婢女模样打扮的探出头来。 楚黎非和陆墨辰望过去,却见那婢女也正好抬头朝他们行了一礼,视线就这么在空中交汇,双方眼中皆是有些意外。 哟呵,这不正是巧了吗? 原因无他,面前的婢女正是楚黎非和陆墨辰的老熟人——小春。 可她不是齐老夫人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两个新的疑惑重新出现在楚黎非的脑海中。 而小春在见到楚黎非与陆墨辰的同一时刻,眼中闪过惊惧之色,可在下一秒就恢复平静,重新将头埋了下去。 饶是感受到楚黎非和陆墨辰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也没有出现什么慌乱。 楚黎非绕过小春,叩响门扉。 不久后,里面传来了熟悉的,还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是吕英:“进来吧。” 两人这才入内。 吕英的打扮与上回所见也没有什么变化,整个人依旧是沉闷的模样,用面纱覆面,眼下有些青黑,看起来最近休息得也不好。 楚黎非并没有直接表明目的,他和陆墨辰在茶几边上的矮凳上坐了下来。毕竟刚到别人家拜访,结果一上来就搜屋子也未免太失礼了。 当然,他其实还想看看吕英和小春的反应。 小春见状,赶忙为几人重新烧水煮茶。 房间里四个人,只能听见小春忙碌的声音。 第69章 她动作利索,即使端着热水动作也很稳,手上和脚步均是不见一丝颤抖。 清澈的茶水从壶嘴倒出,白色的热气一瞬间就四散着向上飘去,热腾腾地扑在人脸上,熏出淡淡的红色。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苦味却兀自在空气中蔓延。 吕英见状,只是垂下眼眸:“我这并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招待秦王爷和四皇子殿下的,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楚黎非摇头:“无妨。”他的视线状似在屋子中随意打量,可最后都会落回到吕英身上。因此吕英的一举一动,就连细微的表情变化,在他眼中都是格外清晰。 吕英将手覆上茶杯,她的十指通红,指尖却是微微发白,甚至还有发紫的迹象,看起来是冷极了。茶杯的材质并不好,并不能很好地隔绝滚水烫人的温度,可吕英还是牢牢地抓着,仿佛已经失去了对温度的判断,试图从中多汲取一些温暖。 她的眼眸微垂,视线涣散,并不知在看什么。 清澈的茶水颜色微黄,一节茶梗漂浮在水面上引起淡淡的波纹。吕英低着头,很轻易地就能看见自己的脸在茶水中的倒影,枯瘦、蜡黄,眼角垂着,没有一丝光彩。 这还真的是她吗? 这还是她认识的吕英吗? 茶梗轻轻地搅动着茶水,泛起层层涟漪,一瞬间,她仿佛看见拉过去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穿着鲜红的嫁衣,满心雀跃,少女的欣喜飞上眉梢,怎么也压不住。白里透红的好皮肤,就连站在她身后送她出嫁的母亲都不住地夸赞。 可如今这一切,却都已经褪了色,泛了黄,似乎离她很是遥远。 吕英眨了眨眼,竟是恍如隔世。 她捏住杯子的手不禁更加用力,水面轻晃,记忆中的母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脸色晦暗不明的小春。 大抵是光线不好,吕英有这么一瞬间在茶水的水面上,看见了小春那一闪而过的狞笑。 她不顾茶水的温度,喝了一口水才终于平复下心中的激荡与不安。或许还有微弱的希冀。 因为紧张,心脏处传来阵阵麻痹的感觉,可越来越快的心跳让她愈发无法忽视心底的声音。 她在犹豫。 眼前的两个人是她目前为止,能接触到的权利巅峰了。如果她将一切都说出来的话,事情是否会迎来转机? 可是……她真的还能承担“说出来”的代价吗? 这两人是否值得她的信任? 而且,被“真相”所伤害得最深的人,已经再也听不见它被公之于众的声音了。 这一切,是否还有意义? 见吕英神思不定,楚黎非一个视线朝小春看去,对方赶忙低头出了屋子。 门被关上,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三人。 楚黎非斟酌着语气:“你可否清楚齐福的大额支出去了哪?” 同时,他以指为笔,就着茶水,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他真正的问题——虹光阁。 他也暗中向吕英透露,他已经知道了小春有问题。 吕英看到这些,眸中不断闪烁,每每想要鼓起勇气,可嗓子却好像灌了铅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她浑身不断地冒着冷汗,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如鼓声一般,顺着骨血传递,仿佛在她耳边炸开。垂在桌子底下的手也紧紧握拳,忍不住地颤抖。 “我……”她颤抖着声音,终是吐出了一个字。 “我……”吕英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每每只说了一个字,便没了下文。 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可她仿佛早已失去了开口说话的勇气。 “我……不知道。” 说出这话的同时,她的右手紧紧握住了茶杯,仿佛有天大的仇怨一般。可她眸中原本闪出的微弱光亮,却像蝴蝶振翅一般逐渐消失,同时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楚黎非心下摇了摇头。吕英不愿说出实情,他也无法。 可正当他准备换个方法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小春的叫喊:“等一下,你们是谁?你们不能抓我!” 第57章 屋内三人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皆是下意识地抬头向外望去。 门外双方陷入僵持,而小春在挣扎的时候意外将原本紧闭的房门给重新撞开,楚黎非这才看清另一伙人身上的穿着打扮,他们明显是衙门的人。 钱铭来了? 正当楚黎非这般想着的时候, 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入他的眼帘。 正是钱铭。 他挥挥手, 示意属下将小春带下去。 小春不明所以, 原本还正欲辩解一番,没想到钱铭的一个属下眼疾手快,不知从哪找来一块布条就这么塞到她的嘴里, 叫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她被押走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充斥着惶恐与怨毒, 视线死死地穿过楚黎非几人, 牢牢地盯在吕英身上,让后者下意思地瑟缩起来。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清净。 钱铭这才匆忙跪下向楚黎非与陆墨辰告罪。 他的迟来实属事出有因。 昨夜, 他刚回到京城, 还来不及休整一番, 就听到属下来报,说是齐福在狱中自尽了。 钱铭大惊, 心想这怎么可能。然后当即顾不上其他,匆匆赶到牢房一看, 接过正如属下所说,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钱铭吩咐人打开牢房的铁门, 走上前去亲自瞧了一眼,没有错,死者正是齐福。 只见他脸色发白,唇色明显发紫, 全身已经变得僵硬,看起来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的手在齐福身上一寸寸摸过去,细细查看,仔细检查其死因。 向他报告齐福死因的那名狱卒在思索片刻后便答道:“回大人的话,是小人在例行巡逻的时候发现的,约莫是亥时发现的。” 狱中为了确保犯人的情况,会安排固定的巡视,每天早晚各一次。 也就是说,齐福死亡的时间段——正是他离开京城,抽身去调查吕英父母意外身亡的时间段。 可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秦王爷、四皇子、他的几个亲信、还有……刑部尚书——张卿济。 是巧合还是刻意? 钱铭紧紧眯起眼睛:“今天可还有别的什么人来过这?” “别人?”那狱卒被问得一愣,仔细思考一番后摇摇头,“没有,今天没有外人进来过。” 没有外人…… 钱铭迅速从狱卒的话中捕捉到了这四个关键字,留在唇齿中反复咀嚼。 齐福的状态明显是毒发身亡,和他曾经见过的不少因毒而死的尸体一模一样。 可问题来了——毒从哪里来? 要知道,每一名犯人在入狱前,都会有专门的人来仔细搜身,确保不会私藏什么危险的东西,连牙齿缝都不放过,为的就是确保他们不会伤到别人和自己。 可如今,齐福偏偏就这么死在了狱中。 钱铭刚刚已经自己检查了一遍齐福全身,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的痕迹,看起来生前并没有与人发生颤抖或是争执,的确像是自尽的模样。 他呼出口浊气,站起身,活动了一番发麻的双腿,然后才吩咐身后站着的狱卒去把仵作叫来。 这也是为了确保没有什么细节遗漏,毕竟他也不是专业验尸的。 钱铭接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随后打了个哈欠。 正在这时,一阵凉风拂过钱铭的面庞,似乎吹散了他的困意。 钱铭侧目望去。 一束清浅的月光顺着小小的窗户斜斜打入,随后被铁栏杆所阻断,分成细小的三股,光影交错间,细小的尘埃在空中不断沉浮。 而光影的尽头,是脏污的地板与墙壁交界处,附近还铺着薄薄一层,但充斥着阴冷潮湿气息的稻草垫。 突然,钱铭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刚刚那是什么?他没有看错吧? 钱铭不死心地,睁大了双眼重新看过去,只见一抹白色在墙壁与地板的罅隙间悄然盛开,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钱铭走近一看,是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但这已属难得。 狱中环境常年阴暗、冰冷,是最不利于花朵生长的。可即便如此,这朵小白花还是顽强地破开土壤,于月光下绽放,尽管它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甚至不一定有人能看见它。 钱铭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春天似乎来了。 在这春寒料峭之际,钱铭的心头却还阴沉沉地压着一片乌云—— 那些蒙冤之人,还能等来属于他们的春天吗?还能等来柳暗花明的那一天吗? 时间不多了…… 子时已过,余下的时间已不足一日…… 钱铭垂下头,不由叹了口气。 顺着视线,他发现齐福尸体的右手手指竟然就这么指着自己。 不对,是自己身后的这朵野花……? 第70章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钱铭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可这一刻,他的心底却没由来地涌上一股热意与莫名的信念,潜意识在疯狂地叫嚣,让他去相信自己的这个想法。 齐福是在传递什么消息吗? 钱敏抱胸,重新开始思考。 而他的直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春。 小春。 这个字在他脑海中出现的一瞬间,钱铭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瞬的灵光,但只要稍不注意,这抹灵光便会转瞬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匆匆冲出牢房,吩咐手下人替他将小春的户籍档案与几桩案子的卷宗重新要过来。 可这会儿是深夜,户部除了几个值班的,一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钱铭也不闲着,将自己已知的线索重新整合,一夜未曾阖眼,直到天明,才终于等来了小春的户籍档案。 上面写着她原是金陵人士,出身于一家普通的农户,农户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将她卖到了人牙子手上,几经辗转,最终来到齐府。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正是因为太过完美无缺,才更加引起了钱铭的怀疑。 一个农户出生的普通人家,有必要写得这么详细吗?生卒年月、何时卖到人牙子手上,在进齐府前的一应经历,在一张薄薄的纸上写了整整一页,一应俱全。 就好像是故意写出来的,像是要给什么人看一样。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钱铭摸着自己的下巴,凝眉,眼神逐渐凝固。 皇后的母家,似乎正是金陵人士。 说这是巧合的话,那未免也太巧了。 而这时,下人传来消息,是仵作的检验结果。 齐福的死因正是因为毒发,身上也没有其他的痕迹,基本可断定为自尽。 与钱铭的推测一样。 他摆摆手示意下人退下。 通宵的倦意和与日俱增的压力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将钱铭压得几乎透不过齐来。 齐福自尽,无论背后有没有隐情,可他的死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钱铭他怎样都会落得一个看管不当的罪名。而齐福的身亡,他又要如何向楚黎非和陆墨辰交代呢? “唉。” 这已经是钱铭今天不知道叹的多少个气了。印象中,他今天似乎一直都在叹气。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案子上。 可惜事与愿违,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又重新扰乱了他的思绪。 是张卿济。 看到钱铭不修边幅的模样以及眼下的一大片青黑,他挑衅般地向钱铭投去了一个视线。 钱铭刚抬头,就透过开着的窗户,精准地接收到了这个不太友善的笑容,莫名感觉怒火中烧。 他做出了一个他平日里决计是做不出来的举动。 他大步流星,一路走至张卿济身前,眉毛竖起,竟是一把扯住了张卿济的领子。 或许是通宵让他无所释放的压力在见到张卿济挑衅的瞬间被点燃,那种魂在天上乱飘的感觉使得钱铭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礼仪尊卑,径直朝着张卿济怒吼道::“齐福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张卿济显然没有想到钱铭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明显被吓了一跳,直到狱卒将钱铭拉开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张卿济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将衣服整理整齐,这才重新看向钱铭,冷哼一声:“我要是你,就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怎么,现在钱大人办案都不讲究证据了?空口白牙便想治人的罪?当真是可笑!要不要我向陛下参你一本,让你重新学学怎么办案!省的误了我们刑部的名声,这传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钱铭仿佛宿醉的人找回了意识,气得涨红了脸。 “不过嘛……”张卿济语气一转,眼神阴恻恻的,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紧紧缠住钱铭:“或许钱大人都等不到这一天了。” “一桩如此简单的案子竟然需要查这么多天,钱大人可有查到什么?只怕是陛下先厌弃了你,也轮不到我出手了。” “桀桀桀桀桀!” 看到钱铭愣住,张卿济好好地欣赏了一番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留下“切”的一声,就好像撞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而钱铭愣住,并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张卿济的话,给了他不小的启发。 治罪…… 这罪名,不就现有一个吗? 这回他说不定真的要好好谢过张卿济一番,若不是他,自己一时之间还真的拿小春毫无办法呢。 回到屋子,钱铭提笔,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 再稍微梳洗打理一番,这样一来,也就耽搁了时间。 而站在他们身后,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吕英在听完他们说的话之后,眼神倏地一亮,语气似乎都欢快了几分:“你们是说,齐福死了?” 第58章 钱铭这才惊诧地将视线投向了楚黎非与陆墨辰身后那个站着一直默不作声、存在感极低的女子。 他顿了顿, 似乎是对吕英语气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欢快有些摸不着头脑。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吕英并不是一个会主动开口找话题的人。 所以钱铭的语气明显带了几分迟疑与试探:“啊……对的,还请夫人节哀。” 虽然他瞧着吕英脸上似是半点不高兴的表情也无。 吕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僵硬地点了点头。 楚黎非则是眼尖地瞧见了吕英原本紧紧握住门框的手, 在得到钱铭回答的一瞬间, 就这么松了开来,滑落至身畔。像是卸下所有防备,让人可以窥见她疯狂下那平静的内里。 不过他并没有多言。 一个素日里沉默寡言的人想要主动开口说话, 在此之前一定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吕英刚刚的动作也很好地反映了这一点,想必她的内心现在还是有着不小的压力的。 因此现在明显不是一个问话的好时机。 况且既然钱铭到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钱铭的想法与楚黎非一致, 两人对视一眼, 想法尽在不言中。 很快,一批身着深色官服的人如潮水般涌进了这小小的院子,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院子的主屋以及书房。 照理来说, 吕英身为齐福的正妻, 她自然也不能摆脱嫌疑。可结合这几日来所调查到的情况,以及不知出何原因, 吕英并未与齐福住在一个屋子内,所以她以及她所住的这间屋子的调查优先级反而被降到了后面。 几人一路铺开, 手脚麻利,各司其职, 很快楚黎非三人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而这时,吕英的手紧紧地揪住了心口的衣服,眼神中闪烁过纠结与迷茫,眉宇间微微蹙起, 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似乎心中很是挣扎。 陆墨辰不动声色地拿肩撞了撞楚黎非示意,得到后者点头示意知道的讯息后悄然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楚黎非身侧,用仅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询问: “皇叔,吕英她,真的没问题吗?” 言下之意就是他认为吕英作为齐福的妻子,必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而吕英现在这副模样,很明显她还有事瞒着他们。 前世成为皇帝的这几年,陆墨辰与每一个皇帝一样,都学会了多疑。不过与这些人不一样的是,他的内心深处仍还存有一方净土,愿意毫无保留地向楚黎非袒露,同时相信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 搜查差不多到了尾声,楚黎非看见原本在屋子中忙碌的人影排成一列鱼贯而出,眼神一凛:“她是有问题—— 但我并不认为她与我们站在了对立面。再等等吧。” “好,我相信皇叔。” 一旁的钱铭则是赶忙走上前去询问搜索的情况,很可惜,为首的那名衙役沉默地低着头,对钱铭摇摇头。 一无所获。 钱铭也沉默片刻,随后将视线转向楚黎非,询问他的意见。 “走吧。还剩不到一天的时间。我们再从别的地方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证据吧。” 楚黎非叹口气,用余光悄悄瞥视着吕英的一举一动,随后状似不经意间开口询问道:“说起来,我要你调查的那桩案子如何了?” “您是说——”钱铭接收到楚黎非的眼神,立马心领神会,装出一副堪堪反应过来的模样:“东海吕氏夫妇意外溺毙的那桩案子……?” 与楚黎非预料的分毫不差,吕英在听到“吕氏夫妇”四个字的时候,眼神倏然一亮,原本的犹豫与怯懦一扫而空,唯余满腔的不甘与怒火。 “你们……在调查我父母的那桩案子?” 一道略显沙哑,但满怀希冀的声音突然在三人背后响起。 楚黎非脚步一顿,嘴边勾起一抹笑意。 第71章 瞧,这不就上钩了? 但等他转过身的时候,面上一片愁云遍布的模样:“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发现虹光阁的势力与你父母亲的死也有所牵扯,故而才想着重新调查一番,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别的线索。” 这话其实也不算骗吕英,昨晚的交战让楚黎非对于虹光阁的实力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那个墨绿色衣裳的男子,绝不是寻常习武能练出来的,尤其是那浑身洗也洗不掉的血腥煞气。 而能培养或是招揽到这样的人,虹光阁背后牵扯的势力之多、之深,远不是他可以想象的。 所以吕英父母的死,无论如何,一定与虹光阁脱不开干系。 吕英闻言,只是直直地盯着楚黎非的眼眸,似乎在辨认他的话语是否有假。 她的双亲无故惨死,她也曾质疑过,甚至暗中调查,只是最后都无果。被齐福知道了之后,更是…… 吕英警惕的目光在楚黎非身上上下滑动,可她看见的只有一片坦然与温和,如春风般和煦,亦如太阳般干净温暖。 没有丝毫的恶意与利用。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溺于这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之中。 明明是最多情的模样,可偏偏让她产生了无端的信赖。 只见吕英忽然间跪了下去,瘦弱的身板挺得笔直,眼中满是坚定,黑亮的眸子深沉如水:“求三位大人还我父亲母亲一个公道!” 她的声音沙哑却格外有力,如古老的鸣钟一般在这个小院中回荡:“父亲母亲深谙水性,怎么可能在一个无风无浪的日子溺毙而亡!我绝不信!” “求三位大人重新彻查此案!”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吕英说罢竟是直接磕起了头,一声一声分外沉重,陆墨辰赶忙上前去将她扶起。 然而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一丝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滑下。 可吕英像是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的眸子散发着熠熠光辉,像是被寒泉冲刷了一遍又一遍的,似乎能从中窥见那个往日自信明媚的少女的身影。 “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 全部如实说出。” 陆墨辰和钱铭的眼神俱是一亮,可当他们看见楚黎非那胸有成竹、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时,又感受到深深的拜服。 这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钱铭这般想着,就连让他前去东海查案,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吗? 他的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吕英简单讲述了有关她在齐府所经历的一切。 齐福不良于行,可没想到就连子嗣方面也颇为艰难。可他的弟弟齐禄却步步高升、家庭美满幸福。 不满的因子在暗中不断滋生,如附骨之疽一般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以嫉恨浇灌,最终孕育出了一朵畸形的花,使得他的性格一点点地扭曲起来。 所以,他暗中策划了一切,为的就是让齐家覆灭。 他认为齐家每个人都有愧于他,弟弟抢了属于他的爵位,父亲在他失去价值之后就对他不管不顾,母亲则是偏心幼子。 他们一个个眼里,哪还有他的存在? 而小春是齐福安排在齐老夫人身边的人。 可打造一副盔甲多费钱呀,齐福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在了吕英的身上。 贪欲早就将他吞噬。 为了顺理成章地拿到这笔钱,齐福甚至一手谋划了吕父吕母的死。 等到吕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她等到的,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和无数个空箱子。那里面的金银地契等等,早就不翼而飞。 齐福对她看管甚严,轻易不允她出府。所以她将这事告诉了齐老夫人,求她主持公道,却换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眼神里有惭愧也有不忍,还有无数她说不出来的情绪。吕英至今也不明白这是何意,不过她也不想明白。 说到这,吕英终于揭下了一直蒙在脸上的面纱。只见原本姣好的面容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颜色淡淡的,看起来快要消失。 可伤痕能够消失,所遭受过的伤害也能当它消失了吗? 施暴者所犯下的罪行,也无从追究了吗? 后来,这件事再也没有起任何风波。而吕英则是暗中收到了齐老夫人的许多嫁妆,加起来大概能抵得上被齐福挪用的那些钱财了。 说话间,吕英重新将三人引到了院子中的书房处。 他们一行人方才站的地方正好能将屋子内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看见刚才屋子里,哪些地方被搜过,那些地方没有。 所以吕英知道,还有一个地方他们没有发现,而那就是齐福所隐藏起来的,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 “还有一个地方,你们还没有搜过。” 吕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急不缓,神色淡淡,只是微微垂着眼,将视线聚焦在书架上的某一处。 钱铭身后的几名衙役闻言皆是有些意外,明明他们刚刚里里外外都仔细搜过一遍,怎么还会有缺漏呢? 可吕英的神色又太过平和,仿佛说出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如宽阔的湖面,一颗石子所溅起的水花并不能带起什么波澜。 不知是不是忍耐了太久,在揭开真相的那一刻,反而已经想不起了那种沉冤昭雪的欣快。 只见她先是调换了两本书的顺序,随后将摆在桌子上的铜雕轻轻一转,一个暗格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怪不得他们之前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原来是设置了两重机关。 “如三位大人所见,这就是齐福他一直以来隐藏着的秘密。” 吕英说话间虽然还是有些沙哑与卡顿,但逻辑清晰,浑然不见之前那疯癫的模样。 事到如今,她连“夫君”二字也懒得喊了。 她冷笑一声:“他这人素来阴鸷多疑,又鼠目寸光睚眦必报,因此往来信件从不烧毁而是暗中藏了起来。” “但他过去防备我防备得紧,我也是花费了不小的功夫才发现的这个机关,但对于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就一概不知了。” “希望这些东西能帮到你们。” “多谢姑娘。” 楚黎非也换了一个称呼,想必若是可以的话,她不会想再听到“夫人”这两个字。 吕英虽然将她得知这个机关的过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其中的艰辛只怕是数也数不尽的。 三人上前一步,将信件拿出,可却在看清内容之际,原本的喜悦顿时一扫而空。 上面竟然空白一片! 正在这时,楚黎非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拿出火折子,小心地将信纸烘烤起来。 神奇的事出现了。 原本洁白的纸张上,逐渐浮现出了黑色的字迹—— 第59章 看到字迹浮现出来的那一刹那, 楚黎非心底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好在齐福这人心理阴暗,估计是还想留着这些往来的信件作为证据,说不定到时候可以反过来讹上太子一笔,或是当作把柄可以威胁他们, 所以将这些信件保留了下来—— 如今却反而为他们提供了揭开真相的证据。 几封信件, 将几人的谋划清晰地摊开, 毫无保留地摆在众人面前。从如何获取制造盔甲所需的钱财,谋害吕英父母并伪装成意外;到最后如何将盔甲送进齐府,并“恰好”被人发现, 这一切均是安排得妥妥贴贴。 与当初从柳朔玉那边截取到的密函一样,用这种墨水所书写出来的字迹遇热才会显现。这样一来,楚黎非已经可以确定, 这桩案子就是太子一党的人干的了。 可又要如何证明, 这一切与太子有关呢?或者说,如何让陆远景相信, 这一切是陆墨麟干的。 甚至, 直到他们能拿出让人无法辩驳的证据出来, 是那种—— 即使陆远景有心包庇却也无能为力的证据。 毕竟陆远景并不知道这种墨水的存在,那封密函上面的落款也仅有一个“陆”字, 只能证明其主人是皇室中人,并不能证明别的什么。 而一旁的陆墨辰, 看到楚黎非破解信件上字迹的动作如此熟练,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他微微抿唇, 同时心里也在疑惑。楚黎非如此熟悉太子一党暗中交流的信件加密方式,是不是代表着他这一世,已经站队太子,是太子的人了。 可若事实真的是他所想的这样的话, 楚黎非现在费尽心力想要揭开这桩案子的真相又是为了什么? 陆墨辰的眼中掀起阵阵巨浪,带着可以吞噬万物般的气息看向楚黎非,喉结上下滚动。 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他也不敢问出口,生怕从楚黎非的嘴中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墨辰只能在心中一遍遍重复,以此来麻痹自己,将内心那些阴暗的心思尽数压下去。 还不可以……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第72章 就让他,再等等吧…… 而一旁的楚黎非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没有注意到身旁陆墨辰突然暗下去的神色。 他将视线放空。 现在的话,只差最后一子了。 这盘棋局的胜负,很快就将揭晓。 ** 翌日。 众人齐聚于太和殿之上,就连齐家剩下的家眷也悉数到场。 不过说白了也就冯娆和吕英两人。齐老夫人已经于几日前下葬,虽说一切从简,但也算走得安详。 齐禄被押了上来。几日不见,他的模样似乎更加潦草了一些,头发凌乱,整个人也瘦了几分,面色憔悴枯黄。冯娆见状不禁鼻尖一酸,别过头去。 钱铭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张口便是语出惊人:“陛下,根据臣这几日查案所得,私藏盔甲的不是齐禄,而是另有其人!” “哦?”陆远景端坐于高处的龙椅之上,听见钱铭的话,非常感兴趣地眯起眼睛,眼中闪过审视的锋芒,尽显帝王的威严,“那你说说看,这人到底是谁啊?” “回陛下的话,此人正是——”钱铭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一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齐禄,复而开口道,“齐禄的胞兄——齐福。” 此话一出,除了楚黎非几人,殿内其他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最先沉不住的,却反而是齐禄。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但他的眼神却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仿佛是早就有对此所察觉,只是始终不愿意面对,现在只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而钱铭将殿内的一切情景尽收眼底,像是很满意他人的震撼一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乘胜追击,说出了一个更为炸裂的消息:“当然,光凭齐福一个人可做不到这么多,他的幕后还有帮手。” “而这个幕后之人,想必腰缠万贯、位高权重,不然还没这个胆子和能力,能够指使齐福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钱铭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老臣打断:“钱大人,你说了这么多,就别再故弄玄虚了。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啊?” 钱铭闻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了太子的方向:“不知太子殿下可曾听闻前日晚上,京郊一家赌坊失火一事?” 陆墨麟见钱铭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嗤笑一声,没好气道:“本王平日里要为父皇分忧,日理万机,自是没空流连于赌坊这种地方,更是不知所谓失火一事。况且如今审的事齐禄谋逆一案,不知钱大人所说的赌坊失火与本案有何关联?” 殿内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偶有几个知道赌坊内幕的则是神色微变,和身边的同僚小声讨论起来。 钱铭笑笑,似乎并没有看见陆墨麟微微有些愠怒的脸色,他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是吗?殿下忙着处理事务,是真的在为陛下分忧,还是说——” 钱铭话锋一转:“正在虹光阁失火一事,忙得焦头烂额?” “不知殿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不会心疼呢?” “虹光阁?!”底下的群臣在听到这三个字之后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讨论起来。有几个人,甚至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额角硬生生地滑落下了豆大的汗珠,眼神躲闪,估计是后悔自己今日没有告病在家。 陆墨麟往日一贯光风霁月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碎裂,可下一秒便恢复正常。他的眼中似乎正在酝酿着极为可怕的风暴,不满钱铭的指控,沉着声音:“钱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铭不愧能被陆远景看重,即使面对这种形式也丝毫没有畏惧,对着太子也是照怼不误。 他这次没有再理会陆墨麟的话,一转身,朝着陆远景拱手道:“陛下,臣已查明,指使齐福的幕后之人,正是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殿内不复方才的窃窃私语,反而在刹那间沉寂下来,一片噤声,一时之间只能听到倒吸凉气的声音。 拜托,这可是太子殿下,大燕的储君,未来的皇帝。 况且他手握重拳,备受皇帝宠爱,就连其母族也不是好惹的存在。 谁敢去触他的霉头啊。 估计也只有钱铭,敢在这种情况下指控太子了。 被扣了如此大的一项罪名,陆墨麟哪能忍?他当即怒斥出声:“可笑,你有何证据?” 钱铭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楚黎非和陆墨辰那晚在虹光阁所拿到的账簿和名单拿了出来,交给一旁的内监,由他去呈给陆远景。 当然,一同呈上去的,还有昨日在齐福书房中,找到的那一沓信件。 在看到熟悉的信件的一瞬间,陆墨麟原本自信的脸庞顿时碎裂开来,如同上好的瓷器砸在地上,即使修补好了,却还是遍布着狰狞的裂纹。 可恶!该死的齐福!他把这个留着做什么! 当初不是叫他烧掉吗? 陆墨麟的眼中淬着熊熊怒火,他现在只想把齐福从地下拖出来千刀万剐。当初一瓶毒药真是便宜他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不过还好,他已经死了。 陆墨麟喜欢死人,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他自认为自己在信件上并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尾巴,他在这一方面向来谨慎。 而齐福已死,那就是死无对证了。只要他咬死不认,钱铭又能拿他怎么样! 是的,只要他咬死不认…… 他是大燕的储君,也是唯一的储君。除了他,又有谁能配得上这个位置? 陆墨麟愤愤想到,他的的视线从钱铭身上移开,最后落到了陆墨辰的身上。 在楚黎非身边这几天,他这位弟弟似乎长高了些,也没有之前那般胆小畏缩的模样。尽管站在楚黎非身边还是显得他有些瘦小,但已经不难预见其日后长大的挺拔模样了。 陆墨麟在心中暗自冷笑,这又如何? 储君的位子只能是他的!如果陆墨辰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会好好地教一教他这位弟弟,什么是“兄友弟恭”。 到时候,就别怪他手辣无情了。 不屑地瞥了陆墨辰一眼后,陆墨麟这才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陆远景。 只见陆远景手中不断翻动着纸张,紧紧绷着脸,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怒的神色。 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叫底下的人心慌。 十二旒冕冠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如乌云翻滚,让人不明觉厉。 所谓君心难测,不过如是。 陆墨辰的心中心跳如鼓,他心里清楚,证据链还是不够完整,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果陆远景执意偏袒陆墨麟的话,只能认栽。 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吗……? 他垂着脑袋,黑色琉璃砖的地面如实地记录了每一个人的表情,却无法记录每个人那心怀叵测的心思。 他微微抬眼,却见陆远景轻轻启唇: “齐禄——” 所有人一同屏住呼吸,等待着陆远景最后的宣判。 一时之间大殿里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秋后问斩。” 此话一出,有人心中高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有人摇摇头,似是在惋惜什么。 陆墨麟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如绝处逢生一般长吁了一口气,重新放松了身体,看起来恣意非常。他勾起一抹笑容,张扬地朝钱铭以及陆墨辰递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一行侍卫听旨,动作迅速地扣住了齐禄的手腕。 冯娆和吕英红了眼眶,眼里尽是无助与惶恐。 毕竟没有谁,能坦然地面对死亡。一群侍卫也迅速将两人包围起来。 钱铭着急道:“陛下,案子还有疑点……” 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陆墨麟匆匆打断:“钱大人,父皇已额外宽限了你和皇弟一周的时间。” “你是在质疑父皇的决断?还是说,你们承认自己的无能?” 后者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语气中透露出的嘲弄让陆墨辰屈辱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甘心。 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陆墨辰差点冲上前去,脚步却是被肩上覆上的一只微凉的手所止住。 抬头顺着手臂看去,陆墨辰看清了它的主人。 楚黎非摁住他的肩膀,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陆墨辰这才如梦方醒。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叫他重新恢复了理智。 他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陆墨麟则是好笑地看着这一切,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戏园子里的戏子正在唱戏罢了。 唱得他高兴了,兴许还能打赏几锭银子。 同时,冯尚书突然跪地,声泪俱下地请求陆远景从轻发落。 可陆远景对此只是淡淡答道:“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冯尚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带走。 第73章 正在这时—— “等一下!”一道清亮又英气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她手持楚黎非的腰牌,身后还带着一人,步下生风,一时之间竟无一人敢拦。 原本想将齐禄押下去的侍卫也是陡然一惊,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而听见声音的楚黎非深深地闭上眼睛,嘴边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再睁开眼之时,原本古井无波的眼中此刻仿佛被点燃,从微弱的火星变成了足以燎原的熊熊烈火。 最后一子才刚刚落下,胜负未定,就让他来看看能不能力挽狂澜吧。 第60章 随着陌生女子的出现, 所有的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一般,她的一举一动在众人眼中变得格外清晰。 女子举手投足之间英姿飒爽,一开口便夺去了众人全部的注意。直到她走进了大殿内,众人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 定睛一看, 发现那人赫然就是王平! 只见他整个人浑身都在发抖, 缩着身子, 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有大大小小的缺口,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划开,浑身脏污, 好像在泥里滚了一圈,就连脸上也是斑驳一片,眼中还透露着惊恐。 不像是朝廷要员, 反而像是街边的叫花子。站在那女子身边, 竟然像是个小鸡仔似的。 素日里与王平交好的一个官员不禁诧异出声:“王平?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他的声音不大,但落在过分安静的殿内却显得格外清楚。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了过来, 因为他们也在好奇王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 衣着不整面圣, 乃是大不敬。 因此也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陆墨麟在见到活着的王平的时候, 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与戾气。 王平没有接话,反倒是那为首的女子率先跪下朗声道:“齐氏一案尚还要疑点, 还请陛下稍等。草民奉秦王爷之命,带来了新的人证。” 陆远景的脸上划过一阵郁色, 似乎是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心中的天平早已倾斜。 女子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垂着头不为所动。 而她接下来的话,却是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难道陛下还要像错冤了姐姐一样, 将十五年前的事再重演一遍吗?” “十五年前”这四个字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一样,尘封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有资历的大臣们在底下无一不窃窃私语,他们的脑海中共同浮现出了一个身影——当年艳冠后宫的程贵妃。 陆远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女子的身影落在他眼中是格外的渺小。可正是这渺小的身影唤醒了他过去的记忆,陌生女子的身形与记忆中的那个人逐渐重合,使得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的颤抖:“你是谁?抬起头来。” “罪臣之女——程媛。当年逝去的程贵妃,正是我的姐姐。”程媛抬起头,淡淡的讥讽在她的眼底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与程姝相似的眼睛,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陆远景瞧着她肖像程贵妃的面容,一时之间陷入了恍惚。 底下的陆墨麟不动神色地与一人交换眼神。 “大胆罪人!还敢出现在陛下面前!侍卫呢?还不赶紧把她抓了押下去!” 忽然间,一道怒斥突兀地在大殿之上响起。 侍卫们听到声音,视线犹疑不定地在程媛和陆远景身上来回扫荡。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毕竟陆远景还没发话,他们也不好擅自主张。 而且看陆远景的神情,似乎并没有要当场拿下程媛的意思。领头的侍卫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自然是懂得察言观色的。 况且他们这些御前侍卫是专属于皇帝的侍卫,皇帝才是他们的主子。他敢保证,若是今天他听了这个大臣的话擅自拿下程媛,明天这个御前侍卫首领的位子上坐着的人,一定不是他。 “你们还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拿下,省得污了陛下的眼!……” 那大臣看着侍卫们一动不动,不由得急了,再次喊道。 而陆远景接下来的动作果然如御前侍卫首领所料。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退下。 程贵妃过世距今差不多十五年了,当初事发后,陆远景雷厉风行地将程氏一族满门抄斩。可待一切尘埃落定了,他回想过来,却发现自己的心里还是住下了那女子温婉的身影。 拥有时不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当真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不过陆远景是皇帝,除非不要命了,别人才会跟他这么说。 因此陆远景此刻望向程媛的目光中有着隐隐的惆怅与怀念,只一瞬,又被无尽的威势与冷漠所替代:“你既说是错冤,那你可有何证据?程氏一族皆已伏诛,你想要为他们翻案,那就得拿出足够的证据。如若不然,你自己的项上人头也不保。” 程媛自嘲一笑:“陛下放心。我既然敢来,那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与姐姐一同赴死。独独留下她一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程媛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昨晚。 自从她被拘禁在秦王府之后—— 不过说是拘禁,其实换成做客兴许更合适。毕竟楚黎非好吃好喝地供着她,除了不能出王府,甚至都没怎么限制过她的自由。 直到昨晚,在她快要睡下的时候,一个侍女轻轻敲响了她的房门,说是楚黎非有要事寻她。 程媛本还有些疑惑,可等她跟着侍女来到屋中,却发现不止楚黎非一人。 屋子里站着三个人,听到门口的响动皆是回头看向她。 其中一人程媛认识,正是陆墨辰。 而另一位就要脸生得多,这使她的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戒备,脸上也闪过一抹凝重。 楚黎非见人来齐,先是让侍女出去,这才把钱铭何程媛互相介绍认识。 程媛得知了钱铭的身份,这才放下了心中的警戒。 不过钱铭听完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是并不赞同楚黎非的做法。私藏逃犯,真要追究起来可是重罪,即使陆远景再宠信楚黎非,也难以力压群臣的不满保全他。 朝中觊觎这位如日中天的王爷的位子的人,可是有不少啊。 不过没办法,楚黎非是王爷,他就是个小小的刑部侍郎。他说了不算。 楚黎非这才跟众人讲了他的计划。 自从上次在酒楼见到了王平,同时知道了有关于易容的事,楚黎非和陆墨辰就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王平。 一方面是为了可以掌握更多的证据,还有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王平的安全。毕竟他们俩都深知陆墨麟的秉性,王平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还敢跑到他们面前闹,难保不会让陆墨麟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 况且,拥有上一世记忆的陆墨辰深知这是的确会发生的事,因此一直在有意地暗示着楚黎非。 更何况楚黎非还与那个墨绿色衣裳的男子交手过,因此他对王平的境地也不免多上了几分担忧。 正巧,负责监视王平的人刚刚来报,王平晚上接到了一封信件,且再看完之后神色明显变得不对劲起来,回到屋子就偷偷摸摸地挥退所有下人不知道要干什么。 所以,楚黎非这时喊来程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 保护王平的安危。 得知了楚黎非他们的计划,程媛惊诧得微微瞪大了眼睛,手指也不自觉地握紧起来。 “你就不怕我趁机逃走?”她强压下狂跳不止的心脏以及心底莫名的感觉,像是被小动物在心尖上挠了挠,痒痒的。并且这种感觉如破土而出的种子,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长。 “程姑娘说笑了。” 闻言的楚黎非好像并不意外程媛的回答,也丝毫不担心程媛会趁机逃走的可能。他笑得从容又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有的小心思在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之下都会无所遁形。 因为他知道,程媛她不会走的。 程媛一人已经走了太久。回望她的来路,是由家人的骨血铺就,她是万万不可能在这种关头选择一条康庄大道,隐姓埋名安稳度过一生。 哪怕在另一条路上等待着她的是刀山火海。 程媛在楚黎非带着清浅笑意的眸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里面的那个女孩已经褪去了青涩,她看见了那燃烧着的,如火般炽热的坚定与勇气。 “你看透我了。”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是我离为家人洗刷冤屈最近的一次,也是我能亲手为家人复仇的唯一一个机会了。” “我不能逃避,我也不会逃避。”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心甘情愿。” 如此,才有了适才发生的那一幕。 程媛从刺客的手中救下王平,带着楚黎非所给的令牌一路来到宫中。 而先前在大殿中,无论是钱铭还是陆墨辰的反应,都不过是他们演出来的,用来迷惑陆墨麟的小伎俩罢了。为的只是拖延时间——拖到程媛将王平带来的那一刻。 第74章 陆墨辰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莽撞与屈辱,钱铭也不复那副懊悔的模样。 而当楚黎非看见王平的神色——无论是眼中的不甘还是愤怒——他就知道自己的最后一步下对了。 如果陆墨麟那边找不到合适的应对之法的话,这局棋,那就是他赢了。 既然物证不够让人信服的话……人证呢? 王平先前与陆墨麟有利益纠葛,在他们彻底闹崩之前,为了保全自己的职位,他肯定不会为了齐禄的案子出卖他们。 可若是事情发生了转机呢? 若是陆墨麟想要杀了他呢? 这时的王平,还会像从前一样保持缄默吗? 不。一定不会的。 在与死亡擦肩而过之后,等到回过神来,王平一定会将这份恐惧与愤恨化作尖锐的矛,对准让他直面死亡之人,毫无保留地还回去。届时,他就会像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陛下——” “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太子殿下光天化日之下买通刺客,想要杀了我!” “还……还有虹光阁!” 王平像倒豆子一般将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陆墨麟的脸已经黑得像碳一样。 而陆远景也正了正坐姿,他无法再坐视不管了。 买卖官位,结党营私……桩桩件件,真是好大的胆子! 第61章 有了王平的当场控告, 朝臣无一不为之惊叹。 尤其是配合上王平那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和声泪俱下的真情实感的哭诉,那效果可谓是深入人心、让人不得不为之信服。 怎么说他也是个正三品的参将,犯不着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就为了对付太子。 先不说太子在朝中根基深厚, 其母家势力也不可小觑, 王平他有没有这个胆量都要好好掂量一番。 况且若是为了帮助七皇子殿下去扳倒太子殿下的话,这个理由就更说不通了。 七皇子殿下十几年来都不受皇帝宠信,在宫里和透明人一般。王平如何与七皇子产生交集的暂且按下不谈, 就算他帮了陆墨辰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没有母家助益又备受冷落的七皇子,又能拿出什么筹码来笼络人心? 还是说是为了与秦王爷——楚黎非搭上线?那这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世人皆道秦王爷楚黎非温润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杀伐果断的心,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为他增添了一份蛊惑人心的温柔, 却也同时为他的风流做了最好的挡箭牌。 艳月馆那晚的事不知被谁传了出来, 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有模有样,就好像他在旁边看见了一般。传言当晚三个风格迥异的美人为了王爷争风吃醋, 而处于话题中心的楚黎非却如端坐于九天之上的清冷神祇一般, 不为所动。 因此, 在各大臣的眼中,即使最近七皇子殿下和秦王爷走得是近了些, 但是想要通过七皇子去和秦王爷拉近关系,这不是说笑吗? 而且还有一点, 太子殿下再怎么说也是中宫嫡子,身份尊贵。若是不能一击击中太子一党的要害, 将其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那么总有一日,等他东山再起的时候,那就是王平的死期。 而王平脑子坏了才敢这么做。他哪来的资本和胆量敢跟太子殿下抗衡? 这样一来, 又是大大地增加了他的供词的可信度。 见大殿内吵吵嚷嚷的,陆远景的贴身内侍李公公仔细地观察着皇帝的表情,见他的神色逐渐变得不满,这才适时地咳嗽出声。 听见声音,大殿内又恢复了一片肃静。 而往往沉默才更让人害怕。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连风都变得滞涩起来,像是有一只粘腻又阴湿的触手顺着众人的脊背不断向上攀爬,让人难受得喘不上气。 陆墨麟低着头,心思控制不住地飘忽起来。 该死的,怎么会连这么一桩小事都出了差错。还偏偏叫陆墨辰抓到了他的把柄。 他就知道他的这位好弟弟,心思可不少呢。 一想到陆墨辰,陆墨麟就恨得牙痒痒。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于他而言就跟他养的猫猫狗狗一样,高兴了就随手逗弄两下,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 一只畜生而已。 现在居然敢跟他叫板,还想要夺走他手中的权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陆墨麟不能忍受昔日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玩物,有一天能坐到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位子上。 至于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皇帝治罪? 不存在的。 他乃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大燕唯一的太子,他的母族更是金陵的名门望族,实力雄厚。 更何况…… 他早就找好了替罪羊,不是吗。 大殿内,众人依照品级高低依次排开,安静地垂着头等待着皇帝的旨意。 为首的就是楚黎非与陆墨麟,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满朝官员的最前方。 因为大家都低着头,所以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陆墨麟的身子正在小幅度的颤抖,也没有人看见,他的嘴边勾起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替罪羊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陆墨麟在心中如此想到。 不过他还是有些后悔。 但他后悔的绝不是自己做错了,而是—— 没有早点斩草除根。 没有早点将他们清理干净。 无论是王平,还是陆墨辰…… 只有死掉了,才不会碍他的眼。 终于,在众朝臣脖子僵硬以前,陆远景终于出了声。 十二旒冕冠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携着风雨欲来的威严:“钱铭。” 钱铭闻声,立马跨出队列,拱手回道:“臣在。” “朕命你重新彻查齐禄私藏盔甲一案,连带着程氏当年的案子一同彻查。务必,不能有一丝错漏。” “齐禄,重新押回大牢,待案子的结果出来之后再另作定夺。” 陆远景的视线沉默地在大殿内扫视了半晌,最终落到了最中央的,满身傲骨的那个女子身上。 他的眸色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至于程媛……就先与齐家剩余的女眷一同关在忠毅侯府内吧。” “谢陛下隆恩。”几道微弱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还带着些劫后余生的哭腔。 听到结果的冯娆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泪水夺眶而出。刚从阎王手里捡回了一条命的齐禄像是脱了力一般,双目无声地跪在地上,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冒了一身虚汗,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而程媛则是在听见陆远景下旨吩咐钱铭彻查程氏当年的案子之时,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的滑落。 像是压在身上十几年来的重负在某一瞬间突然消失,她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程媛想到记忆中的那一张张脸庞,笑着抬手抹去眼泪。 可泪水已然不受她的控制,仿佛堤坝奔溃一般,如同倾泻的海水一样,止也止不住。 程媛只好拿着袖子不断擦拭。 她明明是该高兴的。 正在这时,一条素色的手帕突然闯入了她的眼帘。 手帕的主人有着一双纤纤玉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顺着手臂能看见其主人衣着素净,体态优雅。 是冯娆。 程媛有些不明所以,微微睁大了眼睛,仍挂着泪痕的双眼就这么茫然地看着冯娆,似乎在问对方:有什么事吗? 见程媛呆愣的模样,冯娆不禁好笑地叹了口气,收回手,将帕子捏在自己手中。 然后,重新抬起胳膊。 在程媛的眼中,冯娆拿着帕子的手在视线中不断放大,离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突然被一股不由分说的力量拉住。然后,一道柔软的力气就这么落在了她的眼角。 冯娆轻柔地为程媛擦去眼泪。 程媛呆呆的,与往日的模样大相径庭,无论什么事都好像慢半拍似的。直到反应过来之后,才不好意思道:“……多谢。” 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从冯娆手中接过帕子,三两下胡乱地就给自己整理干净。 她的动作粗暴,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样,反而在自己的眼角留下来一片通红的印子。 一旁的钱铭则是深吸一口气,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结果。 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持着笏板躬身:“臣遵旨。” 陆远景被今天这一出接一出的,也是闹得有些心累,他摆摆手,示意今天就到这儿。 李公公接受到意思,拖起他那又尖又细的嗓子喊道: “退——朝……” 只是那个朝自憋在嗓子里,憋了一半还没念完。 原因是另一道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他。 只见原本安静地站在冯娆身边的吕英突然蹿了出来,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越过身前的几人,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75章 她高声道:“求陛下还我父母一个公道!” “齐福和太子殿下图谋我吕氏家产,害我父母枉死——” “还请陛下做主,派人彻查此事!” 哟吼,又是一个状告太子殿下的。底下的朝臣们似乎已经能坦然地接受往日里堪称罕见的事实。 不过他们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发出了几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看来这是要变天啊。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只不过比上一次要短暂得多。 “钱铭。”陆远景沉声道。 钱铭刚想应“是”,却又立即被陆远景打断。 “罢了。”陆远景微不可闻地谈了一口气,漆黑的瞳仁折射出冷厉的光芒,如划破黎明的第一缕天光,“传朕旨意——” “太子陆墨麟幽禁于太子府,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陆墨麟愕然地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 然而接下来的几句话,更是使得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也浑然不知。 “七皇子陆墨辰封为晋王,由他负责彻查这三桩案子,钱铭从旁辅助。” 第62章 “今日就这样吧。退朝。” 说完, 不顾众人的反应,陆远景直接站起身,明黄色的袍角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陆远景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这几句话会给其余的人带去怎样的震感。徒留下被他这句话炸得脑袋宕机的大臣们。 他们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隐晦地往陆墨辰的身上瞥去, 暗暗打量。这位往日从来不受注目的皇子如今一跃成了王爷, 如闪电一般忽然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登上权利的舞台,现下更是奉旨彻查这几桩大案。 有几个人的眼珠咕噜噜地直打转,似乎在思考自己过去的立场需不需要发生变动。 不过无论怎么样, 这局棋最终以楚黎非的获胜为结果,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接下来的事,那就是陆墨辰和钱铭的工作了, 跟他可无关。 楚黎非长舒了一口气, 连轴转了好几天,又是通宵又是动脑子的, 可累死他了。 回到王府之后, 他一定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光是这样想着, 楚黎非就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仿佛整个人已经跌进了屋子里松松软软的床榻上。 他抬手, 悄悄打了个哈欠,顺便随着人流向殿外走去。 困倦的哈欠使得他眼角沁出来几滴泪水, 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皇叔。” 来自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怎么了?陆墨……” 听见声音和熟悉的称呼,楚黎非下意识地回头, 嘴巴甚至比大脑更快,想要熟练地喊出那个名字。 只是在回头看清那人到底是谁的那一刹,生生止住了话头。 “陆墨麟?是你?有什么事吗?”楚黎非眼神中凝过一道寒光,语气里透露着淡淡的疏离。 “似乎看见是我, 皇叔你不是很高兴呢。”陆墨麟语气亲昵,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楚黎非的目光竟有那么一两分的缱绻,如情人般低喃的话语阴恻恻地再楚黎非耳边响起。 “怎会。” 楚黎非应对自如,嘴边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是浅浅地浮于表面。 陆墨麟似乎并不意外楚黎非的反应,或者说楚黎非的反应于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语而言,并不重要。 阳光斜斜洒下,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却在照到那金灿灿的屋檐之时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光线的交界处正好处在两人之间。仿佛有一把从天而降的巨刃,将楚黎非与陆墨麟分割开来,明明同处一片空间,却好像在两种最极端的色彩的端点,泾渭分明。 “皇叔是聪明人,自然应该知道该如何做选择。”陆墨麟再次向前跨了一步,黑白的空间似乎发生了一瞬的扭曲,它们在陆墨麟的身上彼此交融,平白在两者之间开拓出一片黑色地带。 陆墨麟与楚黎非贴得更近了:“是本太子,还是那个废……” “皇兄,你在跟皇叔说什么呢?” 说话间,陆墨辰从后方追了上来。他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似乎全然不知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他不动声色地将陆墨麟重新挤回身后的那一片阴影之中,用自己的身躯牢牢地挡住陆墨麟,让楚黎非的视线之中,唯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然后才侧过身,将他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陆墨麟见状不由发出冷笑,他斜斜地冷觑了一眼陆墨辰,那眼神和看蝼蚁没什么两样。接着,他直视着楚黎非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说道:“皇叔,你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楚黎非不为所动。 三人说话的功夫,朝臣们不断从三人身边穿过。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脚步极快,生怕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不一会的功夫,人潮褪去,大殿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三个人的身影。 见楚黎非没有拒绝,陆墨麟只当楚黎非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在擦肩而过之时,在楚黎非的耳畔留下一句:“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回头朝着陆墨辰扯出了一个恶劣的笑,眼里是满满的讥讽与戏弄。 陆墨辰倏地一下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弯着眼睛看向楚黎非:“皇叔,我们也回去吧。” 楚黎非还是没有动作。 陆墨辰歪歪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皇叔……?” 下一刻,他好像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叹息在耳边响起,熟悉的气味裹挟着温热的气流,如柳枝扫过耳畔,留下一片痒意。 然后,一股温热的触感覆上了他的拳头。陆墨辰明显还有些在状况外,他微微怔住,右手握成的拳头却顺着那股外力顺从地松开。 “……皇叔?” 陆墨辰微微睁大眼睛,眼里满是疑惑与小动作被发现的羞耻。他侧目,转头看向已经走至自己身畔的人。 “走吧。” 楚黎非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对陆墨辰的小心思发表什么看法。阳光将他的眸色照得更加浅淡,如一汪清泉一般澄澈,有着春日般的和煦与温暖。 他拉过仍处于怔愣之中的陆墨辰,携手向前走去。 耳边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好在两人走在最后,倒是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小动作。 楚黎非无法否认,他似乎对陆墨辰太过上心了。 因此他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陆墨辰被陆墨麟挑衅后,那悄悄握紧的拳头;也在他可能会伤害到自己之前,走到陆墨辰的身边,牵过他的手。 原因无他,陆墨辰和“陆墨辰”实在是太过相似了。 不,他们一模一样。 或者说,两个陆墨辰,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人。 几天的时间相处下来,楚黎非从这个世界的陆墨辰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外表可以变化,经历遭遇也可以有所不同,可在那灵魂深处所带给他的热烈与阳光,却分明是一个人的。 心底的异样是骗不了人的。 那微弱的、让他琢磨不清的情绪,楚黎非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 【系统,这怎么回事?】 【陆墨辰——他到底是谁?】 楚黎非在脑海中向系统发问。 系统这次没有装死,在“滴——”的一声类似开机的音效之后,楚黎非听见了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系统检索中——】 【信息捕捉,关键词:陆墨辰——】 【检索中,请稍候——】 【检测到结果——】 【正在调取——】 【抱歉!您的权限不够,暂时无法阅览——】 【警告!警告!!!】 突然,几声尖锐的鸣叫圣在楚黎非的脑海中响起,像是要把他的脑袋炸开一样。 【系统报错——】 【即将强制关闭——】 然后重新恢复了安静。 好吧,又是白给。 楚黎非对这个结果接受良好。前几次都没问出个什么结果,这次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度过了立春这最冷的一天之后,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陆墨辰和钱铭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太子被幽禁,他们的调查顺利了许多,更何况还有王平的证词,加上陆远景那势必一查到底的态度。有几个遭不住惊吓的,自个儿就将事情全说了,只求能从轻发落。 剩下几个人他们也顺藤摸瓜,一个个排查下去,掌握了不少线索,同时查清了吕氏夫妇意外溺毙的案件,以及十五年前程氏的那桩案子。 将证据整理好之后交给陆远景,几名官员迅速落马。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还有几个当堂问斩。 一时之间,朝堂上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一不小心就烧到自己身上。 第76章 只可惜,它最终还是没能烧到陆墨麟身上。在所有的证据指向陆墨麟之际,张卿济一反常态站了出来,将一切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声称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谋划,太子对此一概不知。 他说的有理有据,情理上都说得过去。而陆远景似乎也接受了他的说法,将陆墨麟从太子府放了出来。 好在程氏蒙受了多年的冤屈总算是洗清了。 为了补偿,陆远景追封逝去的程贵妃为皇贵妃,追封程老爷谥号,同时进封安国公,派人重新修缮了程府,也就是如今的安国公府。 同时,为了嘉奖程媛的忠勇,破例特封她为衡阳郡主。 只是逝者已逝,追封再多又有何用呢? 而齐氏这边就简单得多。齐禄官复原职,齐寿与齐禄的儿子被释放出狱。没有别的补偿,也算是对齐禄治家不严的惩罚,毕竟事是他的亲哥哥干的。 不过当事人和冯娆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他们一家人都还活着,比起程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天,楚黎非与陆墨辰同时收到了来自齐禄的消息。 第63章 原来是他在家中设下宴席, 想要邀请楚黎非、陆墨辰还有前钱铭小聚一番,以此来答谢三人对他们的帮助。 三人自是答应下来。 宴席的当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风和日丽,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阳光的味道。 齐府经过一番打扫之后, 看起来又换发起勃勃生机。 见楚黎非他们的马车靠近, 甚至都没见着他们的人影, 门房的小厮就已经堆着笑迎了上来。 “欸诸位大人,这边,这边请。”他微微弓着身子侧身, 伸出右手做出一副迎接人的动作,“侯爷和侯夫人今儿起了个大早,现在已经在前厅候着了。欸小心脚下——” 楚黎非一踏进大门, 明显就能感受到和上回来时候的不一样。 他一边留心着前方, 一边分出些心思打量起来。 人数没怎么变,不过似乎多了几个生面孔。见客人来访, 也都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活, 没有抬头乱看, 手上的动作也利索。看来应该是冯娆的意思,换了批安分勤恳的人来。 小厮很快就将三人带到了前厅, 原本站在屋子内等候的齐禄和冯娆一听见声音,双双出来迎接, 身后还跟着他们的孩子,还有齐寿和吕英。 出乎楚黎非意料的是, 程媛也在这里。而且看起来和冯娆还有吕英相处得很好。 刚刚他们还没走近的时候,楚黎非就注意到了,他们三个姑娘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起来有说有笑的,好不融洽。 冯娆像是看出了楚黎非心中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宫里前几日传来了消息,说是程府已修缮完毕,程媛妹妹不日便可搬入。” “只不过今日宴席,我便想着人多热闹些,便自作主张多留了程媛妹妹几日,还请三位大人见谅。” 程媛微微向前迈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冯娆半个身子挡在身后,做足了保护者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楚黎非要对冯娆不利呢。 楚黎非好笑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对程媛的转变有些意外,不过片刻后又重新将视线看向冯娆,眉目间流转着笑意:“自是不会。” 几人笑着走了进去。 吃得差不多半饱,几人又喝了些酒,不禁开始聊起关于后续安排的事情。 根据吕英后来所讲述的事情,众人也勉强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怎么说吕英也是齐福的妻子,即使齐福平日里对她有所防备,但长久相处之下总会露出写蛛丝马迹。 而吕英出身商贾,她很好地继承到了她父母那身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能注意到一些细致入微、旁人难以注意到的事情。 齐福自从边关那次救下齐禄后,就落下了终生的腿疾,而他的性格也就在这个时候,逐渐发生了转变。 从原本众星拱月般被捧着的少年将军,到不再被人注视、成为拖累别人的残废,其中的落差,非常人能够想象。 那时的齐福感觉每个人都在同情他的遭遇,用怜悯的眼神看他。 可他不需要。 因为这只会使他倍感屈辱。 如果残废的人是齐禄就好了…… 齐福的心中逐渐滋生出了另一种想法。 这样的话,他还是众人目光追逐的中心。 被父亲母亲称赞,被弟弟仰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终日只能浑浑噩噩地坐在轮椅上度过。 父亲放弃他,原本对他寄予厚望,现在每每看见他,却只余下不住的叹息;母亲偏心幼弟,对着齐寿的眼神慈爱又祥和,可在看见他的时候却蹙着眉偏过头去,不住地摇头。 而他用自己左腿救下来的弟弟,现在反而踩着他的血肉一步步往上爬,将他取而代之…… 齐福埋怨着齐禄,甚至憎恨齐家的每一个人。 他听见了自己心中的声音,如恶魔低语一般久久不散。 【既然如此的话,就让他们也尝尝从高处跌落的滋味吧。】 所以,才有了之后的这一切。 一开始,刚知道真相的齐禄还不愿相信,直到一件又一件的证据被摆在他的面前。 他怎么也想不到,小时候他视为榜样的兄长,愿意为了救他而牺牲自己的兄长,会变成如此陌生的模样。 他难过地摇着头:“母亲私下里不知为大哥操了多少心,亲自拜访了不少江湖大夫。她每每看见大哥的伤腿就控制不住地落泪,眼睛都哭出了毛病来。” “而父亲也一直在为大哥的未来发愁,原本甚至是想将侯位传给大哥的,以此来保他一生荣华富贵。只是后来大哥主动提出将侯位让给了我,这才作罢。” 吕英听到这,虽然同情齐禄的遭遇,以及白白浪费的感情。但一提到齐福,她就控制不住地情绪激动起来:“主动?二弟当真以为齐福会愿意把侯位让出来?” “他在私下里,最常常念叨的、最放不下的,就是侯位啊!” “他说是你抢走了他的侯位!” “他还说父亲压根没有打算把侯位传给他!” “所谓的‘将侯位传给长子齐福’,不过是你和父亲联手蒙骗他的戏码!” 吕英语气越说越激愤,脸颊都升起了一层薄红。 “冠冕堂皇,虚伪至极!与其到时候自取其辱,倒不如自己将侯位让出来。” “这些话,可都不是我说的。不知二弟,过去可曾听过?” 吕英的话犹如一道惊雷一般在齐禄脑中炸开。 他像是被重重打击到了一样,双目无声地瘫倒在椅子上: “我是真的以为,大哥他是真心……” “当时,父亲都和我说好了……” “我有功绩在身,未来不愁吃穿。倒是大哥,不良于行,只有得了侯位才能让他将来好过些。” “即便如此,父亲也还叮嘱与我,让我多多照顾大哥,不要忘记他救了我的恩情。” “原本向陛下请旨传位的折子都写好了。是这个时候,大哥闯了进来,说他愿意放弃侯位……” “没想到……”齐禄痛苦地闭上眼睛,过往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然后像琉璃一般碎裂开来,让他感觉自己置身于虚假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记忆中的那个兄长距离他是如此遥远。他看见了无数张自己的脸,却又如此陌生,凌乱的记忆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打散,重组,让他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 不知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是泰国悲痛,齐禄好像醉了过去,倒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冯娆代他向楚黎非三人致歉。 “无碍。后面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楚黎非问的明显就是齐寿和吕英。 冯娆看了看身后还在吃菜的齐寿,这才转回头说:“夫君他的意思是……分家。” “其实之前就应该这么做的,说不定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乱子了。” 说到这,冯娆又自顾自地笑着摇摇头,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天真,毕竟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除了侯府,夫君将剩下的宅子都分给了三弟,所有的财产也都对半分割,也算是全了母亲的遗愿。只要三弟不肆意挥霍,也能做个逍遥富贵的闲人。” 楚黎非点点头,对齐禄做出这样的决定似乎并不算意外。他本来甚至还以为齐禄打算养着他这个弟弟一辈子呢。 齐禄这人其实不算愚笨,在战场上更是指挥有方,屡屡想出奇策制胜。只是一碰到家人,就好像脑袋少了一根筋一样,对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视而不见,或者是已经意识到了,可内心还在欺骗着自己。 “那吕英呢?” 陆墨辰站在楚黎非身边,好奇地发问。 她一个女子,如今父母双亡,还成了寡妇,若是分家,仅凭她一个人,实在是难以立足。 第77章 “这……”冯娆闻言,却面露难色,“其实还有一事……”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张信纸模样的东西,喊来吕英:“这是母亲过世后,我在她的枕头下找着的。你自己看看吧。” 吕英疑惑地接过,然后展开。看着看着,谁知她竟捂住嘴,哭了出来, 可想要努力压抑的呜咽还是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这是一封和离书。 由齐老夫人亲自书写,越过齐福,将吕英从齐府的囚笼中解放出来。 现在,她自由了。 吕英颤抖起来:“我以为……我以为……” 她哭得不能自已,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痕迹。动作间,原本一直带着的面纱滑落在地,露出她真实的面容。 她原本以为她要跟这个厌恶的名字捆绑一辈子,却没想到齐老夫人在死前成全了她。 吕英之前曾试图向齐老夫人求助,却没有得到结果,反而遭到了小春的威胁与警告。 是了,齐老夫人身边的小春,也是齐福的人。 现在看来,齐老夫人并不是不知道齐福所作的一切,可她还是选择替齐福隐瞒了下来…… 事到如今,再去评判齐老夫人的对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一旁沉默的程媛见她哭得伤心,给她递了一张帕子。 待吕英的情绪恢复过后,冯娆才问了吕英之后的打算。 冯娆的意思是,无论吕英如何选择,她都会拿吕英当妹妹看待。想要离开就为她准备盘缠、车马、侍女,不想离开的话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吕英听罢,感动地抱紧了冯娆,破涕而笑。 “现在还没想好,不过——”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笑得明媚,恍惚间,让冯娆仿佛看见了昔日初见她时的模样。 似乎也是一个这样好的天气。 这时,程媛突然出现在楚黎非和陆墨辰身后,幽幽开口: “不知两位王爷,可愿意随我一同去程府坐坐。” 第64章 楚黎非与陆墨辰两人自是同意的。 而且看程媛的模样, 明显还有什么别的话想同他们讲。 辞别了冯娆后,三人乘坐两辆马车一同前去程府。 程府离齐府有一段距离。 他们离开齐府的时候,天空还是将将发黑,现在则是已经完全入夜。 繁星在空中闪烁, 气温比起白天的时候稍稍降了一些, 万里无云的夜空仿佛夏季飞着萤火虫的田间, 伴随着溪水潺潺的声音,给人清新惬意的感觉。 程媛站在这一片星空之下,抬起头便是无边无际的天空。 她仿佛就是空中众多星子中的一颗, 无比渺小,在庞然大物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她的家人夜得以沉冤昭雪, 可她却始终觉得心里闷闷的。 她抬着头, 心中泛起了一抹惆怅,就这么站在程府门口, 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黎非和陆墨辰下了马车之后, 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并没有出声打扰她。 自从程府十五年前的那桩案子翻案之后,这里与他们上次来的时候有了极大的变化。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重新修葺了一番的程府, 不过现在或许该改名叫郡主府。 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被换下,墙体和砖瓦都重新上过漆, 就连门口多出来的那两尊石狮子,看起来也是威风凛凛的模样, 好不气派。 当然,最明显的区别还是那热闹起来的街道,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两个孩童嬉笑着从三人身边跑过,清脆的笑声同时拉回了程媛的思绪。 她眨眨眼睛:“抱歉, 刚刚一时之间出了神。跟我来吧。”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重新修缮后我第一次来呢。” 一进院子,众人就发现了明显的不同。 好在宅子的整体格局并没有做出大的改变,倒不会致使程媛自己都迷失了方向。 和上次一样,楚黎非一进门,就看见了熟悉的院子。 他随意瞥了一眼,就发现之前干涸发黑、长满了绿苔的水池现在已经被清理干净,池水清澈见底,就连岸上的胡乱生长的杂草也被一并除了去。 “咦,这是……?”楚黎非对着视线中突然出现的一抹红色好奇发问,不过他总觉得似乎之前见到过,只是当时并没有怎么注意。 没了杂草的遮挡,古树下的那一株红色的花朵便更加显眼了。它红得浓艳,如同最上等的胭脂一般,在人们的眼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听见声音,走在前头的程媛顿下脚步。她循着楚黎非的视线向远处望去,便一下子注意到了那朵花。 “嘶……”久远的记忆在她脑海中闪回,尘封的片段被唤醒,程媛想起了什么。 ** “姐姐,小雪怎么一动不动,呜哇哇哇哇……是不是我惹小雪不开心了,所以它不理我了……呜呜呜……”幼小的程媛梳着可爱的发髻哭了起来,两个小辫子被泪水打湿,结成一缕一缕的,湿哒哒地黏在她脸上。 一旁的是比她稍长些的程姝,她的手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小兔子,只是那兔子在她怀中一动不动,明显没了气息。 她替程媛拨开发丝,别再耳后,语气温柔:“小雪没有生阿媛的气,它只不过是……死了。” 程姝也很想安慰她的妹妹,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只不过她就比程媛大不了多少,想不出用别的词汇来描述“死亡”,因此只能直白地说出来。 “姐姐……”程媛吸了吸鼻子,“‘死’,是什么意思啊?” 她水汪汪的眼里全是不解的懵懂,抬头继续问她的姐姐:“小雪是不是要离开我们……” “我不要小雪离开……” 程姝被妹妹委屈的眼神看得有些为难,正在她发愁之际,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的是母亲早晨交给她的花种。 于是,她拉着程媛一同来到树下。两个小小的人费力地在树根附近挖出了一个小土坑,看样子能勉强放下小雪的尸体。 将小雪葬下后,两人重新将土埋了回去。 随后,程姝将花种尽数撒了上去。 “看,这样子小雪就不会离开阿媛了!它会用另一种方式陪在阿媛身边。” “只要等到来年春天,花开的时候……” ** 思绪回笼。 程姝后面说的话,程媛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只不过在她的记忆中,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树下并没有开出花朵,一朵也没有。 随着她逐渐长大,程媛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这回事。 却没想到如今…… 她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在这个被人遗弃了十几年的荒芜之地,仍有一条顽强的生命在倔强地生长,即使无人在意。 程媛当年不知道程姝种下的是什么花,现在仍旧不知道。 那朵花形状饱满,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小雪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延续,可当初和她一起种下花的那个人呢……? “再陪我走走吧,可以吗?” 楚黎非和陆墨辰见她情绪有所触动,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俱是点头。 “当然。” 三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程媛自己的院子中去。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上次楚黎非在这里遇到了黑衣刺客,几人发生了一番搏斗,将这里弄得一团糟。 而现在,一切都被打理干净,看不出一点打斗过的痕迹。 破碎的家具都被人移走,自然也包括了那两架小小的秋千。 见东西不在,程媛虽说早有预料,但眼中还是划过一丝落寞。 正在这时,一只蝴蝶颤颤巍巍地飞到了程媛的肩头。 它的翅膀在月光下一振一振,闪烁着粼粼的色彩。 好看极了。 程媛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蝴蝶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一般,在她的指尖停留片刻后,又抖抖翅膀飞向远方。 程媛望着蝴蝶飞出了这小小的院子,心中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释然了。 楚黎非只觉得程媛身上的气质突然间发生了改变,虽然他说不上来这种奇妙的感觉,只不过他能感觉到程媛整个人似乎轻松了不少。 就像是她的身上,之前总是束缚着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地困在茧中。 只见程媛忽然轻笑一声,轻快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很是清晰:“姐姐总让我向前看,之前我总不理解为何可以将那些不好的事轻易放下,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过去无法更改,执着于昔日的苦痛毫无意义。 人会死去,物品会损坏,只有记忆是永恒的。 只要她一直记得姐姐,那么她们就从未分离。 余下的时光,她会带着美好的记忆继续前行。 “之后我可能会离开京城了。”程媛笑了笑,月光温柔地洒在她脸上,“我要去看看我还没去过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的生活。漠北、西域……” 第78章 然后她将视线转向陆墨辰,朝他一点点走近,在陆墨辰想要后退之前,从身上解下了一个玉佩。 “这是姐姐赠给我的玉佩。” “一直没对你说,生辰快乐。希望不会太晚。” 陆墨辰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他的生辰。 只是他的出生似乎并不被期待,因此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 就连他自己,也差点忘记了。 “谢谢。”他对着程媛,一连真诚,“也祝你生辰快乐。” ** 与程媛道别后,楚黎非将陆墨辰带回了秦王府。 其实他也给陆墨辰准备了礼物,倒是没想到被程媛抢了先。 “皇叔?”陆墨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不住地泛起一丝期待。 楚黎非将陆墨辰带到前厅之后就离开了。 陆墨辰等了一会,却不见人来。 忽然,他好像闻到了什么香气。 鼻尖耸动,他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 只见楚黎非挽着衣袖,手里端了一碗面朝他走来。 陆墨辰同时眼尖地发现楚黎非的胳膊上,似乎沾到了什么白白的粉末。 好像是……面粉? 再联系到楚黎非手中的那碗面,陆墨辰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来一个猜测,让他惊讶不已。 他睁大眼睛,眼里闪着光,跟天上闪烁的星星没两样:“皇叔!?这是你亲自给我做的吗?” 楚黎非没有正面回答。 “许个愿吧。”他说。 “嗯?”陆墨辰有些不解。 楚黎非这才反应过来,许愿似乎是现代的过生日传统,古代连蜡烛都没有。 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你的愿望是什么?只有今天,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实现。” 陆墨辰试探地问道:“这是皇叔送我的生辰礼物吗?” 楚黎非摇头,月色在他的眼底铺开,脸上浮起清浅的笑意:“不是,这是另外的。” “生辰礼物,之前已经准备好了。” 陆墨辰闻言,高兴地抬起眼睛,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楚黎非带着笑意的桃花眼。 琥珀色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淡了,却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陆墨辰的嘴边扬起一抹笑意:“那我希望——” “皇叔能永远平安喜乐、无拘无束。” 其实,他本来想的愿望并不是这个,却不知为何在看见楚黎非眼睛的那一刻,生生改变了卡在喉头的话语。 他原本的愿望是—— 与楚黎非一直在一起。 不过这太自私了。 让他在心里想想,这样就好。 ** 五年后。 楚黎非站在沙盘前,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带着沙砾的狂风倒灌进帐篷,却没有在楚黎非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这五年间,自从陆墨辰封王后,他和陆墨麟的争斗可谓是愈发水深火热。 有了楚黎非的站边,双方的势力竟然诡异地达成一种平衡。 与此同时,楚国来犯。楚黎非奉旨出征。 出征那天,是陆墨辰来送的他。 五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青涩的少年成长为一个为一个可靠的青年。 陆墨辰没有再像五年前那样,动不动就缠着楚黎非。 他站在楚黎非面前,眼里是满满的自信,有对楚黎非的,也有对他自己的。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无权无势的七皇子了。 “我会在京城等皇叔凯旋而归。” 在这个当口,陆墨辰的话还有另一种意思。 这几年,陆远景的身子愈发不好了。甚至不需要楚黎非出手干预,他的身体状况比原剧情中衰败得更快。 而一旦陆远景驾崩,另一个问题自然会摆在人们眼前—— 谁来继位? 陆墨辰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会夺得最后的胜利。 他会登上皇位,迎接楚黎非的凯旋。 楚黎非只简单“嗯”了一声,就翻身上马,留给陆墨辰一个潇洒的背影。 楚黎非能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不过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他又不是傻子,几年的时光自然能让他看出陆墨辰的心意。 只是……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楚黎非的思绪。 他抬头,是林肃,他的副将。 “怎么了?” “回王爷的话,宫里的那位,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第65章 “您……要不要回去?这里还有属下, 您大可放心。” 林肃站在沙盘前,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看向处在主位的男人。 仿佛就连岁月都格外优待他,一如五年前那般清俊温润,唯有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仿佛会夺人心魄一般, 只叫人看上一眼就不禁溺毙其中。 就好像是清冷的神祇, 却偏偏有着世间最勾人的眼睛, 日月在他的眼中流转,山河为他倾倒,让凡人忍不住地为他前赴后继, 只为能求得他的一瞥,只要一点点…… 从他指缝之间随意洒下的那一点点温柔,即是属于神明的慈悲。 不能再奢求更多。 林肃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不经意间已经盯着楚黎非的脸有好一会儿了, 急忙告罪。 楚黎非叫起林肃, 可他的视线还是停留在面前的沙盘之上。 他仿佛并没有听清林肃之前的询问,只有嘴边敛起的笑意可以证明他的心情算不上愉快, 微微垂下的视线偶尔还能窥见一两分肃杀之感。 林肃见楚黎非并没有生气, 才大着胆子重新看向他。 五年以来, 楚黎非较之以往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真要细细说起来的话,也并不是没有。其中最明显的大概就是身上愈发沉稳与肃杀的气势, 让人不由想要跪下臣服。 仿佛他是天生的皇帝。只有他有资格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成为天下之主, 受万人敬仰与朝拜。 林肃曾经问过楚黎非为什么没有自立为王。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被自己这个大胆且大逆不道的想法为之一惊, 刚问出口就开始后悔,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而楚黎非闻言只是笑笑:“我志并不在此。况且完成了……我就该离开了。” 中间的几个字林肃并没有听清,不过他这次并没有胆子再去问一遍了。 思绪回到现实,林肃又问了一遍他方才问的问题。 回去?还是留下来? 这里指的回去自然是指回京城。 皇帝病危, 照理来说楚黎非这个王爷回京也算是名正言顺,况且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皇位之争。 陆墨辰和陆墨麟两人,只可能活下来一个。 这是朝中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一个事实。 这几年来楚黎非虽然人不在京城,但他并没有断了和陆墨辰的联系,两人之间常常在用书信来往。 林肃作为楚黎非的副将,自然也能看出些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不过相比起陆墨辰的直白,楚黎非的心思就有点让林肃难猜了。 说他对陆墨辰有意吧,可他平日里的样子又看不出分毫;说他无意吧,可楚黎非又偏偏保持着与陆墨辰的往来,关心不断,甚至在战场上缴获的一些好看的东西,也会挑着给远在京城的陆墨辰寄回去。 不过有一件事情林肃是能确定的,那就是关于皇位之争—— 楚黎非一定是站在陆墨辰这边的。 现在京城的局势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了,陆墨辰虽然除了楚黎非,还有不少拥护他的朝臣和世家,但比起势力盘踞在金陵一带的太子一党,还是弱上几分。 远水救不了近火,最稳妥的做法自然还是楚黎非亲自回到京城主持大局。 这就是林肃先前会这么问楚黎非的理由。 但近来边关战事不断,楚国对燕国虎视眈眈,两国最近更是战事频发。偏偏最近还下了一场大雨,将北边的一处山体给冲垮了,那边原本是他们大燕军部署兵力的重要战地,位处高地,是他们的第一道关卡,易守难攻。 可现在没了这道关卡之后,不但需要将防线后移不说,侦察敌情都没有以往这么方便容易了。 还有一事,那就是林肃听说姬国新上位的皇帝,也颇有加入战局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他想帮助哪一方了?抑或是,姬国想自己将这一块地方给吞下? 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林肃心中非常忧愁。 对于楚黎非来说,京中之事需要担忧,边关又战乱不断,这可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啊。 若是选择回到京城,陆墨辰必定能够顺利登基,可若是边关失守,那楚黎非他就是千古罪人,他的名字将会刻在耻辱柱上,受人唾弃。因为他的行为,配不上一军之将的名号与荣誉,甚至称不上是一个战士。 可若是留守边关,那京城的夺嫡之争,楚黎非就难以掌控大局了。如果最后是太子登上皇位,那陆墨辰必死无疑,楚黎非也不见得会落下什么好下场…… 第79章 这样看来,无论怎么选择,最后的结局都不一定落得到好…… 不过这都是最坏的打算了。 林肃想起刚刚他进军帐之前,看见的阴沉天色。密布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林肃只觉得自己的心和外边的天气一样紧张。 “王爷?”林肃不由再问一遍。 时间紧迫,现在不得不做出决定了。 林肃其实心中实在担心战况,姬国的加入会为战局引来更多的变数,他的私心其实更加希望楚黎非能够留下。 这一次,楚黎非没有再沉默了。 他的视线盯在了代表姬国的小旗帜上,一把将其拔起—— 然后随意地往旁边一扔。 “本王会留在这里。” 林肃听见了楚黎非的答复之后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他继续试探道:“那七皇子殿下那边……需不需要继续安排人手?” 林肃本还想将哪些可以安排的人手一个个报给楚黎非听,没想到对方轻笑一声:“不需要,让那个小崽子自己去解决吧。” “……是。”林肃表面恭谨,实则心中暗暗腹诽道。 也只有楚黎非还敢称陆墨辰为“小崽子”了。 现在的陆墨辰可不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任人拿捏的七皇子殿下了。 五年来,凡是试图与他作对的,都已经见识过了他的雷霆手腕。不对,应该说见识过他这些手腕的人都已经死了,就连尸体都拼不出一副完整的来。 陆墨辰可不是什么小白兔,这是一只恶狼,也只有在楚黎非身边的时候才能收起尖利的爪牙,乖顺几分。 “王爷,您在吗?” 军帐的帘子外传来了一道柔柔的喊声,同时拉回了林肃的思绪。 是柳朔玉,林肃从记忆中扒拉出来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林肃与柳朔玉的接触并不多。印象里,柳朔玉总是身着一袭白衣,所以在军营那一群身上还沾着泥巴的糙人中格外显眼,这才使得林肃对他有了几分印象。 不过由于柳朔玉是楚黎非带来边关的,所以并没有人对他的存在多说什么。 外界都在传柳朔玉是楚黎非豢养的男宠,就连当初艳月馆一事都被人扒了出来,倒是两位当事人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不过林肃觉得,楚黎非更多的可能是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毕竟哪有人有胆子在他面前说这些。这几年楚黎非对柳朔玉是何种感情,他看得可是一清二楚。两人从未行过任何亲密之事不说,就连近距离接触都不曾有过,每每都是柳朔玉主动来寻楚黎非,不然林肃估计楚黎非都要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柳朔玉的行为他也能理解,毕竟是出身那等烟花之地,好不容易赎了身,可不得牢牢地抓住楚黎非这个地位尊贵又大权在握的王爷嘛。 这不,现在又来了。 林肃摩挲着下巴:让他猜一猜,这回送的是什么呢? 他看向楚黎非,得到对方点头的答复之后,这才拉开帘子将柳朔玉放了进来。 帘子被拉开的那一瞬,柳朔玉连忙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眼里满满当当只有楚黎非一人。 因此,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浓稠到几乎是实质的暗色,也看不见那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是几近疯狂的偏执与占有欲。 ** 身在京城的陆墨辰打了个哈欠,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这才接着处理余下的事务。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下人带上来了一沓厚厚的信件放在陆墨辰的案桌上,这才躬身告退。 陆墨辰在下人走后,飞快地将桌角的信件移到自己面前,然后开始翻找起来,动作急切,仿佛里面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一样。 陆墨辰就这么一封一封翻了过去,终于在找到上面的落款是楚黎非的那一封的时候,眼神倏地一亮。他迅速拆开,然后却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皇叔不回来吗?”他喃喃自语道,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却又带着一抹诡异的上扬的音调,“没关系,我自己也能处理好。” 陆墨辰很快就将自己哄好,可是下一秒他又想起了探子来报,有一个人一直跟在楚黎非的身边。 那就是—— 柳朔玉。 陆墨辰在齿间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睛却越来越红,布满了红血丝,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宣泄着无尽的疯狂。 凭什么这个人可以待在皇叔身边!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皇叔身边只要有一个人就好了。 而这个人,只能是自己。 剩下的,通通杀掉就好了。 反正,上一世的仇还没报呢。 “皇叔,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我可是很想你呐。” 窗外悄悄站着一抹人影,他的眼神在眼眶中咕噜一转,随后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人经过,这才低着头急匆匆离开。 ** 几日后。 陆墨辰和陆墨麟同时站在在陆远景的床前。 暖和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就这么照在了陆远景的脸上,却衬得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殿内除了陆墨辰与陆墨麟两人,就只剩下他的贴身内侍李公公、两名太医与陆远景生前最倚重的三名老臣,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这是要交代后事的节奏了。 窗柩将细碎的阳光一分为二,在陆远景的脸上映出长长的一条阴影,看起来宛若一条深深的沟壑。 这时,他的睫毛开始微微颤抖,随后睁开了那双微微有些浑浊但仍然睥睨天下的眼眸。 他的视线在陆墨辰和陆墨麟之间来回晃悠,三位老臣自是心知肚明,纷纷支起耳朵。 死亡的脚步已经追上来了,陆远景只觉得前半身的记忆犹如走马灯一般在自己的脑海中播放。 最终,他看向了那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孩子—— “晋王陆墨辰……著继朕登基,继皇帝位。” 底下的陆墨麟眼底闪过一片猩红,用力地握紧拳头,厚厚的地毯都被他抓出了一个缺口。 陆远景说完,仿佛是累极了,回过头,深深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浮现出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太医见状不妙,本想上前去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法子能将人救回来,却被察觉到的陆远景轻轻挥手拒绝了。 陆远景顿了顿,重新张开了苍白的嘴唇—— “封秦王楚黎非……为摄政王……” 后面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再也没了力气。 太医上前诊脉,发现陆远景彻底没了呼吸。 他垂着眼,朝着殿内剩下几人沉默地摇了摇头,眼中一片哀婉之色。 “陛下驾崩——”李公公尖细的声音在寝殿内久久盘旋。 太医与大臣迅速跟着陆墨辰和陆墨麟跪了下来,一时之间只听得见几人低低的抽泣声。 故事的轨迹奇迹般地又发生了重合。楚黎非依旧被封为了摄政王。 一般来说,只有在新帝年幼或者无能的时候,才会特立摄政王,以辅佐新帝,稳固江山。 可陆墨辰并不在此二者之列。 那陆远景死前特意封楚黎非为摄政王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就不怕楚黎非夺了他陆氏的江山吗?以楚黎非手中的权势和威望来说,这并不是不可能。 而且,历朝历代的摄政王,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陆远景给了楚黎非与新帝平起平坐的权势,却又亲手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究竟是何意图? 不过这个答案或许只有陆远景自己才知道了。 起码,他死时的表情安详,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遗憾了,唯有靠近墙壁的那只眼睛的眼角,似乎划过一抹湿润。 陆墨辰率先从陆远景的床榻前站起身,五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他很多,起码通身的帝王气势已经与陆远景身上的如出一辙。 现在,他是皇帝了。 所有人见他,都需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陆墨辰淡漠的视线平静地扫过屋子一圈。 剩下几人战战兢兢地对视一眼,由一人率先带头,剩下几人也跟着拜服下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瞬间响起了几道整齐的声音。 只有两个人例外—— 陆墨麟和一位支持他的老臣。 “皇兄看起来不服朕。”明明是问句,却被陆墨辰用陈述的方式讲了出来。 而陆墨辰自称“朕”的这一举动,明显狠狠地刺激到了陆墨麟,只见他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狰狞不堪,指节捏得发白:“可笑!朕才是皇帝!朕才是!” 接着,他迅速与那老臣交换了一个眼神,看起来早有准备。 “父皇生前将帝位传给了我!我才是天子!” “传朕旨意,七皇子陆墨辰,谋害父皇,大逆不道,意图谋朝篡位!” 第80章 “来人,还不快将他速速拿下!” 然后,他的眼神一冷,扫向跪下的那两个大臣,眼底翻涌着如恶鬼般的杀意:“至于你们两个,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先帝生前到底说了什么?谁才是新帝?” “我劝你们,好好想想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听到威胁,况且陆墨麟明显早就有所准备其中一个大臣瞬间扛不住了,连忙求饶:“这……先帝当然是传位给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才是正统!继承帝位那是名正言顺!” 而另一位大臣则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起来丝毫不惧陆墨麟话语中隐含着的威胁。 陆墨麟冷哼一声:“朕再给陈大人你一些时间。现在,还不急。” 随后,他将视线重新转回到了陆墨辰的身上:“你说对吗,皇弟?” 与此同时,陆墨辰听见殿外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想必这就是陆墨麟的安排了吧。 若是能名正言顺登基,那是最好。 若是不行的话……那就…… ——逼宫! 陆墨麟:“如今这殿内殿外都是朕的人了。” 他幽幽踱步:“陆墨辰,你也都听见了。你若是向朕磕头求饶的话,朕兴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陆墨辰的嘴边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完全不复平日里阳光开朗的模样:“皇兄慎言。况且,皇兄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觉得可笑吗?” “你!”陆墨麟被陆墨辰的话一噎,冷笑一声,转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放肆大笑起来:“你不会还在等你的好皇叔吧?朕告诉你,他死在边关,不会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什么意思!”听见楚黎非的消息,陆墨辰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和“死亡”沾边的。 因为,他是真的已经见证过一次楚黎非的死亡了。 而陆墨辰失态的样子,大大满足了陆墨麟阴暗的心思:“啧啧啧。让我想想……尸骨无存,真可怜呐~” “来看看,这是什么?” 陆墨麟从袖中拿出一物,然后伸开五指,任由其垂坠下来,在空中微微摇晃。 那是一枚玉坠,陆墨辰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楚黎非的贴身之物。 他不敢置信地呆呆看着玉坠上的红绳,只见它一摆一摆,极具有节奏性。 陆墨辰因为失神下意识地后撤一步,神色微微呆滞起来,眼里尽是凶光,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幼兽:“怎么……可能……你在骗我!” “何须骗你?因为——”陆墨麟笑得恶劣,他走近陆墨辰,抬手端起了他的下巴,两张有些细微相似的脸庞上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情,“那是我和楚国一手策划的啊。” “你竟敢通敌卖国!陆墨麟,你怎么敢!” “你怎么可以……” 瞧见了陆墨辰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陆墨麟傲慢地拍拍手,示意殿外的侍卫进来。 可他原本傲慢的神色却在看清侍卫的装扮后,瞬间消失不见。 那不是他的人!那些侍卫的装束,分明是齐家军的兵马! 只是,这怎么可能!齐禄他,明明远在驻地啊! 他转头怒视着陆墨辰:“是你!都是你干的!你早就安排好了!” 陆墨辰见状,只是歪了歪脑袋,圆圆的眼里是最深沉的憎恶与疯狂。 他笑得天真无邪,落在陆墨麟的眼中却宛如只知杀戮的,最原始的凶兽:“皇兄现在才知道?但朕还是要谢谢皇兄,给我上演了这么一出跳梁小丑的好戏。” “不过,朕原本还想给皇兄留个全尸的,现在的话……” “不如皇兄自己挑一挑,喜欢哪种死法呢~” 楚黎非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陆墨辰死死地掐住陆墨麟的脖子,手臂上青筋暴起,足以可见他用了多大力气。他的双眼通红,神色像是被魇住了一般疯魔。 “你……?” 话音未落,楚黎非就与猝然转头的陆墨辰对视上,对方眼中还流露着没有消下去的凶光,红血丝遍布,看起来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 “皇……叔?” 看见熟悉的身影,回过神来的陆墨辰瞬间放开了躺在地上,和一条濒死的鱼没啥区别的陆墨麟。他跌跌撞撞地朝着楚黎非跑去,只为了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直到感受到双臂环绕下的那副身躯传来了温热的触感,薄薄的一层肌肉下是有力的心跳声,正在他的耳边“扑通,扑通”。 陆墨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差点,又要失去皇叔了。 陆墨辰就这么保持着拉住楚黎非怎么也不松手的这个状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安。 他吩咐人将陆墨麟拖下去,视线却始终凝在楚黎非的身上。 很快,殿内重新恢复了清净。 而楚黎非感觉面前发生的这一切,有种荒诞的诡异。 他匆匆从边关赶回来,其实还是放心不下陆墨辰。 虽然他们早有计划,但这么顺利,总让他感觉意外的不真实。 陆墨辰的脸颊还贴在自己的手臂上,楚黎非的脑海中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无机质声音。 【任务已完成——】 【即将脱离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楚黎非这才反应过来,他忘记了什么! 只是,他真的完成了任务吗? 他记得系统当初发布的任务明明是【杀死皇帝,逍遥江湖】。 前面半个,虽然皇帝不是他杀的,但终归是死了,系统判定他完成倒还算是情有可原。 可后面那半个任务……他这不是还没开始逍遥吗? 怎么就莫名其妙完成了? 难道说……? 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陆墨辰,却猝不及防与对方的眼神撞上。 有一瞬间,楚黎非觉得自己就像是猎物一样被盯上了。 【警告!】 【警告!】 【系统报错——】 【无法脱离,请宿主在本世界稍做停留——】 一时间,楚黎非脑海中又出现了这些纷杂的电子音,在楚黎非的脑中轰鸣,吵得他头疼不已。 而一旁的陆墨辰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如夜一般的眼睛仿佛能将万物吞噬,他的语气变得幽邃起来:“皇叔,你是要离开我吗?” 还不等楚黎非回答,他只觉得脑袋一晕,然后跌入了身侧的怀抱。 意识还未完全消失之前,耳畔传来了轻轻的呢喃。 “皇叔……不要怪我。” 第66章 一处宫殿内。 室内一片昏黑, 只有一盏烛火幽幽燃着,开辟出了唯一的光亮。 殿内的熏香将典雅馥郁的暖香弥漫了整个屋子,平白为这个冰冷且黑暗的房间增添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这里很安静,就连鸟雀的声音都不曾有。 ——仿若是一个无人之地。 只有沉下心静静去听, 似乎才能听见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浅的呼吸声。 其来源就是那间黑暗的屋子。 烛光将其周围一片照亮, 隐约可见一根深色木制的纹理的柱子。 瞧它的形状轮廓, 似乎是一张华美的床榻。 木头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浅浅的萤光,只有上等的金丝楠木才能有这种光泽。那张床榻奢侈地将一整块价值千金的木头挖空,上面的镂空技艺浑然天成, 一眼就能看出其出自名家。 床榻前,还铺了一大块柔软洁白的兽毯,是藩国进贡的珍品。 而在那床榻的层层纱帐之后, 似乎还能隐隐窥见一道身影。 仅凭那模糊的阴影, 也能瞧见男子身姿修长,体态匀称, 让人不禁好奇纱帐后究竟是何容姿? 又是被谁安置在此? 微弱的烛光透着层层叠叠的纱帘照了进来, 楚黎非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睫毛微微颤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他在哪? 楚黎非的大脑一片空白, 意识消失前,他还记得…… 是陆墨辰夺得了皇位。 也是陆墨辰, 用异香迷晕了他,然后……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楚黎非羽睫轻颤, 却感觉似乎有什么阻碍。 他睁开眼睛,结果发现眼前漆黑一片。 楚黎非有一瞬间的呆愣,他又眨了眨眼睛。这次,他终于感觉到了, 一块黑布蒙在了他的眼睛上,先前睫毛所扫到的阻碍感也是来源于这块黑布。 而视线习惯了黑暗之后,他能隐约看见一道橘黄色的光源,也能听见耳边蜡油滴落的声音。 楚黎非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将黑布解下,却在抬起手的一瞬间顿住了。 原因无他,一道强烈的束缚感伴随着铁链碰撞的声音,生生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这是……手/.铐? 楚黎非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腕,果不其然感受到了来自手腕上那沉甸甸的分量。他的双手均被铐住,楚黎非尝试挣脱,却发现那金属还不一般,短时间内还真不一定能解开。 第81章 金属原本是该冰冷又坚硬的,可楚黎非却没有丝毫感觉。打造这副手/.铐的主人竟然还贴心地在手/.铐周围包裹了一层柔软的皮毛,似乎是为了防止楚黎非的手腕被无情的金属给磨破,这也是楚黎非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这副手/.铐的原因。 而也正是因为包裹的这一圈皮毛,让这副手/.铐就这么严丝合缝地卡在楚黎非的手腕上,让他无法用别的法子逃脱。 就好像是,手/.铐的主人,曾经精心地量过了他的尺寸,特意为他准备的…… 正常来说,一般人认识到这一现状之后,只会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像电流一样遍布全身,汗毛根根竖起,背上更是起了一片冷汗。 可楚黎非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好像并没有害怕。 黑绸蒙住了他好看的眼睛,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心情,可嘴角那微微上扬的一抹玩味的笑容,却昭示了他颇有兴味的内心。 这副手/.铐还有个小巧思——刚刚楚黎非摇晃手/.铐的时候就听见了——它的长度也是被精心设计过的。他的双手各被一副手/.铐所捆住,其另一头则是被锁在了床头的地方,而它的长度,则刚刚好够楚黎非活动,但想要摘下眼睛上的黑布,则是不可能的。 【宿主好像并不害怕?】 正在这时,脑海中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系统?楚黎非有些疑惑,他可不记得系统还有陪聊服务啊。 熟悉的机械电子音这一次仿佛有微弱的情感藏在它较之以往生动不少的语调里。【宿主难道不怕陆墨辰会把你杀了吗?】 楚黎非对系统的问题也起了几分兴趣,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系统难得地出现了一瞬的卡顿。 【在故事里,主角最终都会杀死反派。】 “是吗?”楚黎非的语气轻快,好像一点都没有被系统的话所影响。 【那宿主一点害怕也没有吗?】 系统问回了它最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 “没有哦。”楚黎非的语气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漫不经心下透着几分兴趣盎然,“事实上,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呢。我一开始还在想,他究竟有没有胆子这么对我。” “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他了。” “回到你的第二个问题。” 楚黎非晃动着链子,金属碰撞的声音仿佛清脆的铃铛。他恣意悠闲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被囚/禁的不安与恐惧, 若是能摘掉那层讨人厌的黑绸,一定能瞧见那双好看的琥珀色的桃花眼中是何等的光华流转:“我们来打个赌吧。” “我赌,他不会杀我。” 【但是■■是难以违逆的……】 “听,他来了。” 系统未竟的话语隐没在楚黎非的声音中,所以他自然没有听清系统卡顿的电流声,只当是被自己的声音盖了过去。 而那“■■”二字的声音下,似乎原本是“天道”二字…… 楚黎非的感觉没错,一阵脚步声在系统消失的那一刹那在门前停住。 闭上眼睛,失去视觉使他的听觉变得更为灵敏。 他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也听见了那道脚步声停在了他的床前。 “皇叔?”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床边响起,带着略微的心虚颤抖和迫不及待的期待, ——是陆墨辰的声音。 室内一片安静,并没有人回应他。 满屋的黑暗无声地见证着这一切,好像给予了陆墨辰莫大的肯定与鼓舞。 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中衣…… 烛光将他的影子无限拉长,然后亲眼看见了那道身长玉立的影子,缓缓将床上的另一道影子给吞噬…… 陆墨辰双腿分开跪在楚黎非的身侧,他的双目迷恋又涣散,只能一遍遍喃喃道:“皇叔……”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能借着摇曳的火光清晰地看见楚黎非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以及那双绯色的薄唇。 看上去就很想让人亲吻。 陆墨辰也的确这么做了。 只可惜往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却被束/缚在了黑绸之下。极致的黑与白在楚黎非的脸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墨辰俯下身,就这么吻了上去。 黑绸顺着陆墨辰轻柔的力道有了微微的凹陷,勾勒出楚黎非挺翘的鼻尖,陆墨辰的吻不断地落了下来,最终将目标放在了那一双柔软的嘴唇。 一瞬间,粘/腻拉/丝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陆墨辰用灵活的舌头撬开了楚黎非的牙关,然后不断深.入…… 他的吻一路向下,在楚黎非身上留下了大小不一的痕迹,甚至有的还泛着水光…… “唔……嗯……” 楚黎非原本穿得好好的衣服此刻一片凌乱,胸口就这么大咧咧地敞开着,而陆墨辰的欲.望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他灵巧地用牙齿,褪下了楚黎非的裤子。 然后伸出舌尖…… “嗯……啊……” 宛若渎神一般的感觉瞬间涌遍全身,灭顶的快感使得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就连灵魂也不禁颤栗起来。 楚黎非被陆墨辰如此对待,自然不是毫无所觉。他默不作声地捏紧了身下的床单,好叫自己不发出声音,以免被陆墨辰察觉。 陆墨辰费力的卖弄着,腮帮子不免开始酸胀起来。 终于,一道白色的晋江喷射在陆墨辰的嘴里。 陆墨辰喉结微动,刚想要咽下去,耳边却猝不及防响起的处理费的声音。 “陛下一人可还玩得尽兴?”楚黎非现在哪还有一点昏睡的模样,他嘴角抬起一抹恶趣味的笑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陆墨辰他能清晰感觉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如让臣来服侍您,可好?” 陆墨辰居然敢囚/禁他,那他小小地报复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闻言,陆墨辰的大脑一片空白。 皇叔都知道了?那他…… “咳咳……咳……”还没等他的脑子转明白,来不及吞咽下去的东西就将他给呛住了。 楚黎非不知道何时悄悄挣脱了手/.铐,他坐起身,一直蒙着他眼睛的黑绸也顺势滑落了下来。 只见陆墨辰的眼睛微微发红,眼尾甚至还有几滴泪水滑落,明显被呛得不轻。 楚黎非将他搂进怀里,拍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陆墨辰红着眼眶,满满都是委屈,无声地控诉着楚黎非方才恶劣的行为。 楚黎非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那还能有别的话。他颇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睛,然后用吻封住陆墨辰的唇。 “抱歉……” 含糊不清的声音回荡在两人唇齿之间。 蜡烛在此刻正好燃尽,而最后一滴蜡油在烧干之前,有那么一瞬间窜起了巨大的火苗,照亮了火红的纱帐,以及两个纠缠着的身影。 ** 翌日。 还是在原先的那个屋子内,只不过原本的手/.铐被撤了下去,估计是为了让楚黎非死无对证。 只见下人端来了一张小桌子,以及几道热腾腾的饭菜。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步伐极快,生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皇叔昨晚……是什么意思……”提到昨晚的事,陆墨辰的脸上升起一片红霞,明显有些羞赧。 没有下人,楚黎非主动做起了为陛下布菜的火鸡,他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还能分出心去看陆墨辰的表情,只觉得可爱非常:“臣倒是还想问问陛下……” “陛下将我囚/禁在这,又是何意呢?” 陆墨辰被问得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楚黎非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一点让陆墨辰的心里顿时生气了无限希望,他抬起头,仰视着楚黎非,像小兽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皇叔还走吗?” 这才是他最想要知道的一点。 楚黎非放下碗,视线回望过去:“看来是臣还不够努力。” “臣以为,昨夜陛下就应该已经知道了答案的。” 一瞬间,笑意同时在两人眼中蔓延。 之后,两人才开始着手处理起之前剩下的事情。 ——比如太子余党。 柳朔玉是太子的人。 这点楚黎非早就有所知晓。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和陆墨辰一起做了一个局。 目的就是为了——瓮中捉鳖。 他们不怕陆墨麟想要夺位,就怕他不敢,灰溜溜地不知在哪埋伏起来,这才叫人头疼。 楚黎非先是向柳朔玉放出了假消息,说他并不会回京,这样一来,陆墨辰在京中就是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而陆墨辰自然是演出了一副苦恼的样子,迷惑了潜藏在他府中的探子。 没有兵力的陆墨辰,面对陆墨麟的围攻,自然束手无策。 可陆墨麟却忽略了另外一点,那就是除了楚黎非手下的军队,他们还有另一支兵马,那就是——齐禄。 第82章 他们一家自当年的案子过后,便自请戍守边关,久而久之,朝中自然忘了还有齐禄的存在。 而如今,这一支兵马,却成为了他们布局的关键。 楚黎非修书一封请他来帮忙,齐禄哪有不肯的。 只要一小批精兵,这些常年与外敌奋勇厮杀的将士哪里是金陵养尊处优的闲散士兵可以相提并论的。他们很快就将陆墨麟的人马控制起来,也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而楚黎非那边的事情说简单也不简单,不过说难也不难。 之前林肃提到过姬国的新帝,也对燕楚两国的战局虎视眈眈。 而这姬国的新帝,赫然是当初的姬晏宁。 他的加入使得战局一下子扭转。 如今的楚国,在燕国与姬国的合力攻势下,已经不复存在了。 当然,姬晏宁也不是来白白做慈善的,他与楚黎非达成约定,平分楚国的土地。 当然如何划分,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这期间,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那就是柳朔玉,似乎是重生之人。 他在临死之前,神色疯癫,满口胡话,说的都是一些什么“上一世”、“觊觎”、“杀了”、“在一起”这样子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胡话。 只有陆墨辰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他觊觎楚黎非已久,所以一直想让楚黎非死在他的手下。 这样子,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结合…… 陆墨辰只感觉一阵恶心,他二话不说直接拿剑砍下柳朔玉的头颅,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柳朔玉暴露其他更多的事, ——比如他的重生。 陆墨辰杀完人才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楚黎非的神色,见他并没有察觉什么,这才小心翼翼地呼出了一口气。 时间过得很快,楚黎非就这么一直以摄政王的身份陪在陆墨辰的身边。 随着陆墨辰的成长与愈发狠厉的手腕,有点人开始猜测他究竟会什么时候处死楚黎非,结果等来的是一次有一次的加封。 楚黎非这个摄政王,几乎可以说是另一个皇帝了。 或许是天命难违,也可能是小时候落下了病根,陆墨辰的身体在30岁之后便开始迅速衰败。 这天,楚黎非怀抱着面色苍白的陆墨辰坐在一张躺椅上。 风柔和地吹着,今天的天空没有一丝阴翳,漫天的星辰点缀着深蓝色的夜。 就像是画一样。 陆墨辰眼眶微微泛红,他能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似乎也能察觉到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他并不后悔。 不对,后悔还是有的,比如他不能再陪伴着他的皇叔了。 哪怕是片刻就好…… 他情难自己地抬起手,描摹着楚黎非的面容,想要将这一副画面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只可惜,他的力气不能支撑他这么做。 伸在空中的手眼见就要垂落—— 正在这时,楚黎非托住了他。 他将陆墨辰冰凉的手接在自己的掌心,然后缓缓覆上自己的脸颊。 然后在陆墨辰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睡吧。” “嗯……” “皇叔,晚安……” 陆墨辰餍足地闭上眼睛,脑袋垂在在楚黎非的怀中,呼吸声逐渐变轻。 看见陆墨辰的睡颜,不知怎的,楚黎非顿感困意涌了上来。 他也阖上了眼睛。 梦中,楚黎非还是身处皇宫,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一些。 远处,是一伙人在欺负一个瘦小孩子的景象。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楚黎非自然能认出来,那个瘦小的孩子是谁。 他的瞳孔骤缩:“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四散而逃。 楚黎非赶忙上前去,接下披风围住幼小的陆墨辰。 “你没事吧?” 可陆墨辰闻言,只是警惕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的亲近与信任。 他小小的脸蛋在毛茸茸的披风下艰难地露出来,更显得可怜兮兮。 这与他们的初见并不一样。 楚黎非后知后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后撤一步,为了让陆墨辰能感觉稍微安心些。 楚黎非看着瘦瘦小小的陆墨辰,有这么一瞬间想直接带陆墨辰走,可惜他隐隐能感觉到,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他似乎无法操控这具身体太久。 楚黎非无法,他解下自己腰间的令牌,伸出手递过去,尽量柔和了嗓音:“别怕……这个给你。” “保护好自己,我……”楚黎非一顿,一时之间卡了壳,他咽了咽口水,眼神闪烁,“我会来找你的,一定。” 陆墨辰迟疑地从他手中接过令牌,打量了片刻,才微微放下戒心,试探的问道:“你是谁?我应该,叫你什么?” “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几个匆匆赶来的内侍所打断。 “王爷,您怎么在这?皇上正在找您呢。” 同时,楚黎非只觉得自己与这具身体的连接一瞬间被切断。 他心里空落落的,只能看着陆墨辰的身影与自己越来越远。 而陆墨辰拢了拢披风,漆黑的眸子盯着那道风姿绰约的背影盯了良久。 “王爷?”他握紧了手中的令牌,“那就是……皇叔。” 楚黎非还梦见了许多。 有他从陆远景手中将陆墨辰要了过来,也有他教导陆墨辰用剑…… 等他醒来的时候,陆墨辰的身体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漫天的星辰是他的葬礼。 恍惚间,楚黎非好像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星星,很漂亮……你就叫辰,可好?” 是他自己的声音。 楚黎非闭上眼睛,羽睫上似乎有湿意划过。 【系统,传送吧。】 这一次,传送没有再遭到任何阻碍。 回到熟悉的系统空间,楚黎非发现系统面板上显示的赫然是【任务完成】的字样。 可奇怪的是,原本的任务“杀死皇帝,逍遥江湖”此刻被一条红色的横线划掉,取而代之的是“■■■■,■■■■”。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系统好像也不知道。它搜索了一番后像是猪脑过载了一样,发出了轻轻的爆炸声。 。。。。。。 “去下个世界吧。” 【传送中——】 熟悉的失重感过后,楚黎非又是眼前一黑。 ???他眼睛又被蒙上了? 只不过这次他的手并没有被捆/绑,因此他也能清晰地触摸到自己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楚黎非还能感受到,自己似乎在被无数道视线窥/探。 带着粘腻湿滑的恶意,像是阴沟里的臭虫一样令人作呕。 突然,有人向他靠近,然后将手停留在了他的头顶正上方。 额外一提的是,楚黎非现在的姿势是跪坐着的。 下一瞬,无数道刺目的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楚黎非不得不闭上眼睛以抵挡强光的侵袭。 主持人他那夸张的语调在话筒下格外响亮,自然也被楚黎非听得一清二楚。 “最后一件拍品,来自k27星系的奴隶。” “或许你们听过他的名字——阿摩利斯。” “究竟是谁能拥有他呢?” 维多说到这时,话语一顿,而台下的观众明显被他钓起了几分兴趣,纷纷小声低语。 眼睛扫过台下,维多像是很满意现状一般,继续道: “虽然是只雌虫,但只要见识过他的貌美,维多我敢发誓,各位老爷一定会喜欢他的!” “起拍价,1000万星币。哦我的老天,各位老爷一定不敢想我们为了抓到他,折进去了多少虫。” 阿摩利斯(楚黎非)这才意识到他所在的地方是在一个类似拍卖场的场所。而他身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笼子里。 他,是今晚的最后一件拍品。 这一刻,是众虫的狂欢。 白色的灯光打在阿摩利斯如海藻一般的金色卷发上,宛如初生的朝阳,闪烁着无可比喻的光辉。 适应了强光之后,阿摩利斯缓缓睁开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抹能将所有虫拖入深海的蓝。 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溺毙其中。 第67章 阿摩利斯——这个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 就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播开来,带给底下熟知这个名字的虫无尽的愤怒与屈辱。 k27星系说是星系,但是说白了就是几颗贫穷又落后的星球的统称,帝国甚至懒得为这些星球命名, 因此这里还有另一个名字, ——流放之地。 罪恶于此滋生, 无虫会在意这些贫穷的星球以及它的子民,生命被打上了廉价的标签,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供贵族取乐。 ——他们会成为奴隶, 打上烙印,送入全帝国最血腥的斗兽场。 第83章 而阿摩利斯是曾经唯一一只逃离出去的虫。 这无疑被贵族们视为耻辱。低贱的雌虫,没有违逆他们的资格, 阿摩利斯的出逃无疑是在他们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不过没关系, 这只雌虫如今又被他们抓回来了。 现在,他正以一种屈辱的姿势, 脆弱地跪在他们面前, 如名贵的宝石一般。 不, 雌虫还配不上与宝石相提并论。 贵族雄虫们高傲地打量着阿摩利斯,胸口的宝石胸针折射出冷厉剔透的寒芒。 他们的眼神贪婪又怨毒地在阿摩利斯的身上扫来扫去, 眼中的垂涎仿若实质一般,他们在脑海中早已想到了无数种折磨阿摩利斯的法子, 可却在看见阿摩利斯眉毛的那一瞬化作烟消云散。 没有虫可以否认,阿摩利斯的脸宛若神迹, 他的五官精致,在脸上的排布仿佛经过了精心的计算,稍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便会破坏这份美感。 灯光在他优越的眉骨处打下一片沉重阴影,与他过分白皙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平白为他添了几分阴郁清冷的感觉。 即使被下了药,阿摩利斯蓝宝石般的眸子依旧毫无感情,冷冷地直视着前方,唯有眼尾微弱的红色出卖了他。 他的状态并不好。 而这也更加激发了无数雄虫的…… 凌/虐欲。 他们想要看见这双蓝眸为他们而哭泣,过往的冷静自持尽数破碎,他们想要打碎他的傲骨,将其豢养在脚边。 他们甚至想现在就伸出手,亲自加深阿摩利斯眼尾的那抹红色。 阿摩利斯冷静地观察着周身的一切,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果然,在他的右手小臂上还留着一个清晰的针孔。 “系统,把这个世界的资料传给我。” 【好的,主人。】 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不多久,阿摩利斯就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段记忆。 这是一个名为虫族的世界。 这个世界奉行着雄尊雌卑的原则。 虫族一共有三种性别,雄虫、亚雌和雌虫,外表皆是人类男性的模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在体型上有些许差异。 雌虫一般高大强壮,有着极为强悍的身体素质;而雄虫就要娇小得多,身体娇弱;亚雌则介于两者之间。 几百年前,雄虫的数量急剧减少,过分脆弱的身躯让他们更容易受到伤害,导致更多的死亡,帝国这才不得不下令将雄虫保护起来。 与此同时,长期在外与凶兽战斗的雌虫精神海受到污染,一旦达到阈值,等待着他们的唯有死亡的结局。 而能拯救他们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雄虫的精神力。雄虫身体脆弱,但他们却拥有着所有雌虫都没有的,独一无二的精神力。 只需要他们的一点施舍,就能将雌虫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因此,雄虫的存在愈发珍贵起来,随着他们数量的进一步减少,帝国对雄虫的保护已经达到了变/态的地步。雄虫的地位日益高涨,凌驾于所有的雌虫之上。 雄虫尊贵,雌虫低贱。 迄今为止,这个认知已经刻在了每一只虫的脑子里。 所以即使雌虫的地位再高,在雄虫面前已然只有卑躬屈膝的份,甚至还要摇尾乞怜地渴求雄虫施予他们一点信息素,将他们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来自地球的卡斯特一朝穿越,成为了帝国贵族兰彻斯特家族的幼子,也是唯一的雄虫。 可来自地球的卡斯特明显无法接受这个扭曲的世界。在他过去的生活中,他所接受的教育都告诉他人人平等,因此即使来到异世,卡斯特还是奉行着前世的那一套准则。 他在所有的雄虫中如一股清流一样脱颖而出,他善良、温暖,引得无数雌虫的追捧。 而在他觉醒的前夕,卡斯特得知了他的引导虫的名字——军部最年轻的少将,阿诺德。 阿诺德冷峻高傲,出身平民的他很快就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在军部站稳了脚跟,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成为元帅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阿诺德与凶兽的战斗太频繁了,他的精神海暴动已经接近阈值,他需要雄虫的精神力的抚/慰。 雄虫在诞生的时候,精神力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对于雌虫的抚/慰作用几乎就是聊胜于无,直到他们迎来成年的觉醒。当然,这也是帝国对雄虫如此保护的另一重原因。 在觉醒之后,雄虫的精神力会有进一步的提升,等级从s~d不等,s最强,a次之,d最弱。 在现在的虫族社会,全帝国拥有a级精神力的雄虫已经屈指可数,s级更是传说中才出现过的。 不过就算是d级的雄虫,也足够缓解雌虫的精神海暴乱了。 而身为雄虫的引导虫,只要雄虫能安全觉醒,再差也可以成为雄虫的雌侍。 在虫族社会,身材强硬的雌虫一般并不受雄虫的喜欢,他们更喜欢长相精致的亚雌,故而有许多精神海濒危的雌虫为了一个雌奴的位置而抢得头破血流。 因此,在帝国系统的匹配下,阿诺德成为了卡斯特的引导虫,可他心底对此却有些隐隐的排斥,无论是对陌生的雄虫,还是这畸形的社会。 但身为雌虫,他所能做的只有服从。 而阿诺德的表里不一,却让卡斯特在见到阿诺德第一眼的时候,就对他起了不一样的兴趣。 别的雌虫只会像苍蝇一般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卡斯特表面上对他们如往常一般和善,但在虫族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他心里恨不得将这些惹人烦的苍蝇一脚踢开,但又碍于人类社会的道德准则将他束缚,只让他感觉备受煎熬。 直到见到了阿诺德。 卡斯特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瞬间就被吸引。 这是多么高洁又不屈的灵魂呐。在卡斯特的一番攻势下,阿诺德的态度也逐渐软化,最终成为了卡斯特的雌君兼帝国元帅。 再后来,在阿诺德的帮助下,卡斯特成功觉醒为全帝国仅此一只的s级雄虫。他打破了虫族几百年来没有一位s级雄虫的历史,在众虫的推举下,打破了原本的皇室制度,成为了下一任的帝国皇帝。 当然,故事并不会这么顺利。 原主就是剧情中最大的反派。 这是一个天杀的疯子。 他狠毒又狡诈,致力于杀死每一只虫。没有虫知道这只出身k27星系的奴隶虫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甚至为了洗去奴隶的烙印,以及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不惜砍下自己的手臂,将其改造成冰冷的机械手。 剧情中,从阿摩利斯出场开始,他的每一次现身都会伴随着血腥与杀戮。而且,他似乎对卡斯特格外不满,在剧情后期更是将娇弱的卡斯特绑架至k27星系的斗兽场中,任由其与凶兽对决。 这无疑触怒到了许多追随卡斯特的雌虫的神经。 期间众虫每天都在祈祷原主死于精神海暴乱,毕竟他疯子般的行径从侧面说明了他的精神状态堪忧。 很可惜,这并没有起效。 最后阿摩利斯也并不是被主角团杀死,他死于一场他自己一手策划的空港大爆炸中。 当众虫找到奄奄一息的阿摩利斯的时候,他还留有一丝意识。 卡斯特当即不顾众虫的反对,释放出自己s级的精神力,想要将原主救回来。 只可惜,这并没有用。 按理来说,有了雄虫的精神力治疗,再加上雌虫自身强悍的恢复能力,是完全能将虫抢救回来的。即使阿摩利斯是一只亚雌,恢复能力比不上雌虫,也不应该会在有雄虫的帮助下如此轻易地死去。 更何况,这可是s级的精神力。 不过拥有了原主记忆的阿摩利斯却知道原因。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只亚雌,他是一只雄虫。 在那场大爆炸中,他迎来了自己的二次觉醒。 而没有雌虫引导的他,只能走向毁灭的终点。 其实阿摩利斯格外针对卡斯特是有原因的。 卡斯特身上并没有兰彻斯特家族的血脉。 十几年前,兰彻斯特家族在遭遇凶兽袭击时,意外遗失了一枚虫蛋。 当时,还有另一对平民虫死于非命,可他们的蛋活了下来。在一片慌乱中,这枚蛋就这么阴差阳错成为了兰彻斯特家族的蛋。 其中的不对并没有虫发现。 最终那枚被遗失的虫蛋流落到了k27星系。 没有雄父精神力供养的阿摩利斯直至破壳前的那一刻,都没有在洁白的蛋壳上生出独属于雄虫该有的虫纹。 微弱的精神力更是没有虫发现。 因此,格外娇小的他被认定成了亚雌。 没有虫能断定这是属于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在如此混乱又没有帝国军管辖的地带,如果真的出现了一只雄虫,等待着他的,也可能是无休止的地狱。 阿摩利斯自睁开眼的那一刻只看见了世界满目的疮痍。从他学会走路的那一天起,他的左臂便被虫拿烧红的烙铁留下了屈辱的印记。 第84章 阿摩利斯很快就被虫推入了斗兽场。年幼的他凭借着过虫的智慧,在一场场力量悬殊的搏斗中赢了下来。 后来阿摩利斯侥幸逃了出去。 他本以为未来就在前方,却在被斗兽场的虫追击的时刻,迎来了自己的觉醒。 可没有雌虫引导的话,等待着阿摩利斯的,唯有死亡。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身处于濒危的状态。出于对雄虫身体的保护,觉醒会被迫中止。这在虫族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之前没有人这么干过罢了。 况且当时阿摩利斯的左手中毒,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的话,毒素会蔓延至他的全身,最后的结局也是死亡。 于是阿摩利斯毅然决然地斩下了他的左臂。 很幸运,他还能重新睁开眼睛。 追兵消失不见,觉醒也中止了,他暂时安全了。 赔掉的只有自己的左臂。 很划算,不是吗? 后来,阿摩利斯改造了自己,为自己装上了一只机械手,又在外裹上了一层仿真皮,看起来和普通虫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阿摩利斯只是平等地讨厌着每一只虫而已。 他恨着这个世界的不公。 既然如此,不如毁灭算了。 当然,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剧情的最后,原主自己放弃了求生的意志。不然只要他愿意暴露自己雄虫的身份,不仅能够免掉过去的一切罪责,还会有大把的雌虫前赴后继,为他引导。 而现在,剧情来到了阿摩利斯第一次出场的时候。 阿摩利斯活动了一下左手的指节,机械的运行依旧丝滑,并没有因为药物受到影响。 原剧情中…… 让他想想,他在拍卖会中杀死了几位雄虫老爷呢? 要不问问系统好了。阿摩利斯这般想着,而且这次系统好像忘记把任务一起传给他了。 “任务呢?” 【抱歉宿主……】 系统迟疑了一瞬。 【这个世界,并没有任务。】 ??? 第68章 “没有任务?”阿摩利斯微不可闻地倒吸一口凉气, 心底为系统所说的感到震惊,“那么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试探性地问道。 【……理论上……】 系统明显对现状有些不可思议,就连一向冰冷无机质的声音中都能听见它迟疑的语气。 【是这样的。】 它给出了最终的答复。 阿摩利斯闻言,眸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下意识地对现状开始分析起来:“即使是把这个世界毁灭了?” 【……】 系统这次没有出声, 但也没有进行反驳。 不反驳……?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咯? 正好, 没有任务束缚的话,他就可以随意发挥了。 阿摩利斯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然后立马消失不见。 随后, 他微微垂下眼眸,他此刻跪坐在豪华的金色鸟笼中,刺目的灯光从他头顶直直打下, 为他浅淡的金色长卷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美人总是能够值得更多耐心的, 更何况是一个即将沦为玩/物的美人。他低垂着头颅,长长的金发顺着重力滑落至颈侧, 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 让人仍不住想要将其折断。 是了, 就是这种清冷的破碎感,才引得这些虫更为狂热。他们迫不及待地准备进入到竞价环节, 然后拥有他,掌控他, 直至损坏…… 阿摩利斯似乎对外界这些贪婪渴望的目光毫无所觉,当然, 也有可能是他懒得在意。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处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金色的囚笼栏杆上隐约可以瞧见流动着的蓝色,像是大海一样。 事实上阿摩利斯正在脑海中回忆着剧情。 按照剧情的发展,等到拍卖锤落下的那一刻, 他会给这里所有的雄虫和雌虫献上一份大礼—— 他会用左臂那副冰冷的机械,徒手撕开拍卖会引以为傲的,用罕见的金属焊接而成的,号称“就算是用阿诺德少将的光刃也无法留下一丝划痕”的囚笼。 然后贯穿他们的身体,以鲜血为润滑的机油,温暖那冰冷的金属,重燃那颗死寂的心。 虽然他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原剧情中阿摩利斯的腹部、右腿受了不小的伤,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之后一连昏迷了好几天。 这个节点也是剧情中阿摩利斯这个名字首次进入大众的视野,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s级通缉名单。 拍卖会当天所幸存的虫也将得以知道,他们所囚的,到底是一头怎样的凶兽。 在阿摩利斯回忆的时候,拍卖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耳畔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竞拍声音,热闹非常。 目前,价格已经来到了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 对于雄虫来说——特别是生活在帝都星的雄虫——星币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串数字。雄虫从诞生起就会收到政策的优待,每个月都会由雄虫保护协会将一笔巨额的钱款打入他们的账户下,仅仅作为零用的开销。 况且,雄虫一旦与雌虫进行登记,无论雌虫是成为雌君、雌侍从或雌奴,他们的所有财产都将转移到他们雄主的名下。毕竟就连他们自己,都是属于雄虫的财产。 因此,有些贫穷或是落魄了的雄虫就靠着与雌虫登记的方式,继续维持着他们奢侈的开销。 不过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有几只雄虫默默放弃。倒不是钱不够,而是他们无意与那两位大人物杠上。 竞价还在继续,而价格的提升较之前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阿摩利斯活动了一下指尖,药效在正在褪去,他能感受到身体的力量逐渐回归。 “8000万第一次!” 维多的声音从阿摩利斯身后响起。 “8000万第二次!” 阿摩利斯抬起头,深蓝色的眼底流转过一道寒芒。 “8000万——”维多顿了顿,他的声音更加激昂,眼睛扫视台下一圈,确认无人再竞拍之后终于一锤定音,“第三次!” “成交!” 与此同时,阿摩利斯抬起左手,操控机械手的陌生感与强大的力量在他的手中一同爆发,“咚”的一声,发出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 紧接着,金黄色的金属栏杆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形,一点点弯曲,直至再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力量所带来的形变,“嘣”地一下断裂开来,在断口处还冒着微弱的白烟。 阿摩利斯站起身,修长笔直的双腿欣欣然从笼子中迈出,他闲庭信步地向前走,就好像在逛自家的后花园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阿摩利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力量在指尖流淌,以及微弱的电流在金属血管中流窜。 很快,一行黑衣的壮硕雌虫拦在他的身前,看他们的装扮,似乎是拍卖所的护卫。 阿摩利斯停下脚步,打量起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伙人,顺便在脑海中思考着,自己和他们交手的赢面有多大。 答案是—— 100%。 据他的记忆以及原剧情所知,这所拍卖行的产业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拍卖雌虫,这原本在帝国的律法中其实是不合规的,但是无虫在意。雌虫是财产,是资源,他们可以被明码标价,被推出来成为商品,这个认知在虫族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因此逐渐发展成为了如今的灰色产业。 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皇室和贵族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人举报,那就当作没发生。 更何况,这所拍卖行的违法行为并不止这么简单,往下深挖,还有更加血腥暴力以及见不得人的存在。 而这些充当护卫的雌虫,手上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既然如此的话…… 全部杀掉,也没有关系的吧。 阿摩利斯眼中闪过一丝暗光,然后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刺出左手。 “啊——————” 台下尖叫起来,哪还有刚刚淡定的模样,一个个互相推搡起来,企图让自己先逃出去。 阿摩利斯随意地从身上那名为一副的破布上撤下一块,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迹。他的左手还保持着刚刚刺出的模样,只是早已鲜红一片,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着温热的血液。 “滴答——”红色的液体滴落至地面,缓缓地凝聚成了一个小湖泊,倒映出阿摩利斯那淡漠却又完美无缺的脸庞。 他的脚边,躺倒了一片人。 不多不少,正是那六个护卫的虫数。 “怪……怪物啊!!!” 声音来自左边。 阿摩利斯转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是维多。 他歪了歪脑袋,柔软的金色卷发从颈后滑落,发尾的小卷还颇有活力地在他肩头颤了颤。 蓝色的眼眸冰冷,仿佛将维多带至遥远的极寒之地,置身于冰雪之中,汪洋的海面凝结成永不化开的坚冰,将他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第85章 维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阿摩利斯看向他的眼中没有一点属于活物的情感,就好像是纯白的杀戮机器。 而他,已然是一副尸骸。 维多一下子瘫坐在地,他整只虫仿佛被巨大的恐惧包围,让他的两条腿再也没有站立的力气。 “救命……救命啊——”求生的本能使得维多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他手脚并用地迅速向前爬去,眼泪鼻涕横流。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仪态了,若是再不快点,就连活着也只能是奢望。 恐慌的尖叫声在虫群中蔓延,忽然,一股腥臭味伴随着莫名的水声迅速传开。 一条清晰水痕在维多逃亡的路径上显现,当然,也有虫发现维多两腿之间的黑色西装裤一片濡湿。 “啧。”阿摩利斯冷眼瞧着维多的丑态,他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小心的避开了那些水痕,“真脏。” 阿摩利斯没有穿鞋,莹白圆润的脚趾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可维多感觉自己还是听见了死神的宣告,正在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阿摩利斯再次抬起左手—— 正在这时,一道红色的光线带着灼热的温度,猝不及防朝他和维多两人身处的位置而来。 阿摩利斯瞳孔骤缩,一个翻滚朝旁边躲去。 留在原地的维多就没这么好运了,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焦黑的洞,冒着烟,隐约还可以闻到肉被烤熟的味道。他就这么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倒在血泊中。 阿摩利斯凝眉,朝着粒子光线的来源看去,恍然间,视线与一双红眸对上。 男人站在一众雌虫的最中间,他穿着深色的军服,笔直有力的小腿被一丝不苟地包裹进军靴之中,皮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一头银发就这么在脑后披散开来,如同上好的绸缎,在黑色军装的衬托下显得更为耀目。 阿诺德…… 阿摩利斯的脑海下意识地就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剧情中最年轻的少将,也是他最厌恶之人,卡斯特的……未婚妻。 兰彻斯特家族正在走向衰亡,他们有意让卡斯特的引导虫——也就是阿诺德——成为卡斯特的雌君。 阿摩利斯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阿诺德的身上,他的视线一点点下移,最终落在了阿诺德的胸口处。 那儿有一枚勋章,上面镶嵌了一颗红色的宝石,与阿诺德眼睛的颜色如出一辙,交相辉映。 想抠。 阿摩利斯之前逃亡的时候,身上没钱,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活计。他最喜欢的就是将各种装饰用的宝石抠下来,毕竟这意味着他接下来起码一个月的时间,都不会饿肚子了。 没办法,职业病犯了。看来原主对他的影响有点深啊。 而且再怎么说,阿摩利斯也是一只雄虫,他就喜欢这些美丽的、亮晶晶的东西。 在阿摩利斯在打量阿诺德的同时,阿诺德也在悄悄地打量他。 事实上,从他被选定为兰彻斯特公爵家小雄子的引导虫的那一天之后,他的心中就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直到今天,这种感觉愈演愈烈。 他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要去k27星系,不然他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他接下了这次任务。 经过一番调查,他发现k27星系上的这家拍卖所竟然干着拍卖雌虫的交易,可单这一项罪名,并不能使军部批准他的行动。好在,他还发现,这家拍卖行竟然暗中绑架贫民雄虫,并且用残忍的方式提取他们的精神力。 这一次,军部批准了他的行动,虽然是借着保护雄虫的由头。 而当他抵达k27星系后,终于,心底那道不知名的声音,在见到眼前金发亚雌的那一刻,终于得到了平息。 不然作为卡斯特的引导虫,在卡斯特觉醒之前,他都处于休假期。 很快,现场就被阿诺德以及他的部下处理干净。 阿摩利斯和在场的一众雄虫在阿诺德的安排上登上了星舰,只是那些雄虫看向阿摩利斯的眼神,隐隐透露着畏惧。 星舰很快就抵达了帝都,有这么多雄虫在,军部自然顾不上给阿摩利斯一只“亚雌”细致检查,见他没什么大碍,更是连抽血都懒得抽了。 毕竟光是雄保会的调查就够他们头大的了。 阿摩利斯对此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不过估计就算检测出他是一只雄虫,也并不会改变什么现状。毕竟觉醒失败的他没有精神力,这在雄虫中就算一个废物,只能维持表面的尊荣罢了。 阿摩利斯刚踏出医院大门,就见到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是阿诺德。 他竟然在门口等着他。 阿摩利斯有些诧异,随后就将这份诧异表露在了脸上。 说实话,就连阿诺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原本去军部述职之后是应该直接回家的,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操控着悬浮车重新回到了医院。 现在见到了人,阿诺德一直之间反而语塞起来。 他微微憋红了脸,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在帝都星有住处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阿摩利斯的档案已经被调出来了,出身k27星系的某一颗未命名的星球上,随后就进了斗兽场,之后意外出逃。 用脚想都能想到他在帝都星不可能有房产! 阿诺德的脸更红了。 阿摩利斯新奇地将面前之人的变化看在眼里:“那少将大人的意思是,邀请我去你家里住吗?” “嗯。”阿诺德点点头,下一瞬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急忙摇摇头。然后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好像会给阿摩利斯带去误解,又慌忙解释:“不……不是。” 他的脑袋看起来都快过载冒烟了,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 阿摩利斯的眼中闪过一抹狐狸似的狡黠,他故意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微微垂下眼角,澄蓝色的眼眸看起来要哭了一样:“不可以吗?那好吧。” ** 下一刻,两人一起出现在了阿诺德的悬浮车上。 阿诺德还没回过神,他呆愣地将悬浮车的目的地设置成他的宅子,然后调成自动驾驶,这才去细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阿摩利斯沮丧的时候,他竟然一把抓过了阿摩里斯的手,向他解释自己真正的意思,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悬浮车上,并且关上门,好像生怕对方逃了一样。 车里安静极了,安静到阿诺德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即使想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乱看,注意力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身边的亚雌所吸引。 真好看啊。 阿诺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注意悬浮车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还是阿摩利斯提醒他的。 阿摩利斯坐在后排,一下子就能看见阿诺德红透了的耳尖,对方就这么在他的注视下,拉开了车门。 还没等他起身,一道脆嫩的声音率先传了进来。 “阿诺德少将,初次见面,我是卡斯特。” 第69章 听见陌生的声音, 阿诺德当场一愣。他对卡斯特的到来感到有些意外,随后下意识地朝阿摩利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事实上,通过终端,阿诺德已经知道自己与兰彻斯特家族的小雄虫匹配上了的消息。只不过他之前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自然忽视了终端上, 那属于卡斯特的访问申请。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让他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要不是卡斯特做了自我介绍,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虫非法入侵了他的屋子。毕竟身为军部的少将,仅仅是身份认证就有两道, 陌生虫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是无法进入的。 也亏得卡斯特与阿诺德如今的关系,身为卡斯特引导虫的阿诺德,他的所属权默认归属于卡斯特的名下, 所有的权限都对卡斯特开放。卡斯特这才能通过安全验证进入宅子, 不然只怕是要在门外吹上好一阵冷风了。 阿摩利斯似乎对事情的发展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接收到阿诺德宛如求救般的眼神后只是换上了一副更加狡黠的笑容。 “怎么了?是我的到来太冒昧了吗?” 见阿诺德迟迟不说话, 卡斯特好脾气地并没有出声责怪, 而是随着阿诺德的视线一同望向悬浮车内。 下一瞬, 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车里还有人?是你的朋……?” 悬浮车内的光线昏暗,透过座椅, 卡斯特能看见后排确实还坐着一只虫。 是一只过分好看的亚雌。 雄虫自破壳的那一日起,蛋壳上的虫纹便会转移到他们身上, 从背后尾椎的位置开始,一路向上蔓延, 缠绕上蝴蝶骨,接着渐渐覆盖上后颈,直至在下颌处停止生长。同时,这道虫纹在黑暗的环境下, 还会隐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第86章 这也是虫族光看外表,能迅速区分雄虫与亚雌的方法。 什么?雄虫没有虫纹怎么办? 先不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雄虫的虫纹与其精神力挂钩。 雄虫的精神力越强,其附在身上的虫纹颜色也就越鲜艳,笔画更为连贯。因此在雄虫觉醒前,通过观察他们背后的虫纹,基本上就能知道他们觉醒后的精神力等级。 卡斯特的虫纹就很完整,很漂亮,颜色是浓重的蓝色,因此最近有关于他的觉醒备受众虫瞩目。 不过偶有几只雄虫并不适用于这个规则,但他们的差别无非就是从d级转变成c级而已,对上层的虫族来说,并不值得一提。 所以,没有虫纹的雄虫,即代表了他们没有精神力。而没有精神力的雄虫,不就是废物吗? 到这个时候,他是一只雄虫,或者亚雌,还有什么纠结的必要吗? 这就是卡斯特判定阿摩利斯是一只亚雌的原因。 只不过,这只亚雌,似乎太引人注目了。即使是与皇室的那些亚雌作比较,也美得突出,在他的面前,旁的虫只能沦为作陪衬的份。 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微微卷曲的淡金色长发乖顺地搭在他的肩头,美人神色慵懒又惬意,仿佛身处的不是悬浮车,而是什么华美的宫殿。 当然,他配的上这个地方。不,应该说只有最华美的宫殿才能配得上此等美人。 他深蓝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好奇,淡粉色的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这样凝望着卡斯特,让他不由得沉醉其中。 就好像世界尽头唯一的湖泊,干净澄澈得仿佛镜面一般,只能倒映出你一人的身影。 卡斯特无法拒绝这种美景。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 卡斯特微微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的绮丽遐想甩了出去。 与这只亚雌让他沉醉的美貌不同的是,面前的这只虫,让他有一种没由来的危机感。 就好像,属于他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一瞬间,嫉妒涌上了卡斯特的心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只尊贵的雄虫,要自降身份,与一只没身份的亚雌作比较。 可惜一番比较下来,卡斯特发现自己似乎哪里都比不上这只亚雌。 就连他最引以为傲的金色长发,与亚雌的一比较,就像是干枯的稻草一般。 正在这时,亚雌像是才注意到卡斯特的视线,终于开了口,只不过并不是对着卡斯特说的。 “阿诺德,这是谁?” 没想到,亚雌一开口,反而让卡斯特愈发自惭形愧起来。 他的声音如清晨山涧的清泉,带着一丝朦胧的雾气;如冰雪消融后流动的溪水,带着凛冽的冰雪气息。 经过阿诺德之口,卡斯特这才知道了面前亚雌的名字—— 阿摩利斯。 很好听的名字。 卡斯特甚至有这么一股冲动,打破了他原先二十年来所经历过的一切。 ——让阿摩利斯成为他的雌侍。 在虫族,一位雄虫拥有多个雌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阿摩利斯·兰彻斯特,这样也很好听,不是吗? “卡斯特殿下?” 阿诺德的声音打断了卡斯塔的幻想。 “怎么了?”卡斯塔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一抹惊慌,他看向阿诺德的视线中带着一丝不满与心虚,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见,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 只不过这自然无法骗过阿诺德,身为军部的少将,观察敌人的神色是他的必修课,因此他自然没有错过卡斯塔眼中的不自然,很好地捕捉到了那一份异样的情绪。 也因此,他才有些不明所以。 雄虫在不满些什么?是因为他的怠慢吗? 想到这,阿诺德转而自嘲一笑。也对,受尽追捧雄虫哪受到过这般冷落,想必等会就要发作了吧。 他曾见过不少雌虫受到雄虫的责罚,在身上留下可怖的伤痕,即使是那些被外界宣称和善的雄虫,惩罚起雌虫也是毫不留手。 就是不知道卡斯特是哪一种。关于卡斯特的性格的传言,阿诺德曾听过不少,他悄悄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雄虫。 随后抬起右手放至胸前,微微俯身,道歉的话语刚凝在嘴边,却被一道来自身后的声音打断。 “你就是卡斯特?” 阿诺德和卡斯特闻言,同时将视线转了过去。 阿摩利斯从悬浮车中踏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细长笔直的小腿。只见他下车后越过了阿诺德的位置,在卡斯特的面前站定,将卡斯特原本看向阿诺德的视线挡去了大半。 “你就是卡斯特吗?”阿摩利斯又重复了一遍。 卡斯特——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阿摩利斯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属于原主的恶意无限蔓延,但脸上没有显露出分毫,有的仅仅是对陌生的虫的疑惑。 先前阿诺德似乎并没有要将卡斯特介绍给阿诺德的意思,所以阿摩利斯并没有注意车外的动静,知道阿诺德喊出了“卡斯特”这个名字。 他原本还以为,原剧情中的男主,代替了他位置的卡斯特,会再惹人注目一点,起码在外形上。 没想到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而且看向他的眼神,与拍卖场中的那些雄虫如出一辙,真是令人作呕。 其实卡斯特的外貌形体在一众雄虫之中并不算差,他的身高相较于一般雄虫要高挑不少,金黄色的长发,蓝色的烟筒,笑起来时嘴边牵起的小酒窝都是他的加分项。 只是这一切在阿摩利斯面前就不够看了。 一个是上帝的宠儿,而另一个,就像是粗糙的赝品。 事实证明,卡斯特还是无法不受阿摩利斯的美貌蛊惑,他甚至都没有计较阿摩利斯对他的称呼少了“殿下”二字,当然,也有可能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虫族,称呼雄虫的名字后面都得带上“殿下”二字,曾经就有雌虫疏忽从而被雄虫惩罚的先例在。 “是,我就是兰彻斯特家族的卡斯特。” 在阿摩利斯面前,卡斯特就像是一只疯狂开屏的孔雀,试图展示他的一切。 只可惜,这里剩下的两只虫,没有一个欣赏他。 阿摩利斯更是对卡斯特这个名字感到厌烦。原剧情可没有说,男主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蠢货啊。 谁不知道,兰彻斯特家族如今正在走向没落,就快成为一个空壳,只剩下面子上的尊贵,所以这才找了阿诺德,一个非贵族的军雌作为卡斯特的引导虫。 没有人理他,卡斯特尴尬地挠挠头,阿诺德生性冷淡他是听说过的,至于阿摩利斯,卡斯特瞬间就为他脑补好了理由。 一个来自偏远星球的小亚雌,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被阿诺德带到帝都星,乍一下见到了他这种贵族雄虫,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羞涩罢了。 卡斯特这才抬头看向阿摩利斯,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这一抹羞涩。 很可惜,也没有。 卡斯特继续给自己找补,一定是阿摩利斯太紧张了,都忘记做出任何反应了。 卡斯特试图在阿摩利斯好看的眸子里找出什么别样的神情,却突然发现脖子有点酸。 之前阿摩利斯坐在悬浮车里的时候还没发现,两人一走近,卡斯特才发现,阿摩利斯要比他高了半个头。这就导致了卡斯特跟阿摩利斯说话时,要一直抬着头。 阿诺德:“卡斯特殿下是还有什么事吗?” 事实上,这种赶雄虫走的方式在虫族中相当不尊敬,不过一般也不会有雌虫这么做。雄虫愿意来他们的家中做客,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有把雄虫赶走的想法? 不过卡斯特倒是毫无所觉,相反,他还挺感激阿诺德解救了他的脖子的。 而阿诺德会这么做的原因,也只是他不爽卡斯特一直盯着阿摩利斯罢了。 那一瞬,莫名的冲动让他就这么脱口而出,冷静过后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那一丝冲动的缘由。 像是与答案失之交臂,反应过后才发现那灵光一现如今已然随风消散,怎么也抓不住。 卡斯特:“事情是这样的。两周后,我的雄父将要为我举办一场宴会,他希望我能带上你一起,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引导虫。” “还有……阿摩利斯。”卡斯特将视线微微右移,重新看向阿摩利斯,“希望你也能出席。如果你能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对于雄虫来说,卡斯特的这一番话于雌虫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如果换成别的虫的话,早就高兴得找不着北了,连连答应下来。 而阿诺德在听见科斯特说出“引导虫”这三个字后,下意识地莫名有些心虚,眼神不自然地飘忽,最终还是落到了阿摩利斯的身上。 至于阿摩利斯,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阿摩利斯不知道,他和另外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最终抛下一句: 第87章 “当然,乐意之至。” 得到阿摩利斯肯定的答复之后,卡斯特终于走了,阿诺德才终于能将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在一番半推半就之后,阿摩利斯如愿在阿诺德家中住下。 他有虫,阿诺德有房,非常完美。 就这样,两虫过起了同居的生活,阿诺德白天上班,阿摩利斯白天要么逛街要么看电视。 当然,他本来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为了报答阿诺德让他不至于露宿街头,阿摩利斯承包了家里的一切家务。 可惜,扫地洗衣都有家政机器人,阿摩利斯根本插不上手。他又打算在晚饭上给阿诺德露一手,结果第二天,阿诺德新买的做饭机器人和十箱营养液大礼包到货了。 阿摩利斯沉默。 营养液是虫族公认的最难吃的东西,阿摩利斯皱着眉,带着极度怀疑的心理从冰箱里拿出了昨天剩下的晚饭。 难吃?不信。 尝一口,皱眉,吐掉,垃圾桶见。 所以就导致了阿摩利斯最近无所事事,除了躺着就只能瘫着。 阿诺德自然也发现了。 所以这天—— 阿诺德照常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突然感觉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阿诺德拿着几份文件在阿摩利斯不解的眼神中放到他的面前。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你要不要去上学?” “上学?” 阿诺德看过阿摩利斯的资料以及那份草率的体检报告,他知道对方的出身不好,可能没经历过什么教育,但按照他的年纪,现在正是上学的年纪。 卡斯特的年纪和阿摩利斯相仿,现在就在帝国第一学院就读。 所以阿诺德才会问阿摩利斯的想法,但他同时也担心阿摩利斯跟不上进度,会不会反而适得其反。 阿摩利斯想的倒是没阿诺德这么多,他随意地接过资料,第一份赫然就是有关帝国第一学院的介绍。 他记得剧情中,卡斯特就读于这所学院。 而后续阿诺德也会作为教官,来到这所学院,这个剧情节点极大地推动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阿摩利斯饶有兴味的视线在阿诺德身上划过,然后抬头问道:“卡斯特读的哪个系?” 第70章 在星际中, 一纸毕业证只是为雄虫光鲜的身份再镀了一层金而已。事实上,基本只要雄虫在学院中安然度过三年,他们就能获得这张毕业证。 一般来说,雄虫大多都会选择一些听起来比较优雅的专业, 例如画画、音乐, 甚至还有美食鉴赏。而留给雌虫的选择就没有这么多了, 他们多半都会选择机甲系,剩下的要么是指挥系、机甲维修系这种与战斗相关的,无一例外。亚雌则是两者皆有。 当然, 偶尔也会有雄虫选择这些“危险”的专业,但所有虫都知道,雄虫来大多只是图个新鲜, 走个过场, 学院也会为雄虫放水放成一片汪洋大海。 卡斯特就是其中之一。 身为地球人,他无法逃脱被这种只有在科幻电影中才能看见的机甲所吸引的命运。所以当他一听说学院还开设机甲专业的时候, 卡斯特不顾家人反对, 硬是报了这个专业, 成为了帝国第一学院机甲系唯一的雄虫。 这件事当时还引起了不少人的讨论。 在原剧情中,卡斯特这种勇敢的性格使得他再次收到了无数雌虫的钦慕, 尽管他的机甲技术只能说是一般。 不过与他对练的雌虫都会格外放水,让原剧情中的卡斯特在外人眼中拥有“高超”的机甲驾驶技术, 收获星网无数粉丝,还有不少雄虫对他也颇为追捧。 除了阿诺德。 此时此刻, 对未来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的阿诺德,微微蹙起他那好看的眉头,眉宇间似乎略有些不满以及……嫉妒? 奇怪?这种表情怎么会出现在阿诺德的脸上? 阿摩利斯不解。他只当自己是看错了,轻轻喊了一声阿诺德的名字:“阿诺德?” 阿诺德回过神来。 他的住宅多以柔和的米白色家具为主, 看起来干净敞亮,光线也充足。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阿摩利斯整只虫仿佛被温暖的阳光所包裹,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下,浅金色的长发如同湖面一般闪烁着粼粼波光,像是传说中深海中人鱼的鳞片,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于此。 美好得,仿佛是大师的画作一般…… 如果有虫神的话,那阿摩利斯一定是神的宠儿。 阿诺德从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屋子能有如此美景,不过他也并不会关注这些,对于他来说,屋子或大或小,或繁复或简约,只要能住就好。这是他头一次,想要往自己屋子里添置一些新家具,一些…… 能配得上阿摩利斯的家具。 但是…… 阿诺德的喉头不自觉地吞咽了一番,感觉莫名有些口渴。 这样的关系,太奇怪了。 阿摩利斯是一只亚雌,而自己与他算什么? 朋友吗? 可诺德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想止步于此。 从看见阿摩利斯的第一眼,连阿诺德自己也不清楚原因,自己的目光就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可能是阿摩利斯的出场过于浓重,猩红的颜色伴随着难以言状的恶臭,周围倒下的黑衣人与瑟瑟发抖的维多,还有唯一站着的阿摩利斯。 纯洁与罪恶,阿诺德从没想过这两个矛盾的词可以同时用在一个人身上。 他与血泊之中,如高山的雪松一般站着,如古国的君王一般睥睨。 仿佛从这一刻,阿诺德的世界被人按下了播放键,一切都被重新赋予了不一样的色彩。 所以,他将阿摩利斯带回了家。 他望着阿摩利斯澄蓝色的眼睛,明明是像大海一样包容万物的颜色,可阿诺德偏偏觉得自己现在就赤果果地站在阿摩利斯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开来袒露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 “抱歉……” “我走神了。” 阿诺德在终端上搜索起来,试图以此来隐藏起他的不自然。事实上,他已经收到了调令,作为教官前往帝国第一学院任教。 这也是他会将帝国第一学院的资料放在最上面的原因。 算是他的一点私心吧…… 而作为帝国第一学院的老师,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的权限自然足够他查询到卡斯特就读的专业。 机甲系,一年级。 他将这个结果如实告诉了阿摩利斯。 没多久,通过某些手段——其中自然少不了阿诺德的努力——阿摩利斯的学籍转到了帝国第一学院的机甲系一年级。 包括他的身份信息,也全部由阿诺德一手包办,现在只要打开他的终端就能查询到。 还有那天拍卖会的后续,阿诺德将他摘得干干净净。在提交上去的报告中,阿摩利斯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正当防卫,甚至是他协助了军部击杀罪犯,算得上是功劳一件。 绑架贫民雄虫,提取他们的精神力,这件事情一被爆出,没有虫会愿意继续保下这所拍卖场。星网上对此已经是议论纷纷,所以做了好虫好事的阿摩利斯才能这么容易被批准进入帝国第一学院学习,其中也脱不开这方面的原因。 后面的几天,似乎是阿诺德的休假。起码阿摩利斯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对方一个好好的一个少将,不去军部上班,天天陪着他逛街买衣服是怎么回事? 对此,阿摩利斯颇有微词。虽然有阿诺德陪着,一切的消费都不需要他掏钱,况且阿诺德人傻钱多,还专挑贵的买,他只需要当个衣架子就好,但是—— 一直当个衣架子也是很累虫的好吧! 面对阿摩利斯的抗议,阿诺德沉默地想了想。 阿诺德觉得很有道理,然后转身带阿摩利斯去了一家高级餐厅吃小甜点。 阿摩利斯投降。 好吧,一直试衣服很累是他的借口,阿摩利斯实际是想甩开阿诺德独自行动,奈何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 原剧情中,阿摩利斯在逃离拍卖场后并没有摆脱危险,一波又一波的追兵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不停地对他展开追杀。 几乎是阿摩利斯到哪,血腥就会如影随形。 现在—— 阿摩利斯坐在窗明几净的餐厅中,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顺着透亮的玻璃状似不经意地朝下一瞥。 他已经看到小虫子了。 如白玉般纤长的手指好似会发光一样,阿摩利斯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杯子重新放回托盘之上,然后回头朝阿诺德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我们走吧。”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阿摩利斯正式入学的日子。而这一天,同时也是阿诺德正式担任教官的日子。 所以两人同乘一辆悬浮车来到了学校。 一个亚雌的到来自然不会引起他虫的关注。 除非…… “阿摩利斯,怎么是你!” 第88章 阶梯教室中,一个金发的雄虫率先瞥见教室门口那一抹浅淡的金色,与他的发色极其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卡斯特在看清来人是阿摩利斯的时候,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直接站起身来向他打了声招呼。 与此同时,围坐在卡斯特身边的雌虫们看见竟然有别的虫吸引了卡斯特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将不满的视线投向门口的方向。 然后在看清阿摩利斯外表的一刹,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有在差距不明显的情况下,他们才会不甘,才会嫉妒,才会恨不得吧吸引了雄虫视线的东西撕碎。 而当这道差距成为了天堑的时候,他们只能感受到深深的无力,然后甘拜下风。 由于卡斯特的这一番举动,使得阿摩利斯一下子就成为了众虫视线的焦点。各种视线毫不掩饰地在他身上打量。 与卡斯特的热情截然相反的是,阿摩利斯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然后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卡斯特也不恼,他推开虫群,坐在阿摩利斯前面一个位置,然后转身,仰头看向阿摩利斯。 他摆出了一个他认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朝着阿摩利斯:“阿摩利斯,你怎么来了机甲系?你之前学过机甲吗?” 在卡斯特看来,阿摩利斯完全不像是那种会开机甲的虫。与方才在他身边围着他的雄虫不一样,阿摩利斯太瘦弱了,根本不像是能驾驶着巨大的机甲进行战斗的虫。 而且据他所知,阿摩利斯来自边远星系,此前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机甲。 果然,在他的注视下,阿摩利斯淡淡摇了摇头。 “没有。” 他的声音也如他的外表一样动人,卡斯特如此想到。 像是高山上独自盛开的雪莲,也像是初雪融化后的第一条溪流,也像是宽广海面下,难以寻觅的珍宝。 他肯定是为自己而来的! 卡斯特自信一笑,脸上也如同开了花似的。 在他看来,一个对机甲一窍不通的纤细亚雌,一头扎进了难度高、危险系数大的机甲专业,如果不是真的热爱,那一定是在这里有他喜欢的虫! 他穿越前看到的小说就是这么写的。笨蛋女主追随暗恋对象的步伐来到了一个很难的专业,然后高冷学霸莫名动心,辅导女主学习…… 所以阿摩利斯一定对他有意思。 卡斯特望向阿摩利斯白里透红的脸颊,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想。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阿摩利斯,等会儿实战课,要不我和你一组,我来指导你吧。” “虽然我是雄虫,但我还是很厉害的。” “嘿嘿~” 卡斯特装作腼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试图露出一个帅气的微笑。 虽然他不高冷,但是他都穿越了,当个小说男主还是绰绰有余的好吧。 殊不知,他自认为的“帅气笑容”,由于他的长相并不够有攻击性,换句话来说就是脸颊线条圆润,所以看起来,没有帅,只有憨。 阿摩利斯好笑地看着他,饶有趣味地并没有打破卡斯特的幻想。脸颊线条干净凌厉的他只是牵起一抹笑意,湛蓝色的眼睛微微弯起: “好啊。” “我很期待。” 第71章 有区别于理论课, 帝国第一学院的机甲课都是在室外或者专门的训练室里进行的。 不过一般来说,在训练室里授课的情况更多见。训练室采用了全息技术,学生用各自的终端账号登录机甲模拟系统,每一次对战完的数据以及分析结果还有成绩都会在训练后反馈至个虫终端。 况且相比起室外会受限于场地大小, 学生安全等因素的考量, 模拟系统内可模拟全星际绝大部分的环境, 甚至是一些极端环境,在保证学生安全的情况下也保留了机甲操作的真实感。 还有一点则是因为,帝国对机甲的管控较为严格, 因此能投入到教学使用的机甲数量不多,且型号多为老旧,不过即便如此, 其威力也不可小觑。更何况这里还是帝星, 住在这的都是对帝国运转至关重要的虫,往年并不是没有虫驾驶机甲引起骚乱, 好在后来被赶来的皇室卫队给迅速制服。 而现在, 呈现在阿摩利斯面前的, 那一幢高大的银白色建筑,就是帝国第一学院的机甲训练室了。 里面根据功能划分了好几个不同的区域, 阿摩利斯跟着虫流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 建筑内部与外面一样,采用了通体银白的设计, 亮白色的灯光在壁面上反射出的光线使得经过的每只虫都不禁产生了肃穆的感觉,连脚步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下来。 为首的学生拿出自己的终端在门口右边的一处凸起上扫了一下, 原本严丝合缝的大门上亮起光路,随之朝两边打开。阿摩利斯有样学样,拿出自己的终端在贴在门口,直到听见了一声“滴”之后, 才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阿摩利斯没有先找位置坐下,反而是观察起教室的内部结构。 整个教室简单来说分为两层,最中间的室一块巨大的圆形地面,也就是一层。而二层则是围绕着一层这个巨大的圆所展开的一个扇形,高度相对一层来说抬高了两米,像是看台一样,几个学生已经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在他们对面的,还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阿摩利斯猜测这应该是供老师教学使用,或者说供老师查看学生的对战情况。 根据阿摩利斯先前的了解,机甲课的实战演练环节一般是学生之间对打,或者说是5~10虫组队模拟真实的战局,就像是游戏中打大boss一样,还有一种是躲避障碍,或者竞速闯关,考验学生对机甲的掌控能力。 基本上不会出现老师对战学生的情况,毕竟对机甲系一年级的学生来说,就算老师放水,不,是放了一整片海,那也是纯纯虐菜。 上过战场的士兵,受过战火与鲜血的磨练,哪是这些在模拟系统里拿着光剑对砍或者炮火对轰的学生可比的? 阿摩利斯就这样瞧着巨大的电子屏幕,现在还是漆黑一片,怔怔地出神,没有虫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本,由于教室比较空旷的原因,学生坐得也比较分散,应该不会有虫注意到他才是。 但是—— “阿摩利斯,你怎么在这发呆?” “之前说好的,我跟你一组,来吧。” 一时之间,阿摩利斯感觉教室里所有虫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 卡斯特朝阿摩利斯伸出手,看样子是试图把阿摩利斯拉到附近的座位。出于对机甲的兴趣,毕竟无论是原主还是他自己,他们都从来没有驾驶过机甲,所以阿摩利斯并没有反驳卡斯特的话。 只不过,卡斯特伸出来的那只,想要拉住阿摩利斯的手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仗着比卡斯特高了半个头的缘故,阿摩利斯相当自然地越过卡斯特,视线理所应当地看着前方,就好像没有看见卡斯特的动作一般。而高了十厘米的优势在这显现出来,虽然只有十厘米,但阿摩利斯浑身的气势比卡斯特多了一倍不止。 两虫的外形本就有些相像,但绝不会有虫将他们弄混。除了发色瞳色的细微差别,阿摩利斯的体态比卡斯特更为挺拔优雅,就仿佛是博物馆中被精心雕刻的雕像一般。他的肌肉匀称,薄薄地附在身体各处,兼具美与爆发力,过于苍白的肤色又使他多了一种易碎的病弱感,三种矛盾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巧妙地达成平衡,让虫不由为之侧目。 而卡斯特,由于从小物质条件优渥,各种美食应有尽有,他又格外喜欢吃甜点,加上平时运动不多,所以整只虫看上去线条圆润,好在他的长相可爱,身上多些软肉并没有什么,可一旦他走在阿摩利斯身边的时候,简直就是残忍。 就好像,卡斯特是阿摩利斯的侍从一样。 是高贵的王与他的臣民,是遥不可及的月亮与黯淡的星。 不过即便有虫心里这么想,他们也并不会把这说出来。 坐下之后没多久,老师就从另一侧进入了教室。 阿诺德少将来到帝国第一学院做教官的事早就传遍了,见来人并不是阿诺德,底下有几只虫不由发出了可惜的声音。 但课还是要上的。 老师并没有因为阿摩利斯是新转进来的就对他多有照顾,所有虫在他眼中都一视同仁。 很快,就到了自由练习的时间。 在机甲模拟系统中,给机甲系一年级的学生导入的都是最普通的机甲,其功能非常均衡,也是军部最泛用的一款机甲,多配备给新兵或者普通士兵。 当然,想要自己改造机甲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有三个途径: 一、花钱。这个最快也最方便,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是砸得不够多。帝星上很多家族中的一些私人定制机甲就是这么来的,不过需要经过层层报备审批,不然一旦被发现,将面临严重的后果。 第89章 二、提升军衔。到了中校军衔,就可以向军部提交申请改装机甲,加强某方面的性能,为今后的作战提供助力。但经费有限,其额度与军衔挂钩。像阿诺德的机甲,虽然大幅提升了攻击力与速度,但其代价则是续航短、防御力差,但如果经费足够,这些问题能得到进一步的改善。 好在阿诺德的操作出众,对机甲以及时间的把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其机甲展开的后翼喷射出的火焰,就像是鸟类的翅膀,所以有虫将阿诺德的机甲称为“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游隼”。 而最后一个途径,一般会用的不多,即自己改造。改造机甲需要掌握相当多的材料、实操知识,其需要花费的精力也是难以想象的,星际中那些机甲大师排的单子已经够他们做一辈子了。但与之相对的,在改造机甲的过程中,哪怕是一个零部件出错,在战斗中可能就会导致难以估量的后果。因此,原本精通这一行的人就不多,士兵大多还要忙着训练,哪有时间学习,所以自己改造机甲的人并不多。 况且,机甲改造、维修等都属于后勤部门,辛苦一辈子除非成为顶尖,说不定都不会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所以,即使有点士兵能在战场上紧急修理机甲,也不代表他们完成一整套的改造、修护保养等工作。 卡斯特已经率先进入了模拟驾驶仓,阿摩利斯向其看过去。 一排排整齐的蛋形舱室都敞开着门,里面的构造与真正的机甲的驾驶舱别无二致。阿摩利斯就近挑了一个走进去。 刚一关上门,外界的一切嘈杂都被隔绝开来,安静到阿摩利斯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闭上了眼睛。 模拟驾驶仓内一片漆黑,随着阿摩利斯的终端自动连接,驾驶舱四周亮起了荧蓝色的灯带,宛如溪水一般流淌,就像是什么奇特的液体。 闭上眼睛后,阿摩利斯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意识逐渐被抽离,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荧蓝色屏幕,是一个组队申请。 果不其然,是卡斯特。 阿摩利斯没有拒绝,按下“通过”键后,周身的空间逐渐开始破碎坍塌,转眼就变成了一片林地。 而他眼前的场景,也变成了机甲内的模样。巨大的玻璃将外界的环境真实地反馈到眼前,几米高的树木像是臣子一样乖顺地匍匐在他的脚下,任由阿摩利斯俯视。 在他面前的,则是机甲的中控台。上面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地布满了数个按键,亮起微弱的白色光芒,明明灭灭,就像是会呼吸一样。那些按键,其中有些阿摩利斯猜出了它们的作用,有些并不能。 他试探地伸出手,好奇地摸了上去,就像是在真实的世界一样,手底下传来的坚实触感带着冷冽的温度,就像是尘封已久的金属一样。 阿摩利斯推动拉杆,视线随着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抬高。阿摩利斯又试探性地按下几个按钮,是控制方向的,与他的猜测一致。 “咦,阿摩利斯,你之前有接触过机甲吗?” 机甲内传来卡斯特的声音,往外看,卡斯特操纵着机甲匆匆赶来。 阿摩利斯开始还有些不解,直到看见了玻璃屏幕上一个半透明的框,上面写了卡斯特的名字,以及他们组队中的状态,这才明白过来大概是队内通话。 机甲模拟系统支持组队,且一旦组队则默认开启通话状态。 老师并没有对自由练习的小队人数做出限制,因此1v1,2v2……5v5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组队完成则进行匹配,人数不够的话则是与固定难度的模拟士兵对练。 “阿摩利斯,看这边。匹配还要一些时间,我先来教你一些最基础的吧。”卡斯特兴致勃勃地说道,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语气都放缓了,带着试探的小心翼翼,“要不,你叫我一声老师听听?” 阿摩利斯原本正在查看地形,地图是随机匹配的,等会儿不知道会降落到哪去,趁现在处于高处正好能记下地形,不至于等会在森林中晕头转向。 根据他的初步观察,整块地图基本上处于林地,唯有在东边的角落,有一块湖泊或是海洋,而南边则是一大片密林,且山体海拔较高。 阿摩利斯在控制台上挑挑拣拣,试探性地将一个按钮按了下去,面前的场景就像是放大镜一样被无数倍放大。 想起卡斯特之前说的话,他心不在焉地回复道:“老师?那就请多多指教咯?” 第72章 在卡斯特的絮絮叨叨中, 系统很快就为阿摩利斯他们匹配到了对手。加载过程非常迅速,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和之前在组队时看见的一样,眼前的场景迅速碎裂、坍塌, 然后是一阵白光闪过。 再睁眼时, 阿摩利斯的眼前已是一片绿油油的树林, 很可惜,整个地图一大半都是这样的林地,他并不能准确判断出自己的方位。 阿摩利斯和卡斯特匹配到的对手是班上两个实力还算中等的家伙, 跟卡斯特处在同一水平,不够阿摩利斯先前并不了解他们,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 都是全新的挑战。 卡莱和马克是一起组队的老搭档了, 在先前的几次练习课中,他们曾匹配到过几次这张地图, 对每块林地细节处的差别有所了解。比起阿摩利斯和卡斯特的一头雾水,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就要悠然得多。 “你说, 我们这次会匹配到谁?” 队内频道中,卡莱率先忍不住好奇到。 在机甲模拟系统中, 系统并不会主动展示有关对手的信息,学生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经验来战斗。当然, 若是对对手有所了解,甚至可以在真逗过程中, 凭借对方的战斗风格或是战斗习惯等,以此来判断出对手是谁。 如果判断正确,那就可以针对他的弱点布置陷阱或者采取其他有效行动,从而获得优势。但若是判断错误, 采取了错误的决策,那可能就……而真正的谜底直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系统才会为双方揭露。 所以,机甲课的联系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战斗,它考验的还有学生对情报的掌控以及策略的决断。 马克:“无所谓,只要让我及格就好。我不想挂科啊啊啊啊——!” 机甲课的成绩有多方因素的考量,战斗落败并不一定意味着不及格,任课老师会根据学生的每一个行动进行打分。 卡斯特的嘴一刻也不得闲,仍在阿摩利斯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讲着,看样子是针对打算将老师的身份扮演到底。 就是不知道一旁的阿摩利斯听进去没有。只见他的视线看向前方,在葱茏的树林里向前探索,细碎的阳光从高耸入云的树木叶片的缝隙中洒下,在他的头顶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暖洋洋的,又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一束束光线中,金与绿的尘埃在他的周身飞舞,衬得阿摩利斯就好像是误入林间的精灵一样。 “阿摩利斯,等等我。你走太快了。” 卡斯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急促的喘气声。 听到声音的阿摩利斯停下脚步。 两人原本的身位一前一后,阿摩利斯腿长,迈的步子自然也长,而且他的走得快,一点也没有照顾身后卡斯特的意思,这就导致了卡斯特不得不加快步伐,甚至是小跑几步才能追得上阿摩利斯。 机甲的能量有限,一般来说,在没有确定对手的方位前,学生都不会随意浪费机甲能量。而且,系统也不会将两组学生的投放距离设置得很远。 还有一点,机甲的体型庞大,而且在驾驶时,会有巨大的声响。现在的场景还是在如此茂密的树林里,若是谁先启动了机甲,对手瞬间就可以凭借声音确定自己的位置,反而落了下风。 “阿摩利斯,让我休息一会。这个地图找起人来,实在是太费劲了。”卡斯特身为娇生惯养的雄虫,还没走多久,体力率先告尽。 他原本想撑着阿摩利斯的肩头休息一会,没想到阿摩利斯只是微微往右迈了一步,卡斯特刚要落下的手就正好这么错过。无法,他只好扶着粗糙的树干平复呼吸。 卡斯特心里略有些不满,再怎么说他都是雄虫,还是出身兰彻斯特家族的雄子,往日里雌虫见了他哪个不是主动讨好,偏偏阿摩利斯,软硬不吃,总是对他一副冷淡的样子。 每次他想要主动接近阿摩利斯,对方却总是恰到好处地躲开。 可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卡斯特弯着腰,扭头去看阿摩利斯,发现对方朝着远处眺望,眼神凝视着森林深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卡斯特的视线看去,能看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绿意。 “阿摩利……” 卡斯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的一个动作给打断。 阿摩利斯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前,葱白如玉的指节一半被黑色的露指手套所包裹,形成强烈的对比,使得卡斯特一下子噤了声。 第90章 阿摩利斯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视线冰冷,透着淡淡的不耐,只是随意地一瞥,却让卡斯特有这么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一僵。 就好像……看着他的不是他的同类。而是—— 潜伏起来的冷血动物。 阿摩利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安静,我听见声音了。” 卡斯特心中原本心中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他本以为阿摩利斯只是空有皮囊的亚雌,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顿时,他对阿摩利斯的好奇更神了,也愈发想要得到他。 从小过惯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使得阿摩利斯的听力比旁人更加灵敏。危险时时刻刻都高悬于他的头顶,阿摩利斯能做的,就是随时保持警惕。他听见了林间虫子的鸣叫,还有两道脚步声……以及,风的声音。 柔和的微风夹杂着咸腥的气息,让阿摩利斯一下子就判断出他们现在的位置离海边不会很远,也就是靠近东边。 而下一秒,一道疾风带着冷厉的银光,毫无顾忌地从天而降。巨大的锋刃划过,斩断清和的微风,就连空气都变得滞涩起来,时间好像都有一瞬的停滞。 几乎是贴着阿摩利斯的脸颊劈下,阿摩利斯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推开一旁还处在发愣状态的卡斯特,连忙启动了机甲。 看来,对方已经先一步找到他们了。 “马克,可以啊。还是你小子眼睛尖,发现了那一串脚印。”卡莱见偷袭没有得手,反而放缓了攻势。 在机甲模拟系统里死亡并不会影响现实世界的身体,所以学生们下手起来并不会畏手畏脚。 “这次运气不错。不过我劝你下手轻点,别给雄子殿下留下不好的印象。”比起卡莱,马克就要冷静得多。 虽然在模拟系统里死亡,现实世界的身体不会受伤,但是死亡带来的疼痛于床上,会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曾经就有雌虫在系统里死亡后一病不起的例子在,况且卡斯特还是娇弱的雄虫,马克还真怕吧对方吓出什么好歹来。 这个罪责,可不是他能担待的。 “对方是卡斯特殿下,还有……那个新来的……叫……”刚刚的一个照面,已经足够让马克看清两人的身份,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阿摩利斯的名字了。 卡莱迅速接话:“阿摩利斯?我记得大概是这个名字。” 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阿摩利斯和终于回过神来的卡斯特已经启动了机甲。 顿时,四架灰色的机甲呈现出一个正方形,每个人都占据一个角落,两两对峙。 原本茂密的树林瞬间秃了一块,好在它是虚拟的,不会有秃发的风险。 坐在驾驶室里的阿摩利斯视野一下子就被抬高,垂下的睫毛微微掀起,他往东边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一小块蓝色。 他嘴唇微张,,似乎在低语着什么。隐约可见里面洁白的牙齿。他的神色透着一股张扬与邪肆,澄蓝的眼眸浸染上一抹浅淡的疯意,似乎已然做了什么决定。 这是他第二次坐在机甲的驾驶舱了,与上一次不同,战火在四人间一触即发。 阿摩利斯伸出手,隔着厚重的玻璃,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神色,更无法得知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微微勾起唇角,然后迅速推动拉杆,他的机甲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升空。 先前卡斯特的“机甲教程”他也不是一点没听,阿摩利斯按下一个按钮,高大的机甲瞬间抽出一把长剑,然后快速俯冲,朝着卡莱和马克的方向。 一部机甲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与其操作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看这操控板上一排排的按钮就知道,非常考验操作者的手速与手部协调,还有个人反应。 不过这对阿摩利斯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片黑暗的环境中,只有按键周围亮起白白的荧光,非生命体的指关节异常灵活,隔着一层薄薄的仿真皮肉,在操控板上起舞,房补并不是在操作机甲,而是进行什么又没的钢琴演奏。 至于个人的反应敏捷程度…… 试问,还有什么比无尽的追杀,更能锻炼刃的反应吗? 阿摩利斯的这一击,很快就被卡莱和马克接下。三把巨刃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阿摩利斯,不要冲动,先退回来。”卡斯特的声音在队内频道响起,”对面的实力不弱,我们找机会慢慢反击。“ 防守反击,一直是卡斯特的策略,因为他的性格使然。 卡斯特在频道内焦急地喊道,对方占据先手,这种明显对他们不利的情况,阿摩利斯怎么还傻乎乎地冲上去了呢?他还是个新手,说难听点,这不就是在送死吗! 见阿摩利斯没有说话,卡斯特更心焦了,好在没多久,阿摩利斯真的听了他的话,慢慢地向后撤。 事实上,阿摩利斯刚刚并不是冲动。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以及尝试一下机甲的操作感觉。 卡斯特在路上跟他讲的再多,那也只是理论。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实战。 经过方才的那一击,阿摩利斯的心中以及对卡莱和马克的实力有了大概的了解。 而阿摩利斯方才那堪称”挑衅“的行为,明显让卡莱不再冷静,操控着机甲提着剑就朝两人砍来。马克在简单的评估后,也不敢落后,追着卡莱一起冲了过来。 阿摩利斯和卡斯特不得不提起剑开始防御。 机甲身上不仅配备了光剑还有粒子炮。 四人不断交换着位置,剑身擦出的火花与炮火交替,原本生机盎然的林地现在尽是断枝残木,被灼烧的叶片被气流席卷,然后燃起火焰在空中燃尽。 ”你的位置太靠前了,后退一些。” 卡斯特的声音时不时从频道内响起。 “阿摩利斯,危险!“ 这一次,卡斯特看见阿摩利斯被卡莱和马克左右包围,两束粒子炮蓄势待发,光剑也封住了阿摩利斯的退路。 他心里不由为阿摩利斯捏了把汗。 这个位置……就算是他们的老师来了,也很难逃脱吧…… 而阿摩利斯现在的机甲状况并不好,机甲外壳被光剑划过好多道痕迹,最严重的是机甲的右臂,在一次与马克的交锋中被斩到,还好逃脱及时,才没有被砍断,但以及露出了里面的零件部分,现在还在滋滋冒着火花。 两束粒子炮一同发射,驾驶室里的阿摩利斯神色不变,没有一点恐惧与惊慌,仿佛即将发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视线凝望着远方的蓝色,仿佛就在眼前。经过他的刻意引导,四人的位置已经与海边越来越近。 下一瞬,阿摩利斯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操作。 只见同时面对两道粒子炮的他并没有加速逃离。阿摩利斯的左手冷静地按下一个个按键,机甲维持在原来的位置。 就当卡莱和马克还有卡斯特以为阿摩利斯都打算放弃的时候,突然,一道火焰喷射而出,原本停止不动的机甲迅速抬高,留给众人的只有那拖着长长火焰的背影。 而那两道原本应该打在阿摩利斯机甲上的粒子炮在空中碰撞,发出剧烈的波动,形成巨大的爆炸,一股巨大的能量将四人同时狠狠推开。 阿摩利斯的机甲右臂看起来更加摇摇欲坠了。他的机甲损耗率已经达到43%了,不过摩利斯看起来并不在意。 “阿摩利斯,你怎么样?爆炸太大了,我什么都看不清,你先到我这边来吧。”卡斯特咳了几下,可能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影响到。 阿摩利斯看着机甲脚边的一抹蓝色,手指按下一个按钮,选择屏蔽队内通话。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卡莱和马克一定会选择先解决机甲损耗程度更严重的自己。 果然,没有等烟尘全部散去,两道声音带着巨大的轰鸣,正在快速向阿摩利斯移动。 阿摩利斯横剑拦在身前,两道力量同时施加在身上,使得他的机甲节节后退,不一会,海水就淹没指机甲膝盖的位置。 三人短暂的分开,然后迅速扭打在一起。 在不断的交锋中,阿摩利斯对机甲的操控愈发熟练。终于,他找准一个时机,操纵在机甲右手,朝卡莱的身后砍去。 ——那里,装着卡莱的机甲能源核心。 “滋啦——” 铁皮被光剑划开,可代价却是阿摩利斯的机甲右臂被彻底斩下。 断口平整光滑,露出杂乱的连接线。 “咚——” 卡莱将阿摩利斯的机甲击倒在地。 海水逐渐淹没他的身体。 阿摩利斯现在是一个仰躺着的姿势,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慌乱。 “卡斯特。”阿摩利斯说话一顿,“可以麻烦你,朝我的位置发射一束粒子炮吗?” “啊?” 卡斯特自从先前爆炸的能量波爆发后就找了个地方埋伏起来,乍一下听见阿摩利斯的话明显不在状况中。 第91章 他原本以为阿摩利斯的通讯功能坏了,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但他还是照做了。 明明是请求一样的问句,可话语中却夹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粒子炮很快就开始蓄能,可也是这个操作,立马让马克发现了卡斯特的位置。 马克和卡莱对视一眼,多次组队的他们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 事实上,他们没有记者杀死阿摩利斯,就是为了逼卡斯特现身。 见目的达成,马克迅速转身,朝着卡斯特的位置快速飞去。 卡斯特一见这个架势,粒子炮都瞄不准了,颤颤巍巍的不知道要打哪里。 见马克去追卡斯特,卡莱打算率先结束这场战斗。 他举起光剑,见底下的机甲纹丝不动,只当对方是彻底放弃了反抗。 事实上,如果卡莱能听见阿摩利斯声音的话,那他一定流下一层冷汗。 “52%的损耗率……已经足够了。” “抱歉了,你的机甲,会比我更先报废。” 机甲模拟系统还有个规定,机甲的损耗率达到75%,将自动判定失败。事实上,机甲的损耗率达到70%,就已经跟报废没两样了。 卡斯特蓄能完毕的粒子炮终于发射了,只是还是打歪了。 海面上掀起数米的波涛,如同食人的巨兽,朝着阿摩利斯和卡莱扑来。 卡莱举起光剑,海浪终于落下。 光剑是朝着驾驶室的位置落下的,在阿摩利斯的眼中,巨大的光剑散发着点点星光,从天而将,锋利的剑尖一点点在他眼中放大。 可就在刺中他的前一秒,剑停下了,就悬在驾驶室的玻璃前方,只差一点点,便可以打破厚重的玻璃。 卡莱:“怎么回事?怎么不动了?等等,我的机甲损耗率?” 只见卡莱的机甲损耗率很快就来到了75%的位置,系统自动判定失败,断开连接。 原来是他的能源核心因为进水的缘故,正在快速报废。 机甲原本就是为了在星际中战斗而研发,很少会接触到水。当然,并不是没有能够防水的机甲,但那是属于特别部队的。而机甲模拟系统里用的只是最普通的机甲,防水程度仅限于机甲完整的时候,而最重要的能源核心,更是沾水就废。 所以,当巨浪拍下来的时候,卡莱的机甲损耗率会迅速上升。 不过摩利斯现在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他的机甲损耗率已经达到65%,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操作了。 而卡斯特对上马克…… 阿摩利斯操控着机甲重新站起来,他恢复了一下沉重的呼吸,然后朝着卡斯特的方向看去。 两部机甲缠斗在一起,但很明显,卡斯特逐渐不敌。 “卡斯特。”阿摩利斯继续说道,他的声音透过队内频道传递到了卡斯特耳边,带着电子的颗粒感,虽然有些疲惫,却莫名让卡斯特安定下来。 “抱住他。” 卡斯特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阿摩利斯垂眸看向脚边,那是他的机甲右臂。 上面布满了剑痕,断口处一片焦黑,连接线就这么裸露在外。 他操控着左手,拎起机甲右臂,然后说快速甩动,接着狠狠掷出,朝着马克与卡斯特的方向。 被卡斯特抱住的马克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而被马克挡住视线的卡斯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吨重的铁块砸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饶是这样,阿摩利斯还嫌不够,又补了一束粒子炮才算完事。 终于,他的机甲能源耗尽,可唯一存活的,也只有他了。 胜利的界面弹出,阿摩利斯深呼吸以后,然后才选择登出系统。 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必要时,甚至是自己也可以利用。 这是阿摩利斯一直奉行的原则。 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胜利。 只有这样,他才能迎接明天。 闭上眼睛,重归于一片黑暗。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现实世界了,周围是熟悉的模拟驾驶舱。 阿摩利斯推开舱门,眼前就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银色。 与此同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教室中一路畅通无阻地传至他的耳畔—— “很抱歉,但阿摩利斯,不能及格。” 第73章 直到被迫登出机甲模拟系统之后, 卡莱感觉他自己的意识仍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 就像是记忆被抽走,产生了空白的缺失。 他记得,在刚才那场练习赛的最后—— 他操纵着机甲举起光剑,眼看着就要给予阿摩利斯最后一击。 他甚至能透过机甲驾驶室的玻璃, 从那一道道碎裂开来的缝隙中, 隐约瞥见阿摩利斯的神色。 阳光洒在海面上, 反射出刺目的光线,在阿摩利斯的机甲上也折射出刺眼的反光。 可阿摩利斯的表情与平时如出一辙,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惊慌失措。就好像是原本精致易碎的瓷器, 可卡莱并没有在上面看到任何一条裂缝,他仍是这么完美无瑕,即使身处下位也无法掩盖宝物的光华。 宝物蒙尘, 可一旦有人将它捡起来擦干净, 它就仍然可以被精心呵护,回到精致的展示柜中, 享受众人喜爱与欣赏的视线。 而阿摩利斯不需要别人, 他的自信与坚韧足以他坚持到自己重新站起来, 独自咽下苦痛,然后等待伤口结痂脱落, 最后愈合。 从卡莱的视角望过去,阿摩利斯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龟裂。 与面对卡斯特殿下的善意时, 一模一样。 就好像任何事物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真是……令人厌恶! 事实上,卡莱今天一早就注意到阿摩利斯了。 一个是由于对方过于出色的容貌, 还有一个就是因为,卡斯特殿下对于阿摩利斯那过分关注的态度。 他喜欢卡斯特殿下已经很久了,在听说卡斯特就读机甲系的时候更是激动了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在卡莱眼中,卡斯特是他见过最纯洁高贵、善解人意、平易近人的雄虫。他不像其他的雄虫一样蛮横, 对雌虫呼来喝去,卡斯特对于每个雌虫都释放了他最大的善意。 但对方是兰彻斯特家族尊贵的雄子,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雌虫,卡莱深深地自知自己配不上对方,所以只是希望自己能离卡斯特殿下更近一些就好了。 兴许能被对方看上,做个雌奴他也是愿意的。 后来,就是他得知阿诺德少将被选为卡斯特殿下的引导虫的消息了。对方是年轻有为的少将,卡莱对阿诺德,就像是杂草与松柏,他完全无法升起任何嫉妒不满的心理。 可偏偏,阿摩利斯出现了。 阿摩利斯的出现,一下子就夺走了卡斯特殿下全部的视线。而他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孤零零地呆在角落里,无人在意。 这叫卡莱怎么能接受?与阿诺德的距离他尚不能逾越,可如果只是阿摩利斯的话…… 因此,当他在练习赛中得知对手恰好是阿摩利斯时,他的内心闪过一丝窃喜。 如果能击败阿摩利斯的话—— 是不是能让卡斯特殿下看清阿摩利斯的无能?是不是意味着卡斯特殿下能更多注意到自己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卡莱这一场打得比以往格外专注,也要格外投入。 战况最初的发展正如他之前所预料的那般,阿摩利斯的操作完全就像是机甲新手一样,机甲在他的手中异常笨拙、不协调,就像是刚刚学会控制自己的四肢一样。 他甚至因为对方横冲直撞的风格而想要发笑。 可后来,情况逐渐在逆转。 每一次的交锋,阿摩利斯都会有所进步,他的力量、敏捷、协调都在战斗的磨练中一点点淬炼。 就像是远古的神在苏醒后一点点找回了自己失去的力量。 可恶,这是在把他当小丑耍吗?卡莱咬牙切齿,就连马克过去一直提醒他“不要冲动”的事都被完全抛在脑后。 终于,他与马克还是抓住了机会,阿摩利斯被他们所夹击,逃无可逃。 谁知,阿摩利斯竟然奇迹般地脱身了。 卡莱当时的大脑一片空白。那样的境况,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已经…… 他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那个奇迹一般的身影就如火焰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然后迅速拉远,变得遥不可及。 那一刻,就连卡莱也不得不为阿摩利斯的实力感到折服。 好在,阿摩利斯还是被爆炸的冲击波伤到了。 卡莱仍然记得,他举起光剑,然后狠狠地刺下去。 那一刻,他是什么心情?侥幸?窃喜?后怕?还是兴奋?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在光剑距离阿摩利斯的机甲仅差一厘米的时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地接住了他的剑,让他不能前进分毫。 第92章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时间依旧在他眼前流淌,可卡莱却寸步难行,仿佛他的灵魂都在战栗。 后来,再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返回现实世界了。 他迷茫地从模拟驾驶舱走出来,发现周围大部分学生都结束了练习,教室中央那块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阿摩利斯、卡斯特还有马克三人对战的画面。 老师对着屏幕,时不时地在终端上进行记录。 卡莱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场练习赛的结果,也没有找个位子坐下,就保持着刚从模拟驾驶舱里出来的样子,站在一旁,对着屏幕观看起来。 就连阿诺德来了都不知道。 自然,他看到了最后,阿摩利斯捡起断臂抛向马克和卡斯特的画面。 这场战斗最终以阿摩利斯一人存活,拿下最终的胜利。 就在卡莱都以为老师要给阿摩利斯打一个高分的时候——毕竟他这一场的表现如此亮眼——阿诺德却毫不留情地阻止了老师登记分数的动作。 “很抱歉,但阿摩利斯,不能及格。” 冷冽的声音一出,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不敢置信的目光纷纷看向阿诺德,当然也包括卡莱自己。 除了当事人。 阿摩利斯好像并没有感到生气,精致的脸上就连不满也没有。 他微微勾起嘴角,弯起的眼里满是好奇的神色。 是的,阿摩利斯不为自己的不及格感到愤怒与疑惑,他只是好奇。 他想要知道阿诺德这么做的理由与依据。 在他看来,一个练习赛的分数无关痛痒,反倒是阿诺德本身,让他更感兴趣。 他的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阿诺德,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感觉。 周围人仿佛都注意到一般,默契地将路让了出来,好让阿摩利斯和阿诺德之间没有别的阻碍。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交汇,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没有争吵,甚至没有众人想象的那种火药味十足的场景。 一蓝一红,两双宝石似的眼睛就这么注视着对方。 阿摩利斯那如古海一般平静的蓝眸因为阿诺德而泛起波澜,阿诺德那如火般炽烈的红眸,因为莫名的歉意与坚定而熄灭,变得平静而深邃。 面对阿摩利斯的好奇,阿诺德微微偏过头,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 终于,他给出了他的解释: 毫无疑问,阿摩利斯的操作在这一场练习赛是非常亮眼的,无论是他的操作技术,那一场死里逃生,还是他堪称先知般的布局,奠定了最后的反败为胜。无疑,他值得一个高分。 可阿摩利斯唯一不该做的,那就是对队友出手,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这只是一场练习赛,但谁都知道,机甲系的学生会在未来成为军部的士兵。在战斗中,对托付彼此的队友出手,这是无法容忍的。 而阿摩利斯在“杀死”马克的同时,全然不顾卡斯特的安危。他对待卡斯特,就像是一颗用完就扔的棋子,这完全是“不合格”的行为。 因此,阿摩利斯这次练习不能及格。 说完这些后,阿诺德匆匆走了,徒留阿摩利斯一个人留在原地。 卡莱看着阿摩利斯,心里难免生出了几分唏嘘。不知是因为阿摩利斯的不及格的成绩,还是如此精湛的技术却不能及格。 看着阿摩利斯一动不动,卡斯特还以为对方是在难过。在他看来,阿摩利斯是机甲新人,对这些不知情是情有可原的。而且他相信阿摩利斯不是故意要“杀死”他的,他只是想获得胜利而已。 然而,就在他靠近阿摩利斯的时候,他听见了阿摩利斯的喃喃自语。 “原来……是这样吗……” 卡斯特没有听清:“阿摩利斯你在说什么?不要难过了,一次不及格而已,不会有什么的。” 他渐渐走近,想要拍拍阿摩利斯的背安慰他。 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阿摩利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难过?我没有难过?”阿摩利斯转过身,又一次恰好躲开了卡斯特朝他伸出来的手,“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一直以来,队友这个词对阿摩利斯来说,充满了利用与背叛。 他曾经的队友,在斗兽场与他一同面对异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他举起来挡在身前。他左臂曾经的疤痕就是源自于一只异兽的犬齿。 还有一个,将他的逃跑路线卖给了斗兽场的人,以换取更多的食物。 阿摩利斯不怪他们,如果换做他自己,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会被利用,会被背叛,只是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强。 可阿诺德竟然说,卡斯特是他的队友,所以他不该对队友出手。 多么有意思啊。 又多么讽刺。 他不明白,也无法明白。 可他又着实好奇。 所以,当阿摩利斯坐着阿诺德的悬浮车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阿诺德。” “要不,你亲自教我?” 开机甲从未手抖过的阿诺德,在开悬浮车的时候手抖了。 车身明显颠簸了一下。 第74章 “什……什么?” 阿诺德被阿摩利斯突然提出来的问题弄得有些不解, 可他又着实被阿摩利斯话语中的“亲自”二字勾起了兴趣。 悬浮车的空间不大,阿摩利斯就坐在他的身旁,呼吸间,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 就像是冬季的第一场雪, 干净到没有一丁点杂质, 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却又格外吸引人。 甚至不用转头,阿诺德的视线余光便能够瞥到阿摩利斯那浅金色的中长发, 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空间内也仍然璀璨夺目。 他的喉头不禁上下滑动,只感觉干涩不已,下意识地吞咽一番, 才迟疑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说的‘教你’, 是指……机甲的事情吗?” 阿诺德没有忘记今天上午在帝国第一学院发生的事。 对于初次操作机甲的新人来说,阿摩利斯的表现其实非常优秀。就连阿诺德自己也不敢保证, 自己在和阿摩利斯一样的年纪的时候, 是否能做出如此亮眼的操作来。 阿摩利斯原本一个配得上一个满分的成绩。 可是, 这毕竟是组队练习。在军部,背叛队友, 将刀刃面向队友乃是大忌,身为军雌的阿诺德无法对阿摩利斯“越线”的行为熟视无睹。 尽管他是真心希望阿摩利斯能在学校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也希望……对方不要因此讨厌自己。 不过, 在观察阿摩利斯与卡斯特的这一场组队练习中,阿诺德还发现了一些别的问题。 阿摩利斯, 他不像是一个完全的新手。 这里的“新手”指的并不是有关于驾驶机甲方面的。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面的熟练,阿诺德在视频中能够清晰地看到阿摩利斯的转变,只不过他的天赋强,学习速度又快, 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之前有过操控机甲的经验。 但阿诺德发现的问题,并不是这个。相较于驾驶机甲,阿摩利斯还有个明显的适应期,可他的侦察、战斗意识、野外生存技巧,熟练得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只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或者长期的野外生活才能做到。 与此同时,阿诺德还有另一个发现。 与阿摩利斯称得上是柔弱的外表格外不符,在战斗中,他完全不懂得配合。他凶狠、狡诈,善于欺骗,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对敌人狠,对队友狠,对自己更狠。 如果这并不是一场练习赛,阿诺德甚至会相信,阿摩利斯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作为诱饵。 这种行事风格,就像是星际中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事实上,阿诺德并不是没有怀疑过阿摩利斯的身份以及目的。 但根据调查报告以及他所掌握的信息—— 编号683,是阿摩利斯在成为阿摩利斯前的名字,一个从小生活在斗兽场中的孩子。 报告上记录着阿摩利斯曾有出逃过的经历,或许,对方变成这样,也只是环境所致。 他不得不这么做,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如果不学会狡诈与凶狠,又怎么能存活下去。 阿诺德并不打算对阿摩利斯的生活指手画脚。 如果用猫来比作阿摩利斯的话,阿诺德更希望对方永远不要磨平利爪,成为一只温顺乖巧的宠物猫,起码这样,哪怕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阿摩利斯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其实,阿诺德也曾一度怀疑阿摩利斯在面对他时的表现,是否也是伪装? 是因为他身上有所可图吗? 既然如此的话,阿诺德希望自己有足够的价值,能让阿摩利斯在面对他时,再坦诚一些,让自己轻松一些。 在他的面前,阿摩利斯可以偶尔露出柔软的肚皮,微微收起锋利的爪牙,然后,永远不要放下戒心。 第93章 即使是他。 阿诺德如此想到。 因为他并不希望见到那抹蓝色的衰败。 他本应如天空一样温暖,如大海一样澄澈,不沾染一丝一毫的阴翳。 从第一次见到阿摩利斯起,阿诺德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过去,他们就已经见过了很多次。 那双澄蓝色眼眸中的干净清澈,也是阿诺德始终相信阿摩利斯的原因。 就像是现在一样。 “嗯哼?难道不可以吗?”阿摩利斯微微歪着脑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注视着阿诺德,蓝色的眸子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阿诺德身上打转。 “不是。”阿诺德想要努力忽视身上那道灼热的视线,但无论怎样终究都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微微垂下眼睛,将视线集中在道路两侧,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我的意思是……可以。” 并不知道阿诺德内心活动的阿摩利斯听到对方同意后,就不再将关注点放在阿诺德身上,倒叫对方松了一口气。 身旁的景色飞快地从眼前掠过,有别于阿摩利斯曾经到过的任何一颗星球。 或是荒凉、落后,又或是混乱、热闹,在k27星系第一次睁开眼睛的阿摩利斯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城市。永不熄灭的太阳,说的就是帝星。 可阳光总有它照不到的地方,平静的海面之下尚有暗流涌动,繁华的都市下也有罪恶滋生。 阿摩利斯清楚地知道他从未摆脱他的敌人,那些似有若无的,在暗中窥伺他的视线,最近愈发强烈了。 看来,他们要有动作了。 但阿摩利斯并不知道,为何诺尔斗兽场的人要一直追着他不放? 难道就因为他不小心多杀了几个他们的人? 或许,他应该考虑一下主动出击。 而且,他的左臂,也是时候需要新的材料来保养一下了。 阿诺德的驾驶非常平稳,悬浮车没有像之前一样再发生过任何一次颠簸了,阿摩利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就连到了阿诺德的加都没有发掘,还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晚饭仍旧是由阿诺德负责,好在还有机器人的帮忙,不会很麻烦。不出半小时的功夫,三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就被端上了餐桌。 两人大快朵颐,正当阿摩利斯吃完想要放下筷子的时候,两道声音同时在餐桌响起。 是终端的消息提示音。 阿摩利斯和阿诺德诧异地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意外的神情。 阿摩利斯微微皱眉,然后才打开了终端,查看起消息。 他收到了一封邮件。 准确来说,是一封宴会的邀请函,时间就定在这周末的周六晚上。 发件人正是卡斯特。 阿摩利斯这才恍惚想起,一周前卡斯特似乎提到过这个宴会的事情,当时他听过就扔到脑后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而且看起来还挺正式的。 终端页面上,一道电子邀请函展现在阿摩利斯的眼前,最后还有兰彻斯特家族的徽记。 在星际,电子请柬以及被普遍使用,省去了纸质版需要在宴会当天核验信息的繁琐。 阿摩利斯稍稍思索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心里猜测阿诺德估计也是收到了同样的请柬。 他抬起头,微微挑眉,朝阿诺德递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阿诺德很快就读懂了阿摩利斯的意思,他点点头,算是肯定了阿摩利斯的猜测。 “你要去吗?”阿摩利斯随意问道,就仿佛是饭后普通的聊天。 可阿诺德并不这么想。 阿摩利斯的话语落到他耳中,像是沉甸甸的石头陡然落到他肩上,给予了他莫大的压力。 出于对阿摩利斯那不可言说的心思,阿诺德只感觉自己的心快蹦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关掉了终端,生怕阿摩利斯看到点什么。 因为他的身份不仅仅是阿诺德少将,也是兰彻斯特家族唯一的雄子——卡斯特——的引导虫。 也就是卡斯特的…… 未来雌侍。 这个认知让他面对阿摩利斯时,心中划过莫名的心虚与愧疚。 阿诺德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就好像有一双莫名的手伸进他的胸膛,紧紧地攥住他的心脏,然后不断收紧,那只像是电流流经的酥麻感导致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也能够听见自己故作冷静的声音,好在阿摩利斯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阿诺德心想。 感觉到自己的耳垂越来越烫,阿诺德的指尖下意识地抚了上去,试图用指尖微凉的温度来给自己的耳垂降温。他的声音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嗯。我会去。” 阿摩利斯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阿诺德的不对劲,在听到阿诺德表示自己会赴宴之后,他立即接道:“好啊。那我跟你一块去。” “……嗯。”浓重的鼻音掩盖了他的心思,阿诺德一时有些无措,他沉默地站起身来将碗筷放到厨房。 阿摩利斯重新抬起头,看着阿诺德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波澜。 阿诺德有事瞒着他。 过去的经历让阿摩利斯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就连细节的变化也能一一捕捉。甚至是一个眼神的变化,他也能读出里面隐藏着的情绪,只有这样,他才能判断出异兽究竟何时会发动攻击,然后一次又一次逃脱。 他站起身来。 随着他的动作,蓝色的眼眸逐渐变得深沉,在冷白色灯光的照射下,就像是清透的玻璃一样,却又像雪原中那化不开的坚冰。 既然阿诺德不打算说,那他就不会过问。 毕竟,他也有不能说的秘密。 只不过。 他究竟要不要告诉阿诺德—— 他真的很不擅长骗人呢? 第75章 “太慢了, 再来。” …… 两道庞大的身影在一片纯白空间内交战,其中一道身影在略微停顿后,以更加迅猛的姿态向前冲去。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阿诺德声音冷峻平静,红色的眸子微微泛起寒光, “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模拟系统中, 阿摩利斯的指尖微微发颤, 深吸一口气之后操纵着机甲迅速拉开了距离。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刚才的那一击,足以让你的机甲损耗率达到30%。” 阿诺德的声音从驾驶室中传出, 带着些许的电流音,很明显,是通讯频道。 薄汗微微打湿了阿摩利斯的额发, 原本浅金色的发丝变成了暗金色, 粘成一绺一绺的从额前垂下。其余的汗水从颌角滑落,顺着纤细修长的脖子一路滑至领口, 滴在白皙细腻的胸膛上, 最终消失在休闲衬衫之下。 阿摩利斯微微喘着粗气, 一滴汗水顺着头发恰巧滴落在他澄蓝色的眼睛上,衬得他的眼前更为清澈明亮。 他微微垂着头, 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湿润,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扇动着, 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半响,他才恢复了呼吸, 随意地捋了一把头发,将汗湿的额发一股脑全部顺到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然后透过巨大的玻璃, 重新看向前方。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睛又焕发出新的光彩。 诚然,他驾驶机甲战斗已经有两小时了,任谁来打这么久都会气喘吁吁,疲惫不堪,更何况对手还是阿诺德这样的人物。 只不过,比起疲惫,阿摩利斯更多感到的反而是兴奋。 在过去的两小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阿摩利斯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实力的进步。 阿诺德是个守信的人,他说到做到,自从那晚他答应亲自教阿摩利斯之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给阿摩利斯开小灶。 比起帝国第一学院的学生,阿诺德的实力明显比他们强了好几倍,甚至是几十倍。 一开始,阿摩利斯在阿诺德面前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若不是多年来的逃亡生活培养了阿摩利斯敏锐的直觉,他或许连半小时都撑不下来。 一方面是因为阿诺德的操作技术实在是太精湛了,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力量的把控都恰到好处。而阿摩利斯接触机甲还没几天,即使他的天赋再好,那也还是一个新人,在阿诺德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 还有一方面,那就是二人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 比起正面战斗,阿摩利斯更善于一步步谋划。他就像是一只狐狸,躲在阴暗的幕后,稍稍露出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引诱敌人一步步走进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然后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找出他的弱点,并给予致命一击。 而阿诺德,他是一个真正的战士。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守,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相比起阿摩利斯这种以伤换伤的赌徒心理,他更倾向于稳扎稳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攻击也中规中矩,正相反,每一次的刀锋碰撞,其中蕴含着的那果决的杀伐与冷厉,无一不让阿摩利斯为止震颤,并且,越来越对阿诺德感到兴趣。 第94章 短暂的休息后,是更为激烈的战斗。 相较于前几天,阿摩利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实力进步了好几个层次,如果现在再与卡莱和马克对战一次的话,不需要卡斯特,他一个人就能将他们两个轻松解决,并且保证机甲的损耗率在25%以下。 阿摩利斯抬眸,手指在操作台上按得起飞,视线死死地锁定着阿诺德,拉下推进器,操控着机甲重新举起剑然后向他冲去。 阿诺德冷静异常,只是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就能看出,阿摩利斯这一次的攻势,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能轻易化解的危机。 他从不轻敌,自然也不会小瞧阿摩利斯。 两人的通讯频道一直没有关,他们的话又不多,良好的收音系统一丝不苟地将阿摩利斯的声音传到阿诺德这边,毫无保留,包括他的每道呼吸声、喘息、甚至是汗水滴落的声音。 阿诺德甚至能想象到,晶莹的水珠是如何在阿摩利斯白皙的肌肤上流淌,然后被布料一点点吸收,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颜色,黏在青年的身上,勾勒出他美好的身材。 想到这儿,阿诺德就莫名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如红宝石一般的眸子里翻涌起莫名的深意。 面对阿摩利斯,他已经越来越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不应该这样的…… 他紧紧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失去了视觉,听觉反倒更加明锐起来,一片静谧的驾驶室内唯余通讯屏道内偶尔传来的电流声,以及—— 让他情难自己的罪魁祸首。 这是一种来源于灵魂的悸动,阿诺德说不清楚这种感受,他只知道自己的脑海中无可抑制地出现了阿摩利斯的身影。 拥有浅金色微卷发丝的青年因为热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他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白净修长的指节向前伸去。 而阿诺德,就像是站在另一个维度,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静静地观察着青年。他看上去依旧冷静自持,可没人知道他的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他想要打破那层隔阂,然后走到青年面前。 捧住他伸出的手,去做一些更过分的事情。 阿摩利斯的攻击就在顷刻间到来,阿诺德急忙回过神来,按下几个按键,控制着机甲横剑拦在身前,挡住了阿摩利斯的攻击。 一击不成,但这一次,阿摩利斯并没有立即后退,他抓住阿诺德防御的空挡,迅速抽剑,从阿诺德的背后划过。 机甲受损,阿诺德的身影不可抑制地摇晃了一下。 可阿摩利斯的脸上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他看出了阿诺德的不对。 “阿诺德,你是在放水吗?” 听到青年的质问,阿诺德不由苦笑一声,抬头看到数据统计的机甲损耗,发现那个数字在不停跳动。 他定定地注视着那个数字,就这么看着一点点变化,最后在13%停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尽管刚刚有他出神的原因在,但阿摩利斯在机甲驾驶方面的天赋却是令人艳羡。在青年飞快进步的同时,阿诺德也一直在旁无声地见证着,而他最能体会到,阿摩利斯的进步速度之快。 假以时日,阿摩利斯或许能比他更快得到少将的军衔,如果再久一些的话,就连元帅,也一定会属于他。 阿诺德努力压下心底的异样,沉下声音闷声道:“抱歉。我的状态不好,今天就先这样吧。” 阿摩利斯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提出异议。 他登出了模拟系统,然后睁开眼睛。 房间内的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阿摩利斯很快就能适应。入目的是一排书柜,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种书籍。 这里是阿诺德的书房,是用一件卧室改的,所以空间比一般的书房会更大。 一张看不出什么材质做成的书桌后,摆放了一把同样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椅子,上面一板一眼地放着几份文件,像极了阿诺德的性格。 在书桌的对面,放着两个模拟驾驶舱,和学校里的差不多,只不过看起来昂贵不少。 其实这里原本只有一个模拟驾驶舱,是阿诺德在答应阿摩利斯的当晚,连夜订购了一个,一起摆放到书房里。 在少将大人的身份加持下,新的模拟驾驶舱在第二天下午就敲响了门铃。 而他们模拟战斗的系统与阿摩利斯在学校接触的基本一样,毕竟都是军部出品。 阿摩利斯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正在放下之际,听见了一旁传来的声音。 只见阿诺德的脸颊微微发红,眼眶充血,几条红血丝若影若仙,衬得原本血红的眸子更加明艳。 但很明显,阿诺德的身体状态,有些不对。 阿摩利斯担忧地站起身,伸出手向阿诺德的额头探去,想要测测他的温度。 谁知,刚探出去的手在中途,就被一只发热的手给紧紧抓住。 ? 阿摩利斯看着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一只手有些不解。 他的身体从小底子不好,因此大多数情况下,四肢都是冰凉的。 但此刻,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烫得惊人。 两种温度迅速交缠,彼此吞噬,想要占领、攫取对方。 阿诺德只感觉事情全部超出了他的控制。 看到青年向他伸出的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了上去。 喜悦与懊悔的情绪同时在他脑海中绽开。 当他想像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一样,让青年离自己再近一些的时候,强大的意志力生生地止住了他这个念头。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雌虫,而阿摩利斯是亚雌。 他还是卡斯特的引导虫……对此,他更是他没有办法拒绝…… 也无法反抗。 服从雄虫,是刻在雌虫骨子里的信条。 可为何,他头一次生出了想要逃离、甚至是毁灭的念头呢。 不对的……这是不对的…… 阿诺德在心中一遍遍重复着。 可当他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阿摩利斯担忧的神情。 暖黄色的灯光温柔地在阿摩利斯身上化开,在他身上映出温暖的光晕,就连那浅金色的发丝,看起来都在闪闪发光一样。 青年的眼里是浓重的担忧,澄蓝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阿诺德顿时感到无比心虚。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青年如白玉一般的手指就在他眼前,指甲修剪出圆润的弧度,没有一丝脏污。 而那微凉的温度更是让他着迷不已。 他知道,只消片刻就好。 让这抹如寒风一般凌冽的温度,贴上他的躯体,他的所有不安、焦虑,便可在瞬间烟消云散。 这是他的解药。 是会上瘾的解药,所以—— 这也是他的毒药。 阿诺德感觉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一边在叫嚣着让他随自己内心所想,一边又将他拉回现实,让他清醒过来。 阿诺德站起身,他贪恋着阿摩利斯的温度,却在下一秒,突然松开。:“抱歉,我不太舒服,先去休息了。” 阿摩利斯望着阿诺德可以称得上是仓皇而逃的背影,然后垂下眼,怔怔地盯着手腕上浅淡的红痕出神。 下一瞬,一抹笑意在他嘴边绽开。 阿摩利斯仿佛发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就连眼睛都弯起来,看起来高兴极了。 “阿诺德。” 他叫住了阿诺德的名字。 阿诺德听到他的声音,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身体却愈发颤抖。 阿摩利斯不紧不慢地一步步朝阿诺德走近。 在他面前站定,然后抬起右手,捧住阿诺德的脸颊。 “刚刚就想问了。” “阿诺德,你好像很想要的样子。” 第76章 “什……什么……”阿诺德大脑一片空白, 脸颊却是红了个彻底,温度不断上升。他微微张开嘴巴,声线颤抖,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阿摩利斯的嘴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的掌心一点点贴近阿诺德, 更是伸出拇指往他唇边探去。 “这样会让你舒服一点吗?” 如白玉般的指尖带着冰凉的温度触碰上阿诺德温热的脸颊, 阿摩利斯强硬的态度更是让阿诺德无从拒绝,只能被动接受。 “我……”阿诺德只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梦中,阿摩利斯的那双手, 带着同样的温度,朝他伸了过来。 他的眼眶微红,整个人都在发颤, 越是想要放纵, 身体表现得就越是隐忍。阿诺德死死地咬紧牙关,生怕自己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讷讷地低下头, 不看看向阿摩利斯的眼睛。 明明是他最想要的, 可却无端生出了想要逃离的心思。 阿摩利斯好笑地看着这一切,将阿诺德可爱的反应尽收眼底。 走廊里没有开灯, 只有微凉的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给两人披上一层朦胧又暧昧的轻纱, 将两人的身影投影在洁白的墙壁上。 第95章 “回答我,阿诺德。”阿摩利斯的声音很轻, 仿若情人间的呢喃。 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强硬地将阿诺德的头扭回来,强迫对方看着他。 一蓝一红,两种色彩在朦胧的光影中对视。一方炽烈如火, 却犹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一方如冰冷的古海,却暗涌着最疯狂的波涛。 阿摩利斯的右手大拇指碾上阿诺德的唇瓣,浅粉色的嘴唇瞬间像是染上了玫瑰花花瓣的汁液一样,变得瑰丽无比。 阿摩利斯非常满意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这是你想要的吗?” “……”阿诺德被阿摩利斯反复揉捏的嘴唇翕动,破碎的话语最后消散在空气中。 他的耳垂红得充血。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阿诺德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差错。 阿摩利斯是看出来了吗? 可他为何……这样做? 阿诺德的红眸颤抖的更厉害了,借着月光,甚至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破碎的晶莹。 他不敢面对身前的阿摩利斯,也不敢面对这样的自己。 见阿诺德没有说话,阿摩利斯也不急躁。 他享受追逐猎物的过程,而他的猎物—— 现在已经主动迈入了他布下的陷阱。 阿摩利斯微微向前迈了一步,他和阿诺德贴得更近了,呼吸之间充斥着对方的气息。 他的声音变得更轻,也更温柔,这很好地安抚了阿诺德的惶恐与不安。 阿摩利斯的手轻柔地摸了摸阿诺德的脸颊,然后逐渐抽离,一点点覆上他的后颈,用指甲轻轻划过,引得对面的人身体一阵战栗。 “不要说谎。”阿摩利斯贴近阿诺德的耳朵,“把你的感觉告诉我。” “喜欢吗?” “……我……”微凉的温度一点点游走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角落,将他点燃,温度逐渐升高。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正如他们两人投影在墙壁上的影子一样。阿诺德只感觉自己身处一片纯白空间,耳畔一片嗡嗡的声音,如同图像中的噪点一般,粗粝又刺耳。 而这时,一双微凉的手拉住了他。 他问他:“喜欢吗?” “喜欢。”阿诺德喃喃道。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如同木偶一般,身体的每个部位都不受控制。 但是,他的灵魂却格外满足,因为他找到了归途。 他相信那个拉着他的人,会指引他,一直向前。 “呵呵。”听见阿诺德的回答,阿摩利斯不禁轻笑出声,他安抚似的拍了拍阿诺德的后颈。 或许是原主恶劣的性格所致,也可能是他自己本身就想这么做。 一开始,阿摩利斯其实并没有发现阿诺德的异样,直到刚才。 男人下意识的逃避与狼狈的身影,逐渐与他脑海中的画面重合。 一个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 陆墨辰。 会是你吗? 所以阿摩利斯追了上去。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可能会改变他的性格,但他的灵魂却是独一无二的。 阿摩利斯在阿诺德的身上找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这种独一无二的契合的感觉,过去他只在陆墨辰的身上感受过。 他闭上眼睛,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影逐渐在他脑海中重合。 阿摩利斯的心跳开始加快,就连已经化为机械的左手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本想习惯地揉揉对方的脑袋,却碍于身高问题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阿摩利斯转而托住阿诺德的后脑,然后将他拉近……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寂静的屋子里一时之间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视线的余光能轻易瞥见那一抹浅金色,阿诺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然下一瞬,他兀地瞪大了双眼,原本冷冽的红眸中,现在只剩下了茫然和不可思议。 柔软且冰凉的气体带着不容拒绝的态度贴上了他的唇,等阿诺德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却又无限贪恋那一抹温度。 他感受到覆在后脑的那只手,安抚似的轻拍他的脑袋,柔软的触感迅速消失。 他被那能包容一切的澄蓝温柔地注视着,耳畔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乖一点,阿诺德。”阿摩利斯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原本饱满的唇多了一抹水润的亮色,晶莹剔透。阿诺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深知罪魁祸首是谁的他还是不由被吸引,下意识地吞咽了一番。 然后,他看见阿摩利斯那俊美无双的脸再次贴近,无论是睫毛,还是脸上细小的绒毛,这一次,阿诺德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给乖孩子的奖励。” 阿摩利斯的话语逐渐消失在风中,也消失在两人的唇舌中。 起风了。 微风卷起窗边那雪白的纱帘,也掀起两人的衣摆,扬起他们的发丝。 浅金与银白交织,构成一幅美丽的织卷。 ** 第二天。 阿摩利斯回到家的时候,阿诺德并不在。 今天他的课结束得早,所以就自己回来了。 感到无聊的他想要找些事做,但阿诺德是一个对于生活没什么要求的人,屋子里除了些训练设备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 阿摩利斯本想走进厨房,再捣鼓一下他的新想法,比如——香菜味的蛋糕。 谁知,还没等他靠近厨房,机器人管家便一把拦住他,重复了一遍阿诺德交代他的命令。 好吧。 阿摩利斯只能悻悻离开。 好在,无聊并没有烦恼他太久。 一道门铃声响了起来,阿摩利斯疑惑地走到门边,然后打开门。 是两个陌生的亚雌。 看见开门的人是阿摩利斯,两只亚雌也很疑惑。 他们好奇地看了看阿摩利斯,似乎在奇怪他的身份,然后诧异地看了看地址,确认没有走错,这才重新挂上笑容询问到:“请问阿诺德少将在吗?” 在两人打量阿摩利斯的同时,阿摩利斯也在打量着他们。 两只亚雌身穿同样的制服,手上则是各自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上面还精心缠着一个蝴蝶结。 他瞬间就对两人的身份有所猜测。 “他不在。”阿摩利斯摇摇头,然后将视线放在两只亚雌手中捧着的盒子上,做询问状,“这是他订购的东西?” “是的,……先生。”他们一时之间想不到该如何称呼阿摩利斯。 “叫我阿摩利斯就好。” 没想到,其中一只亚雌在听见阿摩利斯的名字后眼睛一亮,伸出手递出盒子:“原来你就是阿摩利斯先生呀。这是阿诺德少将为您订购的礼服。既然如此的话,由您来签收也是一样的。” 阿摩利斯挑了挑眉。 礼服?他怎么不知道这事。 不过他还是立即按照亚雌所说的,在终端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只亚雌小心地将盒子摆放到客厅里地桌子上,然后礼貌地鞠躬道别。阿摩利斯还能看见两人临走时,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的眼神,里面带着探究的神色,似乎在好奇他与阿诺德的关系。 重新关上门,阿摩利斯这才有空研究起两个盒子。 两个盒子同样大小,只有颜色有区别,一黑一白,其中白色的盒子上写着他的名字以及尺码信息。 阿摩利斯撕下单子,扫了一眼。 奇怪?阿诺德是怎么知道他的尺码的。 不过奇怪归奇怪,阿摩利斯并不打算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他抽开蝴蝶结,打开礼盒,发现里面是一套白色的礼服。 礼服以白色为主色调,蓝色作为点缀。 普通的白色在细节处还有浅金色的花纹作为点缀,低调又奢华,让它看起来不会太简单。布料触手柔软顺滑,在灯光下还有着隐隐的光泽感,看起来圣洁又高贵。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条青金石颜色的宝石领结和那对同色系的领扣。 领结上的那块宝石有鸽子蛋大小,切割工艺精湛,在灯光下如燃烧着的蓝色火焰,这是出细碎又夺目的光芒。那对袖口也花了不少心思,宝石被加工成玫瑰的模样,如盛开的花朵,带着清晨的湿漉。 “应该会很适合你。不试试吗?” 不知何时,阿诺德已经回到了家。他就这么站在沙发后不知站了多久。 阿摩利斯诧异地回过头。 “明天的宴会。”接收到阿摩利斯的眼神,阿诺德向他解释道,“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准备礼服吧。” “去试试吧。” 阿摩利斯点点头。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换好衣服,从楼梯上走下来。 浅金色的发丝顺从地披在他脑后,散发出柔和的光泽。青年英俊的样貌使得他看起来仿佛会发光一样,更值得注意的是—— 作为点缀的那抹蓝色。 第96章 它不会喧宾夺主,也不会毫无存在感,三颗蓝色的宝石与阿摩利斯的眼睛相得益彰,最终,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青年所吸引。 最终,心甘情愿地溺毙在无情的大海之中。 “很好看。”阿诺德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他想到过这身衣服会很适合青年,但没想到过它会如此契合。 他没有告诉阿摩利斯,这条领结与两枚袖扣,是他额外准备的。 原石诞生于奥斯星系,那里原本气候温暖,环境优美,是附近一带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 可惜,后来,由于一群凶兽的袭击,在激烈的战火中,这颗曾经被誉为玫瑰之星的星球被夷为平地。 而那块蓝色的宝石,是阿诺德后来在清扫战场的时候发现的。 没有人知道这种石头叫什么名字,那是那颗残败的星球上,凝聚了所有心血,最后盛开的花朵。 ** 时间过得很快,阿摩利斯和阿诺德将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就开着悬浮车前往兰彻斯特家族的宅子。 阿诺德的礼服与阿摩利斯的款式极为相近,主色调是黑色,衬以红色点缀,让阿诺德那一头银色的长发看起来就像是绸缎一样。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 兰彻斯特家族如今虽然正在逐渐走向没落,但好歹表面上的尊贵还在,况且还有卡斯特这位声名不菲的雄子殿下在。不少世家公爵都纷纷前来赴宴,但心底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军部也来了不少人,有几个看见了阿诺德的悬浮车,纷纷前来迎接。 毕竟,今晚宴会的主角除了卡斯特殿下,还有一位。 至于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只可惜接下来要发生的注定要让他们大跌眼镜了。 只见阿诺德下车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反而走到了另一边,绅士地拉开车门。 还有其他人? 一时之间,不少贵族都停止了交谈,将视线看向这边。 作为卡斯特殿下的引导虫,也就是卡斯特殿下未来的雌侍,阿诺德竟然还带了另一个人赴宴吗? 这乐子可就大了。 有几个大腹便便的雄虫暗暗朝阿诺德啐了一口,事实上,他们看阿诺德不爽已久。 他倒要看看,阿诺德今天要怎么收场! 宴会厅内异常默契的安静自然吸引了卡斯特的注意,他顺着视线中心望去,轻而易举地一眼就看见了阿诺德。 发现阿诺德异常举动的他,反而并没有生气。 下一秒,一道浅金色的身影出现在阿诺德身边。 青年被仔细打理过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就连头发丝都会发光。细腻光滑的皮肤,挺翘的鼻子,无一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谁? 他的出现,让一切都黯然失色,如同神话故事中的太阳神一般,耀眼又俊美。 阿摩利斯随意地抬起头,视线在宴会厅内扫过,他的嘴唇微微勾起,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但淡漠的蓝眸似乎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有几个眼尖的瞬间就认出了阿摩利斯的身份,但对方曾经在拍卖场给他们带去的阴影实在太过深刻,让他们甚至不敢与阿摩利斯直视。 这是一个疯子! 但他们只能将这个秘密死死地憋在心底,生怕和对方的一个对视,就引来杀身之祸。 而阿摩利斯那微笑的表情,在他们看来,更是来自地狱的邀请。 卡斯特见来人是阿诺德和阿摩利斯,忽视了身后向他大厅阿摩利斯身份的其他雄虫,主动前去迎接阿诺德和阿摩利斯。 顿时,以三人为中心,身边来来往往涌上了好多人。 阿摩利斯乖巧地跟在阿诺德身后。 就在这时,一道粗犷的声线,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当真以为,你能逃得掉吗?683号。” 第77章 是谁! 阿摩利斯顺着声音的来源急忙回头, 却见身边穿梭过一批又一批的人,他们一个个的神色都自然无比,完美地融入到这场宴会之中,哪有什么异常? 他警惕地微微眯起眼睛, 却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怎么了?”注意到阿摩利斯并没有跟上来的阿诺德主动出声询问。 就连走在最前面的卡斯特都不由停下脚步, 回头去看阿摩利斯。 “不, 没什么。”阿摩利斯抬起一抹完美的笑容,他摇摇头,“只是差点跟别人撞上了。” “是吗?”卡斯特并没有对阿摩利斯的解释起疑, “那你小心点,今天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到前面就好了,阿摩利斯你跟紧点。” 阿摩利斯点点头。卡斯特所说的前面是宴会厅的中心, 兰彻斯特家族的现任家主——也就是卡斯特的雄父, 他也在那,身边来往的非富即贵, 都是帝国权力中心的人物。 阿摩利斯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事, 继续向前走去。 一旁的阿诺德微微垂下眼眸, 红眸若有所思地朝着阿摩利斯刚才看向的方向望去,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接着故意停顿半秒,等阿摩利斯走至他身边之后, 才继续迈开步子,和阿摩利斯一起往里面走去。 穿过一条长廊, 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就连空气也变得清新不少,没有方才人群中拥挤的气息,阿摩利斯的心情这才算好上一些。 根据他的猜测, 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不管抱着怎么样的目的,一定与诺尔斗兽场的人脱不开关系。 对方既然能够喊出683这个编号,那就一定知道他的过去。 但对方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逃不掉吗? 阿摩利斯微微拧起眉头。事实上,他一直不明白,不论是原剧情中,还是现在,诺尔斗兽场的人为何一定要对他紧追不放? 他的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还是说,他的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再不然,他与诺尔斗兽场,还有什么别的纠葛不成? 阿摩利斯对此一无所知,但他并不会因此感到畏惧。 如果对方对他有所图,那这一次的试探就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他先被吓到,自乱阵脚,岂不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之后还有什么谋划。 当然,一味的被动也绝不是阿摩利斯的风格,掌握线索,主动设陷,然后一击直捣敌人要害。 整个宴会厅非常大,足以可见兰彻斯特家族曾经的辉煌。 阿摩利斯还能感觉到,有几个穿着华丽的,衣服上不是坠着华丽的珠宝就是层层叠叠的手工蕾丝花边,他们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阿摩利斯的身上,似乎对他的身份很是好奇。 不过卡斯特并没有把阿摩利斯介绍给他们的打算。 阿诺德是卡斯特的引导虫,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他早已属于兰彻斯特家族,成为其中的一员,倒是阿摩利斯,因为卡斯特的一些小心思,同样被卡斯特带到了宴会厅的中心。 在这,他见到了卡斯特的雄父——伊文??兰彻斯特,还有他的雌父——柯特。 在阿摩利斯看见他们的同时,伊文和柯特也注意到了阿摩利斯。 金色的发色与颇有些相似的容貌,不由让伊文和柯特微微睁大了眼睛,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惊异之色。 阿摩利斯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点。 平心而论,卡斯特的容貌与伊文和柯特还是有共通之处的,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错认。 兰彻斯特家族的每个人都拥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头发,或深或浅。用他们的话说,这是存在于血脉之中的荣耀,是流淌在每一个兰彻斯特家族族人血液中的黄金。 而阿摩利斯,同样具备这样的特征。 宛如双生的两人,就这样展现在伊文的面前。 而且相比起卡斯特,阿摩利斯的外貌无疑更为优秀。浅金色的发丝好像本身就自带光芒一样,他身姿挺拔,就像是中世纪的骑士一样。英俊的五官,锋利的颌线,深邃的眉眼,就像是被艺术家精心雕刻的雕塑一样。 萤火岂能与皓月相争? 更遑论他那如同大海一样深邃澄澈的眼眸—— 与伊文家主的眼睛如出一辙。 只不过没有伊文家主久经世事后的浑浊与疲惫。 三个相似的人就这么彼此看着对方,一时之间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一旁的柯特也在悄悄打量着阿摩利斯,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柯特是一只亚雌,他有着漆黑的长发,白皙的面容,看起来是个冰山美人的模样,蓝灰色的眼睛又为他带去了一抹别外的风情。 此时,他的视线犹疑地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过。 他与伊文是联姻关系。出生于贵族的柯特虽然因为他自身是亚雌的关系,自小不受家族的重视,但该有的教育还是一样不落。最后,他凭借自己的学识,成功进入了军方的科研部,后来与当时还没有步入没落的兰彻斯特家族当时的雄子殿下,也就是现在的伊文联姻,成为他的雌君。 第97章 婚后,伊文自然还娶了其他的雌虫做雌侍、雌奴,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柯特的地位,两人在人前做出一副感情和睦的样子,事实上只是冰冷的利益交换。 聪明的头脑让他获得了在雌虫中称得上顺遂的前半生,毕竟有些雌虫在婚后,是不被他们的雄主允许上班的,所以,此刻,他机智地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想看看伊文的反应。 伊文不只是兰彻斯特家族的家主,他还是议会中的议员。在帝国中,皇室、军部与议会三方共同掣制,才有如今平衡的局面。 久经上位的他并不介意释放出自己的威势,明明是在问卡斯特,眼神确如寒芒一般刺向阿摩利斯,似乎是想让他露出破绽。 “卡斯特,这是谁?” 卡斯特并没有察觉出伊文话语里暗藏的意思,他大方地往左边后撤一步,露出身后的阿摩利斯,站到他的左边。 现在三个人的站位从左往右依次是卡斯特、阿摩利斯和阿诺德,阿摩利斯被夹在他们两人中间。 卡斯特向伊文介绍道:“雄父,这是我的同学,现在暂住在阿诺德少将的家中。” “哦?”伊文以为深长地吐出一个字,好奇的目光相当不吝啬的分到阿诺德身上,“阿诺德?你们是什么关系?” “阿摩利斯是我的……”阿诺德刚想答话,就被阿摩利斯给打断。 只见阿摩利斯伸出右手,微微拦住了阿诺德的动作,随后他将右手摆放在胸前,微微欠身,向伊文行了一个礼: “日安,伊文阁下。” 他的嘴边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像是雨后的阳光,与伊文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蓝色眼睛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没有一点伊文所预想的胆怯与惊慌。 得体的礼节,与临危不乱的态度,使伊文看向阿摩利斯的眼神多了一抹赞赏,只是依旧没有放下他的戒备。 阿摩利斯自我介绍道:“我叫阿摩利斯,出身于k27星系。”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有意停顿了一下,微笑着暗中观察伊文的表情。 五人虽然身处宴会的中心,但旁人很有眼色地并没有来打扰他们,因此阿摩利斯的话并不会被别人听见。 果然,在听到k27星系的时候,伊文的眼中划过一抹暗色,看来,他也知道k27星系上究竟发生着什么。 其实,k27星系与当年伊文与柯特被凶兽袭击时,所在的奥斯星系相距甚远,但在奥斯星系的附近,有一个被命名为摩卡的虫洞。 这个虫洞的另一端,与k27星系相接。 摩卡虫洞的消息的公开的,但由于它的空间存在并不稳定,因此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会避开,就连经验老道的飞船驾驶员都不敢在摩卡虫洞中穿梭。 阿摩利斯虽然知道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并没有与兰彻斯特家族相认的打算。现在的兰彻斯特家族没有他所想要的利益价值,说不定在相认后,反而会被当作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处处受制于人。 伊文这样的老狐狸,他可见过不少。 况且,就算相认了,一个能为家族带来希望的雄子,和一个美貌的“亚雌”,伊文会如何选择,这还用得着猜吗? 答案当然是——不用。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啊。 阿摩利斯的嘴边扯出一抹更深的笑意,眼底闪过不屑与深深的恶意。 同样的情况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会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的。 “托阿诺德少将的福,前些日子我才被救了出来,也多亏阿诺德少将心善,见我无处可去,收留了我。” 阿摩利斯继续介绍到,他将重要的信息模糊,只留下一些若有若无的破绽,以此来增加话语的可信度,以及留下钩子—— 尝试钓鱼。 是的,伊文就是他的鱼。 果然,伊文在听到“前些日子”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抹思索的神色。 那场拍卖会,前去的都是些雄虫老爷,而能够进入这场拍卖会的人,身份一定非富即贵。按照诺尔斗兽场一贯的行事风格,想必他们的身份都是经过核验的。 没有什么关系是能保持不断的,唯有利益,能将他们紧紧地捆在一起。 所以阿摩利斯认为,身为贵族的伊文家主,即使没有前往那场拍卖会,但他也一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或者之后起背后的关系链。 而“前些日子”,唯一发生过的大事,大概就是那场拍卖会的事了。 身为拍卖品的亚雌,挣脱了囚笼,反杀了拍卖会现场的六名工作人员。 这样的新闻,即使后来在军部的发表的通告中,显示的是阿摩利斯带领其部下所做,但身为贵族的伊文,大概率不会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果然,他看向阿摩利斯的眼神多了一抹警惕,混沌阴沉的蓝眸闪烁,不过他并没有点破这一切,反而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这样……那阁下还真是好运啊。”伊文神色不明,但脸上还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一旁的柯特和阿诺德似乎从两人的对话中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但缺少关键线索的他们,就像是站在一道上锁的门前,他们的面前堆叠着成千上万把钥匙,但他们无从得知,究竟是哪把钥匙才能打开这扇门。 “!阿摩利斯,你怎么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一旁的卡斯特,似乎是真的为阿摩利斯的过往而感到担忧。k27星系是出了名的混乱,这一点他也有所耳闻,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外形如此出众,与贵族没什么两样的阿摩利斯,竟然出身这里! “冷静点,卡斯特。”伊文微微压低了声音,似乎在为卡斯特的浮躁而感到不满。 “抱歉,雄父。”卡斯特微微有些愧疚,面对伊文的指责悻悻地低下头。 伊文从卡斯特对阿摩利斯的态度里,很快就发现了卡斯特暗藏的心思。 他略微思索了一番,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回到阿摩利斯身上:“你是卡斯特的同学?这么说来,你也是机甲系的?” 阿摩利斯笑着应道:“是的,阁下。” “既然如此,你与兰彻斯特家族也算有缘。”伊文的视线就像是什么阴毒的蛇类,不知心底有什么算盘,“我这里恰好有一枚胸针,我给他取名叫‘蛮尼’。” “今日,我就将他赠与你吧,就当是我代卡斯特送你的见面礼。” 阿摩利斯垂下头,从善如流地接过伊文的“好意”。 “我的荣幸,阁下。” 可再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霎时间,汪洋的海面被冰封,只余下一片冷意。 极寒星球最严酷的冰雪也不过如此。 因为,“蛮尼”,是斗兽场里,奴隶的意思。 第78章 果然, 兰彻斯特的家主知道些什么。 阿摩利斯在脑海中沉思片刻,几秒钟的时间就多出了好几种猜测。 伊文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与斗兽场,或者说是斗兽场背后的势力,牵扯得究竟有多深? 这些, 他都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但阿摩利斯同时又深深地知道, 现在, 还不是时候。 “既然如此,就跟我上来取吧。”伊文自然地接过话头,“那东西被我放在了储物室里, 管家可没有打开它的权限。” 伊文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瞟向了站在一旁穿着讲究、身板挺直的管家。而管家在注意到伊文家主的视线之后,微微弯腰, 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随后点头致意。 随着伊文将视线一并转过去的阿摩利斯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番场景。 看来这是想要单独谈话的意思了。 阿摩利斯眼中划过一丝犹疑,然后在下一秒转变为谨慎与凝重, 只是一个抬眼的功夫, 就又全都消失不见, 将其很好地隐藏起来。 澄澈的蓝眸仿佛万里无云的天空,一干二净, 没有任何的小心思。 阿摩利斯收回视线,扬起一抹微笑朝着伊文微微点头, 同意了他的邀约。 正好,虽然有些出乎意料, 但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或许可以让他从伊文家主的嘴里,套点情报出来。 而伊文同样坦然地看向阿摩利斯,狡猾地将心思给隐藏起来。 两人面上看着俨然是一对相处和谐的长辈和晚辈, 但平静的表面之下,翻腾着的暗涌只有两人自己心里明白。 对于伊文来说,无论阿摩利斯有没有听出他话里暗含的深意,目的已经达成。 他也需要这么一个与阿摩利斯独处的机会。 一个…… 可以让他离权力的巅峰,更进一步的机会。 也是一个…… 能改变命运,重振兰彻斯特家族的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在所有宾客的注视下暂时离开。 而各怀心思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来自阿诺德的,隐晦的眼神。 红眸在金灿灿的大厅中格外耀眼,就像是黑暗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第98章 ** 一条狭长的走廊上。 两道沉闷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响起,是皮鞋鞋底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的声音。 走廊很长,与先前喧闹的宴会厅仿若两个世界。 兰彻斯特家族的庄园很大,这是阿摩利斯来之前就知道的事实,毕竟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家族。只不过现在看来,这座庄园的大小还要远超他的想象,因为阿摩利斯已经跟着伊文走了五分钟之久,现在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处于什么位置。 而这条走廊,似乎还远远看不见尽头。 这里格外安静,昏暗的壁灯在两侧的墙壁上亮起,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阿摩利斯继续跟着伊文向前,落后伊文半个身位的距离。 一路上,他只听得到自己和伊文浅淡的呼吸声,以及不知道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像是老旧的钟摆发出的规律的“滴答”声。 终于,伊文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他站定,在门前输入密码,然后是指纹以及虹膜验证。 “嗒”的一声,门锁开了。 伊文伸出手,放在门把之上。 壁灯散发出的光芒斜斜地打到他的脸上,映照出几抹意外的沟壑。 而伊文的手,仍旧搭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向下转开。 “你,”伊文特意停顿了一下,“真的来自k27星系吗?” “或者说,你真的出生于k27星系吗?”他背对着阿摩利斯,深蓝色的眼眸闪过一缕精光。 这是一个明显的暗示。 闻言的阿摩利斯微微一愣,像是惊讶于伊文的问题。 旋即,他莞尔一笑,自然地答道:“当然,难不成我还能是什么贵族流落在外的孩子吗?伊文家主,您真会说笑。” k27星系的奴隶与贵族,真是遥远的距离啊。 可现在,他们又身处同一处空间,相隔仅有一臂的距离。 不动声色间,两人已经默契地开展了第一个回合的交锋。 而阿摩利斯意有所指的话,似乎并没有让伊文满意,从他仍然拧其的眉头就可以看出。 不过阿摩利斯才不在乎伊文是否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相信,在更大的利益面前,这个答案的明确与否,已然不值一提。 伊文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轻笑一声,这才收紧手指,向下压动门把手。 房间里一片漆黑,很快就将两人吞噬。 一刻钟后,金铜色的古朴门把手再次转动,两人从房间里依次出来。 “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伊文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房间里依然是一片漆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阿摩利斯保持着打开门的姿势,他低头轻笑一声,又似轻叹一般。 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外钻进来,打亮了阿摩利斯半边脸庞。 他微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脸上挂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温和笑容,却又因光线的关系,平添了几分危险。 “当然。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79章 兰彻斯特家族, 宴会厅二层的一间休息室中。 从储物室里返回的阿摩利斯和伊文,并没有急着回到宴会厅中。 这间休息室是伊文家主的专属,两人离开昏暗冗长的走廊后,伊文家主便一路避开人流, 将阿摩利斯带来了这儿。 房间内有一个精巧的投影装置, 伊文只是轻轻一点, 一张荧蓝色的虚拟屏幕便凭空出现,将楼下发生的事情如实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画面中,每一个人, 甚至就连他们的头发丝都清晰可见,就好像身临其境一般。 阿摩利斯视线在其中来回扫荡,忽然, 他的视线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亚雌, 他看起来和别的亚雌并没有什么区别,长相可爱, 气质柔软。 他依偎在身边那只大腹便便的雄虫怀中, 面色潮红, 仔细看,身体似乎还有些控制不住地发颤。 而隐藏在精致衣物下的身体, 其上隐约露出几道不自然的红痕。 是……鞭打的痕迹。 见阿摩利斯的视线久久停落在一只陌生的亚雌身上,一旁的伊文循着阿摩利斯的视线一同看过去。 亚雌, 他不认识。不过一旁的雄虫,他倒是有几分印象。 “亚伯特男爵, 听说近来意外开发出一条矿脉,赚了不少,现在正是风光得意呢。”伊文向阿摩利斯介绍道,却见对方的视线还是放在那只陌生亚雌身上, “怎么?这只亚雌你认识?” 阿摩利斯摇摇头。 他不认识这只亚雌,但这只亚雌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他曾经见过他,在那场拍卖会上。 狭窄昏暗的后台,一道道铁笼将雌虫关押起来,而那只亚雌就在其中之列。 由于是最后一件拍品的缘故,阿摩利斯看见过那场拍卖会中的所有亚雌。 他目送着他们一个个离开那间昏暗的小屋子。 虽然他后来毁了那场拍卖会,但印象中,亚雌的上场时间较早,现在想来是早就被买走离开了。 阿摩利斯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伊文:“那第一个目标,我选亚伯特男爵。” 伊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作为我们的第一笔交易,你不觉得这过于简单了吗?” “从他的手里,我想,我们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我想,您应该会对那条矿脉感兴趣。” 阿摩利斯从容不迫的应道,没有被伊文语气中的为难吓到。 伊文闻言,双眸微微发亮,从中一闪而过惊喜的神色:“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或许——” “留下你,是我做的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您现在不得不留下我,还要替我继续保密身份。”阿摩利斯像是没有听出伊文言语中的威胁,”因为我们现在,有共同的利益。” 利益,能将人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伊文想要取代k27星系背后的势力,从而让兰彻斯特家族恢复往日的荣光,阿摩利斯就是他手中的那把刀。而伊文要付出的代价则是为阿摩利斯提供一批,除了研究院,只能在黑市上获取的材料。 于阿摩利斯而言,k27星系背后的势力是他的敌人,在解决敌人的同时还能获得一批他想要的材料,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他们的交易。 两人达成了盟约。 但话是这样说,两人对彼此的防备还是一分都不会少。 确定目标后,阿摩利斯本想就此离开,谁知伊文叫住了他。 阿摩利斯向伊文递去了一个略显疑惑的眼神,而伊文并没有立即回应他,只是笑着转身,朝着一面靠墙的柜子走去。 几秒后,伊文才重新返回,与先前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多出来一个小绒盒。 伊文伸出手,将其递到阿摩利斯眼前,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 阿摩利斯就像是没有注意到伊文眼神中隐约透露出来古怪,极其自然地将其从伊文的手中接过。 黑色的丝绒材质触手柔软顺滑,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没有沾染任何尘埃。而那深邃的黑色,仿佛能将人的视线尽数吸引,仿佛潘多拉魔盒一般,蛊惑着人们打开。 “咔哒”。 阿摩利斯打开盒子,只是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之后,就抬眼挑眉,戏谑地看向伊文。 “这是……?” “‘蛮尼’。”伊文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特意顿了顿,视线在阿摩利斯的脸上扫过,似乎是试图寻找什么让他满意的表情。 只可惜,他的目的并没有达成。 阿摩利斯听见这两个字时的表情,就和别人跟他聊天气时的表情一模一样,激不起一点水花。 伊文的脸上摆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它耸耸肩,继续道: “好吧。或许你叫他‘阿尔法’、‘贝塔’什么的都可以。总之,名字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想要的东西,已经都在里面了。” 听到这,阿摩利斯的表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微微垂眼,重新看了一眼手中的丝绒盒子,眼神都不由亮了几分。好像直到现在,这件精致的饰品才让他提起了几分兴趣。 思绪回到之前。 兰彻斯特家族的储物室有不小的空间,四周靠墙的位置摆放着好几个柜子。而伊文则是不停地在这些柜子前走动,偶尔打开几个抽屉,但又迅速将其合上。 阿摩利斯一开始只是以为储物室的位置偏僻,隔音好,能够保证谈话的安全,所以伊文才绕了这么大一个弯领他来这儿。 现在看来,伊文家主,似乎也藏了不少秘密啊。 阿摩利斯的思绪转得极快,最终,他将视线落在了伊文家主右手食指上——一枚样式老旧,但保养得极好的古铜色戒指。 “这是……空间道具?”阿摩利斯试探地提出了他的疑问,视线依旧在伊文食指上的戒指和自己手中的胸针上来回扫视。 第99章 伊文闻言,没有正面回答阿摩利斯的问题,而是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与阿摩利斯的距离。 他的嘴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细细看去,他看向阿摩利斯的目光中还有几分审视。 “不戴上吗?”伊文出声道,“我感觉……这枚胸针,倒是意外地适合你呢。” 说话间,两人的视线一同落在丝绒盒子中的那枚蓝色胸针上。 阿摩利斯的手托着黑丝绒盒子,白与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衬得阿摩利斯的指节格外好看。 盒子内里是与外面一样的黑色丝绒材质的布料,而在盒子的正中间,一只蓝色的蝴蝶静静地躺在里面。 蝶翅极其纤薄,海蓝色的宝石镶嵌在银色的金属之中折射出耀眼的光彩,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在灯光下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能振翅离去。 但它是逃不掉的。 一条银色的小蛇,紧紧地缠绕在蝶翅之上。这条蛇的身躯又细又长,乍一看蝴蝶能够灵巧地从那缝隙之中钻出去,可再细细看去便能明白,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蝴蝶注定了要被困于这一方天地,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扇动翅膀,便再也不动,然后迎接死亡的到来。 忽然,它的翅膀颤了颤。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从盒子里拿起胸针,葱白色的手指轻轻按开胸针的针头。 阿摩利斯掀开自己外套的一边,拿起胸针在衣服前比划,找到合适的位置后,寒芒一闪,针尖穿过衣服,蝴蝶就这样翩翩落在他的胸口。 随着阿摩利斯的动作,以及视角的变化,原本牢牢束缚住蝴蝶的细蛇看起来摇摇欲坠。 而那只蝴蝶,一改先前的颓靡。灯光透过它的翅膀,映在白色礼服外套上,一闪一闪的,极富有生命力。就连那条挂在它翅膀上的小蛇,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障碍罢了。 见状,伊文抚掌轻笑道:“看来,你好像并不介意。” 而阿摩利斯只是淡然一笑,蓝色的眼中透着一闪而过的锋芒。 “感谢您的礼物,原来我还当它只是您的幌子。” “而且,我为何要介意?” 阿摩利斯反问道。 “您刚才还说,名字并不重要。”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无论蛮尼还是683号,阿摩利斯都不会介意。 至于那段身为奴隶的过去,阿摩利斯更不会介意。 因为,他已经战胜了过去。 蝼蚁虽小,终有撼堤之能。 更何况蝴蝶? 而且,他可从没有说过,他是那只蝴蝶啊。 阿摩利斯转身,柔软的金发在空中甩出好看的弧度。 他推开门,打算重新回到宴会之中。 而伊文仍旧站在他的身后。 他久久地注视着年轻亚雌的背影,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复杂,与阿摩利斯如出一辙的蓝眸中敛起方才的笑意。 门外,一排侍从低眉顺目,他们一句声音也不敢出,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候着伊文的命令。 良久,一道轻笑从房间内传出。 ** 回想起投影装置的画面,阿摩利斯凭借着记忆,轻而易举地锁定了阿诺德等人的位置。 卡斯特和他的雌父柯特也在那边,阿摩利斯快步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在人群之中穿梭,忽然,一股突如其来的外力撞在他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道歉的声音率先传来。 阿摩利斯抬起头,发现是一个侍者打扮的人。 对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些空了的酒杯,这才没让阿摩利斯的衣服遭殃。 由于对方弯腰道歉的缘故,阿摩利斯没有看到他的脸。 “没事。”阿摩利斯没有过多注意,冷淡地离开。 他走到阿诺德身边。 没多久之后,宴会散场。 阿摩利斯和阿诺德并没有立即乘坐悬浮车回家,原因是阿摩利斯忽然提出想去一旁的商场逛一逛。 阿诺德自然是答应的。 “刚刚,伊文公爵和你说了什么吗?” 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阿诺德的声音,一向冷峻的声线中似乎还有几分迟疑。 阿诺德偏过头,晚风扬起了两人的发丝,从阿诺德的视角看过去,能清晰地看清阿摩利斯柔软的发顶,以及两人交缠着的发丝。 同时,另一样物体一起落入他的眼中。 是一枚蝴蝶胸针。 由于光线的关系,他并没有看清那蝶翅上缠绕着的蛇,倒是看见金属制品在灯光下反射出的光芒,一闪一闪的。 阿诺德只感觉格外刺眼。 这时,阿摩利斯的声音再次传来。 “没说什么。阿诺德,我想喝那边的奶昔,你能帮我去买吗?” 阿诺德冷了半拍,这才木讷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阿摩利斯望着阿诺德的背影,看到他走远后,才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条。 “十点,商业街路口。” 是那个撞到他的侍者留下的。 阿摩利斯折起纸条,冷厉的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 “出来吧。” 第80章 这是一个t字型路口, 阿诺德被阿摩利斯差去左手边的甜品店买奶昔喝了,那家店的生意一向很火爆,是星际中出了名的受雄虫喜欢。 阿诺德这一去,估计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阿摩利斯倚在墙边, 暖黄色的灯光为他增添了一分神秘。 他装作随意地向四周看去, 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却没有找到那个该来赴约的人。 他被骗了? 啧。 阿摩利斯微微有些烦躁, 他不想阿诺德牵扯进他的这些破事中。 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又会不会看出些什么不对来,毕竟阿诺德这个少将可不是徒有虚名。 阿摩利斯只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先是和伊文家主的那场交易, 现在又是这个陌生侍者的邀约,麻烦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圈套吗? 可在这儿对他做些什么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啊。 这里虽然不是商业街的中心,但人流往来还算是密集, 即使现在夜色已深, 但阿摩利斯面前的街道上还是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人结伴路过。 阿摩利斯细细思索着,试图能在脑海中找出是否有与侍者相关的记忆。 他微微垂下头, 盯着自己的鞋尖来回轻踢地面, 金色的发丝从他的肩头滑落, 似乎和他的主人一样感到有些疲倦,在锁骨的位置轻轻晃动了一下就呆住不动。 正在这时, 一道陌生的气息兀地出现。 就像是白纸上突然出现的一道墨点,突兀且显眼。 阿摩利斯拧眉, 急忙扭头看去。 而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对。 视野之中忽然多出一个身着黑白侍者服装的人, 他就这么站在街道中央,与阿摩利斯隔了大概有十米远的距离,可周围的人却好似压根没有感觉到,这里多出了一个人, 也没有对他的服装感到奇怪。 就好像…… 他们根本没有看见这个人一样。 一瞬间,时间好像被人按下了慢速播放箭,就连原本的人声,都像潮水一般褪去。 阿摩利斯站直身体,暖黄色的黄线照在他的眸子里却不见丝毫暖意。 只见来人一步步朝他走来,对方像是没有注意到阿摩利斯的警惕,反而相当自然熟地打着招呼:“抱歉抱歉,我好像来晚了。这也不能怪我,实在是刚才走不开。” 说话间,很快,两人间的距离便不足一米。 阿摩利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依旧保持警惕。 倒是对方看到他后退半步的动作,面上明显出现了错愕的神情。 “?你不认识我了?” 阿摩利斯蹙眉,摇摇头。 两人四目相对。 …… 片刻后,对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哦对对对!我忘记摘面具了。” 说着,他抬起手,放到了自己下颌与脖子的连接处,扣了两下,似乎还有点费劲。 然后阿摩利斯就看见对方下颌处的皮肤明显翘起一块。 人皮面具?! 这倒是有些出乎阿摩利斯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诺尔斗兽场以及它背后的势力,他们应该并没有研制出这种道具。 起码,不会是现在。 在斗兽场里生活的那段日子,阿摩利斯不仅需要参加血腥的比赛供人娱乐,还会参与一些秘密的实验。 那是一个叫做“泰拉”的研究所。 那些穿着白色研究制服的人会定期抽取他的血液,时间久了,阿摩利斯逐渐从那些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研究的真相—— 人皮面具。 “不够……还远远不够……” “可是……我们无法获取……除非……” “你疯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第100章 “……玩笑而已……我想……做不到……” 这是他们的原话。 原主的记忆就像是影片一样在阿摩利斯的脑海中逐帧播放。 按照他们当时的对话,研制出人皮面具还需要一种关键的材料,而这正是他们缺少的。 除非…… 他们找到了那个“除非”。 侍者打扮的人很快就将一张面皮从自己的脸上剥离下来,露出底下一张格外年轻,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婴儿肥的脸。 “我是菲尔啊,你还记得我吗?” 揭下面具,似乎是闷久了,菲尔摇了摇脑袋,棕色的短发也跟着晃了晃。 “菲尔……”阿摩利斯喃喃道,脑海中的一个身影逐渐与面前的人影重合。 唯一不同的就是,记忆中的那个人看起来还要再年轻一些,一看就是未成年,虽然现在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对方跟他一同生活在诺尔斗兽场,阿摩利斯会与菲尔相识,纯粹是出于一场意外。 斗兽场里,除了像阿摩利斯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也不乏资质平庸之辈。而后者,往往都会成为诺尔斗兽场的“养料”。 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生命。 可正是这些生命,为诺尔斗兽场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益。 在这个死亡与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到来的世界,任何与“变强”无关的事,都是奢侈的享受。 为了回馈新老客户,诺尔斗兽场每三年都会举行一场表演。 那是暴力与血腥的艺术,高贵的老爷们以奴隶的恐惧为食。当那一张张因为惊惧而五官扭曲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他们的脸上之时,就是丰收之刻。 这是一场大逃杀。 所有活着的“蛮尼”与野兽将被统一投放进一片树林里,十天之后,只有十人,才能活着离开。 所以这不仅是人与兽的厮杀,也是人与人的厮杀。 阿摩利斯和菲尔就是在这场大逃杀里认识的。 彼时的菲尔被一头猛兽追逐,胡乱逃窜,谁知竟正好撞上了正在与另一只野兽缠斗的阿摩利斯。 阿摩利斯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惜追逐菲尔的那只野兽已经注意到了阿摩利斯,如果不解决掉的话,对阿摩利斯自己也是一种威胁。 就这样,阿摩利斯成为了菲尔的救命恩人。 从那之后,菲尔天天跟在阿摩利斯的屁股后头,嘴里嚷嚷着要报恩什么的。 与成名已久的阿摩利斯不同,菲尔一看就是一个新人,能存活到现在全仰仗了他那敏锐的观察力。 “不要跟着我。”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阿摩利斯擦拭着手中的短刀,“如果最后人数超出十人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在这场盛大的“表演”中,所有演职人员的手上都会佩戴一个电子腕表,上面只有一个鲜红的数字,那就是当前存活人数。 阿摩利斯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一般情况下,他也不愿意多费番功夫。 表演的规则是最后只有十人能够活着,所以当幕布落下的那一刻,存活人数还是大于10的话—— 那就只能强制谢幕了。 谁知菲尔就像是没有听懂他语气里的威胁一样,反而嬉笑着凑过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我只好自认倒霉咯。” “不过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诚如他所言,菲尔的运气确实不错。 在第十天的清晨,不多不少,表带上的数字,从鲜红的11变成10。 后来,两人就这么熟络起来。虽然大多数情况都是菲尔一个人在说。 阿摩利斯原本还以为菲尔会在哪场比赛中死去,可对方的运气似乎真的不错,后来还阴差阳错得到一个关键信息,帮助阿摩利斯逃了出来。 所以…… 菲尔怎么会在这里? 他独自一人约见他,又是为了什么? 没有让阿摩利斯困惑太久,菲尔很快就道出了原因。 “听我说,阿摩利斯。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诺尔斗兽场,不,不只是它,还有他背后的■■,他们都来了。” 菲尔的语气很急促,就像是在赶时间,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那阿摩利斯没有听清的两个字,因为奇怪的读音和过快的语速让他一头雾水。 “相信我,他们盯上了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来不及解释更多了,一个月后,帝国第一学院会有和其他军校联合展开的军事演练,那是你逃走的最好时机。” “这是我的通讯号。”菲尔伸出手,在阿摩利斯的手腕处轻轻一碰,一个陌生的号码就出现在阿摩利斯的终端里,“到时候我会联络你。还有这个,信号屏蔽器和信息素阻断剂,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总之你也拿着。” 菲尔说着就一股脑拿出两样东西往他面前推。 阿摩利斯的目光依旧透露着审视,不知道信了几分。 在阿摩利斯看来,或许原主相信菲尔,但在他这里,菲尔的可信度还有待商榷。 见阿摩利斯面露怀疑,菲尔更急了:“拜托了,阿摩利斯,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次0号也会来,到那时候,你就真的逃不掉了。” 话音刚落,菲尔就迅速消失,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有阿摩利斯手中的两件东西以及终端里多出来的哪个号码能证明他曾经来过。 斗兽场的奴隶们都以编号命名,但0号不一样,他是这里的管理者,也是裁决者。所有妄图反抗、逃离的人都将受到0号的制裁。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谁,来自哪里,因为——那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是一件兵器。 就连对自己的左臂改造过的阿摩利斯,也无法想象出,0号究竟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很明显,他还有自己的思想,但他的身体却由90%的金属构成。 真的……逃不掉吗? 这已经是今晚,阿摩利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他没有与0号交手过,却听过他的传闻——没有一个活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当时能逃出诺尔斗兽场也多亏了菲尔的消息,0号进厂维修了。 即便如此,在稍微思索过后,阿摩利斯仍旧没有要逃的打算。 一方面,他与伊文公爵的交易还没完成,另一方面…… “阿摩利斯——”他的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久等了。” 是阿诺德,他回来了。 阿摩利斯急忙将信号屏蔽器和信息素阻断剂放到胸口的蝴蝶胸针里,然后才转过身。 只见阿诺德手里拎着五六个袋子。 ?这么多? 阿摩利斯用眼神传达着他的疑问。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就都买了。”阿诺德解释道。 他平日里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哪个好吃,就干脆都买回来了。 “笨蛋。”阿摩利斯撇撇嘴,小声吐槽到,然后撕开吸管,随便拿了一杯插进去,然后吸了一口。 是草莓味的。 但阿诺德天生五感异于常人,所以阿摩利斯骂他的话,还是被听见了。 “抱……抱歉……”阿诺德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在阿摩利斯面前,他总是感到局促不安。 明明想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却总是搞砸……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见到阿摩利斯的第一眼起,往日那个在属下面前威严冷酷的阿诺德少将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个满眼都是阿摩利斯的阿诺德。 就好像,这是镌刻在灵魂里的定律。 沉浸在自己懊恼思绪中的阿诺德完全没注意到外界的变化,下一瞬,一道冰冰凉凉的触感贴上自己的唇。 然后,一股带着草莓香气的冰凉被渡了进来。 “这是给笨蛋的惩罚。” 阿诺德大脑宕机:“……甜的。” 阿诺德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月色下,两道身影痴缠在一起,晚风扬起了纱帘,遮住晋江不让写的部分。 他们算什么关系? 阿诺德不知道。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 在记忆的最后,他双眼涣散,听见了一道清冷又夹杂着情欲的声音。 “喜欢吗?” “……喜欢” 阿摩利斯从床上起身,皎月正对着窗户,满天繁星,更加映衬得他那双眼睛如水般平静。 菲尔的话仍旧在脑海中回想。 但他不会逃。 因为,他找到了星星。 ** 第二天,一大早,班级里又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起码阿摩利斯不知道。 还在走廊呢,就听见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像是,又有人要转学过来。 阿摩利斯百无聊赖地想着。 没想到这班级关系户真多啊,他一个,现在又来一个。 帝国第一学院其实真没这么水,其考取的难度不亚于阿摩利斯学会做饭。 第101章 阿摩利斯能转学进来,还真的要多亏阿诺德。 还是卡斯特先发现了阿摩利斯,将他拉到一旁:“我听说,二皇子殿下要转学过来。” 二皇子? 阿摩利斯心神一凝。 他记得没错的话,二皇子,剧情里的另一个反派,最后因为爱慕卡斯特的关系改邪归正了。 第81章 二皇子, 卡洛斯·洛维拉,和阿摩利斯表面的身份一样,也是也只亚雌。 洛维拉皇室一共有五位殿下,除去早夭的大皇子, 剩下的里面, 三皇子以及五皇子是雄虫, 而二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则都是亚雌或者雌虫。 剧情中,卡洛斯无论是哪方面都要远远胜过他的弟弟们,只可惜他亚雌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无缘皇位。 而他那个草包弟弟, 也就是三皇子,和大多贵族雄虫一样,平日里不学无术, 肆意凌辱雌虫, 就连他这个哥哥都不放在眼里。 这也是卡洛斯生出不满的根本原因。 所以他慢慢毒死了老皇帝,甚至还谋划了一起意外, 原本打算让三皇子葬身星际, 尸骨无存。 为什么说原本呢?只能说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在原剧情中, 卡洛斯的雌父早逝,他被塑造成一个孤苦伶仃, 不受待见,忍辱负重的一个角色。而开朗活泼的卡斯特, 就像一道光照进了他孤寂无垠的世界中,在他漆黑的内心世界种下一颗种子, 并在未来不断生根发芽。 在卡洛斯眼里,卡斯特纯真可爱,任何阴暗的东西都不应该接近他,包括他自己。 在不知不觉中, 卡洛斯就这样动了心。所以他一退再退,在卡斯特发现他想要谋害三皇子时候,竟然直接取消计划,导致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一炬。 直到这时,卡洛斯才惊觉自己之前错得有多离谱。他将解药交给老皇帝,自愿放弃皇子的身份,知道卡斯特喜欢的是阿诺德,也不吵不闹,只是在两人出现矛盾的时候送温暖。在剧情的最后还帮助卡斯特一起推翻皇室,从此默默守护。 阿摩利斯咂咂舌,他看了都想骂一句,没用的东西。 正在这时,二皇子卡洛斯跟着老师走进教室,还有另一个人,他的身形相较于前两位就要娇小得多,似乎—— 比卡斯特还要小一圈。 卡洛斯有着一头利落的咖色短发,每一根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就连额前的刘海垂落的位置,似乎都精心计算过。他的肤色白皙,身形在亚雌中属于高的,颌线锋利,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内敛。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位,表情不耐,视线胡乱瞥过教室之后就一直盯着卡洛斯,似乎还隐隐有些不爽。 这剧情……不对吧??? 怎么三皇子也跟着一起来了? 经过老师的介绍,阿摩利斯这才知道跟着卡洛斯一起进来的人就是他的弟弟,三皇子——佩恩·洛维拉。 而且还跟他的哥哥一起,转到了机甲系。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阿摩利斯的视线还是没有在佩恩身上过多停留,视线向左看去,却忽然与卡洛斯的视线相撞。 对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自己,云层散去,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来,在卡洛斯的镜片上折射出刺眼的反光。 阿摩利斯眨眨眼,重新看过去,才发现卡洛斯看的应该并不是自己。 镜片背后的视线掠过他的头顶,而他身后坐着的就是卡斯特。 如此想来,卡洛斯刚才应该也是在看卡斯特才对,而由于位置的关系才会让他误以为卡洛斯看的是自己,方才是他多想了。 阿摩利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剧情中,卡洛斯和原主是没有交集的,他们甚至都有可能没有听说过对方的名字。 而且卡洛斯要做的事情和他也没有冲突,既然如此,阿摩利斯还是认为,两人就这样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最好。 反倒是剧情中,卡洛斯因为卡斯特而做出的转变让他有些兴趣。他可以好好观察一下,就当是为无聊的日子解闷了。 还有,佩恩又为何会一起转到机甲系?这在原剧情中是完全没有出现过的,而且按照剧情中佩恩这种娇贵皇子的人设,他好端端的又为何要跑来帝国第一学院受苦呢? 不知为何,即使明知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但阿摩利斯心中还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好像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这不禁让他怀疑,所谓的原剧情,一定是正确可信的吗? 正在他思考之际,卡洛斯和跟在他身后一脸不耐的佩恩从他身边经过,听声音,好像是坐在了卡斯特旁边。 今天一整天都是理论课,时间就这么在老师催眠般的声音中流逝。 晚上回到家后,阿摩利斯推开门,结果发现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就连灯也没有打开。 这倒是让阿摩利斯有些意外。 “阿诺德?”阿摩利斯试探着喊道,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 “奇怪。难道不在家吗?”阿摩利斯自言自语。 他记得阿诺德现在仍旧处于他的休假期,除了之前因为斗兽场的事情还需要去军部走一些流程,可能会导致不在家,但阿诺德一般都会提前跟他说。往常这些时候,阿诺德要不是在书房,要不就是在客厅。 是有什么急事吗? 阿摩利斯打开终端看了看,上面也没有收到阿诺德的任何留言,倒是有几条骚扰信息。 把这些垃圾信息一股脑删除后,阿摩利斯这才打开了客厅的灯。 只见桌上有几道菜,一个盘子底下还压了张字条。 阿摩利斯狐疑地走近,发现菜品还冒着些许热气,看来做这些东西的人应该刚走不久。 字条上的字是阿诺德的字迹。阿摩利斯将纸条抽出来,发现上面写着: 有事,不用担心。这些你自己吃,吃完放着就好。 这就奇怪了。阿诺德到底去了哪? 阿摩利斯微微蹙眉,打算发条消息去问问。 可当他刚打开终端,荧蓝色的屏幕浮现在面前的时候,阿摩利斯又突然犹豫了。 他晚上有事要出门,而且阿摩利斯不想让阿诺德知道。 原本他还在想,要找什么借口才好,没想到阿诺德不在家,倒是省了一番口舌。 这样,正好。 抬起的手复又放下,阿摩利斯的眸子里闪现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将手放在胸口,感受着今日比往常跳动得快了几分的心脏。他总有种隐隐的不安的感觉。 阿摩利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摒弃掉不必要的杂念,之后拉开客厅的椅子,机械地夹起面前的菜。 几分钟的时间,菜就以及冷了下来。 是夜,阿摩利斯换上一身衣服,巧妙地躲开沿街的监控,或是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给它,就这么一路来到了一处咖啡厅。 过于惹眼的金发被他用皮筋捆住,半张脸藏在宽大的外套里面,还有个帽子遮挡,一路上虽然有人对他的装扮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过多在意。 跟随侍者的指引,他走进一间包厢。 而里面坐着的人,正是前几夜才见过的伊文公爵。 见阿摩利斯推门而入,伊文从地上拎起一个皮质小箱子,然后放在桌上,朝阿摩利斯推去。 阿摩利斯伸出手,接住滑过来的箱子,然后解开锁扣。只见里面放着一把短匕,一套衣服和一顶假发。 以及还有一份资料,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一张照片,其主人正是那晚他们在兰彻斯特家族老宅里定下的目标——亚伯特男爵。 里面是一些有关亚伯特男爵的信息,甚至连他在床、上喜欢什么样的姿势都有记录。 扫过一眼,阿摩利斯就将这些信息全部记住,然后将这份资料重新递还给伊文。 不知道伊文定了个什么包间,桌子上竟然还摆放了一盏烛台。 被雕刻成艺术品的蜡烛悠悠燃烧,融化的蜡油顺着长长的蜡烛滑落,一半凝结在其外壁上,突起一个一个的疙瘩,一半滴落至蜡烛底下的托盘上,然后重新凝固。 伊文接过资料,雪白的纸张一接触到火焰就窜起巨大的火舌,黑色的的碳屑纷纷飘落。火光照在伊文的脸上,明灭不定地跃动着,其形成的阴影就像是什么扭曲的怪物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滚烫的火焰即将吞没指尖,伊文才松开手,任由纸张的一角随意飘落。 阿摩利斯平静地看着伊文做完这一切。 “地点给我。” 伊文所给的那份资料里并没有有关任务的说明。 而这家咖啡厅,环境清幽,那些侍者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们视线警惕,光看其胳膊线条,就能知道底下究竟蕴藏着何等可怕的爆发力。 这里明显不是一个动手的好地点。 “先把衣服换上,之后会有人带你去。” 阿摩利斯点点头,推门离去。 第102章 几分钟后,一个酒保打扮的黑发青年推门而入。 他像是中世纪的管家,简单的制服穿起来也能让人赏心悦目。马甲将他的腰线勾勒得一清二楚,衬得他的双腿笔直且细长。黑色的短发有些偏长,遮住了他部分眉眼,却又平添了一丝忧郁的味道。 “布莱克,出生于弥撒星,毕业于蓝海艺术学院。只可惜你的雄父因为欠了赌债,只好把你当作筹码输了出去。所以你无奈放弃原本的工作,来到catherine俱乐部,成为酒保替你的雄父还债。” “你从小性格孤僻,也没什么朋友,来到俱乐部后更是忧心忡忡。” “你的身份。”伊文顿了顿,“你知道该怎么做。” 听见推门的声音,伊文抬头望去,眼中划过一刹的惊艳之色,随后双手交叉,置于桌上,眸中划过一丝兴味。 而随着他的讲述,“布莱克”身上的气质也在无形中一点点发生改变。原本挺直的腰背微微弯曲,头颅也一点点低下,眉眼间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伊文愈发满意。他拍拍手,很快,门外响起了一道敲门声。 “跟他走吧,他会带你去的,其余的我已经都打点好了。” “今晚,你就是布莱克。至于真正的布莱克,我想他会睡个好觉的。” 伊文站起身,走至阿摩利斯身边,似乎想为他推开门送他离去,然抬起的手,动作又倏地一顿。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探寻的意味:“说起来,你真的不考虑从阿诺德的家里搬出来吗?被他发现了可不好,而你应该明白,这件事如果被第三个人知道的下场。” “布莱克”依旧是一副低垂着头的模样,配上伊文话语中暗含着的威胁,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沉默地为自己拉开门,在即将踏出房间的前一秒,吐出一道冰冷的声音: “与你无关。” 另一边,阿诺德抬起头,看着硕大的“catherine”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霓虹灯光照得他这种从没来过这种地方的人头晕目眩。他突然有些后悔,今晚就不该加班。 第82章 事情是这样的。 一向自律的少将大人还是头一次一觉睡到下午。 午后的阳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阿诺德迷茫地用一只手挡住光线,这才让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往身边摸去却扑了个空。 他又迷迷糊糊地打开终端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阿诺德瞬间清醒。 意识逐渐回笼, 他这才意识过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诺德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身后虽然有些不适, 但干净清爽,没有异物的感觉。 柔软的白色被子依旧半挂在阿诺德身上,和过往的每一天他起床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但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如同当头一棒,让阿诺德无法逃避。 他闭上眼睛,无力地重新将自己摔回被窝。银白色的发丝如绸缎一样在枕头上散开, 阿诺德还是第一次产生了就此放任的想法。 可越是逃避, 就记得越是清晰。明明闭上了眼睛,但昨晚发生的每一幕又清清楚楚地印刻在脑子里。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诺德痛苦地捂住脸。 他是卡斯特的引导虫, 这是不争的事实, 也是帝国人尽皆知的事情。 他虽出身平民, 但从小循规蹈矩,知法守礼, 从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曾经他也以为自己会和别的雌虫一样,等年纪到了, 成为某位雄虫殿下的附属,然后度过无趣的一生, 或是埋骨于战场,或是死在一个平静的夜晚。 雌虫都是这样的。 虽然阿诺德打从心底就不认同这样的“规则”,但帝国千百年来的制度不是光凭他一人就可以反抗的。 而就在他快打算认命的时候,阿摩利斯就这样带着一身的血腥出现在他眼前。 明明身为奴隶却拥有反抗的勇气, 明明已经沦为笼中鸟却能靠自己撕出一条路。 鲜血浸染了他浅金色的头发,却无法掩盖其绽放出的光芒。 如此耀眼的光芒就像太阳一样灼热,让人无法不注意到他,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阿诺德也是其中之一。 而阿摩利斯那澄蓝色的眼睛又像大海一样宽阔包容,温暖又平静,就仿佛心中有再多烦躁的也能被瞬间安抚。 多么矛盾,但又紧紧地吸引着阿诺德。 况且近距离与阿摩利斯相处之后,阿诺德才发现青年精致脆弱的外表下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看似对一切胸有成竹却又能差点把厨房点炸。 他看见过在操作机甲时无所畏惧的阿摩利斯,也看见过午后窝在沙发里撒娇耍赖不愿动弹的阿摩利斯。 这样的反差让阿诺德愈发沦陷,也逐渐让他在面对青年的时候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才导致了昨晚那一切的发生。阿摩利斯固然有些冲动,可又何尝不是他的纵容才促成这一切。 或许他的内心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阿摩利斯比他更勇敢地先迈出了那一步。 懊悔的情绪只涌上心头一瞬。 深藏于阿诺德骨子里叛逆使他莫名享受这种背德的快感。 但阿诺德还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摩利斯。 所以,他重新坐起来,打开终端。 一行行字符在红瞳中闪过,阿诺德点击保存,然后向军部提交了结束休假的申请。 没多久,军部就通过了他的申请。 于此同时,一条通讯申请弹了出来。 是埃尔文,阿诺德的副官。 阿诺德接起通讯。 只听见对方的情绪有些激动,如果不是线上通讯的话,估计对方早就一把揪住阿诺德的领子了。 埃尔文是阿诺德从小的好友,两人都出身平民,也算是相互扶持才一路走到今天。 “阿诺德,你怎么申请结束休假了!你还要不要命了!” 阿诺德哑言。 他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事实上,因为长期与凶兽战斗的关系,他的精神海混乱程度已经达到阈值,一不小心就会引发暴动,这次军部能给阿诺德批这么长的假期主要也是希望阿诺德能好好梳理一番。 结果阿诺德这才休息多久,就又要回来上班,忧心阿诺德的埃尔文自然不同意。 不过—— 阿诺德闭上眼,感受了一番自己的精神海。 如果说之前阿诺德的精神世界是一片喷发的火山,那现在就好像时间倒退了一般,回到火山喷发之前。虽然依旧危险重重,但比起之前的情况好上不少。 阿诺德微微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红眸中甚至出现了罕见的呆愣。他都没注意到,他的精神海是什么时候被修复的? 一般来说,治愈精神海无非就这么几个办法,其中最常见也是最简单的那就是和雄虫结合。 可他…… 阿诺德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不过他没说。 他将他的感受如实告诉埃尔文,却换来对方的质疑。 “???怎么可能。卡斯特殿下不是还没有进行觉醒吗?” 阿诺德再次哑言。 能够安抚雌虫的精神力向来是雄虫独有的,不过先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亚雌拥有精神力的例子,但这个概率,是千万分之一级别的。况且,可能有一些亚雌,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也拥有精神力的事情。 现在,阿摩利斯可能就是这种罕见的亚雌,但阿诺德总不能对埃尔文说:没错,他背叛了卡斯特,和阿摩利斯上床了。 这真是太荒谬了。兰彻斯特家族和帝国不过放过他和阿摩利斯的。 好在埃尔文脑补能力过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反而替阿诺德自圆其说。 “我不信,这一定是你为了复职骗我的。我现在就给你预约体检,着重检查你的精神海。要是还是濒危状态,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进军部大门一步!” 埃尔文急匆匆挂断通讯。 然后一条体检预约成功的通知就迅速弹了出来。 阿诺德有时候真的决定埃尔文这手速给自己做副官真是屈才了。 不过经过埃尔文这一通操作,他倒是真的想去检查一番,看看自己的精神海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小时后,两个人拿着一张报告单,在医院走廊里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个人就差把脸怼到纸上了,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卧槽,假的吧!”埃尔文惊讶出声。 只见报告单结论那处,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严重。 但不是濒危。 “请不要在医院大声喧哗。” 一道声音冷不丁在埃尔文背后响起,埃尔文这才意识到什么,双手合十,四处鞠躬致歉。 第103章 他凑近阿诺德:“厉害啊。” 然后眼神咕噜一转,将阿诺德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你不会……?” 精神海被判定为濒危的话是很严重的情况,没有雄虫的话基本上可以等死了。且就算是拥有雄虫的安抚,也难以在短时间内降低严重程度。 除非是最顶级的雄虫。可这样的雄虫殿下在整个虫族历史上,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而现在卡斯特还没有觉醒,不过之前早有传言说卡斯特的天赋极佳。 埃尔文暗暗猜测:莫非卡斯特和阿诺德已经……?像卡斯特这样的高级雄虫,说不定不用觉醒就可以帮助雌虫梳理精神海,再退一步,说不定连结合都不需要。而且高级雄虫嘛,他迄今为止还没见过,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他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 对,一定是这样的! 埃尔文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就连看向阿诺德的视线都有些猥琐起来。 “不会。” “没有,不是。” 熟知埃尔文尿性的阿诺德,虽然不知道他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但一看他这个眼神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立即否认三连。 见朋友否认得这么坚定的埃尔文只好放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悻悻道:“行吧。” 不过好歹阿诺德的精神海问题没有以前这么严重了,他是打心底为他高兴。 所以,阿诺德复职的事就这么敲定下来。 而他上班后接到的第一个工作,竟然就是充当三皇子佩恩的保镖。 原本这事其实是轮不到阿诺德这样的少将的,但不不巧,现在处于下班时间,另一支小队接到了紧急任务,军部又不能没人驻守。 所以,护卫的活就这么落到了阿诺德的头上。 此刻,他终是压下了心底的后悔,跟着佩恩走进光影摇曳的catherine俱乐部。 另一边,伪装成布莱克的阿摩利斯,跟着人七拐八扭走了一堆小路,终于抵达了catherine俱乐部的后门。 由于伊文事先打点过的关系,阿摩利斯很轻易地就混了进去。 今天只有他一位调酒师,也不会有人发觉不对。 阿摩利斯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耳边是嘈杂的音乐声。 根据情报,亚伯特男爵会在十一点半进入俱乐部,所以现在还属于他的个人时间,不必这么紧张。 因此阿摩利斯放空思绪,手中动作倒是不停。大家的目光都被舞台吸引,也不会注意到他这个气质忧郁的小调酒师,已经擦了5分钟的杯子了,还是同一只。 大脑放空,思绪却还是回到了半小时前伊文问他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不从阿诺德的家中搬出来呢。 不想被他知道的话,明明搬出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在想些什么? 舞台的射灯乱晃,刺得人眼睛生疼,有一瞬间,阿摩利斯好像看见了阿诺德的脸。 ?阿诺德? 阿摩利斯回过神,只见手中擦得可以反光的玻璃杯上确实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错愕地抬起头,看见俱乐部门口走入一个银白色的身影。 第83章 ?阿诺德为什么会来这? 阿摩利斯擦拭手中玻璃杯的动作一顿, 愣神片刻后,才有些神游似的将玻璃杯放下。 “叮”的一声,是玻璃杯接触到台面发出的脆响。 声音很轻,应该没有人注意到才对。可阿摩利斯仍旧感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急忙低下头去, 额发遮去了他大半的面容, 况且阿摩利斯为了伪装成布莱克, 还化了一点妆,用于修饰他的五官以及轮廓。 现在的阿摩利斯看起来,脸颊要比往日圆润一些, 况且浑身忧郁怯懦的气质让他看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出自己才是…… 而且吧台这边和俱乐部大门中间还隔着相当一段距离,更不用提当中横着的卡座以及来往的人流。他能认出阿诺德还是因为对方那一头过于显眼的银色长发。 阿摩利斯这样想着,但心底还是没由来的有些慌乱, 然而由于低着头的关系, 他也不知道阿诺德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好在,有人解决了他的困境。 “嘿, 来一杯威士忌。” 突如其来的一道宽大身影挡住了来自舞台的炫目的灯光, 也挡住了那道若有似无的窥视。 阿摩利斯微微抬头, 对上一道打量着他的视线,其中还隐隐有些垂涎的神色。 来人穿着繁复的衣服, 身上还有珠宝点缀,尤其是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 看起来成色相当不错。不过因为他身形肥胖,再好看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是白搭, 就像是一条费尽心思打扮的白胖肉虫,说不准下一秒纽扣就要崩到他脸上。 看样子,对方是一名雄虫。阿摩利斯暗自观察着,然后做出判断, 这是他的习惯,就像侦探一样,总是下意识地去推理一个人的职业。 而阿摩利斯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因为他的经历,在来到一个新环境的时候尽一切可能地去观察,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多存活下去的筹码。 雄虫明显是来搭讪的,阿摩利斯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不过“布莱克”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所以阿摩利斯装作没有察觉到雄虫欲念的神色,从冰柜里拿出一块冰削了起来。 雄虫的名字叫尼特,他是这间俱乐部的常客了。 这家俱乐部可不是单纯的酒吧这么简单,当然,想要知道它背后的这些业务,还得有足够的敲门砖才行,不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里只是一家开在郊区的普通酒吧。 很巧,尼特正是其中一员。对于布莱克的来历,他也略知一二。 尼特看着眼前的青年,嘴角牵起一抹颇显油腻的笑容。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他从前没觉得布莱克这么勾人呢? 刚刚布莱克擦拭杯子抬头的一瞬,他正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左边是他的雌奴,右边还坐着另一个刚认识的亚雌。 饶是这样,尼特依旧觉得不足,还在俱乐部里寻找着新的猎物。 而方才,玻璃杯折射出的光线从他眼前晃过,他刚想发作,却看到一段修长的脖颈,肤色白皙。舞台上的射灯打在他身上五颜六色的,唯有吧台吊顶上有一盏白色的小灯,打在青年略带点忧郁的眉眼间,底下是纤长的睫毛和一汪蓝色的清泉。 那一刻,尼特恍若看见了天神,不然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人呢? 所以他立即甩开身旁的亚雌,朝着吧台那边走去,步伐摇晃,明明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一样。 青年着侍者服,细腻的腰身与双腿一同隐如吧台下面。衬衫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袖子挽到胳膊上,露出一段修长的小臂。 尼特贪婪地盯着布莱克削着冰块的双手。圆润的指甲包裹着葱白如玉的指尖,青年一手握着冰块,一只手拿着一把小刀。他的指节分明,透亮的冰块在他手下一点点变成一个圆球,仿佛待会儿不该放进杯子里,合该放到博物馆里展示才对。 冰块产出的寒气使得布莱克与其接触的部位迅速泛红,在白皙的手上分外显眼,却又分外勾人。掌心的温度同时让冰块迅速化水,在布莱克的手上裹上一层晶莹。 尼特早已心猿意马,什么威士忌,哪有这手来得入口丝滑? 如果不是害怕吓到青年的话,他早就舔上去了。 其实,如果手都这么白的话,那脚肯定也…… 嘿嘿。 尼特颤抖着肥肉,伸出了自己罪恶的胖手。 眼看着就要摸到布莱克,谁知他正好削好了冰球,“咚”的一声就将其放入古典杯中,然后倒入金黄的酒液,就这么恰到好处地躲了过去。 啧。差一点…… 尼特在心中腹诽着。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别的招。 而且看布莱克的样子,明显还是个雏儿。到时候拐到手的话,他一定要…… 嘿嘿。 尼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边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他端起布莱克递来的酒杯,抿了一口,眼神却还是死死黏在布莱克身上。 啧,差一点…… 阿摩利斯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拭着手上的冰水。 还好他动作快,不然想想都要恶心死了。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观察力会用在这种地方。 说起来,雄虫应该看不出冰球有什么问题吧?退一步来说,雄虫应该不会吃出刀片吧?再退一万步来说,雄虫吃到刀片应该不会死吧? 这是个好问题,阿摩利斯陷入沉思。脑海中的画面已经从雄保会来找麻烦到如何抛尸不会被人发现。 如果他说雄虫酒精过敏死了会不会有人相信? 其实阿摩利斯看到尼特伸出手的时候,冰球其实还有一点没削完,最后他为了图快,直接把刀捅了进去,谁知拔出来的时候大力出奇迹,刀尖直接断里面了。 第104章 看着雄虫喝酒的动作,阿摩利斯不禁有些心虚。 他要不要找个借口离开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在雄虫也不是真的来喝酒的。 尼特搁那自顾自地搔首弄姿好一会儿,就差把名牌内裤的边露出来,结果这个不解风情的亚雌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真是气死他了。尼特愤愤地把酒杯拍在桌子上,不过他是不会放弃的。 等会儿他一定要跟俱乐部的经理好好说说,狠狠地扣布莱克工资! 其实,像尼特这样的富家雄虫,完全可以用一些小手段强迫雌虫,事后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 但奈何他有一个非常严苛的雄父,就连他今晚来到俱乐部都是偷偷跑出来的。他的雄父是为数不多的,不会肆意辱骂雌虫的雄虫,也只娶了他雌父一位雌君。 如果被他雄父知道他强迫雌虫的话…… 估计就连指着鼻子骂他丢脸都算轻的,说不定直接让他雌父开着机甲一炮把他发射去垃圾星,就当没他这个雄子。 噫,真可怕。 尼特想想就感觉浑身发颤。 他要另想一个方法才是。 他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不知名饮料咕咚咕咚全部灌了下去。 见尼特离开,阿摩利斯缓缓呼出一口气。 经过雄虫骚扰这一茬,阿摩利斯也没看清阿诺德往哪走了,有没有离开,没有离开的话,最好不要碰上才是。 他叹了叹气。 希望接下来不要有人继续打扰他了。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等到亚伯特男爵前来。 时光飞逝,终于,在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阿摩利斯等来了他的目标。 亚伯特男爵是一个人来的。 一进门,他就极有目的地找了起来,像是提前和人有约。 这会儿最前面的舞池好像是跳到了高潮,人群中发出剧烈的欢呼,还有好几个人正在努力往前挤。 这正好给了阿摩利斯浑水摸鱼的机会。 工作了一晚上的调酒师去趟卫生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随便抓了个侍者,强迫他顶班,捂着肚子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就往洗手间走去,不顾身后侍者的呐喊。 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另一道滚圆的身体毫不留情将他撞开,急匆匆地冲了进去,然后“啪”地一下用力关上门。 阿摩利斯猝不及防被撞得一趔趄,回过神来只看见大门在他眼前迅速合上,还因为冲击力过大而震了震。 没看错的话,这不就是刚刚骚扰他的那个雄虫吗? 这是咋了? 他奇怪地看了看,好在他也不是真的来上厕所的。 就在这时,墙壁上的一块金属牌子被灯光照到,发出一瞬的反光。 也正是这一道反光,让阿摩利斯看清了上面写的字: 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 牌子是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矿石,看起来还挺贵,它完美地与周围墙壁的颜色融为一体,完全没有起到警示的作用。 阿摩利斯沉默。 所以,他刚刚是走错了? 忽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摩利斯回头一看,发现是他刚刚抓来强行顶班的侍者。 只见对方气喘吁吁,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嘿,你跑得真快。” “我刚才叫住你是想提醒你来着,厕所在那边。” 侍者说道,然后转过身,指了一个与阿摩利斯跑来截然相反的方向。 “那这里是?”阿摩利斯已经有些麻木。 “这里是厨房,我记得刚刚有位客人点了一碗咖喱饭来着。咦,怎么门还关上了?”侍者奇怪道,他打开终端,发了几个消息,然后继续道,“厕所在那,你跟我来吧。” 阿摩利斯点头。 而等他跟着侍者来到了真正的厕所后,一道尖叫响遍了整个俱乐部。 “啊——————” “谁把我的泻药全喝了!!!” 他的尖叫瞬间引来很多人的不满。 一片叫骂声中,阿摩利斯神色一变,他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一道热气腾腾的咖喱被端了出来,但这个色泽怎么看怎么诡异,金黄之中带着点褐色,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厨房。 托尼拿起大勺在咖喱里搅了搅。 咦?今天这颜色怎么这么奇怪?就连味道也怪怪的,似乎有种奇异的浓香。 不能吧,这不是预制菜吗? 难不成放坏了? 而且他记得,俱乐部为了省钱,买的是最便宜的预制菜。 老板的原话是:反正他们都喝醉了,便宜的和贵的有什么区别?到时候拿个精致点的盘子一装,就算是屎他们都照样能吃得下去。 这就奇怪了啊,托尼看着他搅拌过的咖喱,小火还在继续加温,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咖喱随着水分的蒸发变得越来越浓稠,还冒出了几个泡,随着气泡一同翻涌出来的,还有固体的食物。 里面哪来的肉块?还炖得如此软烂。 托尼皱着眉从锅里舀了一勺,刚要送到嘴边—— “不对,万一过期了怎么办?抠门老板不报销工伤的来着。” 于是他扔下勺子,走到冰柜前检查起来。 一旁角落里的尼特瑟瑟发抖。 忽然,他感觉屁股上传来一阵湿意,还有些温热,就像是被什么舔过一样。但他不敢回头去看,就怕动作幅度过大被人发现。 “嘿,旺财,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一道声音突然在尼特头顶响起。 “嘘,坐下。” 尼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坐下。 “乖狗狗,”托尼趁旺财不备,一把将它抱起来,撸了撸它毛茸茸的脑袋,“我送你回去。” 尼特愣住。 而托尼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抱着狗狗出了门。旺财是他们老板养的宠物,丢了的话指不定要他们背锅,他还是快点送回去才好。 第84章 catherine俱乐部的主体是一个地下建筑, 唯一在地面上的那一层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酒吧,顶多面积大了些,装修豪华了些,其他的和别的酒吧看起来也没什么很大区别。 大部分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有那些有特殊渠道的人, 才知道它的下面实则别有洞天。 俱乐部的地下一层是一个个包间, 这层同样对外开放, 只不过有门槛要求,俗称最低消费。 而地下二、三层才是这家俱乐部对那些富豪老爷雄虫们,或者说那些特殊癖好人群主营的业务。在这里, 一切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应有尽有,甚至玩出格了也无人在意。 在这里, 每周在几个特别的固定时间段, 还会有各种主题活动或者公开表演。 而再往下,则就是酒店部分, 与俱乐部对面的那就xx宾馆没啥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服务好了点, 装修奢华点,价格贵了点。 忽略刚才一楼大厅内的小插曲, 阿摩利斯皱着眉强压下心中关于那盘咖喱的猜测。 他打发走好心侍者,然后装模做样地去卫生间里逛了一圈, 顺带洗了个手。 之后趁着人群不注意,悄悄往洗手间不远处的一个墙角靠近。 好在他的工作装是白衬衣黑马甲黑西裤, 标准的三件套,与俱乐部整体的装潢氛围很好地融入到一块儿,因此就算他做出反常的行为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阿摩利斯放轻脚步。他去往的方向是类似一个应急通道的地方,那边没有一张椅子, 平时也没有人会主动接近那。 越靠近那个角落,灯光就越是昏暗,与大厅中央那酷炫的灯光效果截然不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废弃的地方,就连灯都年久失修。 阿摩利斯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在天花板上,还有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红点在闪烁着。 阿摩利斯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然后微微垂下头,在经过那个摄像头的时候佯装打了个喷嚏,一只手掩住口鼻,然后装作打喷嚏时习惯性地微微偏过头去,只露出了一个侧脸给到摄像头。 而就那仅露出的半张侧脸还有大半被他的手给挡了去。 其实大厅里也有不少摄像头,但那种摄像头是一眼就能识别出来的,唯有这个,安装得这么隐蔽,要不是那一闪而过的红光,一般人还真的发现不了。 直觉告诉阿摩利斯这个摄像头一定有古怪,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信息采集功能。常年逃亡的经验让阿摩利斯瞬间警觉起来,他可不想努力了这么多,结果在这种地方露出马脚。 墙角旁还有个拐角,那是一个狭长的通道,里面一片漆黑,宽度仅限一人通过。 阿摩利斯脚步一顿,接着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很快,他的身影就被着一片黑暗给吞噬。 第105章 七拐八拐之后,通道的尽头传来些许光亮。 经过最后一个拐弯之后,阿摩利斯才发觉他已然走到了尽头。 可是—— 前面并没有路。 唯一的光亮来源是墙上的一条白色灯带。白色的墙面被它照得亮如白昼,非常刺眼,可无论怎么看,甚至上手去触碰,都没有任何别的通路。 然而根据伊文的消息,地下二层的入口明明就在这里,现在他来到了这里,却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入口”的东西。 难道…… 伊文骗了他? 其实他和诺尔斗兽场的人是一伙的? 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阿摩利斯迅速打消。 先不说诺尔斗兽场的人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就为了骗他,还告诉他这家俱乐部这么多的违规业务,就不怕他反手举报吗? 而且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别的不说,就光是他来到俱乐部时经过的那条小巷,就是一个好机会。阿摩利斯甚至觉得,那根本不能算是一条路。而在俱乐部里动手的话,就不怕他闹出什么动静,迎来军部卫队的人吗?这里可是帝星,况且外边这么多顾客,总不能都是演员吧。 况且伊文家主在宴会那晚送了他不少好东西,光是那枚胸针,这可是空间道具,无论在哪都能卖个好价钱,更别说那些现如今在黑市上都重金难寻的稀有材料了。若是单纯为了骗他,那这花费也太大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贪欲、对权势的渴望,尽管伊文家主隐藏地很好。 他已沉寂了太久,一旦能有机会让他登上舞台的话,势必会将所有的锋芒展现出来。那晚,伊文家主在提及他的计划的时候,阿摩利斯就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这种光芒,虽然只有一瞬,但阿摩利斯不会看错。 就在阿摩利斯这样思考的时候,只见原本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一道裂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道裂缝一点点扩大,最终开辟出来一个门的空间。 阿摩利斯自然察觉到了变化。与此同时,一些模糊的片段在他脑海中闪回。 这种精度…… 他过去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 那就是——泰拉研究所。 难道这里也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但阿摩利斯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这些。 只见从那道“门”后,一个与他相同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对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贴于腹部,朝他走来。 想来,这就是守门人吧。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笑着看向阿摩利斯,嘴角扬起的弧度仿佛是用尺子量过的。 “一位顾客点了一杯尼格罗尼,但制作需要的金酒刚好用完了,我需要去仓库重新取一瓶来。” 阿摩利斯按照伊文事先告诉他的剧本,说出这句话。 “莱德呢?”对方问道。 由于仓库在俱乐部的最底下,而且为了防止普通顾客擅闯,所以它的入口是和地下那些不可说的部分的入口建在一起的。 而为了防止地下的秘密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知道,所以如果营业时出现酒不够用的情况,一般都是由莱德负责运送的。 阿摩利斯继续按照剧本答道,还因为剧本需要,就连语气都变得焦急起来:“他说他的肚子不舒服,现在在洗手间。客人又催得急,实在没办法才把去往仓库的路告诉了我。” 而此刻莱德也确实在洗手间,虽然是他下的药。 “你是?” “我叫布莱克。” “把工作证交出来。” 阿摩利斯从胸口的胸袋处摘下工作证,然后递给对方。 只见对方接过工作证之后酒眯着眼,对他上下打量起来。 事实上,布莱克本身外貌就不差,不然也不能被他那个赌鬼老爹当作赌资抵押出去,而且他跟阿摩利斯在细微处还有些相似的地方。经过一番变装,阿摩利斯基本上还原了个90%。 片刻后,对方狐疑地将工作证还了回来。 “跟我来吧。” 阿摩利斯心底微微呼出一口气。 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门后是一部电梯,而看见电梯外观之后的阿摩利斯,愈发确定这家地下俱乐部一定跟泰拉研究所有所关联。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走到电梯前,只见那守门人并没有动作,而是让出了位置。 “这里,验证一下指纹。” 话音刚落,一个小装置就从墙上一个暗格内弹出。 阿摩利斯眼中闪过一抹凝重,心跳开始加速,如鼓声一般沉重,就连背上也沁出薄薄一层冷汗。 竟然在这里验证指纹吗? 他想起刚刚在他身后缓缓关上的那扇门。 如果验证失败的话,估计就永远出不去了吧。 阿摩利斯心中发出一道冷笑,感慨伊文的狡猾。毕竟出力的是他阿摩利斯,事后就算败露也跟他伊文毫无关系,真是狡猾。 这些伊文并不知情,毕竟他的身份是“顾客”,哪有商家还要核验顾客身份的呢?况且能进入到这家俱乐部地下的人,他们的身份一般也没有人敢冒充。 没想到,在这还留了一手。 真是谨慎啊。 阿摩利斯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 当他的大拇指贴上传感器,一阵冰凉传来,接着就是最终的审判。他能感觉到守门人的视线也紧紧跟了过来。 阿摩利斯已经开始想等等逃离的路线了。 “滴——”的声音响起。 阿摩利斯的心跳愈发沉闷,腿部绷紧了力气,方便随时动作。 好在,一道绿光亮起。 指纹验证通过了。 阿摩利斯长呼出一口气,他后怕地蜷起手指,用食指感受着大拇指上,那不属于他的,多出来的一块皮肤。 食指与大拇指接触的瞬间,传来一种奇异的触感,像是隔着什么东西一样。 明明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又如此陌生。 这是一块假皮,与人皮面具的原理差不多,可以用于验证指纹。 这是在临走前,伊文额外交给他的。 “时间有点赶,有点粗糙,只能做到这样了,不知道有没有用。” “这是什么?” “一枚指纹,我猜你可能会需要这个。”伊文笑道,“不过我希望你用不上他。” “最后,祝你好运。” 或许命运真的眷顾了他一次。好在,这枚粗糙赶工的指纹是有用的。 见阿摩利斯通过了指纹验证,守门人的戒备明显有所降低,他的手在墙上不知道碰到什么,电梯门开了。 然后他拿出终端与控制面板感应了一下,然后按下数字,电梯这才开始运行。 电梯平稳地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很快电梯门再次打开。 门一打开,阿摩利斯便闻到一阵清冽的酒香。 只见眼前密密麻麻的放着一排排架子,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酒。 阿摩利斯刚踏出门,就听见守门人冷冷警告道:“别拿不该拿的,也别看不该看的。五分钟,无论你有没有找到酒,你都要回来,出现在电梯前。” “如果五分钟之后我没有看到你的话,”守门人语句一顿,冷笑一声,“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说完,电梯门合上。 阿摩利斯心中立即做起判断。 他现在已经按照计划来到仓库,下一步就该是找到亚伯特男爵。 根据情报,亚伯特男爵会参加今晚俱乐部举办的活动。 他也亲眼看见亚伯特男爵前往这个方向,但明显亚伯特能去的地方,不是“布莱克”能够去的。 按理来说,前往俱乐部地下的道路只有一条,已知这是行不通的。 但还有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那就是—— 阿摩利斯抬头向上看,那是一个通风管道。 五分钟,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还要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找到亚伯特男爵。 越晚,那也就意味着变故越多。所以他的动作必须要快。 阿摩利斯身手矫健,动作轻灵,很快就翻上架子,过程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饶是这样,他离通风管道尚且还有几米的距离。 仓库的整体高度很高,而他已经站在了最高的架子上,通风管道口还在上方。 再高一点的话…… 阿摩利斯看着头顶上的吊灯陷入沉思。 下一秒,他立刻脱下马甲,把它撕成布条,然后紧紧地捆在一起,凭空造出一根绳子。 接着,他拆下夹着工作证的夹子,将它与布条连接在一起。 然后朝着与通风口最近的那个吊灯用力一甩,夹子就这么卡在吊灯上。 阿摩利斯抽了抽布条,确定它卡稳固了之后才抓着它往上爬。 第106章 等他终于站到吊灯上,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阿摩利斯慢慢地接近通风口,单手发力,小心地拆下了铁框。 他一矮身,身体就灵活地钻进通风管道,过程中,阿摩利斯不忘将布条和铁框给收拾好。 跟着大致的感觉爬了一段时间,终于看见了前方有一片光亮。 阿摩利斯放慢了动作,他一点点挪过去,身上的白衬衣早就变得灰不溜秋。 他再距离出口尚有一段距离的的位置停下,通过管道斜着往下看,发现他好像来到了一间厕所。 而他的目标,好像就在其中一个隔间里。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俗话说,人在上厕所的时候是最虚弱的时候。 阿摩利斯当机立断,他抽出从吧台顺过来的小刀,猛然间掀开通风管道的铁框,轻巧落地,然后徒手拧断隔间的门锁。 这几个动作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亚伯特男爵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一柄小刀已经被送入他的心脏,一道鲜红顺着他的衣服流下,在胸口的位置洇开。 他无力地张着嘴,眼睛瞪得浑圆,似乎是非常惊讶。他的手颤抖着握住刀柄,想将他拔出来,可他已经再也没有将其拔出来的力气了。 确认了亚伯特男爵死亡之后,阿摩利斯从他的右手上摘下一枚戒指。 这是伊文想要的东西,他没什么兴趣。 正在阿摩利斯想着撤离路线的时候,门开了。 一道熟悉的银白色身影出现在阿摩利斯眼前。 是阿诺德! 几乎是下意识地,阿摩利斯偏过头去,生怕阿诺德认出自己,脑海里不住地发出快点离开的信号。 阿诺德为什么会来这? 是知道了什么吗? 而阿诺德完全没有留给阿摩利斯思考的时间,空气里飘来的血腥味已经说明了一切。 毫不犹豫地,阿诺德向前展开攻势。 阿摩利斯无法,只好一边防守一边反击,希望能找到机会让自己离开。 他并不想对上阿诺德。 在此过程中,他还要尽量克制住自己的习惯,不要让阿诺德认出自己。 因此阿摩利斯几乎是收着力打的,动作间也有种滞涩的感觉,像是游戏按键出现了故障。 他很快就落入下风。 打斗见,阿摩利斯的头发散开,本来就比较沉郁的发型变得一团糟,但也很好地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没有让阿诺德认出来。 很快,阿诺德抓住了阿摩利斯攻击的空挡,一只手抬手挡住阿摩利斯的攻击,另一只手抓住阿摩利斯的手腕,然后将其举过头顶,一个用力,将阿摩利斯狠狠压在地上。 “嘶。”阿摩利斯吃痛,发出轻呼。 可正是这道声音,让阿诺德的动作有了明显的停顿。 好熟悉的声音…… 正在这时,厕所门又被打开。 阿摩利斯的视线被阿诺德挡住,根本看不到来人是谁。 他的步伐摇摇晃晃,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 “唉哟~”只听见那人喊到。 而听到了声音的阿摩利斯瞬间认出这是尼特的声音。 尼特本来是想来洗手间里醒酒的,可没想到眼前的画面瞬间就让他清醒了大半。 只见一个银色长发的雌虫双腿分开,跪坐在一个黑发雄虫的双腿上,还将雄虫的双手牢牢按住,看上去马上就是晋江不让写的画面。 哇哦,玩这么刺激?还是强制级?强制的还是雄虫?这么少见的画面也能让他逮到? 而阿摩利斯反抗的动作,在尼特看来那更是雄虫被雌虫强制,羞愤欲死,身体无法控制从而微微颤抖。 “额,打扰了,你们继续。”尼特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 呼~真吓人,还是强制雄虫。他要快点跑,万一等会儿那只雌虫看上自己了怎么办? 而且那雄虫衣服灰扑扑的,一看就遭受了暴力对待。啧啧啧,这只雌虫真野蛮,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如果他强制布莱克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粗暴。嘿嘿~ 诶,等等?黑发? 尼特刚想要走的脚不受控制地停住,他探出头,发现躺在那银发雌虫身下的人赫然就是布莱克。 雌虫和亚雌也可以的吗?尼特小小的脑袋里大大的问号。 不过没关系,他不介意的! 就是没想到布莱克的魅力这么大,就连雌虫也不能抵挡诱惑。 他来到两人身边,语出惊人: “诶不对,要不加我一个?” 第85章 ??? 不仅是阿诺德, 就连阿摩利斯也搞不清楚你特地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 他在说什么东西? 打架还要一起? 而且看他那样子,打架估计只有挨揍的份吧。 难不成尼特还是个抖m? 嘶—— 一瞬间,阿摩利斯的脑海中飘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在仔细想了想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 首先这里是一个交流个人特殊爱好的俱乐部, 虽然说是违法的, 雌虫的真实意愿有待商榷, 但起码来到这里的雄虫肯定是自愿的。 之前都是他先入为主了,以为大多数雄虫喜欢打骂雌虫就想当然了,没想到还有尼特这样的“特殊存在”。 而被尼特这样一搅局, 阿诺德原先想带走阿摩利斯的心思也落了空。 亚伯特男爵遇刺,他总不好当着一位雄虫殿下的面直言吧。要是这位雄虫被惊吓到,从此在他娇弱的内心留下了阴影, 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他认识这只贵族雄虫, 尼特的雄父在议会担任要职,难缠得很。而且就算尼特的雄父不找他麻烦, 雄保会的人也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再者, 他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眼前的这只黑发雌虫就是杀害亚伯特男爵的凶兽。 这只雌虫高明得很, 没有让自己的身上沾染一丝血迹。至于正好出现在亚伯特男爵的死亡现场,他可以有无数个理由为自己辩解。 或许小刀上留有他的指纹, 但着并不是能够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得出的信息。而且阿诺德更愿意相信,一个如此高明的凶手, 不会犯下让自己的指纹留在案发现场这种低级的错误。 还有一点,catherine俱乐部在地下部分并没有安装摄像头。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安全防护非常自信, 甚至自傲。跟随三皇子殿下进入的时候,他也亲眼看见那些设备,已经俱乐部对于身份的核验是有多么谨慎。 至于阿摩利斯能够通过验证,完全仰仗于伊文给他的那张假的手指皮肤, 这项技术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源可以接触到,常人可能甚至都想不出还有这种方法来。 另一方面,能够进入到俱乐部地下设施的雄虫身份非富即贵,若是有任何影像泄露出去,倒霉的只有他们。所以哪怕是为了雄虫的隐私,catherine俱乐部也不会安装摄像头。 当然,生怕自己的违法犯罪活动的记录,被当作来日的证据提交到法庭,也是其中一方面。 想清楚这些关节之后,阿诺德哪怕心有不甘,此时也只好愤愤地放开阿摩利斯。 他松开抓住青年手腕的手,只见对方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此刻留下一道红。就像是原本完美的画作上被人留下一道抹不去的印子,但配上青年此刻灰扑扑,又有些凌乱的衣服,反而多了一分情欲的味道。 阿诺德下意识地吞咽了一番,喉结上下滑动,而他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深深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 阿摩利斯感到手腕上原本施加的力道松开之后,顺势从地上站起来。 他垂着头往一旁迈了一部,试图远离阿诺德的位置。 过长的刘海下,隐约可见一双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微光,阿摩利斯正在思考如何脱困的方法。 亚伯特男爵已死,守门人此刻应该也早已发现“布莱克”不见了的事实,他必须尽快撤离。他已经和阿诺德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了,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对他越不有利。 忽然,他想到了尼特。 回想起尼特之前对他展露出来的兴趣,如果他好好利用一番的话…… 虽然这个计划可能违背了他的某些原则,毕竟阿摩利斯并不喜欢和他人过度接触。 但如果可以逃出去的话,稍微忍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大不了事后找个机会把尼特揪出来揍一顿。 毕竟原则这种东西,不接触到他的底线的话,跟生命比较起来,他还是相当灵活变通的。 如此想着,阿摩利斯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尼特的身上。 只是他如此糟糕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像是只误入狼群的小绵羊,哪里猜得到他实则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呢。那露出来的柔软肚皮,指不定是什么剧毒。 而尼特看见小美人缩在墙角,怯生生地抬眼看着他,衣衫不整的模样,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107章 这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能忍得住他的姓就倒过来写! 顺带一提,尼特的全名是尼特·克拉克。 他二话不说,连忙走到阿摩利斯身边,甚至紧张到手心微微出汗。他本想牵着阿摩利斯的手,却又怕自己的手汗弄脏了他。 可尼特又不想让阿摩利斯看出自己的紧张,随意他之后装模做样地咳了咳,趾高气扬地昂着头:“跟我走吧。” 而一旁的阿诺德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尼特将阿摩利斯带走,却无能为力。 catherine俱乐部的二层也设有若干个小包厢,尼特自然有自己专属的那一件。 他猴急地将阿摩利斯带入包间,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如,”阿摩利斯反而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说这话的时候,阿摩利斯已经重新将自己整理了一番。他随意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过长的部分被他别至而后,露出那双澄蓝色的眼眸,嘴边抬起一抹勾人的笑意,直接把尼特迷得五迷三道的。 尼特在听到“游戏”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这俱乐部是干什么的,刚刚在包厢外绕了这么大一圈,“布莱克”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他说的游戏,能是什么正经游戏嘛~ 没想到美人这么上道。 嘿嘿~又给他爽到了。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阿摩利斯。 而阿摩利斯不负他所望,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块布条,然后绕到尼特身后,蒙上他的眼睛。 布条被缠上眼睛的一瞬间,尼特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清香。 然后他的耳边荡起一道好听的声音,酥酥麻麻的。 “现在,你来抓我吧。” 尼特瞬间懂了。他平时经常在星网上冲浪,早就想试试这个游戏了。 不一会,房间里只剩下尼特一人的声音。 “爱妃,我来了~” “你在哪啊,爱妃~” 而阿摩利斯哪能这么轻易地被他抓到。 没多久,尼特就已经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阿摩利斯恰到好处地让尼特抓到自己。 尼特一边喘着粗气,另一只手将布条扯了下来。 他看见阿摩利斯面带笑意地看向自己。可不知为何,那双原本温暖的蓝色眼眸中却有一股森冷之意,就好像林中的的毒蛇,让他不寒而栗。 “现在,我们再来玩一个游戏。” …… “带我走,尼特。” 尼特只感觉阿摩利斯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奇怪,他怎么感觉……好困? 睡一会吧,没关系的。 内心中有这样一道声音。 尼特感觉自己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真实的他则是呆呆地站在阿摩利斯身前,眼中逐渐失去高光。 几分钟后,一道圆滚的身影搂着一个金发亚雌重新出现在电梯口。 亚雌身上批了一件宽大的外套,看上去是尼特自己的衣服,披在瘦弱的亚雌身上自然不合身,就跟裹了条棉被似的。 守门人一眼就认出了尼特的身份,对于尼特这样的大客户,他自然不敢怠慢。 “快点,我急着回家。” 尼特双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守门人自然就联想到尼特刚刚一定是做了什么晋江不让说的事情,并且现在还想继续。 看来是食髓知味啊。 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而且,那个叫“布莱克”的亚雌,他还没有把他抓出来呢。 这种时候可不能大意。 尼特依言配合着守门人检查,可就在守门人想要继续接触阿摩利斯的时候,尼特却不满了,他大喊出声: “大胆!谁让你碰他了!” 守门人无语,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这是我们的规矩。” 他也不能明说他们正在搜捕布莱克的事情,万一客户知道了对俱乐部失去信任怎么办,这个罪责他可承担不起。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我的雄父是谁!他是我的,我不准你碰他!” 发酒疯的人是说不通道理的,守门人也不想和尼特撕破脸,毕竟他的雄父那是真的厉害。 而且,他看着缩在大衣中的瘦弱亚雌,金发,虽然低着头,但明显比布莱克好看很多,而且没有布莱克那股忧郁劲,看到他也不会害怕。 所以,应该不会是布莱克吧。 “让开让快,快点。”尼特催促道。 守门人无法,只好让尼特登上电梯。 俱乐部对于雄虫带来的雌虫,身份管理并没有这么严格。 千百年来,雌虫不能违抗雄虫早已深入骨血。 而且,在这里,他们只能算得上是消耗品。 重新回到地面上之后,呼吸到新鲜空气,阿摩利斯这才长吁一口气。 他带着尼特来到一处小巷。 尼特比他想象得好控制。 他刚刚正是催眠了尼特。这是他流落到布卡星的时候和一个老师傅学的。只不过他学艺不精,不能直接催眠他。 所以他上来就直接让尼特绕着屋子跑了几圈。 他原本的计划里,尼特其实不应该这么快就上钩。 他还编了一个故事。 比如赌博的雄父,早死的雌父,上学的弟弟和破碎的他。 这样子一点点让尼特信任他,降低内心防御,催眠的成功概率也就越大。 阿摩利斯转身,澄蓝色的双眸中像是流淌着星河。 “忘记在地下二层发生的一切。” “然后,醒来吧。” 而等尼特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视线逐渐恢复焦距的时候,阿摩利斯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手刀。 尼特应声倒地。 拜托,当然是清醒的时候挨揍才更痛啊。 阿摩利斯把他扛起来,随便找了个垃圾站扔掉。 啧 重死了。 刚刚竟然还敢把胳膊搭他肩上。 就应该直接砍了。 啧。 阿摩利斯不爽地揉了揉头发。 金色的发丝被闷了一晚,微微有些湿漉,透透气舒服多了。 好在尼特的包厢够豪华,就连卸妆的东西都有。 所以他直接把假发摘了,顺便卸妆,还换了一件衣服。至于原本的衣服和假发,自然是一把火烧了。 回到家之后,阿摩利斯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冲了个澡。 他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走到客厅的时候,大门转开了。 是阿诺德。 他们遥望相对。 阿摩利斯擦着头发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第86章 “你回来了。” 阿摩利斯放下手中的毛巾, 朝刚回来的阿诺德打招呼。可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天没见,却好像莫名有了隔阂。 阿诺德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回来,就看见阿摩利斯洗好澡从浴室出来。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阿摩利斯, 怎么面对他们之间的一切。 况且今晚在catherine俱乐部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让他头疼了, 明早回到军部肯定又要忙得焦头烂额。 虽说他只是身为三皇子殿下的护卫, 可是这事毕竟发生在他眼皮子地下,一旦牵扯进去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也不知道那刺杀亚伯特男爵的雌虫是谁。他记得在跟那只雌虫交手的时候,踢到过对方的小腿, 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道,虽说不至于骨折,但淤血总是会有的。 这方面倒是可以叫人多留意一下。阿诺德这样想到, 随后编辑了几条信息发送给埃尔文。 亚伯特男爵最近可是陛下面前的新贵, 在这种节骨眼儿除了岔子,只怕是…… 唉。一瞬间, 阿诺德只感觉身上犹如压了千斤重的担子。 他试图努力将这些烦心事赶出脑海, 然后才重新看向阿摩利斯。 对方金色的发丝因为打湿的原因, 颜色较平时的深了一些,几缕几缕地垂下来搭在头皮上。 阿摩利斯不喜欢用吹风机, 他嫌那个声音太过吵闹,所以往常他都是将头发自然晾干。好在他的头发没有像阿诺德这么长, 不然光是晾干估计都要好几个小时。 而阿诺德总是叮嘱他,长时间湿着头发不好。可美貌的亚雌哪会在乎这些。 有时候阿摩利斯受不住阿诺德不断地在耳边念叨, 然后乖乖听话,自己拿上毛巾把头发擦干。 可更多的时候,阿摩利斯就耍赖般地往沙发上一躺,权当听不见。 每每总是阿诺德看不过眼替他擦干头发, 而阿摩利斯就这样当起甩手掌柜。 所以现在阿诺德下意识地走上前,想要像往常一样替他擦干头发。 可他的手指刚要接触到毛巾,毛巾却已经被他的主人拿走。 “不用了。”阿摩利斯开口道,下一秒仿佛感觉这三个字似乎太过生硬,好像显得很冷漠一样,他又急忙补充,“我的头发已经差不多擦干了,剩下的自然吹干就好。” 第108章 “我有点热,就先回房间了。” 阿摩利斯话音刚落,就连忙转身,就好像在逃避什么一样。 而阿诺德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现在虽然已经步入夏天,可夜间的气温并不闷热,阿摩利斯怎么会觉得热呢? 难不成是生病了? 之前的视线一直落在阿摩利斯的头发上,没有怎么关注到其他地方,阿诺德直到现在才注意到阿摩利斯穿着一件浴袍。 在阿摩利斯搬进来之后,因为两人的身形有些差距,阿诺德自己的衣服穿在阿摩利斯身上会有些过大,所以阿诺德就为他重新购置了一套洗浴用品,按照阿摩利斯的尺码买的,省的穿上不合身。 而现在阿摩利斯身上穿着的那件浴袍,长度一路延伸至将近脚踝的位置,将他的小腿全部包裹起来,怎么看都应该是他的才对。 “阿摩利斯,你穿了我的衣服。”他叫住阿摩利斯。 “啊?”走到楼梯口的阿摩利斯脚步一顿,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还真是,可能是我刚才洗澡的时候没仔细看,拿错了。” “怪不得,我说我怎么觉得这么热。” “我之后洗好了再还你。” 说完,阿诺德只能看见阿摩利斯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 急匆匆回到房间,阿摩利斯一把关上门。 他倚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任由自己滑落至地上。 明明没有进行剧烈运动,可为何心跳得如此之快? 在俱乐部的时候他还没注意,直到刚才洗澡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小腿肚上有一片淤青。他皱着眉按压一下,果不其然传来酸痛的感觉。 擦不掉……不是脏。 痛感后知后觉地爆发,阿摩利斯下意识地“嘶”了一声,然后才恍然意识到—— 这片淤青,不能让阿诺德看到。 所以他故意穿走阿诺德的浴袍,为的就是掩盖这一块痕迹。 可之后该怎么办呢? 阿摩利斯坐在地上,凉意从身后以及脚底蔓延,一点点将他吞噬。明明是初夏,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另一个世界。 那不是夏风所带来的凉爽,而是凛冬那刺骨的寒风。 他懊恼地看向窗外,月明星稀,什么也没有。 他不知自己是想从这片星空中找到什么,还是单纯地寻求一个慰藉。 “呵。” 阿摩利斯扯了扯嘴角,苦笑出身。 什么时候他也会在意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了? “滴滴——” 正在这时,阿摩利斯手腕上的终端响了。 从烦杂的思绪中脱身,阿摩利斯抬起手查看起消息。 是伊文发的。 那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一个军火商,于诺尔斗兽场以及它背后的势力而言,有着一定的重要性。 据可靠消息,这位军火商会于近日抵达帝星,在一周后参加一场晚宴。 而这,就是解决他的最好时机。 解决掉他,一定能为诺尔斗兽场带去不小的麻烦,这是阿摩利斯喜闻乐见的。 事实上,这位军火商长居海瑟星系,几乎是那儿的土皇帝。一来是因为海瑟星系远离帝星,管理起来不便;二来,那里鱼龙混杂,常年被星盗团所占据。 那位军火商能硬是从那么一片混乱的地方撕出来,足以可见他的实力并不一般。 但比他实力更出名的,是他的性格。 传言军火商在海瑟星系有一处豪宅,奢华至极。在一楼大厅里,还有一幅巨大的雕塑,通体白色,像玉却又不像玉。没有玉的温润细腻,反而透着一种苍凉的白,给人森冷之感。 有人说那是军火商捕捉到的巨型异兽,把它剥了皮,用它的兽骨所制。 也有人说,那是用虫族的骨头打碎了拼接而成。无论雄虫还是雌虫,他们被打碎,糅合,然后永不分离。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然而这并不是最骇人听闻的。 据说军火商的豪宅里还有一层地下室,那里摆放着无数他引以为傲的藏品。 那是一对对翅膀,就像是蝴蝶一样,大的有几米宽,小的连一米都不到。 每一对翅膀的颜色各不相同,就连上面的花纹也绝无仅有。 军火商非常乐意邀请别人去他家参观。 可每一个受邀前去参观的人在看完之后都会摇摇头。倒不是说军火商的藏品不好,就是总感觉有点奇怪。 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待久了之后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就好像有什么不明生物顺着他们的脚不断往上爬,啃咬他们的全身,然后释放出危险的毒素,流经四肢百骸。 直到某一天,一只雌虫跌跌撞撞地从里面跑出来。 他泣不成声,语调都是颤抖的。 他说,他看见了他哥哥的虫翼。 他和他的哥哥是双生子,就连虫翼也有相似的地方,他说他绝不会认错。 此话一出,语惊众人。 有人迅速反应过来,之前那种说不清的奇怪感觉是什么了。 是恐惧、是排斥。 那是他们天然对于同类的尸体感到恐惧和排斥,这是刻于他们基因之中的本能。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对对美丽的翅膀,而是同族的亡魂,那里镌刻着他们的怨恨与不甘。 可等他将这一切反应过来之后,如影相随的是无限的后怕以及恶心。 虫族死亡之后,身体的各个器官都会迅速衰竭,其中就包括他们的虫翼。 它会逐渐萎缩,色彩不再鲜亮。 唯有在虫族活着的时候,生生拔下虫翼,才有可能将这抹色彩完整地保留下来。 雄虫的虫翼在其进化过程中早已失去了飞翔战斗的功能,色彩较为单一,尺寸也不大,说是装饰也不为过。还有雄虫觉得虫翼麻烦专门做手术切除。 但雌虫的虫翼具有战斗的功能,与身体连接的部分就像是骨头一样硬。生生拔下来,其痛苦可想而知。 所以对雌虫而言,失去虫翼,约等于失去生命。 经此事后,军火商残忍嗜血的名头愈发想来,所有人都恐惧他。 这些是在星网上搜索军火商的名字就能搜出来的信息。看起来他对自己的名声并不在乎。 阿摩利斯沉默着收起终端。 将虫翼作为藏品,还大大方方的邀请人去参观,该说他是自傲呢,还是对生命的漠视。 跟军火商比起来,亚伯特虐打雌虫,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两个都不是啥好货色。 阿摩利斯在心中默默唾弃他们的行为。 他有些困了,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这般想着,阿摩利斯任由自己的身体摔进柔软的大床。 第二天,他起了一个大早,为的就是能够避开阿诺德,理由他都已经想好了。 没想到他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阿诺德已经先他一步出门。 早餐也被打包好放在桌子上。 而晚上回来的时候,阿诺德也每每都不在。 直到他上床睡觉的时候,才听见楼下门锁转动的声音。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 这样也好。阿摩利斯默默想到。 他看向自己的小腿,淤青已经消下去大半了,估计再过不了几天就能好全,到时候就万无一失了。 日子就在这样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天天度过。 阿摩利斯基本上每天就是上学放学,隔三岔五替伊文办事,其他的倒也没啥。 值得一提的是,机甲课组队时,二皇子卡洛斯和三皇子佩恩总喜欢和他还有卡斯特一组。想起卡斯特的在原剧情中的万人迷体质,阿摩利斯倒也能理解。 就是这个卡洛斯,似乎总会暗暗注视着自己,但又从不主动和他交谈。 很奇怪,但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原剧情,卡洛斯的的确确是和阿摩利斯没有任何交集的。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军校联合演练将在两天后正式拉开帷幕。 期间,阿摩利斯能感觉到帝星波诡云谲,似有暗流涌动。每次出门,他都能见到几个生面孔,当然,他指的并不是陌生人,而是明显从其他星系来到帝星的人。 他也能感觉到窥探自己的视线变得越来越多,他明白,是诺尔斗兽场的人,与当初菲尔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他要怎么做? 正在这时,手腕上的终端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通知,上面写着阿诺德将会担任本次的考官之一。 看到熟悉的名字,阿摩利斯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阿诺德了。 上一次说话是在什么时候? 这一个月来,两人好像都很忙,即使见面也只是匆匆擦肩而过,仅一句打招呼就耗尽了所有时间。 没有时间多想,因为他又收到了新的消息,来自伊文。 第109章 第87章 这一个月以来, 阿摩利斯帮伊文处理了不少人。 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他们都与诺尔斗兽场以及它背后的势力脱不开关系,有几个甚至还担任要职,就像是枢纽一般的存在。杀死了他们, 诺尔斗兽场的运作必然会受到影响。 如此一来, 在阿摩利斯和伊文的操作下, 诺尔斗兽场的势力被削弱打散,从阿诺德越来越忙的工作中也能窥见一二。 不知道是不是抱着“即使被他看见了也没关系”的想法,伊文在接收并处理这些死去的人留下的信息及势力时并没有避开阿摩利斯。 因此, 阿摩利斯对伊文的打算也并不是全然不知。 更何况,它还有系统的帮助,熟知原剧情的他很快就看穿了伊文的想法, 只是他对此并不感兴趣。 近些年来, 虫皇的身体时肉眼可见的在一天天变差,即使大家明面上不说, 但对虫皇命定的结局已然是心知肚明。 当然, 熟知原剧情的阿摩利斯知道, 这其中还有二皇子卡洛斯的一份功劳。 既然虫皇的死亡已成定局,那么下一任继任虫皇的人选就必定会成为众人目光追逐所在, 谁都想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家族。 其中, 身为雄虫的三皇子和五皇子是唯二有可能继任虫皇的人。而且相比起尚且年幼的五皇子殿下,显然是三皇子佩恩的赢面更大, 其雌父也出身修斯公爵的家族,在议会中有着无可取代的位置。 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站队。伊文就是其中之一,但他想要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辅佐虫皇, 哪里有操控虫皇来的更诱人呢? 三皇子的贪玩任性是出了名的,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成为一名合格的虫皇。所以伊文才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当务之急,他需要掌握更多的权力。 而诺尔斗兽场及其背后的势力就成为了他的目标。没有人知道它幕后的主人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发展起来的。就像是绚烂的流星一样突然出现,等所有人回过神来,它已经成为了星际中的一个庞然大物,让人无法将其忽视。 就连帝星上的那些贵族雄虫,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诺尔斗兽场的会员,对其追捧不已,连军部一时之间都对它毫无办法。其中牵扯的势力众多,关系盘根错节,想要将其彻底根除,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无法消灭,那就取而代之,这就是伊文的想法。亏得兰彻斯特家族还有一定的底蕴,不然饶是阿摩利斯替伊文杀死了那些恶贯满盈的危险份子,伊文也不可能将其完全接手。 况且据伊文所知,五皇子背后的势力还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们对那虫皇的位置仍旧垂涎不已。而且相比起不学无术的三皇子佩恩,五皇子年幼但亲和的名声已经在星际中广为流传,由他继位,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伊文才迫切的需要这股力量,而阿摩利斯也借此理清了帝星的势力关系,就连一些无法放到明面上来说的贵族辛秘也知道不少。 如果他有心掺和虫皇继任之事的话,帝星的水怕是要更浑了。 而且谁说虫皇的位置只有这两股势力在竞争?剧情中,二皇子卡洛斯也是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啊。 只可惜原剧情是以卡斯特的视角展开的,对于卡洛斯的事情并没有过多赘述。所以阿摩利斯也不太清楚,二皇子卡洛斯在这场闹剧中究竟担任着什么角色,只知道最后他被科斯特感化,草草收尾。 整理完思绪,阿摩利斯这才开始重新思考起来有关两天后的军校联合演练的事情。 这是帝国第一学院联合了其他军校的一次大型考试,特别是对于他们机甲系的学生来说,能否在这场演练中取得高分对于他们的成绩起到决定性作用,未来在军部选拔的时候也会作为一项重要的参考指标。 如果想去到一些有名的军团,或者想要加入皇室的卫队,这一次的分数那就相当重要。 时间地点等信息以及相关的注意事项已经通过邮件发送到他们各自的终端上面,只要打开就能看见。 阿摩利斯打开终端,开始查看信息。 蓝色的虚拟屏幕在他面前逐渐展开,阿摩利斯一目十行扫过去,忽视掉那些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之后,目光终是在一处停顿下来。 埃卡利亚星…… 这个地方…… 阿摩利斯微微蹙眉,视线仍旧没有移动,若是落在旁人眼中,就像是在发呆一样。 澄蓝色的眼眸逐渐放空,失去了焦点使得颜色更为浅淡,可阿摩利斯脑海中却是迅速调取出有关这颗星球的相关信息。 这颗星球距离帝星有相当一段距离,过去一趟的话还要进行一次空间跃迁。 按照往届的传统来说,军校联合演练的地点往往不会距离帝星太远,就连行驶的航线也会再次清理一遍,尽可能保证学生的安全。然而如果要进行空间跃迁的话,其中的变数那就多了不止一倍。 埃卡利亚星过去曾被异兽牢牢占据,是在前几年才被阿诺德所在的第二军团收服,当时的阿诺德还不是少将。 现如今,在军部的控制下,埃卡利亚星上的异兽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偶有落下的几只实力大多一般,给作为机甲系一年级的学生进行演练确实合适。 但是—— 阿摩利斯还是从中感觉到几分不对劲的地方。 在过去,这份直觉曾无数次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星图,迅速找到埃卡利亚星的位置。 一个个光点在阿摩利斯面前徐徐展开,给他的脸庞覆上斑驳的色彩,仿佛浩瀚的星际尽在他的一念之间。 终于,他找到了事情的蹊跷。 埃卡利亚星的附近还存在着一个异空间。 异空间是一片漆黑的光团,与虫洞有些类似,但也有不同。 历史上异空间的第一次出现与异兽的出现在同一时期,也有人亲眼目睹过异兽从中一个个出现的场景,所以有人认为异空间就是一个特殊的通道。 而且相比于虫洞的不稳定性,能够容纳异兽通过的异空间看起来风险就要小得多。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曾经有一支军队在与异兽的战斗中打败了对方,异兽们节节败退,不得已,只好从异空间撤退。刚打赢胜仗的军队想要乘胜追击,况且,若是能跟着这些异兽一起穿梭异空间,从而知晓异兽们大本营的位置,岂不是大功一件。 兴奋上头的军官并没有过多思考其中的危险性。 还未等他们接近异空间,为首的数人几乎是在瞬间,就变成一团血雾,除了他们的名字,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后来有人猜测,是异兽身上的那些坚硬的麟甲从异空间那紊乱的能量中保护了它们,但这个猜测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毕竟有了前车之鉴,虫族再也不敢轻易接近异空间。 因此对于虫族来说,异空间仍旧是未知的,其中还隐藏着许多的秘密等待被发掘。 但未知并不代表永远不能被掌握,至少,阿摩利斯见到过相关研究的笔记—— 在他过去一个月中所杀死的一位雌虫身上。 雌虫是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但他背地里其实还是诺尔斗兽场的一位管理员。他在研究异空间的事情,那就代表了诺尔斗兽场对异空间有所企图。 只是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呢? 阿摩利斯目前还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如果诺尔斗兽场真的掌握了异空间,估计这一趟军校联合演练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了。他们一定会趁这次机会做些什么。 还有菲尔,他曾信誓旦旦地说会趁这次演练将阿摩利斯救离,甚至都已经计划好了。 虽然菲尔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但菲尔是诺尔斗兽场的人,这也从侧面证明诺尔斗兽场的人已经掌握了他们这次军校联合演练的情报。 或者再大胆一点,这个哪里都透露着诡异的地点正是他们安排的。 只是军校联合演练涉及的学校众多,其中甚至还牵扯到了贵族的雌虫,虽然雌虫得不到重视,但若是意外死亡,贵族们便可借题发挥,其中可做文章的地方多了去了。 应该……没人会傻到主动和这些唯利是图的贵族们去扯皮吧。 阿摩利斯这样想到。而且诺尔斗兽场真的能把手伸得这么长吗?决定军校联合演练的地点,这是被渗透得有多深啊。、 阿摩利斯顿感心累,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一趟估计都不会轻松了,他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好在离演练开始还有两天的时间,不过因为还要减去路上的时间,满打满算阿摩利斯他现在只有一天的自由时间。 不过,足够了。 他收起星图,打开联系人列表,编辑了一段消息发送过去。 正在这时,他身后的门开了。 ? 第110章 奇怪。 大中午的,会是谁呢? 他记得他没有点外卖啊。 阿摩利斯诧异地回过头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阿诺德?怎么是你?”阿摩利斯一惊,下意识地关闭终端,将手背在身后。 “嗯。因为军校联合演练的事,军部放了我一天假。” 雌虫冷淡的声音中透着化不开的疲惫,显然这一个月以来是忙得不可开交。 知道这一切背后原因的邪恶·阿摩利斯·杀手略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 抱歉。他在心底默默对阿诺德说。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杀死他们而道歉,只是因为雌虫疲惫的眉眼而感到下意识的歉意。 第88章 看到阿诺德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阿摩利斯甚至莫名生出了一种念头: 如果可以的话,想要告诉阿诺德真相。 但也仅仅是这么一瞬,这个刚升起的念头就顿时烟消云散。 不知道为什么, 阿摩利斯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心有所感地重新扭过头, 直直地撞进阿诺德那一双宛如残阳一般鲜红的眼眸。 午后阳光正好, 却并不一同属于这同一处空间下的两个人。 或许是站位的关系,阿诺德维持着刚刚进门的状态,灿烂温暖的阳光晒在他身上, 为他的白发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浑身上下的气势也不像先前那般冷硬。 而阿摩利斯,在离阿诺德仅几步远的地方, 却与屋子里唯一的一片阴影融为一片, 只有几缕垂下的发丝,随着微风轻拂, 才有机会偶尔晒到片刻的阳光。 从阿摩利斯的视角看过去, 阿诺德沐浴在阳光之下, 就连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是如此近的距离,却仿若生存在两个世界。 无端地, 阿摩利斯罕见地生出了一些莫名低落的情绪,就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下一秒, 一双微凉的手牵起阿摩利斯垂下的左手。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节劲瘦的手腕。 “走吧,带你出去吃东西。” 阿诺德径直拉过阿摩利斯, 见他似乎还有些出神,就半拉半拽地将阿摩利斯牵了出去。 他能感受到刚才阿摩利斯刚才莫名的低落,但是按照眼前亚雌的性格,并不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 把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的人。 但是既然阿摩利斯现在没有说,那就是不想他知道。 阿诺德并不是一个对于别人隐私刨根问底的人。既然阿摩利斯不想他知道,那他就不问。 不过尽管阿诺德不知道阿摩利斯情绪低落的原因,但他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让阿摩利斯开心起来。 而且,刚才的阿摩利斯,他不喜欢。 灰暗的阴影将亚雌吞噬,就连那头金发也变得晦暗无光,就好像明珠蒙尘,濒临破碎。阿摩利斯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好像他是心甘情愿让自己落入泥泞,这让阿诺德的心底更为担忧。 不应该是这样的。阿诺德这样想到,他细心养了几个月的亚雌不该落到如此境地。 那头金发是如此的耀眼,合该站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在一个只要他抬起头,就能一眼看到的地方。 阿摩利斯乍一出门,刺眼的阳光差点晃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他抬起右手略微遮挡了部分光线,然后跟着阿诺德的脚步一同出门。 外人眼中冷酷的少将如今温柔地拉着他的手,一头银发随着他的步伐甩出好看的弧度。 阿摩利斯不禁勾起了嘴角。 他放下用来遮挡光线的右手,暴露在阳光下的眼眸微微弯起,加快步伐,来到阿诺德身边。 车到山前必有路。 总之,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会尽可能保护好阿诺德的,不尽量要牵扯到他。 优柔寡断,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啊。 两人吃完饭,并没有着急回家,阿诺德带着阿摩利斯来到了一处商场,为他挑选接下来几天在军校联合演练中所要用到的东西。 演练是允许学生自备一些规则内允许的道具的,例如绳子钩锁等等,当然,学校也会为学生准备,只不过这质量,自然比不上阿诺德现在挑选的这些的。 根据历届的经验,整场演练一共持续5天,以组队的形式进行对决,每组人数限制在4~6人。 这杜绝了阿摩利斯当一个独狼的可能性。所以在卡斯特邀请阿摩利斯组队的时候,阿摩利斯没多想就同意了,至于后来才发现他另外两个队友叫卡洛斯和佩恩,那就是后话了。 军校联合演练的规则很简单,在第一天,学生将被随机投放到选定的区域中,然后进行为期5天的生存。在这片区域中,不仅有学生,还会有异兽的存在,当然,并不会碰到那些太过凶险的。 至于如何决出胜负,那就更简单了。存活至最后一天,且积分最高的小组获胜。 当然这里的存活与之相对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淘汰。 自动认输或受到致命伤害,都将视为淘汰,自动出局。这一切都由学生到时候会载入终端的一个程序相关,在判定受到致命伤害的时候,程序会自动升起一个保护罩,并在关联老师和考官的终端上显示学生的位置,由他们负责将学生带离。 积分的获取方式也不难,每存活一天就会有固定的积分到账,往届还有几个学生从第一天苟到第五天,饿了就睡觉,靠着吃低保过关。当然,现在这种办法是行不通的,如果一个学生的位置长时间没有发生变化,会被判定为消极考试,倒扣积分。 除此之外,击败同学、异兽,完成区域中老师发布的任务都能获取积分。至于淘汰出局的人,他们截止至淘汰时所获取的积分,最终都将减半。 最后一点,无论每个小组最后加起来获得的积分是多是少,都将平均到每一个组员的身上。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阿摩利斯与阿诺德一同抵达星港,然后就此分开,分别从两个不同的入口登上星舰。 临行前,阿诺德只是将一早准备好的背包递给阿摩利斯,并没有做过多嘱咐。 星舰极大,通体漆黑,可以容纳近千人,就像是一座小型的空中要塞,在舱室的最下方是一排排黑漆漆的洞口,不用想也知道它们的威力有多大。 从港口的巨大玻璃窗往外望,整片星海都将一览无余。 阿摩利斯虚虚将手探向玻璃,他的视线就这么凝望着星际深处不知名的某一点,仿佛利剑一般,穿过了数万光年。 “阿摩利斯,你怎么还在这发呆?星舰要启航了。” 是卡斯特的声音,对方习惯性地想要将手搭上阿摩利斯的肩,一派非常熟稔的样子,依旧被阿摩利斯不动声色地避开。 只见对方拖着一个大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郊游的。 看到阿摩利斯的视线落在他的行李箱上,眼神中带着一抹诧异以及……嫌弃? ?不对不对。卡斯特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发现面前阿摩利斯的脸上是熟悉的微笑,这才确定刚才一定是他自己看错了。 害,他就说嘛,阿摩利斯怎么会嫌弃他。而且还是那只看智障的眼神…… 一定是他看错了。 将自己洗脑成功的卡斯特这才向阿摩利斯解释道:“这都是我按照学校发的通知准备的宝贝,都是符合规则的,有了这些东西,我相信我们小组一定能在这次军校联合演练中夺冠。” 拜托,军校联合演练诶,听起来就很酷。上辈子只经历过春秋游的卡斯特可是兴奋了一晚上都没睡着,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展身手了。 习惯了卡斯特的阿摩利斯已经接受良好,他默默移开视线,发现卡斯特的雄父伊文也站在不远处,看起来是来送行的。 其实学院原则上是不允许家属送行的,但是伊文是议会的议员,想要找个借口来不过一句话的事。 而凭阿摩利斯对伊文的了解,对方是不可能不知道,卡斯特这一个行李箱会在演练中造成多大的麻烦。 不过看样子伊文并没有告诉卡斯特这个后果,就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既然对方都没说,那阿摩利斯也懒得多费口舌。反正他对分数无所谓,到时候如果真的因为这个行李箱错失冠军,哭哭啼啼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他。 星舰即将出发,眼见时间差不多了,阿摩利斯和卡斯特这才慢悠悠地登上星舰。 星舰一共有五层,除去最上层是属于考官和老师的,其余2~4层都用作他们学生的寝室,一人一间。 一层则是一个大厅,用作娱乐以及用餐。 或许是第一次参加军校联合演练,感到新奇,此刻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一层的大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神色难掩激动与期待。 阿摩利斯呆在屋子里无事可干,想了想便打算来到楼下转一圈。 他大概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卡洛斯和佩恩的身影,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呆在屋子里还是因为皇室的身份,不与他们一起。 第111章 至于卡斯特,他随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被一众雌虫围着的身影,然后转身离开。 阿摩利斯找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对着一扇窗户渐渐出神。 他并没有忘记先前在查看地图时发觉的不妥,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法想到诺尔斗兽场的人会怎么利用异空间,又会用异空间做些什么。 而且,既然对方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次军校联合演练上搞事,那么现下他们又会在哪里? 会不会已经悄悄混入星舰? 他在明敌在暗,线索又太少,饶是阿摩利斯再聪明,目前也难以想到应对之策。 只能多留意一下了。 一天后,星舰终于抵达埃卡利亚星—— 第89章 星舰着陆的时候, 外头已经传来了不小的声音。 估计是其他学院的人已经先到了吧,阿摩利斯猜测着。这次军校联合演练一共有十二所学院的一年级学生参与,人数肯定少不了。 刚刚在星舰还没有着陆的时候,阿摩利斯就已经借着窗子, 观察了一下埃卡利亚星。这是一颗由沙漠与树林构成的星球, 水资源极其匮乏,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时候会在哪进行演练。 离开星舰后,阿摩利斯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卡洛斯和佩恩的身影,看来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另外安排了房间。看到他俩的时候, 佩恩正凑近卡洛斯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贴得极近,从卡洛斯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阿摩利斯也不知道两人在讨论什么话题。 而且恰好佩恩的方向是背对着他的, 也杜绝了阿摩利斯从佩恩的春雨中读取信息的可能。 倒是卡洛斯率先发现了阿摩利斯,微微点头向他致意, 佩恩看到卡洛斯的动作后挑了挑眉, 转过身来朝阿摩利斯打了个招呼。 想着三人是队友的份上, 阿摩利斯点点头,朝两人的方向走去。 在他走过去的这个时间段里, 卡斯特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等阿摩利斯绕过人群来到几人身边的时候, 卡斯特反而先他一步挤过人群,来到两兄弟身边。 至于周围的学生, 经历过先前的新鲜感之后,也迅速安静下来,找到自己的队友聚在一起,现在正一个个抱团在大厅中央站着。 当然他们能迅速安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因为他们都出自帝国第一学院—— 这所位于帝星的学院,所接收的学生大多都是贵族富豪之子,从小就去过不少陌生瑰丽的星球,况且他们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也不允许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出格失礼的事情,这会使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蒙羞。 埃卡利亚星虽然是前几年才被阿诺德所在的第二军团收服,但发展得并不算慢,起码该有的设施都是有的,就比如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大厅,看起来是一个大型酒店的模样。 阿摩利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他在人群之中还看见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应该就是其他学校的学生了。 而在阿摩利斯打量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打量他。 或者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在打量卡洛斯、佩恩以及卡斯特。 前两个人出身于皇室,就算卡洛斯是雌虫,他的照片也早就被星网上的各种媒体曝光,他的脸更是被人们所熟知,更不用说身为雄虫的佩恩了。 而且由于佩恩乖戾的性格,更是时不时就能登上娱乐板块的头条。 至于卡斯特,其温柔和善的美名早已因为各种原因传播开来,是帝国无数人心中的梦中情雄,在雌虫堆里怎么可能不受欢迎? 所以这么一个组合会投以高度的注意被是必然的事情。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只是匆匆掠过他,然后暗暗打量着他身边的另外三人。 偶有几道目光在阿摩利斯的身上驻足,也仅仅是因为他过于出色的美貌,阿摩利斯能清晰地听见人群中发出的惊叹声。 他并没有将这些惊诧的目光放在心上。 或许有些人会在看见他那美丽的皮囊之后清醒过来,注意到他与卡斯特的些许相似,又或许有人会对他为何与这样名气不小的三个人组队产生疑惑—— 比如为什么他能和卡斯特/卡洛斯/佩恩殿下组队?他是哪家的贵族吗?他的实力是不是很强?他与三位殿下分别是什么关系? 阿摩利斯的身形与外表有着明显的亚雌特征,如果他不主动暴露他是雄虫的话,绝对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毕竟这场军校联合演练已经有了卡斯特和佩恩两位雄虫殿下,如果再加上一个阿摩利斯,那真的是前所未闻了。 这样一想的话,卡洛斯作为整个小组中唯一的雌虫,或许从另一个角度看,他才拿了什么团宠男主剧本吧。 阿摩利斯默默后退一步,将自己大半个身躯隐藏在卡洛斯身后,彻底无视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打消了他们继续探究他的想法。 一个亚雌,在虫族的眼里,大多数情况下亚雌的战斗力都不如雌虫。 在他们这四个人的队伍中,卡斯特和佩恩都是雄虫,在所有人的潜意识中,都是需要被保护的存在,尽管卡斯特的实际战斗能力并不算差。 而卡洛斯尽管是雌虫,但他是皇室成员,所以在外人的眼中,陌生的阿摩利斯自然而然地充当起“护卫”的角色。 而一个亚雌——看他的身板也并不硬朗——他真的能担任起“护卫”的角色吗? 对于阿摩利斯,许多人都在心中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就导致在演练中,他们这组队伍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就像是一块肥肉一样,一批接着一批的人不断地试图找到阿摩利斯他们,然后试探他们的实力。 这与阿摩利斯一开始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他是来摸鱼的,不是来夺冠的。 有些眼色的小队还会潜伏在一旁,打算通过别的队伍前来挑战,然后估算双方的实力差距。对于这种人,阿摩利斯懒得管他们。 至于那些送上来的臭鱼烂虾,他就毫不客气地将他们一起送走了。 他还没有大度到能对送上门的挑衅视而不见的地步。 而且—— 虽然说他没有什么夺冠的想法,但败在这种对手手里,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又解决完一批对手之后,阿摩利斯解除机甲,与身边一同解除了机甲的卡洛斯和卡斯特面面相觑。 至于佩恩,他是真的不会驾驶机甲。所以都是卡洛斯带着他一起进到驾驶室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区域是一片灌木林,视野还算是开阔,食物也不算稀缺。 更何况还有接连不断上门送菜的家伙,在经历了一番长久的舔包之后,可以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食物了。 今天是演练的第三天,只要他们想,一直坐在这等比赛结束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卡斯特带的那个行李箱,早就在第一天就被扔掉了。一开始卡斯特还尝试说服自己,想着之后肯定能用上的,但在经过山路的折磨之后,他还是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学院方划出来用于演练的区域并不大,所以在第一天的时候,几乎是每两三个小时就能碰上一组队伍,尤其是他们队伍还被特别关照的情况下。 日暮西沉,马上天就要黑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还是一年级的学生来说,大部分都会选择原地休整,避免碰上一些危险的异兽。 估计这就是今天的最后一批了吧。阿摩利斯这样想着,径直走过刚刚被他打败的人,他打开终端,查看起上面的积分排名。 经过三天的时间,余下的小队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积分也拉开了巨大的差距。第一名的积分是最后一名的足足10倍还不止。 亏得同学们的友好帮助,阿摩利斯他们的排名也不差,在前十之列。 见阿摩利斯查看起排名,卡洛斯围了过来。经过几天的相处,两人不像之前这么陌生,卡洛斯也不是卡斯特那种自来熟,看不懂眼色的人,知道阿摩利斯不习惯与人近距离接触,他非常贴心地主动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他粗粗浏览了一下排名,心里有个底之后主动开口:“我们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休息一晚吧。” 阿摩利斯当然没什么意见,他本身就是这么想的。佩恩没说话,那就是默认赞成。卡斯特抿了抿唇,他原本打算说些什么,但看着剩下三人的表情,身上的疲惫也后知后觉地涌来,还是让他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经过三天的劳累,四人的身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脏污。阿摩利斯还好,反正之前更脏乱差的环境他都见识过,而且他懂得如何在这种环境下,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整洁。 卡洛斯和卡斯特虽然有些轻微的不满,但很快就接受了。 只有佩恩,将不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即使他面上一副想杀人的表情,但是并没有发脾气,真是令人意外。 这么一想的话,佩恩在这三天里居然没作妖,知晓原剧情中佩恩性格的阿摩利斯还感到奇怪,这佩恩真的是原剧情中的佩恩吗? 第112章 两者可谓天差地别啊。 虽说要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但附近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四人只好找了一个相对茂密一点的地方席地躺下。 他们并没有生火,异兽可没有畏惧火光这一说法,相反,明光的火光还有可能成为它们的目标。 好在天气不冷,四人轮流守夜,度过了一个相安无事的夜晚。 翌日,也就是演练的第四天。 就在阿摩利斯心中还在疑惑“这次演练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吗”的时候,危险降临了。 当时,他们撞上了另一支小队。对方五人的状态明显不太好,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嘴唇起皮,步伐都有些漂浮。 他们看见阿摩利斯几人身上鼓鼓囊囊的背包,互相对视后一合计,干脆抢了再说。 在他们的想法中,除了卡洛斯需要重点关注一下,剩下三人都是杂鱼。 这个想法在他们看见佩恩跟着卡洛斯进了机甲驾驶室后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五对三,怎么想都不可能输。 而就在他们刚打起来的时候,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地上,冒起浓浓黑烟。 是一架机甲坠毁了! 两队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向远处看去—— 只见一道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就连天都暗了。 它浑身漆黑,折射出如钢铁一般的反光,不用想就知道他的这身“盔甲”有多么坚硬。 说不清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对方长着一对钳子,四条触手,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上面有着一节节的坚硬突出的外骨骼,光是想象一下就能知道这东西甩到人身上会有多疼。 这只异兽,简直就像是不同生物的嵌合体。 估计刚刚造成那架机甲从天而降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总之,这是一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军校联合演练中的异兽。 就连多次与异兽交手过的阿摩利斯,先前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异兽。 “怪物……这是怪物啊!救命啊——” 先前与阿摩利斯他们对打的小队中的一个人,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语气中带着颤抖以及深深的恐惧。 阿摩利斯拧起眉头,看向异兽的眼神中带上了一抹凝重。 终于来了—— 第90章 “这种异兽……是我们能够对付的吗?”一旁的卡斯特不由出声, 他从未见到过如此巨大的异兽,就连先前在学校的模拟实战课程中,也从未见到过如此夸张的异兽,这让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除了什么意外。 毕竟无论怎么看, 这种异兽都不是他们一年级的学生能够应对的。 卡斯特虽然在日常生活中有点自大以及想当然, 但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穿越者的身份。自认为高纬度的生命, 以及自持其“主角”的身份,真的会顾及“npc”的感受吗? 不过在战斗这件事情上,卡斯特的判断力还是极为可靠的, 不然也不能在原剧情的大后期斩杀数只强大的异兽,最后拯救了全帝国的虫族。 “开玩笑的吧。学院在搞什么?真是见了鬼了。”这是佩恩的声音,他的语速很快, 像极了要发火的前兆, 但细听之下,还是能感受到藏在怒火之下的恐惧。 阿摩利斯毫无疑问地相信, 如果现在有哪个不长眼的凑到他跟前去, 佩恩一定会给对方来上一脚的。 “啧……”饶是给人印象一向稳重的卡洛斯, 在见到如此的怪物之后,语气也难掩沉重, 通过队内频道的通讯传到阿摩利斯耳边。 似是严阵以待,又似是……嫌恶。 唯独没有惧怕。 与一旁那几道四散而逃的身影颇有些格格不入。 阿摩利斯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点, 他敛眉,蓝眸中闪过一抹犹疑。 照理来说, 即使是在军团中,能见到这种级别的异兽也是极其罕见的情况。卡洛斯身为一个皇子,从小就被皇室亲卫队保护着,就算他再沉着冷静, 再能力出众,见到这种异兽,真的就连一丝恐惧的情绪都没有吗? 阿摩利斯又想到在原剧情中,卡洛斯的定位是一个反派,但是他最终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实施,随意在原剧情中对于他所建立的那个反派组织也没有过多的描写,就连一个名字都没有透露。 卡洛斯隐藏着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阿摩利斯沉下心神,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适合思考的时间,他堪堪避开异兽甩过来的一条触手。 异兽猩红又柔软的身体组织上还不断分泌着粘液,在行动过程中拖出一道道痕迹,被它所接触到的地面、山石、机甲上都被留下了一道粘腻的水痕,在阳光的照射下从一开始的反光到逐渐凝固,并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阿摩利斯手中动作不停,操作机甲的手都快出现残影。 卡洛斯的事情还是之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对付眼前的异兽。 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线生机。 这么大的异兽,学院方肯定已经发现了,这么久都还没能来救援,肯定是演练区域外也发生了事故,自顾不暇。 至于逃跑?阿摩利斯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他没有什么英雄情结,也不是那种大义凛然到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人。 他不逃,只是因为逃跑的收益说不定还不如正面战斗。 通过刚才的观察,阿摩利斯已经发现这只异兽虽然提醒庞大,但是并不影响身体的灵活性,似蛇类的身躯让其在速度上并没有落于下风。而且还有那两对触手,灵活非常,攻击速度也极快。 更重要的一点,如果这只异兽就是诺尔斗兽场的人搞出来的手笔的话,对方的目标是他,那肯定会有什么办法让异兽锁定目标。在阿摩利斯看来,这个概率起码在90%以上。 一味逃跑的话,这样子到最后的结局就是机甲的能量耗尽,如果等不来学院的救援,那只有交待在这儿了。 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是阿摩利斯的风格。 逃跑唯有死路一条,只有战斗,才能谋得存活的可能。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整个演练区域内已经变得一团糟。毕竟这么大的异兽想不看见都难。 其中也不乏有些聪明的学生,在恐惧过后迅速镇定了下来,同阿摩利斯一样想通了问题的关窍。他们不知道异兽的目标是阿摩利斯,只以为只是一场意外。 当然,确实有几个二愣子以为这是学院安排的最终boss。秉持着“果断等于白给,犹豫就会败北”的想法,他们冲了,然后跑了。 一时之间,除了落荒而逃的身影,还有几道身影坚定地留了下来。他们鼓起勇气,银白色的机甲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流光,最普通的制式机甲硬是被他们开出了所向无敌的气势,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军部的人。 只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尚且不成熟的学生们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异兽分毫。 一条粗壮的触手甩过,几架机甲直直坠落,然后再也不能动弹。幸亏有学院先前安装的保护程序,估计那些学生现在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离那几架坠毁的机甲最近的几人见到此番场景,竟都愣住不动了,就连先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们对眼前的异兽完全没有正确的认知。 在战斗之前,他们还抱着一起合力剿灭异兽的希望。如果说之前遇到过的都是些小喽啰,那眼前的异兽就是异兽中的精英,大不了打得久一点,就算刮痧,也能把异兽刮死。 还是有希望的。 但是在近距离见识到面前这只异兽的恐怖之后,他们原本抱着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消散了。 如果原本就没有升起希望,那就不会有落差。 亲眼见到希望的消失——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不可能的…… 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战胜…… 路易就是离“牺牲”了的学生距离最近的人的其中一员,甚至有一架机甲几乎是擦着他的机甲坠落的。 他颤抖着双手,将手摸上机甲的推进器,想要逃走。 可机甲一动不动,还是停留在原地。 怎么回事?机甲的能量耗尽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的路易惨白着脸,将视线放到机甲的显示屏上,只见能量还剩下一大半。 那机甲怎么会不动呢?他明明已经用尽全力了呀。 难道推进器坏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路易只好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只见他的右手抖如筛糠,握住了推进器的拉杆。 可推进器依旧停留在原地,不动分毫。 路易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恐惧包围,提不起任何力气了,他的腿都是软的,如果不是椅子上的绑带,他人可能已经滑下去了。 …… 一瞬间,路易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凝固,整个人如坠冰窟。 第113章 “小心左边。” 正在这时,频道内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似山川中的清泉,冷冽清澈。 路易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那道声音做出反应,躲开了异兽的一道攻击。 紧接着,一道粒子炮紧随其后,成功击中了异兽的触手。 击中的瞬间,异兽被打到的地方冒起一阵白烟。路易看见异兽的触手因为疼痛扭曲地挥舞,然后将目标锁定到发出了那枚粒子炮的人的身上。 路易跟着看过去,对方的身躯掩藏在和他们一样的制式机甲之中,看不清面容,那道声音也是他之前没有听过的。 看来不是认识的人。 他定了定心神,方才的恐惧因为异兽的受伤减弱了几分,手上再也不是软绵绵的没力气了。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之后再去认识一下吧。 这样想着的路易,感觉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坚定了几分。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重新将手伸向机甲的操作台。 与此同时,一只手以近乎非人的速度在机甲的控制面板上操作着,阿摩利斯小心地躲开了几道异兽的攻击。还没等他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异兽的下一道攻击便接踵而至。 方才击中了异兽的那枚粒子炮就是他做的,现在可谓是拉满了仇恨。 但阿摩利斯心底却松快了不少。 起码攻击是能产生效果的,接下来,只要限制住异兽的行动,那就能成功大半了。 即使不能杀死它,起码不会面对最坏的结果了。 阿摩利斯转眼间有发射出了一道粒子炮。 这次击中的的是异兽的头部。 很可惜,异兽的头被一层厚厚的壳覆盖住,看上去这次的攻击并不能对它起到作用。 见阿摩利斯的攻击起效,卡洛斯和卡斯特紧随其后,他们一个发射粒子炮,一个拿着光剑试图砍断异兽的触手。 其他学生见状也有样学样起来。 然而,这大大地激怒了异兽。 它庞大的触手重重地拍打着地面,山石顷刻间解体,变成一个个小石块滚落,掀起阵阵浓烟。 有些人躲避不及,被掀开数十米远。 阿摩利斯的神色愈发凝重,一贯温柔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阴鸷的神情。 这下麻烦了啊。 阿摩利斯看了看机甲的能量,只剩下13%了,机甲已经开始警报能量不足了。 如果…… 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耳朵,在那里,有一个朴素的黑色耳骨夹。 托伊文的福,他的身上还有另外一架机甲。 但是一旦暴露的话—— 阿摩利斯皱起了眉头。 突然,他的终端响了。 阿摩利斯极快地扫了一眼,是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 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十分钟后,北方。 但阿摩利斯还是认出了这份邮件的主人,是菲尔。 正如他一个月前所说的那样,对方替他安排好了离开的方法,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只是,十分钟—— 异兽巨大的身躯占据了阿摩利斯所有的视线。 他真的能够离开吗? 菲尔是诺尔斗兽场这次行动的一员,他肯定知道计划,他是哪来的把我他肯定可以离开? 而且,他真的想要离开吗? 不知为何,明明现在的情况是如此危险,但阿摩利斯心中还是浮现出了一道银白色的身影。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异兽的攻击便已经到来。 阿摩利斯操控着机甲左避右闪。 不过很快,正当阿摩利斯还在思考如何用仅剩不多的能量躲避下一次攻击时,他就知道菲尔的把握从哪里来了。 远处天边划过一道红白相间的流光,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像是一杆银枪。阿摩利斯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阿诺德的专属机甲。 怪不得菲尔会在这时候给他发信息。 阿诺德来了,那么获得胜利,就是毫无疑义的事情了。 截至目前为止,阿诺德所参与的每一场战役都是胜利的,从无败绩。 阿诺德这三个字,就代表了胜利。 只要看见了阿诺德,那就代表着胜利已经收入囊中。 有了阿诺德的加入,战斗变得简单了不少。 阿诺德的机甲可不是他们这些制式机甲可以比的,就像砍瓜切菜一样,没多久,原本嚣张的异兽就变成了几段。 虽然这只异兽单体的威胁不小,但只有一只。在阿诺德过去面对的战役中,最能造成威胁的,往往不是一两只厉害的异兽,而是异兽潮。 见威胁解除,大家纷纷解除了机甲。学院方的医护人员这时纷纷入场,把受伤的学生带回去治疗。 不一会,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见阿诺德仍在观察异兽,阿摩利斯在向医护人员表示他没受伤,先去救治别的同学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阿诺德身边。 “怎么了吗?是这只异兽有什么问题吗?” 听见阿摩利斯的声音,阿诺德摇摇头。 随后,他转过头来,红色的眼中明显有些担忧:“你没受伤吧?” 在阿摩利斯再三表示自己没事,且阿诺德不放心地仔细扫视了一番之后,他眼中的担忧才消去几分。 “我们走吧,这里之后会有人来处理的。” 阿诺德说道,至于这次演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学院光是道歉补偿就要忙活好一阵,哪还顾得上这个。 他当即就想要带阿摩利斯离开。 忽然间,看见了什么,瞳孔骤缩。 “小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异兽被切成了几段的身体还没完全死透,带着锋利骨刺的尾巴朝着阿摩利斯的方向狠狠地甩过去。 一瞬间,阿诺德只感觉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所有的画面在他眼中都变慢起来,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反应—— 在异兽动起来的时候阿摩利斯就已经感受到了,但异兽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光凭他的身体完全不可能避开。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意外地忽然感受到身体落入一道温暖的怀抱。 身体重重地跌向地面,后背传来剧烈的痛感。 阿摩利斯睁开眼睛。一道阴影遮住了大半的阳光,对方银白色的发丝自然垂落,将周围围得密不透风,只余下两人的呼吸。 阿摩利斯瞪大了双眼。 一时之间,他只能听见两人交错缠绵的呼吸声。 “嘶——” 阿诺德轻轻闷哼了一声。 突然,一阵血腥味传来。 阿摩利斯看见一道鲜红顺着阿诺德银白色的发丝留下,滴落在地面。 原本洁白的色彩白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就像大雪中悄然绽放的红梅。 很美。 但也过分的冷。 “阿诺德!” 阿摩利斯只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 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颤抖,小心地推开阿诺德,不用看,光是鼻尖闻到的血腥味也能知道对方受了多重的伤。 直到这时候,他好像才明白了什么。 只要诺尔斗兽场没有放弃他,只要诺尔斗兽场还存活一天—— 那他就不得安生,包括他身边的人,迟早也会因为他而受伤。 所以—— 是时候做决定了。 他轻轻地拢住阿诺德,就好像在他怀中的是什么易碎的物品: “抱歉……” “我……要离开了。” 第91章 “……” “离开?” “……什么意思?” 阿诺德的语速极慢, 他感受着字句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自己嘴里蹦出,方才如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阿摩利斯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 “抱歉……我……”阿摩利斯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多解释。 他看着阿诺德的红眸,里面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夹杂着些许细微的颤抖, 看得阿摩利斯不由想要心软, 放弃原本的念头。 他抿了抿唇,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涩。 他没有什么可在乎的,哪怕是自己。从小到大, 阿摩利斯一个人已经习惯了,所以他不会为任何人驻足。 可阿诺德不一样。 就像是孤高的鸟儿找到了一棵可靠的大树,他可以选择在那最漂亮的枝头上休息片刻。而大树从不会禁锢他的自由。只要他想, 只要他回头, 大树依旧矗立在那儿,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会长得更高更大, 给他提供更安全的庇护。 可阿摩利斯要的并不是这样。他也想要保护他的大树。 继续留在这里, 只会给阿诺德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而在自己获得能够与诺尔斗兽场抗衡的实力之前,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阿摩利斯定定地注视着阿诺德, 像是要把他的面容深深记住,永远刻于脑海之中。 第114章 即使这样做会让他受伤。 看见阿诺德那红眸中的委屈、不解以及点点晶莹, 再也不复往日那个年少有为、一往无前的少将,阿摩利斯只感觉心中泛起细密的疼痛, 像是有一把钝刀立在他的心口,慢慢地剖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只是突然觉得,我应该走了。”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阿诺德。” 阿摩利斯最后叫了一次阿诺德的名字,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语气中有些怀念,也有些释然。 可这一切落在阿诺德眼中,却是阿摩利斯毫无预兆地突然离开,就连一个理由也不愿给他。 甚至就连找一个借口敷衍他也不愿意…… 他要离开?为什么?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吗?还是因为自己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忙于军部的事,冷落了阿摩利斯,所以他产生了不满吗?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比如—— 阿诺德想到了这一个月以来在帝星声名鹊起的某位杀手,以及自己近些时日来所收集到的线索…… 有一件事阿诺德他一直没有深究,或许究其原因也是他自己不敢面对。 生怕那层神秘的面纱一旦被揭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阿摩利斯如此潇洒的一走了之让他只觉得自己先前的纠结都变得可笑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背上的伤口传来灼热的痛意,几乎随着他的呼吸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 可阿诺德像是浑然不觉,他的语气变得沉闷,然后问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 “那晚……在catherine俱乐部,我碰见的人——” “是你吗?” 听见阿诺德的问题,阿摩利斯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然后被他很好地掩藏起来。。 看来还是被发现了啊。 也对,毕竟是阿诺德。 想到这儿,阿摩利斯又不禁有些释然。 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盖,如今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阿摩利斯逐渐勾起唇角,他的笑不像之前在所有人面前的那般温柔,仿佛终于卸下了伪装,锋芒毕露,展示着他本性的冰山一角。 “是我。”从阿摩利斯的语气中已经听不出喜怒,仿佛他只是一个看客,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方便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吗?” 见阿摩利斯承认,反而是阿诺德的心跳变快了,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揭露罪行的人。 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控制不住地捏紧,指甲刺破皮肤,留下淡淡的血痕。 “那晚……我就已经猜到了是你。” “呵。这样……”阿摩利斯轻笑出声,“那怎么不说?” 阿摩利斯轻松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两人说的是与他有关的事情,可他那事不关己的笑容却在接触到阿诺德严肃执拗的申请之后逐渐瓦解。 终于,他轻叹一声,敛起唇边的笑意。 “星际中的奴隶,会被打上属于主人的烙印。” 阿诺德自然知道,可他不明白阿摩利斯为何要在此时提起这个。 他看过阿摩利斯的身体,上面并没有任何印记。 “再好好地看一看我这只手吧。” 阿摩利斯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拉起阿诺德握成拳头的右手,那里已经变得惨不忍睹,他都快看不下去了,阿摩利斯见不得阿诺德这么虐待自己。 微凉的双手覆上阿诺德温热的皮肤,带着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力道终究还是让阿诺德松开了右手。 阿摩利斯牵起阿诺德的右手,然后带着他一点点的摸上自己的手腕。 这里不会有脉搏的跳动,只有冰冷的机械在无声地运作。 阿诺德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兀地睁大了眼睛,带着不可置信。 他不是不知道机械改造这项技术,可这个过程极其痛苦。人体是复杂的,想要用机械代替谈何容易,更别提之后会产生的排异反应。听说军部曾有位接受了这种手术的士兵,可对方因为日复一日的疼痛,精神崩溃,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自杀了。 也就是说—— 眼前的青年不仅接受了机械改造,还遭受过断臂之痛? 而且看阿摩利斯的意思,他以前是一名奴隶,现在所做的,只不过复仇而已。 可从阿摩利斯那云淡风轻的表情里根本看不出分毫。 阿诺德的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怜惜。 “可你不应该直接杀了他们,你知不知这样会引来多少麻烦?” “起码你应该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或者我帮你!” “什么?”阿摩利斯诧异地看向阿诺德,对方究竟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同样感到诧异的还有阿诺德自己。 他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身为虫族的少将,保护帝国的虫族是他的职责。 他闭上眼睛,有些懊悔刚才冲动。 可心底,却好像又有种不同的声音。 他究竟在做什么…… 阿诺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不敢再看阿摩利斯的眼睛了,因为在那蓝天一样的颜色中,他能看到他的慌乱,以及—— 溃不成军。 “没什么。”阿诺德深吸了一口气,“下次见,我们就是敌人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能互相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但说着的却是格外不留情面的话。 “嗯。” 回应他的,只有阿摩利斯淡淡的一个字。 紧接着,阿诺德感受到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一触即分。 “再见了。”阿摩利斯拉开距离,笑着道别。 今日一别,阿诺德会做回那个冷漠的少将,没有什么可以再牵绊他了。 而他—— 想到自己的打算,阿摩利斯反而轻笑出声。 估计会成为星际中十恶不赦的通缉犯吧。 第92章 帝国第一学院是一所综合性学校, 除了阿摩利斯所在的机甲系,还有指挥系、音乐系、烹饪系等等。总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学校开不了的专业。 今天是学校一年一度的开放日, 在这一整天的时间中, 学校将会暂停所有课程, 学生可以自由地参与学院内的岁有活动。并且学院也欢迎全星际的人入校参观——前提是你不是星际通缉犯这种危险分子,且你能买得到来到帝星的星际航班。 一般来说,人一多也就代表着越混乱, 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高,但帝国第一学院对此早有准备。 第一军团向来是作为皇室亲卫队的存在,不过在校园开放日这一天, 第一军团会抽调出一部分人手, 在校园内巡查,解决突发事件, 保护学生与来访者的安全。能做到这一点也就意味着帝国第一学院的校长身份并不普通, 因此这也是学院方敢如此举办活动多底气之一。 “阿诺德——” 躺在沙发上的阿摩利斯懒洋洋地喊到。 他的姿势格外奇特, 整个人几乎是倒挂在沙发上的。较为宽松的裤腿因为重力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轻轻地勾住沙发背。而他的上半身则是像液体一般毫无形象地摊在沙发上,微长的金发在脑后散开, 像是一条鎏金色的瀑布。 阳光懒懒地洒进来,让阿摩利斯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餍足的猫咪。 “怎么了?”听到阿摩利斯的呼唤, 阿诺德从屋子里绕出来。 “校园开放日,你要不要来啊~”阿摩利斯举起终端,蓝色的虚拟屏幕在阿诺德面前展开,上面赫然是一封校园开放日的邀请函。 命名为开放日, 学院自然欢迎学生的家长一起参与。据阿摩利斯所知,卡斯特就邀请了他的雄父和雌父。 而阿摩利斯没有亲人,但在邀请函发下来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阿诺德。 他仔细看过邀请函,上面没有强制要求说被邀请的人一定要有亲缘关系。 也不知道阿诺德有没有时间。 搭在沙发背上的腿轻轻晃了晃。 阿诺德自然是知道帝国第一学院校园开放日这件事情的。事实上,在前几届举办的时候,其中就有一回,他作为巡逻队的一员,保护学校的安全。 既然阿摩利斯邀请的话—— 阿诺德想了想今天的工作,不多,推到明天一起完成也不是不行。 他立即向军部请了一天假。 事毕,阿诺德抬起头,他的视线绕开半透明的虚拟屏幕,落到了青年仍旧在晃荡的双腿上。 对方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似乎压根没想到这个行为背后的危险性,看得阿诺德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径直绕过桌子,一只手抄过阿摩利斯的腿弯,另一只手绕过青年的腋下,然后就这么在阿摩利斯惊呼出的“嗯?”的声音中,一把将其打横抱起。 然后轻柔地将他重新正放回沙发上。 第115章 “小心点。”阿摩利斯的表情还有些懵,明显处在状况外,但阿诺德看到对方安全的坐姿倒是满意了不少,他转过身走向厨房,向阿摩利斯交代道,“你再坐一会儿,等我收拾好了东西跟你一起走。” 而此刻好好地坐在沙发上的阿摩利斯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原本柔顺的金发也是,还有几撮维持着刚刚的状态倒立在他的脑袋上。 意外的有些潦草,也格外可爱,就像是刚睡醒一样。 阿摩利斯无奈叹气,他虚着眼看向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心里想到:下一次他绝对不会邀请阿诺德了。 绝不! 然而明年的他就要毕业了。 第93章 五年后。 卡比诺星的空间港中, 一艘巨大的军用星舰停靠在这儿。 只见其通体漆黑,只在侧翼部分用金漆绘以皇室的标记。 “快点,快点!东西拿到了吗?别给我磨磨蹭蹭的。” 一个穿着空间港工作制服的男人不断催促着,看样子应该就是这里管事的人。 “这次来的可是那位上将大人, 都给我仔细点, 数量再核对一遍, 千万别出错了!” 男人竖着眉指挥着着,在他眼前的是五六个搬着箱子快步移动的人。那一个个箱子都大得很,几乎快把他们的人给淹没, 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还死沉死沉的,不过他们也不敢问。 毕竟是那位大人, 以冷酷严肃出了名的, 他手下的军团也是现如今全虫族军纪最严的那一支,但同时—— 也是军绩最出众的那一支。 全年无休, 从无败绩。 无论是星际中多么穷凶恶极的通缉犯还是狡猾的星盗, 在听到他的名字之后, 无一不瑟瑟发抖。 这一次,他同样是为了任务而来。 与此同时, 军舰的廊桥上。 一个穿着黑色军装的金发青年小跑着,靴子与金属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这声音并不吵闹。 他的怀中捧着一份文件,看上去很重要, 被严密地护在怀中。 终于,他在电梯口站定。 相比起别的士兵,他的身躯显得有些过分娇小,但任谁在见识过他的本事之后, 都不会小看他。 两侧列队的士兵在核实了他的身份之后,整齐地行了个礼,一齐喊道: “卡斯特少校。” 青年,也就是卡斯特,他微微喘着气平复呼吸,对两侧的士兵点头致意。 从帝国第一学院毕业后,他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加入军部,成为了虫族历史上的第一位雄虫士兵。 一开始并不是没有人反对,无论是出于对雄虫的保护还是那深藏起来的偏见——雄虫是不可以上战场的,他们太柔弱了。 可他们都拗不过这位执着的雄虫殿下。 后来,卡斯特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军功也让他如愿以偿地升到少校的位置。 回想起这几年来的经历,卡斯特感触颇多。 特别是五年前的那件事…… 如果那只亚雌还在的话,如果他没有成为通缉犯的话…… 对方又会达到怎样的高度呢? 当年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个多月,但名叫阿摩利斯那名亚雌,强硬地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卡斯特刚想踏进去,身后又传来了另一道脚步声,在安静的星舰上格外明显。 “雄主——” “等一下——” 对方与卡斯特一样,身着一身挺拔的黑色军装,只是肩章上代表着的军衔不一样。 两侧守卫着的士兵在见到来人后,同样一起行李,异口同声地喊道:“雷蒙中尉。” 雷蒙有一头干练的墨蓝色短发,蜜色的肌肤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就像是丛林中桀骜不驯的猎豹,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地展现着力量。 对方急匆匆地赶来,卡斯特以为雷蒙又什么急事,抬眸递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雄主!我和您一起去吧!省得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又仗着军衔比您搞……。” “雷蒙!”卡斯特急忙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都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即使他知道雷蒙都是为了他,但他做错了事受到责骂是应该的,上将不应该因为他雄虫的身份和两人的关系而对他徇私。 卡斯特确实是这么想的,经过军部三年的历练,尽管一开始可能会有些不习惯,毕竟作为雄虫的他基本上可以说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军部的生活与之相比简直是苦不堪言。 但现在的卡斯特是真心想要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取得军衔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同时穿越前的经历让他对身份上的落差接受良好。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军团里,不要叫我雄主,叫我的名字或者称呼我为卡斯特少校。” 见卡斯特面色不虞,雷蒙的气焰瞬时消下去了大半:“是,卡斯特少校。” 雷蒙与卡斯特同是帝国第一学院的学生,只不过比卡斯特小一届。能在两年的时间内升到中尉的位置也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不俗了。 他跟着卡斯特进入电梯。 两人一时之间无言,只有电梯运作发出的轻微声响。 又是一声“叮——”,电梯到达了顶层。 雷蒙跟在卡斯特身后出了天梯。 两人拐了好几个弯之后终于来到了一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屋子。 这里是整艘星舰的控制室,平时只有负责驾驶星舰的士兵以及上将大人和他的副官才可以进入,是整艘星舰最重要的地方,也存放着许多绝密资料以及档案。 通过了一系列复杂的验证之后,卡斯特敲响了房门。 “上将,是我。” “您要的文件我送来了。” 过了片刻,一道冷淡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像是遥远的雪国化不开的坚冰,夹杂着刺骨凌冽的寒风: “请进。” 卡斯特带着雷蒙推开门,一道颀长的身影正静静伏在案前,批复着一沓厚厚的文件。 对方的军装穿得一丝不苟,就连最里面的衬衫领子都没有一点褶皱,扣子也被好好地扣到了最顶端。 银白色的长发被扎了起来,梳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 没有人可以无视这道身影,特别是当他那如血般的红眸紧紧得注视你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阿诺德从厚厚的文件中抬起头来,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在卡斯特身上扎出一个洞一样。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卡斯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看着对方与五年前没有丝毫变化的面容,卡斯特甚至有一瞬的恍惚。 阿诺德好像一点没有变,只是通身的气势更盛罢了。 可卡斯特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他也不知道原因,即使—— 他是阿诺德的雄主。 三年前,卡斯特迎来了他的觉醒。 可作为他引导虫的阿诺德,却在那晚消失不见。 最后只好换成了雷蒙,对方是他的学弟,在校期间一直很仰慕他,卡斯特是知道的,他对雷蒙这种阳光类型的也难免心生好感。 后来,雷蒙成为了他的雌君,而阿诺德成为了他的雌侍,尽管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做。 卡斯特没有追究阿诺德的失职,毕竟作为引导虫的阿诺德在外界看来,已经是卡斯特的“所有物”了。 雄虫自然是有权力如何处置自己的所有物的。 一开始,卡斯特只当阿诺德是还没有准备好,毕竟对方一贯冷淡,看上去也确实对这种事不熟悉。 面对这样的一个高岭之花,卡斯特他愿意等。面对阿诺德,他根本就生不出半分亵渎的想法,他的骨子里更多的还是穿越前的思维,做不出强迫的事情。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的这样,阿诺德每每都对他避而不见,更是从未称呼他过“雄主”。 卡斯特不知道阿诺德究竟是怎么想的,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的限速哦,他只知道,这一切都跟五年前消失的那个人有关。 阿摩利斯。 念着这个名字的同时,卡斯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个年轻的面容。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对方了,虽然这几年来他的名字对军部所有人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 sss级的在逃通缉犯,最高警戒等级。 卡斯特又想起了自己刚刚递交给阿诺德的那一份文件,对方的照片赫然在列。 这次的任务,就是为了抓捕阿摩利斯而来—— 同一时间,在距离卡比诺星不远的艾诺斯空间港中,一架小型的民用飞艇正在缓缓着陆。 “阿尔法,贝塔先生,你们可以通过了。” 一个工作人员熟练地在两人的通行凭证上敲了一个章,与他过去所做过的千万次动作没有半分区别。 第116章 飞艇缓缓驶离空间港。 “喂,我说,这两个名字起的也太草率了吧。” “这有什么关系?”坐在驾驶座上的金发男人如此说道。 他的发色极浅,最长的地方长至腰部,上面的头发经过打薄处理,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微微卷曲着。在他的耳边,还别致地编了一个麻花辫。 “反正来这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用假名的多了去了。我刚刚黑进系统的时候,还看见一个叫狗蛋的人呢。” “怎么,你喜欢?下次我也给你起一个类似的。” “得了得了,你赢了。这我可消受不起。”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有着一头棕色的蓬松短发,对方摆摆手,做出一副认输的模样。 这两人自然就是阿摩利斯和菲尔。 当年阿摩利斯在菲尔的帮助下离开了帝国第一学院,接着针对诺尔斗兽场的报复便彻底展开,没过多久,阿摩利斯的名字正式上了通缉名单,危险等级也逐步上升。 一年前,在他解决了诺尔斗兽场之后,菲尔说什么都要跟着他。对方虽然在格斗方面弱了一些,但在打探情报、交流等方面拥有不俗的能力,见他有用,阿摩利斯就将他留下了。 他又不是原主,对菲尔本身就没什么感情,能看在原主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本就是难得。 然而阿摩利斯深知,覆灭诺尔斗兽场并不是终点,在诺尔斗兽场的背后,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想到他接下来的计划,阿摩利斯眸色染上一层深色的阴翳,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耳边的一枚红宝石耳坠。 追了他这么久,是时候付出点代价了。 第94章 通过了空间港的检查之后, 阿摩利斯又驾驶着飞艇向前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就将其设置成自动驾驶,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甩手掌柜。 飞艇的航线中早就预设好了路线,目的地是他们在艾诺斯星球上买的一处房屋。 阿摩利斯曲起左手手指, 白皙的指尖在飞艇的操作面板上轻敲, 发出清脆的声响。节奏极其规律, 就像是程序设定好的一般,可由阿摩利斯那修长的手指敲出来,反而像是一段富有韵律的曲子。 一旁的菲尔听见声音, 转过头来瞥了一眼,知道这是阿摩利斯思考事情时候的下意识动作,自然不会去打扰他。 他打了个哈欠, 又懒懒地窝回座椅靠背上了。 或许是连轴转了好几天, 积攒了太多的疲惫,困意顿时如潮水般涌来袭来, 菲尔的脑袋一点一点的, 最终还是没能撑住, 慢慢阖上了双眼。 一时之间,狭小的飞艇内部变得极其安静。 阿摩利斯先前说的没错, 艾诺斯星的确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它有另一个别名,甚至这个别名比它本来的名字更广为人知。 那就是—— 罪恶之都。 这里是各种星盗、犯罪份子、帝国通缉犯的天堂。各种违法的产业在这里应有尽有。 估计就连空间港的那个工作人员也早就被买通了, 不然阿摩利斯又没易容,他的照片现在还好好的在星网上挂着呢, 悬赏后面跟了好几个零,看得他自己都有些心动。 而像空间港工作人员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毕竟谁会为了一份工作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啊。而且这里的混乱势力也不是他们单单一个人就能够对抗的,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极尽敷衍,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常态。 如此一来,就造就了如今艾诺斯星变得彻底失控,混乱的局面。所有想要趟浑水,捞点外快的人都会来这。 甚至最初的时候,阿摩利斯的机械臂也是在艾诺斯星球找了当地的一个黑医接的。 也不知道那个黑医现在活着还是死了。 阿摩利斯百无聊赖地想着,然而下一瞬,他就因为自己竟然无聊到想这种事情而不禁笑出声,嘴边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按照计划,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因为飞艇开了自动驾驶的缘故,控制室内用来照明的灯光也已经熄灭,只有控制面板上发出的淡淡荧光作为唯一的光源。 几乎是一片漆黑的环境内,只有挂在阿摩利斯耳边的那枚红宝石耳坠轻轻摇晃着,偶尔折射出一闪而过的红光。 阿摩利斯用手指勾起一缕金发,相比五年前,现在他的头发长度已经足以让他在手指上缠上好多圈。 而他自己,也比五年前更加稳重了。 他的五官彻底褪去了婴儿肥,变得更加锐利了不少,但他带给人的感觉却与锐利毫不相干。 五年前的阿摩利斯是明艳锋利的,像是一柄被精心雕琢的骑士剑,他无所畏惧地向人们展示他的美丽以及危险。 而现在的阿摩利斯明显变得内敛许多,就像是一把古朴的名剑,经过历史的传承,或许外表没有先前这么张扬,但没有人可以对他所带来的压迫感视而不见。 这几天阿摩利斯和菲尔按照计划来到艾诺斯星,几乎没怎么阖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躲避帝国军与他的仇人——诺尔斗兽场的余党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可是耗费了不小的精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阿摩利斯总觉得这批帝国军像是换了人一样,有好几次他们都快暴露了,就像是对方的将领非常熟悉他的习惯一样。 同样的,他对对方的排兵布阵,也有些眼熟。 这种熟悉的作战风格,让他不禁想起了一个人…… 一双红色的眼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颜色和他耳朵上的那枚耳坠如出一辙。 这枚耳坠其实是一个空间道具,是阿摩利斯当初毁灭了诺尔斗兽场的一个基地的时候得到的。见颜色好看,而且很像阿诺德眼睛的颜色,他就下意识地收了起来。 后来,这枚耳坠成为了他用来存放机甲的道具。没有犹豫的,耳环刺破耳垂,阿摩利斯将耳坠牢牢地摁在了自己耳朵上,鲜血涌出的样子当时可是吓了菲尔一大跳。 说到机甲,阿摩利斯还要谢谢伊文当初送来的道具呢。 里面可有不少他能用得到的材料。这几年来,他不光继续学习着机甲的操作技术,对于如何制造机甲、维修机甲也有一定的心得。 毫不夸张地说,就是现在把阿摩利斯开的这艘飞艇拆了,他也能造一个机甲出来。 一片静谧的环境中,菲尔均匀的呼吸声传到阿摩利斯的耳中,很明显对方已经陷入了熟睡。 阿摩利斯收回视线,敛眸,原本清澈的蓝色逐渐染上一抹深沉。 想到自己的计划,阿摩利斯笑意逐渐加深。 他可是给所有人准备了一份大礼啊—— 希望他们喜欢。 舞台已经搭建好,而在谢幕之前,没有人能够擅自离开—— ** 卡比诺星。 阿诺德翻开卡斯特递给他的文件,第一页赫然就是阿摩利斯的相关资料。 在这薄薄的一页纸上,阿摩利斯从小到大的经历被明明白白地袒露在所有人面前。 孤儿、奴隶等字样就这么直白地展现在阿诺德的眼前。 他的眼神微微触动了一分,没叫任何人发现。他平静地翻到下一页,上面赫然记录着阿摩利斯的累累罪行,阿诺德神色变都没变,哪怕是因为那一眼望不到底的记录所产生的震惊都没有,就好像看的是一个陌生人的资料。 经过这几年的调查,阿诺德已经知道了诺尔斗兽场这股势力的所作所为,还有与诺尔斗兽场有过牵扯、合作的几股势力。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当初他遇到阿摩利斯的那场拍卖会,不仅和诺尔斗兽场同属一股势力名下,还干了许多违反帝国法律的事情。 拍卖雌虫跟那些罪行比起来竟然还算轻的。 在一所名为泰拉的研究所中,还进行着秘密的人体实验,将虫族与机械、甚至是异兽融合,妄图打造出一支傀儡军队。 就连被帝国保护着的雄虫,也是他们实验的一部分。 这群疯子! 只可惜,泰拉研究所藏得够深,他的主人也足够狡猾,阿诺德至今还不知道他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就连研究所的总基地也一无所知。 说起来,阿诺德能知道这些信息,反而要感谢阿摩利斯的帮忙。 要不是阿摩利斯把诺尔斗兽场毁了大半,泰拉研究所的其中一个基地也不能这么快就浮出水面。 等阿诺德赶到的时候,研究所已经处在大火之中。浓烟与血腥味混在一起,产生刺鼻又呛人的奇怪气味,还有满地的碎尸与分辨不清的血肉,让人光是看了就呕吐不止。 阿诺德等人扑灭了大火,他们找到了零星的几页实验记录和一部分的笔记,虽然上面的字迹不但经过加密,大部分还被大火烧得模糊不清。 不过通过技术还原之后,阿诺德还是得到了这些零碎的信息,勉强还原出事情的真相。 从中,阿诺德仿佛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金发少年是如何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之中艰难地存活下去。 第117章 也难怪对方会有如此报复的行动。 阿诺德眨了眨眼,平复好思绪后,若无其事地翻至下一页。 没多久的时间,他就看完了这一份资料。 他向他的副官,也就是埃尔文命令道:“埃尔文,提交申请,我需要机甲使用权。” 站在他身后的埃尔文闻言,神色一变,他顾不得礼节,几步来到阿诺德身边,沉了沉脸色拒绝道:“不行。” 阿诺德对此置若罔闻:“这是命令。” “你疯了!”埃尔文看阿诺德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来气,一时之间都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场,“你的精神海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我不可能同意的,要申请你自己去向军部申请吧。” 阿诺德精神海的情况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就连医生检查了都只能摇摇头。 因此现在的阿诺德随时处于失控的边缘,军部不一定会同意他使用机甲的申请。阿诺德驾驶机甲的能力有目共睹,要是他驾驶机甲失控了的话…… 这个后果不堪设想。 埃尔文跟阿诺德是多年的好友了,自然见不得阿诺德这么糟践自己。现在任何一点意外,对于阿诺德来说,就是催命的毒药。 埃尔文不明白,明明五年前阿诺德的精神海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可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这副样子?还比五年前更加严重。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卡斯特帮助了阿诺德,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那就是有别的虫和阿诺德交/合,可这话,埃尔文是不敢在卡斯特面前说的。不然他今天说什么都要阿诺德把那只雄虫的身份告诉他,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求那只雄虫再给阿诺德治疗一次。 一旁的卡斯特也是头一次知道阿诺德的情况这么眼中,他看了看雷蒙,又看了看阿诺德,主动提议道:“阿诺德,要不我帮你梳理一下精神海吧。” 紧接着,卡斯特又想到阿诺德不一定愿意和他做那种事,又连忙补充道:“我是s级雄虫,就算不交/合的话,也可以……”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诺德打断。 “不需要。” 话音刚落,屋子里剩下三个人皆用不赞同的神色看着他,雷蒙差点发火,还是被卡斯特按住。 卡斯特现在是全帝国唯一一只s级雄虫,当年阿诺德虽然没有为他引导,但是出身贵族的雷蒙资质也不差,这才让卡斯特顺利觉醒到s级。 s级雄虫不比其他等级的雄虫,在整个虫族的历史上数量都是屈指可数的,因此s级雄虫的能力到底能到达什么地步,没有人清楚。 埃尔文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他不知道阿诺德到底在执着什么。卡斯特是尊贵的s级雄虫殿下,他都这样说了,阿诺德究竟还有什么顾虑? 他感觉他比阿诺德还要关心他的身体情况。 卡斯特也用不赞同的神色看着阿诺德,他现在对阿诺德已经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了,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忙而已。 “我说了,不需要。”阿诺德的声音依旧冷淡,像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一点都不担心一样。 他看向卡斯特和雷蒙二人:“你们先出去吧,这件事不要外传。” 随着关门的声音落下,控制室中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阿诺德感觉太阳穴突突跳着,说不上是累的还是因为什么。 他想了想这次的任务。 艾诺斯星球的情况他自然清楚,帝国早已失去了对其的管控,不然他们的军舰不也不会迫不得已在卡比诺星上停驻。 三天后,艾诺斯星将会举办一个拍卖会,届时,几乎所有在星际中叫得上名字的人都会去参加。 其实原本这个拍卖会并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的,就连帝国一开始都打算放任这个拍卖会的举办了。 但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一个捕风捉影的谣言。 有人说阿摩利斯抓到了一只s级的雄虫,并且会带着他一起参加拍卖会,在拍卖会的最后进行拍卖。 这个消息一出,局势顿时乱了起来。 要知道,全帝国目前就卡斯特一个s级雄虫,阿摩利斯又抓到了一只。管他真的假的,他们都要去见识一番。 而对于帝国来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只s级雄虫的话,他们说什么都要把那只雄虫带回来。 这才是阿诺德想要申请使用机甲的原因,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阿摩利斯想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他必须要阻止对方。 “埃尔文。”他转过视线,看向一旁的埃尔文,“拜托你了,我知道分寸的。” 他的眉眼微微垂下,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让他原本鲜红色的眼眸看起来更加捉摸不透。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埃尔文如今只觉得自己愈发猜不透阿诺德的心思了。 他凝视着阿诺德的眼睛,试图寻找出破绽来,但良久,还是主动败下阵来。 他知道,只要是阿诺德想做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 就算他不帮忙,阿诺德也一定还会有别的方法。 既然如此,那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证阿诺德的安全。 谁让他是阿诺德的副官呢? 天生就是操劳的命。 埃尔文移开视线,声音有些闷闷不乐: “那你告诉我,五年前治愈了你精神海的雄虫究竟是谁?” 第95章 沉默了片刻之后, 阿诺德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继续隐瞒下去。因为他清楚埃尔文的脾气,他知道他如果不说的话,埃尔文大抵是不会同意帮他提交使用机甲的申请的。 而且,跑着一些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图……阿诺德的双眸逐渐染上了一抹怀念。 他想起了那时的晚风, 是如此温柔地抚过二人的身躯, 亦如金发青年温柔的动作, 带给他的身体前所未有的颤栗,还有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是世界上最名贵的蓝宝石, 本该盈满星光,却只倒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直到这时,阿诺德才意识到自己对五年前的那场欢爱是多么记忆深刻。 阿摩利斯已经构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面对一旁埃尔文催促的神色, 阿诺德最后还是缓缓道出了真相:“五年前的那个人……” “他……不是雄虫。” “?阿诺德,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埃尔文自然是不相信的,他拧起眉头, 还以为阿诺德是在敷衍他。 除了雄虫, 还有谁能够治愈雌虫的精神海暴动? 况且就阿诺德的情况, 普通的雄虫来根本就起不到作用,最起码也得是a级的雄虫。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 恐怕也只有s级的雄虫才可以做到。 这才是他之前一直以为阿诺德和卡斯特早就悄悄结/合的原因,虽然现在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埃尔文, 亚雌也是有可能拥有精神力的。”阿诺德面对埃尔文的质疑,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神色, 他只是如实地陈述着他所知道的事实,“虫族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埃尔文哑言。 确实,虫族的历史上的确有亚雌拥有精神力的案例在。但那是多小的概率?竟然偏偏能被阿诺德碰上? 而且, 历史上的那几个觉醒了精神力的亚雌,等级都是最低的d级和e级。这两种等级,是绝对不可能能够治愈阿诺德的精神海的。 绝无可能!别说是治愈了,就连让阿诺德好受一些也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看阿诺德的神色,他又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埃尔文跟阿诺德认识这么多年了,自认也算是了解对方,知道阿诺德不是一个会在这种地方撒谎的人。 而且就算要编造哟个谎言,也完全没有必要编出这么一个小概率的事情,这太拙劣了,完全没有意义。 可既然不是雄虫的话,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突然,埃尔文的脑海中划过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庞。 他没有亲眼见过对方,但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谁叫阿诺德破天荒地把人带到他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呢? 埃尔文为之前真的以为两人只是亲戚的自己道歉。 但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真的是这个人的话……想到如今的局势,埃尔文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多了几分担忧。 “那他……难道是……”后面的话埃尔文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阿诺德的坦白让所有的线索都被串联上,一切都清晰明朗起来,别人不知道阿诺德这几年来变化的原因,可现在的他却清楚。 一切都源自于五年前的那场意外,想到阿诺德背上那道扭曲可怖的疤痕,埃尔文生怕自己说出那个名字就会勾起阿诺德的伤心事。 从这五年间阿诺德从未选择消除疤痕来看,他对那个人…… 并没有放下。 看见埃尔文的神色,阿诺德知道他多半已经猜到了答案,所以他没有再藏着掖着,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埃尔文的想法: 第118章 “没错。他是……阿摩利斯。” 这个宛如禁忌一般的名字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被提及,没有想象中那些激动的情绪,阿诺德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阿摩利斯就像是一杯色泽鲜艳的鸩酒,明知有毒,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举杯啜饮。现在,随着时间的沉淀,这杯美丽的毒酒并没有失去他应有的风味,反而变得更加醇厚。 但埃尔文却犯了难。 军部的上将和被通缉的sss级逃犯,这样的组合若是传出去,任谁也不会相信吧。 可偏偏,能够治愈阿诺德精神海暴动的那个人是阿摩利斯。 这可怎么办哟。 埃尔文觉得他操着这个工资不该操着的心。 阿诺德没有继续理会埃尔文复杂的心思,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该埃尔文兑现承诺了。 “传我命令,接下来雷蒙带队把守卡翁航线,你带队负责德诺航线,至于希奥博特航线和拍卖会会场由我负责,而卡斯特带人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支援。” 艾诺斯星一共有三个空间港,对应着三条航线,其中艾诺斯空间港是流量最大的一个,对应的是希奥博特航线,也正是阿摩利斯先前进入艾诺斯星的那一条。 至于其他离开艾诺斯星的方法也不是没有,但艾诺斯星附近有太多的碎石,还有几个极不稳定的空间,稍一不小心就会撞上,危险系数太大了。但为了以防万一,阿诺德还是安排了卡斯特带队策应他们的行动。 “是!”埃尔文行礼,刚想要出门将消息吩咐下去,却突然收到了一条通讯。 他看完,两条眉眼扭在一起,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见他这副表情,阿诺德问道:“怎么了?” 只见埃尔文的表情变得更一言难尽了。 “收到消息,二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将在明日抵达。” ** 三天后。 位于拍卖会会场三层包厢中的阿摩利斯站在巨大的窗户面前,从这里,他能看见会场中除了和他一样身处包厢的其余所有人,而其他人却看不见他的身影。 看到一楼大厅中央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银色,阿摩利斯的嘴角不禁还是勾起一抹弧度,脸色却愈发深沉。 阿诺德还是来了啊。看来他之前的感觉没有错。 正在这时,另一道俏皮的声音从他斜后方传来:“他就是阿诺德?还挺好看的嘛。你该不会心软吧,阿摩利斯?” 来人,也就是菲尔,从黑暗中迈出,走至阿摩利斯身边。 巨大的玻璃倒映出两人的身影,比起五年前,阿摩利斯的身量又高了些许,他的头发也留长了许多,从原本锁骨的位置长到如今的腰部。至于刘海,或许是这两天没打理的缘故,微微有些挡住眼睛,显得他都面容更为凌厉深邃。 阿摩利斯没有理会菲尔的调笑之语,他的视线未变,同时朝菲尔的方向伸出右手:“药剂呢?给我。” 菲尔闻言,收起先前不着调的神色。他从身上带着的空间道具中拿出一只深红色的药剂,装在一支针管里面。细看之下这只药剂的内部似有什么东西在动,就像是活着的一样。再配上那诡异的颜色,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菲尔将针管向前递去,却在即将接触到阿摩利斯的时候,手指打了个转儿,又吧针管收了回去。 他微微蹙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认真:“你确定?没有人用过它,就连我也不知道这只药剂会有什么副作用。” “一旦打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阿摩利斯不置可否,只是他仍旧没有收回去的右手默默表达了他的坚定。 无奈,菲尔郑重地将针管递到阿摩利斯手中。 阿摩利斯从菲尔手中接过针管,他将针管举到半空中,凝视着里面那不祥的液体,然后排尽里面的空气。 一滴红色的液体从针尖溢出,然后顺着针管滑落到地面。 阿摩利斯神色不变,就仿佛等等要注射这只药剂的人并不是他。 紧接着,他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那两颗扣子。 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巨大的玻璃窗前,金发男人注视着前方,玻璃窗上映出他都倒影,仿佛双生子一般遥遥相对。他一把将针管扎到位于脖子的动脉上,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将所有液体缓缓推入自己体内。 接着,他淡如薄樱的嘴唇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如山涧清泉一般好听的声音慢慢在屋子里响起: “不这样做,我上哪给他们找一只s级雄虫出来?” 第96章 “就这么肯定你一定会成为s级?” “是啊。”阿摩利斯的声音很轻, 像是从远方飘来的一样,给人以一种不真切感。 此时的阿摩利斯已经缓缓阖上了眼睛,药剂开始发挥作用了,这感觉并不好受。 好在他的辛苦斌没有白费, 一道瑰丽的虫纹逐渐爬上了他的身躯。大腿、腰窝、脊背, 最后是后颈, 金色的纹路散发出淡淡的光亮,在他的身上刻下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这是雄虫才有的虫纹。 可下一瞬,瑰丽的花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豆大的冷汗从阿摩利斯额头滑落,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阿摩利斯控住不住地朝地上倒去。 好在菲尔接住了他。 “你怎么样?还能不能撑住?” 过了片刻, 他的怀中才传出一道仍旧有些虚弱的声音: “没事, 死不了。”阿摩利斯的嘴唇已经变得毫无血色,他从菲尔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扶着一旁的柜子才能勉强站直身体, “你可以走了。” “如果不想死在这里的话。” 感受到重量从怀中消失, 菲尔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他看着阿摩利斯孤身一人还硬撑着的身影,想要接近最终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出色的观察力曾帮了他许多, 现在也不例外。在阿摩利斯和阿诺德这件事上,他是看得最明白的那个, 所以才会格外不甘心呢。 他的运气一向不错,但在这方面却不怎么管用。 菲尔又露出了那副不着调的表情:“用完了就丢?真过分啊~我也是会伤心的。” 阿摩利斯没有回答, 可能是巨大的痛苦是他已经无暇理会外界。 菲尔转身就要离开。 在转身的那一刹,他收敛起所有的表情,脚步变得格外沉重。临门口的时候,菲尔只留下一句: “祝你好运。” 门被悄悄关上。 房间又变得安静起来, 阿摩利斯能感受到空旷的房间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样就行了。 他擦去额角的冷汗,现在的痛感已经没有之前这么强烈了,就是身体隐隐有些发烫,像是发烧一样。 难道……发烧就是副作用吗?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确实称得上是好运了。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阿摩利斯意外自己竟然还有闲心顺着菲尔的话开玩笑。 只可惜,他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通过泰拉研究所其中一个基地的资料得知,研究所试图打造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一支将虫族、机械以及异兽相结合,所造出的怪物军队。 与此同时,资料显示,阿摩利斯的血液可以起到“粘合剂”的作用。 阿摩利斯想起之前在诺尔斗兽场时,时不时就被抽血的日子。实验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只可惜后来,随着阿摩利斯的出逃,实验不得已中断。 后来,研究室只能想方设法,进行各种尝试,最终发现雄虫的血液可以起到“粘合剂”的作用,只是没阿摩利斯的这么好用。 这就是为什么研究室一直追着阿摩利斯不放的原因。他们认为,阿摩利斯一定还有其他的特殊之处。 而这五年来,阿摩利斯时时刻刻都要躲避研究室的人,就算他之后将诺尔斗兽场毁灭了,可即使是苍蝇,如此源源不断的苍蝇终究还是让人不胜其扰。 这样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所以,他放出消息——他将会带来一只s级的雄虫,作为拍卖会的拍品。 如此,阿摩利斯相信研究室背后的那个主人一定会来。 他已经准备好了大礼,既然对他如此念念不忘,那就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至于剩下的人—— 能来艾诺斯星的有什么好人?阿摩利斯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顺带的事,就当临终前做了一趟好人好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件拍品。 阿摩利斯被请上台前,这是他跟拍卖场一开始就说好的——他会在所有人的面前揭示拍品的真容。 拍卖会方也不怕阿摩利斯耍小心机,比较他们也有自己的势力,胆敢戏弄他们的人,必将承受他们的怒火,无处可逃。 在台下或是好奇或是催促的目光下,阿摩利斯缓缓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第119章 白皙的锁骨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然后,一阵金光大作。 一道瑰丽的虫纹像是图腾一般出现在阿摩利斯身上。 “我就是那只s级雄虫。”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底下传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坐在台下的阿诺德和卡洛斯眼中皆是一怔,就连呼吸都是一滞。 阿摩利斯竟然是雄虫?还是s级的雄虫? 没有人怀疑阿摩利斯的话,因为雄虫的等级和虫纹有关,越是繁复的虫纹,代表着雄虫等级越高。 而阿摩利斯这样子几乎遍布全身的虫纹……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竞价了。 阿摩利斯将台下发生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在此之前,让我再为诸位——” “送上一份大礼吧。” 他的手指抚过耳边那枚鲜红色的耳坠。 下一瞬,一架漆黑的机甲取代了阿摩利斯原先的位置。 机甲所至之处,建筑尽数坍塌。 地面凹下去一个深坑,阿摩利斯毫不在意。他看也不看,随意地往天上轰了一炮,巨大的琉璃水晶吊灯轰然坠落,砸在人群堆里。 一瞬间,从天堂坠入炼狱。血腥味逐渐飘散开来,人群中发出剧烈的尖叫声。 阿诺德也想使用机甲,但他又怕加快建筑的倒塌,伤害到别人,反而有些畏手畏脚。 然而没几秒,阿诺德也就不需要犹豫了。 因为阿摩利斯已经把拍卖会会场掀了,原本豪华的装潢现在彻底变成一地废墟。 机甲驾驶室中,阿摩利斯拿出了一个装置。 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 从机甲的显示屏中,他已经看到几个跑得快的人驾驶着小型飞艇准备逃离了。 “没有用的。”阿摩利斯低吟着,宛如恶魔的呢喃。 因为他已经在整个艾诺斯空港都装上了炸药。 所有人都跑不掉。 只要他按下手中的按钮—— 阿摩利斯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架白色的机甲。 他摇摇头,只感觉自己的发烧似乎更严重了些。 不过很快就结束了。 缓过劲儿后,阿摩利斯才再次抬起头。 白色的机甲依旧挡在他的身前,巍然不动。 他的眼神有一瞬的触动,一丝不忍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阿诺德,让开。” 时隔五年,两人的第一次对话竟是这样。 阿诺德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下一瞬,他们一同拿出武器,对打起来。 剑光擦出剧烈的火花,两人的速度极快,只能看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在空中扭打起来。 注意到艾诺斯星动静的第二军团迅速赶来支援。 阿摩利斯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脑袋快要不能思考,昏昏沉沉的。 他强压下一阵又一阵的眩晕,然后竟是咬住自己的舌尖。 舌尖一痛,随之而来的丝丝血腥味一并传来,阿摩利斯这才觉得自己脑海中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他拖不得。 他操控着机甲拉远了和阿诺德的距离,再次拿出了那个装置。 他知道,只要他轻轻按下去,这里的所有都将毁于一旦。 而他,也断无生还的可能。 在短时间内安装了这么多炸药,其弊端就是操控炸药的□□不可离艾诺斯星太远。 而这个范围刚刚好就是炸药的爆炸范围。 阿摩利斯看向远处那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心中终究还是划过一抹不忍。 他知道,对方已经成了卡斯特的雌侍,虽然不知为何和原剧情中成为卡斯特的雌君不同,但剧情也在继续着。 他没有什么想说的。是他先选择离开阿诺德,现在的结果他也并不是没有想到过。 但是为何,明明早就做出的决定,反而到了现在,会开始难过呢? 两人遥遥相对,泾渭分明。一黑一白两种极端的色彩将彼此划清界限。 现在,是他这个罪人落幕的时候了。 “阿诺德……” 阿摩利斯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昔日之景仿佛犹在昨日。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之时,明显是做出了决断。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再送他一程吧。 阿诺德操控着机甲,他现在不知道阿摩利斯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对方一定还留了后手。 忽然,他听见了什么声音。 “嘀——” 阿诺德瞳孔骤缩,顾不得其他,再第二军团的通讯频道内紧急喊着撤退。 他没想到阿摩利斯竟然这么疯。这是要炸毁整个艾诺斯空港不成? 可是他这么做,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自己都逃不出去吗? 然而已经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了。 阿摩利斯的攻击已近在眼前。 两道身影再次交战起来。 阿诺德不但要抵挡来自阿摩利斯的攻击,还要分神去看军团的撤退情况,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他挡住了下一道攻击,却见阿摩利斯突然拉远距离,光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还在蓄能。 方向明显是他身后的军舰! 阿诺德拧眉,这可不是普通的粒子炮,他自己的机甲上也有搭载,他自然清楚其威力如何。 如果真让阿摩利斯击中,军舰有能量保护罩,问题自然不大。 可是那些来不及返回军舰,还开着机甲作战的士兵呢? 他们可抵挡不住。 没有过多思考,阿诺德立即也展开蓄能。 现在能做的,只有抵消阿摩利斯的攻击了。 下一瞬,两道粗壮的光线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一道发出,碰撞在一起发出炫目的白光。两种不同的能量聚集,压缩,然后轰然爆发,带出的气流将开着机甲的阿诺德掀出去几百米远。 一刹那,阿诺德的眼中只余下满世界的白,强烈到他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 随后,是剧烈的灼热,仿佛要把世间的万物一并融化。 白色被火光代替,阿诺德忍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勉强向前看去。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几乎要把世界燃烧殆尽的火海之中,伫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他站在火海之中,解除了机甲,像是献祭一般,毅然决然地走入火海深处。 一瞬间,时间好像被无限放慢。 阿诺德看见昔日那耀眼的金发被染上火焰的颜色,也能看见火苗逐渐将那道熟悉的身影一点点蚕食殆尽。 正在这时,对方好像若有所感般忽然回头,扬起一抹微笑。 与大海一样的蓝色深处燃起簇簇火焰的颜色 “再见了。” 他看到阿摩利斯开口。 声音已然是听不见的,只能依稀辨别着唇形。 阿诺德目眦欲裂,双眸之中的红色更深了,仿佛真的在滴血一般。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驾驶着机甲朝着阿摩利斯的方向开出几十米远。 快一点,再快一点。 速度已经达到最快,可阿诺德却仍觉不够。 他的脑子已经停转,全身仅凭自己的下意识在行动。 火焰将他吞噬。 高温一点点将机甲开始融化,露出里面的构造。 火海深处,阿摩利斯一个人孤身站着。 只见火焰像是碰倒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般,在离他一米远的距离时就不再前进。 就像是难驯的野兽在王的身边变得无害起来。 【系统,开始传送吧。】 【收到指令——】 【开始传送中——】 【十、九、八……】 【三、二……】 【yi——系统出错——】 【指令失效——】 【传送取消中——】 怎么回事?阿摩利斯奇怪道。 他转过身,只看到一道极快的影子。 下一瞬,满目的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无尽的黑,就好像什么坚固的堡垒一般,将他珍重地保护起来,隔绝外界的一切危险。 在彻底失去光亮之前,阿摩利斯看到了一双巨大的银白色的翼翅。 心下已经有了判断。 他凭借着感觉,轻轻捧住对方的脸颊,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双红眸。 与此同时,阿摩利斯感受到自己越来越热的身体和愈发涣散的大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剧情中,原主死于二次觉醒。 那他呢? 阿摩利斯怜惜地轻抚阿诺德的脸颊,一点点与对方贴近,附在他耳边用气音道: “阿诺德,我要二次觉醒了。” 他看见了那双红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和迷茫。 第120章 阿摩利斯愣了片刻,终于弯起眼睛,轻笑出声。 第97章 在传送保护罩被撤掉的一瞬间, 热浪便扑涌而来,即使有阿诺德宽大的翼翅作为保护,隔绝了大部分的热量,但阿摩利斯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左手处的皮肤正在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的融化。 足以将金属焚化的温度, 若不是有虫族那坚硬的翅膀作为保护, 估计两人的情况比铁板上的烤肉好不了多少。 属于人类的皮肤一点点褪去, 金属的精密结构逐渐暴露出来,在暗色的环境中泛着独属于金属的冰冷的光泽感,给阿摩利斯增添了几分非人的感觉, 仿佛没有感情的机械,给人拒之千里的感觉。 可他此时此刻的神态又很好地中和了这种距离感。 偌大的星空中,一双巨大的银白色翼翅像一个巨茧一样将两人护得密不透风, 暗色的流光纹路在翼翅上流转, 就像是来自远古的符号,瑰丽又神秘, 牵动着所有人的视线。 只要看过, 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只要见过, 便再也无法将之忘记。 没有人能忽视这样一对华美的翼翅,也没人能反驳这样的一对翼翅下究竟潜藏着何种力量。 这是阿诺德的翼翅。 第二军团有许多士兵曾见过它, 但往往与其一同出现的则是无尽的鲜血。翼翅锋利的边缘收割过异兽一条又一条的生命,于敌人而言, 阿诺德的翼翅,无疑是一柄利器。 但现在, 这双翼翅只为了保护而存在。他收起了所有的锋利,将雄虫好好地保护起来,坚硬的翅膀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危险,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包括光亮。 但虫族的眼睛能够在黑暗中视物。 阿诺德能清楚地看见,阿摩利斯摸上他脸颊的左手已经露出了非人的部分,但他并没有感到害怕。 他轻轻地拥住怀中愈发柔软的躯体,珍重的模样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柔弱,过去的阿摩利斯和这两个字并不搭边。 但此时此刻,雄虫确确实实是以这副模样展露在他眼前的。潮红的脸颊,弥漫着湿气与雾气的双眼,漆黑纤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雄虫迷茫的眼神,却更显脆弱,红润的嘴唇微张,吐出越来越灼热的呼吸,无一不在说明雄虫现在的状况并不好。 而这一切,与阿诺德之前在书中看到过的,雄虫在觉醒时会出现的反应一模一样。 所以,阿摩利斯竟然真的是一只雄虫。 “我……应该怎么做?”阿诺德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他此刻的呆愣与迷茫。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更加小心地抱住怀中的雄虫,生怕以他的力气,一个不小心便在怀中雄虫的身上留下什么伤害。 雄虫是娇弱的,他过去一直被这么教导,这句话就像是常识一样早就刻进了他身体的本能。 阿诺德过去从来没有与雄虫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突然知道阿摩利斯其实是一只雄虫,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但他很快就想了起来。 作为在校时期,无论什么课,成绩都保持在第一名的优秀学生,阿诺德又怎么会不知道雌虫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助雄虫度过觉醒期呢? 他努力回想着书中所学的知识,可等到要真正实践的时候,终归是不一样的。 即使他们在五年前早就做过了。 鲜红的眼睛流露出几分颤抖,可见他是真的很紧张了。 好在阿摩利斯看出了他的窘迫,他滚烫的脸颊贴在阿诺德身上,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微不可闻的气音说道:“没关系,让我靠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了。” “这怎么能行?” 谁知,反而是阿诺德紧紧皱起了眉。他用反对的目光看向阿摩利斯。 谁都知道,雄虫的觉醒期对雄虫而言非常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帝国要为每只雄虫安排一只引导虫的原因。若是不能安然度过觉醒期的话,轻则降级,重则死亡。 度过觉醒期的方法有很多,对于觉醒和引导的双方来说,最普遍也是最安全的自然就是结合。但无论怎么样,其中绝对不包括阿摩利斯所说的“靠一会儿”。 这样绝对会出事的。 阿诺德不赞同地看了过去。 阿摩利斯对此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也有可能是他此时的状态已经不允许他对外界做出多余的反应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也越来越无力,无处安放的精神力叫嚣着想要发泄出去,这种一切都超出他控制的感觉使得阿摩利斯感到格外不爽与不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身体的本能逐渐占据上风,他近乎是发泄一般,张嘴,咬住了阿诺德的颈侧。 “嘶。”阿诺德吃痛,痛呼出声。 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肌肉紧绷,可颈边毛茸茸的触感又使他立刻到什么,然后逐渐放松下来。 舌尖传来的血腥味,使阿摩利斯难得地找回了几分理智。 但他并没有立即放过阿诺德的脖颈,柔软的唇瓣紧紧贴住对方白皙的脖子,伸出一小节鲜红的舌尖,像是安抚一样,轻轻在他带给阿诺德的伤口上温柔地舔舐着。 像是终于感受到了阿诺德的不赞同,他含糊不清地解释道:“没关系的。只是一会儿的话,没关系的。” “反正之前就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而且,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我们结合吧。” 几乎是阿摩利斯每说一句,阿诺德的眉头就皱得更深几分。 不过阿摩利斯说的不错,现在的情况,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结合。 但是—— 他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 阿诺德的红眸中划过一抹迟疑,然后迅速变得坚定起来。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缓缓解开了衣服的纽扣,露出好看的锁骨,原本整齐的白衬衫因为阿诺德的动作反而多了一抹色气。而阿诺德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接着,他撩开身后的长发,又将衣服领子向下扯了扯,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微微侧过头,将其完完全全地袒露在阿摩利斯眼前。 阿诺德原本抱着阿摩利斯的手微微向上移动,他揽住对方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揉了揉,像是安抚顽劣的幼崽一样,然后轻轻用力,带着阿摩利斯的尖齿来到他的颈后。 这是能够缓解雄虫因为觉醒期带来的不适的方法。 但在过去,这是骑士向他的君王宣誓效忠的意思,即使在现在,也仍旧有臣服与奉献的含义。 从此以后,雌虫的身体会被打上雄虫的印记。 不可违逆雄虫,献上所有忠诚。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雌虫的完全自愿。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雌虫的精神海将对雄虫完全开放,如果有任何抵抗的话,哪怕只是一瞬,都将对双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阿摩利斯也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想到阿诺德会愿意为了他而这么做。 感受到尖齿下跳动着的血管,他知道只要自己咬下去,就能轻而易举地刺破那层皮肤,然后将雌虫彻底据为己有。 但他却在动作前停了下来。 “没关系吗?” “?什么?”阿诺德不解。 “我是说……卡斯特。” 阿诺德没想到怀中的雄虫在意识都快不清醒的状态下还能想到这个。 他好气又好笑,但也不想再做过多解释。 这种代表“臣服”的方法,难道阿摩利斯以为是谁都可以这么咬他一口的吗? 阿诺德冷哼一声:“怎么?难道有关系你就不咬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以及颈后传来的刺痛。 他勾起唇角,揽着雄虫的手将雄虫又往自己的方向贴近几分。 雄虫的神智变得愈发模糊不清,几乎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在行动,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原本凶狠的动作完全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道,软绵绵的,看上去反而黏黏糊糊,就像是在撒娇一样,也因此显得格外乖顺。 阿诺德一向冷厉的红眸也渐渐软了下来,化作一汪春水,他一边轻抚着阿摩利斯的头作为安慰,一边还要不断忍受着雄虫毫无章法的乱咬。尖齿在他颈边磨蹭,痒痒的,又带着一些轻微的刺痛。 可阿诺德哪舍得推开阿摩利斯呢? 即使分别五年,即使对方已经和他站在了对立面,可时隔五年的重逢,现在阿摩利斯竟然以一副虚弱的样子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他要二次觉醒了。 如果无法成功,那就是必死的结局。 阿诺德瞬间慌了神,什么原则都只能抛在脑后了。 更何况,他已经猜到了,五年前他精神海的恢复,或许与阿摩利斯也脱不开关系。 阿诺德现在能够做的,只有纵容着雄虫,任由雄虫施为,放软身子让雄虫的动作更为大胆。 然后像一个宠溺着小辈的大人一样,一点点引导着阿摩利斯在他身上打上标记,帮助他暂时度过这次危机。 第121章 巨大的火焰紧紧包裹住两人,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副绝无生还的可能的场景。 直到,一股强烈的气息震荡开来,首先感知到的自然是卡斯特,然后是其余众人。 这是——s级雄虫! 不,比s级还要强! 如果忽略现在的情况的话,新出现了一只起码s级的雄虫于虫族而言无疑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现在的艾诺斯空间港,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啊。 如果s级的雄虫殿下在这儿出了事的话…… 然而,现实完全没有留给他们继续焦虑下去的时间,因为正在离军舰不远处的地方,正在缓缓凝聚出一个黑色的巨洞,像是空间被生生撕裂出一个口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原来如此……”在火光与灰烬中,有这么一道声音响起。 浓烟将废墟与尸体掩埋,烧焦的气味夹杂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血腥气一起向远处蔓延。 火焰灼烧的声音噼啪作响,使得那人的声音模糊不清,似恶魔的低语,就像是灾厄的回响一般。 天边的巨洞与异兽所通过的异空间有些相似,但又好像有些不同。 足足半米长的利爪率先从里面探出,然后逐渐露出怪物的全貌。 那是一个约三米高的人形生物,他有着像野兽一般锋利的爪子,腿部又像是猫科动物一样,最奇怪的,还是他头上长出的那根长长的骨刺,带着非人的气息,透着妖异的感觉。 白色的骨刺折射出苍白的寒芒,带着死水一般的冰冷与沉寂,就像是锋利的兵器一样,于生死的边缘穿过,带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然而,这个怪物的奇特之处还不仅仅是这样。 他的躯干—— 不,或许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躯干了。 由机械构成的骨骼将他的四肢连接起来,舍去了所有多余的部件,仅留下宛如蝴蝶翅膀一样的肋骨,能够让怪物作为一个“生物”而存在。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怪物身后那一双长长的翼翅, ——与雌虫如出一辙的,独属于虫族的翅膀。 与正常的虫族翅膀不同的是,那只怪物的翼翅不知为何鼓起一个又一个的脓包,有些结了痂,有些还在往下淌着浓稠又腥臭的血水。只见那黑红色的血水接触到地面,竟还冒出阵阵白烟,把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小的坑洞。 随着黑洞的扩大,越来越多的怪物出现了。 有些还能看出人形,有些却是什么都看不出了,就连其他生物的特征也完全不能辨认,只能用“一坨”来指代。 与第一只怪物一样,剩下的怪物无一不拥有着虫族的翅膀,有些残破不堪,只有半个或是只剩下了翅膀根。 而他们每一只,都是由虫族、异兽以及机械组成。 银色的金属从不同的地方长出,替代了躯干、头颅或是四肢。 他们像是一支没有生命的军队,带着诡异与死亡朝虫族侵袭而来,可普通的攻击落到他们身上竟然毫无效果。 与此同时,艾诺斯星上。 一阵微风吹过,原本快要熄灭的火焰再次窜高,像是噬人的怪兽一般。 火舌卷起了原本挂在钢架上的一块红色布料,随着火焰燃尽,布料化为灰烬,在烈焰中缓缓飘落,露出后面那一张带着灰尘和血污,但还是能看见原本白皙皮肤的脸颊—— 以及,那一双略显癫狂与迷恋的眼睛。 空洞的声音再次传来: “阿摩利斯——” “不,我的683号。” “我最完美的作品。” 声音的主人抬手抹去脸颊上滑落下来的血迹,露出底下略显苍白的皮肤,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伸出像蛇类一般的舌头,舔过手指上刚刚抹去的新鲜血迹。几枚戴在他手指上的各色宝石戒指在灰黑色的环境中,依旧闪耀着璀璨的光彩。 “这次——” “你无处可逃。” 第98章 等到阿摩利斯的状态终于恢复了一些, 阿诺德也撤去了虫翼的保护,两人自是发现了远处传来的异响。 那是军舰的方向—— 视力良好的两人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陷入苦战的虫族士兵,以及那黑漆漆一团,数量多到不可计数的, 哪哪都透露着诡异的, 只能被称作怪物的存在。 下一瞬, 一黑一白两架机甲同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朝军舰的方向掠去。 尽管阿诺德的机甲在之前的火焰中有一部分受损,但好在受损的情况不算严重, 性能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功能基本上也没有受限。 有了阿摩利斯和阿诺德的加入,局势瞬间变得明朗许多, 从原来的被压着打变得逐渐能够平分秋色, 到现在甚至能隐隐占据上风。 特别是虫族的其他士兵在看到那熟悉的,独属于阿诺德的银白色机甲的时候, 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轰向怪物的粒子炮都似乎加强了许多,打起来的势头更是不管不顾。 原本正在与一只巨型怪物缠斗的埃尔文看见阿诺德的回归,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深呼吸一口, 操作着机甲避开怪物的攻击,然后一个加速绕到怪物身后, 朝着那没有被金属覆盖的区域狠狠挥上一剑,将怪物击退。 之前看阿诺德那不要命的样子朝火海里冲去,他还担心了好久。 好在是人回来了。 至于与阿诺德一起回来的那道黑色的机甲身影,被他下意识地忽视了。 阿摩利斯的名字他不是没有听说过, 之前对方还在军校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对方的天赋有所耳闻,更遑论对方后来还成为了通缉犯,总归实力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他们现在可是一边的。 看阿摩利斯对付怪物就像是砍瓜切菜的样子,埃尔文心中莫名有一道声音:这把稳了。而且作为他上司的阿诺德都没发话呢,剩下的事情哪轮得到他呢?埃尔文表示:这些麻烦事还是交给阿诺德来处理好了。 黑色的陌生机甲在怪物之间来回穿梭,速度快得只给众人留下一道黑色的,宛如雷光一样的拖尾,所至之处只有怪物纷纷倒下的身影。 即使明知对方的身份,但阿摩利斯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还是给了众人大大的鼓舞。特别是已经认出阿摩利斯身份的卡斯特,他们五年前就认识,当时阿摩利斯的实力已经远远甩开他一大截,现在看来的话…… 而且,刚刚那股气息,s级雄虫,他绝不会认错。 甚至,可能是ss级—— 这样看的话,好像哪里都比不上了啊…… 一瞬间,卡斯特的视线好像穿过了坚硬的黑色机甲,看到了里面那道熟悉的金色身影。 对方自信的模样与五年前如出一辙。 想到自己五年前还大言不惭,说要让阿摩利斯当他的雌侍,卡斯特不由苦笑出声。 但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卡斯特的状态瞬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突然爆发,将方才还围在他身边的两个怪物解决掉,然后支援其余众人。 ——他可不是什么只会躲在后方的雄虫啊。 与身为将领,需要统筹一切,在战斗时还需要兼顾指挥的阿诺德不同,阿摩利斯只要尽可能地杀掉更多敌人就好了。 如此一来,他的战绩甚至比阿诺德还要亮眼几分。 局面仿佛已经出现了一边倒的状态,可正在这时,异变再次突发。 原本已经闭合上的黑洞再次被打开,大小与之前相比翻了好几倍。 新的怪物还没有出现,可距离黑洞最近的几个士兵和怪物已然被卷了进去,只能听见他们痛苦的惨叫。 黑洞还在继续拉扯着扩大,直到长到直径7、8米的样子才堪堪停止。 见识到了那几个被卷进去的士兵的惨状,其余众人纷纷后撤,一时之间,黑洞附近俨然成为了一个真空地带。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坨黑色的生物出现了。 没有人说得出那是什么东西,猫的耳朵、鸟类的翅膀、熊的爪子、似蜈蚣一样的百足,身躯一半是金属,一半覆盖着异兽的漆黑鳞甲。 那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足肢,一个个粗壮无比,快要赶上虫族幼崽一般大,还在不断扭动着。 这只怪物就像是一个嵌合体,将所有生物的优点都融合到它的身上,充满了诡异与荒诞。 是自然的奇迹,还是科研的产物? 真相在这只怪物的面前已经变得不重要的了。因为在所有人见到这只怪物的第一眼,心中就瞬间拉响警报, ——跑! 快跑!!!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这种怪物,怎么可能打得过…… 这是许多人在见到怪物第一眼的时候的心声,可身为军人,责任又将他们拉回了战场,做不出临阵脱逃这种事情来。 坐在机甲驾驶室中的阿摩利斯一个旋身,杀死原本围在他身边的三只怪物,然后控制着机甲拉远距离,看向那只庞然大物的眼神中划过一抹凝重。 第122章 这种东西…… 是泰拉研究所! 对方竟然还没有死! 他看向已经燃为废墟的艾诺斯空间港,那里只有几处零星燃烧着的小火堆,像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看不出一点生命存在的迹象。 但阿摩利斯此时无比确定,对方现在一定还在那里! 对方一定还有其他保命的手段。 他想起之前那场匆匆结束的拍卖会。 除了帝国军部,其他参与了拍卖会的人员名单他都是知道的。 那么—— 他瞬间将通讯连接至阿诺德的私人频道。 “阿诺德,你是一个人来参加拍卖会的吗?” ? 阿诺德被阿摩利斯这看似与怪物完全没有关联的问题弄得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相信阿摩利斯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所以尽管不知道内情,但他还是将那几个名字一一告诉了阿摩利斯。 “……还有二皇子,卡洛斯殿下。” 一个接一个名字从阿诺德口中念出,在念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阿诺德的语气变得迟疑起来。 二皇子现在生死未卜,作为帝国的上将,还是最后几个见到二皇子卡洛斯的人,他肯定是要担责的。 可二皇子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来到艾诺斯星?之前情况紧急,突然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 而且阿摩利斯又为什么在现在这个关窍问他参与拍卖会的人员名单? 难道说,二皇子与怪物有所联系? 一条晦暗难明的线逐渐在阿诺德心中变得清晰起来,但他仍旧不知道这几件事究竟是怎么联系到一起去的。 而知道更多的阿摩利斯,他在听到阿诺德说出卡洛斯的名字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心中不由得痛骂一声,答案明明一直就在眼前,他竟然事到如今才发现。 过去的线索被一个个串联到一起,阿摩利斯这才意识到之前那些被他下意识忽略掉的问题,那些隐隐透着奇怪的疑点也变得明朗起来。 原剧情中,卡洛斯作为boss,直到最后被感化,都没有透露他背后的势力到底是什么。 而现在想来,有能耐,也有这个实力和资金,建立诺尔斗兽场和泰拉研究所的不是卡洛斯又还能有谁? 这下,之前一直被他下意识忽略的几个问题也都有了解答。 答案一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卡洛斯作为帝国二皇子,却由于雌虫的身份无缘皇位,反而落到他那个草包弟弟头上,这让他怎么能忍?所以他想要建立一支自己的军队,一支不知疲倦又实力强大,但只听命于他的怪物军队。 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了阿摩利斯的血液能充当怪物的粘合剂,所以诺尔斗兽场在阿摩利斯出逃之后却还是对他紧追不舍。 然而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眼前的怪物再说。 阿诺德也紧皱眉头,这种怪物,即使是他,在没有进行正面交锋之前,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解决掉。 更何况,他的机甲还出现了部分损伤。 在面对其他怪物的时候,这点问题自然算不上什么。可一旦对上这种级别的怪物,哪怕是细小的差距,结局也可能差之千里。 而且怪物的实力不明,他也不敢让士兵前去试探。 对阿诺德而言,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指令,但对于执行的士兵来说,需要承担他决策错误代价的,却是他们的生命。 而在目前所有人中,能够让他放心的,只有—— “阿摩利斯,我想请你……” 还没等他说完,阿摩利斯就已经明白了阿诺德话中未尽的意思。 他操控着机甲,在通讯频道中那近乎失真的、带着电流的“保护好自己”的背景音中,猛然拉动推进器,朝着怪物迅速驶去。 几个回合,阿摩利斯和阿诺德就掌握了怪物的大致数据。 坚硬的鳞甲,极快的移动速度,强悍的攻击能力。 但是—— 并不是没有弱点。 怪物的眼睛。 阿摩利斯发现,怪物总会下意识避开自己的头部接触到外界的攻击。 况且那里,没有任何保护。 然而想要攻击到怪物的眼睛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像是知道自己的弱点一般,怪物每每都能在阿摩利斯的攻击落到自己的眼睛之前,迅速撤离,或是通过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眼睛保护起来。 好在最后,在众人的掩护之下,阿摩利斯的离子炮击穿了怪物的眼睛,然后在怪物的发狂之中将怪物彻底消灭。 接下来,他要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找出来。 艾洛斯星上,阿摩利斯很快就锁定了卡洛斯的位置。 谁知就在此时,三皇子突然从军舰上离开,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卡洛斯。 皇室出了这样的丑闻,起码第二军团是无法再说服自己继续效忠帝国皇室了。 有了阿诺德的带头,帝国里原本就对现状不满的军雌纷纷倒戈。 联邦很快被建立,阿诺德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元帅。阿摩利斯表示自己只想摸鱼。 在新联邦,雌虫与雄虫是平等的,雄虫不再对雌虫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没多久,卡洛斯和佩恩就相继被找到。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后杀死卡洛斯的,竟然是先前一直保护着他的佩恩。 在卡洛斯死后,佩恩也相继自杀。 死前还在说着什么“哥哥只能死在我手里”这样的话。 不过虽然卡洛斯死了,但他制造出来的那些怪物并没有被完全解决。 他们和异兽一起,成了联邦新的敌人。 好在联邦建立得很快,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行着,阿摩利斯说着只想摸鱼但闲暇时间还是帮阿诺德处理了不少事情,所以面对怪物和异兽的侵袭倒也没有自乱阵脚。 但忙,肯定还是忙的,特别是阿诺德。联邦刚刚成立,还有很多事务等着他处理呢。 对此,阿摩利斯表示相当不满。 ** 这天,是元帅难得的休息日。 阿诺德自知近来因为联邦的事情对阿摩利斯有些忽视,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想要做些雄虫喜欢吃的东西想要补偿一二。 他和阿摩利斯现在所住的新房子,在他的要求下,和原来他们在帝国住的那栋屋子,几乎就是保留了原来的设计,照搬过来。特别是客厅的沙发,他特意买了个一模一样的。 记忆中,阿摩利斯喜欢在午后瘫坐在沙发上,像慵懒的猫一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等待着他的投喂。 也不知道这些天雄虫会不会不满…… 如果对方生气了,不要他了的话…… 那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对于感情,他并不精通。但对于阿摩利斯,他的爱人,他只是想笨拙地给予他所拥有的一切。 苦恼的阿诺德将最后的菜盛出锅,然后解开身后因为做饭而将头发绑起来的皮筋。 解下围裙,里面是一件普通的白衬衫,但相比起阿诺德常穿的那几件,好像有些过于宽大了。 一想到自己除了饭菜外还准备了什么的阿诺德,瞬间羞红了脸,他像是逃避一般挂好围裙,喊醒了躺在沙发上睡着的阿摩利斯。 阿摩利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看向已经走远了的阿诺德的背影,长长的银发在对方身后小弧度的微微晃着,阿摩利斯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唇边溢出一抹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又打了个哈欠,这才起身去餐厅。 两人吃到一半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阿摩利斯起身开门,在无所事事的这些日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网购。这几天已经不知道买了多少东西了,每天都会有快递上门。 因此他倒是不觉得奇怪。 正当他像往常一样签收完快递打算关门的时候,那送货的亚雌突然留下一句:“祝您生活愉快。” 然后才离开。 阿摩利斯不明所以,但他身后的阿诺德却突然变了脸色。 阿诺德看见阿摩利斯下意识拆快递的动作,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那不是他买的……那个东西吗?怎么现在送到了?他不是选的晚上配送吗? 差评!一定要差评!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阻止阿摩利斯拆开那个快递! “阿摩利斯!”阿诺德的脸瞬间红透了,头顶都快急得冒烟,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先、先吃饭吧。对,先吃饭,不然等等就要凉了。” 阿摩利斯被阿诺德喊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虚着眼,看着阿诺德新买的自动保温的碗,心想阿诺德是不是有事瞒着他?不然对方说这话他好意思吗? 但既然阿诺德不想他现在拆开快递,他自然不会继续。他尊重阿诺德,而且他相信阿诺德。 见阿摩利斯停下手中动作,阿诺德心中一松,终于呼出一口气。 第123章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不巧。 可能是包装不好的缘故,被阿摩利斯撕开一个小口子的快递袋突然从那口子碎裂开来,里面的东西也一起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阿诺德瞪大了眼睛,后悔地捂住脸。 阿摩利斯顺着东西落地的声音朝地上看去。 那是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的不明物体。 阿摩利斯捡了起来,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对猫耳朵,和一根长长的猫尾,上面还有电子模块,看上去是会随着佩戴的主人的动作一起动的那种。 阿摩利斯眼中不由划过一抹兴味,他确定自己没有买过这种东西,那买它的人只有可能—— 他望向屋子里站着的另一个主人。 “阿诺德,你……” 还没等他说完,一道柔软便封住了他未尽之语。 黏腻的水声从两人唇间溢出。 阿诺德索性破罐子破摔,他一边和阿摩利斯接吻,一边费力地找到衬衫的扣子,然后将它们逐一解开,露出了里面的穿戴。 一条红色的丝带在他身上缠绕,像是精美的礼物一样,还在背后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阿摩利斯眼中划过一抹惊讶,随后逐渐被暗色覆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请……请雄主享用。” 第一次说出这种话的阿诺德羞赧难当。为了讨雄虫开心,他还特意用上了还在帝国时的称呼。 阿摩利斯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的反应。 阿诺德闭上眼,脸颊不断发烫,几乎是自暴自弃地一把脱下外衣,然后拿起刚到的猫耳和猫尾,佩戴在自己身上。 毛茸茸的耳朵此刻软软地折下来,变成了飞机耳,尾巴也有些害怕地垂在身后,小幅度地摆动着。 阿诺德刚想睁开眼,视线却突然被一抹金色牢牢占据,阿摩利斯柔软的唇瓣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贴了过来,舌尖灵活地滑了进来,然后一双手温柔地盖在他的眼上。 视线中一片黑暗,但阿诺德没有丝毫恐惧。他顺着雄虫的力道,放软了身体,被雄虫拉过,躺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 看这个触感,似乎是那个沙发。 阿诺德现在还有这闲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但他很快就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事情了。 拍卖会之后,阿摩利斯并没有修复他的左手,因此现在外表还是机械的样子。阿诺德每每看到都会联想到雄虫过去的悲惨遭遇,然后被阿摩利斯笑着安抚。 但从今天起,他不会再想到这些了。 机械的冰冷钻进温热的通道,偏偏阿摩利斯还非要恶趣味地在他耳畔如此说到: “阿诺德,你看,它因为你变得热起来了。” 阿诺德已经做不出别的反应了,他失神的颤抖已经说明了一切。 阿摩利斯收回手,看着银色金属上留下的暧昧的水痕,他莞尔一笑。 然后附身,在阿诺德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金银色的长发彻底纠缠在一起,彼此交融,仿佛融为一体。 第99章 吃过饭, 两人就一块儿来到了帝国第一学院。 虽然说阿诺德并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作为帝国第一学院学生的“家长”这个身份来到学院还是头一回,对此,阿诺德还颇有些觉得新奇, 特别是阿摩利斯还陪在他身边。 春日午后的风算不上炎热, 反而给人一种清新舒爽的感觉。两个人就这么走在街道上, 感觉倒也不错。 帝国第一学院既然是建立在帝星上的学校,设施条件自然差不了。光是校园内的风景就有好几个成为了星网上的热门打卡点,而现在, 这些福利自然是被阿摩利斯和阿诺德享受到了。 两人穿过长长的林道,享受了一个惬意的午间散步之后,终于来到了举办校园开放日的主场。 看主舞台边上几个大大小小的棚子, 就知道今天的活动差不多已经开始了。这些棚子是各个班级的摊位, 有的是售卖东西,有的就是纯表演, 比如让自家宠物表演后空翻什么的。 阿摩利斯他们班级搞了一个真虫vs机甲的1v1决斗擂台, 机甲由模拟系统操控, 然后就是□□和金属的较量。具体的阿摩利斯没太搞清楚,他只负责场地的布置事宜, 然后听到他的同班同学们喊着什么真雌虫啊热血啊什么的就冲上去了。 不过也好在他没有参加擂台对决,所以今天倒是有时间陪阿诺德到处逛逛。 两人一路上参加了几个摊位的活动, 不得不说,有的班级设计的活动还是挺有意思的。 在两人的不(变)屑(态)努(实)力(力)下, 今日的收获可谓是盆满钵满,特别是那个搞射击摊位的,给两人的贡献最多。 瞧他的笑容,大白牙都露出来了, 应该也很高兴吧。阿摩利斯这样想到。 而此时,射击摊位的摊主背地里早就咬碎了一口牙齿。 阿摩利斯就算了,起码他是学生,实力离谱一点就忍了,但阿诺德可是少将啊!让少将来参加这种活动不是降维打击吗! 不对!这是开挂!他要举报啊啊啊啊啊啊! 谁能想到学生家长竟然是少将大人?谁又能想到少将大人抛下工作不干,竟然跑来学校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 咦,等等?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飘过去了? 射击摊摊主挠头。 少将大人原来是“家长”吗? 哦!原来少将大人是家长啊! 摊主右手握拳敲在摊开的左手上,恍然大悟。 说起来,没听说少将结婚的消息啊,难道是最近才结婚的吗? 摊主看着远去的阿诺德,心里还在思索:要不要祝少将新婚快乐呢?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阿摩利斯和阿诺德逛得差不多,准备回家的时候,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人突然拉住阿诺德的胳膊,看见他的那瞬简直眼睛都在发光。 他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却仍旧顽强地抓住阿诺德:“阿诺德少将,你怎么在这?” “不对,先不管这个了。” “阿诺德少将,请你帮帮我吧!” “就在那边——” “那个写着终极料理对决的地方——” “现在还缺少一个评审,我真的不行了——” “拜托你了,阿诺德少将!”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他叽里咕噜自顾自说完一大堆,就跑开了,独留阿诺德一人在风中凌乱。 顺着那人走之前手指指的地方看去,那边确实有一处与其他地方独立开来的场地,隐隐间似乎还能闻到食物的香气夹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味道。 阿摩利斯悄悄掩住鼻子。 好像是什么东西焦了。 而一旁的阿诺德终于此刻从脑海中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人究竟是谁。 那人也隶属于军部,但与阿诺德不在同一个军团,况且更多的是负责文职部分,与阿诺德的工作并没有什么交集。 阿诺德能记起来还是因为之前他和对方在军部偶然撞见过,有过一面之缘。 但是如果要帮忙的话—— 阿诺德扭过头,用询问的视线看向阿摩利斯。 阿摩利斯被这奇怪的气味勾起了几分好奇:“那就过去看看吧。” 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到了地方,只见周围围了一圈人。 最里面的是几个正在做菜的学生,还有坐在他们后边的评委,只不过他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 阿摩利斯这才将视线投向那几个做菜的学生。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有几个人感觉他们手里那锅都要烧起来了,锅里面的“食物”像是加了什么“即死”的debuff。 不仅色泽诡异,而且形状奇特,已经看不出原材料是什么了。 这也不怪他们。虫族只要吃营养液就能活下去,一天一支,简单方便。况且还有了做饭机器人,能够包揽大部分菜品,味道也不差,就更不会有人专门去学做饭了。 阿摩利斯搓了搓下巴。 他突然有些手痒。 至于那边的阿诺德,早就在他出现的那刹,被剩下的那几个评委架着走了。 阿摩利斯看着已经坐上了评委席的阿诺德,忽然灵机一动。 他走到一块牌子前,开口道: “你好,请问怎么报名?” 所以当阿诺德再次见到阿摩利斯的时候,对方已经端着一盘色香起码是全的菜朝他们走来。 除了阿诺德,剩下几个评委看到阿摩利斯和他手中的盘子时,俱是眼神一亮。 刚刚他们就注意到这个学生了。做菜的姿势很老练,刀工也挺好,而且端上来的菜品卖相还不错,看上去就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评委们这才开始看起阿摩利斯的资料。 机甲系的学生,对于做饭这么在行,难道是为了讨好未来的雄主吗? 但不是他们说,光凭对方的长相…… 第124章 黄昏的夕阳下,阿摩利斯金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搭在肩上,让人联想到夏日海边那浅金色的沙滩,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细碎的光芒。那一双蓝眸温柔地望向你的时候,哪怕是毒药都会愿意喝下去的吧。 况且,对方手中端着的菜,明明看上去就很好吃! 一旁的阿诺德并没有被美色迷惑,凭借着他丰富的经验,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 他放下筷子,努力忍受着胃里的翻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阿摩利斯做菜的步骤没有错,但是就是每次做出来都有问题! 阿诺德感觉他的舌头已经失去了味觉。 一旁的评委们已经面无表情,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但是当阿诺德撞进阿摩利斯那期待的眼神的时候—— 他扭过头闭上眼,面露难色,看上去在内心经历了一番相当漫长又痛苦的挣扎。 最后举起牌子,给出了满分的成绩。 阿摩利斯高兴,阿摩利斯表示回去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餐送给阿诺德。 今天也是为阿诺德的胃祈祷的一天呢。 第100章 因为虫族的寿命比较长的缘故, 阿摩利斯在这个世界又待了许久。 阿诺德成为了联邦元帅,在他的努力下,雄虫和雌虫或许还没有彻底实现平等,但较帝国之前的情况好上了许多, 起码在明面上再也不会有雌虫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受到虐待而死亡了。 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 阿摩利斯经过各种检测, 最终将他的等级确认为sss级。 这是虫族历史上出现的第一个sss级雄虫。 在联邦,因为雄虫和雌虫的数量仍旧不匹配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强制要求雄虫只可以和一只雌虫登记结婚, 不过上限是三只,一名雌君两名雌侍。 但拥有的太多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也同时意味着, 雄虫要负责给他所有的雌君或是雌侍进行精神力疏导。一旦发生雌虫精神海暴动的情况, 身为雌虫配偶的雄虫将会担起主要责任,轻则罚款, 重则等待军事法庭的审判。 精神力对于雄虫是很珍贵的东西, 在为雌虫治愈精神海的时候, 会消耗他们大量的体力以及精力,等级越低, 消耗得就越多。 不过这一切在sss级面前,都只是小事而已。 但出乎虫族几乎所有人的意料, 阿摩利斯一生都只娶了阿诺德一位雌君。 在阿摩利斯的帮助下,阿诺德的精神海已经彻底修复, 再也没有过去那种压抑破碎的感觉。 在外人眼中,两人恩爱非常,每一天都像是刚刚陷入热恋的小情侣一样。 不过即使阿诺德在阿摩利斯的帮助下恢复了精神海,但或许是早期精神海濒危给他带去了太多的负担, 阿诺德在200多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对于虫族平均250年的寿命,实在是有些早了。 在阿诺德迎来死亡的那一刹,阿摩利斯也选择了登出这个世界。 这一次,没有再遭到任何阻拦,也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回到熟悉的纯白空间之后,这里仍旧一望无垠,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楚黎非轻轻呼唤着系统,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系统?” 依旧没有声音。 甚至楚黎非已经感知不到系统的所在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从上一个世界开始,系统就仿佛遭到了什么东西的侵扰一样,任务全无,只有最简单的剧本。 那段本应该出现的文字,仿佛被什么更高维度的存在给生生抹去了。 不,或许从更早的时候就已经…… 在那个古代世界的时候,最后的任务被修改,像是程序错乱了一般变成乱码,最后莫名判定他任务成功。 楚黎非微微拧眉。 是谁在这么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现在的情况明显就是敌暗我明,对于他来说可并不是什么有利的形式。 还有陆墨辰。 楚黎非想到这个名字,只感觉心底都柔软了几分,脸上也不由挂上一抹笑意。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那个喊他“队长”的陆墨辰,喊他“皇叔”的陆墨辰,以及虫族的阿诺德少将,他们都是同一个人,拥有着同一个灵魂。 就是不知道在他自己原本的世界中,会不会也有对方的一席之地呢? 不够就算没有也没关系,等他解决完所有的一切,无论对方在哪,他都会找到他。 突然,他的面前升起一道光幕。 那是一个门的形状,散发着柔和的淡金色光晕。 楚黎非若有所感。 他看向那扇透明到快要以为是幻觉的门—— 一种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也是他最初的世界。 没有过多犹豫,楚黎非推开门,抬脚迈入其中。 几乎是在一瞬间,楚黎非身上的衣服幻化成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佐以银线点缀,长袍上还有繁复的暗纹,像是什么阵法一样,盯得久了竟还会有头晕目眩之感。 待他从传送的晕眩中恢复过来,楚黎非这才看清周遭的景色。 这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宫殿,装饰古朴大气,地面全部用上好的白玉铺就而成,顶上的琉璃瓦在太阳的照耀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美轮美奂,仿佛不是人间之景。 楚黎非现在就站在这大殿的中央。 忽然,他听到前头上方传来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 “今后,这便是你的小师弟了。” “你身为大师兄,必当以身作则,尽心尽力教导师弟师妹,不堕我无忧峰的名声。” 楚黎非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对方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看起来仙风道骨,不过看不清容貌。 但楚黎非还是认出来了。 这是他的师父——无忧道人。 原来,他竟是回到了这个时候吗? 回到了还没有被师兄弟排斥、没有被师门厌弃、没有众叛亲离、也没有被他的小师弟打入魔渊的时候。 回想起当时在悬崖边上,小师弟陆墨辰刺穿他胸膛的那一剑,楚黎非似乎仍能感受到灵力消散、血液流失的感觉,狂风呼啸着从他胸膛中穿过,带来剔骨般的疼痛,似乎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注定成为垫脚石的人,又怎么能够与天道选定的人相争? 注定要落败的人,又怎么敢向天道发起挑战? 陆墨辰…… 一样的名字,却不是一样的人。 但现在明显不是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 无忧道人还在等着他答话呢。 楚黎非照着记忆中的模样朝无忧道人拱手行礼道: “是,弟子谨记。” 但他刚才那一瞬即逝的迟疑却还是被无忧道人给捕捉到。 对方苍老但并不浑浊的眼睛一下子眯起,像是鹰隼一样锐利,却因为老态,眼皮略微耷拉下来,平白增添了一分阴险毒辣的感觉。明明是无形的视线,却仍旧让人感受到无端的威压。 “你走神了。” “方才在想什么?” 楚黎非正了正神色,很快就反应过来,已然是想好了对策:“弟子方才在想,师弟还未辟谷,若是独住无忧峰的话,会不会不方便。” 楚黎非所在的宗门叫做无极门,共有十二峰,对应一个掌门,十一名长老。无忧道人所在的无忧峰乃是离无为峰最远的一座山峰。而这无为峰由无为道人掌管,负责宗门内的一切杂物,包括尚未辟谷的弟子的吃食。 楚黎非继续道:“弟子想着,要不要让小师弟住在无极峰下,或是配一名杂役弟子呢?” 无极峰是无极门的主峰,通常属于掌门管理。但由于这一任掌门颇爱收徒的缘故,在无极峰的山脚下有许多屋子,专供那些刚刚入门的弟子所住,离无为峰也近。后来因为各种关系的缘故,其他峰主也把那些堪堪炼气还未辟谷的弟子一并送来。 至于杂役弟子,照理来说,每名峰主也就是长老,他们门下的记名弟子都可配备一名杂役弟子,平日里负责帮他们传递物品、洒扫屋子之类的杂事。 但不知为何,无忧道人偏偏不许他门下的任何弟子配备一名杂役弟子。说是要锻炼他们,事事亲力亲为,这样才可在修行之路上更进一步。 因此楚黎非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一方面是为了刚才走神的事找个借口,另一方面,也是在测试无忧道人对于陆墨辰的偏爱程度,看看他是否会为了所谓的“天道之子”改变他的原则。 无忧道人闻言,像在确认楚黎非说的话的真实性。他稍稍思忖片刻:“你说的也有理。既如此,那就让墨辰暂住在无极峰吧,等筑基了再回来。” 无忧道人对楚黎非说完,又转身对坐在上首主坐的人点头致意:“如此,我这小徒,就叨扰掌门师兄了。” 第125章 随后他继续对楚黎非说道:“那这段时间,教导师弟入门筑基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墨辰,好好听师兄的话。” 楚黎非低头答道:“是。” 与此同时,一道略显稚嫩,但能听出独属于少年清脆的声音脆生生的在他身后响起,与楚黎非稍显冷淡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是。” 修仙界的修为共有6个等级,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和大乘,每一级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三个阶段。 楚黎非现在的等级是元婴后期,但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的等级才是金丹后期。会出现这样的差距,其一是完成了之前那些世界的任务,夺取了气运因此反哺自身,其二就是他的心境。 修仙修的不仅是灵力,也是心。 上一世死之前,他就已经是元婴后期了,所以哪怕是重来,他的心境与神识仍旧保持在元婴后期的水准,说不定经过前即使世界的磨练更有进益也说不定,只等灵力上去了,修为自然就可以进阶突破。 楚黎非出生于人间的富贵之家,爹娘和睦,对他疼爱有加。他从小就被测试出根骨,然后被送往修仙界第一大宗——无极门。在他测试出水属性天灵根资质的时候,顺势被无忧道人收入门下,成为他的开门大弟子。 但其实,无忧道人并不懂得如何教导弟子。他所做的,只是扔几本宗门内最基本的,哪怕是外门弟子也人手一本的入门法诀给他,然后时不时考察一下。如此,就算尽了师尊的责任。 楚黎非能有今天的修为全是他自己在藏经阁苦修,以及到处请教别的长老的成果。当然,作为交换,他帮这些长老们解决了不少难事。 包括楚黎非后面的那些师弟师妹,见楚黎非在他的教导下能有这般成就,无忧道人更是放养。那些师弟师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句,他们是被楚黎非奶大的。 但这,并不是楚黎非的责任,哪怕他不曾抱怨过。 不过他还是这样做了。 最初的他,或许只是希望师弟师妹们不要像他一样,修炼得这么辛苦。后来,逐渐成为了习惯。 无极门的人都知道,无忧峰一脉,是他们的大师兄楚黎非带着师弟师妹修炼。 但是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在系统出现之后,在他成为所谓的“反派”之后,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昔日一口一个“大师兄”的师弟师妹只凭外人的寥寥几语就对他刀剑相向,用着他给他们锻的刀,将他逼出宗门。 前世他被陆墨辰打入魔渊,确实是陆墨辰做出了最后一步,可他的这些师弟师妹,又何尝没有出一份力呢? 还有他的好师尊。 直到被打入魔渊,楚黎非才发觉他前世错得离谱。 无忧道人自诩无忧。 可人生在世,又哪能做到真正的无忧呢? 无忧道人最大的“忧”,就是他—— 楚黎非。 忽然,腰际被人一把抱住,接触的地方传来温热的触感。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呀?刚刚我叫了你好久你都不理我。” 楚黎非回过神。 刚刚收徒大典结束后,无忧道人吩咐他将陆墨辰带去无极峰山脚下,他自然是选择御剑过去。 他平淡地答道:“无事。” 他复又看了看陆墨辰搂在他腰上的胳膊,少年小小的双臂只是松松垮垮地围在他腰上,就连完全抱住都不能。 楚黎非只是看了一眼后就移开了视线:“放开。” 陆墨辰瘪瘪嘴,十岁的小少年只堪堪到他腰部,哪怕是做出不高兴的表情也格外惹人恋爱。 他的眼眶突然之间变得通红,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可是师兄,我害怕——” 少年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在诉说无尽的委屈。 楚黎非朝下看了看,地面的建筑在他眼中凝聚成一个个小点,如果摔下去的话—— 多半是可以直接埋了。 楚黎非接受了陆墨辰这个说法。 但是—— 前世的小师弟,有这么粘人吗? 楚黎非这样想到。 他有些记不清了。 第101章 将陆墨辰送到了无极峰山脚下, 楚黎非按例关照了他一些平常的话后就离开了。 刚回到自己的世界,有些事情的细节他已经忘了,为了不叫人看出什么破绽,他待会儿还要重新整理一下信息。 因此, 将注意力全放在这些事情上的楚黎非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后, 原本跟在他身后那委委屈屈、人畜无害的小师弟突然变了一副模样。 那是一种怀念的目光, 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楚黎非,像是要透过衣服看遍他的每一寸身体。如葡萄般黑色的瞳仁晶莹剔透,本身陆墨辰的眼睛就大, 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更是在整张巴掌大的脸上占据了快五分之一的大小离开的背影,圆润可爱,就像是精美的娃娃一样。 陆墨辰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楚黎非, 乍一看之下竟是有些瘆人。他眨了一下眼睛, 原本深藏在眼底的执着与几分道不明情绪全然消散,有恢复成一个孩童该有的天真模样。 回去的路上, 楚黎非并没有选择御剑。 对于之后的行动, 他还需要好好计划一番, 走回去的功夫正好可以慢慢思考,顺便重新熟悉一下宗门的地形。 无极门共有十二峰, 皆是以“无”字开头,同时也对应着一天中的十二个时辰。据说这是已经飞升的宗门前辈定下的, 意在摈弃外界的一切,心无杂念, 精进自身,便自然能够进阶。 后来,这便成为了继任的掌门以及长老的道号,同时也有一层传承的意义在里边。 这十二峰占地面积极为广阔, 负责的职责与擅长的方面也各不相同。就算是前世生活在宗门中二十余年的楚黎非都不一定敢打包票说自己每个地方都去过,更遑论后山的禁地了。 前世,他循规蹈矩,对宗门内的规定不敢有一丝逾越,却并没有得到善终。现在,他倒是对这所谓的禁地有些感兴趣了。 楚黎非曾经倒是听师弟师妹说过不少有关禁地的传言,什么版本的都有,不过那时候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因为担心,告诫师弟师妹不要破坏门规,惹祸上身。 现在想来,传言虽然是传言,但或许并不是无迹可寻,毕竟无风不起浪嘛。 两分真,八分假,他要做的,就是从这传言中找到那仅存的两分真实。 没多久,他脑海中已然有了计划的雏形。 无极门内认识楚黎非的人有很多,一方面是由于他年少成名,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修练至金丹,堪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另一方面,那当然是大师兄丰神俊朗、温和善良、乐于助人的美名早已传遍宗门。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碰到问题,那就找大师兄;没有问题,也可以找大师兄。 只要没有违背底线,大师兄一定会同意你的请求的。 一路上有不少人朝着楚黎非打招呼,不过已经知道了上一世结局的楚黎非这一回并没有心思对这些白眼狼作出回应了。 对这些或是善意或是好奇又或是崇拜的目光,他都视而不见,只冷着脸自顾自地向前走。 “大师兄……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人群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突然,一道身影拦在他身前。 那是一个红衣打扮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外表,活泼灵动,扎了两个丸子头,看起来更是娇俏可爱。一身红衣明显区别于普通弟子的白衣,更显得她耀眼夺目,轻易便能夺走人们大半的视线。 这便是他的四师妹——林巧巧,也是掌门无极道人的女儿,却不知是何缘故拜在了无忧道人门下。听说这是林巧巧自己的主意,当初掌门还不愿意,两人大吵以架,对方哭闹了三天不止,这才换来了掌门的点头。 由于是掌门女儿的缘故,林巧巧自幼就生活在宗门内,她性格活泼,长得也可爱,所以哪怕是骄纵一些大家也都愿意迁就她,反而造成了对方如今有些蛮横的性格。 只见她张开双臂,脸颊通红,鼓着脸瘪着嘴,一副明显是被气到了的模样: “大师兄,你之前从没有御剑带过我,凭什么小师弟就可以!” “我不服!我也要玩!” 楚黎非停下脚步。 他会御剑带陆墨辰完全就是因为对方刚刚练气,不会御剑飞行的缘故,林巧巧一个金丹初期的人怎么连这个也要计较啊。 他记得林巧巧的天赋也不错,御剑飞行更是很早就学会了,有什么必要让他带着她吗? 也不嫌挤得慌。 楚黎非自然而然地把他的心声说了出来,结果换来了林巧巧的一个白眼。 对方好像更生气了,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埋怨,却还是深呼吸了一口,向前走了几步到了一个离楚黎非更近的位置,继续道: 第126章 “那大师兄陪我去练剑吧。” “我对这套剑法有几个地方还没搞懂。” 楚黎非神色不变,如实答道:“我待会儿还有事,没空。” “可是师尊说了,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你。” 林巧巧的眼睛都垂了下来,一副沮丧的神情,话里话外无一不透露着失望与委屈,原本身上那股娇蛮劲都快没了,看得旁边有几个男修当即就像上前为她打抱不平。 怎么可以拒绝这么可爱的师妹! “可是我真的有事。”楚黎非道。 当然,他没事也不会陪对方练剑的。 见楚黎非还是不为所动,林巧巧生气地跺了跺脚,什么失落啊,委屈啊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蛮横的样子。 “我不管!大师兄,你陪我!你以前都会答应我的。” 楚黎非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的确,前世的他无论自己有没有事,忙不忙,碰到他人的请求都会放下自己的事情来帮助对方,哪怕是牺牲自己的修炼时间。 可以说,如果楚黎非前世没有在这些杂事上耽误太多时间的话,以他的天赋和努力,怎么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呢? 他八岁进入宗门,九岁炼气,十岁筑基,十二岁结丹,到了十八岁,却还只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或许在他人眼中,修炼十年达到金丹后期的修为,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也不负他的天才之名。可楚黎非他自己清楚,他不该止步于此。 旁人眼中那如隔天堑般难以企及的元婴,于他而言却是唾手可及。 换到那些别的小宗门,哪个不是捧着他,把所有资源都喂给他? 也就是无极门,修仙界的顶级宗门,从来不会缺少天才。 他不争不抢,还是出了名的“牺牲自我,奉献大家”,久而久之,什么好处资源都落到了别人头上。 身为天才,他原本是有狂妄与嚣张的资格的。 见楚黎非仍旧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林巧巧又有动作了。 往常这个时候,楚黎非不说话那就代表是默认了。可今天的楚黎非,明显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让她有些陌生, 也有些……恐惧。 但她还是壮起胆子,在她看来,楚黎非一直都非常温柔,对所有师兄妹都一视同仁,怎么会让她感到害怕呢? 一定是她感觉错了。 林巧巧抬起胳膊就想去拉楚黎非的袖子,她往常都是这么做的。 “大师兄,我们走吧。我去让小芸准备些新鲜的茶点,累了还可以休息会儿。我听人说,最近人间可流行这种……了。” “我说了,我没空。不去。” 林巧巧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黎非给打断,想要拉住楚黎非衣服的手却在碰到对方前就被楚黎非轻巧地避开。 “你要练剑的话,师尊,掌门,还有二师弟三师弟,我想他们都应该很乐意陪你。” 二师弟张三、三师弟李四,楚黎非记得前世他这两个师弟都倾心于林巧巧。 “大师兄!”林巧巧闻言,怒火中烧,她就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一个请求,楚黎非为何一直不同意?她都求了他好久,之前楚黎非不是从不会拒绝的吗? 而且楚黎非真的不知道她对他的心意吗?还要把她往别人那儿推! “大师兄,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就是想你陪陪我,有这么难吗?” 楚黎非只是冷眼看着,连一丝的情绪波动都不曾有。 对方想要,难道他就一定要答应吗? 林巧巧头一次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被拒绝,心中也是羞愤难耐。她原本的计划是在众人面前带走楚黎非,顺带满足自己的小心思,现在却都落了空。 一瞬间,她的眼眶红了起来。 “大师兄,我再也不理你了!” 林巧巧丢下话,掩面跑开。 旁边有几个修士见状,皱起眉,对楚黎非指指点点: “大师兄太过分了吧,我刚刚看到,林师妹眼睛都红了,好像还哭了。” “就是啊,林师妹这么可爱,大师兄竟然拒绝了好几次。” “大师兄也太不近人情了,抽点时间帮忙指导一下林师妹又不是什么难事,大家都是同门,连这都不愿意,唉。” …… “太冷血了吧,小师妹哭了大师兄连表情都没变过。” 楚黎非面不改色,一改往日和善的模样,反而显得冷峻非常,像是冻结了千万年的坚冰,丝丝缕缕往外冒着寒气。 他只随意地朝旁边扫了一眼,却让人立即噤了声。 真是可笑。 好人做多了,只是偶尔做了一回“坏人”,就要被这样指责吗? 他倒是记得,宗门里有个脾气极差的家伙,性格阴鸷,旁人反而对他毕恭毕敬,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楚黎非无视了身边的人,想着快点回到自己的洞府,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师兄师姐,你们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第102章 大庭广众之下, 乍然听见别人反驳自己,还是个只有十岁的小娃娃,身高都还没到他腰呢,王明自然气不过。 “你谁啊你?这里有你什么事啊?” 他看陆墨辰的穿着普通, 年纪也不大, 还以为他是宗门新收的外门弟子, 误闯到这里来的呢。 谁知陆墨辰对此不惊不惧,快步从后追了上来,站至楚黎非身边。 “这位师兄, 我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墨辰话锋一转,硕大又灵动的眼睛里透着些许狡黠,“师兄师姐, 你们刚刚说大师兄的坏话, 我可全部听见咯。” “先不说大师兄到底有没有做错,我记得光是门规里就有一条——尊敬师长, 不得以下犯上。违者由戒律堂裁断。” “师兄师姐不会想把事情闹到戒律堂那边吧。” “况且, 大师兄说了有自己的事要忙, 是林师姐非要缠着大师兄帮忙,大师兄自然有拒绝的权利。难不成还要强按着大师兄, 押着他去陪林师姐练剑不成?” “过去大师兄总是牺牲自己的修炼时间帮助同门师兄妹,可这并不代表这是大师兄的义务, 是理所当然的。” “不知感恩就算了,反而倒打一耙。” “你们不过是仗着大师兄脾气好, 性格大度,不会与你们计较,便可了劲儿地欺负他。” 听见这话,附近有几个修士默默低下了头。 陆墨辰这话虽然可能有点夸张和危言耸听的成分在, 但总体说的是没错的,他们刚刚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反正大师兄脾气好,怎么可能跟他们计较这种小事呢? 而且,这条门规,是当初开山立派的师祖定下的,到现在都不知道修改了多少回了。如今这条门规虽然还在,但已经几乎形同虚设,除非毫无缘由地指着对方鼻子骂,不然戒律堂的人是不会管的。 毕竟这“以下犯上”的范围大了去了,戒律堂的人也没这么闲。 几个修士如此想到。 刚刚是他们想岔了,看见林巧巧哭泣跑开,就下意识地将问题全推到楚黎非身上,也不管真正的是非对错。况且大家都这么说,他们要是不说两句的话好像也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也就跟着…… 但这道理,竟需一个半大孩子点明,实在是让他们羞愧难当。 不多时,人群中便有人带头向楚黎非道歉。 起初是一道怯懦的声音,声音听着也不大,后来逐渐变得越来越响,似乎还隐隐较上劲儿了。 楚·脾气好·黎·性格大度·非闻言只是默默垂下眼眸,实际他压根懒得理。 他这回已经是彻底想明白了,不会再为多余的人,多余的事,多费一分心力。 然而落到别的修士眼中,楚黎非这番不言不语的状态,明显就是被伤透了心。 大师兄站在风口处,衣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凋零飘落的花瓣一样,垂下的眼眸估计只是为了强忍住泪水吧。 原本如芝兰玉树一般的大师兄,竟被他们伤得如此难过。 不过若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这么一群人,平日里自己牺牲自己的时间去帮助他们,结果却换来这样的评价…… 修士们不由开始后悔。 他们知道,自己这回是彻底伤了大师兄的心了,日后定要好好弥补一番。 唉,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大师兄呢?大师兄平日里对他们这么好,人长得美,说话也温柔,指导他们的时候还会鼓励他们,对于他们的请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吧。 几个修士在道歉完之后,涨红着一张脸离开了。 王明见状,自知理亏,但始终还是感觉被人拂了面子。 第127章 他的修为在这些普通的内门弟子中算得上是拔尖儿的,又与执事堂的某位掌事关系亲近,素日里在这些普通的内门弟子面前向来是威风惯了的。 普通的内门弟子能够得到的修炼资源有限,为了能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最好能被某位长老或是长老的亲传弟子看上,只好想尽办法和王明拉近关系。 王明先前一直享受着被他们捧着的感觉,哪能忍受在他们面前丢脸? 王明环视一圈,然而刚和他的眼神一接触,剩下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像是急于和王明撇清关系一样,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王明气极,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虚张声势道:“你……你你。大师兄都没发话呢!哪轮得到你在这说我们的不是?” 然而当他转头打算去看楚黎非的脸色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冷着一张脸,已经是要准备离开了。 陆墨辰自然是连忙跟上,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王明,就当这人不存在一样。 见自己被人如此忽视,王明气得想上去拽住陆墨辰的衣服,好给他个教训。 “喂,你给我站住!” 这时,王明身边有一个人在看青陆墨辰的长相之后,面色微变,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这个人……好像是无忧道人新收的记名弟子。” “算起来,我们还得叫他一声……师兄。” 说话的人和王明一样,也是内门弟子,不过为了赚取宗门内的积分,他报名了无极门这一次收徒大典的后勤工作,因此对陆墨辰的脸有几分印象。 无极门是修仙界的的顶级宗门,就算说是第一也不为过,这就导致了许多修仙者对无极门趋之若鹜,挤破了头都想进来。 但这修仙界的第一宗门,也不是这么好进的。 光是测试根骨和心性就能刷下去很大一批人,这些人要不就此离开,另寻别的宗门或是当一个凡人,要不就成为外门弟子,平时干些杂活,修炼着最普通的功法。这些功法几乎只有延年益寿的作用,这些外门弟子能做的,只有在寿数将尽前等待新的机缘。 而通过了这两道考研的,就是内门弟子。但这内门弟子之间也有差距,分为普通内门弟子、记名弟子和亲传弟子。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亲传弟子的。 像楚黎非,他就是无忧道人的亲传弟子,而陆墨辰,现在还仅仅是个记名弟子。 不过按照他的天赋,如果不出岔子的话,成为亲传弟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这,仅仅只看掌门和长老的眼缘。 修行之事不光是与人斗,更是与天斗,所以缘分与运气也格外重要。若是能再得到几分天道的偏爱的话…… 无极门算上外门弟子的话,人数众多,所以对于辈分等级非常看重,也是为了防止乱了套。 论辈分的话,陆墨辰是师兄;论弟子等级的话,陆墨辰是记名弟子,他们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 比而且真论起亲疏来,对方还是楚黎非的师弟,真犯了错的话,自有楚黎非和无忧道人教训,哪轮得到他们。 拉住王明的那人看向楚黎非离去方向。 只见陆墨辰亦步亦趋地跟着楚黎非,手甚至还扒拉上对方的袖子,在原本整齐的衣服留下了一道显眼的印记,皱巴巴的。 而楚黎非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但这是不可能的。楚黎非只是任由陆墨辰抓着,没有甩开他,看的别人颇有些羡慕。 经此事后,能跟大师兄如此亲密的人,怕是不多了吧。 倒是可以考虑从别的方面下手。 就是管这么个小孩子叫师兄……实在有些喊不出口。 只有王明,他看向陆墨辰背影的眼神中明显淬上了一分怨毒,他恨恨地咬牙,发出令人牙酸的磨牙声,活是要把一口牙齿咬碎了似的。 走了好一会儿,楚黎非才停下脚步。 他之前一直在想,前世有陆墨辰帮他这回事吗? 终于,他想了起来。 前世,他答应了林巧巧的请求,自然没有后面发生的这些事,也就轮不到陆墨辰来做些什么。 这是他重生的蝴蝶效应吗? 楚黎非思考。 不过他对那个王明有几分印象。 前世,他虽然不关注陆墨辰,但是陆墨辰和王明结了很大一桩梁子,差点闹出人命,最后还是他负责解决的。 他记得那件事的起因是林巧巧。 而现在,即使没有林巧巧,陆墨辰还是和王明结下梁子了。 临走时,那种怨恨的眼神,他不会察觉错,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提醒陆墨辰的意思。 他反而在想—— 命运,真的是不可违的吗? 没有林巧巧,两人兜兜转转还是能结下梁子。 楚黎非看向身边一直拉着他袖子的陆墨辰,由于对方年纪还小太矮的原因,楚黎非只能看见他的头顶,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对于前世杀了自己的人,楚黎非是不会轻易放下戒心的,尽管对方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认为对方今天帮他说这些话的目的,绝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毕竟,这种话,可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小孩能说出来的。 先是用戒律堂威慑住那群修士,再是以理服人,软硬兼施,最后又以小孩子的口吻说了一句抱怨的话。 看似为他说话,实则是收拢人心吧。楚黎非留意到他刚刚离开时,明显有好几个修士看向陆墨辰的眼神中都多了一抹敬佩,假以时日,怕不是要拜服得五体投地了吧。 真是好手段。 楚黎非冷冷看向对方,声音中也隐隐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说吧,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墨辰歪了歪脑袋,一根手指戳在自己嘴边,像是没听出楚黎非的言外之意一般,黑葡萄似的眼里满满都是疑惑:“师兄,我不认路,你们说的……嗯……那个什么堂,就是那个吃饭的地方,在哪里呀?” “我找不到路,我好饿。”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极其配合地“咕~”了一声。 楚黎非无奈,对方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无忧道人还特意吩咐了他照顾好陆墨辰,这下还真不能把他扔下不管。 一个时辰后,终于摆脱了陆墨辰的楚黎非心累地回到洞府。 天知道陆墨辰竟然是个路痴! 好不容易吃完饭,陆墨辰又说想去茅房,但是不认识路。 楚黎非微笑带路。 将对方带到目的地之后,楚黎非刚想离开,结果陆墨辰又说不认识回去的路了,求师兄带带他。 每次他刚想走,陆墨辰都能找到新的借口让他留下,问题是他的理由还都合情合理,没有破绽。 就这么被折磨了一个小时之后,楚黎非才终于被放过。 他都不知道陆墨辰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一定要让对方快点辟谷。 楚黎非终于回到洞府歇下。 正在这时,脑海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滴——】 【系统重启中——】 【开始发放剧情——】 第103章 听到系统的声音, 楚黎非先是将洞府的门关上,又掐了几个法诀用以限制别人进入,随后又将洞府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边,防止有别人留下的东西, 这才作罢。 之后, 他才开始与系统沟通。 想到系统之前说的传输剧情一事, 楚黎非有些奇怪。 照理来说,这个世界就是楚黎非之前生活过的世界,他本身就知道世界后续的走向, 又哪里还需要什么剧情呢? 但是既然系统回来了,那再看一遍也无妨。 “开始传送吧。” 出乎楚黎非的意料,系统这次传送剧情并没有像前几个世界那样, 把原主的记忆一股脑地塞到他脑子里。 随着一道金芒的出现, 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缓缓在楚黎非眼前凝聚,最后变成了一本书的模样。 这本书的模样更贴近现代时间的书册, 而不是古代世界的竹简。 这本书现在就这样飘在楚黎非面前的空中, 封皮上写着几个大字《弃妖登神决》, 整本书还隐隐泛着金光。 楚黎非颇有些诧异。 《弃妖登神决》,这是什么东西? 他试探地伸出手朝向漂浮在半空中的那本书。 当那莹白圆润的指尖触碰到书的一刹那, 书籍顿时像是失去了原有的法力一样,不再神秘, 变得和普通书籍一样平平无奇。 环绕在它周身的金光消失不见,书也没有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能力, 它顺着重力掉落下来,正好砸在楚黎非手中。 楚黎非接过书,先是随意地打量一眼。 书有些厚,于是楚黎非找了个软榻坐了上去, 然后才慢慢翻看起来。 楚黎非看书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但这并不代表他是囫囵吞枣地扫过去。 第128章 日暮西沉的时候,楚黎非已经将书看了大半。 等到月亮高高挂在天边的时候,楚黎非这才将将把书看完。 而像是能感应到他看完似的,书在被楚黎非阖上的那一刹那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楚黎非起身活动了下因为久坐有些僵硬的身子,然后再开始分析书的内容。 这次的剧情很有趣,并不是以他的视角展开的,而是另一个人—— 陆墨辰。 整本书以陆墨辰的视角记述了他从一只被抛弃的狼妖,然后拜入无极门,期间解决了许多事件,包括那些对他不怀好意人,这些人最终都会成灰他成长路上的养料,最终成为一代妖神,飞升上界的故事。 在楚黎非被打入魔渊之前,整个故事的走向和他记忆中发生的基本上没有差别。 用现代的话来讲,楚黎非就是书中前中期的boss了。 唯一与书中不同的是,他掉下魔渊后没有立即死亡,反而凭借着常年弥漫在魔渊的瘴气,切断了系统和天道的联系,从而穿梭一个又一个世界,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在书中,他起到的作用就是彰显作为主角的陆墨辰的魅力,作为一个丑角被对方打脸,同时衬托出主角实力强大。 书中为了展现陆墨辰的魅力之大,甚至还写出了这样的一段剧情。 林巧巧从小就喜欢身为大师兄的“楚黎非”,为此还不惜和掌门父亲大吵一架,非要拜入无忧道人门下。可“楚黎非”一心修炼,不通感情,就是一块捂不化的冰,这让性格热烈的林巧巧吃了好几次瘪,久而久之,林巧巧再也不抱希望,逐渐冷了下来。 正在这时,林巧巧碰倒了陆墨辰。 师尊新收的小师弟长相可爱,性格也讨喜,对于修炼一事更是坚韧不拔,两人很快就拉近了关系。 陆墨辰虽然年纪小,但他的做的事却格外成熟。每每林巧巧在“楚黎非”那儿碰了壁,陆墨辰都会耐心安慰她,把林巧巧重新逗乐,甚至还会为林巧巧的爱情出谋划策。 林巧巧也很喜欢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年,但这时的她还只是把对方当作一个弟弟。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的身高很快抽条,婴儿肥逐渐褪去,转眼间就长成一副偏偏少年郎的帅气模样。 对“楚黎非”再无感觉的林巧巧在不知不觉间,一颗心就已经对长大之后的陆墨辰芳心暗许。 而这一变化,自然被“楚黎非”看在眼里。 向来追在他身后跑的师妹如今竟然不再粘着他,反而跟他那小师弟言语间开怀不已。 “楚黎非”的眼中逐渐出现了名为嫉恨的情绪,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然对林巧巧动了心却不自知。 于是,他想方设法要让陆墨辰出丑,将林巧巧重新夺回来。 诬陷、谋害…… 这样做的确让陆墨辰与林巧巧之间出现了嫌隙,两人甚至大吵一架,分道扬镳。 “楚黎非”自然对此乐见其成。因为两人闹矛盾,也给了他乘虚而入的机会。 但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楚黎非”的这一番作为反而使两人在危难间互相明确了对方的心意,感情变得愈发稳固。 最后,楚黎非的罪行被揭露,林巧巧对他彻底失望。 自此,心魔爆发,“楚黎非”当场入魔,杀戒大开。陆墨辰为保护同门,不惜清理门户,手刃师兄,刺穿了他的心口之后将他打入魔渊。 有一说一,要不是今天看到这本书的话,楚黎非对其中这么复杂的故事真的毫不知情,他只是根据系统的要求,适时地出现在某个地方,做某些事。 他也还是头一次知道,林巧巧竟然喜欢他。 而看完这本书的楚黎非心中只有一个疑问。 所以—— 陆墨辰竟然是狼妖? 这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毕竟,妖族无论是在人界还是修仙界都不太受待见。 在过去的千百年间,妖族奴役着人族。 它们有着强大的身躯,恐怖的法力,人类在它们面前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直到人族当中逐渐有人开始可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修炼,他们才一点点地有了反抗妖族的力量。 然妖族虽然实力强大,但是数量并没有人族多。 渐渐地,双方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当时人族的代表和妖族的首领都深深地知道,这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打下去只有无休无止的结果,这是没有意义的,除了继续增加伤亡的人数。 所以双方约定就此停战,一族占据一方,互不侵扰。 从此以后,双方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由于约定的存在,人族与妖族双方即使偶然碰上了,也不会发生战斗,再也不会有一族奴役另一族的事情发生—— 只有一种例外。 那就是妖族与人类诞下的孩子。 他们同时不被两族所接纳,一直被驱逐,无论在哪边,都是最低等的存在。 在人族看来,虽说人族与妖族达成了和平,但人族始终忘记不了曾经被妖族奴役的屈辱的过去。在他们眼中,人妖混血生下来的孩子光是他们的存在,就能让他们想到那段泣血的过往。 而在妖族看来,人类的血脉是低贱的。人妖混血的孩子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们提醒,自己高贵的血统被人类玷污了。这是他们的耻辱。 因此身为人狼混血的陆墨辰从小受尽苦头。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努力生存着。 饿了就啃树皮,渴了就喝脏污的泥水。由于他的存在不被待见,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见了他都要狠狠发泄一通才算作罢,所以陆墨辰小时候一直在各种林间穿梭,藏匿自己的身影,困了就随便找棵树或是找丛灌木歇息,与星月同眠。 直到他意外得到一件宝物。 这件宝物可以遮蔽他身上属于妖族的气息,也可以帮他隐去由于血脉不纯而无法自主收回的狼耳与狼尾。 之后,外表与普通人无异的陆墨辰来到人界,最终拜入无极门,正式开始修炼。 他的天赋本身就很好,又兼顾人族的悟性与妖族对自然的亲近,修炼起来可谓是一日千里,人妖混血反而成为了他身上的优势。 本来,他的未来应该是在修仙界大放异彩的。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在这本书的剧情中,楚黎非担任的角色是前中期的boss,那自然还有个后期的大boss。 而这个人,竟是他的师尊——无忧道人。 或者说,整个无极门都是同谋也不是不可能。 在书中,陆墨辰因追查一个意外来客,误打误撞来到了无极门的后山禁地,还没等他一探究竟,异变突生。 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大量的灵力突然涌入他的身体,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元婴初期…… 陆墨辰还在继续突破。 最终,稳固在化神后期。 他竟是连着突破两级,从金丹初期一步直接到了化神后期。 要知道无极门的掌门也才大乘初期啊,无忧道人更是只有化神中期的修为。 修行并不是简单的灵力累积,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元婴。 陆墨辰这样的修为上涨速度绝对是不正常的。 而拥有这样的修炼速度,据无极门的人所知,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修炼了歪门邪道,而这类人,被统称为魔修。 无极门后山禁地被意外闯入是大事,而后来掌门与一干长老发现发现门内至宝消失不见,而当天唯一闯入了禁地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陆墨辰。 修炼邪术、盗取宗门至宝,数罪并罚,陆墨辰很快被押进了无极门的寒冰狱。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陆墨辰依旧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一夜之间,陆墨辰从打败了走火入魔的前大师兄楚黎非,保护了同门师兄弟的英雄,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魔修。 他想要解释,却没有人愿意听。宗门内送饭顺便派来观察他情况的师兄师弟,或是师姐师妹,各个拿厌恶的眼神看向他,说的话也跟淬了毒似的。 而唯一一个相信他,还会对他温柔以待的林巧巧,却被他的掌门父亲关了起来,彻底断绝两人的联系。 寒冰狱极冷无比,又用特殊的法阵限制着被关押的人的灵力,让他们几乎与普通人无异,只不过身体强健了点。 坚固的寒冰不断摧毁着他的意志,可无论怎么样,陆墨辰都坚持他的答案——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有修炼邪术。 耳边流淌过的是风的声音,陆墨辰已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这极北之地,星月永远与他相伴。 这让他又回想起幼时那段四处流亡的日子。 渐渐地,他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体内想要破土而出。 第129章 “嗷呜——” 在一片黑暗中,沉寂已久的寒冰狱传来第一道声音,嘹亮的狼嗷划破了长夜。 在那间原本关押着陆墨辰的牢房内,青年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银白色的狼。 它的皮毛滑亮,双目炯炯有神,四肢健壮,光是甩甩尾巴便能扫下一片冰棱。 陆墨辰逃了。 翌日,前来检查的弟子发现原本应该关押着陆墨辰的牢房空无一人,如成年人手臂般粗的铁链尽数断裂,有几根上面还留下了几道像是被野兽利爪所划过的抓痕。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啊,还是在限制了灵力的情况下。 前来检查的弟子大惊失色,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报告上去。 后来,根据某件能从重现过去场景的法宝所投影出来的景象,画面中,被巨大的锁链所束缚着的少年在晕倒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匹威风凛凛的狼。 自此,陆墨辰人妖混血的身份终于瞒不住了。 他被人族通缉,过起了东躲西藏的日子。直到他和林巧巧里应外合,查明真相,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了无忧道人的罪行。 原来无忧道人和现在无极门的掌门当年修为相同,前任掌门一早就透露过,掌门之位会从他们两人中择一选出。 最终,成为了掌门的人并不是无忧道人,从此他便一直怀恨在心。 后来,无极掌门的修为一点点超过他。 他认为,他们两人天赋相近,当初的修为也差不多,无极掌门现在能超过他完全就是因为对方是掌门,获得的资源比他还要多的缘故。 若是换他也有这么多的资源的话…… 于是,一个计划在无忧道人的脑海中浮现。 而陆墨辰,就成了他的目标。 其实无忧道人的人选一开始并不是陆墨辰,而是他,楚黎非。 而命运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陆墨辰阴差阳错将楚黎非打入魔渊,他便替了楚黎非,成为无忧道人的养料。 有这么一种邪术,将修者作为容器,只要容器对施术者报以信任的情况下,在容器意识虚弱的时候,施术者便可将容器的修为夺取过来,成为自身的养料。 那晚,在无忧道人看见陆墨辰灵力暴涨的时候,他便有了计划。 他故意在陆墨辰的洞府内放了几本魔修的功法,留下了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又在被询问的时候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彻底坐实了陆墨辰魔修的身份,从而让对方被关进寒冰狱内。 接下来便只要等陆墨辰承受不住寒冰狱的折磨即可。 而等他获得了陆墨辰的修为之后,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超越无极掌门,到时候再给陆墨辰翻案就好。 而这时,陆墨辰已死,作为掌门的无极道人自然难辞其咎,他便会是新一任的无极掌门。 他保证,他一定会好好感谢陆墨辰的。 不过—— 身为弟子,为师尊做些事不是应该的吗? 但出乎无忧道人意料的是,陆墨辰比他想象的还要能忍。 而且他,其实还是人狼混血。 陆墨辰没有死,他还逃出去了。甚至撑过他一轮又一轮的追杀,反而找到了证据指证他。 自此,真相分明了。 无极掌门大限将至,他将掌门之位传给陆墨辰,也同意了陆墨辰与林巧巧成为道侣。 从此,陆墨辰成为人生赢家,他的上位更是让人妖混血得以在阳光下行走。 几百年后,陆墨辰从大乘后期再次突破,成功飞升。 这便是这本书的全部剧情了。 【是的,这就是本该发生的剧情。】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 然而楚黎非听着却感觉有些不对。 “本该”? 什么意思? 难道说剧情发生了变化? 在他死之前,楚黎非记得剧情基本上是没有出入的。 那么就是在他被打入魔渊之后了。 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剧情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为什么剧情会改变? 这三个疑问牢牢占据着楚黎非的大脑。 同时浮现出的还有另一个疑问。 陆墨辰做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莫名的直觉,一定是陆墨辰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剧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的。 只有身为主角的他, 才有这种力量。 第104章 【不知为何, 上一世的主角,并没有走天道给他安排好的那条路。】 【在突破大乘期之后,他毁灭了世界。】 这是系统对楚黎非的问题的回应。 在魔渊的时候,楚黎非就将系统脱离了天道的控制, 因此对于一些通过基本权限可以了解到的以外的细节, 系统是不清楚的。 这时候, 反而成了个缺点。 不过嘛,有得必有失。楚黎非向来很清楚这点,所以他倒不会对此感到可惜。 可是, 陆墨辰他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楚黎非不理解。 他被天道所选择,是受天道所偏爱之人,敌人会在他面前落败, 世界将会属于他。 所以为什么?在他不知道的剧情线中, 陆墨辰是又经历了什么吗? 但由于缺少线索,再怎么想也是想不出答案的, 所以楚黎非干脆先将这个问题放下, 看向另一个引起他注意的点。 ——后山禁地。 剧情中陆墨辰仅仅是误打误撞闯入, 掌门和长老就丝毫不顾往日情分,还是在陆墨辰刚刚立功把他打入魔渊后不久。 那里究竟藏了什么? 消失的宝物又是什么? 被陆墨辰吸收的那股神秘的力量又究竟是什么? 这三个疑问紧紧地盘旋在楚黎非心头, 与此同时,一个久远的记忆缓缓出现在楚黎非脑海之中。 也别是在听完系统给的剧情线之后, 一个他曾经怎么也不敢相信的真相呼之欲出。 那是一个雨夜。 自楚黎非入无极门以来,后山禁地便是禁忌一样的存在。 所有人都告诫他不可闯入, 也不要问有关禁地的任何问题。 那天,他因为东西落在了无忧道人的洞府内去而复返,却意外听见无极掌门和无忧道人正在谈论有关后山的事情。 或许是大雨遮盖了他的脚步声,也或许是两人谈论得正起兴, 无暇分心,忽略了他的气息。 楚黎非便这么听见了有关后山禁地的一段对话。 “他快不行了。”这是无忧道人的声音。 楚黎非不知道这里的这个“ta”是谁,便先用他代替。 “……还有多久?”这个声音楚黎非有些陌生,但又似乎在拜师时听到过,应该便是掌门了吧。 “若有的话深海之珠,尚能再撑十年。”无忧道人话语一顿,“否则,顶多五年。” 深海之珠是修仙界的顶级灵宝,只有南海深处的鲛人手里才有,具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但鲛人与人族的关系并不好,想要从他们手中获得灵珠可谓是难如登天。 况且深海更是鲛人的主场,他们的战斗力差不多等于人族修士的元婴中期。 良久的沉默。 …… 站在门口的楚黎非当时刚入门两年,还只有十岁,年幼的他站在门口心里正在纠结着要不要出声提醒掌门和师尊自己的存在。 他的小手揪在一起绕了绕。 片刻后他迟疑地抬起手想要敲门。 正在这时,两人接下来的对话止住了他的动作。 无极掌门:“对了,你那徒弟怎么样?” “天赋和悟性都是上佳的,我估计……这个月就能筑基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楚黎非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他的师尊见他的时候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还以为师尊讨厌他呢。 现在看来,师尊好像只是怕他骄傲自满,所以从不会在他面前夸他。 一抹笑容在楚黎非肉肉的小脸上绽开,弯起一个圆润的弧度。 他一定会谨记在心,之后加倍努力修炼的。 楚黎非怀抱着一些骄傲的小心思,继续站在门口听了下去。 “两年筑基啊,真是可怕。宗门里百年内都没出现过这样的好苗子了吧。” “是啊,真是可惜咯。” 听到这儿,饶是楚黎非再年幼也觉察出了几分不对来。 可惜? 为什么要可惜? 他天赋好,修炼快,对宗门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吗? 那掌门和师尊在可惜什么? 小小的楚黎非歪了歪脑袋。 “这么小的孩子,我看着都不忍心啊。”无极掌门一锤定音,“派人去找深海之珠吧。” “那孩子……就再让他活十年吧。” 门外的楚黎非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一瞬间只觉得如坠冰窟。 他听见了什么? 十年…… 说的是他吗? 第130章 楚黎非只感觉自己心脏都快停摆了。 室内静静燃烧着蜡烛,将门内两人的身影映在雕花木门上,巨大的黑影随着微风的吹拂变得扭曲诡异起来,就像是噬人的恶魔。 他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却怎么也走不动道,双腿像是惯了铅一样沉重,费尽全力也只是微微挪动了一点点而已。 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顺着脸颊滑到下颌,又重新凝结成水滴,挂在颌角出看起来摇摇欲坠。 “滴答——” 汗水滴落在地上,明明混杂着雨水的声音,可听起来依旧是如此清晰。 “谁?” 是无忧道人的声音。 楚黎非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惜已经晚了。 黑影一点点变小,却由虚转为实。 无忧道人一把推开了门。 他穿着一袭白衣,背光而来,沟壑交错在脸上,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黎非。 他问:“你都听见了什么?” 楚黎非强撑着不要让自己露出破绽,他张开嘴,却发现嗓子像是失声了一般的干涩。 他强忍着像是刀片刮过的痛苦道:“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这些话并不能打消无忧道人的疑虑。 他如鹰一般的双眸像是盯着猎物一般地狠狠地盯着楚黎非:“出去,跪着。” 无忧道人抬起下巴朝洞府外的庭院中央努了努,眸子里的冰冷仿佛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楚黎非顺着无忧道人的动作回头望了望。庭院中央铺着坚硬的石板,他曾在石板上练过许多次剑,但没有任何一道剑气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其坚硬程度可见一斑。 况且,现在外面还下着雨…… 石板被雨水沁湿,颜色变得更深了,上面积起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如果跪在上面的话…… 但楚黎非不敢反抗,他只好艰难地挪着脚步朝庭院中央走去。 膝盖磕在坚硬的石板上,寒冷的气息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豆大的雨水砸在他身上却反而让他安心下来。 他还活着。 当晚,他就发起了烧。 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从那以后,他对那一晚的记忆便一直是朦朦胧胧的,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在回去的路上淋了雨才会发烧晕倒的。 可是他已经学会了避水决啊,又怎么会淋雨呢? 但后来每当他想要回想那晚所发生的事的时候总感觉隔了一层厚重的迷雾,怎么也看不清,直到这次重新想起。 如此看来,现在所有的疑点都落在后山禁地上了。 这一世,他势必要去禁地看一眼究竟是怎么回事。 至于那后山禁地的“宝物”,楚黎非心中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估计那不是物—— 而是人。 通过前世无极掌门和无忧道人的谈话,以及系统给的属于陆墨辰的剧情线得知,他们两人都是宝物的备选之一。 既然如此,那禁地中的宝物,应该多半也是个人。 而楚黎非又联想到“宝物释放出能量被陆墨辰吸收”和“无忧道人知道了一种邪术,可以将修士作为容器,夺取修为”这两个线索。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串通了。 只怕是无极门后山的禁地,就使用着这种或者与其相似的邪术,将修者作为容器…… 所以才会在陆墨辰误闯入禁地的时候,爆发出大量的能量。至于这股能量为什么会被陆墨辰吸收,楚黎非暂且还没有头绪。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触发了什么机关,还是满足了什么要求,又或者是因为陆墨辰是天道钦定的主角,所以什么好处都给他捞着了? 楚黎非想:他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现在他没死,继任“宝物”第一人选自然是他,那时候无极掌门和无忧道人所提到的十年…… 当年他十岁,现在十八。 还有两年。 他现在的修为是元婴后期,还是得尽快修炼到化神才好。 不过说到底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罢了,是真是假还是得去后山禁地亲自看看。 不过增强自身的实力总归是没有问题大。 于是楚黎非立即申请了外出历练,在无忧道人问及原因的时候,楚黎非这样说道: “徒儿感觉自己修炼进入了瓶颈期,想要下山寻找机缘突破。” 到金丹期的时候,修者便已经与天地法则有了几分微弱的联系,这时候他们所说的“感觉”便已经不是单纯的感觉了,那是天地法则对于修者的指引。 所以无忧道人斟酌片刻后便同意了。 离开宗门的时候,楚黎非身后还坠了一个小尾巴。 他下山的时候才知道,陆墨辰也申请了下山历练,非要缠着他,重要的是无忧道人竟然同意了。 他同意什么同意! 楚黎非气极。 陆墨辰这个刚炼气的家伙,下山那能叫历练吗? 而且竟然还要他照顾着,他看起来很像保姆吗? 楚·奶了很多师弟师妹·黎·当爹又当妈·非:捏拳。 一年后,楚黎非成功突破化神,他又用了半年稳固境界之后才重新回了无极门。 不得不说,陆墨辰还是有点用的。 有陆墨辰在身边,机遇一个接一个来,跟不要钱似的,大概这就是天道的偏爱吧。 不过—— 在陆墨辰马上要一脚踩进陷阱前,楚黎非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emmm,危险与机遇并存嘛,他可以理解。 不过,他现在只想要机遇,不想要危险。 至于那个被救了就黏黏糊糊往他身上爬的家伙,是不是新的危险就不好说了。 楚黎非发出了“啧”的声音。 第105章 回到宗门之后, 楚黎非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观察了巡查后山的人员安排,将他们巡逻的规律记录下来之后开始拟定计划。 ——可以的话他还是不想硬闯,如果能够悄悄地,不被人发现的话那是最好。 接着他又准备一些潜入后山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像是什么隐身符之类的, 还有一些用于保命的法宝符箓等等。 能让陆墨辰连升两个大级, 从金丹初期到化神后期,无论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其蕴含的灵力总归不是假的。 若是遇到什么意外, 比如触发了某些保护机制什么的——他又不是陆墨辰那样的天道之子,没有天道的偏爱,说不定天道还希望他早点消失呢——那样庞大的灵力一旦爆发开来的话, 按照他现在的修为, 不死也得残废。 楚黎非也希望时间能再多一些,但是他只剩下半年了。 两年之后, 无极掌门和他的师尊, 也就是无忧道人, 他们就会…… 诶,好像有哪里不对。 半年…… 突然, 楚黎非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若是他在半年后就要被无极掌门和无忧道人杀死,成为无极门后山禁地新的“宝物”, 那么在距离他本应该“死亡”的更加遥远的八年后,陆墨辰又是怎么将活着的他打入魔渊的? 所以前世的他并没有死在半年后这个节点。 当时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因为前世有关后山的这部分记忆被无极掌门和无忧道人抹除, 楚黎非之前竟是一直没有发现不对。 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免于在半年后死亡的结局呢? 而能揭开这些疑问的关键,还是与后山禁地有关。 因此楚黎非还是拖不得,他必须赶在“原定的死亡”之前, 找到真相。 准备好一切之后,楚黎非便挑了一个日子决定开始实施计划。 他换了一身黑衣,施展了法术遮蔽自己的呼吸,静悄悄地蹲在树枝上,看着下方正在巡逻的无极门弟子。 根据他之前的观察,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就会等来换班的人,到时双方就会进行交接。 这个时候,交接的两方人因为注意力被转移的缘故,反而构成了一个缺口。 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够了。 楚黎非心里默默开始倒计时。 3,2,1…… 0—— 倒计时结束。 此时,他所在的那棵树下果然传来了一道整齐的脚步声。 一个巡逻小队有4人,只传来一道脚步声的原因是因为这几人经过长期的训练,每个人的步长与步频都保持一致的缘故。 只不过还是有人开始小声抱怨: “真是的,困死我了。后山到底有什么东西啊,值得我们大伙儿每天巡逻一遍吗?” 说这话的人伸出手在林子里挥了挥,像是在驱赶蚊虫,“啧,去去去。” 闻言,立即有一人与他搭话: “就是啊,我们在这轮流守了这么多年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就属蚊子最多。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去遥香楼喝壶花酒呢。” 第131章 “那滋味~啧啧啧。” “我说啊,要不我们等等溜了算了,反正后山禁地的威名一早就传了出去,我猜也没人敢来,就算翘了一天班又怎么样。” 楚黎非藏在树上静静等待着时机,听到男子的话倒是有了额外的想法。 听他们的聊天,这些在后山禁地巡逻的弟子成员似乎并不会变动,除了每日固定的轮班,一个小队的人只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到后山禁地巡逻。 而根据楚黎非连着几日的观察,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 那么—— 他心中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人数少而精,成员又一成不变,与外部没有流动,是不是代表着这些人知道一些有关后山禁地宝物的秘密? 他是不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去获取这些消息呢?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慎言。” 这时,一个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闲聊,也打断了楚黎非的思绪。 看起来似乎是这个小队的队长。 不多时,两队人碰上了面,开始交接。 楚黎非早有准备,他抓住机会,趁双方不备,有惊无险地绕过八人,成功进入后山。 楚黎非刚踏入后山范围内,便感觉有些奇怪。 这里不同于外面,竟然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也太放松了吧。 后山其实并不是山,只是一个由几座小丘围起来的地方。 在数个小山丘中央,是一处平地,在那平地的中央,有一汪清澈的泉水。 还不等他靠近,楚黎非就觉出了不对劲。 这里的灵气太浓了,就连世间顶级的聚灵阵都没这个效果。 他朝着灵气散发出来的地方继续前进。 然后在那汪泉水面前停住了脚步。 银白色的月光为泉水镀上了一层圣洁的感觉,细软的沙土被水流冲得闪耀着细碎的光芒,就像是天上的星子一样。而随着灵力激荡而扩散开来的泉水泛着粼粼波光,清澈见底。 只需一眼便可看见全貌。 底下什么都没有。 楚黎非感到困惑。 他又不信邪地进去游了一圈,泉水不深,顶多就三四米的样子。 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 奇怪。 可是宝物不在这又能在哪呢? 而且这里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按理来说,路口在这附近,肯定跑不了。 难道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楚黎非又细细观察了一遍,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所有的阵法都要有阵眼,而阵眼是一个阵法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阵眼在,阵法就能活。 可楚黎非并没有找到阵眼的痕迹。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他今天要无功而返? 楚黎非微微拧眉。忽然,他好像感到哪里不对劲。 身体的灵力流失在加快。 他现在是化神初期的修为,拥有的灵力足足有大海这么多,现在却损耗了将近三分之一,而他刚刚施展的几个小法术断然不会消耗这么多的灵力。 那究竟是什么在作怪?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现,好像隐隐猜到了答案。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自己就是阵眼。 如此,灵力流失得这么快便能说得通了。 成为了阵眼,需要维持法阵的消耗,灵力损耗得自然就快。 这样一来,想要破坏阵眼,解开阵法的话—— 就得先杀了自己。 但若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还在这里苦苦思索的话,灵力迟早会被消耗殆尽,这时再想走,怕也是走不掉了。 楚黎非已经是化神初期的修为,若是换了低等级的人来,怕是早就不行了。而且饶是化神期,灵力消耗得也是如此之快。 将人作为阵眼的阵法,真是闻所未闻。 杀人于无形,自然又高明。 真是好算计啊。 怪不得外面重重把守,到了真正藏着宝物的地方,却空无一人。原来是有这样的底气在。 楚黎非微微瞪大了双眼,感觉有些不寒而栗。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一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之中。 而且,是他心甘情愿踏入的。 就像前方吊着一块蜜糖,引得他步步深入漩涡,然后弥足深陷。 已经非常接近答案了,任谁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放弃的吧。 这样的阵法,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高人布下的。 楚黎非大脑转得飞快,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想对策。 他可没有陨落在这里的打算。 想要破开阵法,那就得先破坏泉眼。 而想要破坏泉眼又不伤害自己,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找一个新的泉眼。 只要新的泉眼比自己的灵力更强,那么阵法应该就会自动判定为新的泉眼成为泉眼的吧。 当然,这个推测有赌的成分。 但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替代他成为新的泉眼呢? 这个东西,一定要比他更强才行,如果是天然的,那就更好。 这种东西沾染了天地的气息,属于世界的法则。 忽然,他抬头望向了空中那一轮弯月。 皎洁的月亮似弯钩一样,高高地挂在天边,离他非常遥远,但冥冥之中却又好似又一道微弱的联系。 月亮属阴,掌管着潮汐,水又是至阴至柔之物。 而楚黎非,恰好就是水属性的。 只要有一瞬的联系便足矣。 而且,楚黎非总感觉在那遥远的天际,似乎有什么更神秘的存在在呼唤着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楚黎非连忙调动了自己剩余的灵力,盈蓝色的灵力似乎隐隐与弯月发生共鸣,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 在这汪泉水的下面,有一个空腔。 那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楚黎非连忙从空间戒指里扔出灵石补充灵力,然后将自己剩余的灵力一股脑地全都输出,终于换得一瞬的空隙。 他趁着泉眼转换的瞬间,跳入泉水,然后彻底隐没。 后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就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抵达泉水下方空腔的楚黎非连忙用灵石继续补充着灵力,然后一边用灵力烘干衣服,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在长长隧道的尽头,他看见了一个白发的老者。 楚黎非心中响起了“果然如此”的声音。 却在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倏地睁大了眼睛,满眼不敢置信。 因为—— 那是一个早该死去的人。 可现在,他却还活着。 第106章 楚黎非曾经见过这个人, 并不是亲眼,而是在一幅画上。 在他们无极门的供奉堂中。 这是他的师祖——之前的无极道人。 可他明明应该坐化了才是,为何会出现在这……? 老者虽然坐在一张石床上一动不动,但他的口鼻处尚且还能感受到一抹微弱的呼吸, 他分明是活着的。 楚黎非隐匿自己的气息, 先是在暗处观察了一番, 确定了老者没有任何动作,才确定老者应该是感知不到外界,这才放下心来, 小心翼翼地朝老者的方向移动。 而这过程中,老者就像是个石塑一样,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越是靠近老者, 楚黎非就越是能感受到老者周身愈发磅礴的灵力。 楚黎非听说, 他的师祖在最后一次闭关前,便已经修炼到大乘后期了, 已臻化境, 只差一步, 就可飞升成仙。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在前无极道人闭关了一百年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众人心中便已经隐隐知道了这个结果。 最后, 在又过了一段时间偶,这位前辈当时的大弟子——也就是现在的无极道人, 他解开了前无极道人布下的禁制,进入了他的洞府, 看见的便是已经坐化了的老者。 思及此处,楚黎非心中突然有个疑问。 坐化了的老者,去了哪?现在又为何还会活着? 他此前几乎一直在无极门内修炼,并没有见过如老者一般的情况。 况且随着整篇大陆的灵气越来越稀薄, 修炼也变得愈发困难,修为能达到大乘期的都已寥寥无几,更何况是离成仙一步之遥的大乘后期呢? 他只知道,修士在陨落之后,浑身的修为都会四散开来,重新反哺回这世间。而修者的陨落之地,周围的灵气是最浓郁的,有些秘境便是在此基础之上形成的。 那么,坐化了的老者,也能算在此列吗? 可是, 并不像。 这里除了比外界还要浓郁几十倍的灵气之外,与其他地方并无任何分别。 就连茂盛一点的灵植都没有。 第132章 瞧这光秃秃的石墙,真真是一点别的颜色都看不到。 直至楚黎非走到距老者几乎只剩一步之遥的距离,在看清了那密密麻麻的法阵之后,他紧皱眉头,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者身上只是简单披了一件麻布道袍,先前没有察觉到,直到走近了才发现, 在那道袍之下,老者的身躯上,赫然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法阵。 扭曲鲜红的符文几乎占据了老者大半个身躯,还在隐隐发亮证明着这法阵如今还在运转。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邪修的修炼法子呢。 简直前所未见。 楚黎非虽然不是专精阵法的修者,但并不代表他对法阵一无所知。 就是老者身上的那些阵法太多太密,设计得非常精巧,想必出自某位阵法大师之手,逐一弄明白的话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突然,楚黎非脑海中莫名划过一个人名,无极门内无为峰的峰主——无为道人。无为道人对阵法颇有几分造诣,常常被其他各门派邀请去加固宗门的护山大阵, 无极门开支巨大但仍不差钱的原因,其中就有七分无为道人的功劳。 而这无为道人是无极掌门的师弟,按理来说,前无极掌门逝去的时候他也在场…… 然现在并不是推测究竟是谁刻下的这些阵法的好时机,楚黎非摈弃心中杂念,专心致志地开始研究起眼前的阵法来。 而越是深入,才越是能看出这刻阵之人的巧思。 一环扣一环,无论是少了哪一个,都无法支撑整体的运转。 几个时辰过后,楚黎非才大致明白了这几百个阵法的意义。 简单来说,老者此刻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巨大灵石,正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着灵力,他身上的那些阵法就是控制他灵力的外泄速度,以及防止灵力突然爆发的。 而那些逸散出去的灵力,此刻已经遍布了整个无极门,供所有的弟子吸收修炼。 楚黎非先前以为宗门内的灵气比外界浓郁一些是正常的,毕竟一般来说,各大宗门所选择的开山立派的地方一定是钟灵毓秀,汇聚了天地灵气的地方,灵气浓郁是再正常不过的。 哪个傻子会把宗门建在灵气稀少的地方啊? 结果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 而另一个让楚黎非惊讶的事情就是老者的灵力储量。 大乘后期修士的灵力,居然有如此之庞大吗? 他一个化神初期的修士站在老者面前与他一比,只怕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舀水,沧海之中的一粟。 此刻的老者,已然成为了全无极门的养料。他还活着,却像个物件一样供人修炼,与死了无异。 那些散落在他周围的法宝,更是有着和他身上刻着的阵法有着如出一辙的作用。 楚黎非越想越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些情况,老者知道吗? 各种想法在楚黎非脑海中过了一遍,他望向老者的眼眸中也逐渐多了一抹深思。 片刻后,他微微垂下眼眸,只是眉间依旧被困惑所笼罩。 他想,老者或许是知道的。毕竟是大乘后期的修士,有如此庞大的灵力,楚黎非在他面前或许都不是他一合之敌,现任的无极掌门再老者面前,恐怕也只能多过几招吧。 还有一种可能,这就是老者自己的意思。 联系这片大陆目前的情况和剧情线,楚黎非心中逐渐有了个猜测。 整个大陆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修士修炼愈发困难。在未来,飞升成仙或许将会成为一个传说。 万物轮回,这向来是天地的法则。 而能打破这一切的人,当属天道属意之人——陆墨辰。 除了他,谁都没有这个资格终结这场劫难。 然而,这一切,前任的无极掌门是不知情的。 但他已经是大乘后期的修士了,半步成仙,他已经触摸到了天地的规则,冥冥之中已经知晓了真相。 所以,才会更加的无奈吧。 但哪怕已经知道了自己失败的命运,前任无极掌门还是尝试着想要打破人与仙的壁垒。 然而他还是失败了。 因此在飞升失败后,他按计划好的将自己的灵力散去,供无极门的后人修炼。 可他终究还是人类,哪怕半步成仙,也终究不是仙。 大乘后期的灵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在所有的灵力耗尽之后,无极门又该何去何从呢? 修仙界各大宗门只是表面和睦,事实上,谁都觊觎着无极门那“第一”的宝座,谁都想要从它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站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更疼。 这落败的结局,是现在的无极掌门以及无忧道人,或许还有其他长老,是他们所不愿接受的。 所以—— 找一个人来代替老者的位置。 这是他们的答案。 楚黎非无法苟同。 不仅因为这个被选择的人是他,哪怕这个人不是他,他也不认为这是正确的做法。 靠无辜弱小之人来艰难维系的荣耀,还称得上是荣耀吗? 弄清了真相,楚黎非就离开了这里。 而当他回到了自己洞府的时候,却意外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是陆墨辰。 他来这里做什么? 听见脚步声,原本因为久久等不到楚黎非而蔫了的陆墨辰瞬间打起了精神,眼神都亮了几分,连忙拍拍身子从地上站起来,热切地朝楚黎非看。 “你来做什么?” 楚黎非略一挑眉,绕过陆墨辰就往屋子里走去。 陆墨辰连忙跟上。 现在已经算不得是晚上了。 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弯月模糊得只剩下一个虚影,如火般金红的霞光淡淡洒下,从树林的阴翳中穿透而出,虚虚笼在两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陆墨辰拿出一个小盒子,似乎是装首饰用的。 还不到他腰的小少年高高举起手,把小盒子捧到楚黎非眼前,脸上不知是何缘故,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亮着眼睛,还努力惦着脚希望楚黎非能把礼物看得更清楚一些。 瞧他眼下那一团乌黑,也不知是等了多久。 楚黎非有些疑惑地接过,然后打开,发现是一个月亮形状的银簪。 簪子是较为纤细的款式,通体用银子打造,只是雕工颇为巧妙,镂空的月亮随着转动,似有流光一般,熠熠生辉,很是好看。 然而上面并无半点灵力痕迹,只是一个普通的银簪而已。 “这是?” “师兄,生辰快乐。”见楚黎非收下,陆墨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生辰? 楚黎非这才意识到今天是他的生辰。 不,应该是昨天。 穿越了几个世界,他早就快忘记了自己的生辰,却还有人记得。 所以陆墨辰竟是等了他一夜吗? 楚黎非内心有些颤动。 这时,他听见少年又说: “我觉得很适合师兄,就买了。” “师兄……喜欢吗?”说到这儿,陆墨辰像小动物一样抬眼去看楚黎非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明明在意得不得了还要努力装得不被人发现。 他知道一个小小的银簪对楚黎非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可是这是他所有的钱了呀。 他逛遍了无极门山下所有的摊贩,这是他能买下的最好看的礼物。就连买礼物的钱,都是他和王明师兄打赌迎来的,为此,他还挨了好一顿揍呢,最后强撑着一口气才打赢了王明师兄。 等他以后变强了,他就能接任务了,到时候就能攒更多的灵石了,也可以买更多礼物送给师兄了。 陆墨辰这样想着,压根没发现他不知不觉间将心里想的全都说了出来,可能是彻夜等待的疲倦让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楚黎非听得有些动容。他蹲下身,将视线移到和陆墨辰齐平的地方,认真地注视着对方,软了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 “谢谢,我很喜欢。” 他的眉眼也弯了下来,嘴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看得陆墨辰迷迷糊糊的,红着脸像是害羞般地偏过头。 楚黎非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应,心底有块地方逐渐软得一塌糊涂,然后,身体快于大脑,他轻轻揽过少年的身体,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 直到陆墨辰高兴地在他掌心蹭了蹭,毛茸茸的头发在他手心像是挠痒痒一样,楚黎非才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他从未对这个世界的陆墨辰做过这个动作,可现在却毫无陌生的感觉,反而无比熟悉。 就仿佛,早就做过了千万次一样。 陆墨辰真的像个小动物一样,特别是那股黏糊劲儿,就这么一点点往楚黎非怀里蹭,得寸进尺的天赋用起来是相当熟练。 而楚黎非只能又无奈又好笑地纵容着对方的行为。 他亲拍少年的背部作为安抚,一方面也是护着他,直到怀中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第133章 竟是睡着了…… 天色已经大亮了,旭日东升,楚黎非抱着陆墨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陷入沉思。 命运难以改变,就算愚弄了神明,拨动了轮盘上的指针,命运依旧会殊途同归。 就像陆墨辰和王明。 即使没有林巧巧,这两人还是会结怨,还是会达成赌约。 可他偏要—— 逆天改命。 楚黎非的眼中闪过凛冽的寒芒,定了定神色,才终于抱起陆墨辰,像洞府里走去。 他有计划了。 十年光景如同指尖流淌过的细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对于修者来说,十年的时间更只是弹指一瞬。 可对陆墨辰来说,这十年发生了许多。 那天之后,师兄对他的态度一点点软化,他本以为自己离成功就快不远了,可就在某一天,楚黎非毫无先兆地入魔了。 对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无极门,什么消息也没有留下。 再有楚黎非的消息传来,是他已经成为了魔尊。 陆墨辰很想找到楚黎非,问他一句为什么。 这个机会就在明天。 然而却是在战场上。 第107章 赤红色的圆盘将黑夜撕出一道口子, 然后从山峦的身后冒出头来,一点点地占据更多的领地。 楚黎非就这么站在一座山巅上,静静地看着。 魔修所在的地方不同于修仙界,这里几乎寸草不生, 只有无穷无尽的山峰, 黑黢黢的, 像是滚烫的岩浆冷却后的颜色。 这样的日出,是他看的最多的景色。 今天过后,应该再也看不到了吧。 十年过去, 他如今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大乘后期,乃是当世之巅,无人能及。 修真界也有人为楚黎非的入魔感到可惜, 疑惑他为何会入魔。 不过还好, 他们还有陆墨辰。 比前一世的时间线快了不少,陆墨辰现在是大乘中期的修为。 可能这也是天道的“安排”吧。 不然对方若还是是元婴或者化神的话, 就这么来打他这个大乘后期, 也太欺负人了吧。 楚黎非这么想着。 说道陆墨辰, 楚黎非自然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 与前几个世界一样,他们都是陆墨辰, 从未改变。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世界的陆墨辰杀了他。 他不是傻子, 不至于连自己的爱人也认不出来。 也可能他内心早就所觉,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然而再如何, 今天他们都会做出最终的了断了。 楚黎非在前几日就放出消息,要攻占仙修,毁灭修仙界。 他和陆墨辰,必有一战。 不过他真实的目的, 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 毁灭天道。 只要所谓的天道消失,他就能够从既定的命运中跳脱出来, 以后的,便是他真正的人生了。 而与仙修战斗时,所能爆发出的能量,足以引来天道的意识,只要能抓住机会,把天道揪出来—— 而那之后,无论是胜是败,他都毫无怨言。 若是赢了,那自然最好,他便可飞升上界。 若是败了的话—— 死都死了,他还想这些做什么。 楚黎非依旧站在山巅,遥望着那初升的旭日,长长的衣摆在他身后无风自动,与他的主人一起等候着应约而来的敌人。 不多时,红日彻底爬上天空,阳光暖暖地洒在楚黎非的脸上, 与之一并来的,还有一道带着杀意的剑气。 人来了。 楚黎非唤出他的本命灵剑,银白色的长剑出鞘,轻飘飘地就把这道满含杀意的剑气挡了下来。 他神色一凛,长剑下压微微偏转了一些角度,暖洋洋的日光经过折射霎时变得无比冰寒,仿佛带着寒冬的气息,与此同时,巨大的海浪已然出现在了楚黎非身后,带着吞噬万物的其实汹涌着向仙修席卷而去。 大乘期的修士可以沟通天地,楚黎非是水灵根的,对水的掌控是最熟练的。即便他的身边没有水,但只要他想,所有的水都会因他一瞬的心念所动。 他是此世间唯一的水的主宰。 双方很快就打了起来。 楚黎非自然对上了陆墨辰。 相比十年前,对方长高了许多,正处在青年与成人之间,尚未褪去青涩,但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帅气。 交战间,双方的剑身不断互相擦过,发出清脆的铮鸣声。蓝色与金色的灵力碰撞,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球,接着爆炸开来,击晕了周围好几个修为不够的人。 但是,还不够。 得要更加强大的灵力才行。 楚黎非骤紧眉头,一个旋身拉开与陆墨辰的距离。 蓝色的灵力逐渐凝聚,滔天的海浪在他身后浮现,银白色的长剑也逐渐覆上了一层浅蓝色的虚影,因为庞大的灵力微微震颤这。 仙修的人见状,纷纷合力一同凝聚灵力,希望能抵挡楚黎非的攻击。 魔修这边的人看见了也毫不示弱,停下手中的动作,也开始凝聚灵力。 天地间的灵力正在以相当快的速度朝此处聚拢,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天色都为之一变,逐渐暗了下来,只有在渡劫时才出现的雷云也浮现出来。 “轰隆——” 刺目的雷光照彻了半边天际,双方的灵力还在持续纠缠着,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在此放弃。 这是一场拉锯战。 许多种截然不同的灵力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球体,不断压缩,散发出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压。 狂风呼啸而来,拍在每个人的脸上。 有的修士因为修为不够已经撑不住了,就连维持悬空的灵力都不再有,脱力后直直往下坠落,还是身边的同伴看见了,分出一小道灵力才让他得以安全落地。 明明是白天,但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由灵力构成的球体还在不断变大,任谁都能看出里面藏着的恐怖的灵力。 终于,灵力无法再压缩,巨大的球体轰然爆炸,爆发出来的余波将一旁的人震开数百米远。 离它最近的楚黎非首当其冲。 “咳——” 它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碎了一样,剧烈的疼痛着。 楚黎非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然现在已经不是关心伤势的时候了。 因为—— 天道出现了。 那是一团近乎虚无的能量体,与系统的感觉有些相似。 楚黎非忍受着剧痛,提剑向着天道飞去。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 像是不要命一样透支着全身的灵力,楚黎非自然是痛苦的,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蓝色的流光凝聚在剑尖,然后拼尽全力,向天道刺去。 “砰——” 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楚黎非又加了几分力道,长剑继续往天道的身体内深入。 可人类所制的剑怎么可能与超脱世界的天道对抗。 “叮——” 很小声,但楚黎非依旧听到了。 一道裂纹出现在原本光洁入玉的剑身上面,,像是一道突兀的疤痕,然后是越来越多的裂纹。 但楚黎非依旧没有放弃。 在长剑彻底碎裂开的时候,天道的身体也像碎玻璃一样,一同四散开来,像烟花一样坠落。 成功了……吗? 楚黎非松开手中的长剑,剑身已经彻底碎裂开来,不能用了。 好像……有那里不对。 楚黎非微怔。 那种被不知名的力量所禁锢的感觉, 还没有消失…… 楚黎非抬头望去。 果然,在那绚烂的“烟花”背后,一团能量体逐渐显出身形。 这才是真正的天道! 刚刚他打碎的,只是天道的一个投影罢了。 “小小凡人,你竟以为可以毁灭我?” “可笑至极!” “你只不过是我所选定的人的一块垫脚石。” “垫脚石就要有垫脚石的自觉——” “你的死亡,本不应该在这的。” “既然你不愿接受‘命运’,那就与命运告别吧。” 天道的声音像是由千万个人一同发出的,说话间轻易就引起了天地的震颤,落在楚黎非耳中却令他无比头疼。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天地法则的,不容拒绝的力量朝着楚黎非的方向而来。 那是死亡的气息。 可楚黎非已经没有别的武器能抵抗了。 人类的法器也根本无法抵御天道的力量。 他都灵力也所剩无几。 可楚黎非仍旧不打算放弃。 哪怕是同归于尽。 鲜血从他的七窍流出,一头乌发逐渐染上霜雪的颜色,他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消退。 鲜红的颜色几乎染遍了他都全身,就连那头白发也不能幸免,楚黎非凝起手中的灵力,向天道攻去。 第134章 眼见两团灵气即将碰上,突然,属于天道的力量消失了。 在更远的地方,另外一道灵力与天道的力量碰撞开来。 天道变得气急败坏:“你!” “你是我选中的天道之子,这人只是你成仙路上的一个垫脚石!” “蠢货!” 楚黎非往那道灵力出现的地方看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道人影在他眼中如此渺小,却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此刻,那道人影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跌落空中。 “陆墨辰——” 楚黎非喊出对方的名字,然后接住了陆墨辰。 身受重伤的陆墨辰再也无法保持完好的人形,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从他头上冒出,身后也多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痒痒的勾在楚黎非手腕上。 然后他都身体逐渐变小,最后竟是连人形也无法保持了,变成了一只小狼。 有些熟悉…… 天道的攻击还在继续,楚黎非只好透支着灵力希望可以再多抵御一会儿。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甚至开始出现了重影。 忽然,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九天之上,离那月亮最近的地方,一望无际的水面没有一丝波兰,静静地倒映着一个仙人的身影。 长而繁复的白衣披在仙人的身上,以金色的珠链点缀,红色的流苏挂在他的身上仿佛这清冷月色下的唯一一抹亮色。 然而,再鲜艳的颜色也比不过仙人的容貌。 长长的白发从他身后一路蜿蜒进水中,末尾微微打湿,勾勒出仙人好看的背影。 那是美丽到无法形容的容貌,任何人见了,都只会产生一种念头,顶礼膜拜,祈求仙人的垂怜。 哪怕只是一眼,便也足够了。 正在这是,一道轻快的脚步打扰了此处的安宁。 那是一团灰色的毛茸茸。 一只小狼,可他毫不避讳地在仙人脚边打转,然后大胆地顺着仙人的衣服往上爬。 落到了熟悉的怀抱中,他的鼻子微微耸动,在仙人怀里拱来拱去,到处嗅闻,直到彻底确认了怀抱的主人是谁,然后才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可惜从头到尾,小狼都没有睁开眼睛。 这是一只目盲的小狼。 仙人熟练地给小狼崽顺毛。 冷峻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温柔。 “我要去历劫了。” 他也不管小狼是不是听得懂,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说起来,认识了你这么久,还没有给你起名字呢。” 仙人说罢,视线淡淡地注视着前方。 时间都变得格外宁静、平和。 高悬在空中的月亮,皎洁无暇,任何脏污都无法染指。 可他就是月亮本身,在这始终漆黑的一方天地之中,唯有星星,始终伴他左右。 仙人抱着小狼这样说道: “星星,很漂亮。” “所以……成为我的光吧。” “你就叫辰——” “可好?” 他放下怀中的小狼,然后蹲下身,满目温柔,认真地对他说道: “在我走之前,便再送你件礼物吧。” “我的眼睛,就交给你了。” “就用它,去追寻你的光亮吧。” 楚黎非抱着陆墨辰变的小狼,倏地想起这段回忆,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苍白的头发逐渐富有光泽,变得顺滑起来,还在继续长长,像是上好的银白色绸缎一般。 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 庞大的力量再次回到楚黎非体中。 他本就是仙啊。 天道于仙人而已,充其量只能算个能连体罢了。 没想到只是历个劫,接过被所谓的天道给欺负到他头上去了。 恢复了仙力的楚黎非只是挥挥手,天道连哀嚎的时间都不曾有,就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了。 天道消失了,整个大陆的灵气再次复苏。 暗色的天空正在一点点褪去。 突然,楚黎非的掌心传来了湿漉漉的感觉。 他低头一看,变成了小狼的陆墨辰伸出一截粉红的舌头,正在舔他的掌心呢。 赤红色的兽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楚黎非好笑地撸了撸他的脑袋,沉声道:“我没事。” 陆墨辰嗷呜一声,轻轻唤了唤。 然后翻了个身,将软软的肚子翻了过来,示意楚黎非摸摸。 楚黎非弯下眼眸,照做了。 过去,小狼就像一颗流星一样出现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但如今—— 再多给一些宠爱也无妨。 或许早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某一天,这份关注已经在他都没意识到的角落悄然发生质变,成为一种习惯,演变成爱意。 楚黎非望着大亮的天色这样想到。 他摸了摸变成小狼的陆墨辰,温柔笑道: “走吧。”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