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邪神怀崽能救世吗》 第1章 《让邪神怀崽能救世吗?》作者:晋江唯物【完结】 简介: 作为仙尊和魔尊的私生子,风满楼聪明帅气、天赋异禀、迷弟迷妹无数……却也为此付出代价 他必须时刻捂紧双亲的凡人马甲,维护世界核平,累成doge 一旦掉马,二老互殴殉情还算小事,修真界离爆发战争也不远了 况且—— 风满楼有个正道师兄,是他的未婚夫,是父亲指定的未来仙尊 风满楼有个魔修老师,是他的未婚夫,是另一位父亲指定的未来魔尊 未婚夫作为正道/魔修的中流砥柱,十分敬业 不可描述的时候,也喜欢缠着风满楼讨论工作 “想砍魔修。” “想削正道~” 风满楼:你们先杀我 本来当双面卧底就辛苦,让未婚夫发现是双面卧底,被打死都算善终 007的修真界太可怕 风满楼每次累得快逝世了,就去找凡人竹马喝酒放松 竹马有点不聪明,偶尔会说奇怪的话 “哥哥身上要是有其它馒头的气味,我就杀了你。” 明明是孱弱如菟丝的凡人,风满楼却脊背发凉 仿佛被男鬼缠上的恐怖感受,是错觉? 后来风满楼准备坦白,又赶上天外邪神降临,生灵涂炭 他的爱人都死于邪神降下的灾祸 风满楼来不及伤心,镇压反对者,一统修真界,准备开战 却发现无数不可名状拥簇的主神长得十分眼熟 风满楼懂了,无语凝噎 主神:我怀孕了,你的 风满楼:o_o 主神:三洞齐□那么久,杯子也能怀孕 风满楼:公共场合补药聊这么劲爆的话题! 主神:我喜欢你 风满楼:我聋,听不懂 路人甲乙丙丁:为了修真界,求求尊上您就从了吧! he,1vs3(伪),主角都超爱,攻调整教育邪神受(的切片)使其人堕放弃灭世,受有很严重的杏瘾,非双杏 【全员cb无万人迷】 内容标签: 强强 生子 穿越时空 爽文 马甲文 克苏鲁 主角视角:风满楼 小雨儿 一句话简介:和危险美丽的邪神日久生情 立意:透过表象观察本质 第1章 风满楼有个未婚夫,以婚约之外旁的关系论,他得叫他师兄。 既有婚约,双方自然会互相解决需求。 这日他们约在沧澜江南的一家客栈见面,中场休息的时候,风满楼披了衣服起身,将客栈房间的窗子推开缝隙。 窗外红尘滚滚,风满楼唯独注视着一对小姐弟,都拿着玩具零食招呼身后蹒跚学步的女婴,应该是他们的妹妹。 他穿越后生长的修真界并不太平,作为仙尊的独子,幼时与父亲四处游历,见识过许多让人恨不得戳瞎双目的恶事,难得看见快乐的小家伙们玩闹,自然心生神往。 “少主是想要孩子吗?”言说也起来了,他坐在风满楼的大腿上,仅有右手带着蛇形的护腕,却比不着寸缕更晃眼,“我可以努力。” 努力?怎么努力? 风满楼想起了佛门的菩萨身、风家传女不传男的功法《吹落残红》、极乐宫双性鼎炉的炼成方法、能把男人改造得易孕产.乳的绮罗香…… 每一种都会把人往死里磋磨。 阴阳逆转有违天道,男性修士想要强行诞子,会遭遇比女修惨烈数倍的痛苦。 “不需要。”风满楼合上窗户,“师兄,我舍不得你痛。” 言说顶峰时都不曾有太多表情变化,此刻却流露出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两人的关系不纯粹,比起未婚夫妻或者说未婚夫夫,双修搭子更适合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风满楼拿不准言说是在讲充场面的情话还是真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但他依旧觉得,没必要让言说遭这种罪。 只不过风满楼对道侣的怜惜在心里仅有一分,嘴上却能说十分。 何况,孩子要是只能继承着长辈的劳累和焦虑出生,不生也是善良。 仙尊这些年恋爱脑发作忙着经营小家庭,自风满楼长到能干活的年纪以后就开始不太管事,杂务一概丢给亲儿子处理。 至于言说,他的身体和风满楼很契合,有时却连风满楼的想法都能猜错,并非心思玲珑的类型,比起处理宗门的交际,提着剑到处切瓜砍菜才是这人的强项。 所以风满楼现在得打理父亲的宗门、言说的宗门,有时沧澜江南的正派起冲突他得调停,正派和魔修打起来他还得调停,而且…… 说风满楼是牛马都侮辱了牛马。 牛马只需要干活,他还要为了笼络未婚夫交公粮,甚至一边交公粮一边干活。 “沧澜江上的苍嘉城,正道和魔修又掐起来了。” “凡间有个大国灭亡了,你说新的皇族能坐几年的江山?” “栖霞洲新灵石矿脉发掘一事,十全宗的铃仙子哭得实在可怜,这件事师伯什么想法?” “江北那边,有魔修装作弥罗教的遗民招摇撞骗,如此不知死活,果然都被杀了,杀得好,可惜我没来得及替天行道……嘶。” 风满楼突然掐住言说腰窝附近的软肉。 他们一同倾诉欲.望。 “不够。”言说好像没察觉到风满楼在表达不满,喉咙深处发出压抑而愉悦的声音,神情显现出餍足,“你今天好快。” 言说肯定是故意的,就算有正事要讲,先前逛街的时候不说、吃饭喝茶的时候不说,偏偏负距离接触的时候把正事当做情话说,格外催人养胃,更不要说言说动作时还夹得愈发紧…… 这样一套连招下来,谁能不快! 可以说是很坏了。 风满楼擅长管理情绪,被故意挑.逗得加速缴械不会失态,只是揉.捏着人身上最敏.感的几块肉,“师兄不会说话就别说,你叫两声。” 言说现在很爽,但神智依旧清明。 他何其聪慧,想风满楼被他绞的顷刻缴械,肯定不满,便收敛了捉弄年轻人的促狭心思,声音缱绻,“恩,接下来就只说你喜欢听的。” “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 风满楼将脸埋在言说的胸口,深灰的瞳孔里写着深情,底色却是冰冷的。 言说的本命剑名为太阿,由道门无涯观的先贤锻造,出鞘必斩不洁之人,每一任太阿剑的持剑人都必须维持心性坚定良善,才能防止宝剑噬主。 作为太阿剑的当代剑主,言说活得很压抑,日子久了内心多少有些变态,高冷只是表象,骨子里已经浪得发.骚。 人前穿上衣裳,言说严于律己、端庄孤直、厌恶魔修……是很优秀的正道修士,不愧是仙尊指定的未来仙尊。 但风满楼依旧不会原谅言说对魔修的偏见。 因为他也是一名魔修。 …… 事后,风满楼换好衣服躺在床上,脑后枕着言说的大腿,举着纸笔记录言说先前汇报的事宜。 末了又开始批阅仙尊丢给他的折子,从巨量无用的废纸中,发掘少量正道同修难以私下解决的大事。 作为仙尊指定的接班人,这些折子言说也能看,只是他更喜欢风满楼一些,对挥斥方遒不感兴趣,不被提问就自觉化作温柔乡,给风满楼按摩头部的穴位,以缓解爱人的疲劳。 小情侣合作默契。 “关于十全宗……师兄可不可以告诉我,铃仙子许诺过你什么,才能请动你替她说话?” 言说汇报给风满楼的事情都很笼统,是公事,唯有事涉十全宗的官司里,提到过具体的铃仙子。 这就成了私事。 “好吧,瞒不过你。”言说叹气,手上按摩的动作愈发妥帖,似乎也明白他理亏。 “铃仙子为了求我帮她在你还有师伯面前说话,送我一条情报,道是敬亭山中有罕见的铁精出没。 铁精熔炼至太阿剑中,有用,这份礼物实在贵重,我不想欠她人情。” 风满楼懂了。 本命剑对剑修来说位同平妻,既是对太阿剑有用,言说为了平妻丢掉不近人情的高冷人设,也很合理。 合理,但风满楼并没有惯着言说。 他拿出崭新的白纸,叠了几下,用锐利的边缘去扇言说暴露在亵衣外头的皮肤。 手感似鞭挞又似刀割,比起惩罚更像是奖励,“言道长可以啊,为了老婆剑破例走后门,你不通透。” 言说停下了按摩的动作,双手放在身侧,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他似乎很期待风满楼会对他做什么,“所以少主是觉得,我替铃仙子说话不符合规矩,要教训我吗?” “当然不需要,只是问话走个流程。”风满楼继续批折子,目不斜视,“你是我的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言说依旧没有动作。 祂陷入沉思。 祂的馒头是一颗弱小又可爱的馒头,却依旧会无理由地维护祂,蛮横地在他身前冲撞。 第2章 原本就喜欢祂的馒头,现在更喜欢了。 言说低下身子,额头贴上风满楼的额头。 “恩,你是我的‘人’,所以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风满楼没注意到言说的语气有些奇怪。 批折子已经够让他头痛,哪里还有精力注意旁的。 时间如流水东逝。 在给最后一本折子打上标记之后,终于解放的风满楼,如释重负地丢了所有负担,猛地坐起身: “淦,终于批完了。” 风满楼狠狠地揉了眼睛,化开熊猫眼圈一般的乌青,有些头晕,差点又倒下去。 好在言说扶住了风满楼,他仰头亲吻风满楼的下巴,又开始给疲惫的爱人按摩肩颈,“宝宝好棒,宝宝辛苦啦。” 对神族而言,寿元不足百岁的风满楼自然是宝宝。 祂深爱着的宝宝。 风满楼被肉麻得一个哆嗦,“哪里学来的情话,平日里不是公事公办得很,都喊‘少主’吗?” “少主宝宝辛苦啦~” 风满楼:。 算了,师兄开心就好。 批折子会给风满楼带来相当严重的后遗症,他现在灵魂都要变成折子的形状,真不想再计较称呼上的问题。 那厢,言说继续道,“我要去敬亭山寻找铁精了,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风满楼按着太阳穴。 好不容易才从脑子里浩瀚的信息洪流中,提取出仙尊一天前吩咐给他的那件事: “我爹叫我回家吃晚饭。” 父子二人一道,去陪风满楼的另一位父亲……或许也能称之为母亲,但风满楼小时候试过了,这么喊会被打。 所以风满楼在修真界是有两个爹的孩子。 “累了就好好休息,我去找铁精了,替我向令堂问好,你此回家,路上认识新朋友都可以介绍给我看看。”言说开始整理行装,话语明显意有所指,“什么样的朋友都可以。” 看完之后再被你杀掉吧?风满楼在内心吐槽。 他老神在在,又送言说一个临别吻,目送他离开。 确定言说不在自己的感知范围内,风满楼才幽幽道,“走了啊。” 他抬起手,掌心白光大放,渐渐凝结出一面化妆镜。 化妆镜是规整的圆形,边缘环绕着草叶,背面有漂亮的兰花浮雕纹饰,平日里都被风满楼郑重地藏在丹田紫府中,知道镜子存在的外人不过一手之数。 神秘的化妆镜正在微微震颤着。 银亮的镜面平整光洁,浮现出几行血色的字: 【想你想你想你……】 【馒头,你在哪里,是不是去找其他小贱.人了?】 配图是一把沾血的刀子。 …… 第2章 镜中血字的主人来者不善,且明显已经被风满楼晾了一会。 风满楼却不慌,落笔在镜面上的时候,依旧不徐不疾: 【我在,老师】 他和镜中人交流使用的术法名为“千里洞观”,以两面互相做好标记的镜子为媒介,相隔千里也能传递信息,算是修真界的简易电话。 而在风满楼写下四个字之后,镜子对面的人半晌没有回应,大概产生了相当的情绪波动。 片刻后才又有了消息: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老师!】 他显然对“老师”这个称呼有心理阴影,最后误写了一笔,像感叹号。 风满楼觉得挺有趣,因为批折子过度劳累的身心得到了放松: 【好,阿文不要生气,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陪你】 镜子那头的人名为文轩,与风满楼的确有相当长时间的师徒情谊,是风满楼另一位父亲指定的未来魔尊。 他们还有与彼此的婚约在身。 既是有婚约的对象,文轩偶尔想查岗倒也正常,这时只要逆着毛薅,之后再顺着毛撸,即可平安无事。 文轩确实很想见风满楼,被问及身处何方,立马发过来类似坐标的描述。 而风满楼在脑中描摹路线以后,发现他们居然离得挺近。 甚至足够巧合的话,文轩还能撞上刚结束颠鸾倒凤,遁往敬亭山方向的言说。 有些麻烦。风满楼想。 风满楼行动果决,抹去镜面上的文字,又将其紧握在手心。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现在的模样是黑发灰瞳的青年,帅气高大,自带一股书卷气,却在化妆镜的帮助下,服色不改,容貌却有细微的改变。 黑发渐渐褪色化为银白,瞳色化为翡翠的碧绿,好像落入人间的精灵。 他依旧很好看,给旁观者的感觉却变得诡谲,相当危险。 危险的风满楼不准备干危险的事,他离开客栈的房间,瞬移至大堂的柜台前站定,有礼貌地道一声“结账”,不待对面找零,兀自离开。 原本打瞌睡的掌柜被银两碰撞的声音吵醒,好不容易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却只来得及看见青年飘逸的衣角,下意识道: “我有接待过如此仙姿玉貌的客人吗?” 掌柜拿起银两,发现下面还压着张纸条,上书“xx客房的房费”,不由得大惊: “那间房的客人已经把房费结了,唉!你等等!” 他拎着算盘追出客栈,试图把多余的银两还给正主。 可是街道上熙熙攘攘,无论如何出众的人隐匿在人群中,都如同水滴入海,再也寻不得了。 …… 风满楼找到文轩时,他的未婚夫一身劲装、不丁不八地站着,及肩的狼尾短发在山风里飘扬。 十几具被抽光全身血液的扭曲干尸趴在文轩脚下,尸血如蜿蜒的浊流,汇聚成红色的池塘。 造成如此惨状的文轩,脸上并未有嗜血疯狂的神色,撇开鬼修特有的阴郁气场,他的神情过分恬静,只是专心注视着血池,仿佛不知道他身处何种人间炼狱。 仿佛这个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在解读天真即是最大的邪恶。 难怪魔尊曾经恨铁不成钢地训斥过风满楼,“你怎么不知道和文轩学学?他多像魔修。” 对此,风满楼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辩解,“我知道自己不如阿文,所以我早就已经拜他为师,他接下我三盏茶,很高兴呢。” 魔尊沉默了很久,半晌才艰难开口,“你们有婚约。” “老师也可以当道侣。” “风满楼你说得什么话?罔顾人伦、离经叛道!” “可是小爹,我们是魔修。罔顾人伦、离经叛道,本就是应该。” 把魔尊噎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舍不得打孩子,索性出了趟远门,灭掉某个魔修门派,将门派的镇派之宝赐给风满楼当礼物,“是本座失言,你确实会当魔修。” 算是承认了好大儿的优秀。 至于文轩和风满楼的师徒关系…… 文轩确实教会了风满楼许多东西,包括杀人还有双.修。相对的,风满楼也很爱他、很尊敬他。 但风满楼呼唤文轩的那句“老师”,显然还是情.趣的成分偏多。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在文轩身前不远处,蛇骨铸成的镰刀悬浮在血池上方,被升华的红褐色水雾包裹着,正在饱饮鲜血,液体顺着骨缝被逐渐吸收,留下一道道姝丽恐怖的痕迹。 山中无活人,哪怕是很小的动静,文轩都能轻易感知到。 “是夫君来了啊。” 文轩身形轻灵,第一时间扑在风满楼怀里,吊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祂知道馒头中意热情的伴侣,察觉到馒头到来,就将镰刀与血池都收起,干尸也被随手毁尸灭迹。 神明千万种考量,亦有偶尔失算的时候。 文轩回收镰刀的动作有些急切,一滴血水溅到他脸上,好似花钿纹饰。 风满楼注意到血痕的存在,腾出手,用袖子仔细擦干净。 文轩口中发出小动物一样模糊的音节,他好像超爱。 “那些大弥罗教成员,都在这里?” 风满楼知道文轩先前在做什么,并加以不阻止,只是与他闲话,“尊上说过,只要使用过那种力量,即可视为大弥罗教成员,杀无赦。” 他明明在复述魔尊下达的死命令,语气却随意得很,好像在和男友讨论去哪里度假。 “务必将他们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文轩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快杀完了,只是在等漏网之鱼上钩。” “簌簌——” 山风的乐音有些变调。 穷途末路的赌徒突然出现,步伐带风,手掌成爪状,袭向文轩的背心。 蝼蚁将死亦能反扑。 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取巧也是枉然。 根本看不清文轩是如何出手的,偷袭的人甚至没碰到文轩身前的空气,就倒在地上,肢节俱损。 “你懂什么?”被文轩掀飞的修士咳着血,喉咙破音,好像在拉风箱,“大弥罗教罪无可赦,但大弥罗教的功法没有错,要看使用功法的人!何至于赶尽杀绝!” 第3章 “狂澜生!举世皆知魔尊和大弥罗教有仇,你们母子亦造下不少杀孽,却仗着位高权重自诩正义,何其可笑!” 狂澜生是风满楼在魔修中的化名。 风满楼觉得这人死到临头,应该是疯了,疯言疯语实在好笑。 于是风满楼笑答,“正义?我可能真得比你略懂一些。” 毕竟他还有个爹是公认的无瑕完人,有超高的人格魅力,沧澜江南的正道群雄无不拜服,忝列仙尊之位。 若论对正义的理解,仙尊第一,风满楼第二,第三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千年了,如今的修士只知道名噪一时的大弥罗教被灭门,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灭门。” “你袭击阿文的身法不错,练成这上乘轻功,杀了不少人吧?”风满楼拍着文轩脊背,给予道侣适时的安抚。 看苟延残喘的修士面露惊恐,风满楼心情愈发好了,“别这么盯着我,尊上和大弥罗教有仇,知道些仇家的辛秘也很正常。” “你眼中的我确实不是正义,而在那些死者的眼中,你也不是正义。” “他们分头跑了,我追上的几个全都在这里。”文轩适时补充,神色犹有嫌恶,不吝给地上的垃圾眼神,依旧抱着风满楼不肯撒手,“这人应该没有逼供的价值吧?” 风满楼点头,“麻利点。” 他并不喜欢虐杀。 于是垃圾被文轩秒杀,血液被抽干滋养蛇骨镰刀,骨灰被打碎埋在土里做花肥,没有被浪费。 末了,文轩又朝风满楼眨眨眼,神情变得狡黠。 他勾住风满楼的小腿,二人双双摔在草地上,热烈地接吻,皆是满身沾着草叶,有些狼狈,偏偏身心都是出离的喜悦。 全然不顾这附近刚埋下十几具尸骸。 “脏死了,用来养刀都觉得恶心。”文轩趴在风满楼身上,侧着脸去听馒头的心跳,更添柔情,“还好馒头你来了……” “停。” 风满楼凭着极大的力气,硬是扳着文轩的腰让他坐直,不得寸进,“这几天除了大弥罗教余孽尚未除尽,还有没有大事发生?” 要是文轩学着言说一样,也要做.爱的时候汇报公务。 风满楼可能真得要患上养胃。 文轩沉吟道,“那还是有的,我遇上无涯观的言说,打了一架。” 他们果然遇见了。 好在文轩现在活力和精力都很旺盛,应该没受伤,看来问题不大。 之后有机会,再用千里洞观问候一下言说。 “贱.人满身骚味,还不忘给我捣乱,害我差点放跑一个渣滓,又让你听见难听的话脏了耳朵。”文轩无法马上品尝美味□□,只能玩闹似地撕.扯碍事的衣襟,“夫君帮我杀了祂好不好?” 杀了祂,我会更喜欢你~ 神族从混乱中诞生,只有不断地毁灭,从旧世界余烬中增长的熵汲取生命力,方才能够存续。 杀死神族亦能够获得大量的熵。 神族中的至强者,孩子们的“父亲”和主神,祂也曾遭遇过很多次坏孩子的暗杀,但祂很强,每次都能把坏孩子无情镇压,让他们死得无比凄惨。 为了享用美味的熵,祂连自己看不顺眼的切片都可以杀。 …… 第3章 文轩谈论杀戮就像呼吸般自然,就像他私底下热衷于扒风满楼的衣服,得心应手。 只不过,风满楼要文轩坐好,他就正正地坐在风满楼身上,但祂擅长抓住规则的漏洞,手依旧不老实地摸索,有些恃宠而骄。 “别动。” 风满楼抬起眼皮,用原本准备记录公事的炭笔,点了下文轩不老实的手。 细碎的黑灰痕迹,被鬼修苍白到透明的皮肤反衬,格外晃眼。 “也不许蹭。” 迟了,水痕濡湿二人接触部位的衣物。 “哈……” 自给自足的文轩很满意。 好烧。风满楼想。 荷尔蒙是会相互影响的传染病,饶是风满楼素来寡欲,也感觉某个地方有些硬。 好在反应能被风满楼以意志力压下去,他不允许自己被欲.望主宰。 而在对欲.望的态度上,文轩是风满楼的反例,从不羞于露出。人类或者类人智慧生物,性.瘾这么强,真得正常吗? 风满楼举起原本准备记录情报的本子,拍在自己因为过度无语而失去表情的脸上,像是给死尸盖上白布。 拿着纸笔的手,微微颤抖。 文轩要杀言说=风满楼的未婚夫要杀风满楼的另一个未婚夫 风满楼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缺德到对性关系对象下杀手的地步。尤其是对方不仅没有过错,还能为他提供增益的情况下。 “言说不是那么好杀的,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风满楼准备拖延时间,把文轩哄高兴,他就记不得要杀人的事情了。 他拍干净身上的草叶坐直身体,收好本子和炭笔,在文轩的脸侧印下寡淡的吻.痕。 “我是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沧澜江北有什么大事。” “没有了啊。”文轩面露疑惑之色,看风满楼的神情像在看稀有动物,“魔修都是看不惯就打,打不死就继续打,打到一方灭门就和魔尊吱一声表示这块地盘我占了,能有什么事?” 文轩的话足够振聋发聩。 风满楼这才想起,自己往日替魔尊批的折子,确实比替仙尊批的折子少非常多。 是他这段时间在江南待得太久,差点忘记怎么做魔修了。 如释重负的风满楼,捧着文轩的脸亲了又亲,“既然无事,老师,我们现在可以做.爱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老师!” 小小的抗议无足轻重,尽数消融在无边的春色里。 又是半晌浮沉,最后却是重欲的文轩先一步清醒过来,欲拒还迎地推搡着风满楼,“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剩下的渣滓真得跑了。” 祂为灭世而生,本可以不用做戏做得如此全面,但祂发现大弥罗教的功法有些意思,还没研究透彻之前,不能放过那群劣质含糖馒头。 风满楼衣裳整齐,从未沉沦在孽海深处,既得脱离契机,马上停下动作,替愈发精神抖擞的文轩整理衣裳,“辛苦你。” 除恶务尽,大弥罗教的教徒都该死。 “有夫君这句话,谈何辛苦。”文轩捧着风满楼的手亲吻,他体温很低,触感彻骨寒冷,但是风满楼早已习惯,“不帮我杀言说,就帮我杀另一个人。” 风满楼沉吟,“我尽量。” 已经拒绝文轩的一个要求,不能再拒绝另一个。 未婚夫想杀的人,他可以试着杀一杀。 文轩:“杀了仙尊家那个叫申无命的小少爷,让言说不高兴,我就高兴。” 风满楼:“别人可以试试,这个不行。” 申无命是风满楼在正道中的化名。 杀死申无命,岂非自杀?风满楼不想死。 所以风满楼对文轩的话不置可否。 文轩只当风满楼有什么顾虑,于是他双手握住风满楼的手,权当鼓励,“没关系,夫君好厉害的,现在杀不了申无命,以后也一定可以杀死他,一统修真界。” 祂捧着风满楼的手亲了又亲,仿佛要把爱人的体温拓印在身心,“先此别过罢,往后我们再联系。” 鬼修化成朦胧的烟雾,不舍地在风满楼身边转了一圈,这才消失在原地。 毒蛇藏在雾中,准备伏击他的猎物,此去必将有所收获。 化妆镜再次出现在风满楼手中,他亦欲施法遁走,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微笑,“路上小心。” 而后风满楼也离开罪恶的埋骨之地。 凭借宝镜神通,行百里路程不过瞬息,再次落地站定时,风满楼又换一副皮囊。 头发和瞳孔都变成普通的黑,容貌不似先前那般绝艳,气质也变得平平无奇,看上去只是随处可见的凡人青年。 他站在一个地处江水中流的小镇上,置身裹挟藻荇气息的风里。 “我回来啦。” 傍晚的街道上人烟稀少,风满楼就和自己打招呼。 此地名为无双镇,位于一条名为沧澜江的大江的江心小岛上,民风淳朴,堪称世外桃源。 无双镇上有间不起眼的小屋,是风满楼和两位父亲共同的家。 风满楼推开家门后,一位挽着袖子未成戴冠的书生,已经在门口等着他,“欢迎回来,馒头。” 是风满楼的父亲,统领沧澜江南正道群雄的仙尊,真名申屠。 申屠怀里抱着一堆书,非常郑重其事地塞给风满楼,“馒头,我最近外出讲学得了些经史子集,你抽空看了,可以吗?” 这堆书约莫上百本,风满楼突然入手大量重物,险些膝盖发软,差点给亲爹磕一个。 好不容易站定,对面申屠依旧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笑眯眯的。 第4章 风满楼哪里还不能意会,“好的爹,这些经史子集我会看完的。” 作为十岁就开始给亲爹打工的好幼崽、好男人,风满楼很勤劳的。 申屠的眉眼越发弯了,不曾睁眼,像是老谋深算的狼王,“有劳馒头,我本想亲自看这些经史子集的,可你小爹是个大夫,心善温柔容易被欺负,我必须抓紧见面机会多提点下他。” 大夫是魔尊早年伪装凡人和申屠谈恋爱立的人设。 风满楼:啊对对对。 魔尊以假名“狂沙”示人,是前任魔尊的亲外甥兼得力干将,修炼功法《吹落残红》,锻体肉搏天下无双,待前任魔尊退隐,他碾压所有竞争者登基白骨王座,拳下更添无数怨魂。 他心善温柔容易被欺负?离离原上谱! 风满楼不想再围观申屠犯恋爱脑,就出言提醒,“爹,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吧?你的炉子要烧穿了。” 申屠游刃有余的笑容消失,用近乎瞬移的速度赶回院子里,这才将炸炉的灾难扼杀在摇篮。 那厢,风满楼的另一位父亲挽着袖子,还在院子中央架锅炒菜,他没怎么见过凡人,对申屠从家门口瞬移到院子里熟视无睹。 他将食物起锅、装盘、上桌,并未受影响。 看着申屠有些慌乱,他反倒笑了,带着有些无奈甚至……宠溺的神情,敲了下申屠的脑袋,擦干净双手,也抱起一堆书,朝风满楼走来。 人是大夫的打扮,身上挎着药囊,散发经年不散的草药香,用于遮掩修杀戮道造成的、过于刺鼻的血腥味。 是风满楼的另一位父亲,力压沧澜江北魑魅魍魉的魔尊,真名风眠。 风眠把书交给风满楼,比申屠的书少一些,但数量也相当可观,“馒头,我此次出门问诊,得了些医书,记得看完。” 看着越堆越高的书,风满楼忍不住吐槽,“小爹,您的儿子不是章鱼,没有八只手。” 看一堆经史子集已经很累,再加上一堆医书,更累。 风眠:“所以馒头你看不看。” 风满楼:“我看。” 谁让这位也是亲爹呢。 “好孩子。”风眠捏捏宝贝儿子的脸,“谢谢你体谅我,要知道你爹是个书生,柔弱不能自理,他离开我太久就要活不下去。” 书生是仙尊早年伪装成凡人和风眠谈恋爱立的人设。 风眠个子有些矮,但他捏风满楼脸颊的时候,险些让风满楼痛晕过去。 不愧是风满楼生平所见的最强体修。 风满楼好不容易等风眠捏够了,又叹气,“您去和我爹贴贴罢,他柔弱不能自理,离开您太久就要活不下去。” 风眠点点头,也用近乎瞬移的速度回到院子里,和申屠一起伺候锅碗瓢盆。 仙尊单姓“申”,无名,师承江南儒、道、佛三教顶峰,修炼功法《不见别离》,不仅瞳生异象,更能操控异火,打遍沧澜江南的正道无敌手。 他柔弱不能自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不说风满楼与未婚夫交往没有感情全是技巧,他有恋爱脑严重到选择性失明的双亲,还被好几位慈祥的长辈宠着长大。 他太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了,伪装深情易如反掌。 风满楼抱着书站在门槛外,愈发觉得这个家里好像没有他的位置。 都是千年的老登,为什么要玩过家家? 他开始怀疑自己回家吃饭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抬头,天上日薄西山。 低头又低不下去,因为手上抱着的,是两位父亲丢给他的、累计有半人高的一堆书。 风满楼这辈子才活了二十岁,就已经开始觉得人生前途格外黑暗,007的苦日子,根本看不到头。 目光平视,院子里的申屠和风眠在一起做饭,不忘你亲亲我,我抱抱你,要不是还有个会喘气的风满楼看着,多少得发生点少儿不宜的事情。 纵使修真界自古正魔冲突不断,此时此刻,申屠还有风眠身上都不再关系着道统纷争,只是彼此的凡人丈夫,是最爱风满楼的爹爹和小爹。 这个院子是风满楼在修真界的家。 想明白的风满楼忍不住笑了。 他转过身,在门槛上坐下,布好文房四宝,开始在每一本书上做批注,落笔字字铿锵。 如若无所作为,此生才是真正没有尽头的穷途。 …… 第4章 “馒头过来吃饭(x2)。” 院子里的大人黏黏糊糊,幸亏没耽误做饭,赶在天完全黑透之前,卡着能把凡人饿晕过去的节骨眼,终于把晚饭准备好。 “不吃。”风满楼依旧全神贯注地在书本上批注,“我给自己定下目标,要先看完这些经史子集和医书。” 他没那么自律,急着把这些“书本”看完,其实是因为晚上和人有约。 而且。 经史子集=仙门弟子写给仙尊的信 医书=魔宗弟子写给魔尊的信 仙尊和魔尊都有意让风满楼接自己的班,所以等风满楼年纪稍长,就让他充当秉笔太监代为处理些庶务,美其名曰:提前熟悉责任。 风满楼答应了,每次将书本批注完,还会拿给皇帝老爷过目,由他们指出处理不妥的地方,再正式起草给正道或者魔修的回信。 为了防止大意地送错书本,风满楼往往要一口气把工作做完,再分别给两位皇帝老爷呈上。 批注好的“经史子集”必须交给申屠,“医书”必须交给风眠。 绝对不能送错书本。 仙尊极度厌恶魔修,魔尊极度厌恶正道,要是他们得知自己和死对头睡了二十多年,还造出个孽种? 风满楼觉得他俩不把孽种打死再互殴到殉情,这事没完。 秉笔太监心有沟壑,皇帝老爷不知。 申屠捂住胸口,看上去心都要碎掉,“我们一家人天南海北的跑,聚少离多,馒头居然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肯施舍给老父亲……” 风眠讲话要直白得多,“滚过来,不然我把你的头拧下来。” 申屠擅长讲道理,常常把敌人说得身心俱创;风眠不擅长讲道理,但他真得会给亲儿子徒手开瓢。 所以风满楼为了保护自己的身心,抱着折子,上桌。 然后一边吃饭一边批折子。 因为部分凡人有“手不释卷”的习惯,所以风满楼伪装凡人时手不释卷,也是合理的。 申屠和风眠没有再给风满楼挑刺,继续说着小话。 他们都被修士养大,早年虽然有在尘世游历过,但还是对凡人家庭生活的细节知之甚少,不仅没当过儿子,做丈夫和父亲也是头一遭。 能伪装凡人不露馅,全靠家里早慧的小穿越者忽悠。 “书生当然可以不考科举,爹你平日可以挂靠在无双镇上的书院里教书,想回宗门就和小爹说你去沧澜江南的书院讲学去了,江南多是正道门派,伪造行踪要方便许多,若是有仙友来家里,年轻周正的就是你学生,年长周正的就是你同僚的教习,妖艳的雄壮的就说是书生家属,装不了书生和书生家属的,就说是何爷手下的僧尼、灵虚奶奶手下的道士。” “大夫不开医馆也能看病的,你和爹说自己是在沧澜江北云游的赤脚医生,有事就说同行会诊或者有江北的病人慕名请您瞧病,家里有客就说是大夫和病人,装不了大夫和病人的,就说是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记着几种理由交替着说,别让爹察觉到规律,就算爹要查你也不打紧,我家尊上威震江北,放话下去哪个不敢配合,还怕瞒不过一个凡人?” “问我怎么这么了解书生(大夫)?都是隔壁洪寡妇家的小雨儿教的!” “洪寡妇以前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又在无双镇的街头卖了几十年的酒,凡间三教九流的人,哪种她没打过交道?她见多识广得很,又只有一个儿子,爱小雨儿爱得紧,自然要为他计深远,为人处世的保命道理,哪一桩哪一件不会告诉他!” 风满楼给洪寡妇立人设时,正主已经去世,她的独子比风满楼还年幼,就要支着伶仃的骨架,每日踩着板凳用长勺去捞缸里的水酒售卖,让人很担心他会不会掉下酒缸溺死。 小雨儿的生活清贫且孤寂,所以只要有客人买酒时好声与他问话,都会知无不言: “我母亲以前是官宦人家的孩子,又在无双镇的街头卖了几十年的酒,凡间三教九流的人,哪种她没打过交道?她见多识广得很,又只有一个儿子,爱小雨儿爱得紧,自然要为我计深远,为人处世的保命道理,哪一桩哪一件不会告诉我。” 虽然小雨儿有点不聪明,直接复读风满楼的说辞连带语气,人机感十足,但他居然没露馅。 申屠和风眠先后动用手段调查过洪寡妇的生平后,就相信了孩子们的话。 一家人凑合着,将日子过了好些年。 …… “馒头,你看这本书有一会了,可是遇见难题?” 第5章 申屠的五感格外敏锐,所以他就算不睁眼,也能注意到风满楼批折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不是特别大的难题。”风满楼将手上的书本递给申屠,“看到个和尚倒霉的故事,觉得好笑,就多看了一眼。” 这是正道写的信,作者是法门寺长生和尚,能给爹看。 申屠接过书本,扫了一眼,评价道,“这不太好笑。” 法门寺位于沧澜江中心的另一座岛屿,毗邻魔修门派天音阁,偶有冲突也是小打小闹,还算和平。 然而在他们近日的混战中,却出现了大乘期魔修的身影。 “其雷霆手段致鄙寺死伤无数,功法身形似是魔尊亲临!” 自混沌初开,便有修士引气入体,修得长生大道,道统分正魔,修士踏碎虚空飞升之前的小境界,却皆是: 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出窍-大乘 修真界潜规则,大乘期以上的修士不轻易入世,怕的就是快要飞升的老东西们动用法力招来劫雷,打死老东西们不要紧,无辜的修士或者凡人别遭殃。 天音阁单方面破坏规则,很难说是天音阁有所图谋,还是江北的魔尊想要试探什么。 比法门寺出现大乘期魔修更糟糕的,是那个魔修疑似是魔尊的弟子甚至本人。 申屠不怕正魔大战,甚至希望对面能再作死一点,方便自己师出有名。 可是自古道统之争皆以沧澜江为战场,若有那一日,无数修士的鲜血会将沧澜水染成赤红,沧澜江江心如星子般分布的群岛,也要变得不再宜居。 他和爱人孩子在无双镇的小家会毁掉的。 申屠权衡利弊,觉得在风眠死前实在不适合发起正魔大战。 于是他收好风满楼上交的书本,又与儿子暗中传音,“本座明日去一趟法门寺,你随后跟来,走之前安抚好你小爹,别让他担心。” 正魔大战可以不打,但受申屠庇佑的正道同修不能白受欺凌。 埋头扒饭的风满楼答应了。 他又不能自爆说,那个为天音阁压阵、打死打残无数光头的魔修,正是在下。 申屠在思索正事,索性心分两用,与风眠调情的同时,继续与风满楼暗中传音。 “你觉得那个疑似魔尊弟子的大乘期修士,想做什么?” “不知道啊爹,可能他闲着也是闲着吧。” “法门寺的事问题不大,就怕无双镇从此不太平,偏偏你小爹还只愿意住在无双镇。” “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是不准备坦白吗?” “这个口子得由你来开,眠眠最疼你,记得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多撒娇,然后我们找准时机,一起旁敲侧击地说这件事,到时候我们一家都搬去江南,也不用再忍受分别之苦。” “我尽量。” 尽量把您的死刑拖成死缓。 风满楼知道,自己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劝服风眠答应定居沧澜江南。 魔尊对沧澜江南的正道有刻骨浓烈的恨意,如何肯与正道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 这顿晚饭,一家三口都吃得各怀心事。 眼见饭碗和菜碟都见了底,申屠忽然道,“江南的书院同僚邀我去讲学,我要出远门一段时间。” 风眠也道,“有个江北的病人近日旧疾复发,我要去问诊一段时间。” 他们齐齐看向风满楼,“我们走了,馒头照顾好自己,好好看家。” 同时又都暗中与风满楼传音,“记得跟上本座。” 风满楼心分两用,也分别传音回去,“恩,我会好好看家的,也会跟上您的。” 两位父亲都要风满楼和自己出远门,但风满楼丝毫不怕分身乏术。 而申屠报备完行程,又见桌上杯盘狼藉,就挽起袖子,看起来很想大展身手,“我……” 他话音未落,就被风眠扯住领子,在侧脸上啄了下,潮湿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申哥晚上还要劳累,家务交给我和馒头就好。” 趁着对面还错愕着,风眠利落地把申屠和他的“经史子集”推回房中,关上门,拍拍手上的灰尘。 把炉子都能烧炸的美丽废物安顿好,可以讨论正事了。 风满楼用木盆打了水,正在洗碗,脚边放着已经批注好的医书。 风眠意念微动,某本早就被他注意到的书本腾空飞起,落在他手里。 少倾,风眠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 书本忽然被暴力粉碎成无数破片,而后又扭曲着被粘结起来,最终恢复如新。 …… 第5章 风眠并不像在申屠面前表现得那般恬静温顺。 相反,魔尊大人的脾气很不好,生平以折磨手下为乐。 而且此君天赋异禀,平日里看不出来端倪,但他越发脾气就越笑,越笑就越说明他越想杀人。 如今的映天大陆上,能在目睹风眠的笑容后不挨打也不丢命的,唯有申屠一人,代价是需要定时献祭亿万子孙。 也就在家里风眠才会收敛着点脾气,见到傻叉手下递了傻叉折子,只会无声地骂几句。 看口型应该是“秃驴该死,贱婢们也该打。” 风满楼继续沉默:天音阁阁主既然敢找魔尊告状,想必也做好了挨骂挨打的准备,不必求情。 家里有一个经不起吓的凡人,风眠不能直说正事,就与风满楼传音,“疑似仙尊传人的大乘期修士在天音阁地界杀了许多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跟我走一趟。” 风满楼洗完碗,将装着污水的水盆推给风眠,开始将碗擦干,“孩儿晓得。” “本座不怕事,可江南的伪君子们若是真想发起道统之争,无双镇就不能待了,不如……” “无论是搬家还是坦白,都是您和我爹的事,只能由你来说,孩儿不会掺和。” 风眠瞥了儿子一眼,将风满楼洗完碗的污水端起,泼到墙角的菜地里。 只恨无法将心中的杂思泼去。 “好烦,要是能直接把他绑到极乐宫就好了。” 风眠的想法有些限制级,风满楼却不劝阻,只是阳光开朗地笑笑,努力当个乖孩子,试图把风眠的想法感染得正能量一点。 “小爹,我在书院读书读得不算好,却也知道书生大都死板地遵守圣人教条,我爹不是最死板教条的那个,但要是有谁折辱爹的人格与意愿,他会死给你看的。” 仙尊非常憎恶北边的魔修,平生唯愿荡尽群魔。 风满楼不会说明真相,只是语调平静地讲的恐怖故事,“凡人若是心死自杀,你连他的魂魄都找不到。” 风眠捏碎了家中水井的栏杆,随后又将它复原,“那我就等到你爹去世,再把他的魂魄拘走!” 水井的水面平静无波,照见风眠略显茫然的神情,“此等魔修行径自私又狠毒,他会讨厌我吧?但我真不知道还能怎样留下他。” 风满楼心道,怎么会,爹虽然嫉恶如仇,但也不是没有想过用同样的方法料理你,那白切黑的老登甚至有更完备的计划,我都怕你应付不来。 你们两口子脑髓都带点贵恙,谁也没有谁对不起谁,谁也不必自我厌弃。 好在馒头我是个孝顺孩子,会努力帮你们消除对彼此的偏见,扫除世间的偏见阻碍,直到你们真正敞开心扉的那一刻。 这是个长远的战略目标,若要达成,势必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还会遭遇无数阻碍,但风满楼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也不会忘记着眼当下。 眼见着碗已经全部洗好,院子里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家里没自己什么事了。 风满楼站起身,做了个拉伸的动作,“我出去玩,天亮后回来。” 久别重逢,大人们应该很需要晚上的二人世界,不会只拘泥在主卧里,溜了溜了。 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的申屠发来传音,“知道。” 靠在水井栏杆上望天发呆的风眠也应了,低声哼起南曲,“望晴空冰轮乍涌,步香阶风扫残红……” 南曲声里,风满楼合上大门,小心越过家门口的防护法阵。 夜露深寒,无双镇的街道上寻不见几个行人。 在宁静的夜风里更有青天皓月,风满楼靠在院墙上,搓搓脸,手拿下来就依旧是开朗的帅哥,仿佛这样就能忘却所有烦恼。 他这辈子很多烦恼都是自找的。 正道和魔修内部扯头花的琐事还好说,凡涉及两大道统之间的冲突矛盾,多有风满楼左右互搏的痕迹。 他要确保两边的道友在纷争中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确保矛盾不演化成席卷修真界的战争,确保两位父亲不要在公开场合碰面导致掉马,达成多赢。 就像这次法门寺和天音阁的龌龊,若是仔细调查,就会发现死者皆是罪有应得。 最近由风满楼经手的公文中,最令他在意的,是两封内容相同的信件: “数位神秘强者在无双镇附近出没,下落不明。” 第6章 一封来自仙尊布置在无双镇周围的暗卫,一封来自魔尊布置在无双镇周围的暗卫。 这件事肯定会引起仙尊和魔尊的注意,都会加派人手保护“柔弱的凡人道侣”,顺便调查神秘修士的来历,查不到的话再让这件事揭过——修炼到大乘期的修士,遇见的无头公案比风满楼吃过的盐还多,不差这一桩。 二老这些年恋爱脑发作,只要爱人无事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或许还会期待对面折腾些小小的灾祸,将“柔弱的凡人道侣”吓上一吓,唬得对方愿意去自己掌控下的江南(江北)避难,那再好不过。 但风满楼想的要比父亲们更多。 作为仙尊和魔尊的秉笔太监,沧澜江南北两岸的大事,风满楼都能知道个囫囵,更不要说他为了给自己留好后路,早就在修真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都这样了,风满楼还查不到神秘修士的跟脚。 数位究竟是几位?不知道。强者究竟是多强?不知道。性别容貌、功法门派、去往何处……通通不知道。 问题有点大,但风满楼并不准备马上去追究。 现在是风满楼的休息时间,他经常在正邪两道的修士中连轴转,很累,拒绝加班。 今夜专心赴约即可。 …… 无双镇民风淳朴,养出不少嗜酒的夜猫子,所以镇上唯一一间酒肆的掌柜洪晨雨虽然关了店门,但并未立即歇下。 他点着蜡烛,在昏暗的烛光里忙碌着,只为等稀客敲门时奉上一碗水酒,多赚二三个铜板聊以糊口。 “曲造酒,蘖造醴……” 这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先贤酿酒心得,洪晨雨卖酒为生的母亲深谙此道,还将这吃饭的手段如数传给自己的孩子。 洪晨雨将母亲的教诲在心中背诵无数遍,活学活用,成功地将酿酒作为自己谋生的手段,直至今日。 “叮铃~” 洪晨雨正在封装新酒,却突然听见烛光之外的阴影里,迸发出不算很响亮的噪音,方向大概是酒肆的大堂中间。 洪晨雨眨眨眼睛。 酒肆里的生物都在洪晨雨掌控中,所以祂知道噪音的制造者并非是“孩子们”。 家中疑似有不速之客,洪晨雨却并未出声示威,甚至吹熄了蜡烛。 数条手指粗细的黑蛇从青年单薄的身体里钻出,被衣袖遮盖着,无声地蛰伏在洪晨雨苍白的指尖,蓄势待发。 而在大堂里,来人侧对着洪晨雨坐下,他身形高大,青丝放浪地披散,不仅非常不见外地开了酒坛自斟自饮,甚至点上了蜡烛。 洪晨雨看着被微光妆饰的侧脸,有些出神。 如此风姿的俊俏公子,莫说只是在酒铺里点着蜡烛偷酒喝,就是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洪晨雨也会愿意为这张脸原谅他。 知道来者是客,洪晨雨脸上就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神情,“馒头哥哥?!” 缠绕在洪晨雨手上的黑蛇被烛光照到之前就消失了,隐晦的杀意也彻底消弭。 风满楼转过头,朝洪晨雨笑笑,嘴角左边浮现浅淡的梨涡。 他在烛火里举起酒杯,邀人共饮: “夜安,小雨儿。” 家住无双镇上,风满楼日常生活中少不了与邻居们相处,洪晨雨是与他关系最好的一位。 对方是寡妇的儿子,在母亲去世后子承母业,独支着酒肆当垆卖酒。 喝洪晨雨的酒要给钱,无双镇民风淳朴,没有人赖账。 所以洪晨雨很自然地提醒风满楼,“记得给钱。” 风满楼支着脑袋,在暧暧的光里抛了个媚眼,“哎,咱们是什么关系,不可以换个方式支付吗?” “从前你是个子比我高、力气比我大。”洪晨雨拧眉,“可现在我也长大了,酒肆里的活计可以自己做完,不需要你帮忙。” 风满楼坐在凳子上,双手一摊,十分无赖,“那挺不凑巧,我真现在得没有钱。” 洪晨雨站在风满楼身前,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你亲我一口就算抵债。” 风满楼没再贫嘴。 他忽然扯住洪晨雨,熟捻地带对方坐到自己的腿上,又随手掐灭蜡烛。 水声乍起,而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拥抱、接吻……是人与人之间无言的告白,是风满楼和洪晨雨之间约定俗成的等价交换物,于十五年前开始,只在彼此之间流通。 那时的风满楼五岁,刚开始修炼不久,体内灵气和魔气夜以继日地打架,钻心刻骨的疼。 疼得风满楼几次想自杀却又不敢,离了双亲的视线就开始到处疯跑,试图用运动转移自己对痛苦的注意力。 他很可怜,却在看见洪晨雨独自在酒肆里干活时,觉得这个死了寡母的小哑巴更可怜,就咬紧牙关,开始帮洪晨雨干活。 …… 第6章 某日,风满楼结束劳作后,如同往常一般忍住五脏六腑里刀绞般的苦楚,用自认为很帅的动作擦汗,准备与洪晨雨来个酷酷的告别时。 却冷不防被洪晨雨拉住: “馒头哥哥,母亲说过找人干活要给工钱,但是我现在很穷,可以抱抱你,抵扣工钱吗?” 风满楼才知道小哑巴会说话,但这不是重点。 洪晨雨要给风满楼拥抱,这件事落在旁人眼里没什么:就是两个两小无猜的孩子,年岁只差几个月,搂搂抱抱,无伤大雅。 但风满楼觉得不行! 自己表面上是幼崽,但把两辈子的心理年纪加起来就是大人,不能占另一只幼崽的便宜。 尽管风满楼上辈子意外早夭,死前甚至是未成年,但作为(曾经的)十佳少先队员,风满楼穿越后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底线。 可以玩阴谋阳谋,可以杀人放火,不能当突破底线的变.态。 但看见洪晨雨眼里蓄着泪,委屈到快哭出来的模样,风满楼心就软了。 于是他们拥抱。 风满楼猜测,洪寡妇大概没有拥抱过她的孩子,因为洪晨雨不懂拥抱。 洪晨雨用力过猛,门牙嗑在风满楼的脸上,不仅留了印,还糊得风满楼一脸口水。 风满楼险些以为他要被吃掉。 这次拥抱的经历不算美好,但洪晨雨还是把风满楼啃得迷迷糊糊,睡前险些忘记洗脸,第二天晨起,甚至产生了身体似乎没那么疼的错觉。 风满楼长大后才知道,那时的他因为同时修炼正道功法和魔修功法,产生严重的反噬,已经快要死了。 与洪晨雨拥抱,疼痛被暂时缓解,很有可能是天可怜见,许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光,拥有一段纯真美好的回忆。 风满楼作为当世两大至尊的亲子,体质和根骨自然都是极好,但自从他学会引气入体,就开始生病。 因为风满楼不仅要和申屠修仙,还要和风眠修魔,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就这样在他的体内日夜鏖战,留下暗伤无数。 古往今来,大多数修士妄想仙魔同修的下场,都是爆体而亡。 但是小小的风满楼不知道。 这孩子嘴严,始终记得不暴露正道的身份就要在风眠面前压制灵气伪装成魔修,也记得不能暴露魔修的身份就要在申屠面前压制魔气伪装成正道。 事后,再独自承受加倍的反噬。 修真界很多年没有同时修行两大道统的修士了,所以申屠和风眠都找不到风满楼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知道儿子入道后总是生病,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传功给风满楼调理,风满楼就病得越厉害。 直到风满楼病得快死了,申屠实在没办法,要送风满楼去一处据说十死无生的秘境历练。 风满楼拜别亲人长辈,最后去见的洪晨雨。 刚见面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去治病,不一定能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保重。” 那时候,小小的风满楼还会恐惧死亡。 洪晨雨安静地看风满楼哭,沉默地给风满楼擦眼泪。 然后,祂拥抱他: “馒头哥哥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洪晨雨不是哑巴,但那时的洪晨雨不擅长馒头的语言,只知道把“不死”两个字颠来倒去地说。 于是风满楼真得没有死。 他活着从那座秘境离开,体内的灵气和魔气安分许多,丹田筋脉里的沉疴痊愈一半。 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健康的身体,风满楼还是很开心,回家后乐得忘乎所以,第一次抱着风眠喊“娘”。 风眠清隽的容颜被气到扭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申屠却笑得差点锤碎桌子。 顾忌在丈夫心中的形象,风眠没有当着申屠的面打孩子。 风眠拎起风满楼的后颈皮,点了哑穴断绝逆子呼救的可能,神情却变得慈爱,“申哥,我要医治一位病人,出远门几天,顺便带馒头去见见世面。” 申屠不再笑,正襟危坐,“什么时候回来?” 第7章 “三天……不,最多七天。” “回来我订芳斋的席面,馒头和你都喜甜。” 而后,风眠连夜把风满楼丢进另一处秘境。 风满楼用七天的时间活着爬出来,病就彻底好了。 混乱的灵气和魔气都被风满楼驯服,他成为一个仙魔同修而不死的修士,能完美地伪装成正道或魔修而不被任何人识破,直至今日。 从那个突兀的拥抱开始,许多事都变得好起来。 所以风满楼是很感激洪晨雨的。 两个青梅竹马的孩子,好似潘多拉打开了魔盒,过界了一次又一次…… 相思有毒,亲密成瘾。 人与人互动的点滴终究会凝成水、汇成溪流,日夜浇灌名为爱意的树苗,使其发芽长大。 幸而小情侣很默契,最初那几年还算收敛,后来才愈□□了。 比如洪晨雨,他有了喜欢咬人的xp,总喜欢在风满楼身上啃,不见血,也不会留在衣服挡不住的地方。 于是风满楼总是安心躺平,对此事接受良好。 喜欢咬就咬,小雨儿开心就行。 对于风满楼来说,洪晨雨是幼时病中的玩伴、是助他逆天改命的福星、是很好很好的爱人,他愿意在底线之内无限纵容他。 感受到自己被愈发浓烈的爱意包裹,风满楼心中愉悦,趁洪晨雨不备,揪住对方后脑的头发。 二人在黑暗中对视。 风满楼附在洪晨雨耳边,“好努力,好乖啊。” “我差点以为自己会被你吃掉。” 洪晨雨没应声。 祂确实一直想吃掉他。 从前想,现在依然想,只不过现在的祂可以克服本能,忍住不吃掉祂的馒头。 祂从不欺骗,可眼下也不是和馒头坦白的正确时机。 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能不吓到祂的馒头? 洪晨雨重生后,反应变得特别慢,被问了很为难祂的问题也不生气,而是停下动作愣在原地,像是大脑死机。 思量片刻,方才继续开口: “馒头哥哥是我见过美味的‘馒头’,我想吃掉最美味的‘馒头’,仅此而已。” 洪晨雨对待风满楼很认真,连对方的玩笑话都会逐字逐句斟酌着回答。 祂曾经从孩子们的口中,听到过“自己”的前世故事。 据说祂曾经带领孩子们征服毁灭过诸天万千世界,所向披靡……直到祂翻车了,被某个小世界的土著击杀,残魂流落到无双镇上重生,身负伟力而不自知,懵懂地被风满楼养了好几年,才被孩子们找到。 洪晨雨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孩子们总是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还会用狂热的语气缅怀那些峥嵘岁月,那就姑且当做有这回事吧。 孩子们说,神不会记得自己吃过多少馒头,洪晨雨也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馒头。 但他在见到风满楼的第一眼,就确信风满楼是自己见过的、最美味的“馒头”。 祂喜欢他。 洪晨雨和风满楼的初见实在太温馨美好,好到洪晨雨不存在的心都悸动了,生出一丝恻隐,饶过风满楼小命。 然后是许多个岁时流转的日夜里,两次、三次、更多次的手下留情。 事到如今,洪晨雨已经舍不得杀风满楼了。 既然无法狠下心吃掉最美味的“馒头”,洪晨雨只好没事啃啃馒头解馋,顺便做些小动作。 祂轻.咬爱人的脖颈,“白.嫖的酒好喝么?” “好好好,我知错了,小雨儿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能消气?” “我什么都不要,你先回答我,酒好喝吗?” “好喝。” “没有别的感觉吗?” “我应该有什么感觉?”风满楼有认真和魔尊学过医术,很确定洪晨雨在大堂里摆放的只是普通水酒,没有加料,“喝完更喜欢你算不算?” 洪晨雨又沉默了。 第两千七百五十五次,他还是没把风满楼转化成功。 到底是为什么?馒头哥哥没有“糖”,是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无糖馒头,不可能抵御自己的转化。 还是说,他们这个普通人家庭接触过此方世界的超凡存在,即修士,是修士为他们提供了帮助? 洪晨雨眼底闪过晦暗的光:又是可恶的修士。 洪晨雨对修士有很多刻板印象,所以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说服了他自己。 修士曾经夺走过自己的性命,如今又要夺走自己最爱的馒头吗? “杀了你们。”洪晨雨喃喃,“都杀了。” “小雨儿?” 洪晨雨连忙摇头,“没什么,我好像听见一群虫子在耳边嗡嗡叫,不想他们脏了我的家,准备除虫而已。” 风满楼刚想问,酒肆里干净得很,哪里有虫? “砰!砰!砰!” 酒肆大门的门板突然被拍得震天响,好在它很牢固,没有被拍碎。 “有邪祟追杀我们,救命!前辈救命!” 叫门的人声音凄厉。 刺鼻的血腥味,顺着门缝飘进风满楼的鼻腔。 洪晨雨停滞下动作。 风满楼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下的土地,头顶的瓦片,都出现了轻微摇晃。 地震了。 这无双镇的风水怪好的,竟与风满楼心有灵犀,知道他被打搅了好事心情不好,就陪他一起生气。 …… 第7章 谢狗子觉得自己很倒霉。 他粗通易术,是凡间的算命先生,在路过沧澜江畔时,被几个光头和尚围住。 其中方丈打扮的和尚问他,“谢狗子,你本是市井街头招摇撞骗的混混,素会捏造谎言哄骗凡人,是否?” 修真者面前,谢狗子不敢撒谎,只得抱紧自己,“几位大师这是?” 他不曾引气入体修炼过,可依然能隐约感受到和尚们的不凡,无需掐算就知道自己会经历一劫。 方丈继续道,“我等是法门寺僧人,来邀请施主皈依,渡尽往昔百千口业罪恶。” 谢狗子看着方丈手里有两个谢狗子那么高的禅杖,读懂了和尚话语里的另外一重意思。 皈依,或者死! “修佛可以,能不能不剃渡。”谢狗子喃喃,“现任佛尊悯生大师也留着头发呢。” 自己这么帅的脸,没有秀发衬也托会变得难看,谢狗子不想。 方丈身后某个赤膊的精壮武僧怒目,疑似要给谢狗子一个教训,却被方丈拦下,“可以不剃头,也可以留着你本家的姓氏,今日起你随我修炼,法号就叫‘长安’。” 改名谢长安的谢狗子长舒一口气,在原地任由僧人举行奇怪的洗礼,被他们带回了法门寺。 然后被现实狠狠暴打。 谢长安加入法门寺的第一天,在方丈严厉的督促下,匆匆引气入体,成为练气一层的修士。 谢长安加入法门寺的第二天,法门寺宣布要和对头的魔修门派天音阁开战,他是前锋的僧兵。 得知自己即将沦为填线宝宝,谢长安开始筹谋着逃跑。 而在他规划路线时,无意窥视到法门寺方丈长生和尚在禅房接待贵客的场景。 许是长生和尚觉得无人敢靠近此处,禅房的窗户并未关上。 谢长安看到贵客个子很高,容貌和气质都很年轻,只瞧见模糊的身形,就觉得他会是位仙风道骨的大能,完美符合所有世人对正道修士的想象。 长生和尚称呼贵客为 “少主” 。 贵客安静地听长生和尚说完许多话,又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师叔祖的难处我已知晓,天音阁罪大恶极,是该伏诛。” 最后这句话,有意无意,清晰地传入谢长安的耳中。 长生和尚还想在说什么,却被贵客抬手制止,“自无类书院万里奔来法门寺,我很累了。” 长生和尚只得识趣地退下,没发现窗外暗中偷窥的谢长安。 直到谢长安发现头顶多了片阴影。 抬头,是贵客懒洋洋地倚靠在窗框上,神情玩味,“你好,这位小师父。” 谢长安没法再把自己伪装成蘑菇,吓得在地上打了个滚,跳起来,也对贵客毕恭毕敬,“您好。” 贵客对谢长安笑笑,持佛门俗家弟子礼,“在下申无命,是个不足挂齿的普通修士,小师父不必紧张,且向你心之所向去吧。” 谢长安入道才一天,对修真界的知识很匮乏,但他知道作为江南正道之首的仙尊姓申,捏死自己像捏死蚂蚁的长生大师,也对这位叫申无命的年轻人毕恭毕敬,称呼他为“少主”…… 仙尊之子为何会亲临法门寺?! 谢长安想不通,就不想了,继续谋划逃跑路线。 尽管他最终能够没跑掉,第二天还是被抓上战场。 好在战场上无需谢长安做什么。 阵前,申无命抬手,江对岸若干天音阁弟子身上燃起黑色业火,化为灰烬。 第8章 可惜天音阁阵营也有位不凡的魔修,他看一眼江南的风景,就让几个法门寺僧兵的骨肉中曼生出花枝,倒在地上惨叫连连,不多时就死了。 两位青年俊杰都注意到了对方,几乎同时掠出人群,在沧澜江上互相见礼: “我从无类书院来。” “我从极乐宫来。” 随后又很有默契地齐声道,“原来是你啊。” 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个最惊艳的天才,所以映天大陆亿万年的历史上,不是南风压倒北风,就是北风压倒南风。 偏生这些年,江南出了位仙尊,江北出了位魔尊,年纪相仿,几乎同时成名证道,从此信风不过澜沧江,偶尔在江心的小洲撞上,就化作淅淅沥沥的雨。 两位尊上应该都挺想杀死对方的,不为道统大义,也要争一口气。 想来他们的孩子也会是如此想法。 说时迟,那时快。 苍穹上白光乍现,两大至尊传人交手了。 申无命心系同修,尚且记得分出神识维护道友,可魔修的魔气霸道,阴险地侵入法门寺的战阵,害死不少僧兵。 于是申无命以怨报怨,以灵气渗透沧澜江北岸,造成尸横遍野,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幸免于难。 而在江面上的战斗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两位主角突然双双失踪。 留下“两败俱伤”的法门寺弟子还有天音阁弟子大眼瞪小眼。 他们好不容易都缓过劲来,很默契地没有继续斗嘴打架,而是开始收尸。 谢长安裹挟在收尸的队伍里回到法门寺,忙里偷闲,给自己起了一卦。 【第十八卦 山风蛊 物腐虫生】 腐烂的残躯下依旧有蛆虫残余。 卦象告诉谢长安,法门寺与天音阁的混战还没结束。 于是谢长安当机立断,卷了同寝室僧人的金银细软,趁乱连夜逃走。 而后,沉默的黑雾缠上了谢长安,甩不掉,也不敢无视,只要接触黑雾,皮肉就会被腐蚀。 谢长安只是个入道不久的萌新,尽管他很努力地卜算生机尚存的吉位,很努力地逃跑,却还是被黑雾击中脊椎。 幸运的是,谢长安挣扎着满地乱爬躲避黑雾的时候,遇上了另一个被同款黑雾追杀的修士,筑基期,比谢长安略强。 不幸的是,修士是个天音阁的魔修,被黑雾侵蚀眼睛,眉毛下面只剩两个血窟窿。 “我跑的比你快。” “我会算命,知道往哪里跑。” 生死面前,道统之争已经不重要,二人很快达成默契,由魔修背着谢长安一起逃命。 “假和尚。”魔修也伤得很重,开口时,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我快没力气了,你最后算一次吉位,认真些,不成,咱们只能一起死。” 谢长安当然晓得问题的严重性,在魔修背着他四处躲避黑雾攻击的时候,手指都快掐成了麻花。 好不容易才算出下一个生门位于水中,谢长安四下环顾,很快确定方向。 魔修现在看不见,谢长安就与他详细说了如何行路,又提醒他,“去无双镇。” 魔修不再说话,背着谢长安继续沉默的逃亡。 谢长安摸摸自己秀发尚存的脑袋,确认它还在,又想:自己以前在无双镇上骗过人,希望到那里不会被打。 浓厚的黑雾如影随形,不杀死逃生的猎物不罢休,唯有进入了无双镇地界,即将在街巷中展开追逐战时,动作才变得亦步亦趋,稍微迟缓了些。 谢长安更确信无双镇上有能灭杀黑雾的前辈大能,自己大概还能活到挨打。 他继续掐着小六爻,直到路过一间酒肆时,忽然猛拍魔修的肩膀: “兄弟,快叫门!” 吉位在此! 谢长安用力过猛,拍得魔修当场吐血,直接侧身倒在酒肆的大门上,“砰”的一声巨响,用力过猛,痛晕了,顺着门板滑倒。 谢长安只得亲自叫门求救,“有邪祟追杀我们,救命!前辈救命!” 酒肆的大门终于被叫开。 开门的“年轻前辈”黑发黑眼,长相气质很平凡,但仔细凝视,就会发现对方只是在原本容貌上做了少许的伪装,本体应该不长这样。 是少主。谢长安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 他虽然和申无命不熟,但却是见识过这位的手段的,有申无命在,黑雾就不足以为惧。 却见申无命越过门槛,站在夜晚的街道上。 黑雾依旧盘亘在酒肆不远处张牙舞爪,对着申无命咆哮着,看上去很愤怒。 它不再管谢长安等猎物,它现在就要杀了申无命! 申无命却只将手臂平伸,似乎在邀请挚友,声音和气,“来。” 他的掌心亮起白光。 俯冲向申无命的黑雾猛地爆裂开,化作无数粉尘! 而后,又一道熟悉的白光,投入谢长安还有魔修的身体,转瞬即逝,将他们浑身的伤口治愈,浑身血汗也被洗干净。 谢长安感觉到自己失去知觉的脊背在逐渐恢复,心中对申无命愈发崇敬。 如同先前,申无命在与人斗法时,不忘用灵力维护同道修士的安全,路遇伤患也舍得用灵力治愈,他真是细心又温柔。 儿子尚且大义,他爹能做仙尊,不奇怪。 由于谢长安的身体麻痹太久,他暂时站不起来,只得连连作揖表达自己的谢意,“少……” 受限于视角,谢长安没注意到长出新眼睛的魔修已单膝跪地,仰起头,做出与他一样的口型。 然而他们未曾发声,就都无法动弹分毫。 一个身影从申无命身后突然出现,歪了歪脑袋,似乎对客人很好奇,“馒头哥哥,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申无命爱怜地揉揉那人的脑袋,又暗中竖起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冰冷的声音传入谢长安还有魔修的耳中。 “我是谁,想好了再说。” …… 第8章 少主还是那个少主。 但谢长安突然心慌慌的,暗中又起一卦。 【第五卦 水天需 密云不雨】 原来,即使逃过了黑雾的追杀,但要是言语稍有不慎,依旧有性命之忧。 …… 夜里的无双镇街头有些冷。 周延昭跪在酒肆的门槛前,刚治愈眼伤的双目依旧视力模糊,看似活着,心已经死了。 他在天音阁是个边缘老透明,却也听说过时任魔尊狂沙的事迹:那位喜怒无常的程度,在历任魔尊中都名列前茅。 周延昭想,自己就不该对魔尊的血脉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天真地以为暴君的儿子会是邪中带正的直人。 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保命要紧,周延昭一转念,将头磕在酒肆前的青石板上: “师父,徒弟来看您啦!” “师”与“少”有相同的声部,如此称呼,既能隐藏少主的身份,也能给凡人一个交代。 这一声“师父”,不仅有周延昭的声音,还有谢长安的。 周延昭扭头,不友善地瞪谢长安,却发现谢长安也在瞪他,心中不免更恼:少主何其尊贵,不过是江南来的弱鸡,竟也敢蹭关系,配吗?! 他瞪谢长安,眼睛疼,但看在谢长安扭头时扯着刚长好的脊椎,痛得龇牙,二人又有过命交情的份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气消了。 “师父……” 狂澜生比他坏脾气的母亲要内敛许多,面上总是带着微笑,喜怒不形于色,少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对,我怎么忘了我的好徒弟们今夜要来看我?” 不知过了多久,柔和的真气才将周延昭还有谢长安从地上托举起来。 狂澜生佁然不动,彬彬有礼: “你们都是我在外云游时结识的朋友。 谢兄听我讲过几卷书,周兄看我开过几副药,师徒不过是虚名,叫着玩的。 不久前,你们写信与我说了今日要来做客,只是纸短情长,不曾细说来访目的。” 言语间,狂澜生挡住凡人的视线,不让他看门板上残留的血迹。 “小雨儿,我朋友玩心大,还以为此处是寒舍,泼狗血恶作剧,希望没吓到你。” 狂澜生捧着小雨儿的脸,似要把那人捧着手心上,唯恐他被恐怖的场面吓到,“叫他们回头把门洗干净就算惩罚,你觉得呢?” 小雨儿不被允许看连婴孩都不会被吓到的血迹,就不看,乖乖地笼着手,捏住他自己的袖子,“清洗门板是小问题,人没事就好。” 他沉吟片刻,又朝着客人们欠身,神情不卑不亢,“我是酒肆掌柜,唤作洪晨雨,既然大家都是馒头哥哥的朋友,要进来喝两杯吗?” 狂澜生也做出邀请的手势,“请。” 这是要请“徒弟们”按照他给的剧本,继续往下编故事了。 周延昭和谢长安噤若寒蝉,忘了他们的年龄都比眼前的青年虚长几岁,让进酒肆就进酒肆,并且默契地无视了大堂里的狼藉。 第9章 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周延昭已经懂了:少主不想在洪掌柜这里暴露身份,也不想让洪掌柜接触修真界的阴暗血腥。 这人跟少主关系肯定不一般。 没有朋友夜里喝酒不点灯,还会喝得头发和衣襟上都往下滴水。 也是奇怪,这两个人明明行的是偷香窃玉之事,偏偏又很怜惜对方,不会将冒昧的痕迹留在衣服外面。 他们大概很相爱。周延昭有些牙根泛酸。 注意到法门寺的假和尚也神色痛苦,不停念叨《心经》,表情好似吃了豆汁醋鱼配鲜切柠檬勾兑青梅汤,周延昭才觉得好受些。 …… “都坐下吧,兄弟们。” 酒肆大堂里的桌椅被客人收拾整齐,风满楼端着烛台重新落座,又掐去一截烛芯,“事关机密,注意措辞。” 酒肆大堂里,只听得见不同频率的呼吸声,夹杂厨房方向洪辰雨忙碌的动静。 看对面二人如坐针毡,痛苦地头脑风暴,风满楼心情不错。 他闲着也是闲着,遂运功使内力往眼部集中,不多时,瞳孔形状发生微不可察的畸变。 眼中的谢长安还有周延昭,都变成了黑白相间的纯色虚影。 其中谢长安身上的黑色要更浓烈些,并未超出白色太多,可见他们都是不好不坏的人,可以相信,但不可以全盘相信。 这就是风满楼修习《不见别离》的妙处了,凭借功法便利,能无视修为差距看清万物灵魂的颜色,黑为恶欲,白为善念。 众生皆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的,包括父亲们和风满楼也不能免俗。 黑白五五分,是初生的婴孩;黑白四六或者六四分,是善良或者不善良的普通人和普通修士;黑七白三和黑八白二多,黑三白七和黑二白八少,前者常见于凡间的名流巨贾、修真界各大宗门的掌门和长老,后者往往风满楼还没来得及认识,就已经躺在坟里。 黑一白九的,风满楼较为熟悉的有四个,申屠的三位老师还有风眠;黑九白一的,魔修中有几位成名多年的大能,正道中有几位擅长唱戏的演员。 至于申屠灵魂的颜色……风满楼无法用语言形容,略过。 风满楼初次学会《不见别离》时,申屠带着他在一家卖人肉的旅店钓鱼执法。 小家伙好奇运功,却冷不丁看见到处都是漆黑诡影,铺天盖地的恶念好似无数杀招袭来,吓得他缩在墙角抱头蹲防,干呕不断。 于是申屠睁开眼,旅店燃起大火,蛰伏的恶人全部死了。 仙尊刚杀了人,但在他的孩子面前,神情依旧慈祥。 他抱起奶猫顺毛撸着绒毛,哄了好久,“别怕了。” “他们都是大奸大恶之徒,灵魂纯黑,看不见一点白,好恐怖。”风满楼还是抖得厉害,“我练的是改良过的《不见别离》,不运功就眼不见为净。爹每日睁眼就是无数阴恻恻的黑白诡影,这么多年怎么熬的啊?” 申屠安抚幼崽的动作变慢些许,似乎陷入回忆,“其实我也会害怕,只是想起世界上除了恶人还有善人,还有不好不坏的人,就不怕了。” 风满楼闻到八卦的味道,不炸毛了,改当合格的听众。 申屠却话锋一转,“无双镇上和你一起玩的洪晨雨,他灵魂纯白,是极其稀有的天生纯善之人。” 风满楼:“哇塞。” 他没想到,洪晨雨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却有着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体质。 申屠又道,“你想起那孩子,是不是就没那么害怕?” 风满楼连连点头。 他确实不怕了,甚至感觉身体里充满抛瓦! 看见风满楼恢复活力,申屠笑了笑,继续闲话,“这样的人除了洪晨雨还有两个,一个你很熟悉,无涯观的言说,另一个是沧澜江北的魔修,灵宗宗主文轩。” 风满楼低声说,“看来不是很少。” 文宗主和他也很熟悉呢! 申屠戳戳自家幼崽的小脸,“除了他们,我上次遇见纯善之人在三千年前。” “那确实稀罕。”风满楼感慨完毕,又问,“您教导过我,修真即修身,那位前辈既能维持纯善,想必道心极其坚定,如今也成就了一方大能吧?” “他死了。” 风满楼乖乖捂嘴,很识时务地没问那位前辈与申屠还有何故事。 “纯白的灵魂难分辨、难染黑,很容易死。”申屠娓娓道来,好像在教孩子,又好像在讲故事,“好在你有《不见别离》,想救他们很容易,别留下遗憾。” 风满楼记住了申屠的话。 他再长大些,诚如父亲期望的那样,凭借《不见别离》便宜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最开始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在道统纷争中殒命,维系双亲的感情和他们的小家,顺便再救些可以救的人。 再后来,是为了保护三个纯白的灵魂。 近期,风满楼路过苍嘉城时,发现这里黑色为主的修士灵魂,略多。 他不能坐视不管,私下拜访城中的法门寺和天音阁的高层,旁敲侧击,确定两边都犯下伤天害理的大事,就使了点手段参与到门派混战中,伪装大乘期修为,趁乱打死打残几个有明确作恶证据的修士。 没直接雷霆手段擒下罪首开始调查,是因为风满楼怀疑法门寺和天音阁都有上家,遂以人命投石问路。 这不,背后的势力坐不住了,送了两个活证据出来,好巧不巧落在风满楼手上。 风满楼预见到自己接下来一段日子会非常忙,他忙,就看不得别人清闲舒坦。 打扰他好事的活证据们还不够痛苦啊…… “酒菜来了。” 洪晨雨多年经营酒肆,唱菜的声音敞亮,布菜倒酒也老练,他对客人求助的眼神熟视无睹,本职工作完成,搓搓手,准备继续回后厨捣鼓他的酒缸。 风满楼突然叫住洪晨雨,“你竟舍得离开我,伤心。” 声音幽怨,听上去很难过。 洪晨雨对风满楼演技的认知有待提高,他变得不知所措,“没有……” 你是我最喜欢的馒头,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雄性馒头讨论事情的时候,不会喜欢被无关的馒头围观。 我应该避嫌。 …… 第9章 “既然舍不得我,那现在就过来。” 风满楼用的是命令语气。 洪晨雨:“噢。” 风满楼面前,洪晨雨总是很乖,所以祂会听话地在风满楼身侧坐下。 无关记忆里有关馒头的常识,祂的行动会以风满楼的意志为准则。 酒肆的桌子还算宽敞,他们两个成年男性可以坐在同侧,只是身体必须靠得很近,能隐约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而且,洪晨雨还注意到,从祂落座起,风满楼就开始一只手的手肘靠着桌面,掌心状似无意地向着祂。 风满楼的手,掌纹清晰,指节分明,筋骨的形状隐约透出皮肤,很美味的样子。 唔…… 馒头,这是想让我碰他的手? 洪晨雨的思维控制住行动,于是他偏头将脸颊贴在风满楼的掌心,双手捧住风满楼的腕部,亲昵地蹭蹭,“这样对吗?” 风满楼不言语,只攥住洪晨雨覆盖额头的碎发,落下蜻蜓点水似的吻。 “做得好。” 说时迟,那时快。 编故事的活证据们不抓耳挠腮了,都揣起酒碗就是猛猛喝,菜也不敢吃,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尴尬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咳咳咳咳咳……” 是谢长安喝酒喝太急,被呛到,咳嗽咳得停不下来,稳定在每次呼吸的间隔咳出两声,演得特别真。 “师父,周兄,我……咳,咳,现在实在不方便说话,咳,咳,周兄你替我和老师说明来意,我出去吹下风,缓缓,咳。” 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酒肆大堂,躲去门口偷闲,留周延昭独作挡箭牌。 气得周延昭暗中把这混账东西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却因为无处发泄怒火,只得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而在周延昭放下酒碗时。 他突然手抖得厉害,又僵硬地回头,瞥见酒肆大门的门缝里有双狗狗祟祟的眼睛,只敢和周延昭对视片刻,就愧疚地缩回门后。 周延昭终于知道谢长安为什么要躲了。 几人结伴给上位者汇报近况,先说话的先犯错,少主在谢长安眼中是位陌生大能不假,可谢长安会算卦会相面,不可能看不出少主并非锱铢必较之人,错了就错了,不会特别危险,没必要躲避少主的问话。 吓跑谢长安的,是在少主身边盘亘的黑鳞金睛大蛇! 那个叫洪晨雨的凡人不见了。 将洪晨雨取而代之的黑蛇身长至少十余米,神情呆萌无害,乍看上去与洪晨雨极其相似,但拟人的蛇比普通的蛇更恐怖。 周延昭初见洪晨雨时,就确定对方没有灵根,经脉里更无凡俗武学的内力流转,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凡人,只是凭借尚可的容资与体贴的本事,才在少主身边占一席之地。 第10章 即使周延昭看走眼,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洪晨雨其实是修为高深、返璞归真的大乘期妖修,它也不可光凭原形就让修士心生恐惧。 烛光里,黑蛇将脑袋放在狂澜生的掌心,神情温顺,也没有对周延昭产生杀意。 但周延昭就是瘆得慌。 黑蛇好像很享受狂澜生的抚.摸,圆圆的眼睛几乎眯成缝,带着笑意;雪亮的尖齿在牙龈里若隐若现,小心露出一点尖端,研磨着男人的肌肤…… 周延昭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总算忍住没喊出声或者和谢长安一样落荒而逃,让声音听上去情绪稳定,“洪掌柜?” 黑蛇听得懂人话,没有再继续依贪慕爱人的温度,抬头看向周延昭,身后的尾巴摇晃,口中吞.吐粉红色的信子。 它发出与洪晨雨同样的声音,“你把酒都喝完了呀?怎样,好不好喝?” 语调带着小小期翼,还有难以压抑的活泼。 周延昭看得头皮发麻,却不敢不回答黑蛇问话,“多谢掌柜的,酒很好喝。” 他又捏住眉心,“只是这酒实在太好喝,我好像醉了。” 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离谱的幻觉? 黑蛇“哦”了声,用尾巴抵住下颚,思考片刻,方才作答,“我想着秋夜寒凉,你们是馒头哥哥的弟子也是朋友,不能怠慢,就将来酒水烫与你们吃,只是这温酒也有个坏处,容易醉人,所以你就醉了。” 它又用尾巴尖在空气里画圈,指了个方向,“大堂常备着冷酒给不喝热饮的客人,也可用于提神。坛子都放在墙边上,你自己开还是我来?” 周延昭:“我。” 他已经没有多说一个字的力气,实在不敢目睹黑蛇做更多动作。 冷酒入喉。 周延昭再次睁开紧闭的双目。 洪晨雨还是洪晨雨,枕着胳膊趴在桌上,眼神清澈地发呆。 狂澜生坐姿挺拔,手上却在玩洪晨雨的头发、衣服还有肩颈上的软肉。 这场景对眼睛依旧很不友好,但有黑蛇带来的精神污染在先,周延昭表示我还能忍。 以酒开始话题,周延昭再往下“编故事”就顺利了许多: “洪掌柜的酒很好喝,倒让我想起母亲了,母亲生前也喜欢酿酒饮酒,只是她去世多年,便是梦里也寻她不得。偏偏洪掌柜的佳酿似琼浆玉露,使人如临神国,心情舒畅,仿佛再见了她的模样,谢谢你。” 周延昭的话有真有假。 半是恭维极乐宫少主的情郎,半是感激这碗酒确实有母亲的味道,让他重温了少年时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周延昭的恭维,洪晨雨也许听懂了,也许没有。 他只是轻笑一声,像是有被取悦到,“喜欢的话,欢迎常来,我可以不收钱。” 洪晨雨盯着面前的筑基期修士。 这个馒头太弱了,所以他不会隐藏气息,全身散发着洪晨雨最讨厌的、修士的味道。 但风满楼是自己最喜欢的馒头,周延昭是风满楼的朋友,会夸自己酿的酒好喝,还是个爱父母的好孩子。 洪晨雨决定稍微不那么讨厌周延昭,甚至愿意将他当作客人欢迎。 周延昭哪还敢再喝洪晨雨的酒?连称“不了”,又道,“再说我母亲吧,她是聪慧的女子,极得师祖青睐,偏生死在进阶时,又被我师叔勾结外人夺了家业!” 青年人说起心中陈伤,愈发咬紧牙关,“那群外来修士我了解不深,但我确定他们与我师叔近期还有首尾,一定在筹谋什么,母亲的死也不是意外,与他们绝对脱不了关系!” 积压日久的恨意一朝倾诉,周延昭感觉压在身上的大石被卸去,浑身轻松,挥拳锤向胸口,疼痛让他确定自己还醒着,没有再身处幻觉之中。 这几天又是逃命又是被恐吓,一口气说许多话,周延昭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累极了,得缓缓。 狂澜生适时在周延昭休息时打破沉默: “怪不得周菱夫人喜欢收集酒具,原是因为她有如此雅趣,令堂若还在世,或许能与小雨儿成为忘年交。” 言毕,桌面上出现个拳头大小的陶笛,“斯人已逝,谈友情很难,它倒可以替令堂见一见故人。” 周延昭接过,确认陶笛上有“周菱”二字的印记,不由得讶然,“您居然还认识我母亲吗?” 天音阁在江北不过末流魔修门派,只配与同样弱鸡的法门寺掰手腕,他母亲周菱是天音阁的前任阁主,冲击出窍期失败,去世多年了,狂澜生怎么会有她赠送的礼物,又怎么能一个照面就认出他是周菱的儿子? 狂澜生不答,将陶笛物归原主,表情似笑非笑。 周延昭眼里愈发觉得年轻强大的少主深不可测。 而后,狂澜将视线转向酒肆门口,看上去是磋磨够周延昭了,要换个人欺负。 他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与质问无关的温和,但绝对能让摸鱼的假和尚不敢摸鱼: “我说谢兄,你假装呛水,在酒肆门口躲清闲,没事。 但你摆了满地的树枝石子在人家酒肆门口,就为了算梅花易数,将地面弄得一塌糊涂,这像话吗? 要是拿不出交代,我倒是不能说什么,小雨儿可不放过你。” “交代有,请老师放心。” 被大太监点名的小太监腿脚利落,抱着个卷轴跑回酒肆大堂里。 “老师您是知道的,师兄比我强,比我在苍嘉城待得久,他知道的我不知道,我们都知道的他知道得比我全。 于是小的就用石子、树枝等,起卦梅花易数,找到一件师兄不知道的事,聊以补充。” 狂澜生赞许地点点头。 谢长安倒是知趣,夸了周延昭还不忘识时务地根据修为自认周延昭的师弟,更是巧妙向“前辈”展示了长处。 周延昭却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对谢长安怒目而视,拳头捏得“格格”响,“你没喝洪掌柜的酒?!” 洪晨雨的酒后劲极大,他作为筑基期都险些醉酒出丑,练气一层的谢长安喝了,绝不能还有力气清醒着卜算。 谢长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强劝不饮突吉罗,若饮犯堕。” 周延昭懂了,感情出丑的只有他自己! 怪不得这人能被和尚抓去出家,天生就是个油滑黑心的,该吃那碗斋饭! 谢长安像是没注意到周延昭的愤怒,他举起手中泛黄的卷轴,“我算出这幅家中祖传的画与苍嘉城诸事有关,师兄你要不也瞅两眼?” …… 第10章 “谁稀罕你的画。” 周延昭冷哼一声,起身就走,“蹲在路上画了半天梅花易数,完事后扫地了吗?逃命时喷门板上的血污清理了吗?追杀我们的邪祟尸骸收拾了吗?” 谢长安缩了缩脖子,明示他没有。 周延昭见状,心中已了然,“懒得你,我去收拾就是。” 洪晨雨家其实有井,但周延昭出于避嫌不敢去后院,兀自去跑出去,在沧澜江里打了水,这才开始清洗酒肆门板上的血污。 他走了,自然看不见画上的内容,以至于他错过将某个重量级真相公之于众的机会,也保住了性命。 见周延昭真走了,谢长安才对申云打开卷轴,“师父,洪掌柜,请看画。” 昏暗的烛火里,卷轴铺陈,展示着其中装裱的人物画,画纸年代久远,原本雪白的宣纸泛黄严重,好在图案尚且清晰。 说人物画也不准确,仔细看就能发现,画中“人”其实是尊不知名材质组成的人身蛇尾石像。 石像身披长袍,面目模糊,只能隐约看清腮边两行清泪,写意的上半身不辨男女,黑色的蛇尾盘踞着,周身亦爬满黑蛇,双手捧着扭曲成“∞”字形状的衔尾蛇置于胸口,置身在大片磷白骨色的火焰中。 画面的色调除了火焰的白、石像的黑,唯有每只蛇瞳都被点上金粉,成为黑白画面里唯一的彩色。 …… 洪晨雨拎着食盒走出酒肆时,门口的青石板被洗涮得发亮,空气里也没有一丝血腥气味残留,至于邪祟的尸体……消失了,但不可能是被周延昭收殓的。 周延昭还抱着扫把杵在门口。 他感知到洪晨雨,赔上有些勉强的表情,“洪掌柜见笑,我现有些头晕,靠一会。” 洪晨雨亦说明自己的来意,“馒头哥哥和谢公子看完那幅画,又开始讨论旁的事,什么购买笔墨和糕点、什么闲暇去发掘出那副古画的地方查看,我听不懂,也不应该插嘴,就出来了。” 其实是洪晨雨确定他得到的情报已经足够,不准备在大堂多浪费时间,找周延昭另有要事。 神有私心,有占有欲。 风满楼出门后,洪晨雨尚且会用风满楼的衣物筑巢欺骗自己,偏偏这天夜里,风满楼明明就在自己身旁,却还是终止了亲热,甚至和两颗劣质含糖馒头说了很久的话。 第11章 洪晨雨再三告诫自己,馒头在被转化成神族之前,依旧要过属于馒头的生活,要工作,要交友,要和其它馒头互帮互助。 但祂亲眼旁观这一切的时候,内心还是变得不再平静,甚至有些愤怒。 再在大堂里待下去,祂会克制不住自己,会将占据风满楼时间的劣质含糖馒头杀死。 “辛苦你了。”洪晨雨从食盒里捧出满当当的酒碗给周延昭,察觉对方的表情瞬间扭曲如同见鬼,又解释道,“清水。” 周延昭接过碗,浅啄水面,露出惊喜的神色,这才将清水一饮而尽。 甘美的清水来得及时,不仅解酒,也让周延昭产生了身上暗伤都被治愈的错觉。 “不能喝酒就不喝。”洪晨雨看周延昭状态不错,拍拍他的肩膀,“你是馒头哥哥的朋友兼弟子,我略微照顾下,应该的。” 洪晨雨知道,周延昭看见过“真实”,酒中药剂对他的转化确实成功了。 这碗水,能终止转化并消解转化的副作用,顺便让周延昭恢复健康的身体。 不过是普通的含糖馒头,要升格成神族的一员?他不配。 与生长的小世界同归于烬是最适合馒头的结局。孩子们告诉洪晨雨的。 祂们的话,洪晨雨不觉得有道理,也不觉得没道理,但那是洪晨雨即使失去大部分记忆、骨子里依旧深爱的孩子所秉持的理念,洪晨雨可以接受。 新研制的药剂副作用少、见效慢,能让受试者对身份的转化有一个良好的接受过程,下次用在馒头哥哥身上,希望第两千七百五十六次转化可以成功。 洪晨雨纯良外表下包含恐怖的想法,周延昭并不得而知。 他端着空碗,看洪晨雨的神情愈发复杂,想起自己听说的另一桩传闻。 少主是有未婚夫的。 魔尊手段残忍,对她和凡人生的孩子要求极其严苛,除了灵宗的小祖宗,少主从未有任何暧昧对象。 周延昭忽然觉得,下意识以“主母”身份自居的洪晨雨,好惨。 “你……” 知道他有未婚夫吗? 替少主与修真界道友应酬,都是那位的责任,轮不到你。 灵宗与极乐宫一般,皆是江北魔修门派中的巨擘,其弟子甚少入世,极其神秘,小祖宗的性情如何,周延昭并不曾听闻。 可周延昭是魔修,小祖宗也是魔修,所以周延昭推己及人,确信那位但凡对少主还有真情——甚至无需真情,只要骨子里带点男人的胜负欲。 不管脾气多好的修士,都不可能与洪晨雨和睦相处。 新的陶笛出现在周延昭手中,郑重其事地交给洪晨雨: “拿着,我若能拿回拿回母亲的祖业,往后有难处就去苍嘉城找我,此身绵薄之力,助你开始新的人生却也足够。” 虽然,周延昭被洪晨雨无意识地坑过,但他并不想在未来听闻洪晨雨被正宫欺负到走投无路的惨剧,就准备赠送陶笛作为信物,结个善缘。 希望不要派上用场。 “多谢提醒。”洪晨雨没有客套,将水碗与陶笛都收纳回食盒里,“我会永远维持他最喜欢的样子,将他的喜好面面俱到,他永远不会背叛我,永远都会喜欢我。” 祂的馒头被祂精心安置在深爱的漩涡中,背叛之时即会溺亡,他们永远深爱。 周延昭没有接话。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恋爱脑露出的洪晨雨却好像在发光,璨然不似真人。 周延昭突然觉得,洪晨雨并没有乍看上去那么呆,他很聪明,清醒地沉沦着,一直维持这种讨人喜欢的心态,确实不至于蓝颜未老恩先绝。 “我们的感情比你想象的要牢靠,只是其中故事,说给外人也没有谁会信,就不说了。”洪晨雨转移话题,“有个小家伙,他已经见过谢公子,又要见你。” 周延昭这才注意到,洪晨雨肩膀上趴着只麻雀,看上去蔫蔫的,直到与周延昭目光对视才稍稍提起精神,摇晃身体用短腿站直。 洪晨雨用手指点了下麻雀的脑袋,麻雀黑豆大小的眼睛变得十分惊惶,浑身的绒羽触电般膨胀起来,连忙将目光转向周延昭的方向,小翅膀作拱手状,脑袋一点一点,看着像是在作揖。 这麻雀也怪拟人的。周延昭想。 却见洪晨雨将麻雀握在掌心,以外人察觉不到的方式,略微用力,“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对不起你的事,要向你道歉。” 麻雀:“唧唧!唧唧!” 周延昭:“……那我接受它的道歉?” 麻雀而已,如何能对不起他这个大活人了? 洪晨雨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捏住麻雀的力道卸去了些,可怜的小家伙得以解放,颤巍巍地飞回洪晨雨的肩膀上,站也不是,蹲也不是。 彼时,周延昭好像从一只麻雀的眼睛中解读出了包含“痛苦万分、终得解脱、感激不尽”的复杂情绪。 洪晨雨似乎很满意麻雀的举动,又戳戳它的脑袋,柔声道,“知道错了就是好孩子,下次不要乱来了。” 麻雀展开翅膀:“唧!” 看来它很喜欢洪晨雨,原本低落的情绪马上就被马上被哄好,并且在洪晨雨肩膀上原地转圈,非常高兴。 洪晨雨就看着小麻雀笑。 天尽头,光熹微。 周延昭忽然明白,为什么魔尊竟然与凡人成了亲,甚至愿意舍弃至少千年的精血修为,只为诞下凡人的孩子;又为什么少主和他母亲一样的品味,与凡人暗通款曲。 有些凡人确实很好,他们值得。 “师兄!” 周延昭突然被搭住肩膀,谢长安打断了他的思考。 这人手脚麻利,早已把古画收回储物法器里,又塞给周延昭一张写了字的纸: “老师来活了,要我们帮忙买东西,上路之前我们要去拜见他的长辈。你去墨斋挑文房四宝,我去卖点心的芳斋买糕点糖果。” 这是个小小的任务,却让谢长安很激动。 少主的长辈?大概率是仙尊本人! 他流浪过很久,什么苦没吃过,更晓得珍惜与贵人见面的机会。 无论是代买笔墨纸砚,还是在贵人处理苍嘉城事务时带路,自己可都要好好干! 这样就能…… 谢长安心头狂喜,知道自己可要能面见魔尊的周延昭却很冷静。 他接过少主写的单子,将谢长安的手掰开,把人推往另一个方向: “芳斋在江心岛以北,你往这边。” 夜里在无双镇上逃窜时,周延昭因为眼伤看不见路况,但他闻到过书斋的墨香还有芳斋的糖香,知道这两个地方间隔很远。 周延昭闭上眼,在脑海中复写街道的走向,确定自己该往何处走,才重新睁开眼,大步向前。 “我朝南去,那边才是墨斋。” …… 第11章 穿越前的风满楼是做家务的全能小天才,穿越后依然是。有人给他干活他不会客气,若无人,也能轻松自理。 赶走发布任务的npc,风满楼整理座椅和洗碗照样麻利,直到确认酒肆里足够干净整洁,随时可以营业了,才满意地停手。 为了不破坏洪晨雨的酿酒科研,风满楼贴心地没动厨房里的瓶瓶罐罐,让它们维持原样。 干活结束,风满楼施展法诀洗干净自己,用随身的化妆镜自照,确认自己现在依旧很帅,这才出门。 洪晨雨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举着一条深灰色发带,布料崭新,搞不好是洪晨雨刚做出来的。 风满楼坐在洪晨雨身边,将他搂在怀里,“给我的吗?” 洪晨雨点点头,把爱人披散的长发拢好、系好,“你又要和朋友出远门了,我担心你。” 祂的馒头是一颗无糖馒头,但是无糖馒头有自主选择冒险的权利,祂不会阻止。 洪晨雨对苍嘉城里的坏孩子早有安排,并不担心风满楼和两个劣质含糖馒头会在那里受挫。 不过,风满楼作为脆弱的无糖馒头,即使坏孩子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依旧很很容易死,必须再为风满楼添些保障。 给风满楼系上发带不过片刻时间,洪晨雨却希望这片刻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即使给风满楼的头发绑好漂亮的绳结,洪晨雨的手指依旧眷恋着未被拘束的碎发,绕出缱绻的圈。 洪晨雨不老实的手被风满楼捉住,按下清晰的指.痕: “你相信我,我比你更想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但不是现在。 洪晨雨不能修炼,寿命问题需要解决;自己这一世的出身很好也很不好,总被琐事纠葛不能轻易脱身。 凡此种种奔波,皆为了退隐后长久的安宁。 被擒拿手腕的洪晨雨略有不满,看风满楼浅色的嘴唇,只觉得这颗馒头愈发可口,索性借着风满楼的力,将他的脑袋往下压。 接吻换气的间隙,洪晨雨喘.息着,表白自己的内心: 第12章 “我不要永远,我只要我们相处的此刻,你可以走,但要记得回来。” 记得回来被我转化为半身,和我一起为旧世界送葬。 无双镇是世外桃源,清晨随时有勤劳的居民早起上街,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刺激,成为了情意渐浓的催化剂。 羞赧的水声消融在远处的江流拍岸声里。 酒肆的门口的青石板路上,小麻雀用翅膀捂住脑袋,忍不住隔着绒羽的空隙悄悄往外看。 【父亲,为何变成了这样?】 小麻雀不懂,或许他永远也不会懂。 “几万岁的神族别装纯洁,过来关门。” 被漠然却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唤回神志,飞翼这才注意到无糖馒头已经离开,他的父亲拎着食盒回到酒肆里,只留下背影。 父亲应该没有生气,飞翼却觉得脊背发寒,匆匆扑腾着胖翅膀爬过门槛,费劲地把酒肆大门关上,打个滚,变成垂髻幼童,滑跪到洪晨雨脚边,匍匐在地: “父亲我错了,我真得知道错了。” 飞翼出生时,陨落的父亲尚未涅槃,神族内乱日久,是以飞翼幼年没少挨欺负,自有一套自保的手段。 可惜对洪晨雨不太管用。 比起旁观飞翼求饶的闹剧,洪晨雨更喜欢打理巢穴,刚进门,就开始着手清理酒肆里劣质含糖馒头的气息。 酒肆里很多东西都是风满楼置备的,只能洗,不能扔。 至于周延昭的陶笛…… 碎瓷声里,无数粉末溅在飞翼身上,湮灭为虚无。 飞翼不敢躲,继续卖惨,“总之您再别打我了呜呜……” 在无双镇街头被打爆,而后在酒肆的厨房里被洪晨雨无数次拼起来又打爆,再打真得要死了。 洪晨雨将酒肆里外洗了很多遍,确认屋子彻底干净了,这才给自己倒了碗酒坐下,顺便教育孩子,“在这里的若是你的哥哥姐姐,他们不会求饶,只会认错后心中盘算着如何杀我。” 祂回忆起有趣的事情,嘴角略微上扬,“孩子,我爱你们,会纵容你们所有的过错,你动了我的馒头,我才会小惩大诫。” 飞翼:? 不对,先前在街上击中我的,明明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 其中神族力量来自父亲,另一种力量……飞翼不认识,但父亲的无糖馒头真是无糖馒头? 飞翼害怕这是什么成熟神族见怪不怪的常识,问了会导致父亲愈发厌恶自己的弱小与无知,就把情报烂在肚子里。 尽管他确实很弱,不然也不会被千秋哥哥打发出来,追杀两个含糖量约等于零的馒头。 但是神艰不拆嘛qaq 飞翼纠结了一会,试图祸水东引,“父亲关心您的馒头,不跟去苍嘉城吗?” 他要看哥哥也挨揍! 洪晨雨抿一口酒,摇头: “他要我在无双镇等他,我就等他。 不过,苍嘉城距离灵宗很近,无涯观弟子行走天下,他们出现在苍嘉城非常合理。 我还是会去苍嘉城,去苍嘉城的不是‘我’,仅此而已。” 碗中酒已见底,尚且还有些潮湿的水渍残留。 洪晨雨将残酒扬了,静待液体随着空气张力摊开,化作悬浮的水镜,施展了千里洞观。 镜外仅有一人,镜中却倒映出两个影子。 洪晨雨见怪不怪,启唇与镜中人说了些什么,显然有交代要务。 …… 芳斋是无双镇上唯一一家卖糖果点心的店铺。 无双镇居民日常嚼用大多靠自给自足,店铺不多,若是有需要,通常会乘船去江南或者江北采买,原本没有卖点心的店铺。 奈何仙尊在无双镇养了房小娇夫,后来又有了十分可爱的儿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没什么爱好,唯独喜欢吃糖。 于是芳斋朝夕之间就盖起来了,青瓦白墙,成为无双镇风景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它亦是风满楼和申屠在无双镇处理公务的秘密基地。 此刻,芳斋的大门紧闭,风满楼推门而入却并未受到阻碍。 随着风满楼的身形进入门后,他左手掌心握着的化妆镜,迸发出银色的光芒。 青年的容貌也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原本平平无奇的路人脸愈发帅气,静若深潭的眸子呈现出深灰,其中更有重瞳。 细微的转化只在须臾之间就已经完成。 风满楼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确信自己幻化出的确实是“申无命”的容貌,就露出了满意的笑。 芳斋里很安静,临墙的货架上摆放着被木盒打包的糕点,不曾沾染分毫灰尘。 柜台后面,原本应该站着店家的地方却不见人影,走上前,才发现一个蹲在地上埋头干活的身影,满头大汗地处理堆积如山的坚果壳。 是谢长安。 这小子机灵得很 ,不仅动作麻利,也没有让他自己受伤,在风满楼行走刻意发出动静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少主少主!” 假和尚十分殷勤地打招呼,沾满果壳碎屑的手无规律地乱挥,有些滑稽。 风满楼觉得谢长安买东西还能把自己卖成伙计,挺新奇的,“叫你来买糕点,怎么又在柜台后面忙上了?” 谢长安回答: “本来那位眼睛很像您的芳斋老板挺好说话的,看了我的单子就开始打包糕点。 只是他在结账的时候,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突然问我是不是叫谢狗子。 我说前辈真是消息灵通啊,自然应了。 那位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只是凭空变出一堆坚果,叫我把它们剥完再走。 所以我就在这里剥坚果了。” 谢长安陈述事实之余,不忘用殷切地眼神看风满楼:芳斋的老板就是那位吧?所以我听从他吩咐没问题,他叫我剥坚果壳,也是对我的考验,对不对? 风满楼不骗人,他朝谢长安点点头。 谢长安的眼睛更亮了,干活也更为起劲了。 风满楼将视线从忙碌的打工人身上挪开。 修士五感敏锐,他在芳斋门口就已经感知到店里只有两个人。 吩咐谢长安徒手剥坚果的,自然是芳斋背后的主人,申屠。 风满楼踏过芳斋里针对外人的的禁制,对货架上琳琅满目的糕点熟视无睹,走向后厨。 申屠果然在那里,往常见之即可夺人性命的眼睛睁开了,他周身并无杀意,神情认真,却并非在处理什么动摇修真界的大事。 此刻他眼中最在意的,唯有雪白的米粉、油润的甜口馅料,规整的木质模具…… 如此匠心制成的蜜渍糕点,不入口,只是嗅着糖饴香气,便是甜到了心里。 “父亲倒是悠哉。”风满楼看申屠忙碌,一时手热,也拿模具开始熟练地搓糕点,“马上要和狂沙娘娘的弟子甚至他本人对上,您还有心做这糕点。” 修真界大多数修士都有个共识:魔尊虽然长得不太娇媚,但伊定然是女儿身,称一声“狂沙娘娘”,方可凸显对女修大能的尊敬。 会产生这种误会,是因为风眠主修的功法《吹落残红》分上下两部,非女修不能大成,男性修士最多只能练完上部,再往后冒进则会反噬自身,甚至危及性命。 …… 第12章 男性无法修炼后半部分的《吹落残红》,这算是许多修士都知道的小常识。 若是强行修炼,很可能会如同古时大多数不自量力,妄想仙魔同修却爆体而亡的修士一般。 风满楼能仙魔同修而不死,不仅因为侥幸获得本命法宝“应觉镜”协助调理体内真气,入道之初还服用过若干天材地宝,实在有取巧之嫌。 何况,仙魔同修甚至以此道踏碎虚空、破界飞升的修士罕见归罕见,却也并非没有先例。 风眠却是唯一一个《吹落残红》大成的男性修士,幼时家族惨遭灭门后,以白丁之身搏杀至魔尊,也是经历了无数生死,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 魔尊性行凶悍,虽不乐意被视作女郎,但男子之身练成《吹落残红》实在过于耀眼,解释起来也很麻烦,早年修为弱小时还可能被仇家猜到身份追杀围剿,索性将错就错了下去。 如今看来将错就错也是有好处的。 至少申屠这里,他脑洞再大也想不到“狂沙娘娘”就是枕边的丈夫,无双镇的虚假小家庭得以多一重维系下去的保障。 不提泡沫幻灭的未来,申屠此刻依旧在专心伺候糕点。 他常年教书育人,言语行动不徐不疾,让最不听话的学生也能安心听讲。 “你说我急不急,那还是有些急的,但是我给眠眠的糕点急不得。” 恋爱脑没救了。同样在搓糕点的风满楼腹诽。 “江南那边出了些小问题。”申屠倒是不在意儿子是否在吐槽,兀自说正事。 风满楼了然。 第13章 修为到申屠这个境界,小问题是没问题,大问题才是小问题。 他思及最近自己听闻的情报,略加猜测,“是哪里又起雾了吗?” 申屠点头,叹息: “不止昨天夜里的无双镇,敬亭山急件,新的黑雾出现在那里,有大乘期修士也受害。 我得回去压阵,苍嘉城的事你能解决吧?” 风满楼回答,“天道不会允许大乘期修士随意随意出手,大乘不出,以我的实力能有什么事。” 他确定自己搓的糕点凑够一盒,就把它们打包收起,转而把玩着应觉镜: “古时不乏天外邪祟入侵的传闻,它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遵守我们规则,将修为压制在大乘期或者大乘期以下。 如今既有你我,可见魑魅魍魉不过小丑,从来敌不过人心所向。 就像三千年前出现的黑雾,虽然至今未曾根除,但我相信人定胜天。” 风满楼伪造的这具身体容貌更像风眠些,不女气,却也是相当食草无害的长相,身上也不会流露出风眠那般重的杀气。 可他神情认真时,却与申屠更像几分,“就算苍嘉城也有大乘期的黑雾又如何?我已经活着出来了一次,它留不住我,我自然也杀得了它。” 风满楼并非托大。 他今年二十岁,对外宣称是元婴期,但不可以等闲元婴修士视之。 因为仙魔同修,风满楼幼时险些死于走火入魔,几经生死炼成本命法宝应觉镜,从此无惧任何大乘以下的修士。 就算打不过也一定跑得过。 虽然后者和应觉镜没什么关系,纯属被风眠用《吹落残红》揍出来的求生本能。 看着儿子展示獠牙与蓬松的皮毛,努力展示他强壮而且有用,申屠笑了,“小孩子心思怎么这么重,你才二十岁。” 风满楼无奈,“父亲命我与师兄联姻也有多算计,我还以为您早就把我当做大人了。” 申屠又道,“言说啊,敬亭山出现黑雾就是他发现的,刚好那边的事不是小辈们能解决的,我便提议,要他保护你去苍嘉城。” “他同意了,现在已经在路上。” 风满楼:?! 谁去苍嘉城? 言说在敬亭山寻找锻剑的铁精,不管有没有收获,他在发现黑雾后不盲目在敬亭山滞留,未曾受到谋害,风满楼自然松了一口气。 可这不代表风满楼现在就想见到言说。 申屠又道,“刚好你们年轻人再培养下感情,你很喜欢言说,他也很喜欢你……只是我希望,你们能更喜欢彼此一点。” 风满楼开始最后的挣扎,试图让申屠收回成命,“师兄特别喜欢我,所以我们不需要刻意培养感情;我也很强,所以我不需要他保护我。” 言说确实很喜欢风满楼。 不然那样冷且傲然的剑修不会主动爬上风满楼的床,耳鬓摩挲时,热烈得好像换了个人。 事后还会在风满楼的胸口画圈。 “言说心悦少主,却也不可能放弃长生大道常伴你左右,我闭关不在时,你可以找别人陪你。” “我都会原谅你的。” 如果言说在风满楼胸口画圈用得不是短剑,而是持剑的手指,这话会显得更有诚意一点。 年轻人床笫之间的私房话,申屠不得而知。 老狼的观察力何其敏锐,很快便懂得风满楼或许想隐瞒什么。 “哦,我想起来,你小时候好像说过,要娶灵宗的那位文宗主?” 申屠语气带着挪揄,“灵宗的山门距离苍嘉城不足百里,不久前你在苍嘉城与狂澜生交过手,是与灵宗小祖宗有了首尾,怕被抓.奸?” 风满楼不怕抓.奸。 他的失态,源于已经定下的计划意外落空。 在沧澜江上门派的纷争中,仙尊之子和魔尊之子都出手了。 这件事一定惊动魔尊还有仙尊,促使他们出面,慎之又慎地将事情原委调查清楚。 本想着让双亲都在苍嘉城的处事中凸显人格魅力,他们所作所为“刚好”被彼此听闻,留下对彼此好印象。 很多个小小的“好印象”积少成多,他们对魔修(正道)的偏见自然会消弭,日后掉马也不至于反目。 现在这个计划毁了,更为恐怖黑雾在敬亭山爆发,申屠分身乏术。 又是黑雾。 风满楼心理暗中发誓,若是有生之年擒下带来黑雾的幕后凶手,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 可惜破坏风满楼计划的黑雾远在千里之外,短时间内无法找它算账。 无能狂怒并非风满楼允许自己犯的错。 于是风满楼看向手中的应觉镜,试图转移注意力。 银质化妆镜的表面闪亮。 镜中的风满楼长发雪白,眸子是翡翠的碧色,与镜外的风满楼是同样略显无奈的表情。 一件糟心事是糟心,两件糟心事就是乐子了。 于是风满楼成功让自己变得快乐。 他朝申屠抱拳,回复父亲的打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说的胡话,您当个笑话,听过就忘了吧。” 末了,附上乖巧的笑。 风满楼穿越前年纪不大,赶着时代的浪潮,看过好几本正规网站不能提的小说,错把虚幻的世界当做真实,很天真地以为世界上真有天之骄子甘愿折腰、享有齐人之福的好事。 直到他在异世界的年纪渐渐增长,学会前世不曾听闻的许多道理,他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但知道错了的风满楼已经无法脱身。 雪亮的冷剑,骨铸的镰刀,如影随形地攀附在风满楼的身后,提醒他应该为愚蠢的想法付出代价。 差点当渣男的风满楼,从此对洪晨雨更好。 凡人无辜,他本不该招惹他,如今在底线之内对洪晨雨百依百顺,同样也是弥补自己的错误。 洪晨雨没有离开风满楼,风满楼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而风满楼对言说和文轩的“驯化”,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有用与否目前尚且看不出成效,只是觉得他俩好像在某些时候愈发索求无度。 无妨。 这是风满楼和两位未婚夫的博弈,赢了百事无忧,输了……也不过被杀。 死过一次的风满楼不怕死。 申屠不知道风满楼心中的盘算,此刻他并非高高在上的仙尊,只是带孩子的慈父,看见儿子因为被提起儿时丑事尴尬,脸上出现几分玩味: “怎么可以忘记?馒头是爹最喜欢的孩子,自幼早熟,本座虽然满意,但还是希望你偶尔像寻常稚子一般快乐。 难得看见你像大多数小男孩一样,想开后宫,幼稚又可爱,当然要记录下来。” 申屠的糕点终于搓得差不多了,他把它们挨个置于蜜罐里摆放整齐,静待日后它们以最美味的姿态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 “上好的留影石,图像非常清晰,声音也毫无损坏。” 风满楼由申屠言传身教训练出来的虚假笑容终于快绷不住了。 “爹,亲爹……您要是不想害您儿子被未来仙尊打死,就赶紧把留影石里的东西都删了!!!” 现在还不到和言说摊牌的时候,被言说知道自己和文轩其实也有一段婚约,他是把自己嫩死呢还是嫩死呢? 还有对魔修(正道)深恶痛绝的两位父亲,他们…… 风满楼想试图阻止这个糟糕的结果发生。 “好了馒头,别紧张,没有录留影石。” 申屠抬手点了下太阳穴,制作糕点残留的少许面粉落在他的眼睫上,似星点的雪花: “我都记在脑子里。” 风满楼:…… 行吧,比记在留影石里强,好歹爹没有和师兄揭自己老底的意思,是亲爹。 …… 第13章 申屠生于微末,此生与天斗,与人斗,为了活下去,曾有诸多筹谋算计,皆能乐在其中。 后来他遇上三位老师,性子收敛了许多,不似年轻时那般混邪,开始是觉得管束自己也很有趣,再后来,是为了维护他心上新生出来的、最柔软的地方: “馒头,你和眠眠都是本座很重要的人,可眠眠不过凡人之躯,很可能还是要走在我们前面。 我为处理黑雾祸世长留人间,却也不知道还能撑过几年。 在本座压制不住雷劫,飞升破界之前,必须给你留好退路。” 修士与天争命,但站在强者的肩膀上,倚靠家族和师门的栽培,修行前期的路能走得更稳更快。 仙尊有三位师父,没有一个是前任仙尊,但他们分别是儒、道、佛三教中的顶峰:儒尊陆行舟、道尊灵虚、佛尊悯生。 前任魔尊叫顾倾城,与狂沙既无血缘也无师承,却是狂沙亲舅舅的道侣,传言在非正式的场合,狂沙甚至直呼那位大前辈为“舅母”。 却说申屠这边,有三教嫡系在身后支持,也不是没想过要扶儿子上位。 第14章 但随着风满楼年龄的成长,与风满楼同辈修士愈发绽放光彩,申屠开始意识到:儿子或许能走得很远,但是他不能站得太高。 江山代有才人出,若要号令群雄,不仅要精于斗法,亦要协调诸多宗门之间盘根错节的联系,稍有差池便要万劫不复。 道统之争已是一团乱麻,偏生江南还有黑雾降世谋害苍生,对三教颇为不满的世家和散修也人才济济…… 申屠不能再给儿子留下仇敌。 应觉镜虽强,使用却有限制,真要把风满楼推上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以风满楼不擅斗法的短板,哪怕一点点破绽,都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风满楼挑个人品不差,身后利益与风满楼没有冲突,强强结合利益翻倍的道侣。 申屠最终挑中了言说。 如若言说有负风满楼,他自然会给儿子换个更好的道侣,但无论如何,风满楼的道侣只能是下一任仙尊。 让风满楼做这个“传国玉玺” ,即使自己破界飞升,风满楼只要不荒废修行,也足以在此方世界逍遥终身。 但无论如何,风满楼都没资格再去勾搭潜力与实力都与言说相差无几的文轩。 至于风满楼和洪晨雨……申屠有察觉到端倪,但他没把洪晨雨的存在当一回事。 洪晨雨太弱了。 可能奸.情还未传到言说耳中就寿终正寝,真撞到言说面前,以太阿剑主纯白纯善的心性,他不至于为难一个凡人。 申屠幼时凄苦,亦是早慧之人,如今寿元三千多岁,于世情人性,自有一套观察的尺度。 他知道早慧的人是什么样,儿子很聪明,从小都很少露出破绽,童言无忌说要娶文轩,算是为数不多犯蠢的时候。 身正不怕影子斜,风满楼在提及文轩的时候再次失态,怕是另有原因。 难不成这小子真得贼心不死? “馒头,你有事瞒着本座吗?” 申屠修炼全本《不见别离》的瞳孔和常人迥异,观之格外奇诡恐怖,仿佛能看穿他人藏得最深的心思。 风满楼却无惧父亲,还能答非所问: “如果行得通,我现在依旧想娶文宗主。这是为父亲分忧,并非好色贪欲。 您又不肯向狂沙娘娘提亲,那我娶了狂沙娘娘指定的继承人,从此江南江北一家亲,大家都不要忧心道统之战的事情了。” 申屠斜风满楼一眼: “我又不是你这样的混小子,见一个爱一个,对谁都能用情至深,那群老东西催婚的说辞对我无用。 言说不是狭隘的人,寻常的修士你看上了,好好与他说,或许他们还能和睦相处。 你倒好,看上狂沙娘娘给儿子挑的未婚夫,即使言说同意,狂沙娘娘焉能放过你? 看来最近给你布置的‘训练’还是太少,让你有空想不切实际的事情,且收了心思,年轻人浮想联翩没有错,别异想天开,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人。” 三千年前的映天大陆,是魔修独大的五浊恶世,江南的三教顶峰虽非弱者,却依旧不敌顾倾城统率的江北群魔。 直至三教顶峰携手,教出个号称“三绝”的申先生,又恰逢顾倾城旧伤发作退隐江湖,栽培狂沙娘娘接任魔尊之位。 南北两岸才呈现势均力敌之势。 正魔两道同时出现力压群雄的绝世天才,在映天大陆上不说是后无来者,也是前无古人了。 修真界开始有了奇怪的传言。 “强到二位尊上的地步,怕是世间再也没有修士能配上他们了。” “不如……申先生娶了狂沙娘娘,或者狂沙娘娘娶了申先生也行。” “这样两岸是不是就能成为一家人,我们也不用再打仗了?!” 新任仙尊和魔尊的二三事,在修真界甚至是凡间都衍生出话本和戏剧,又是后话。 人民群众的愿望是美好的,可事实是两位尊上不仅看对方不顺眼,还看魔修(正道)不顺眼。 在他们的默许下,沧澜江上修士擦枪走火的频率更甚从前,原本就紧张的正魔关系更紧张了。 时间一晃三千年。 某天,申先生抱回来个孩子,起名申无命。 几乎是同时,狂沙娘娘身后多了个小娃娃,唤作狂澜生。 有修士磨刀欲追随尊上开战,有cp粉心碎滴血,有嗅觉敏锐的话本先生嗅到了新的商机。 爹娘没机会了,那就让儿子上! 这cp我们还能继续磕—— 不了一点。 因为双亲的另一半是凡人,申无命的天赋不算很好,只能当做传国玉玺,许给下一任仙尊言说。 同样有凡人血统的狂澜生也难堪大用,他被指给下一任魔尊文轩。 如此,至少两代人内,江南江北彻底断绝了靠联姻缓和关系的可能。 至于有没有勇士把下一任仙尊和下一任魔尊都收了…… 愚蠢!荒谬!无稽之谈! 最下.流的意.淫话本都编不出这种恶俗剧情。 想必申屠也会这么认为。 于是风满楼附和申屠,“嗯,您很爱小爹,他也很爱您。” 他无端想起幼时听申屠讲过的故事。 申屠曾经见过一个纯白的灵魂,三千年前就死了。 不知申屠是真爱风眠爱到一把年纪生出了恋爱脑,还是另有其余的心思。 您也未必是坚如磐石的人啊。 一旦涉及到小爹,有时候也变得好幼稚。 …… 芳斋的后厨里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容本座猜猜。”还是申屠,他笑容依旧,先打破沉默,“馒头正在心中腹诽本座管得太多?” 在无双镇组建小家庭的这些年,申屠也不是全靠风满楼忽悠着学习做丈夫和父亲的。 关于育儿,关于孩子成长中的心理变化,申屠颇有一些心得。 风满楼这个年纪,说是叛逆期没过,想和父亲唱反调,倒也正常。 “不。”风满楼垂下头,隔着应觉镜看另一个白发碧瞳的自己,“我只是觉得外面那个剥坚果壳的家伙有点倒霉。” 申屠是江南正道的领袖,但是他和他的师父们不一样,犹有坏心,并非真正的高风亮节之人。 他叫谢长安剥坚果壳,就是叫谢长安剥坚果壳,不会是历练或者有偿的雇佣。 谢长安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惹怒了申屠。 “尊上,您何必为难一个刚刚入道的练气期呢?无论他有何过错,看在他是我弟子的份上,饶过这人吧。” 风满楼对申屠使用在公开场合才会有的敬称。 谢长安剥的坚果名为离陨果,美味而且富含灵气,在修真界不算罕见的灵植,只是果壳难以克化,且能免疫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法力攻击;果仁也脆弱,若是让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动手,剥完外壳,怕是大半的果仁只怕都没有了。 弱小的修士吃着麻烦不如修炼,强大的修士也看不上那点蚊子腿。 也就修为强大、又想着给凡人道侣温养身体、维持容貌的申屠,尚且还会有耐心打理这些小东西,总是亲手将这果壳剥好,洗干净,磨成粉末或者颗粒,然后用于糕点制作里。 离陨果的果壳不好剥,对入道刚刚一天,修为只有炼气期的谢长安来说,有点太刁难人。 如非谢长安是佛门弟子,佛门素来讲究对弟子肉.体的锻炼,以及这人似乎很擅长被刁难,干活有技巧而且麻利,总能找到每颗离陨果最适合被破开的位置。 谢长安哪怕只是为一颗离陨果除去坚硬的外壳,都要双手鲜血淋漓。 风满楼不是圣父,却也觉得申屠的惩罚疑似有点太重,便旁敲侧击,试图把他半道上认的徒弟解救出来。 谢长安家中祖传的画帮了风满楼大忙。 那尊石像他听文轩描述过,似乎涉及某个鬼修前辈大能的传承,对同样身为鬼修的文轩很有帮助。 彼时,风满楼靠在美人榻上,文轩坐在风满楼身上,苍白的手臂毒蛇一般攀上风满楼的脖颈。 落在旁人的眼里,只怕会误以为风满楼要因为过于紧密的拥抱而窒息。 …… 第14章 作为鬼修,文轩喜欢在杀戮之后用性.事放松,一开始还非常喜欢在幽闭的暗室做.爱。 前者尚且还在风满楼能忍受的范畴,文轩用千里洞观找他的时候,不是特别忙,风满楼都愿意履行未婚夫的责任去陪伴文轩。 至于后者…… 漆黑的屋子里落针可闻,文轩作为鬼修没有心跳,风满楼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唯一能让风满楼察觉到自己存在的,是接连不断的交.合动作,还有交合带来的细碎呻.吟。 一旦停下来,风满楼真得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爱做死了。 风满楼无法理解却能接受,开始倒觉得新奇,几次之后终于爆发了。 他给了文轩一个很小的教训,不侮辱人,不伤及根本,却也足够让文轩长记性。 第15章 不可以主动要求玩奇怪的play。 风满楼是正常人,虽然可以为文轩的奇怪xp做出妥协,但他依旧需要明亮的视野,自由的空气。 所以文轩会为风满楼着想,在房间里放置了夜明珠,作为唯一的光源。 也会开窗通风,但由于文轩的栖息地一般都是阴冷的地方,开窗后反倒是鬼修身上更暖和,适合抱在怀里取暖。 那一天,晦朔交替中,风满楼能看见文轩在对性.爱的渴求之外,愈发痴迷渴望的神情。 文轩有格外渴求的东西,只是不知是何物。 他们都是内外兼修的修士,翻云覆雨的时候也维持着清明的灵台。 “要是能找到那尊雕像就好了,黑色的石像,人身蛇尾,置身在白色的火焰中。” 风满楼在脑子里大致描摹了雕像的样子,又问,“它对阿文……对我们的小祖宗来说,很重要,对吗?” “那我就帮你找到它。” 每个修士都有自己修炼的秘密,风满楼没有问文轩为什么寻找雕像。 虽然,就风满楼对鬼修的了解,他们修炼无非是寻一处古战场,养尸地……总之哪里阴气重去哪里,哪里死人死鬼多去哪里,对法宝的需求应该没那么苛刻。 而且文轩很有钱,撒钱驱使鬼推磨,照理说不该存在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但风满楼愿意帮他。 仿佛是注意到风满楼的小疑惑,文轩低笑着,撩起风满楼的发丝亲了一口,为他的爱人作出解答: “那尊雕像关乎……关乎一位‘前辈’的传承。 只要得到它、解构它、吸收它,之后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夫君,都将因为实力强大而尊贵无匹,世间再无敌手。 馒头要有一个威震四海的道侣,高不高兴?” “寻得那尊雕像,你居功至伟。”文轩动得愈发快起来,仿佛浸着蛇毒的声音开始带着魅意,“到时候在外面给我留几分面子就好,私底下里……我给你当奴.隶都可以。” 除了床上,风满楼并没有把人当奴隶的爱好,更没有靠着吃软饭一统修真界的野心。 能寻得文轩心心念念的雕像作为礼物,让文轩能原谅他年少不懂事犯错的过往,就谢天谢地了。 如今,雕像的下落关系在谢长安家中祖传的古画上。 为了寻得古画上的雕像,在文轩心里多留下一个加分项,风满楼不能和谢长安的关系太糟糕。 再看申屠,他并未马上说自己会不会终止惩罚,或许他还有用《不见别离》打量儿子灵魂的颜色。 “没错,我就是看那个小子不顺眼,就是要惩罚他。你倒五感敏锐,这都发现了。” 风满楼:“嘿嘿。” 五感要是不敏锐,自己这些年在正魔两道反复横跳,早就该被打死了。 以核为贵,以核为贵。 风满楼继续问,“所以,尊上不准备告诉我,我的徒弟究竟犯了什么错吗?” 申屠:“他骗了眠眠十万两白银。” 风满楼:“十万两而已,如果小爹不在意,您好像也无需替他生气。” “但我就是生气。” 申屠语调平静。 “馒头,你也在凡间游历过,安能不知道十万两白银是一笔巨款? 这小王八羔子,一身乞丐打扮来到无双镇上,装可怜编故事。差点把眠眠给感动哭了,竟然从私房钱里送出去了十万两银票。 我能留着他的命,已经看在他有人皇血统,更兼是佛修好苗子的份上,不想做得太绝。” 风满楼表示,就这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小爹比你想象的要有钱很多,区区十万雪花银,对他来说就是手指缝中流出几滴水,根本不放在眼里。 正道大都要脸,申屠虽然偶尔会刁难一下看不顺眼的修士,但底线还算维持在正道人士应该有的范畴内,并不算特别富裕。 但魔尊不一样,他看人不顺眼就会灭门,积累财富的速度自然远超仙尊。 风满楼偷偷算过,魔尊的积蓄买几个仙尊都绰绰有余。 就像文轩的积蓄也够买几个风满楼。 “不过,既然你替眠眠求情,我可以不能么生气。”或许是看在风满楼长得像他另一个父亲的份上,风满楼刷脸就能让申屠的怒气值消减。 仙尊总算放过了谢长安。 厨房里申屠的残影还在原地,他本人几乎瞬移现在谢长安的面前。 埋头剥果壳的谢长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申屠的存在,“前辈?” 申屠不说话,也不曾行动。 谢长安只看见眼前无数残影略过。 瞬间,离陨果全部壳归壳,肉归肉,只剩下谢长安手上的离陨果还有一半果壳。 谢长安站起身,“多谢前辈。” 虽然没有申屠的命令他根本不需要剥离陨果的果壳,但是道谢就对了。 “孺子可教。”申屠从袖里乾坤中摸出本最次级的佛门功法,丢过去,“如今你尘缘已尽,以后不要骗人。” 再骗到如同眠眠一般心地善良的好人,积累恶业,小心日后面对飞升雷劫被打得形神俱灭。 谢长安不知道他早就在仙尊面前挂了号,他只当是申无命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仙尊。 他既有心搭上这条船,自然不敢隐瞒自己过去骗钱的往事,开始老老实实地认错: “请尊上放心,晚辈已经回头是岸,拜少主为师,已经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少教诲,往后一言一行,都要像他学习。” 申屠:“……那你还是别学他了。” 风满楼一身神通依凭在应觉镜上,他的功法旁人学不会,至于学习做人什么的…… 申屠叹气。 孩子就算有些错误和缺点,依旧是他的好孩子。 但谢长安能和风满楼学什么?学他□□,导致家宅不宁甚至爆发战争? 末了,申屠又想,我该走了。 他身边燃起黑色的火焰。 风满楼拖着谢长安后退几步,行礼送别,“恭送父亲。” 谢长安依葫芦画瓢,“您慢走。” 须臾间。 申屠已经撕裂空间消失在原地,显然是往敬亭山去了。 目送申屠的背影离开,谢长安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我居然逃过了一劫,好耶,又活下来一天。” 风满楼并未马上与谢长安闲话,一团小小的黑色火焰落在应觉镜上。 他看手中的应觉镜。 银质化妆镜的表面闪亮。 镜中的风满楼长发雪白,眸子是翡翠的碧色,与镜外的风满楼是同样略显无奈的表情。 镜中的风满楼在看一个被小瓶子压住的信件,瓶子是完全透明的水晶质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其中装满了浓黑的血液,增加了小瓶子的重量,让它可以被当做镇纸。 而谢长安的观察能力也很敏锐。 他对修真界的认知不多,却也明白仙尊留给少主的火焰并非凡品。 见申无命用镜子将火焰都吸收了,谢长安才小心翼翼地问,“少主,我现在可以说话吗?” 风满楼把应觉镜收好,“说。” 谢长安挠头,“能不能求您提点一下,我是如何得罪过尊上,又该如何弥补?” 叫一个炼气期修士徒手剥离陨果,傻子也看得出是刁难。 谢长安想要提点,风满楼就给他提点,“你且好好想一想,从前路过无双镇的时候做过什么。” 于是谢长安陷入回忆。 自己不久前还在四处流浪逃亡,搭乘着顺风船来过无双镇。 无双镇上的路人与风物,谢长安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却还记得他从某个已经记不清长相的人手上,骗来白银十万两的银票。 自己在无双镇上骗过钱。 自己得罪过在无双镇上有一个家的仙尊。 谢长安把两个已知的情报结合在一起,很快得出答案。 “那个被我骗过钱的好心人,是您的母亲吗?!” 风满楼点头。 却见谢长安双手捂着脸颊,表情几乎变成了蒙克之呐喊的形状。 他开始火速在衣兜里翻找,将数张银票并几件金银细软双手递上: “对不起少主,我不是故意骗令堂钱的,那时我真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银票我逃难时路过钱庄,找开兑换零钱,去苍嘉城的路上又花了几两。 剩下的都在这里,空缺算上这些法门寺的赃物应该也是平了的,还是我回头兑一张银票来,由您归还给申夫人?” …… 第15章 “没事。” 风满楼把银票和赃物都推给谢长安,“你留着吧,他年轻的时候很不容易,如果早年有一个人帮过他,他都不至于在遇见我爹之前活得那么惨。” “他不是救你,他是在救他自己。” 见谢长安还是要往死命自己怀里递银票,风满楼又道,“我‘母亲’现在比你想象的要有钱很多,说不定他都忘了给过你十万两白银的事情。” 第16章 “再有钱的凡人赚十万两银子也不容易啊,尊上已经教训过我了,修士不能占凡人便宜,小的还不想渡劫时死于骗凡人的钱……” 如此客套了几回,饶是风满楼也有点维持不住和气的表象。 “谢长安,收下它们,这是作为老师和上司的命令。” 风满楼握紧应觉镜,灵力逐渐往眼睛的位置集中,他的眼球渐渐变成不可描述的样子。 愈发像申屠了。 “希望你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次。” 谢长安战栗着,终于焉焉地把银票和法门寺的赃物都放回包袱里,“好,我收下。” 风满楼不想让谢长安过于紧张,决定换个话题稍微缓和下气氛,“看你的表情,是没想到我‘母亲’居然还活着?” 谢长安抱着银票和赃物,僵硬地点点头。 修士的孩子有多强,往往取决于孩子的母亲愿意为孩子付出多少。 是将腹中胎儿炼化成法力,还是用自身法力温养寄生在体内的肉瘤直至它出生,都取决于孕母的意见。 至于修士与凡女的孩子…… 却要提起,谢长安第一次听闻仙尊父子的故事,是在长生和尚近乎癫狂的诅咒和怒骂里: “孤尘寺?都是一群淫僧荡尼,有什么好东西?凭什么掌管孤尘寺的何悯生就是佛门至尊,他的宗门就是天下第一寺? 长安,你怕是不知道何悯生教出来的仙尊做过什么事吧? 修为越高的女修越难受孕,仙尊为了培育出一个天赋极佳的继承人,不惜将凡女用作星奴,耗干她全部的生命力。 他说他的妻子是凡人,不喜江南风物,所以才不愿修仙也不愿随他定居,便由着她居于别处?骗鬼!除了狂沙娘娘,世间女子谁能不心动仙尊之妻的殊荣?那凡女定是死了! 呵!呵!呵!好个三教顶峰,好个仙尊,真就畜生也不如! 等着吧,等我……就能……” 长生和尚说话说到最后,谢长安甚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传入他耳中的只是模糊没有意义的音节。 但谢长安知道长生和尚说了什么事。 仙尊为了得到少主这个继承人,很可能害一个凡人女子死得凄惨。 “有一门咒语‘同命咒’,镌刻在两枚玉石上,二人分别将玉石握在手心里,就能分担彼此的一半痛苦。”风满楼娓娓道来,“父亲寻得失传的同命咒,花了好大一功夫。” 谢长安:“所以您的母亲……” 风满楼点点头,“他怀孕时,父亲用了改良过的同命咒,损失一千年修为,替他分担大部分的痛苦,让他活了下来。” 这件事还是风满楼稍微长大一点之后,申屠颇为自豪地告诉儿子的。 风满楼只好像只小海豹似的,鼓掌夸赞炫耀的老父亲,“您好厉害。” 心里却很明白,申屠依旧没有把同命咒改造成功,只分担了风眠一半的痛苦。 因为风眠认出了同命咒,只当是凡夫俗子一片深爱之心,穷尽所能为他寻来的。 风眠知道他的孩子天赋肯定很好,它赋予“母体”的痛苦,岂是凡人能承受的?遂暗中破坏了玉石上铭刻的咒语。 谁料申屠也是恋爱脑发作,早已改进了同命咒,甚至舍不得风眠痛一点。 所以风眠的小动作,不过是让原本能分担全部痛苦的同命咒,变回了只能分担一半痛苦的同命咒罢了。 是故,风满楼的出生让申屠倒退了一千年修为,也让风眠损失了一千年修为。 但“申无命出生消耗仙尊一千年修为”的事实,也足够让谢长安震惊:“一千年!” 狂沙娘娘为了诞下狂澜生修为倒退,他们江南的仙尊亦舍得为孩子如此付出……他们为了下一代,竟然都苦心孤诣至此! 都是狠人。谢长安开始后悔自己上了仙尊父子的贼船。 仙尊与魔尊是天才,他们的孩子也是天才。 更不要说这修真界近些年愈发人才济济,能追平甚至超越二位少主的强者也不在少数。 这样一群强无敌的修士稍有龌龊,修真界真得会生灵涂炭吧? 如同申无命还有狂澜生一般的先例,修真界也是有的。 数万年前,江南也有位女仙尊,三千岁上下得了一房老来女,修为倒退了六百年。 而那位出生就万众瞩目的女仙尊之女,却没有接替她母亲的仙尊之位。 她飞升比她的母亲还早了一百多年。 如今的少主还有狂澜生,只怕会比那位女仙尊之女天赋更好,修炼得更快。 “不可思议。”谢长安低声说,“您的条件已经足够好,也有个好母亲的狂澜生且不提,无涯观的言说还有灵宗的文轩,他们是如何能越过您二位的?” 那两位在无涯观还有灵宗崭露头角前,究竟有何来历,给谢长安科普修真界常识的长生和尚也不知道。 但偏偏他们都胜过了二位少主,甚至让仙尊还有魔尊放弃让亲子继承衣钵,抛出了联姻的橄榄枝! 谢长安冷不丁被风满楼弹了个脑瓜崩: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天才,所以世界上有天才超过我,并不奇怪。 所以才要学会时刻谦逊待人啊,徒儿。” 谢长安连声称是。 风满楼拍手,又道: “现在给我‘母亲’糕点做完了,闲聊时间也结束了,我们同往苍嘉城去,现在我给你布置些任务,听好……” …… “滴答,滴答。” 清晨的露水从细长草叶上往下落,碾碎在泥土里,沾湿人衣。 周延昭正盘腿坐在墨斋门口的空地上,五心向天,争分夺秒地开始修炼,不肯放弃修炼的碎片时间。 在毗邻这片无主草地的不远处,一间店铺的大门上挂着“墨斋”二字的牌匾,屋外的装潢青瓦白墙,是无双镇风景里的一部分。 凉风习习。 来人的脚步声很轻,但并未入定的周延昭睁开了双眼。 是印象中熟悉的青年,白发碧瞳。他连忙灵巧地跳起来,“少主。” 周延昭不想被风满楼误会自己工作摸鱼,又忙不迭地解释,“墨斋没有开门,我只得在这边上等着。” 说完又指向墨斋门口用小瓶压住的信纸: “我被您打发出来买笔墨后就一直坐在这里,没看见人来过,不过我猜,这些可能是‘那位’留给您的东西?’” 大能修士在外的临时落脚点不能随便靠近上前,那对他们来说很冒犯。 周延昭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所以只是隔了一段距离兀自入定。 风满楼点点头,“周兄有心了。” 他走上前,轻松地拿起被瓶子压住的信纸。 【起雾了,我走了】 【苍嘉城之行,本座命文轩前往,由他为你护法】 【不许欺负人家,他找我告状我给你加练】 【他欺负你,本座就宰了他,然后给你换个更好的】 是风眠不说废话的风格。 【走之前替我把书抄完】 公事结束,就是风眠的小私心。 留言的字条末尾还有一团涂改过的的墨迹。 【破坏,生气】 这个词汇刚写出来就被创作者涂抹掉,可惜风满楼眼神很好,还是看清被涂抹掉的字迹。 而在小团污渍的下方,还有一句同样被涂抹掉的话语。 【我很强,我还要保护他们,要冷静,不能生气】 风满楼是个好孩子,他会执行风眠交给他的任务。 和好用的打工人一起。 风满楼把风眠留下的小瓶子打开,将其中盛放的黑血全部倒在应觉镜的镜面上。 血腥味却并未弥漫开。 银色的化妆镜如同黑洞,几乎瞬间就将血液全部吸收,再也没留下痕迹。 “嘎嘣”一声,骨节错位的脆响传入风满楼的耳中。 风满楼回头,发现是周延昭正在仰头看中天上的太阳,脖子差点后仰一百八十度,如非修士身体的身体比凡人结实许多,他可能要把脖子扭断。 这人倒是有分寸感。 风满楼觉得很有趣,“紧张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不必避开。” 周延昭连声称是,这才没有继续强行望天转移注意力,手搭上后颈的位置,利落地把错位骨头接好,“少主处理完尊上留给您的东西,接下来还有何打算吗?” 他不好直言催促风满楼,只能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旁敲侧击。 风满楼道,“不用急,你过来陪我抄几卷书,天黑之前还来得及回到苍嘉城布下埋伏。” “今天我就能让你大仇得报。” 周延昭低下头,遵命。” 风满楼站在墨斋的屋檐下,一挥衣袖,木门为他敞开。 同时,他不忘握着应觉镜,模拟出揉搓面团,制作糕点的动作。 …… 第17章 第16章 周延昭在风满楼身后,隔着一段距离,亦步亦趋地跟上,终于看见墨斋内部的陈设布局。 魔尊大概在墨斋内部施展了秘术,墨斋内部比从外表看上去的要大不少,除了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位于屋子的正中央,靠墙的地方摆满皆是货架。 作为一家表面上售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墨斋无疑是不合格的,它甚至没有置备用于活字印刷的字块,墙边货架上摆放着的,只有笔墨纸砚。 入目所见的成品书籍,大都是偏门的游记、诗集,都不太像是魔道大能的收藏。 而且很奇怪,刚刚进入这间屋子,扑面而来就充斥满鼻腔的,与其是书籍油墨的香味或者说香薰,不如说是草药的气味。 周延昭有感而发,陈述这间店铺所给予给他的第一印象,“好香。” 前一天晚上背着谢长安逃命的时候,周延昭就感觉到墨斋的书很香,就像是芳斋的糕点,隔着门板在大街上都能闻到香味。 自己无缘去探寻芳斋的秘密,能得知墨斋之内别有洞天,也算小赚。 墨斋里的香味来自墨。 周延昭注意到放置墨汁原材料的柜子,开始尝试着认出那些药物,“都是不罕见却能让人延年益寿的、或者在入道之前巩固根基的好东西。” 甚至还有壮阳的草药。 魔尊是个修杀戮道的怪物,但她背靠的极乐宫修士多修合欢道,估计对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也有大量需求。 壮阳的草药会出现在这里,好像也不意外。尊上为了不让“凡人道侣”英年早逝,倒是煞费苦心。 墨斋里用于抄书的墨水是特制的,其中的书籍也是魔尊的珍藏,是以周延昭觉得这些书籍愈发的宝贵,不是自己可以触碰的,“尊上的藏书,我能看?” 如果不小心发现什么秘密也不会被杀死,那我可真看了? 周延昭虽然有边界感,但他还是很渴望能观摩魔尊藏书的。 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机缘往往会隐藏在偏僻的角落里,等待有心人发掘! 那厢,风满楼丢给周延昭一盘新鲜研磨好的墨汁: “墨斋里的书很多书,都是尊上搜集来再重新誊抄,然后再送给我父亲。 特制的墨汁写字,挥发后被人吸收,就能回馈给观书之人一些好处。 都让你帮忙抄书了,书上的内容当然不是秘密,能抄多少,就算你的本事。” 风眠收集然后誊抄给申屠看的书很杂,粗浅冷门的外道功法,魔尊闲得无聊写的一些话本,都有。 筑基期的周延昭,挑挑拣拣,确实能用。 “我爹喜欢看书,尊上就给他搜罗了许多书,用特制的墨水重新抄录,试图让我爹入道,再不济青春永驻,多陪着他几年也好。” 风满楼给自己也磨了墨,墨斋里的香味愈发浓烈: “他很用心地炮制这些书却不肯说出口,只是骗我爹这些书全是高价买来的。” 因为误会风眠被骗了钱,大陆上擅长做生意之余名声不太好的修士,统统被申屠一顿教训,却无人承认他们的奸商行径,又是另外的故事。 二人养护爱人皆用心至极,可惜他们都是虚假的,另有一重与彼此势同水火的身份。 风满楼想想就头痛。 他又想起因为黑雾再起,导致自己被双亲合伙坑了一把,要在苍嘉城中应付两个同样势同水火的未婚夫,头更痛了。 周延昭作为局外人,无法感同身受,只是讶然,“原来令尊是儒门弟子?书生与魔女,在话本里倒是绝配。” 风满楼笑而不语,转而继续埋头抄书,心道:想多了,话本和现实就不是一回事。 而周延昭也是握紧拳头暗自打气:自己必须趁着抄书的机会多学习些东西! 二人不再交谈,皆是专心抄书。 直到某一刻,周延昭抄书的动作慢了下来,鬼使神差地看了风满楼一眼。 而后周延昭就沦陷了进去。 古人诚不欺我,白发才是真绝色,少主还生有风氏族人特有的翡翠色眼睛,更添几分风情,他此刻并未发号施令,气场看上去温润许多,依旧让人想要拜服、亲近。 他真好看。 周延昭没有再动笔。 风满楼注意到异常。 他脑子转得很快,用毛笔尾部敲了敲头,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又自言自语,“是我失策。” 风眠用于给申屠抄书的墨汁含有助兴的药物,对周延昭这类修为较低的修士来说,多少还是会影响神智。 风满楼有应觉镜,神魂强悍能与大乘期修士匹敌,但周延昭比他还是弱了许多,安能不中招。 于是风满楼抓起手边的镇纸,举至与头顶齐平。而后,朝周延昭面门上拍了下去。 镇纸势如疾风,在距离周延昭额头不过毫厘的地方稳稳停下。 普通的镇纸迸发金色佛光,风满楼的神情愈发肃穆起来,“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 经文声声,烟粉色的雾气从周延昭头顶蒸腾出来。 周延昭被混有壮阳草药的墨汁影响,变得迷离失神的眼睛,恢复清明。 风满楼把镇纸放到周延昭的脑壳上,拍拍手,仿佛在清理灰尘,“镇纸我开过光了,抵着额头凑合用,应该能抵抗药的影响。” 周延昭僵硬地点头,顶着镇纸再也不敢过多动弹。 他没有问风满楼为何会佛门功法,只当对方天赋异禀,与佛门弟子交手就能参悟敌人神通。 而后,愈发庆幸自己现在内心平静如水,真是太好了。 自己是一块肉,少主……是一块特别帅气的肉,都没什么特别的,嗯。 片刻的失神后,周延昭总算恢复理智。 他沉默着,头顶镇纸,怀抱纸笔书籍,找了个离风满楼最远的角落蹲着。 小祖宗的镰刀砍人很痛,他还想为母亲报仇,还想留着这条命继续修炼。 家教严苛的狂沙娘娘,也不会放过试图勾引她儿子的杂鱼。 魔尊很少发号施令,“不得用男男男女关系试图勾引少主,否则死”,是她为数不多的命令之一。 周延昭知道那位一定会言出必行。 十九年前,狂沙娘娘抱着刚满周岁的少主,邀请许多江北的大乘期修士参加周岁宴。 宴上有修士疑惑发问,“尊上,这小娃娃是何来历?” 狂沙娘娘神情慵懒,“有话直说即可,他是本座的亲儿子,出生大概耗尽了本座一千年功力。” 场间大乘期修士无不哗然。 狂沙娘娘又道,“趁本座修为倒退挑战本座者,死。” 这句命令涉及生死,却也是发令枪。 须臾,在场超过半数的大乘期修士,纷纷各显神通,纷纷朝狂沙娘娘还有她的孩子袭杀而去! 那一年,极乐宫的山门下,开满无数赤红的血肉花朵。 狂沙娘娘肯定觉得趁她命要她命的修士可笑极了,她踩爆一颗又一颗败者的头颅,血污并未沾染她雪色的衣摆。 冰冷的声音传遍江北的每一个魔修门派: “不是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废物。” 尔后,她声音变得温柔,用脸颊贴了下她的宝贝,“馒头你看,这是本座给你打下的江山。” 从此江北多了一位少主,名为狂澜生。 他十六岁筑基,同年接连突破金丹、元婴,甚至单挑杀死过出窍期修士。 如果没有文轩横空出世大有一能为,又做客极乐宫,向少主提出三场比试,令少主三.战皆输。 天才之名本该狂澜生独属。 据说,就在观战的魔尊脸越来越黑,盘算着干脆豁出去老脸不要,除掉这个可能影响儿子接替魔尊之位的绊脚石时。 文轩却收了白骨镰刀,朝魔尊抱拳行礼: “狂沙娘娘,文轩心悦少主多时,请您做主,让我们结为道侣。” 这对未婚夫夫的始于不打不相识,却在多为利益结合的魔修道侣中,渐渐成为了最甜最亲密的那一对。 所以哪怕是意外,自己多肖想少主了仅有片刻,周延昭都有些心生愧疚。 他不再走神,加速把分给他的书籍用抄完,忙不迭地把抄好的书合上,又运功把笔墨都洗干净。 这人僵硬地顶着镇纸,抬头,却发现狂澜生早就把书抄完,重新拿一摞白纸,好像在涂鸦。 他精神紧绷许久,这才发现墨斋里容易让人思想不端正的香味变淡许多,应该是少主抄完他拿去的那几本书,又磨了新墨。 周延昭觉得自己现在应制造些动静,便试探着喊了风满楼一声,“少主还需要我做什么?比如把墨斋里的书籍都整理好?” “辛苦。”风满楼又铺开一张纸,吹干墨迹,“周兄忙完,再来看看我的画如何?” 周延昭应了,有条不紊地将炮制过和没炮制过的藏书都分门别类,地也扫了一遍。 第18章 随后疾行至风满楼身边。 风满楼的镇纸还被周延昭顶在头上,所以他画好的画没有镇纸压制,轻易就被周延昭衣袂带起的风吹得四散。 周延昭暗道不妙。 他的双手呈现玉石色,以幼时学习琵琶曲《金蛇狂舞》的手速,飞快地将四散纷飞的稿纸都抓住。 好歹没让它们落在地上蒙尘。 …… 第17章 周延昭本以为,少主是在筹谋什么关乎江北魔修利益的大事。 他把稿纸放回桌上,却发现那些只是一张又一张画工精美的人像。 有写意泼墨、白描小人,还有圆滚滚的小团子,画风不一而足,皆是如琢如磨的匠心之作。 至于这些人像…… 周延昭想了下,觉得少主应该在画他的正宫还有小情人,洪晨雨他见过,传说中的灵宗小祖宗他没见过,但他可以猜。 文轩的本命法宝是蛇骨铸成的镰刀。 所以拿着白骨镰刀,气场阴郁邪魅的人,定是文轩。 但是好奇怪,人物画上除了文轩和洪晨雨之外,为什么还有个气质与他们都不符的剑客? 剑是百兵之君,至刚至阳之物,决不可能是文轩这样的鬼修持有……难道说洪晨雨真是某个隐世的老怪物? 对!就是这样,要么洪晨雨是隐世大能,要么就是文轩气运极佳,还有极其罕见稀有的魔剑! 就这样,周延昭成功说服他自己,不忘另找一枚镇纸,压住风满楼的画。 风满楼见周延昭看见了该看见的东西,突然又问:“我画得怎样?” 周延昭沉声回答,“他们二位是龙章凤资,您的笔亦是神来之笔。” 和谢长安这个油滑之人相处几天,又接连几次倒霉,周延昭成长了一些,也想试着让自己变得油滑。 看不懂少主的画,就夸他的男人、夸他的画技,准没错! 墨斋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须臾。 少顷,风满楼叹息,“行。” 你,过关。 “周兄务必继续坚持慎重的美德,长生路远,多谨慎,才能寻得大道。” 风满楼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偶尔也有想倾诉的时候。 识得周延昭还有谢长安,以《不见别离》看出他们灵魂的成色不错,颇有眼缘,是可以求助(迫害)的好工具人,本想试着给周延昭漏底,可惜这人不接招。 那就揭过。 “属下谢少主吉言。” 周延昭沉默地旁观狂澜生收好画纸,拎着他遁出墨斋。 青年人大仇得报在即,却觉得身上背负的担子愈发沉重。 因为周延昭发现,文轩和洪晨雨二人分别视之并不如何,但放在一处看,就能发现他们其实长得有些相似。 所以少主特别花心倒也说不上,他就是单纯好这口? 无知真快乐,谢长安不知道少主的秘密,就不用无端多受知晓他人秘密的折磨,羡慕。 心事重重的周延昭,没注意到在狂澜生带他离开无双镇的同时,另一道白光亦顺着东流的沧澜江,往苍嘉城去。 元婴修士比不得大乘修士能撕裂空间,但全速前进下,狂澜生回到苍嘉城外也不过用了半日。 周延昭再次踏上故土,天色尚且晴朗。 “少主,苍嘉城里的氛围不对劲。”周延昭望着不远处的街道小声说,“但我说不上来。” 他没得到任何回音。 狂澜生再次消失了,留下周延昭独自在大街上茫然四顾,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少主是想要我我作为诱饵,引出与师叔勾结的那群修士? 那我就做诱饵。 于是周延昭拿下头顶的镇纸,收好了,步履坚定地走入城中,四处闲逛,最终选择在一家茶水摊附近坐下,“上茶。” 又过了许久,才听得跑堂热烈地喊,“上茶——” 周延昭并未回头,手中出现一把紫檀木琵琶。 他不记得自幼学习的音律,更忘了自己是乐修,直接把琵琶当做兵器,砸了下去。 …… 苍嘉城是座小城,城中最高的建筑不过是十余层高的酒楼。 于是手握应觉镜的风满楼选择在此处落脚,以便将城中百态尽收于眼底。 “馒头,你在看别人吗?” 在风满楼于酒楼楼顶站定没多久,他的影子出现涟漪。 影子扭曲着,渐渐脱胎出人形,“不仅看别人,还伪装你原本漂亮的样子,我不喜欢。” 他缠上风满楼,“文轩喜欢白色的馒头。” 这个要求有些小无理,但风满楼还是同意了,“好。” 鬼修素来行动迅疾,风满楼倒是不意外文轩会先一步赶到,甚至身上新沾染的血迹也不曾干透。 风满楼法力运转,附着在黑发上的伪装褪去,双眼变回翡翠的颜色。 文轩扑在风满楼怀里,黑发与白发纠缠在一起,声音阴湿地贴在风满楼耳畔,“不要看别人了,我会生气。” 于是风满楼就将视线全部凝聚在文轩身上,眼里覆着柔情。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不看别人,只用神魂扫视苍嘉城里修士的动向。 被无微不至照顾的文轩心情很好,正准备继续其余动作时。 一只纸鹤飞来,突然插.入二人中间。 【两位年轻道友,收敛着点好吗?我在你们楼下】 大概是这酒楼顶上实属恋爱圣地,楼顶包间的客户也见怪不怪,只是放出纸鹤提醒,并不破窗而出,没有导致双方都尴尬的场面。 风满楼接过纸鹤,知道楼下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便朝着文轩张开双臂,“阿文,我抱你换一个落脚点。” 文轩叉腰:“怎么不是我抱你。” 二人没有僵持着太久,最终默契地牵着手,瞬移到城中另一间酒楼的屋顶上。 在新的酒楼坐定,文轩便没骨蛇一般靠在风满楼肩头,无规律地律动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柔韧且灵活,“是看在馒头的份上,我才放过他。” 不然送纸鹤打搅他们的修士死定了。 而后,文轩开始按着风满楼的手腕脉门,只要祂想,就能按住风满楼的命门,杀死风满楼。 风满楼全然无惧。 那厢,文轩捧着风满楼的手腕仔细嗅了好一会,方才依依不舍地将那只手放下,“馒头没有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喜欢你。” 风满楼回答,“我也很喜欢你。” 当年与文轩三.战皆输,风满楼为了安抚风眠,曾与风眠有一传音,“尊上,更早之前您就应该清楚,我无法胜任魔尊,如今这位道友给了台阶,我们便下了吧。” 风眠愠色愈浓,“但本座也不能把你的感情作为赌注!你们才认识几天,知道文轩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舍得小雨儿……” “联姻不需要感情。”风满楼的神情是远超出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甚至有些冷漠,“我们能交换利益就足够。” 而后,风满楼揉揉脸,展示最柔情蜜意的一面,“我好像也有些爱上你了,阿文。” “你是第一个用昵称喊我的人。”文轩歪着头,打量着风满楼,“我又该如何称呼未来的夫君呢?” “馒头,尊上给我起了馒头这个乳名,你想的话,可以和他用同样的方式唤我。” “很好的名字。”文轩笑着走上前,抱住风满楼,“谢谢你爱上我,我的‘馒头’。” “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听说道侣之间都是要互相表白的,所以我们也要经常互相说喜欢,可以吗?” “我喜欢你,所以当然可以。”以喜欢作为伪装,风满楼提出了自己真正的要求,“你很厉害,可不可以成为我的老师?” 文轩觉得很新奇,好在做到风满楼的要求并不难,所以祂答应了,“那你要记得给我敬茶。” 眼下,祂虽然失去大部分记忆,但脑海里的知识却还在,教育一个小世界的馒头,易如反掌。 至于“成为老师”的提议会让祂如何后悔,暂且不提。 貌合神离的未婚夫夫之间有了约定,要经常见面,要经常互相说喜欢,文轩也要充当风满楼的老师,为他答疑解难。 最开始,风满楼欺骗文轩最没有负担。 但风满楼没想到的是,文轩好像真得对他一见钟情,或者说,见色起意。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可能是风满楼的活太好,文轩骨子里太骚,他们在床上也十分契合。 他们未曾结契,说喜欢的次数很多,做.爱的次数也很多,看上去就像愈发地深爱彼此。 于是风满楼试着对文轩更好了些。 无论是结束杀戮的战场,还是幽暗密闭的暗室。 只要文轩想要,风满楼都能第一时间赶到,并且给予文轩想要的情绪价值。 “老师找我,我当然要来。”漂亮的白色馒头朝文轩张开双臂,“现在要抱抱吗?” 文轩渐渐觉得狂澜生是不一样的。 第19章 没有谁会对祂予取予求,坏孩子们明面上尊敬祂,却经常对祂的命令阳奉阴违,还会无时无刻都想杀死祂。 最美味的馒头却在祂面前一直很乖,尽管祂已经允许他有不乖的资格。 祂也会很听馒头的话,先前破坏他们好事的劣质无糖馒头,祂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 不如就在此刻专心感受馒头的温度,事后准备对馒头的转化仪式就好。 祂对狂澜生之外的馒头从来都不感兴趣,遂靠在风满楼肩头合上眼睛,看上去像是在打瞌睡。 修士不会感冒着凉,但风满楼还是给文轩裹了一圈披风。 隔着柔软的布料,风满楼能听见文轩“嚯嚯”压低声音笑了,他们的身体贴得更为紧密。 文轩现在心情更好了些,决定事后把藏在苍嘉城里的坏孩子少杀几遍。 看,他们快要咬上鱼饵了。 …… 第18章 “师兄手下留情!” 周延昭的琵琶并未落在实处,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眉清目秀但还是长得很欠揍,是个熟人。 谢长安。 周延昭不算太意外,“你怎么在这里。”语气是陈述句。 谢长安的神情也没有很惊讶,“你也在这里啊。” 周延昭不意外会在苍嘉城里看见谢长安。 魔尊的财富何其雄厚,少主身上的法宝不会少,随便漏给谢长安一件提升速度的法器,也足够他在半天之内回来。 少主把我在苍嘉城外放下就走了,他肯定另有安排,所以我必须隐藏他的去向,不能暴露少主的身份。 于是周延昭道,“我是独自来苍嘉城的。” 谢长安附和,“好巧啊我也。” 仙尊不算特别有钱,但少主身上未必没有底蕴,随便漏给周延昭一件提升速度的法器,也足够他在半天之内到这里。 少主把我在苍嘉城外放下就走了,他肯定另有安排,所以我身负隐藏少主去向的使命。 与周延昭打过招呼,谢长安开始试图转移话题,“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这茶摊变得不一样了。” 周延昭点头。 他挡在谢长安身前,压低声音,“现在你能帮我算吉位就算,不能算吉位就自己躲好,被擒了记得马上自杀,我没空救你。” 乐修以乐音作战,但周延昭对肉搏也略通一些皮毛,他倒下之前,应该能护住这个便宜师弟。 谢长安扭着手腕骨,关节处“格格”作响: “师兄放心,我从进城开始就已经算好了。 修士不敢轻易伤害凡人,见我们久久混迹人群 ,终于沉不住气把我们拖进了幻境中。 十息,师兄在战斗开始之后,坚持十息,我们就都能活下来。” 周延昭扣紧琵琶弦,指尖泛红滴血,“幕后黑手既然想要我们死,怎么可能让我们拖十息之久?” 谢长安回答,“因为他们两帮废物在互相拖后腿,小心正前方!” 周延昭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名武僧站在半空中,手持一锤一锣,佛音铿锵有声。 法门寺的长生和尚是佛尊的同门师弟,据说他有一佛门至宝,是某位已经飞升的大乘期佛修留下的遗产。 长生和尚平时把这锣宝贝得要死,可他却为了杀谢长安亮出底牌。 “前面还有!”谢长安喊。 周延昭再次成功躲开了诡异声音的攻击,拨弄琵琶,同样以乐音反击。 那边是天音阁的难嗟阵法,需要十名同等修为的乐修弟子集结,以无尽魔音动摇修士原本清明的灵台。 在周延昭逃出天音阁之前,他的同门就已经被师叔杀了不少,如何还找得到十个?是与师叔勾结的那群神秘修士? 和先前追杀他还有谢长安的黑雾有关系吗? 为了让黑雾的知情者永远闭嘴,竟然让在苍嘉城里抢地盘打过无数战役,堪称“宿敌”的法门寺还有天音阁,联手灭口? 周延昭也知道谢长安说“两帮废物互相拖后腿”是什么意思了。 天音阁乐修的曲调与武僧的铜锣,却并不能相容,而是相互影响,除了难听些,好像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杀伤力。 何况。 佛光普照,照不得风满楼开过光的镇纸;魔音贯耳,压不过半步出窍期乐修周菱。 两个原本相当不起眼的物件,在周延昭的胸口愈发滚烫。 周延昭按住胸口,“不止是少主,母亲您也救了我。” 那厢,谢长安又喊,“回头!” 周延昭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敌人,甚至空无一物。 那却是十息之后,幻境展示给二人的生门! 周延昭想也不想,手握镇纸与陶笛,不忘拎着谢长安,再次往生门上撞去。 而后,周延昭发现自己并非置身平地。 他竟然在往下落,最终和谢长安双双摔倒在一片琉璃瓦上。 周延昭摔得有些脑袋发懵,但他知道屋顶上有人。 幻境里的杀手如影随形,紧随周延昭和谢长安其后现身。 它们突然整齐划一地惊叹:“怎么是你?” 因为要同时面对正道和魔道的修士,风满楼变回黑发黑眼的模样,又礼貌地朝破坏美好氛围的人挥手,算是打了招呼,“几位道友,打扰他人谈恋爱,要遭天谴。” 杀手们不理风满楼,转而齐齐看向另一个人的脸。 “怎么是……” 闭目养神的文轩睁开眼,笑了,“既知是我,安敢不拜?” 他虽然在笑,可暗金色眸子的深处,杀机却悄然酝酿。 青年站起身,指尖在身前划过水平的线,好像至臻的刀客斩出漫不经心的一刀。 所有杀手的身体、衣物、法器……顷刻间碎成无数粉末。 唯有作为大乘期修士遗物的铜锣得以幸存,落在文轩拿在手上。 文轩只不过用了兆亿分之一的神力 ,已经很收敛了。 可是祂不在意劣质馒头的生死,压抑自己能为也并不熟练。 所以文轩立足的酒楼塌了。 幸而无人伤亡。 是温柔的风,把所有半空中往下坠落的凡人接住,让他们都平稳落在了地上。 风满楼托举着凡人们,文轩扶着风满楼,作为他的支柱,他们亦能平安。 死里逃生的凡人非常高兴,朝风满楼致谢,“多谢恩人……” 修士大都是不把凡人当活物看的,可眼前这位,却在楼塌的时候想着挽救他们的性命。 他们无一不感慨满楼的善良,或许还有惊讶善心与美貌竟然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所以连带着一旁差点害死他们的修士,看起来也与恩人是愈发郎才男貌了……他们看上去很亲密,应该是那种关系吧? “账记在法门寺还有天音阁头上。” 周延昭还有谢长安被围攻,情急之下遁至酒楼楼顶,导致酒楼倒塌,也是法门寺和天音阁混战的一部分,风满楼不会承担这个损失。 酒楼管事却看上去有些为难,“大人……” 他话音未落,便被文轩清冽如铃的声音打断,“你现在应该滚了。” 文轩又画了一条线,将发未发。 酒楼老板不知文轩的用意,眼前却莫名出现了他被分尸成无数血肉碎块的画面。 他惨叫一声逃走了。 而后,以风满楼为圆心,半径数十米以内的人都逃了个干净。 周延昭看自己等人的落脚点和先前的那个茶摊不远,便非常自觉的走上前,擦干净座椅,又提醒道: “两位,要不要坐下说话?” 周延昭在见到文轩的第一眼就把他和画中人对上了,自然知道对方身份的重要,所以非常自觉地担当起了狗腿。 风满楼点头,“好。” 文轩自然是紧挨着风满楼坐下。 他依旧像蛇一样缠着风满楼,胳膊挂在风满楼身上,半点离不开对方,暗金色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不吝对猎物展现占有欲的毒蛇,漆黑的短发触及风满楼的脖颈,质地浓密细软。 这样头发柔软的人性格却很强硬: “你们都给我坐着,馒头他不喜欢虚礼,还是说,你们要他来请你们坐?听不懂人话吗?” 文轩又把锤子和铜锣扔给谢长安,“看你是佛修,拿着吧,有用。” 语气很嫌弃的样子,好像谢长安是个垃圾桶。 这时,谢长安因为用嘴太多,有点渴,兀自偷了壶茶,喝了一半甚至没来得及往下咽,连忙去接那铜锣。 一时不察,茶水都顺着谢长安的嘴角漏了出来些。 他懂了! 少主定是去江北的某个卧底,且在那边有相当的话语权,不然怎么会认识这样不凡的魔修大佬? 卧槽!不愧是少主!牛哗!那个看上去好像很凶的鬼修对他也服服帖帖的,当真是驭人有术! 正道卧底魔道要面临许多危机,少主想必很辛苦,自己一定要帮他打好掩护! 第20章 谢长安的内心如何做想,文轩并不知道。 祂别过脸,不再看这个劣质含糖馒头,“蠢死你算了。” 谢长安流到嘴边的水也不擦,不为自己辩解,只顾着“嘿嘿”地赔笑,“死倒是无所谓,死之前我要谢谢师娘赐宝。” 谢长安算是看明白了,面前和少主黏黏糊糊的魔修,很有可能是少主为了卧底大业勾搭上的。 或许逢场作戏,或许假戏真做。 但无论如何,魔修眼底流露出对少主的喜爱,绝对不似作假。 既然不能暴露少主的卧底身份,他就顺着魔修的意愿继续往下说。 少主是自己的老师,所以对和少主关系暧昧的魔修喊一声“师娘”,没毛病吧? 谢长安的恭维确实起了作用。 文轩略微挑眉,看上去心情挺好: “和尚倒是会说话,不过佛门弟子功法与魔修相背,我是再拿不出东西给你。 何况我就算有也不能给你,这位魔修兄弟与你共患难全却空手而归,若是给你旁的东西,他肯定要不满。 对吧,魔修兄弟?” 文轩有些乐子人的成分,很喜欢看人与人之间因为掐挑产生的闹剧。 努力伪装成空气的周延昭,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劫。 他连忙死死地抱着陶笛,“大人言重,来到苍嘉城之前,老师已经把我母亲的遗物还我,它比大乘期佛修的留下的宝物更珍贵,已经足够。” …… 第19章 文轩还想说什么,最终却被风满楼打断。 “阿文,不要闹了。”风满楼竖起食指,虚虚地按在文轩的嘴唇上,只要这样小小暗示,没有强行约束,文轩就不再发声,“再拖下去天黑了,苍嘉城里真得会死很多人。” “我带谢兄去法门寺,你和周兄一起去天音阁,可以吗?” 文轩不在乎苍嘉城会死多少人,但他在乎祂的馒头想要做什么,还会竭力相助馒头完成愿望。 “恩,我们约定好了的,出门在外小事听我的大事听你的,至于是大事还是小事……” 好香。 文轩暗搓搓地想舔舔狂澜生的手指,却被避开。 “……夫君说了算。” 祂的声音有些恹恹的,像委屈的小狗。 虽然没能舔到最喜欢的馒头,但好在得到了捏脸奖励,文轩的心情就好了。 连带着没有反对让狂澜生去面对坏孩子,甚至同意狂澜生去保护一个劣质含糖馒头,并且为此与祂分开。 自己在馒头身上留有能保护他的东西,且馒头从小家教良好,逃命的功夫一流。 何况,让馒头偶尔受到教训,他们才能学会听话,不是吗? 文轩稍微放心了些,决意要速战速决,解决完天音阁里的坏孩子,就第一时间赶到法门寺接应狂澜生。 见文轩如同以往一般听话,并没有发出异议,风满楼小小地松了口气。 与文轩暂时分开,这样若是在苍嘉城中偶遇言说,他亦能够游刃有余。 …… 前往天音阁的路上,文轩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看向周延昭,神情略微多了审视的意味,“你……” 周延昭一个机灵,竹筒倒豆子似的,急于撇开自己和狂澜生的关系:“小的名叫周延昭,与少主没有任何关系,天地可鉴。” 魔修大多数不害怕天道法则,向天道发誓,对魔修来说起不到自证清白的作用。 怕被当做奸夫的周延昭也是急了。 “……你有没有觉得馒头有些不对劲?” 原来文宗主问的是这个。 周延昭沉重地点点头,他确实也有发现一些不对劲。 少主很可能去江南当卧底了。 尊上真是深谋远虑……不不不,也有可能是少主的决断英明? 总之,少主去江南卧底后,很有可能混到了三教核心嫡传弟子的身份,甚至能为仙尊代言,出现在苍嘉城中,处理申无命参与过的战争。 什么仙尊之子?不过敢做不敢当的小人罢了,如何比得过我们江北的狂澜生? 于是周延昭想,少主要隐藏身份,我定要替他打好掩护。 想必同样位高权重的文轩也会这样想吧? 可文轩给予周延昭的,却是一意想不到的回答: “狂沙娘娘下了死命令,凡江北魔修,敢勾引狂澜生,死。 魔修修的是欲望,无利可图还有生命危险的事情不会去做,所以他就算和旁人有关系,也一定不会是江北的修士。 至于那个炼气期的菜鸡佛修,修的是佛门无漏金身,大乘期之前不可能和旁人发生关系。” “所以啊。”文轩看着周延昭,笑得愈发甜,“馒头和我说你们是他的朋友,那么作为他的朋友,你有没有听说过他什么不干净的传言?” 祂是个纯爱党,所以祂的馒头也应该投桃报李,干干净净的。 如果狂澜生变得不干净了,死一千万次也不足以赎罪。 文轩是个纯爱党,此言非虚。 不久前,洪晨雨传信给文轩还有言说,“我要你们去保护我的馒头。” 直接一句话把大家都干沉默了。 文轩:“我不。” 言说:“没空。” 洪晨雨坐在酒肆里,胳膊支撑着脑袋,看着有点呆,说出口的话语却很恐怖,“他死了我要你们的馒头也去死。” 祂要掀桌子,所以祂的意见总算被另外的祂听进去。 文轩假装思考,“可我们诞生的目的不就是杀死‘气运之子’吗?你的馒头要外出,可能死在坏孩子手中,死了正好,何须刻意保护?” 言说身处一座钟乳石林里,没说话,动嘴的是缠绕在祂手腕上的傀偶蛇,在空旷的地下洞穴.里有阵阵回音:“我竟然会为一个无糖馒头变得愚蠢,这么点事情就把大家叫出来,真好笑。” 说着好笑,言说却没笑。 洪晨雨:“是吗?那言说你最好现在就把你的馒头整个吃掉,先从他下面开始如何?” 言说不善言说,被怼了,面上亦不见恼意,丢下一句“他是特别的”,匆匆掐断千里洞观的联系。 文轩“嚯嚯”笑个不停,好一会,才漫不经心道,“好呀。” 那时文轩还忙着杀大弥罗教的成员,被求饶声和洪晨雨的絮叨两面夹击,很烦。 他索性屏蔽千里洞观传递的声音,加速把剩下的人头砍光,只看图像,装模作样地“嗯嗯啊啊”几句。 盘算着洪晨雨差不多念完经,文轩才回应道,“好呀。” 说归说,文轩并不准备去救洪晨雨的馒头。 神族的感情都很淡薄,所以洪晨雨的馒头死去,与文轩何干? 因为几乎全程屏蔽着洪晨雨的通话,文轩只听见了“苍嘉城”一个词汇。 文轩还知道苍嘉城里的坏孩子叫千秋。 祂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没过多久,文轩收到了一封信。 【馒头要去苍嘉城,那里有危险,你可以陪着他吗?】 这是一封慈父秉承着爱子之心写下的信,于是文轩回了两个字,【遵命】 好吧,就算文轩去了苍嘉城,祂也只会保护自己的馒头,才不会分给洪晨雨的馒头一个眼神。 祂的精力有限,保护一个馒头已经很累,何况,另一个馒头他配吗? 神族降临小世界后,即使被压制神力,祂们依旧很强、很坏。 千秋在坏孩子中算是很强大的一个,即使狂澜生身为元婴期修士,也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如果狂澜生在神族手中形神俱灭,这个世界有三分之一的概率会在顷刻间毁灭,神族诸神降临这个世界的目的也可以达成。 但这不是文轩想要的结果。 祂曾被某个小世界的土著杀死过,残魂流落到这个小世界,沉眠无数岁月方才苏醒,几乎失去了所有记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不断重复的画面。 画面的主角是祂自己。 祂人身蛇尾,身披长袍,腮边落下两行清泪,下黑色的蛇尾盘踞着,周身亦爬满黑蛇,双手捧着扭曲成“∞”字形状的衔尾蛇置于胸口,置身在大片磷白骨色的火焰中。 甫开口,悲音如诉如泣: “此身化作薪柴,唯愿万界归熵!” 要达成这个目的,就要杀死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令小世界陷入混乱而后毁灭。 于是祂三尸尽出,为了接近、杀死三个可能是气运之子的馒头。 风满楼、申无命、狂澜生。 然而,令气运之子死于非命,导致小世界崩溃,并不是神族灭世的唯一办法。 神族毁灭诸天万界的进程中,偶尔会遇见适格者,这时祂们可以使用手段,将这些馒头转化为神族的一员。 气运之子若是适格者,在ta被转化成功的瞬间,这个小世界亦会顷刻间崩溃消亡。 第21章 小世界的天道无言,却为了不被神族化为熵而后彻底消亡,总是于冥冥之中制造契机,保护着气运之子。 文轩就这样在许多阴差阳错的阻碍下,一次又一次错过杀死狂澜生的机会。 同样的灭世流程,前世的祂已经走过许多遍,这不过是祂重生后的第一战,是祂重燃无尽灭世之火的起点,有些波折不算什么。 可是这次,重生的祂在不一样的地方,又翻车了。 祂竟然在和天道还有气运之子的博弈中,渐渐沉沦,这在亘古以前的过去,绝对不可能发生。 在一次酣畅淋漓的性.爱结束后,浪漫的情话充斥着耳膜,细密的亲吻如雨点般落下,被按摩、被无微不至照顾的文轩想,我不杀他。 把馒头转化为神族,如果他是真正的气运之子,就能顷刻达成灭世的结果,如果不是,祂就去杀了别的气运之子候选。 然而另外两个“祂”也是这么想的。 文轩第一次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差点给恶心吐了。 祂们终将合为一体,如果另外两个切片也选择把气运之子转化,长留身侧…… 想想就觉得好恶心!别的馒头没有资格碰祂! 但文轩又不能随意出手处置风满楼还有申无命。 祂在祂的馒头身边,祂们也在祂们的馒头身边,如果有一个祂有和文轩同样恶劣的想法,并且付诸行动。 狂澜生也要死。 如此,文轩竟然和其余切片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文轩有些恶毒地想,要是其他气运之子候选,能被懂事的坏孩子杀死就好了。 祂太强了,如非必要,文轩并不想和另一个自己陷入内斗。 思绪纷纷的文轩抬起手,在面前的虚空中画出一道又一道无意义的线条。 我很爱你,无论是馒头还是神族,他们只要敢接近我都会被我杀死,礼尚往来,你做不到的话就去死,好吗? 作为纯爱党的文轩如是想着。 …… 第20章 文轩在想狂澜生。 而祂大脑思维活跃的时候,喜欢用手指在虚空里画线。 一条线、又一条线,被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逐一刻画,而后全部悬空在祂的面前。 沉迷画线的文轩笑得很甜,很好看。 祂手中刻画的线条在不断地积压,形成大片密恐不宜的污渍,令人不敢直视。 这些线落在我身上会把我切碎。周延昭笃定。 此刻,被恐吓、被盘问的周延昭,背后冷汗直冒,几乎快要把衣服打湿。 他知道传说中的正宫查房来了。 若是少主与洪晨雨的奸.情暴露…… 少主会被如何对待怎样且不提,我肯定会被文宗主扒掉一层皮! 至于理由?不需要,问就是吃醋的男女发泄怒火没有逻辑。 然后因为道侣争风吃醋被教训的少主,可能还要再剐了他一身肉。 为了保护自己,周延昭的内心立马有了决断。 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指不定洪晨雨还没来得及暴露就死了。 所以说这段奸情不存在,就能够对大家达成多赢! “没有传闻!”周延昭语气十分坚定,“少主对您的感情无比真挚、天地可鉴!” “要知道,少主连闲暇时,都会认真描摹您的画像,他满眼满心都是您啊!” “都是您啊……” “您啊……”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周延昭的声音竟然产生回音。 文轩仰头,审视努力掩盖恐慌情绪的周延昭。 祂个子不高,却让周延昭自觉地矮了一截。 鬼修的气场很不寻常。 即使周延昭已经尽可能不去正视文轩的脸还有眼睛,他心中依旧产生不可计其数的恐惧。 我真该死!我怎么可以比他高?我应该跪在他脚下吗? 在周延昭被极致的痛苦折磨,险些要晕过去时。 文轩就笑了。 周围几乎凝固的空气终于变得舒缓,得以让周延昭没有被压抑的氛围窒息而死。 “谢谢周兄愿意对我如实相告。” 文轩心思浮动,他捂住脸,略微苍白阴郁的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但也只是肉眼不可察觉的瞬间。 “他竟然在为我画像……是因为看不见我,所以会在用绘画的方法想念我吗?” 祂想着馒头的时候,祂的馒头也会想着祂,特别特别符合祂的心意。 是祂最喜欢的馒头。 即使馒头的事迹由其它劣质含糖馒头复述的,文轩不存在的心依旧会产生悸动。 狂澜生牵动祂的神思,就是如此简单。 劫后余生的周延昭没注意到文轩的异状,只是疯狂点头,“真的真的,您可以去找少主去看那些画,绝对非常用心。” 少主那么聪明,肯定会把洪晨雨的画像与文轩的画像分开,也肯定懂得如何用画像把这尊杀神哄好。 一桩婚抵十座庙。 自己既能为小情侣的爱情保驾护航,也算在魔修生涯中做了一件好事,日后有幸修炼到大乘期,这份功德,应该能让飞升雷劫劈自己的时候,稍微轻上那么一点吧? 街道不长,各怀思绪的二人,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 那是没有门的园林,透过外墙的花窗,可以发现其中的风景竟然有几分江南之美,在魔修门派中倒是难得。 周延昭走在文轩前面,他神色沉重,单手抚上无门园林的外墙,试图引路,“文宗主,这园林中就是天音阁了,我来……” 文轩却幽幽道,“不必,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周延昭:“什……” 不及有任何反应,周延昭就彻底失去意识。 而后,周延昭的身体不断扭曲、折叠,直至变成巴掌大小的小球,黑白相间。 “唔,好久试过没把劣质含糖馒头分解再重组了,能拼起来吗?”文轩捧着周延昭变成的黑白小球,沉吟着,有略微思考片刻。 最后祂得出结论,“我能。” 祂很强,自然有资本自信。 至于如何进入天音阁…… 坏孩子和劣质含糖馒头的窝点,防御脆弱得很。 “砰——” 文轩踩着一地破碎的砖石,居高临下地看着墙内的世界。 蛇骨镰刀已然在手,黑白相间的小球被放置在刀背上蛰伏的骷髅蛇头骨中,滴溜溜地转。 周延昭暂时放置在这里,灵魂与肉.体都不会在稍后的战斗中受伤,之后拼起来也会更容易。 祂不会欺骗狂澜生,也不想和狂澜生编撰周延昭死亡的合理理由,这只劣质含糖馒头也不是非死不可。 劣质含糖馒头是狂澜生的朋友,很会说话,祂可以留他一命。 再说园林之中的天音阁。 破去护宗阵法造成的假象,原本应该是碧绿色的水景池塘,变成了浓稠的黑,水面时不时吐几个形状诡异的水泡,可以想象,一定有不好的东西在蛰伏。 草木凋零,万籁俱静。 那些园林楼台,本该是红木着大漆,其下会有弹琴作曲的修士、斗法打架的修士…… 木雕的廊檐皆呈现灰败之色,至于还留在天音阁中的弟子,没有变成狰狞恐怖的尸体,但是也不能算是活着。 所有的“人”,都身披一重黑色的雾气,如同被按下了定格键,被固定在了原地。 哪里还有什么江南美景,这里已经成了炼狱。 曾经被祂引燃灭世业火,即将焚烧殆尽的小世界,也不过如此惨状。 “坏孩子真是成长了,令我刮目相看。” 文轩的神情依旧恬静。 恨之令其死无全尸的恬静。 …… “我前几天就想说。” 风满楼因为发现法门寺的黑色灵魂太多,主动来过法门寺拜访,对此地的路径倒是熟记了,只在法门寺当过一天假和尚的谢长安,反倒要跟着他。 法门寺不在山水之间,甚至坐落于闹市,也没有象征性地伪装一下山门,只要能够躲开护院的武僧,就能轻易进入。 “法门寺太有钱了,也不知道这么小的苍嘉城里,是如何供给他把法门寺装点得这般豪华。 就是佛尊悯生大师的孤尘寺,等比缩小之后,论派头也不及它。” 谢长安闻言,闷闷地笑了,“很奇怪么,小官巨贪,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佛门讲究修来世,若是有秃驴扭曲教义,自然容易欺骗愚夫愚妇。” 风满楼停下脚步,手握应觉镜,笔直的脊背不曾扭曲即可回头,竟是狼顾之相,“你终于不装傻了?” 谢长安抱拳,“少主,尘埃落定之后,会需要新人管理苍嘉城的,在尊上派遣其余佛修弟子来掌管法门寺之前,小的希望能在这里留个位子。” 风满楼彻底转过身,饶有趣味地打量谢长安,“就不能不派遣其余的僧尼,直接让你来当方丈?我以为你会要求的更多。” 第22章 谢长安叹息: “我还想当皇帝呢?可这是我想能做到的事情吗? 法门寺的和尚要么被您杀光,不复存在,要么死一部分人投诚一部分人,由您重新整顿风气。 所有人都比我强,我只入道一天,谁都打不过,如何服众?” 风满楼:“拿出你在家里学的本事,我觉得你可以服众。” 谢长安的声音变得警惕,“您知道了?” 他没想过自己的身份能隐瞒太久,修真界最尊贵的贵人肯定有他们的情报途经,调查一个落魄的江湖骗子,并不难。 但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快,谢长安一时间有些愤恨。 他以前那么努力地活着,那么努力地算计,最后却差点没命。 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自己的来历还有小心思却全部被看得明明白白。 不公啊!不公! 敌阵当前,他竟是生了心魔,不顾自己和申无命是面对面站着的,也忘了他们存在修为的差距,挥拳,就要朝着申无命的胸口袭去。 风满楼看着已经走火入魔、神志不清的谢长安,不躲也不反击。 他将应觉镜的镜面正对着谢长安,“清净。” 是道门典籍《清净经》,仅有三百九十一字,诵之即可使人平心静气。 修士以法诀沟通天地,所用法诀字数越少,越容易争得瞬间的先机,然而修改前人留下的法诀不易,能成功的,无一不是天赋异禀,还必须有雄厚的法力支撑。 冷静下来的谢长安,心中愈发骇然。 申无命竟然能把三百九十一字的《清净经》缩减到两个字,这快要接近单字成招的言出法随了! 他真是元婴期?! 人和人的差距太大,谢长安本来有点脾气,也给打击的没脾气了。 差不多的平辈尚且让人嫉妒,如果是超然太多的天才,那便嫉妒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尊敬与崇拜了。 风满楼不知谢长安心里的小九九,拍了拍这人的肩膀,权当鼓励,“人皇血脉果然不俗,这就能从波旬恶语的影响中清醒,你也很厉害。” 波旬乃是传说中引人堕落的魔佛,有少数误入歧途的佛门弟子,篡改佛经为恶语,放大人心中的黑暗面,防不胜防。 法门寺上下早已误入歧途,可杀。 “我能感觉到,他们下一波的杀招就要来了。”风满楼依旧应觉镜不离手,“你……” “我做得到!” 谢长安回答的语气坚定,挡在风满楼身前。 他也有所察觉,空无一人的法门寺里,有很糟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接下杀招不死,自有富贵险中求! …… 第21章 法门寺是修士门派,亦是面向世俗百姓的寺庙,平日里香火兴旺,从从不缺少供奉财富善男信女。 今日寺内却无人,唯有轻微的风偶尔吹过,为时未晚,却依旧有钟声不停。 谢长安决意富贵险中求,但他要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 思来想去,他只好把先前得到的铜锣拿了出来。 好歹是大乘期修士的遗物,有总比没有强。 至于铜锣使用方法,谢长安并不知晓,但他觉得拿在手上就能够安心。 风满楼依旧站在谢长安身后,手握应觉镜。 “竟然让一个练气期挡在你前面,该说你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笃、笃、笃。” 是禅杖落地的声音。 几乎在听闻声音的同时,风满楼见到了长生和尚出场。 老秃驴倒是讲规矩,并未第一时间出手袭击不速之客,走到不速之客相隔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有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 他手持禅杖站在那里,不再动弹,但周身也散发着黑气。 “你有个好父亲。”长生和尚的声音有进气,听着让不似人声,“那位地仙有借给你法力吧?所以你才能斩杀出窍期修士,能在沧澜江上和人打得有来有回。” 三千年前,以怀英洲风家被黑雾灭门为起始,黑雾开始降临在映天大陆的各个角落。 黑雾的强度也分等级,被天道压制,不会肆无忌惮地扩散,也不会显露超过大乘期的能为,也可以被消灭,找到修为足够碾压黑雾的强者即可。 但黑雾若是拖延着不去根除,其过境之处,定会生机不存。 于是在黑雾降世之后,飞升破界的大乘期修士少了许多,非是不能,而是不想。 为了子嗣、为了宗门、为了映天大陆的薪火存续,又或者是恐惧天外的天已经被黑雾占据,觉得飞升才是十死无生的绝路。 他们不想飞升。 这批压制修为,强留在映天大陆上的大乘期顶峰修士,即是地仙。 申屠是地仙中的一员。 他很看重风满楼这个孩子,将眼中炼出的火焰分了一些给风满楼,必要时,能让风满楼发挥接近地仙的能为。 不过风满楼比较喜欢靠自己,这样打怪比较爽,能不用父亲借的力量就不用。 先前,为了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吸引双亲来到苍嘉城,风满楼故意多显露了些能为,但也只是伪装。 心虚肯定能看出申无命还有狂澜生展示出的大乘期修为是虚假的,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杀他。 可这不代表风满楼强到近乎外挂的实力是假的。 回到当下。 长生和尚嘴角的弧度愈发诡异地上扬,“你赢不了,你试试看,地仙借给你的法力已经不能用了。” 风满楼下意识试着与应觉镜沟通,确实发现了异常。 无论是申屠留给他的火,还是风眠留给他的血,全部无法沟通,都被神秘的力量隔绝了。 风满楼摸着下巴,努力丢掉演技,配合长生和尚表演,“是啊,我用不了父亲的力量,我现在只有元婴期,好糟糕。” 长生和尚嘴角的弧度愈发诡异了。 “气运之子又如何?不过是仰仗父辈威能的二世祖,愚蠢冒进,黔驴技穷了就知道躲在劣质含糖馒头身后,我这就能杀一个!” 气运之子是什么? 风满楼穿越后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觉得新奇,暗自记下。 他又想到长生和尚已经勘破自己一部分底牌,却依旧愿意陪自己演戏,真是合格的演员,忍不住鼓掌: “猜对了不少,可你有没有想过,父亲让我独自来到苍嘉城,说明他相信我有活再次活着离开这里的能为。 该死的好像是你们吧?” 倒是稀奇,风满楼从小追随长辈根除黑雾,第一次遇到能进行交流的黑雾。 打死长生和尚之前,可不得多交流一会儿,为未来同胞与黑雾作战留下情报么? 风满楼来得太晚,苍嘉城里已经没有活人,城中一草一木皆被黑雾同化,幸而苍嘉城的城墙成为黑雾的边界,自成一方领域,暂时不会将污染扩散到城外的地方。 黑雾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过于诡异,正常人远远见了都要敬而远之,一段时间内,苍嘉城外还是安全的。 至于不自量力、因为好奇心走进黑雾领域中的人……只能说世界需要物竞天择。 谢长安也是运气太差,逃难也能遇上法门寺僧人抓壮丁,成为最近唯一一个进入苍嘉城黑雾领域的幸运儿。 寺院里钟声悠远。 金色的佛光,夹杂着黑雾,自风满楼背后冒出,试图将风满楼吞噬。 谢长安大喊:“少主!” 他哪里不明白,申无命这是知道自己派不上用场,索性独自接下杀招! 申无命退至谢长安身后,这杀招最先打得就是他! 怎么有人会为了刚认识的人不畏生死?! 自己的能带来的情报已经全被少主知晓,再没有贵人所图的东西,价值约等于无。 所以谢长安不用思考就知道,申无命站在那里只是因为想站在那里,不图其他。 怎么会有这样无私的人,怎会! 长生和尚是出窍期修士,强于元婴期的少主,他说少主能与出窍期修士作战的条件,是仙尊给他的底牌。 但现在那个底牌不能用了! 谢长安急得跺脚,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还抱着铜锣。 少主有大乘期修士遗物的话,或许有机会抵御佛光! “你不要动。” 申无命竟然预判了谢长安的预判。 谢长安知道申无命是如何强势的人,再贸然试图把铜锣给他只怕会坏事,只好紧牙关,将铜锣抱得更紧。 但扑面而来的暗金色佛光,还是让谢长安略感不适。 那么少主……谢长安忍住佛光的威压,悄悄观察申无命,却发现这人就算在佛光威压下七窍流血,却依旧神情自若。 风满楼确实表里如一的冷静。 不算很疼。风满楼想,还比不上我小时候走火入魔疼。 他狠狠地将口中腥甜咽下,不动,也不转身。 第23章 乍地。 应觉镜的镜面闪烁,照见如梦幻泡影的佛光消失全过程。 同时,另一股黑金相间的佛光出现在长生和尚身后,将他狠狠拍在地上! “不可能!” 长生和尚惨叫一声。 杀招是冲着申无命去的,因为未知的原因转移了攻击的方向,落在他身上,他就要死了。 老和尚濒死前,想的不是【消音】给他画饼许诺的大业,起自己年轻被逐出孤尘寺的情景。 哦,不是逐出,名义上是“外放”。 那时他和佛尊何悯生都很年轻,他是个犯错后狼狈离开宗门的普通弟子,何悯生却已经是孤尘寺的戒律执事,“长生,沧澜江上的法门寺缺一个住持,还缺一个盯着魔修的观测者,你到那里去吧。” 去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长生和尚记得他看那头顶金箍,披散头发的少年愈发不顺眼了,一时犯了嗔念,怒道,“我们同年入门,我却远远不如你,所以我贪图黑雾的力量想要变强,犯了修真界大忌,本该死了的,师兄这是可怜我?” 何悯生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能让罪不至死的人活着,好过让伊去死。” 你很会伪装,所以适合去沧澜江上盯着江北的动向。 于是何悯生启示戒律长老,保下了长生和尚的命。 何悯生没有明说这些细节,他只是注视着长生和尚将离的身形,神情带着怜悯,当真像一尊慈悲佛像,“才知道你这么想超越我,为此连修真界的禁忌也不顾,是我这个师兄失职。” 长生和尚:“都说修真即修心,可师兄永远走得比所有人都快,想超越你,嫉妒你,都是人之常情。” 何悯生:“如果嫉妒能让你心情好一点的话,你可以嫉妒……走之前,我再让你看些东西。” 他不管长生和尚的反应,慢悠悠地举起腰上的葫芦,将其中水液倒在手心。 何悯生虚虚抓握手中液体,“你看,无论佛法还是旁的修行典籍,就像这水,只用一些力气抓握,不要太使劲,就可以将它掌控。” 而后何悯生忽然收掌成拳,飞溅的水液溅了他半身,看上去却不狼狈。 “但是太使劲的话,你就什么也抓不住了。” 何悯生不炫耀、不嘲笑、不指责,说出口的每个字却都像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打长生和尚的脸。 长生和尚最终落荒而逃。 佛法如水。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是长生和尚往后四千年修行生涯里的无尽梦魇。 直到长生和尚晋升出窍期,黑雾再一次出现在他身边。 “把你的身体给我,从此归附于神族……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记住,我是【消音】。” 长生和尚想要力量,黑雾能给他力量,于是他不再做噩梦。 直到申无命这个比何悯生更光彩照人的天才来到苍嘉城,几次都杀不死,最终还杀了他。 我赢不了何悯生,到老了重拾黑雾的力量试图变强,屠尽僧人与信众,却还是赢不了他的徒孙,真是失败透顶的老和尚啊。 将死的长生和尚想。 …… 第22章 对长生和尚来说,申无命是个讨厌的小鬼。 他破坏了他想要变强后与何悯生决战的计划,赢了他的命,脸上还挂着与何悯生同样让人不爽的笑容: “师叔祖你看,我比你想象的要强很多很多,不能借用父亲的法力,依旧能够杀你。” 这个笑容太讨厌了。 但濒死的长生和尚看见申无命的笑容,居然会诡异地感到心安。 佛尊虽然留着头发,依旧遵守清规戒律,不可能与申氏父子有血缘关系。 偏偏申无命就是和他的师祖特别像。 杀死我的是他的徒孙,我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能见到他徒孙,此生无憾。 老和尚浑浊的眼神渐渐溃散,瞳孔失去焦距,心中却是出离的平静,“你为什么能学会我从【消音】处领会佛法?” “我向你学的啊。”风满楼奇怪道,“下三滥的招数,看一眼就能学会,很难么?” 被风满楼装到的长生和尚,再次口吐鲜血。 讨厌的小鬼怎么和他师祖一样死装,真就祖传的气死人不偿命? 长生和尚虽然盲目追求过来自黑雾的力量,但死到临头,早已懂得黑雾并非善类。 于是长生和尚想,我得留下些什么给这小鬼。 他嗓音已经格外沙哑,却依旧在努力发出声音,“申无命你听好了,【消音】,【消音】,【消音】……” 眼见申无命的神情越来越凝重,长生和尚也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说不出口?” 黑雾已经消失了,蛰伏起来,不再对长生和尚出声,也不担心长生和尚会泄露它的秘密。 它的存在,甚至不能被长生和尚告诉第二个人。 长生和尚带着疑问死不瞑目。 风满楼用袖子抹了嘴角,而后悄然把那片染红的布料捏碎,“呼。” 黑雾和佛法结合制造出的诡异佛光,风满楼能应对,少许内伤只要事后自己治疗就行,他医术跟魔尊学的,不差。 小动物在很久以前就学会给自己舔干净绒毛还有伤口,他很棒的。 除了些许内伤,风满楼的发带也在与长生和尚的战斗中化为齑粉,幸而杀招是从天上来的,风满楼的衣服还算完整。 以法诀洗干净身上的黑灰,填补衣物的破口,仪容整理端正端正,风满楼依旧是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 “少主……”谢长安依旧抱紧铜锣,另一只手无规律地乱挥舞着,试图发出提醒的声音,“头发,头发。” 他必须心中默念佛经,这才没坏了修行。 对面俊美无匹的人头发披散,过于耀眼,谢长安相形见绌下,不敢再直视。 头发么。风满楼拿起并未再有灵力运转的应觉镜,把法宝当普通镜子用。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于是风满楼揪着鬓角的头发,又拽了下,感觉有些疼了。 他知道谢长安为何会心神慌乱。 师兄说过,他披散头发的时候,很色.情。 不做.爱的时候,言说讲话的语气总是一板一眼,却也相当顽皮。 他见申无命在批的折子全是废话,无需劳神,就去玩他的头发,“原本被拘束的头发忽然散开,就好像人解下衣裳,你现在很色.情。” 风满楼心性坚定,很乐意接受道侣在枯燥工作中增添的情.趣,批折子的手不曾颤抖,“色.情?那又如何?” 音声缱绻,落在言说耳中,却字句皆是勾引。 轻度面瘫的男人神情略晦。 申无命长且顺滑的青丝在他手里倒是听话,很轻易就被编成细细的辫子。 不能完全掌控申无命这个人,似乎让言说心生苦恼,只能靠掌握对方的头发聊以藉慰。 言说又道,“少主披散着头发,勾引着人想对你的头发为所欲为,很色。” 风满楼放下批折纸的笔,将脑袋贴上言说的胸口,隔着衣物去碾压男人身上最敏感的点,“巧了,我觉得师兄也很色。” 修真界除了部分佛教弟子剃光头,还有与文轩同样特立独行的人会把头发剪短,大家都留着长发。 真得能看出谁披散头发会更色一点吗? 风满楼倒是觉得,言说面无表情地说“你很色.情”这件事本身,最是色.情。 “你不一样的。”言说抱着风满楼,抚摸他的后脑,“我心悦你,满心满眼都是你。” 风满楼的小动作言说都能切身体会,似乎联想到更旖旎背德的事情,话语带了隐约的慈祥,“所以我眼里你是无双姝色,一举一动,皆能牵动情欲。” 言说喜欢夸风满楼很好看,还说风满楼披散头发的样子很色.情。 风满楼觉得自己只是比别人帅一点,有气质一点,应该不至于到言说口中那么引人犯罪的地步。 但风满楼还是不准备继续披散头发。 他打了个响指,法力运转,凝结出新的发带将头发绑好。 幸好风满楼离开无双镇之后就换了发带,连被炼器师炮制过的发带,都被长生和尚的攻击毁于一旦,洪晨雨以凡人之躯织成的发带,同样不能幸免。 洪晨雨会难过的。 虽然风满楼有自信他能把洪晨雨哄好,但他觉得发带是洪晨雨的心意,能不用就不用,这样就能把发带保护好。 不止洪晨雨,两位未婚夫都很喜欢打扮风满楼,也送给风满楼很多发带还有发冠,风满楼却不准备使用。 修士对所有物沾染他人气息会很敏感,风满楼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时与两位未婚夫打交道,出于保险,风满楼决定不使用任何未婚夫赠与的东西。 再说正事。 长生和尚死前反复提到的【消音】,是风满楼未曾听闻过的词汇,这次甚至连它的读音都不可被传入第二人的耳中。 第24章 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长生和尚死前反复提到无法被理解的词汇,它或许很重要。 风满楼挥袖,将记录好无数声【消音】的留影石还有长生和尚的尸体一并收起。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问。 长辈们或许知道能给出解答,师兄和阿文比自己年长些,也可以问问他们。 “记好了徒弟,有人想要诛我的心,你就诛他的心。”诸事已了,风满楼依旧站在原地,背着手,神情平静,“是不是很公平?” 友好的佛法结束,风满楼没有什么收获,只见法门寺中的一地狼藉。 废墟中,只剩下人小臂大小的雕像伫立,远看并非风满楼熟悉的佛教传说诸神。 会与蛊惑长生和尚的黑雾有关吗? 风满楼走上前,打量奇怪的雕像,“有好东西,不来一起看看?” 谢长安缩在半截柱子后面,看架势是宁死也不肯上前,“我害怕,对不起少主,我精神上支持您。” 风满楼站在雕像前,并未急着触摸雕像,只是打量着它,“那你应该和我学着不害怕。” 谢长安弱弱道,“您居然没有害怕的事情?” 风满楼:“我只怕我爱的人打起来,打我可以,他们伤到自己怎么办?” 这一世的双亲还有其余的长辈,以及两个势同水火的未婚夫,风满楼都不希望他们因为道统之争受害。 大家都要和睦相处才对。 谢长安:? 救命!少主这是在炫耀他桃花很多? 真恨自己没生这双耳朵,这是他能听到的秘密吗?! 谢长安再次开始痛苦万分。 风满楼知道谢长安痛苦,心情不错。 而在风满楼视线的死角,雕像的下方,蛰伏的阴影发生扭曲。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 天音阁内一片死寂。 文轩只是站在那里,自然而然地散发睥睨众生的气息。 自然有蝼蚁臣服在祂的脚下。 那有无数诡异气泡蛄蛹的枯败荷塘,终于有了动静。 一位黑衣少年凭空出现,赤足踩着无数残花。 他的神情本是带着杀意,却在看清文轩的长相后,立马收敛所有锋芒,施施然行礼,“千秋见过父亲。” 文轩不吝给坏孩子一个眼神,只是挥动蛇骨镰刀,“谁允许你站着?” 于是千秋被白骨镰刀的威压震慑,双膝着地。 少年看似臣服,脊背却绷得笔直,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扣穿掌心,手背上青筋凸起。 文轩却好像没发现这些异常,只是将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掌按上千秋的天灵盖。 “孩子。”那只手不大,却能捏爆千秋的头颅,而后将那些碎片又组成一颗头颅,“我因为你在这里搞事,错失了进食的机会,我现在很生气。” 千秋继续沉默,文轩直接开门见山,“天音阁诸事并非你的能为所致,这里有用到我的骨头吧?交出来,不然我再杀你一次。” 而后祂再次将千秋的脑袋打爆。 看得出来,不管千秋有没有交出骨头,都逃不过又一顿教训。 这就是“父亲”碾压一众神族的父爱,独裁且暴政。 千秋必须忍受酷刑,他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有力气说话,“我把骨头放置在法门寺,那里也有一个我,想试着杀一杀气运之子。” 死寂的天音阁宗愈发寂静。 少顷,文轩叹了一口气,“行动很迅捷,真是我的好孩子。” 祂挥手,千秋被擒入祂手中,变成一只幼兔。 文轩抱着小兔子迅影疾行。 “除了我,你们谁都不能动他。如果……呵呵,好孩子别怕,我们都是杀不死的。” 神族不死,但神族依旧有痛觉。 文轩怀里的小兔子瑟瑟发抖。 父亲施加给他的□□与精神的折磨,都已经严重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但他心中并不存在名为恐惧的情绪。 …… 第23章 风满楼在雕像前半蹲下.身体,于是雕像阴影的移动凝滞了须臾。 它没有脑子,却有直觉,这只馒头没有按常理出牌,竟是被震慑了,不敢妄动。 却见风满楼笑着说,“你好。” 他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对一尊未知的雕像都会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法门寺(的废墟上)刚刚结束一场大战,空气里尚且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气味。 修真者斗法结束还能能完好无损的雕像,显然不可能是凡物。 可是风满楼不怕它。 他从小就跟在父亲们身边,修真界的诸位大前辈他识得许多,也亲历过不少让人恨不得自戳双目的罪恶,见识绝非常人可以相比。 如此,面对危险时,风满楼能做到笑不露齿,不冒进也不畏缩,心平气和地研究雕像。 阴影刚刚降临此方小世界不久,对眼前馒头的了解仅限于“他是气运之子”,更多的却不得而知。 啧,不愧是身系小世界存续的气运之子,胆识不凡。 “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面?” 风满楼继续与雕像闲话。 阴影没有过多的心理活动,它开始专心杀死面前的青年。 有如实质的浓黑,在废墟里缓慢爬行,朝风满楼靠近。 不远处,躲在残柱后面的谢长安,因为角度受限,并不知风满楼即将面对如何凶险的情境。 谢长安歪着头思考片刻,却是总算想起了什么,小声说话给他自己听,“这尊雕像我也曾见过,大概。” 虽然雕工拙劣得像是儿童玩具,但是雕像的形状,隐约有些像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古画。 “我们已经见过面,就不需要弯弯绕的虚礼了。”巴掌大的小镜子在风满楼手中盘旋,似乎很雀跃,在替感情内敛的主人期待着什么,“朋友,既然酝酿好了杀招,就快点出招,我赶时间。” 朋友是恶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为了诛杀恶友,风满楼确实很赶时间。 要是用了不属于魔修(正道)的功法,被未婚夫看见,还需要浪费时间精力去解释,这不利于他们感情发展。 阴影被风满楼特别有礼貌的战书激怒了。 无数漆黑的阴影有了形状,即刻缠上了风满楼。 这是神族的权能,能将一切有机生命体的□□和灵魂侵蚀殆尽。 风满楼沉着接下恶友的馈赠。 同时,《不见别离》悄然运转,他眼中阴影变成了黑白相间的雪花,有些类似没有信号的电视机屏幕。 凝神仔细看,雪花甚至能组合出明确的形象,有点像上蹿下跳的小兔,当然明眼人都看得出,它比远比普通小兔凶残。 至于阴影的攻击……也有些像是小兔在用前爪踩奶,一扑腾一个梅花爪印。 风满楼不躲避也不格挡,依旧半蹲着,将阴影的杀招全数接下,依旧微笑着,好像真得在感受小兔踩奶。 他不太擅长斗法,应觉镜发动的前摇实在有些长,但在阴影爬行期间酝酿好自保的手段,已经足够。 除了风满楼小时候根据应觉镜自创出来的功法以外,他系统练习、深耕的功法只有两本。 《不见别离》和《吹落残红》。 前者是修真界神魂功法第一,后者是修真界体修功法第一。 神功虽强,却也有代价。 仙尊的代价是眼睛约等于瞎了,身体也不是很好;魔尊的代价…… 父亲们很都爱风满楼,并不希望唯一的儿子走上和他们年轻时同样艰难的路,于是都只将功法教给风满楼一半。 好在风满楼天赋很好,修炼也很努力。 半本《 不见别离》,维持灵台清明,能让风满楼抵御大多数精神攻击;半本《吹落残红》,从此锻体有术,风满楼可以抵御几乎所有施加在肉身上的伤害。 双管齐下,成功把风满楼养成了一个不算很强,却相当难杀的修士。 黑白雪花组成的小兔,眼见杀不了风满楼,龇着如圆糯米般可爱的门牙,它生气。 它想把气运之子变成它变强的养料,可它做不到。 气运之子未死,这个世界的法则就不能被神族攻克,它当然不可能发挥出原本作为神族的能为。 可是想要在小世界发挥出原本的实力,就必须杀死气运之子。 没关系,只要千秋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就可以—— 【我不能教训你,我的剑还是能教训你的】 乍地,父亲的声音令它的灵魂都生出寒意,盘踞在脑海里久久不去,甚至产生回音。 倏忽,一柄巨剑的虚影出现,快准狠地直刺入大地,无数废墟上的砖石顷刻间化为烟尘,龟裂且深不见底的缝隙,竟蔓延出数米之远。 快准狠,直指向小兔的死穴。 太阿剑出,诛邪退散! 邪恶的小兔有触觉,于是它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切成无数的兔肉丁的同时,侵蚀灵魂与肉.体的痛苦,如影随形! 第25章 它的权能被一比一复制,又被反作用在它的身上! 场间除了一个弱得可以忽略不计的无糖馒头,就剩下气运之子了。 神族象征着不可知、不可说,可它的权能却能被某个馒头学会,还依葫芦画瓢,成为了攻击它的手段。 小兔排除一切不可能,得出了最不可能的可能。 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作为超凡者,强得有些超出它的认知,一个馒头,居然连神族的力量都可以短暂地掌控? 怪不得这里能成为父亲涅槃的所在,果然是很不错的小世界。 不管是气运之子还是这个世界,毁灭后,肯定都能得到很多美味的熵。 这个发现让兔肉丁感到兴奋,在彻底化为虚无之前,它残存的最后意识,竟是雀跃。 文轩就是在这时赶到法门寺的。 祂即刻丢掉随手拼好的周延昭,以及扒在他衣襟上半死不活的白爪小黑兔,扑向狂澜生的所在。 千秋的杀招是由内而外的。 风满楼的伤势比先前对阵长生和尚时又严重了些,原先七窍只是略微往外渗血,此刻却血流如注。 被诡异佛光攻击破碎的内脏,好像也碎得更厉害了。 文轩看在眼里,心疼得要死。 惨遭父亲封印力量,只能悄悄用残存的权能召唤细如发丝的黑雾,叉几片兔肉丁,鼓着腮帮子“嚼嚼嚼”的白爪小黑兔,立马四爪朝天倒地,口吐白沫不止。 父亲施加给他的惩罚,又加重了许多! 文轩想,祂已经很快了,非常快了,偏偏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么,好好给馒头疗伤顺便教训罪魁祸首,也算是弥补祂的过错。 其实狂澜生本可以不受这么严重的伤,祂有在狂澜生身上留有非常强大的神识,足以庇佑他在任何时候安然无恙。 馒头觉得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神念即会发动,祂感觉到馒头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会发动。 以前的教训告诉过文轩,祂的馒头很坚强也很要强,没遇上能把他当场打死的致命伤,馒头都不会觉得他有受伤。 馒头弱小却没有自知之明,不能正确判断伤势的严重程度,不是馒头的错。 祂愿意维护狂澜生的小缺点,只是默默改动了神念发动的条件。 可是千秋这个坏孩子太会抓住时机了! 文轩近乎全知,甫入法门寺,便从此地新增加的熵中,推演还原了此处发生的凶险恶战。 祂入天音阁与千秋见面时,劣质含糖馒头借用神族的力量,第一次试图杀掉祂的馒头。 祂押着千秋回到法门寺的路上,千秋留在法门寺的切片,第二次试图杀掉祂的馒头。 神族都是恶欲的集合体,除了毁灭小世界,吃掉死去馒头或者神族身上的熵,对获得熵有着近乎疯狂的追求,几乎没有其余的想法。 就算祂很强,祂也不敢在祂的任何孩子面前放松戒备。 因为祂身上的熵实在太多,一旦放松戒备,祂深爱的孩子们真得会杀死祂。 于是时刻感知馒头身体状况的神念,在祂面对千秋的时候,暂时失去了作用。 一次又一次,可恶! 总是受伤的馒头,果然还是应该关起来,才是最安全的吗? 看要强的馒头挣扎着要站起身,文轩不得不装作泫然欲泣的模样,“你先躺下,好不好?我不想看见夫君的伤势进一步严重,求求你了。” 在狂澜生之前,祂从未对谁假以辞色。 “我……咳咳……”风满楼不再动了,躺在文轩的大腿上,抬手试图擦掉唇边的血迹,“阿文,你听我解释。” 文轩和言说交过手,风满楼不敢保证文轩会不会认出言说的剑意。 现在可不是和文轩摊牌的时候。 “我知道的。”鬼修垂下了头。 祂不用呼吸,却因为与爱人缠绵,刻意模拟潮湿的吐息,暧昧地落在风满楼脸上。 这个距离,不会让狂澜生的秘密被无关的馒头听见,“为了魔修的大业,馒头是去江南卧底了吧?你替他们管事,所以会带着正道弟子出现在苍嘉城。” 风满楼哑然,“算是。” 虽然他不是去卧底,是去给亲爹打工。 文轩又道:“去卧底就会认识正道修士,馒头这么讨人喜欢,所以有正道修士与你一见如故,愿意借你一些保命的神通,不也很正常?” 连本命剑的剑意都能出借,这么看来,言说对祂的馒头,好像也没多少感情。 祂就不会把神念分给其余的馒头。 为了欣赏言说精彩的表情,顺便嘲讽言说,玩3.p也不是不可以。 祂迫不及待了。 …… 第24章 修真界很险恶的。 风满楼做不到把身心完全托付给谁, 但他知道,有文轩在的地方是安全的。 感到安全的风满楼伤口终于有疼觉,甚至给疼笑了, “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 言说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而文轩会马上get到言说的用意, 果然是因为他也有维护自己以外某人的想法吧? 大家都不是真情尽付, 都没有全心全意地去爱着彼此, 挺好。 “不是叫我老师?”文轩点了下风满楼的额头,引风满楼与他对视, “学生应该听老师的话。” “现在, 老师要你什么都不要想, 马上睡着, 我给你疗伤,伤好之后再处理公务。” “馒头也说过受伤是小事,小事听我的, 你答应我的。” 从前文轩也不是没有见过风满楼受伤的时候,心疼了,指责了, 风满楼就笑着亲亲文轩的脸颊, “没关系的阿文, 我很强的,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这是小事, 你不要担心。” 看着文轩审视的神情,风满楼的笑容一时有些僵,“对,阿文你说得对。” 他们很早就约定好,小事听文轩的, 大事情听风满楼的,大事还是小事,风满楼说了算。 风满楼是说话算话的好孩子,所以他现在应该听文轩的话。 倒是被老师摆了一道。 风满楼尚还有些力气,乌黑且亮的眼珠子转了转。 目前确实没有多余的事情需要他筹谋算计,在文轩面前入睡是对文轩信任的表现,利于增进文轩对自己的感情,可以睡一会。 梦里暂忘凡尘,醒来重新入世。 于是风满楼放心地在文轩怀里闭上眼睛,好像天黑困倦了,又幸运地有了枕头被褥,安然入梦。 …… 被文轩草草拼起来的周延昭,死狗似的瘫在地上许久,这才幽幽转醒。 睁开眼,就看见一只硕大的兔子在扒拉他的头发。 这场面周延昭真得没见过,立马一个激灵,坐直身体。 看见大兔子变成小兔子,笨拙地在废墟里滚了好几圈,周延昭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而谢长安也在用难以言状的表情看着周延昭,似乎没想到有人居然连拳头大小的幼兔都害怕。 周延昭尴尬,“忘掉。” 谢长安点头,“好的。” “你现在在法门寺,兔子是那位魔修前辈抱来的。”白爪小黑兔不打滚也不扒拉周延昭了,开始啃不知道是什么的黑灰,谢长安觉得有趣,多看了几眼。 但也没忘记告知周延昭现状,顺便做了一些猜测,“魔修前辈带来的除了你就只有它,可能是你们天音阁哪位女修幸存的宠物?” 周延昭不说话,揪住白爪小黑兔的耳朵把它拎起来。 被文轩修理得死去活来的千秋已经被封印了所有的权能,被周延昭拎起来,也只能耷拉着腿,任君检查。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你居然一动不动,是母兔?” 白爪小黑兔不得不有气无力地蹬腿,示意自己是男子汉。 “公兔也好啊。”周延昭不握着兔子耳朵了,他把小家伙放下来,撸.撸胸口的兔毛,“我们可以当兄弟。” 兔子是很胆小的动物,文轩又满心满眼都是少主,不可能在少主与法门寺僧人斗法的时候去抓兔子。 兔子应该是文轩在天音阁中顺手捡的幸存者,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 同宗同源,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周延昭的兄弟。 母亲去世后,周延昭的地位很尴尬,天音阁众人都不太待见他,但那是周延昭赖以生存几十年的宗门,一朝覆灭,到底还是悲伤。 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周延昭还是没忍住,问,“除了你,天音阁中还有谁活下来吗?” 问完了,周延昭才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糊涂。 小兔子身上没有一点法力波动,显然不是开了灵智的妖兽,怎么可能…… 然而,令周延昭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白爪小黑兔听得懂周延昭的问话,玻璃珠子似的眼睛亮亮的的,非常拟人地点了点脑袋,张开嘴左右抓咬,而后又用两只前爪打了个叉,奶凶奶凶。 第26章 有个馒头发问了,神可以勉为其难地为他解惑。 那些贪图神族力量的劣质含糖馒头,都被千秋吃掉了呢。 可惜这只白爪小黑兔长得太软萌无害,一点也不像是毁灭天音阁的罪魁祸首。 所以它的动作落在周延昭眼里,就变成了—— 小兔看见黑雾在天音阁里蔓延开,像很凶的野兽,把大家都吃掉了,一个不剩。 周延昭心里发堵,但他觉得还有正道在边上看着,不能示弱,很快就收敛了片刻的脆弱。 他瞪谢长安,却从对方脸上读出疑似“关心”的神情,终于没忍住,“该死的正道修士,别用老和尚一样的慈悲神情看着我,我没事,我不需要你度。” 眼下没有危机,道统之争才是头等大事,周延昭骂谢长安就骂了。 谢长安想,周延昭的表情好像要哭出来,真得没事吗? 但他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口,同样是从最敏感脆弱的低谷期走过来的人,自然明白男人自尊心发作的时候有多脆弱。 谢长安总算想到一个最不冒昧的动作,双手合十,“师兄,人要向前看。” 周延昭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太美妙,没理谢长安,还下意识地去揪白爪小黑兔胸口的绒毛。 法门寺已经一片狼藉,纵使小兔子视角所限,天音阁的现状不会比这里好多少,肯定已经完了,他以后去哪,好巧不巧在少主受众伤时在旁围观,会不会被狂沙娘娘迁怒打死…… 越想越觉得人生灰暗。 千秋也很痛苦。 纵使它先前在天音阁里大杀特杀,现在被封印在一只普通小兔的躯壳里,柔弱的很,毛皮自然不怎么坚固。 不多时就被周延昭拽下了一大把兔毛,痛得忍不住吱哇乱叫。 该死的劣质含糖馒头,老子要把你…… “够了,周延昭,你是想把兔子弄死吗?” 被文轩当头棒喝,周延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快把白爪小黑兔的毛拔秃了。 于是周延昭下意识松手,放可怜的小家伙离开。 终于得救的千秋,连滚带爬地远离周延昭,试图回归父亲的怀抱中。 但它的父亲现在不想理它。 白爪小黑兔没来得及越过雷池,文轩腾出手画出一条线,它打着摆飞了出去,险些摔成兔肉饼。 千秋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犯了错的坏孩子,不可以奢求父亲的怀抱。 劫后余生的千秋小心翼翼地爬。 它目测了一个还算安全的距离,伸出试探的前爪,这次没有被打,终于安心地在这里趴下,不忘保护耳朵和胸口绒毛。 馒头们对于酷刑的创造力,真是让神族都望尘莫及。 相比于周延昭的拔毛酷刑,被父亲以神力强行灌顶,难以形容的痛苦在身体和识海中横冲直撞,简直可以算是慈父温柔的爱抚。 父亲的孩子只有祂能打能杀,被一个劣质含糖馒头欺负算什么事。 周延昭踉跄上前,看白爪小黑兔又是护住胸口又是护着耳朵,还算活力满满,应该没被文轩打伤,略微放心了些,转而问候起狂澜生: “文宗主,少主他现在还好吧?” 一定要好好的,关乎我要被狂沙娘娘打还是打死。 “能是多大的事情。”文轩正在按压狂澜生的胸口,小心地将破损的经脉还有脏器拼接。 幸好祂刚刚把周延昭拆了又拼回去,重新温习了馒头的构造,如此,祂在修补狂澜生的时候,也算小小熟手。 祂拼接被拆解成的周延昭只需要一瞬间,治愈狂澜生的“小伤”却要拖延许久。 祂的馒头肯定要恢复成最好最强的馒头,不可以留下任何后遗症,这样才有利于祂对馒头的下一步转化。 这对文轩来说是个有些艰难。 自宇宙混沌初开,无数神族携无上权能,为毁灭而生。 神族的权能无一不与破坏有关,一旦他们想要维系或者守护什么…… 若是无意识的还好,一旦这种维系、守护的欲.望变得强烈,为了毁灭而生的权能就会开始否定神族的存在,反噬自身。 那是最极致也最欢愉的酷刑。 为了狂澜生,文轩可以将任何苦痛甘之如饴。 这是祂深爱的馒头,于是酷刑也成了甜蜜的情.趣。 祂的性.欲再次被挑起,身上甚至有些…… 文轩实在情难自禁,在狂澜生的脸颊落下不间断的吻,将爱人脸上的血迹和烟尘舔舐干净。 祂把昏迷的狂澜生抱得愈发紧密,笑容魅意横生,“馒头的伤势不重,双修就可以。” 被迫吃狗粮的周延昭很痛苦。 还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意外,您就这样旁若无人,着急着发生少儿不宜的事情,真得好吗? 周延昭怕自己用词不当被杀,支支吾吾,话都快不会说了。 “前辈、文轩前辈……” 要给少主快速治愈伤势的方法很多,但您跃跃欲试想要双修明显就是为了私欲吧?求您三思—— 沉溺于啃馒头的文轩,好一会才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你叫我文轩啊。” 周延昭:? 文轩并不是大众的名字,不说现在的苍嘉城怕是没有活人,就是枉顾对魔修前辈的尊敬,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喊一声“文轩”,不单叫您,叫谁? 总算记起来自己叫“文轩”后,文轩的神情肃穆了些。 祂依旧抱着昏迷的狂澜生,姿态旖旎,看向周延昭的神情却变得认真,“以往的馒头很持久,但现在急事从权,我们会很快的,苍嘉城里现在很安全,你且放心。” 祂并非真正的文轩,涅槃后顶替这个身份不过十几年,偶尔被旁人以“文轩”之名称呼,对于记忆与寿元都过于漫长的神族来说,果然还是不习惯。 见周延昭依旧支支吾吾,文轩暗中摇头。 馒头都是胆小畏缩的,实在不值得入眼,比狂澜生差远了。 于是祂单手抱着狂澜生起身,又拎起白爪小黑兔的耳朵,丢到周延昭怀里,“我们就在附近,不要怕,现在的你们是安全的。” “喏。”文轩用眼神示意周延昭去看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的白爪小黑兔,“要是觉得自己弱小,难以抵御危险,就想想如何保护比自己弱小孩子,这会给你增添力量。” 有了力量,然后再被杀掉,也很有趣~ 文轩的声音温柔恬静,却有催人无条件服从命令的神奇。 周延昭心中生出极其强大的使命感,原地立正,朝文轩语意坚定道: “我明白了文宗主,我会保护好它的。” 周延昭怀里的千秋翻了个白眼。 不愧是父亲,三言两语就挑动馒头的情绪,让他们唯命是从。 果然上一个世界里父亲的死亡是个意外!如今祂重新归来,定能使无尽的灭世之火重燃诸天,直至万界归熵! 文轩听不见千秋的狂热的吹捧。 就算听见了,临别前对千秋的打压提点,文轩依旧不会手软。 “保护好这两只馒头,不要让他们死掉,做得到吧?” 千秋僵住,而后艰难点头。 “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文轩流露甜美的笑容,“他俩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准备涅槃吧。” 神族在受到严重得难以治愈的伤害后,无法在短时间内被拼接复活,必须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睡,方才能重新醒来。 在神族毁灭诸天万界的进程中,许多神族牺牲又涅槃归来,他们都对涅槃习以为常。 作为诸神的父亲与主神,祂只涅槃过一次。 闲话休提,文轩的身形渐渐变淡,裹挟着狂澜生消失在原地,“七个时辰。” 祂去寻找祂就已经选定的爱巢,调理许久,总算可以把馒头吃掉。 联想到有一对情侣在自己附近,即将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周延昭就感到不好,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好悬才忍住没去揪兔子毛。 七个时辰,有些长,但对修士来说确实算很收敛了。 恰好在此时,另一人来到周延昭身边,暗暗地戳了戳周延昭的手臂。 却是谢长安,他脸上流露出好奇的神采,“师兄,你同我讲讲这位文轩前辈吧。” 谢长安入道不久,对修真界的一切认知都是空白,很想尽可能多地了解修真界的知识。 刚刚被文轩灌了鸡汤的周延昭很好说话,“好,我可以和你讲。” 还不知道那场双修要持续多久,那就多讲一些修真界的秘闻,让便宜师弟增长见识罢。 …… 第25章 文轩选定的巢穴, 在法门寺废墟的地下。 这里显然是长生和尚收容宝物的地方,忽略掉角落里数具和尚的尸体,是个风水宝地。 这里有许多漂亮的珠宝, 与狂澜生很相配。 恶龙掠夺公主之后, 肯定也要寻找满是珠宝的密室, 将公主安置。 第27章 在祂曾经征服过的小世界里, 抢夺公主的恶龙都喜欢亮晶晶。 文轩也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更喜欢这些亮晶晶被付之一炬的瞬间。 此外,祂需要在这间密室里找东西。 祂的骨头, 或者说, 曾经的祂, 上一世死后留下的骨头。 在那之前, 祂将珠宝堆砌成床,又随手捏出厚厚的褥子,郑重其事地狂澜生放置在褥子上。 去除珠宝的伪装, 一尊人身蛇尾的雕像暴露出来,与文轩同高,甚至长得与文轩有八.九分相似。 雕像身边悬浮的火焰纹路, 衍生出无数条往上延伸的黑线, 穿过地下暗室的天花板, 最终目的地应该是地面。 这间暗室, 位于地面上那尊粗糙雕像的正下方。 看来是地下的雕像不甘寂寞, 也想要在人前显圣,于是地面上就也多了一尊雕像,只不过雕工要粗糙得许多。 祂想,幸好馒头现在是昏迷的,不然和馒头解释自己为什么和雕像长得这么像, 很麻烦。 馒头有脸盲的毛病,如非十分相熟的人,他一概都记不住长相。 馒头的转化仪式还未成功,祂并不准备在此刻摊牌,所以也不会去赌狂澜生的聪慧敏锐。 有幸成为狂澜生少数几个能记住长相的人,大概和他们每次见面都在疯狂做.爱有关。 狂澜生喜欢毫不怜惜玩祂脸上的肉,触感比起痛更像是痒,手指与面部皮肤接触的部位也酥酥.麻麻。 第一次被不温柔地对待,祂觉得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们在暗室里疯狂做.爱,狂澜生的脸恰好处在阴影里,祂看不见看他的脸。 “我记不住别人的样子。”狂澜生好像知道他有些过分地孟浪,于是言语放缓,好像在撒娇,“老师,我正在努力记住你的样子,希望你知晓。” 祂不言语,试图转头,却被那双手箍得愈发紧,继续试图挣脱,就被狂澜生带着训戒意味地拍了拍脸颊,“我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伴侣,阿文可以理解我吗?” 动作很轻,比起扇耳光更像是爱.抚。 祂心中某种属性觉醒了,隐约有些兴奋,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愈发潮湿。 被馒头掌控也很不错,于是祂不反抗,又发出疑问,“馒头说得是情话?” 黑暗中,祂能观测到狂澜生在摇头,“我在说实话,如若是情话,我不该这样敷衍你。” “这些说给尊上还有父亲、还有舅奶奶,会让他们担心的,他们已经为我付出许多,我背负着他们的期待,不能因为能力不足给他们添麻烦。” 文轩挑眉,“所以你是在心安理得地给我添麻烦?” “这不是添麻烦,是示弱。”狂澜生道,“我已经很努力了,但可能还是会认不出你,需要祈求你的原谅,所以哪怕是偏门的方式,我都要记住你的样子。” 祂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想,你从未认错。 或许狂澜生自己都没发觉,早在他们发展到最后一步之前,他就已经记住祂的样子了。 相对的,祂经常记不住自己现在叫“文轩”,可是狂澜生每每呼唤祂,都能令祂能想起自己为何存在。 宇宙浩瀚广大,我们却能每次都第一眼寻得彼此,我们天生一对。 真诚的馒头很有魅力,所以祂不计较狂澜生的强势,抬起手,温柔抚.摸爱人的脊背。 “这不是你的错,你很优秀也很努力,但是这无法阻止你生病,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的病好起来。” 馒头是在委屈?他脆弱的样子,好可爱。 狂澜生说他认不清人脸,祂大概猜得到原因。 有些馒头的脑子里,枕叶和颞叶先天生长不足,日常生活里倒是没有影响,只是会对其他馒头面部图像的处理会有些障碍。 这种知识,对生长在古代修真界的馒头有些太超前,还是等将馒头转化为神族之后,再教给他。 不管怎样,记不清人脸,不是你的问题。 狂澜生大概被祂过于新奇的想法震惊了,没再动作也没再说话。 祂抓准时机,终于反转趴在狂澜生身上,小胜一筹,可以放肆地抚.摸亲吻祂的馒头,愈发意乱情迷。 狂澜生并未与祂强争高低。 沉浮之间,祂好像还听见馒头沉闷地笑了: “好准确的说法,我记不清人脸,是个病人,那么老师记得要对我好一点。” …… 浅浅的霞色在祂的腮边浮现。 怎么会不对你好呢?我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你。 难得恋爱脑发作的祂,在眼角余光触及密室里的雕像后,神情又变得冷且果决。 狂澜生能记住自己的脸,所以他若是将自己的面部特征与雕像的面部特征对比一二…… 馒头这么聪明,或许真得会发现什么。 祂不会对最喜欢的馒头说谎,也不想采取强制措施让馒头不得不屈服。 强大自信的狂澜生才是祂最喜欢的馒头。 祂又看见密室的角落尸骸堆积,身上的伤口却都没有任何神族力量的痕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以杀人为修行的雪山佛教。 想来,有某个劣质含糖馒头为了战胜狂澜生,不惜杀死许多同类,试图在短时间内增强力量。 可惜成效不佳,祂的馒头只是输在太年轻,给予狂澜生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成为最强的馒头。 文轩的见识广博,不管死法可笑的尸体还是珠宝,都不值得祂投以过多的眼神。 祂安置好狂澜生,确认青年的睡颜安宁,并没有任何身体不适也没有做噩梦,这才在狂澜生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坐直身体。 只要祂想,祂的声音可以无处不在,在千秋的脑海里响起,“我的骨头真得在这里?” 满室的尸体与珠宝,祂只需要神念一扫就能全部检查过,但并没有找到千秋口中的骨头。 坏孩子是太久没被父亲教训,学会对父亲撒谎了? 被父亲呼唤的千秋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回答: “父亲,我的确把骨头放在地下的藏宝室,呼噜,可恶的馒头不要再摸我毛了,呼噜……” 听起来是被撸毛撸得很舒服的声音。 文轩神情恬静依旧,没什么新的表情,只是额头有隐约的青筋直跳。 文轩为了救祂的馒头,违背神族的本能使用治愈的手段,于是祂体内象征毁灭的权能开始反噬祂,令祂感到痛苦。 但是比起涅槃前记忆犹新的死亡之痛,这点反噬不算什么。 祂很坏,若是祂活得不舒心,就不想祂的孩子也活得舒心。 于是祂给千秋下达了保护两个馒头的命令。 狂澜生的朋友确实可以多照顾一下,但是在狂澜生的认知里,苍嘉城现在依旧危机重重,另外两只馒头要是死了也无妨。 馒头很懂事,会理解祂的。 要千秋去保护两只劣质含糖馒头,不过是想看千秋违背神族毁灭的本能,因为试图守护什么被权能反噬。 才没有关心另外两只馒头的死活。 千秋倒好,居然被两个劣质含糖馒头撸得直呼噜,好像真以为祂是馒头的宠物兔子。 啧,还是得给坏孩子上点强度。 地面上,千秋还不知道自己离涅槃只差那么一点了,还在口嫌体正直地锐评被撸绒毛的感受。 “靠,两个馒头居然一起揪我的毛,堂堂神族怎么可以受这种侮辱,您就让我……啊!!!” 被父亲教训出受虐抗体的千秋,被文轩强行把体内的熵搅.弄得愈发混乱。 它要痛到去世了! 早在千秋哀嚎出声之前,文轩就掐断与千秋的精神联系,用刑罚告诉坏孩子不可以吃馒头。 祂开始打量着雕像。 雕像既然长得和本体如出一辙,肯定长期与某个与祂相关的物品接触。 最有可能就是祂的尸骨。 骨头上有“祂”残存的气息,骨头依附的物体,都会渐渐变成祂的容貌。 文轩注视着雕像,脑海里仿佛又响起雕像赋予祂的漫长梦魇。 “以此身为薪柴。” “惟愿万界归熵。” 在祂涅槃伊始,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雕像无喜无悲的诵声,就是祂无数个日夜里接连不断的梦魇。 如今祂觉醒了大多数的力量,终于不再受梦魇影响,可祂依旧看雕像很不顺眼。 文轩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于是从雕像的面部开始,它出现了无数龟裂的痕迹,从脸部开始,化成许多小碎块。 看上去就像祂亲自动手杀死另一个祂。 长着祂的脸又如何?只要能收获熵,祂都可以毁灭。 至于那块骨头的下落……且稍后再议。 祂解落衣裳。 在暧昧的水声里,神力一点一滴流向狂澜生,渐渐唤回青年的神智。 狂澜生渐渐睁开眼,“我身上的痕迹,阿文不解释一下吗?” 第28章 狂澜生性格强势,他已经知道文轩趁他昏迷的时候以双修之名悄悄动手脚。 会被惩罚吗? 文轩想着就觉得非常兴奋。 然而风满楼只是将文轩按下就没了动作。 他站起身,活动着筋骨,打量着这间恶龙的藏宝室。 文轩小尾巴似的坠在风满楼身后,他心中应该还是有所不满的。 在渴求被施加刑罚、被粗暴对待的时候,竟然只是被温言安抚几句,之后就轻轻就被放置play。 这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 第26章 风满楼在文轩身下醒来时, 非常不意外文轩有偷偷馋自己的身体,纳入如同死人一般的棍子,他竟也能自得其乐。 风满楼做.爱的时候不喜欢动, 但他也不喜欢在做.爱的时候充当受制于人的尸体。 至于文轩作为鬼修, 有意无意地展现与死人做.爱的兴趣, 风满楼可以接受, 但也不会总是惯着文轩。 欲望一直难以被最大程度的满足, 估计文轩憋得很辛苦。 难得遇上道侣半昏迷的样子,估计是冰.恋玩爽了。 好在风满楼身体素质不错, 且文轩在双修的时候也没有落下接吻, 接吻时彼此津涎交换, 反哺了不少法力给他。 现在风满楼状态好得不能再好, 感觉比昏迷之前还有力量,还能和黑雾再三百回合。 看在自己状态不错的份上,稍微宠着文轩一点, 不计较文轩偷吃,也是可以的。 接下来风满楼要琢磨正事。 风满楼先是翻弄那些面目狰狞的尸体,发现那堆死肉已经出现尸斑, 僵硬不再, 已经变得柔软, 已经凉透, 彻底没救。 长生和尚最后的良心, 大概是没有把法门寺僧众的灵魂也压榨干净,只是学着雪山密宗佛教以人尸显化佛光,与黑雾借来力量,先前才叫风满楼难以对付。 人已死,风满楼不会再计较他们的伤害, 只是默念几句《度亡经》,祝福死者来生顺遂。 至于地下暗室的珠宝,风满楼也很轻易地就猜到它们的来历。 大概率是长生和尚这些年在苍嘉城中积累的财富,贡献财富的牛马中,凡人占大多数,这里几乎都是没有灵力的普通金银。 那就还给他们。 被黑雾污染的人死了也没死,之后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决定好这些珠宝最后的去向,风满楼突然将目光锁定在一处珠宝堆积不高的凹陷处。 文轩就在风满楼身后,不插嘴也不动手阻碍风满楼探索,风满楼不同回头,都能感受到名为依恋的视线。 文轩大概是想粘着风满楼的,但文轩没有主动黏人,只是默默凝视风满楼的背影,似乎有在为偷吃感到愧疚,显得更乖了。 风满楼觉得现在气氛不错,依旧不回头像是渣男,“倒是忘了,阿文帮我疗伤很辛苦辛苦,只是因为你的小恶作剧,晾着你,是我不对。” 文轩语气幽幽的,有些委屈,“所以你现在是气消了,可以理我了吗?” 被放置play的文轩已经很难过,但没有风满楼的命令,他不会主动靠近。 风满楼转头去看局促不已的文轩,嘴角微笑的弧度早已被计算好,“再等等,我清点完这些珠宝的数量就来陪你……宝宝。” 青年的依旧是黑发黑眼的普通长相,嗓音非常好听,沁着几乎能把人溺死的温柔。 文轩没有温度的脸颊几乎要烧起来了。 作为努力变强的合格魔修,狂澜生就不知道礼义廉耻是怎么写的,玩似的拜祂为师,却只用尊敬不足的昵称喊他,亲密时,更是怎么挑动欲.望怎么喊。 被叫做“宝宝”是第一次,又是诱惑且欢欣的全新体验。 祂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克制住险些暴走的神力,只挥拳在夯实的土墙上砸出浅坑。 幸甚至哉,没有造成塌方。 风满楼很淡定地继续在珠宝堆里翻找。 他撩完就跑,不管自己在文轩心上点了多大的一把火。 此刻最重要的,是风满楼找到了密室里缺少的东西。 在珠宝堆积的下方,风满楼手指触及的地面上,有一块不规则的凹陷,这里应该被放置过什么大件的物品。 就算文轩铺床有使用部分珠宝,又随意打翻新的珠宝在空缺上,这块地上的压痕也不会是珠宝留下的。 风满楼猜测这里放置过有一定体积的重物,稍加摸索,果然就能感知到。 重物的手感肯定会很好,因为由重物制造的压痕摸上去无比顺滑,压痕的制造者,想必手感也很好。 风满楼很少有喜欢的东西,但在此刻,他却产生了一个很坚定的想法。 我会喜欢它的触感。 因为喜欢,所以想得到,可惜风满楼只找得到被珠宝遮掩的凹陷。 这里什么都没有,好似先前在珠宝堆里占据一席之地的,只是虚无。 不管是与物品同材质的碎屑,还是法器或者天材地宝遗留的气息,细心的风满楼都找不到。 那件物品好像被一双无形无相的手删除了。 那厢,文轩早已回复恬静端庄的仪容,落落大方,并不介意自己刚刚在墙上打出来的坑洞。 不愧是镇压灵宗万鬼的一宗之主,被撩拨也能依旧是,看上去全然不心虚。 有那么一瞬间,风满楼有怀疑过文轩。 想来自己修行路上的无头公案又要多一桩了,风满楼就只把自己的发现闲话与文轩听: “这暗室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风满楼依旧不曾回头。 在他身后,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的文轩,久违地感觉身上有些冷。 明明他们没有视线或者肢体接触,祂却仿佛被狂澜生用眼神把全身都蹂.躏一遍,心中甚至有隐晦的恐惧滋生。 奇怪,祂好像有些怕现在的狂澜生。 神族不能说谎,即使能,祂也不会欺骗最爱的馒头。 法门寺的雕像和祂长得太像了,祂早有预感,若是现在就让狂澜生看见雕像的样子,有什么东西一定会被毁掉。 好在神族最擅长诡叙。 “我没有拿这里的任何东西,馒头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或许和老秃驴为了杀你,把它拿走增强法力了。” 祂确实什么都没拿,只是把沾染过自己气息的、与自己过于相似的雕像打碎,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至于雕像,既然出现在法门寺的藏宝室里,肯定和法门寺脱不了关系,至于是何种关系? 反正死无对证。 文轩的神情镇定,并未有说谎的肢体语言。 但风满楼就是知道,亲爱的道侣有秘密瞒着他。 他眼观他人,亦观己身。 无人知道,风满楼的丹田紫府中,也有了一个秘密。 之前与废墟中的拙劣雕像对峙时,风满楼以伤换命,赶在言说的剑意救场之前,成功触碰到雕像最核心的地方。 被《不见别离》和《吹落残红》淬炼过无数次的风满楼,在被雕像的攻击打死之前,成功地从雕像中掏出一件东西。 是指节大小的蛇脊椎骨,它的主人或许只有小臂长短,刚好够缠绕在手上。 从双修中醒来,风满楼终于有精力去打量这块奇怪的骨头。 洁白如霜,带有细小且可以环绕手指的两对肋骨。 明明意思是黑雾核心的所在,却并没有沾染任何源于黑雾的、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很干净。 如非是风满楼拼命从诡异的雕像中掏出来的,他几乎要以为这是普通蛇骨。 风满楼在两位父亲麾下左右横跳多年,早已练就超准的第六感。 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拥有这块蛇骨,否则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风满楼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对撒谎的文轩隐瞒蛇骨的存在。 不管怎样,风满楼和文轩各有一个秘密,彼此隐瞒着,这很公平。 风满楼研究蛇骨不得其解,就决定去做些别的。 他站起身,看向暗室中央沾染点点精.斑的褥子,直视着自己昏迷时也在不断释放的欲.望。 “黑雾降临这里应该没有多久,苍嘉城里的死人还有救。” 他大马金刀地坐下,带有暗示意味地拍了拍大腿,示意文轩坐上来,“帮帮我吧,阿文。” 经过计算。重伤初愈的的风满楼要救人还是有些勉强。 好在有可以双修增进法力的文轩,正是小情侣打好配合战、增进感情的时候。 “苍嘉城里的杀业是黑雾所为,业障并非关系在你身上。”文轩很听话地坐下,祂把脑袋贴在风满楼肩头。蹭了又蹭,声音有些嗫嚅,“魔修修的是欲望,没有正道修士那么重因果,你可以不管他们的。” “为一群馒头……一群不相干的人受累,我心疼你。” 苍嘉城里众人已经被千秋异化,化作无数不规则的熵。 以物理学的眼光看,这些人已经“死”了,想要死者苏生,就要做到“逆熵”。 第29章 逆熵说来玄奇,却也并非神族特有的能力。 存在超凡者的小世界里,如同含糖馒头的超凡者只要足够强大,也可以令混乱的熵回归有序。 狂澜生已经可以做到逆熵,教养他的魔尊还有其余几位魔修前辈大概也可以,有可能对神族伟业造成威胁。 可惜狂沙娘娘已经没几年寿命了,修真界的地仙文轩大都打过照面,不足为据。 尽早把馒头转化,他就不可能成为祂的敌人。 所以哪怕转化仪式刚刚失败过一次,文轩依旧热情不减。 在馒头试图救人的时候把他转化,不只是苍嘉城里半死不活的人,这个小世界都会毁于一旦。 那时候,馒头的表情会很有趣吧? 可要好好哄哄他。 祂想着如何哄好狂澜生,狂澜生也在想着如何哄好祂。 “人很可爱,修真界的一草一木都很可爱,所以我想让他们都活下去。” 狂澜生有守护苍嘉城的想法,这话文轩不喜欢听。 他不说话,只是扒.开狂澜生的衣襟,在对方的肩膀上落下咬痕迹。 各怀心事的情侣,用眼角余光对视,“当然,在我眼里,此刻的阿文是最可爱的。” 神族没有心,但是祂再次为狂澜生心动。 看在馒头喜欢馒头的份上,祂决定看馒头们再顺眼一点,就一点点。 …… 第27章 法门寺的住持长生和尚勾结黑雾, 自灭法门寺满门,此等恶行人神共愤。 佛门已非清净地,有人白日宣淫, 却不是为了让污浊更污, 而是为了救人。 风满楼双修是为了向未来道侣借法力, 他知道文轩很辛苦, 所以他会回馈他以不尽的亲吻和爱.抚。 黑雾祸世三千年, 修真界众人也并未坐以待毙,也有研究出应对之法。 以修士体内法力对抗黑雾的侵蚀, 直到黑雾被消耗殆尽, 即可令一片雾气彻底消除。 这很危险。 黑雾的杀伤力从炼气期到大乘期不等, 虽然不会超过大乘期, 但是大乘期以下的修士面对未知时,肯定有概率遇上比自己强大的黑雾。 修为不济修士非但不能根除黑雾,反倒有概率被黑雾吞噬, 也成为黑雾的养料。 只有大乘期的修士面对黑雾的时候才能把胜负概率保持在五五之间。 知晓黑雾存在的大乘期修士,很少有畏惧与黑雾抗衡的。 修士一旦对抗黑雾的转化成功,体内的法力也会变得更加凝实, 更加强大, 何况抵御黑雾成功也算是不错的谈资。 对于强者来说, 黑雾与其说是一场祸事, 更像是宇宙大道赐予的残忍试练。 但也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净化黑雾的烂摊子, 在风满楼的认知中,以身化剑的言说,非死非活的文轩,都不能。 原因暂时无从考据。 他早在文轩求婚前就认识这位鬼修了,知道这位小前辈非常要强, 虽然已经进阶大乘期,但对实力的增进依旧狂热。 大乘期之上,地仙与地仙之间,亦有差距,谁不想做最强的巅峰? 作为鬼修无法与黑雾对抗变强,或许会是文轩心中的一个结。 风满楼觉得,自己作为道侣无法解开文轩心中的结,但也有必要让文轩觉得心里好受一点,也是责任。 他对性.爱的需求处于“有可以,没有也可以”的无所谓阶段,为了照顾道侣的心绪,难得愿意主动做.爱。 不然,差点被问文轩眠.奸榨干的风满楼,现在更想用手掌对接的方式增进法力。 这种方法或许会让有性.瘾的文轩感到憋屈,但是,不听话的小狗,就要饿上几顿,才会学会听话。 但风满楼没有选择这样做。 文轩不能靠与黑雾对战增进法力,但是情投意合的道侣双.修也同样有用,效果泛泛,但也算补偿。 风满楼对文轩很好的。 双.修还未至高潮,风满楼突然道,“辛苦你了,不要难过。” 他不顾所谓的长幼有序,揉了揉文轩的脑袋,细而软的碎发手感顺滑,就没忍住又多蹂.躏几下。 没有得到黑雾的力量也不要难过,只要你还爱我,我就可以给你力量。 风满楼讲的是正事,满心满眼都是馒头的文轩,却解读出另一重意思。 祂眼中的馒头,是在为先前的冷遇,曲折地表达歉意。 于是祂心中新生出来的的芥蒂消失了,很好哄。 他明明是馒头的长辈,却依旧会对小家伙撒娇。 “那夫君再爱我一点,可以吗?” 比起语言的回答,风满楼更愿意用行动表白自己的心意。 自唇舌贴合处,自不可言说的贴合处,汹涌地交流。 法力的交流有来有回,在丹田经脉里疯狂积累。 直至外泄。 不知文轩是不是故作坚强,总之,风满楼决定稍微溺爱下他。 做.爱时,风满楼也没忘记用神识查看苍嘉城的现状。 先是头顶上方的废墟,一只陌生的白爪小黑兔正在疯狂嚎叫、挣扎。 周延昭和谢长安两个人都差点都没按住它。 风满楼想,这些未开灵智的小兽很聪明,大概也知道苍嘉城在慢慢变好,故而心生喜悦吧? 再看别处。 天音阁里,原本动作凝固的人形,有几个渐渐开始活动起来。 街头巷尾的角落,不成型的烂泥渐渐站起,恢复人形。 人们或从无到有,或自梦中醒来。 “我刚刚是不是睡了一觉。” “卧槽,xx怎么突然没了!” 风满楼的神识涵盖领域广阔,苍嘉城渐渐复苏的变化,他全部都没有遗漏。 苍嘉城里的黑雾散了,一片死气的城池渐渐恢复了活力,烟火气十足。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风满楼修为不如父亲们强悍,他能拼起来的人比他们少一点。 灵魂里黑色太多的风满楼救不了,身上血腥味太重的风满楼也救不了。 尽管风满楼知道,父亲们要是在苍嘉城的话,他们也不会救他救不了的人。 第一次与申屠外出根除黑雾结束,见多识广的小风满楼就发表了中肯的评论,“爹很强,能救的不止现在活着的这些人。” 申屠并不讲大道理,只是在手掌心幻化出清水,虚虚地握着。 水一滴一滴地从男人的指缝间落下,但总归没遗漏太多,“手中的水只有放任几颗水珠流走,你才能抓住大多数。” “谁都想救,你就可能谁也救不了。” “别讲三爷爷已经讲了无数遍的大道理!”小风满楼鼓了鼓腮帮子,“只要我足够强大,总有一天,我就可以救所有人!” 于是申屠笑了,指间的水液顷刻间挥发,又将指间剩余的清水弹向小家伙的鼻头,玩闹似的,“你真像他啊,一样的善良柔软。” 风满楼看父亲邪诡的眼睛,那里面一片虚无,还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孩童稚嫩的的脸上溅落几滴水,像是半颗珍珠点缀出的泪痕妆面。 风满楼有心情欣赏自己的影子,心中没有分毫恐惧,还很清晰地记得申屠有夸奖他: “好孩子。” 类似的情景,在风满楼追随风眠外出根除黑雾的时候也曾经经历过。 风眠听小家伙说傻话,不恼,把傻儿子抱起来,把他的脸颊捏了又捏,“不是说要当魔修么,怎么连多杀几个人都受不了?” “父亲杀人的时候,不是什么人都杀,这也不符合魔修的杀戮道。”风满楼努力学习某位忘年交“天真即是罪恶”的模样, 风眠沉默了片刻。 似乎风满楼的话太过震撼,他有些不敢看他。 风满楼看不见父亲的表情,只听见风眠说,“不管救人还是杀人,馒头开心最重要。” “总喜欢用歪理包装善良的本质,你很像他。” 我哪里像他了。回忆至此,风满楼心中感觉有些自嘲。 “我比尊上还差得远了。”曾经的忘年交现在是风满楼的道侣和树洞,风满楼偶尔会把心中觉得困惑的事情分享给文轩。 有人分享令人心情不愉的秘密,心情就会变得好起来。 凭借应觉镜,风满楼能发挥出的也就普通大乘期修士的水平,在地仙之中不过泛泛之辈。 而文轩在听闻风满楼的苦恼时候,昂首看祂的小丈夫,仰慕的神情自然流露,“但你在我眼里还是很厉害。” 潜伏修真界的这些年,也确实对如何当好解语花有一些心得。 祂成为“文轩”的时候,正主已经死了很多年,严格来说不是狂澜生的前辈。 而且,祂对于前世的记忆目前依旧很模糊,和狂澜生初见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祂现在的身体比狂澜生还小几岁,偏偏在性.爱的过程中总被当做年长者,偶尔也会被依赖着,心中就生想要好好照顾馒头的欲望。 第30章 祂摸摸狂澜生的脑袋,权当鼓励努力向上的好孩子,“夫君年纪还小,我不相信那些前辈在你的年纪会和你一样强。” 并且附上神族对馒头最高的赞誉,“你是很优秀的馒头。” 祂在这个世界涅槃后,以孩童的模样开始重新长大,严格来说比狂澜生还小几岁,却依旧能在狂澜生面前很好地装作长辈。 只是年岁的参差不可弥补,文轩注视着风满楼的时候,眼神格外清澈,竟然很有年下对年上崇敬的意味,“我的夫君就是最厉害的。” 于是风满楼文轩的脸颊,“借你吉言。” 应觉镜是风满楼几经生死炼制出的,很强,却还是给风满楼留下了隐患,风满楼对未来是否能走到父亲的那般高度、是否能飞升,心里都不是很有底。 但不得不说,文轩给予他的情绪价值是足够的,风满楼确实现在感觉心情好多了。 他终止了做.爱的进度。 文轩依旧黏着风满楼不肯放手,风满楼就适时提醒他,“人已经救的差不多了,先去收尾,还想要的话,之后再陪你。” 这才哄得文轩没有多余的动作。 如何哄好欲求不满的文轩,风满楼同样娴熟。 …… 风满楼来苍嘉城时,没来得及喝茶。 走之前,却是由周延昭做东,在天音阁之中喝上了新泡好的茶水。 杀死周延昭母亲的那人,身上业障太重,风满楼救不了,现在天音阁里也只有伶仃的几个,修为参差,却都以周延昭马首是瞻。 也不敢不尊敬,有大乘期的修士愿意给周延昭站台,大家又不是没长眼不怕死,不得不服。 喝茶时也要聊天。 只是落座的四个人接受必要拼命隐瞒的秘密,很多话都不能放在台面上说。 譬如风满楼,现在正在和谢长安用神识讨论谢长安的卦象。 谢长安道,“初见您时,我算了一卦,卦象十分费解,只是思来想去,觉得实在有必要把卦象告诉您。” “我如何活,师兄如何活。” 风满楼知道这位好朋友不讲废话,默许谢长安继续说下去。 却见谢长安袖子挡着手,用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一行字,而后擦去: “卦象提醒我,我不喝酒,他不看画。” …… 第28章 天音阁劫后余生, 加之有贵客到此,没人敢大声喧哗。 加上周延昭选定的水榭位置不错,这里很安静;谢长安写字的动作很轻, 偷感十足。 一时间, 风满楼只听得见周延昭怀里的白爪小黑兔“咿唔咿唔”地叫。 谢长安习惯成自然, 即使没有在算命, 手上也下意识地维持拈指的动作。 他嬉笑的神情难得沉静: “您别问我原因, 我道行不够,很多东西都不能算, 但只要算出来的, 就一定准确。” 风满楼倒是相信谢长安的卦象。 修士鲸吞天地元气以助修行, 为夺得天机, 有不少人都辅修了卜算之法。 风满楼刚好也会一点。见谢长安掐算的动作娴熟,应当有些东西。 谢长安的卦象肯定是有道理的。 风满楼仔细回忆谢长安进酒肆之后的细节:谢长安巧而又巧,每次的动作都刚好踩吉位上。 修为不济, 却很聪明地每次都刚好将所能掌握的天机最大化利用,是个人才。 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 所以风满楼不会忽视谢长安的卦象, 很快有了猜测。 风满楼自从穿越到修真界, 见识过许多不可理解的事情。 其中一桩, 有些修士的禁忌对下位者来说, 绝对不可忤逆, 否则就要有生命危险。 谢长安“不喝酒、不看画”的卦象,风满楼猜测它或许与某些禁忌有关。 雕像主人的禁忌,或许正是“直视者不可提及,提及者不可直视”。 周延昭究竟看到了什么,直接去问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风满楼不准备这样做。 他没必要用人命做实验。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周延昭为什么能看见禁忌。 比周延昭更弱小的谢长安从未看见禁忌,说明禁忌与绘有雕像的的画卷本身无关。 要从谢长安和周延昭身上找出明显些的变量,就是小雨儿的酒。 周延昭是因为喝酒,才看见了与雕像有关的东西? 可小雨儿的酒他喝了许多年,之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异常,为什么周延昭会出现问题? 禁忌的触发条件或许不在酒,是类似“醉了”、“神志不清”的状态,即可? 风满楼暗自记下。 往后找寻雕像的时候,还是尽量封闭视觉独自前往,又或者带上从未见过雕像的人……师兄就不错。 谢长安见对面半晌没声音,生怕被申无命否定,连忙又补充道,“我还不会走路,就开始被养父教着摆弄算筹,入道前我什么都不会,但是算卦肯定学得比谁都扎实。” 风满楼不再思考雕像相关的事宜,将注意力转移到谢长安口中的“养父”上,“你好像很崇拜你的父亲。” 谢长安骄傲挺胸,“所有孩子小时候都崇拜过父亲!而且我养父是世界上最会算卦的人,我崇拜他……” 然后谢长安声音渐渐小了,越说心里越没底。 养父总说他算命很厉害,有多厉害?人尽皆知。 谢长安对此持有怀疑态度。 如果养父真得很强,他为什么要委身在凡人皇帝的后宫? 谢长安也并非见识广了,就忘恩负义地觉得父亲是无能之辈。 父亲一定有真本事。 国灭城破时,谢长安只带着古画仓皇逃走,正是养父临别前千叮咛万嘱咐的结果。 父亲的行为果然有深意。 人皆逐利,若不是那幅画阴差阳错入了少主的眼,自己就算能得救,也很难和贵人说上话,更不要说被赋权重建管理法门寺。 虽然自己小时候妄想过当皇帝,但是父亲给他选择的这条路更不错。 九五之尊不过百年光阴,果然还是长生大道更为引人神往! 只是这点凡人的心思,在见多识广的申无命面前不够看。 于是谢长安朝着风满楼抱拳,“是我盲目崇拜父亲,倒让您见笑。” 风满楼却道,“那未必,世界上隐姓埋名的大能前辈无数,知道你养父的名字吗?” 谢长安如实回答,“拓跋庸。” 风满楼沉吟片刻,叹息,“竟是神机楼的前辈,那他确实很会算命。” 谢长安一直以为养父是普通人,但养父既然会被少主称呼为前辈,那就是修士。 偏偏,无论在逃出皇城流浪的日子里,还是被长生和尚还有周延昭科普修真界常识,他都没有在第二个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想到少主竟然知道。 “我还没被神机楼的人算过命。”风满楼更想继续验证谢长安话语的准确性,“择日不如撞日,你也给我算一算。” 这可是个表现自己的机会。谢长安摩拳擦掌,“好的没问题,老师想要算什么?” “我和我爱的人们。” 既然是久不入世的神机阁传人,观测天道或许比他看的更透彻。 如同乱麻的关系还能维系到何时,求助卜者,或许能得到一些启发。 谢长安默念了许多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修士逆天求长生,偶尔想算些奇怪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少顷,谢长安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行字。 明明只是为贵客解读烂桃花,谢长安的七窍却开始往外渗血,滴落在桌上。 赤色灼灼,比桃花要更加耀眼。 …… 与风满楼和谢长安表面在谈论正事、实则暗中说闲话的氛围不同。 喝茶的另外两个人,就是在说闲话。 “文宗主,您是非要小黑不可吗?” 周延昭的表情有些不安。 天音阁中并没有人认领小黑,所以小黑的主人不是在黑雾带来的灾祸中死了,就是不要它了。 魔修大都冷情,周延昭本来是准备让这个小家伙自生自灭的。 奈何它毛皮的手感太好!忍不住摸完了还想要摸! 为了表达对白爪小黑兔的喜爱,周延昭甚至给它起了个“小黑”的名字。 所以周延昭难得不冷静,在文轩提出要带走小黑的时候,大了胆子,竟然提出要留下白爪小黑兔。 文轩要在道侣面前维持端庄的仪态,并没有以权势压人的意思,只是眉眼弯弯,“周宗主何须紧张,不如问问你的‘小黑’有何意见?” 祂看向祂的孩子,神情和语言皆是平静,“过来,好孩子。” 千秋听见来自父亲的声音。 他还在被周延昭撸毛,口中哼唧不断,却不得不强行令自己清醒过来。 父亲要他做选择,不能不选。 第31章 一边是含有少量熵,但是弱小无害的馒头。 一边是含有大量熵,但是心情稍有不霁就要杀孩子的父亲。 千秋十分会权衡利弊,立马扑到文轩的手边。 它讨好似的,用长耳朵上的绒毛,仔细地去擦拭文轩的手指。 这是它的神,早晚要死于他手中的至高神,应该至死都一尘不染。 文轩大概觉得小家伙的侍奉很合他心意,把小兔子抱起来,也要递给狂澜生。 “夫君你也抱抱它。” 虽然我的孩子,虽然有些不乖,虽然总是想要杀我,但我还是爱他,当然,我爱你胜过爱所有,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他也会是你的孩子,你喜欢他吗? 小兔子习惯被周延昭撸毛,刚被狂澜生抱起来的时候还有所挣扎,但是很快又屈服于新的的撸毛战术。 他现在是一只小兔。被熟读医书的风满楼撸毛,自然会很爽。 神族不会生病,受了伤也只会强行用无上伟力把自己拼起来,如果他有接触到属于“馒头”的医学,就会知道,但凡医者,对有机体肌肉的形状十分熟悉。 他们能很轻易地找到任何生物的敏.感点还有弱点。 道侣有分享的好东西,风满楼自然会给予对方正面的回馈。 他将白爪小黑兔贴在他们中间,亲了文轩一口,好像它真得是他们的孩子,“我喜欢它,最喜欢你。” 被夹在中间,不得不当play的一环,白爪小黑兔表情愈发生无可恋。 周延昭却注意到,少主捉弄兔子、撩拨佳人的同时,还在谢长安鬼鬼祟祟地搞着什么。 他倒是不奇怪狂澜生为什么和谢长安聊得火热:少主为了魔修的大业,卧底江南,肯定也有江南的事务需要让谢长安帮忙。 少主多敬业啊!就算是在道侣亲密的时候,也不忘处理公务。而且他把正道当做工具人使唤的,更像魔修了! 便宜师弟无法知晓他究竟在给多么尊贵强大的贵人打下手,周延昭对此感到遗憾。 好不容易等情侣结束亲热,被父亲抱走,终于自由的千秋,只觉得这个馒头实在太可怕。 不管是耳朵还是胸毛,总能被对方轻松摸到最舒服的那块肉,差点被摸摸战术洗.脑成真正的小兔子。 他哪里还记得什么神族的尊严,被几个馒头轮蹂.躏,差点兔堕。 它躲不开风满楼的摸摸战术,不得不向文轩投去求助的目光,伸出有粉色肉垫的小爪子,同时暗暗发誓,这个仇他记下了! 周延昭已经不会嫉妒。 少主的魅力自然无人能抵挡,只是周延昭没想到文轩作为鬼修,小兔子居然也不怕他……难道动物也看脸? 小黑可怜可爱,堪称一只完美的兔子,但是它都不给我摸! 文轩从狂澜生怀里把兔子接过,又朝着周延昭笑,“诺,它很喜欢我,也很喜欢馒头,所以它归我了。” 周延昭讷讷,愿赌服输了。 文轩手里抱着小兔子,不忘用依恋的眼神去看狂澜生。 祂的馒头是善良的馒头,看些其余馒头受伤了,就会给那个馒头治病。 这对神族来说不是好习惯,但是没有关系,祂可以教他。 文轩心里滋生无数恐怖的想法,表面优哉游哉,坐视狂澜生把七窍流血的谢长安治好,又塞给对面功法和宝物,以示安抚。 祂恨不得占据狂澜生时间的馒头去死,但祂还是忍耐住了。 还未被转化成功,思想无法向神族看齐的馒头来说,偶尔有一些错误也可以理解。 只要能转化成功……说起来,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究竟为何能抵御上千次的转化? 文轩猜不透,但就在祂想继续思考的时候。 狂澜生终于料理完谢长安。 于是无时无刻不在外溢的浓烈爱意。很快占据了祂的大脑,祂无法思考。 祂咬着馒头的耳朵,往那耳朵是里吹气,冷飕飕的,却格外勾人神往,“你终于把公务全部处理完,现在可以陪我了吗?快点快点,我要……” 风满楼心智坚定,依旧能抵御来自神无尽的诱惑,仿佛能动摇他的事物根本不存在。 他动作却利落又温柔,抬手把黏着的爱人按下,要文轩坐好,“别闹,没人的时候,都依你。” 风满楼又看向早已经被喂狗粮喂到麻木,只是偏头转移注意力,试图装做什么没看到的周延昭还有谢长安。 风满楼轻咳一声,总算把自觉规避等二人换回神志,“苍嘉城交给你们了,有事千里洞观找我。”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风满楼与二人道别。 “后会有期。” 余音犹绕梁,桌子上的茶水也还未凉透。 风满楼已经携着文轩双双消失在原地。 目送二人离开,周延昭手上依旧在把玩着狂澜生归还的陶笛,若有所思: “我母亲认识老师的母亲,她曾经救过她的命;再加上你那幅画对少主确实有用。” 从宗门里的边缘小透明到一宗之主,周延昭并未得意忘形,对现状冷静分析: “如此,老师才会扶植我们成为苍嘉城的管事。” “果然得到任何东西都需要代价。” 谢长安很想说,我们少主从小被多位德高望重的正道前辈养大,心性何其纯善,才不会像你这魔修那般小心眼。 只是谢长安知道,见鬼要说鬼话,魔修或许很难理解善良的含义,说了还有可能引起师兄的不快,那么就默认师兄是对的。 他从周延昭的话语里,听出了另一段他比较感兴趣的故事,“你的母亲救过老师的母亲?” “能不能和我说说,那位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仙尊把他的妻子保护得很好,那个女人的身份非常神秘,在无关生死的前提下,谢长安当然好奇。 周延昭摇头,道: “我没见过那位夫人,我母亲生前见过。 那时她在被追杀,母亲本是追杀她的一员,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放过了她,送了一枚陶笛成为她逃命时用上的路引。 那位劫后余生,又发达了,投桃报李。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甚至早在老师出生之前。” 三千年前,魔尊还不是魔尊,确实很久。 元婴期修士的寿命堪堪三千多年,母亲却能在寿元将尽时,险些进阶出窍期,也全靠那位帮助。 只是防不得背后暗箭,进阶时却被同门师弟杀死。 “想来,师叔被黑雾勾引堕落,杀死母亲上位,也是因为嫉妒母亲和那位关系亲密又屡屡被栽培,只可惜最终被黑雾反噬。” 故事讲完了,谢长安懂了。 天音阁作为魔修门派,居然与仙尊之妻有纠葛,这件事一旦被传到魔尊的耳朵里,那位恐怕不会让天音阁好过。 他会为师兄保守秘密的,他真善良~ 周延昭的心中亦有思量。 天音阁是一个乐修门派,素来习惯以为陶笛作为信物。 母亲的陶笛和那位大人结下善缘,给自己换来故人之子的帮助。 如今自己效仿母亲,也试图和贵人的小情郎结下善缘。 周延昭既希望未来这份善缘有用,又希望这份善缘没用。 善缘…… 周延昭觉得自己和师弟的善缘也有必要维系一二,“说起来,你算了什么,竟然被天道反噬吐血?” 谢长安嘿嘿地笑,“帮老师算过一些事,不过老师到最后不要我算了。” 周延昭默然,好久才道: “这样看来,老师确实很善良,有一些天道不愿意让人得知的秘密,不说出口,对于卜者的反噬也就会变小很多。” 谢长安做了个拉伸骨骼的动作: “对吧?我也这样觉得。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压榨我,却不压榨,老师真得有些疯。 我刚刚算的东西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老师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秘密。 他左边嘴角下面有个很浅的酒窝,以相面之术看,酒窝是用来装眼泪的。” 谢长安的声音带了怜悯,“流不尽的眼泪。” 周延昭觉得很好笑。 少主出生尊贵,天赋卓越,若干佳人在侧,他有什么眼泪? 于是周延昭冷声反讽,“老师有没有疯我不知道,你一定是疯了。” …… 至苍嘉城外,沧澜江边,遥望可以看见灵宗的山门。 那是一口漆黑深邃的寒渊,犹如传说中的地狱。 文轩刚落地,就迫不及待地丢掉怀里的兔子,把狂澜生按在一棵树上亲个不停。 小千秋很识趣,毛茸茸的爪子刚落地,立马跑去树林深处吃草了。 “不去灵宗的话,就在这里哦~” 风满楼略加思考,觉得比起去寒冷黑暗厉鬼云集堪称阴间的灵宗,那还是野战更让他接受一点。 …… 第32章 事后,风满楼有些喘息,“累了,想睡一会,这次可以相信你吗?” 文轩坐起身,竖起四根手指,“这次绝对不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吃~” 风满楼又亲文轩一口,面带笑意,在道侣怀里睡去。 文轩抱着狂澜生。 祂对馒头心绪的理解,一如既然地到位,如此就能永远掌控祂最喜欢的馒头。 祂心情不错,就想和其余切片炫耀一。 法力的波动或许会被馒头察觉,祂并未令千里洞观外显,在体内模拟出用于传讯的镜子,只给另外两个切片共享了声音。 “馒头要回来了。”洪晨雨的酒肆还在营业,一只小麻雀费劲巴拉地给祂打下手,“他是个无糖馒头,却为了我找含糖馒头高价购买千里洞观的符箓与我联系,好高兴。” “馒头约我和他一并出门。”言说站在一处昏暗的地下洞穴里,正在给剑擦血,不知又杀了几个人,“我的剑很高兴。” 文轩:失策。 怎么忘记另外两个切片也有同样黏黏糊糊的馒头,总会随时和他们发生关系。 自己炫耀不成,反被他们炫耀一。 该如何炫耀回去? 文轩还是没有共享千里洞观的视野,祂不会让切片看到馒头可爱的样子。 “说来,你们的馒头终于懂事了一次。”祂戳戳狂澜生的脸颊还有胸.部的肌肉,“没有在我做.爱的时候添麻烦。” 狂澜生答应祂这次要尽兴,所以他们这次多少玩得花样多了一点。 好在另外两个切片的馒头很懂事,没有在这个时候也在做.爱,不然…… 就算是神,同时承受两倍甚至三倍的快感,也有些吃不消。 …… 第29章 做.爱的时候被无形的馒头抚.摸亲吻, 这种感觉很不好。 祂即是未知,不能忍受一切不可知的事物,讨厌有肮脏的馒头碰祂。 文轩时刻想杀死另外两个气运之子候选的原因中, 除了他们的死亡就能令小世界毁灭, 使祂获得大量的熵以外, 还包括祂厌恶和切片共感时, 还需要面对那些未知的亲密触碰。 其他的馒头不配碰他, 他们怎么不去死。 而在文轩内心疯狂阴暗爬行的时候。 洪晨雨:“我母亲娘家的馒头来了。” 言说不曾开口,缠绕在他手腕上的傀偶蛇在说话:“有趣, 你不是从来都懒得思考, 这才要伪装成凡人吗?这是想自己动手获得熵?” 洪晨雨“母亲”的娘家, 并非善与之辈, 切片是终于想通,准备亲身搅动风云,获得熵补给自身? 却见洪晨雨胳膊支撑着脑袋, 眼神依旧无比清澈,“他们说的事情,对‘洪晨雨’很重要, 我要听馒头哥哥的。” 文轩:。 言说:。 不愧是愚钝的尸虫, 总是在出乎意料的时候有超绝的离奇发言。 “敬亭山里的坏孩子, 我抓到了。”言说讲了正事, “璇姬, 来,给父亲打招呼。” 言说身处的底下洞穴黑暗无比,直到祂提及,千里洞观彼端的切片才注意到,言说拎着一只灰毛狐狸, 小家伙被拎着尾巴,大头朝下,耳朵都成了飞机耳。 它身体柔韧性不错,好不容易弓起身子正对千里洞观,山竹似的毛爪子抱拳,尖嘴里发出稚嫩的声音,“父亲好,父亲好。” “破坏我计划的坏孩子抓住了。”言说应该杀了璇姬不止一次,气已经消了,没有继续把坏孩子在大头朝下的提着,“请问文轩,你为什么没有去处理江北闹事的坏孩子?” 这批降临修真界的坏孩子有四个,其中三个都试图搅动风云吸引气运之子并将其杀死,想要独吞小世界毁灭后最美味的熵。 他们打乱祂的计划,必须被教训。 苍嘉城里被文轩处理的千秋,敬亭山里被言说处理的璇姬……再加上原本给千秋当挂件,却因为追杀含糖馒头,在无双镇里被洪晨雨解决的飞翼。 江北还有个坏孩子,尚且逍遥法外。 “魔尊不是一般魔修。”文轩轻拍着怀里的狂澜生,努力让自己不把馒头和他的父亲联系起来。 这位馒头不是一般的馒头,因为一些原因,祂不喜欢他……事实上,除了狂澜生,任何馒头都未曾入祂的眼。 思考的文轩无意中触及狂澜生的脖颈,温热柔软的皮肤有些烫。 祂似乎被灼伤,猛地缩回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不好。 馒头是弱小的馒头,他们的脖子是致命的弱点,盲目触碰,馒头会不高兴的。 文轩却没有等到狂澜生醒来后对祂愤怒质问。 馒头没有醒,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文轩的腹肌处蹭蹭,痒痒的。 文轩心也痒。 狂澜生在睡梦中抱住文轩的腰,把脑袋贴在文轩的腹肌上,蹭了蹭。 狂澜生长得很像他的父亲,但他和文轩讨厌的魔尊无关。 他只是隔着衣服在祂怀里蹭蹭,文轩心就会软得一塌糊涂。 于是祂抛开成见,给予魔尊公平公正的评价: “此方小世界的地仙中,魔尊最强,只要他出马,什么样的坏孩子都会被拿下。 孩子们逗弄这群含糖馒头几千年,是时候让馒头们得到一些情报。” 给予馒头希望,然后令他们绝望,祂最擅长。 至于被魔尊抓住的坏孩子,救或者不救都无所谓,反正可以复活,或者死后成为其他孩子的食物。 “而且。”文轩笑了,神睥睨众生的气场寡淡了许多,“我要伪装成魔修,自然要符合魔修人设。” “不是所有魔修都像狂沙娘娘一样善良,会在起雾时第一时间奔赴前线。” 祂见怀中的狂澜生睫毛轻颤,显然快要醒来,又道,“如果没有别的情报交流,就散了吧。” 回答文轩的,是千里洞观被挂断的“嘟嘟”声。 切片也要见切片的馒头。 恰在此时,文轩怀里的狂澜生睁开双眼,“有些巧,梦里父亲以千里洞观联系我,有事吩咐我去做。” 这不是文轩想要的回答。 狂澜生捧着祂的脸颊,权当安抚,“老师不相信我吗?” 短时间内风眠并没有任务给风满楼。 他假作入梦,用千里洞观联系过洪晨雨,洪晨雨那边有些小问题。 风满楼不放心,必须去看看。 他也联系过言说,约好一起去探宝。 与言说搞好关系,是申屠交给风满楼的任务。 申屠是风满楼的父亲,申屠给的任务自然也是父亲的任务。 风满楼不会对未婚夫说谎。 他捧着文轩又亲又抱,说了许多让神都能意乱情迷的情话,这才与文轩告别。 叼着草的白爪小黑兔,悄悄灌从木丛中钻出来,又很快缩回去,耳朵捂着脸,实在看不惯父亲过分娇羞(?)的样子。 直到另一记千里洞观的法术在文轩身边显化。 文轩接通,千里洞观是魔尊发来的。 镜子彼端的人白发似雪,眉眼与狂澜生有些相似,瞳孔却是杀戮道魔修特有的赤色。 魔尊正在裱糊修补一柄桐油纸伞,看不出是否经历过与神族的恶战,也看不出坏孩子是否有被祂擒获。 魔尊开门见山,“馒头还好吗?” 文轩回答,“父亲,请您放心,我有好好保护好他。” 文轩与魔尊还有狂澜生父子相熟后,见过很多次魔尊补伞。 祂很清楚那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桐油纸伞,不含有任何熵或者糖,却一直被魔尊带在身边。 历经三千年岁月洗礼,变得容易破碎,至于为什么会被魔尊这样看重……或许是某个老情人赠与他的礼物也说不定? 文轩深谙一切馒头的劣根性。 那厢,魔尊终于抬起头,注视千里洞观彼端的文轩。 他是允许文轩喊他“父亲”的。 没法不允许,早年风满楼要文轩也改口,他沉着脸,想要无言地拒绝,狗儿子就撒娇卖萌……和申屠不学好的,看准他最吃这套。 娶了媳妇忘了爹的缺德儿子固然欠打,但魔尊忍了,还应下了那一声“父亲”。 从此,除非正式场合,魔尊与文轩亦是父子相称。 “风家的功法传承特殊,我怀孕之初就想要个女儿,可惜没能如愿。” 魔尊的手力有万钧,修补纸伞的动作却很轻柔,仿佛那是他需要穷尽一生修补的、破碎的过往: “馒头虽非女儿身,我依旧很爱他,他开心就是父亲最大的愿望。 我不会让馒头吃和我一样的苦,我也依旧不相信你,但我看得出你对他有感情,无论多寡。 所以我也不同意你为他吃不必要的苦。” 不必要的苦? 无非是佛门的菩萨身、风家传女不传男的功法《吹落残红》、极乐宫双性鼎炉的炼成方法、能把男性修士改造得易孕产.乳的绮罗香…… 第33章 这个小世界里能令雄性馒头诞子的术法,文轩大都知道,但是神族不屑。 作为神族,孕育生命会让祂违背本能,痛苦万分,还会被未攻克的小世界法则限制,一旦成为“母体”,就会变弱。 但祂太强了,就算会被寄生的肉瘤分走部分神力,祂依旧很强。 无论发生任何事,祂都能保护馒头。 文轩很清楚,小世界的改造方法对祂无用,以血缘创生神族,在祂记忆中也闻所未闻。 可祂就是想试试。 创造出属于祂和馒头的孩子,会是一个长期的工程,不必心急。 魔尊不知文轩的想法。 他看向文轩,清隽的脸上略有警告之色: “我不允许你变弱,作为馒头的道侣,保护他才是你的第一要务。” 文轩神情平静,不置可否。 “我活不长了。”魔尊停止补伞的动作,总算终结一件重要的事,“在天道的见证下,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我记得的。”文轩应答。 那是祂向狂澜生求婚时,在小世界天道还有魔尊的见证下,所立下的誓言。 “此心系君心,千千万万年,不移不改。” 可惜魔尊已经呈现死相,活不了多久,无法见证祂对馒头的感情。 出于对馒头的爱意,在馒头的血缘父亲死前,祂可以给予祂适量的尊重。 祂愿意称呼魔尊为“这位馒头”,而非“这个馒头”。 这位馒头很久以前就被神族力量侵蚀过,不曾被转化成功,却也和神族力量融为一体太久,难以剥离,注定只会走向死亡的终点。 将魔尊转化为神族已经不可能,强行剥离力量,也只会让这位馒头顷刻间死亡。 馒头对他的父亲有很深的感情,所以将馒头转化为神族,洗去他属于馒头的感情之前,祂会喜欢馒头所喜欢的,尊敬馒头所尊敬的。 “父亲一定会永远活着。”文轩揪揪怀中白爪小黑兔的耳朵,“您还要监督我照顾馒头,监督我对他好呢。” 魔尊只当这凤凰男在盲目恭维。 他并不吃这套,冷哼一声,掐断了千里洞观。 文轩难得被狂澜生以外的馒头不给好脸色,却并未动怒。 神族长生久视,看得见未来。 馒头成神后,祂会把祂旧日父母化成的熵喂给馒头,让血缘上的家人与神同在,长生不灭。 这亦是永远。 从魔尊的话语里,文轩猜到狂澜生要去做什么。 馒头去做“让他开心的事情”,就是魔尊给馒头的命令。 勾引馒头,给予祂虚妄快乐的劣质馒头……都杀掉,然后祂会把馒头引回正轨上。 但祂现在不能马上去追赶狂澜生,有杂事绊住了祂。 文轩盯着怀里的白爪小黑兔。 小家伙不知自己又做错什么,只得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文轩再次揪揪兔子毛。 祂现在没空带孩子,偏偏祂的坏孩子总能给他惊喜。 当魔修这些年,文轩很忙。 祂的孩子降临小世界后,不是去当魔修,就是混入了正道,搅的修真界腥风血雨,就是杀不死气运之子,光破坏祂的计划了,显然欠教育。 也就伪装成凡人,每天只要卖酒的洪晨雨,能腾出时间教育不听话的坏孩子们。 “我这里有个坏孩子。”文轩拎着白爪小黑兔,通过千里洞观再次联系洪晨雨,将逆子展示给洪晨雨看,“等下送给你,记得教育他。” 何为规矩,何为组织纪律,何为听父亲的话,如是种种,是时候让逆子们重新想起。 洪晨雨:“嗯,我知道了,你尽管过来。” 洪晨雨看起来不聪明,但祂们本为一体,祂很了解自己的切片。 文轩一定是知道风满楼要回到无双镇上,这才找借口要送坏孩子给祂教育,要与风满楼见面,试图杀死气运之子。 祂相信切片会这样做的。 只要没被劣质馒头艹到失智,祂就不会放弃杀死气运之子。 不愧是我。 将风满楼作为诱饵,吸引文轩来无双镇,祂要把馒头保护好。 唔…… 洪晨雨正在用勺子搅拌酒,因为思考发呆,失神片刻,险些栽下酒缸。 祂的反应很慢,但神不会犯一不小心脚滑跌下酒缸这种低级的错误。 站定身形的洪晨雨,注视着祂亲手炮制出的美味水酒。 清澈的液面下,许多无形脉络悄然蠕动,又很快恢复平静。 另一个切片想要杀死祂的馒头,祂将直接失去辩解的资格。 直接付出生命的代价吧,祂还没有品尝过,杀死自己获得的熵是如何滋味。 …… 第30章 风满楼在无双镇的坐落的江心小岛落定后, 并未立马回家。 青年随意挥手,仪态风流,不多时有许多“人”围绕在他身旁, 分为泾渭分明的两边站定, 神情却皆是恭敬臣服。 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生气, 也看不清长相, 却都是申屠还有风眠安排在沧澜江附近护卫“凡人道侣的。 他们不知道, 比起道侣,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儿子才最需要保护, 甚至连家都不敢随便回。 双亲在修真界的仇人多得数不胜数, 谁知道贸然进入无双镇, 会不会被偷袭? 无论是申屠还是风眠, 都不曾隐瞒自己有凡人道侣的秘密。 有心的修士找寻二位尊上的凡人道侣,试图伤害凡人给恋爱脑的修士添堵的故事,早已在无双镇上发生过许多次。 风满楼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他一直都有将敌情打探清楚,这才会有下一步行动。 “少主,无双镇有客人来过。” 若干漆黑火焰凝结成的古怪虚影悬浮在空中, 像是被刀片划拉过的嗓子, 声音极其嘶哑难听。 火焰虚影十分地尽职尽责, 不等风满楼催促, 立马就给风满楼展示了异常的景象。 “他身上有您的气味, 也并未在无双镇上使用法力,所以我们没有阻挠。” 火焰升腾,袅袅的白烟凝聚成实体,其中有模糊的人形。 言说依旧是熟悉的面瘫脸,肩头却趴着尾巴又大又蓬松的小狐狸。 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无双镇上? 风满楼也没想到, 师兄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居然也是会喜欢小动物的类型。 “他以前来过吗?” 风满楼不确定师兄来无双镇是一时兴起还是早已有过多次先例,试图询问火焰虚影。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言说来无双镇上,不止一次。 得到的回答却是火焰虚影的沉默。 风满楼叹气,“过来进食。” 他将申屠先前留给他的火苗全数抛出,于是虚影全部扑了上来,争分夺秒,将申屠留下的火吞噬干净。 仙尊很爱他的爱人孩子,对无双镇上的傀偶护卫升级完善过不止一次,为了给傀偶改善性能,火焰虚影不能把过去的记忆储存太久,只能记住很少的一部分东西。 而在未食过火焰虚影之后,风满楼就把他们全部打发掉了。 而风满楼思索的神情,很快被另一群傀偶捕捉到。 “馒头不要紧张,无双镇很安全。” 宽慰风满楼的纸人,皆是白裙白发的碧瞳女郎,双手袖口处漏出刀光,眉目模糊。 她们几乎同时开口,嘴巴蠕动的弧度如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 “姑姑们好。”风满楼很有礼貌,对纸人也会行晚辈礼,“无双镇最近还好吗?” 纸人齐声应答:“很好,只是有陌生人来过。” 她们说话的同时,身上的折痕舒展,化作许多摊平的纸片,组成一幅画。 画上文轩抱着兔子。 风满楼仔细端详,感觉兔子十分甚至九分像文轩在苍嘉城里捡到的那只。 他知道,问纸人同样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不问了。 他看着重新复原的纸人,再次行礼,“谢谢姑姑们。” 而后,风满楼割破手指,艳如玛瑙的血珠附在风满楼指尖,而后化作无数破碎的点,落在每个纸人的唇上,似天女散花。 须臾间,悬浮的纸人仿佛活了过来,木僵的脸有了神采,但也只是须臾。 饮血之后,又恢复为死物。 得亏父亲们太过谨慎,从没有用真人充当暗卫,火焰傀偶与纸人傀偶的智能,也就堪堪能用。 真人虽能背锅,但他们二位早年受了许多苦,根本不轻易相信他人,外出时,只用傀偶作为护卫,替代本体保护无双镇里的小家。 真人可能会泄密,会背叛,提前在中枢里写好运转程序的傀偶却非常听话。 申屠的傀偶不会伤害申屠,风眠的傀偶不会伤害风眠,自然不会触发另一批傀偶的警戒,如此,又达成一重微妙的平衡。 不然,两批护卫常年在沧澜江附近游荡多年,早就撞上彼此了,根本不可能隐瞒身份二十多年。 第34章 就是最近,要不是风满楼慎重地不想贸然进入无双镇,招来傀偶问话,他根本想不到老师和师兄竟然同时出现在无双镇上。 总不会……是来找洪晨雨? 风满楼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如果两位未婚夫齐聚,那无双镇的小酒肆里,怕是要很热闹。 …… 洪晨雨的酒肆里确实很热闹。 祂以往开都是独自卖酒,十分伶仃。 这日,却有三只的萌物,都乖乖地蹲在柜台上,陪主人工作。 小麻雀,小狐狸,小兔子。 特别可爱的毛茸茸,整齐地排在洪晨雨的柜台上,并未过多动弹,像是非常好用的玩偶摆件,看着就特别听话。 而在柜台前,一群不速之客正盯着洪晨雨,“后生,我们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洪晨雨盯着这群人,“问我问题,那你们买酒。” 祂现在的人设是卖酒的掌柜,想要他回答问题,就要买酒照顾生意,这是行规。 祂不会饥饿也没有物欲,吞噬熵以及宣泄毁灭欲,不过是本能。 赚钱只是为了维持人设,没有地方使用的钱,祂会用于购买礼物买东西让馒头开心,这是洪晨雨为数不多的乐趣。 洪晨雨需要钱为祂增添乐趣,可黑袍人们不乐趣。 其中有个人脾气有些暴躁,他已经听过类似的说辞许多遍,心情不好,一拍桌子,怒道,“我们已经买过多少次酒了,小儿贪婪,明明已有前往修士门派,习得长生大道的机会,犹不知足!” 洪晨雨眨眨眼睛,依旧看上去有些呆,听不懂大人说话的样子。 柜台上的小动物们,反应各不相同。 飞翼也有些呆滞,而璇姬还有千秋都用爪子抱住小脸,憋笑憋得很辛苦。 太好笑了,实在太好笑了。 父亲为斩三尸显化出的缺陷化身,居然是这般模样……与父亲以往的威严形象不说是有所差距,也只能说是两模两样。 再看黑袍人,他们似乎对洪晨雨有所忌惮,想要逼迫洪晨雨做什么,却又不敢逼迫得太紧。 风满楼就是在这个时候踏入酒肆大门的。 他先看见洪晨雨,然后看见趴在柜台上的三只毛绒绒。 兔子和狐狸在,未婚夫却不在? 他们已经离开了,还是也在无双镇上的某处? 以及…… 白爪小黑兔好像很爱干净,还在用耳朵给它自己搓脸,并未看向新来的客人。 风满楼却下意识按上应觉镜,而后又感到好笑。 它见过的是他的另一张脸,哪怕小家伙已经初开灵智,又能发现什么? 洪晨雨第一眼看见最喜欢的馒头。 祂想,他笑着的样子也很美味。 于是祂呆滞的神情都变得灵动,想要起身迎接爱人时—— 风满楼却单手平举,悬空轻轻按下。 洪晨雨也算见多识广,很快就解读出风满楼手势的意味。 这个手势通常运用在驯兽师教训小动物的过程中,大概是“坐下,不要动也不许发声,乖乖的,就可以被摸头”的意思。 无形无声的训诫指令,好像柔软的枷锁,轻而密集地将祂束缚,却也让祂无法挣脱。 或者说不想挣脱。 被当做小动物训.诫,洪晨雨并未心生不悦,甚至心中生出诡异的满足感。 风满楼还在观察黑袍人。 脑海里,想起一段时间之前,火焰虚影还有纸人交给他的情报: “数位神秘强者在无双镇附近出没,下落不明。” 申屠还有风眠发都有把火焰虚影还有傀偶好好调教过,它们几乎能认出所有修士的功法痕迹。 偶尔有认不出的,那么一定是因为这些修士的功法,二位尊上也不曾见过。 “贵门派超然世外,却遣来弟子磋磨孱弱凡人。”风满楼身形未至,青年人的声音就落入黑袍人耳中,“外道修士人丁稀落,远不如正魔两大道统,果然是有原因的。” “其门人弟子素质不堪,想来缺乏长辈约束,能教出如此劣童的师门长辈。只怕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修士。” 风满楼从小就有被父亲教育过,修真界其实远远不止正魔两大道统的修士。 除了正道和魔修,还有少数人的功法神通,属另辟蹊径,很难被单纯的分类到正道或者魔修中。 这类稀少的修士被称为“外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仙魔同修的风满楼,也是外道。 外道门派极其稀少,修士更少,且为了保障功法传承都极少入世,他们的功法身形自然难以被外人知晓,仙尊和魔尊都认不出他们的功法 ,很正常。 这群外道修士在无双镇出没,身形功法被火焰虚影和纸人记下,铭刻进它们的中枢核心的功法大全,却无法分辨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就是一群算卦的先生姑子?”风满楼手指律动,看上去正在做掐算的动作,只是动作就十分标准,看上去也像高人,“神机楼,很了不起?” 突兀地闯进洪晨雨的家,虽然没有做坏事,却对他的人恶语相向,风满楼自然要出这口气。 风满楼随口一说,有人就被点火点得跳脚不已,“不许你侮辱神机楼!” 这群修士是外道没跑,只是没想到,风满楼随口胡诌,竟然真就猜中了答案。 事实上,他比较熟悉的外道门派也就神机楼一家。 如果不是洪寡妇与他还有洪晨雨讲过一些故事,风满楼对神机楼情报的了解,不会比父亲们多多少。 风满楼虽然很有礼貌,他说出口的话语实在是太狂,惹人生气,但一时之间没有神机楼的修士敢打他。 似乎怕这口出狂言的青年是不好对付的硬茬子,不敢硬碰硬,只敢扯口舌之快。 领头的黑袍修士掀开兜帽,对洪晨雨怒目而视,听声音那是十分破防:“不愧是洪颜那贱.人的种,和你那傻子娘一样没脑子,什么都往外说,怪不得这么大了还不曾入道!” “洪颜”二字,正是洪寡妇的全名。 无双镇上除了她的儿子,仅有风满楼这个外人知道。 洪寡妇死后,尸体是风满楼雇人埋的,墓志铭是幼年风满楼给刻的,墓志铭上的字是洪晨雨写的。 小哑巴不会说话,写的字也歪歪扭扭,但文采倒是不错。 因为那是洪晨雨的母亲,风满楼事后甚至推演过那位苦命的女人究竟转生何地,也有对转世后的洪颜有多照顾。 时机合适,自己会将修士的身份与洪晨雨坦白,洪晨雨也会为苦命母亲有平安喜乐的来世,心生藉慰。 “馒头哥哥。”终于没被风满楼限制,洪晨雨小跑离开柜台,抱着风满楼的胳膊蹭了又蹭,“我不喜欢他们,我不想修外道。” “我只想每天酿酒,卖酒,等你回来,就已经很高兴了。” 祂很讨厌除了风满楼之外的任何馒头,如果没有“等馒头回来,听馒头的话”,这样的信念约束着祂。 祂早就把这群含糖馒头都杀了。 馒头喜欢温顺乖巧的伴侣,祂不可以乱杀馒头,要继续保持温顺乖巧的人设,表里如一。 “你这凡人该死!”掀开兜帽的中年男人脸都被气到扭曲了,“洪师姐的儿子,外道天赋注定超凡脱俗的,却被你这凡人养成菟丝,毫无一点主见,也不知错!” 洪晨雨探出头,反驳,“他没有错。” 祂脚下的阴影开始蠕动。 若是风满楼有什么不对,神可以让不对变成对。 风满楼在洪晨雨腰上拧了一把,“小雨儿,我和他们说。” 于是杀机立即消弭了,洪晨雨恢复乖巧的模样,“嗯嗯。” 眼神格外清澈。 风满楼抚.摸洪晨雨的脸颊,开始回味神机楼修士的话。 他很早就知道,洪晨雨是极其少见的无灵根之人,甚至不是大多数凡人所具有的五行俱全灵根,风满楼早就觉得有问题。 如果神机楼真是洪寡妇的旧日宗门,那洪晨雨没有灵根的体质,很可能遗传自她。 外道修士的修炼,与修士中占大多数的正道还有魔修不同,需要满足一些奇怪体质的条件也很正常。 神机楼功法的修炼条件之一,或者,修炼到极致的条件之一,就是“无灵根”。 洪晨雨修炼的问题即将解决,风满楼却把洪晨雨护得愈发紧。 他不能轻易把洪晨雨送到神机楼去。 就这群修士对洪颜还有洪晨雨的态度来看,他们与洪颜没有感情,相对的,也不会对洪晨雨有多少感情,只是看不惯一个“天才”被养废,门派即将缺少顶立门户之人罢了。 养废。 风满楼品味了一下,觉得这个词汇很有趣。 养废又如何?小雨儿若是一直如同菟丝一般,只能靠寄生在自己身上活着,小雨儿也会很开心,他也会很开心…… 第35章 咳咳,我前世可是十佳少先队员,思想要端正,不可以想这么不正能量的事情。 言归正传。 神机楼修士是“外道”,修炼方式与正道还有魔修都完全不同。 洪晨雨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如果可以的话,以外道证长生,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只是洪晨雨的意愿…… “小雨儿,你就和他们走吧。”风满楼循循善诱,“若是一朝入得长生大道,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变得很强,我去哪里玩都带着你,你也可以保护我了,是不是很好?” “想我的话,我也可以去看你。” 风满楼思来想去,思想终究还是准备试图说服洪晨雨同意去神机楼求学。 而且洪晨雨也不一定要从此长居神机楼。 他和他同往,顺便把神机楼的秘法珍藏都看一遍 ,通通学会。 而后,由他亲自教导洪晨雨,也是一样的。 “我讨厌修士。”洪晨雨依旧缠在风满楼身上,这里是祂最喜欢的港湾,“但是馒头哥哥叫我去的话,我可以去。” 修士曾经杀死过祂,祂厌恶修士是几乎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但如果馒头希望他成为修士的话……那就勉强试一试。 不需要太久的日子,在自己成为外道之前,这个世界大概就已经毁灭了。 登时,酒肆里回荡着雄浑的嘲笑声。 脱了兜帽的黑袍人率先开口,“小子轻狂,神机楼无门人信物不能入,要是不怕死的话,你就来。” 洪晨雨弱弱插嘴,“那我进入神机楼,获得信物教给馒头哥哥,就可以了。” 黑袍人差点又破防了:“你闭嘴!” 神机楼超然世外,极其排斥外来修士,出入的信物皆是有数的,没有信物就进入其中,不是出丑,就是丢命。 就是退一步说,他看走了眼,这凡人小子与他同为外道修士,想要杀人夺宝没用,信物是不可能靠这种卑劣的手段得到的。 信物的获得条件苛刻,师姐的后人有师姐留下的信物,这个凡人小子想要得到信物,却根本不可能。 想要,看在师姐儿子的份上,除非他跪下来求我! 风满楼是不可能求人的。 关于神机楼信物,他早有准备。 谢长安的养父也是神机楼弟子,谢长安身负奇异古画的来历,或许也只有那人知道。 他也计划和那位见一面。 没有意外的话,风满楼可以从皇城里得到信物,没有必要求这群与他不太对付的修士。 只是他们不讲道理,风满楼就决定给他们讲道理。 于是风满楼对这群恶客发出邀请,“我们似乎有一些误会,要不要来一场友好的比试?” 领头的黑袍人紧张起来,“怎么,你想打人还是杀人?” 修士大多数都很惜命,不会轻易以身犯险。 他早就觉得这小子不一定是凡人,嘴上轻狂,说不定心思也是睚眦必较的。 他才不上当。 “对天道起誓。”风满楼单手指天,“我若是欺瞒尔等,欺侮弱小,就让我半生孤寂,伶仃不得善终。” 又抱着洪晨雨亲了又亲,“我想,你们看得出来,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不会舍得和他分开的。” 仿佛是害怕黑袍人不肯跳坑,风满楼又张开双手,友好地展示自己的弱点。 “别怕,我是凡人,又能对你们造成什么伤害呢?” 或许是丰满楼实在是看上去太无害,太光明磊落了,领头的黑袍人终于下定决心,回答道: “好,我和你赌。” 是时候让凡人小子知道外道的厉害,外道也不可欺辱。 就这样,被挑动的黑袍人之间又讨论了什么,这才跟着和风满楼一道进入酒肆的厢房。 洪晨雨适时地喊,“不可以打坏家具。” 风满楼隔着墙壁回答,“你的一切我都很爱惜,不会的。” 而后,法力的屏障,将厢房与酒肆大堂中的洪晨雨隔绝开。 …… “父亲,那是个无糖馒头诶。”狐狸璇姬最先鼓起勇气说话,她把被揍成垂耳的大耳朵递到父亲手里,让父亲撸毛更加顺手,“您好像很关注他的样子,让他和来势汹汹的含糖馒头共处一室,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洪晨雨弹了一下璇姬的脑门。 毛皮油水光滑的漂亮狐狸摔得四脚朝天,她头顶的小麻雀,因为事发突然忘了自己会飞,也“啪叽”一声掉在柜台上。 “馒头很厉害的。”洪晨雨盘着被迫变乖的孩子们,毛绒绒的触感皆是极佳,心情不错。 璇姬和飞翼都很无语:父亲究竟为什么会对普通的馒头有这么浓厚的滤镜! 唯一见过两个气运之子的千秋,却发现了异常。 这个气运之子,长得和狂澜生好像,但为什么他身上完全闻不到“糖”的味道? 小世界的修士有不同的类型,正道身上的糖是一种味道,魔修身上的糖是一种味道。 刚刚进门的神机楼修士,他们身上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这个叫风满楼的馒头,看上去和无糖馒头没有区别,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很奇怪。 不像是普通的含糖馒头或者无糖馒头,甚至不属于任何他已经见过的馒头。 很奇怪,很难形容,但或许可以把这种奇怪的味道在心中记下,以后再慢慢查探来源。 他不会这个发现告诉父亲的。 适当隐瞒情报,是为了有机会在关键时候给予父亲致命一击。 洪晨雨不知道千秋心中的小九九,祂也不会告诉坏孩子们祂的深意。 事实能说话,祂的坏孩子们都看见了完好归来的风满楼,就知道祂所言非虚。 等风满楼被转化成功,他们会更尊敬他的。 …… 第31章 甫入包厢, 风满楼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下,全程并没有一点不适。 仿佛他永远都应该在最高的地方,万众敬仰。 整得神机楼来的黑袍人十分无语, 好不容易才道, “道友你……真是不见外。” 修士怕年轻, 不怕年老。 年老的可能是即将天人五衰, 即将死去的废物;年轻的, 却可能是大乘期返老还童。 黑袍人必须拼尽全力才能维系住自己的理智,防止自己在未知的大能面前出言不逊, 招来祸患。 就算对面真的是个凡人, 对凡人毕恭毕敬, 也没什么丢脸的。 保命最重要, 轻狂的凡人,自有天收。 面对真假难测的夸奖,风满楼全数收下, “谢谢。” 黑袍人又提议:“既然是比试卜算,我们就互相算……” 卜者斗法,互算彼此长短, 这是最公平的比试, 因为答案已经在彼此心中知晓, 也不会招来天道的反噬。 风满楼感到有些好笑, 出于人道主义, 想制止这人,“你算不了我,为了你的生命安全,不建议你这么做。” 风满楼的命格无法被解读,他早就知道。 之前还以为是没有遇上足够顶尖的卜者, 直到认了谢长安这半路徒弟,他身上背负神机楼的传承,算风满楼的命格,却依旧不得其解。 这群修士被打发出来接洪晨雨,显然是边缘人物,修为不会太高深。 谢长安都算不出个所以然的东西,他们想要算清?别太搞笑。 修士不信邪,继续摆弄手指掐算,冷不防“噗”地喷一口血。 风满楼对不知死活的人很少投以怜悯。 他坐依旧端坐,双腿交叠,熟练地下令,“记得擦干净。” 小雨儿的酒肆不能让外人弄脏,没让这厮舔干净地板,已经算风满楼善良。 就在算训斥恶客,要求他们收拾烂摊子,风满楼依旧微笑待人。 知此人深不可测,修士终于屈服于风满楼的淫威,道,“不算命格,就算我们此行的吉凶。” 风满楼将应觉镜抛起,又接住。 他稍微取巧,小小地作弊。 以摆弄应觉镜为幌子,就没有人能注意到风满楼的手指也有律动,掐算的动作,与神机楼出阵卜算的修士,几乎完全相同。 神机楼修士自小在算筹中长大,断情绝爱,一心只为穷观庙算。 能算命的修士或者凡人,自然更容易获得这些卜者的尊重。 他们自然注意到风满楼把玩镜子的手: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装,漫不经心的,偏偏算命的时候还像那么回事! 青年显然是养尊处优长成的,他的手指节细长,骨骼分明,保养得宜的肌肤上没有老茧,但确实是赏心悦目的手。 这人卜算推演的动作,好像看上去真的像那么回事。 不多时,双方同时掀起一张写有墨字的白纸,上书: “得遇明主。” 不等神机楼修士发话,风满楼笑道,“猜你想说,刚刚我在学你写字的动作。” 第36章 这忍实在是过分坦荡,黑袍人都有些红脸,不好意思了。 外道说是外道,但是天地元力的运转法则他们还是懂的。 他们哪还不明白,风满楼确实有些东西,只是不知境界究竟强到何种地步。 这下要是看不出来风满楼也是修士,干脆直接自杀,然后转世重修好了。 起卦的修士轻咳,又道,“再算世情。” 这次他没有写字,结束掐算后,只是将玉简贴在额头上。 风满楼也写了一张白纸。 玉简的投影,与白纸上的文字,却皆是—— “天下大乱。” 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凡间,三千年来因为黑雾降临,确实很乱,但还没有到“大乱”的地步。 只是,卦象却预示着,在不远的将来,因为某个契机,被混乱遮盖的表面和平,终于要被打破。 神机楼方面,众人的神情都渐渐凝重起来。 不只是因为卦象,还因为凡人青年手上拿着的镜子,很怪。 哦,不对,就是因为他很怪,所以才能够成为外道。 修真界古往今来,所有外道祖师,皆是功法神通奇特至极的人物。 尽管口鼻开始往外渗血,风满楼动笔的手,依旧不曾停下。 最终成文的字纸,沾染着斑点的血痕,好像朵朵红梅。 “置死地而后生。” 神机楼修士明明可以算,却在即将触及到天道禁忌的时候退缩了,并不敢继续。 眼前的青年却好似没天生没有恐惧,将更长远东西全部写下来。 于是他们输了。 包厢里一片死寂。 好一会儿,黑袍人才用着讨好的语气对满楼道,“道友果真天赋异禀,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来神机楼吗?信物的话……” 风满楼做了个拉伸的动作,擦干净脸,确保不会有血腥吓到洪晨雨,懒洋洋道,“我会和小雨儿一起去神机楼,但我不需要你们的信物。” “我想要的东西,我更喜欢自己去取。” 随后风满楼背着手,回到酒店大堂。 他隐约听见那些人小声道,“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风满楼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夸得太厉害啦,我本微末,哪里是山,只是擅长学习罢了。 …… “你看,人和人之间要好好讲道理,没事不要吵架。” 接下来的谈判就顺利许多,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最终双方敲定一个月后,风满楼携洪晨雨前往神机楼。 黑袍人身上都整整齐齐,没有伤口露出。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刚刚究竟遭受多么惨痛的折磨。 倒不是身体上的折磨,实在是被同样精通卜算的外道修士,打击得够呛。 尤其是对方卜算时一点也不认真,显然只是辅修,打击更大了。 洪晨雨不在乎这些含糖馒头,所思所想所看见的,唯有祂最喜欢的风满楼。 祂看见风满楼总算把恶客都送走,端着早就准备好的酒壶,贴心的上前,为自己最喜欢的馒头斟酒。 而后,洪晨雨也在风满楼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靠在那里。 祂要的一直都很少,只是这样有馒头的陪伴,就非常满足了。 洪晨雨的温柔体贴,风满楼很受用。 他将杯中酒浅酌一口,捏着洪晨雨的下巴,要他只能看着他,“这次不急着要酒钱了?” 洪晨雨无言,挣开若有似无的禁锢,偏头跨坐,拉开馒头的衣领,对准生物最为脆弱的颈部动脉咬下。 这个角度,风满楼看不见洪晨雨的脸。 他看不见祂的牙齿有瞬间的畸变,犹如利刃,温柔且不客气的刻入风满楼的皮肤,力道却掌握的很好,不曾见血。 仿佛要留下永不消磨的烙印。 而后吗,手按在风满楼的肩膀上,正视自己最喜欢的馒头。 风满楼依旧是风满楼,一颗漂亮的馒头。 这张脸百看不厌,见之即可心生欢喜,但在此刻,祂难得有些沮丧。 第两千七百五十六次,转化依旧没有成功。 “坏家伙们都走了。”转化不成功,祂依旧不曾气馁,只是不停将冰凉的吐息落在馒头的耳畔,引动另一种火焰燃烧,“馒头哥哥现在可以给我钱。” 祂很理智,当着一群毛绒绒的面,很多事情不能做,但是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少顷,被满足过的洪晨雨,坐在风满楼的大腿上,思绪蹁跹。 只有他们两个还不够。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怀里空荡荡的。 这个想法刚刚在洪晨雨的脑海中.出现,毛绒绒们就感到很不好,不约而同地小爪子打摆。 父亲想要抚.摸他们的皮毛。 若是在以往,父亲的抚.摸固然让他们感到痛苦,但因为能够获得大量的熵,大家都是抢着做父亲的暖手宝的。 但是当暖手宝也要看时候。 要在父亲和这个馒头亲密的时候,被夹在中间。 这是身心皆受创、损己利他的酷刑!酷刑啊! 这福气哪只毛绒绒都不想要,于是他们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都想将其他毛茸茸丢到父亲身边,保全自己。 推搡之间,璇姬凭借狐狸蓬松身体的微妙优势,拼尽全力,终于把好哥哥千秋丢了出去。 洪晨雨随手接住毛茸茸,在怀里盘着,坐在风满楼腿上。 祂静静地看风满楼喝酒,手指埋进小东西的绒毛里,面带微笑。 千秋最近被撸毛的频率过高,已经被盘得生无可恋。 风满楼觉得这样的洪晨雨挺可爱,于是他含一口酒,嘴对嘴去喂,要他咽下。 而后,又从桌上摸了根崭新的筷子,沾上少许酒水,伸到白爪小黑兔跟前,语气和蔼,像是在逗孩子,“小家伙,你要不要?” 被撸毛撸到没脾气的千秋,眼睛亮起来,终于有了生气。 他早就闻到了,这间酒肆里所有的酒,其实都…… 身为神族,有幸喝一口,能得到说不尽的好处! 然而,白爪小黑兔并没有机会点头。 洪晨雨不需要刻意想什么,只需要撸毛的动作微微用力。 千秋先前在文轩处体会到的、灵魂都被切割为熵的极致痛苦,他再次体会到了一遍。 须臾过后,白爪小黑兔劫后余生,白抓小黑兔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场间三个个体的气氛很诡异,但至少表面上看,确实很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 神族……神族才不羡慕呢。 错失父亲怀抱的璇姬,一边腹诽着,抓起爪子边上的小麻雀含住,糊得它满脑袋口水,嚼嚼嚼。 飞翼不敢怒也不敢言。 风满楼喂酒的技术不算好,他给洪晨雨喂酒的时候,总会将一些液体遗留在外。 这个小小的缺陷,洪晨雨并未提起。 祂很喜欢馒头给祂留下的一切痕迹,所以祂永远会将就他,从嘴角流出的水痕也不去擦拭,只是放任液体顺着下沾湿衣襟。 祂放任差点被撑死的千秋离开,将小家伙敲轻轻扔在地上,看那小家伙忙不迭地离开,终于解放出双手,揽住馒头的脖颈,神情满是依恋,“要离开了,等下我想去看母亲。” 去给洪颜扫墓。 风满楼立马神情肃穆了些,看上去像正人君子,“那我们现在就不合适做那些事情,要是被洪姨知道,她的宝贝儿子被我欺负,大概会难过。” 洪晨雨略微咬紧牙关。 祂理解不了馒头为什么会看重同类的尸体。 于是祂缠着风满楼,算是无言的反抗。 风满楼欲拒还迎,很不坚定地把洪晨雨的手推开,“这样不好吧,死者为大,洪姨会知道的。” 这人的道德感十分甚至九分的灵活,甚至因为早就知道洪寡妇已再世为人,坟中只剩下枯骨,欺负洪晨雨的时候总有些肆无忌惮。 他又不是不负责,每次都有把洪晨雨照顾的很好。 但要作为后辈,去祭拜死者之前,还是不要玩得太缺德。 洪晨雨却是想得通透,他很不见外,一根根掰开风满楼的手指,细细摩挲: “如果有一天,申先生和风先生都去世,他们也会愿意看见你在他们坟前和我亲热。”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着孩子,但你是他们发自内心喜爱的孩子。”洪晨雨冰凉的手指缠绕着风满楼的手指,似要抵死缠绵,将低得过分的体温签署传递给给风满楼,“你当一颗开心的馒头,做让自己开心的事,他们永远不会生气。” 馒头皆有劣根性,但他们也会在特殊的时候绽放光芒,偶尔甚至让神明心生感动。 然后感动地把他们全杀了。 洪晨雨细细品味馒头家庭中的温情,心中并未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只是用陈述句将往事阐述: “母亲不善表达感情,但她同样很爱我,她不会计较的,就像你的父亲一定会原谅你。” 第37章 他不提那俩恋爱脑倒没事,一提风满楼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呵呵呵呵那俩老登活该,有朝一日真死了,我必定要去他们坟头跳舞还要开银趴……” 要说风满楼对修真界的父亲们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他只是对申屠还有风眠,有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怨念罢了。 把亲儿子当牛马使倒是其次,他们伤风满楼最深的,是这俩恋爱脑恋爱上头的时候,容易把孩子当成play的一环。 若是别人的家事,风满楼只当是看个乐子,偏偏那个被迫害的孩子是他自己! 若非小风满楼是个穿越者,穿衣吃饭出生就会,不哭不闹,非常懂得自己照顾自己。 高低要给恋爱脑的父亲们养成夭折。 就算侥幸不死,生几次成千上万两银子的小病都算轻的。 洪晨雨歪了歪头,“银趴?” 是什么? 这个词汇似乎不属于此方小世界的任何一种方言。 祂入世降灾,生平少有娱乐,很少涉足馒头的文娱中。 与风满楼共同沉溺于欲.望,算是祂自从诞生以来,唯一允许自己放纵的时候。 祂眼神放空,口中念念有词: “银趴,银……淫……趴……” 神全知全能。 即使偶尔有祂不曾知晓的新鲜词汇 ,祂通过思考,亦能将其解构。 祂扣住风满楼的手,与馒头目光交汇,眼神带着审视,有些危险: “银趴,是很多个馒头,一起?” 大家都是吃过肉的成年人,自然都懂得这个一起肯定不是一起相亲相爱,而是做花样繁多的负距离运动。 风满楼心中暗叫“卧槽”:说洪晨雨笨吧,他总是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聪明得要命! 洪晨雨静静仰视着风满楼。 风满楼摊手,看上去是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索性放飞自我,亲昵的动作愈发孟浪,“我只是想想,并没有真得这样做,小雨儿不可以原谅我吗?” 洪晨雨被他养得很好,乖巧听话,但风满楼依旧不放心,甚至心中有些警惕。 这不正常。 洪晨雨的底线在哪里? 明明被很过分地对待,洪晨雨看上去没有生气,道,“我很喜欢你,我会原谅你。” 对最美味的食材的那种喜欢。 “只是,馒头哥哥很不乖啊,竟然想要,想要……” 神很少有情绪波动,但祂现在确实很生气,说话时都带着喘.息,像是被气得无言以对。 祂死死扣住风满楼的肩膀,指节接触按压的皮肤,都凹陷下去。 看上去好像委屈极了。 但其实,祂这是在用最快捷有效的方法,遮掩自己已经开始异化的、逐渐更加趋向本体的面部。 等等,再等等。 不可以让馒头看见自己真实的样子。 馒头只是想想的话,那么祂可以勉为其难原谅他,只是依旧要对此小惩大诫。 “你身上若是有其它馒头的气味,我就杀了你。” 祂如是说。 …… 第32章 “哥哥身上要是有其它馒头的气味, 我就杀了你。” 洪晨雨的话语里有杀意,却因为现在的他在风满楼眼中过于弱小,伪装凶悍也显得可爱。 “馒头”是洪晨雨对人类动物乃至一切生物的称呼, 他还很喜欢对风满楼说, “你是我最喜欢的馒头。” 风满楼心非木石, 比起文轩那样热烈的表白, 洪晨雨小动物一样简简单单的直白示爱, 他也相当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他可以溺爱洪晨雨的一切怪癖。 洪晨雨素来乖巧, 此刻大概还是有一点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小情绪。 他在风满楼落入的肩头不停落下齿痕, 像是弱者无言地发泄怒气, 甚是可爱。 风满楼目视自己的肩头渐渐多了许多浅浅的血痕, 他们象征身体的主人承受过轻微的痛苦。 但是风满楼觉得不痛。 他从小就没少受过伤,再加上看着爱人正在因为自己流露出欲望,就更加不觉得疼了。 洪晨雨素来乖巧, 在风满楼面前偶尔有情绪的时候,也会压抑情绪,让他看上去绝对无害, 十分的可爱。 有人愿意为自己花心思, 风满楼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给予对方相应的情绪价值。 所以在明显察觉到洪晨雨有小情绪的时候, 风满楼自然很乐意哄他, “这具身体只有你。” 风满楼没有说谎。 这是由应觉镜制作出的化身,只会在与洪晨雨见面的时候使用,不会有任何言说和文轩的气味。 无论洪晨雨修炼外道能不能成功,他都会努力哄他一辈子。 怎么不能算是毫无杂质的深爱。 风满楼将原本被洪晨雨扯开的衣襟,拉的更开。 “呼噜噜……” 是小动物们发出的声音。 风满楼这才注意到, 被洪晨雨当成孩子盘的小狐狸竟然逃走了,连滚带爬回到了柜台上,和他的小伙伴在一起。 现在的场面对于这群动物幼崽来说,可能还是有些太超前了。 且看,狐狸把麻雀的脑袋含在嘴里,脑袋埋在兔子的背毛上,兔子则是用大耳朵盖住眼睛。 有脾气的洪晨雨过于热情,动物看了都害臊。 但风满楼决定更坏一点,还要继续迫害这群小家伙的眼睛。 风满楼按上洪晨雨的后脑,把他的脑袋往下按,要他近乎窒息,在洪晨雨本就类似情.趣的微弱挣扎彻底弱下去,这才放他自由。 洪晨雨的脸上是大片酒香四溢的水渍,冷白的皮肤上泛着水光,先前遗落的酒水,散发奇妙的香氛,更添一份暧.昧。 祂在风满楼肩上落下牙印,痕迹处不可避免有许多涎水遗留。 比起只是衣襟敞开的风满楼,洪晨雨看上去要狼狈许多。 偏偏是这个时候,风满楼还在不停地试图勾引祂 。 那是最极致的诱.惑: “小雨儿不相信的话,可以继续检查,我不会反抗。看看还有没有库存,或者是属于其他馒头的痕迹。” 关于洪晨雨把但凡生物都称作“馒头”的爱好,风满楼觉得值得尊重,于是他与洪晨雨对话,提及旁人的时候,也会把他们称作馒头。 青年将衣领拉扯的更敞开,一条线之后的皮肤若隐若现,像是在引诱邀请祂,尽快开口进食。 是美味的馒头。 洪晨雨悄悄咽了下唾沫,险些忍不住,马上就要从风满楼身上咬下一块肉的时候。 风满楼按在祂后脑上的手,放轻力度,温柔地拍着,“好了,不生气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定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祂终于清醒过来。 把馒头吃掉,就不可能继续得到这样温柔的抚.摸。 比起作为食物,馒头所能给予祂的陪伴,才是无可替代的。 洪晨雨就这样恢复理智。 这个气运之子为何会对祂有无尽的吸引力,又为何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掌控祂的情绪,至今不知道。 即使是祂,至今没有把风满楼这个馒头研究透彻。 但洪晨雨觉得这是小事。 若是有一天把馒头也转化成神族,他们就有许多的以后。 到那时,凡是有不懂的疑惑可以问,可以交心。 祂因为未知而削弱对风满楼近乎狂热的爱意。 是的,眼下洪晨雨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擅自等价为馒头的“爱情”。 这个化身的人设只是凡人,远远没有文轩还有言说忙碌,有空闲时,祂为了更了解祂的馒头,就会去看一些馒头的书籍。 当馒头看见他们的伴侣,就会失去理智,生出欲望,不会思考,这就是爱情。 既然是馒头的邀请,满怀爱意,祂自然不会客气。 祂伏在丰满楼裸露的胸口处,仔细地嗅着。 唔。 馒头确实是很听话的馒头,没有任何馒头或者神族的气味。 洪晨雨有些不好意思,祂不应该怀疑馒头的。 祂将袖子附在风满楼胸口的牙印上,想要将那些牙印都擦掉,可惜伪装凡人的身体,并没有把狼藉复原的能为。 风满楼虽然身体健康,但是应觉镜制造出来的化身只是肉体凡胎,留下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于是洪晨雨有些急,越是急于遮掩错误,越是欲盖弥彰。 来自爱人的摩挲,风满楼觉得有些痒,就配合洪晨雨轻笑了一声,“别闹,你是想把我痒死吗?” 洪晨雨趴在风满楼身上,没再动作,只是闷闷不乐,“你说过的,见长辈的时候不能放纵,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洪颜是这个小世界里祂为数不多有好感的馒头,风满楼说,要去见馒头的长辈不可以太过失礼,祂却无法自制。 祂很少有畏惧的感情,但要是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难得有点心虚。 第38章 自己一时动情,竟然和馒头胡闹成现在的样子,还无法将馒头恢复原状,失礼了,不能这样。 无糖馒头的身份确实有许多不方便,去神机楼的时候一定要抓紧机会,把自己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一颗含糖馒头。 风满楼知道胡闹的时间结束了,于是抬手给洪晨雨擦脸还有整理衣服,顺便宽慰洪晨雨,“洪姨自知道她的儿子会拱白菜,肯定很高兴的。” 洪晨雨避开风满楼的手,瞥这颗馒头一眼,无言,但是眼神会说话。 于是风满楼又亲亲洪晨雨,宽慰他,“好了,谁说白菜不可以拱白菜?” …… 沧澜江的江心群岛中,部分岛屿无人居住,其中有一座无名岛屿,是江心群岛居民的墓地。 洪寡妇的骨灰就埋在他们身前,但骨灰已经不在了。 这就是无名岛屿的神奇之处。 凡是有骨灰埋在地下,不多时就会消融在泥里,如果不立碑,自然尘归尘土归土,滋长出许多草木,岛上一切又是生生不息,十分美好。 洪晨雨的记忆力和风满楼一样好,不需要多久,不需要提醒,就在岛上找到了洪寡妇旧日的安息之处。 他将酒水倾倒在土地里,从侧脸的方向看去,与在无双镇上卖酒多年的女人有少许神似。 “母亲,我要离开了,以后再回来看你。” 你千方百计制止我去神机楼,他们却来找死,由不得我不去。 死者无言,草木无言,洪晨雨亦无言。 风满楼想,洪晨雨一定也有和他的母亲说很多话,这是他悄然表达爱意的方法。 “看完了洪姨,你以前的小朋友不也看看吗?” 洪晨雨的神情有片刻的茫然,什么小朋友? 好在祂的异常风满楼暂时没有注意到。 青年只是盯着岛上的某处,神情有些怀念,“洪姨以前不让你出门,你就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解乏,还记得吗?” 风满楼记住的,并非是洪晨雨的猫狗,而是在猫狗死后,抱着两具冰冷的小尸体站在街头,泪流满面,无声哭泣的洪晨雨。 “你没事吧?”那时候风满楼修炼的反噬还没有那么严重,是个活泼的孩子,半夜会偷偷跑出门玩,乍见到有人站在街头,第一反应不是有鬼,而是和对方打招呼。 “从前怎么没在无双镇上见过你?” 洪晨雨张开口,发出的是许多无意义的音节,却没有让对面的孩子被污染失去理智。 “是小哑巴呀。”风满楼穿越后,从小和父亲们认识的都是修士,几乎没有见过天残之人,哄了洪晨雨半天也不见他说话,加之小孩子定性不足,话题很是跳脱,“没关系,我很善解人意的,能明白你的意思。” 于是洪晨雨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抱着猫狗,仰头看着这个幼年馒头,不知怎地就泪流满面。 “不哭不哭,”风满楼捧着洪晨雨的脸,用袖子给小哑巴擦干净脸,“以后我陪你玩好不好?有我在,不会再哭了。” 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模糊无法分辨的奇怪音节。 “我做的很好吧?”风满楼在洪寡妇的墓前昂首挺胸,超自豪,“洪姨,你也看见了,这些年小雨儿跟在我身边,确实一次都没有哭过。” 洪晨雨也总算想起来风满楼在说哪件事,“恩,我记得的。” 那可是他们的“初遇”,祂怎能遗忘细节。 自己真是不合格的伴侣,竟然遗忘和馒头共同经历的故事。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祂提醒自己,又道,“我也记得的,凌霄还有隐杀,是我们一起埋的。” 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猫狗,是某两个曾经试图暗杀他的坏孩子。 风满楼深以为然地点头,这两个名字的读音,他同样很熟悉。 不然也不会把一猫一狗的名字记那么多年。 他一直都觉得洪晨雨起名字的天赋有点厉害。 怎么能这么凑巧呢? 凌霄,和无涯观观主凌霄道长,言说的师祖,是一个凌霄? 隐杀,和灵宗的前任宗主隐杀,文轩的同事,是一个隐杀? 怎么能这么凑巧,两个老家伙的名字,刚好就和洪晨雨的宠物同名。 后来风满楼和言说还有文轩也谈起恋爱,顺便和老东西也熟悉起来,对彼此的认知不再局限于只知道名字。 这才知道凌霄确实很像猫,隐杀也是真得狗。 洪晨雨也为不知死活的坏孩子轻声叹息。 坏孩子联手杀死自己,想要获得熵,祂早已熟视无睹。 那个时候祂还没有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和力量,仅仅凭借本能,就将坏孩子都杀死了。 后来洪晨雨恢复了记忆,为了更好的靠近杀死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不计前嫌,重新回到无名小岛上,把依旧栩栩如生的两具尸体复活,要他们辅助自己创造新的身份,一起去杀死江南江北那两位最尊贵的小少爷。 坏孩子在洪晨雨的淫威下,被迫答应帮忙,同时也被洪晨雨打得半死不活,听说他们休养至今,伤都没有好透。 恢复记忆的洪晨雨很威风,但祂第一次在杀死凌霄还有隐杀的时候,心中最多的情绪,竟是茫然。 早年,洪寡妇经近乎是半囚禁的状态把它关在酒肆里,不让祂出门,也不让他见任何馒头。 祂每天只能隔着门缝,去看洪寡妇迎来送往的客人们。 某日,不速之客打破洪晨雨平淡至极的囚禁日常。 是一只狸花猫,连拖带拽地把另一只奶呼呼的黑狗,拖上酒肆后宅的围墙。 他们打量着祂。 “ 喵?” “旺旺!” 洪晨雨读不懂猫狗的眼中的恐惧,唯一的想法,仅是: 小猫小狗,好可爱,想摸摸抱抱。 于是祂向他们伸开双臂。 不知怎么的,孩子的如此简单的动作,却把小猫小狗都吓着了。 两只毛茸茸不再可爱,仿佛像是被踩了尾巴又被打断腰,十分应激,张牙舞爪地朝洪晨雨扑了过来。 洪晨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躲闪不及,呆呆地立在原地。 他失去瞬间的记忆,而后又有诡异的黑光闪过,再次睁开眼时,猫和狗都已经死了。 祂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抱着两具小尸体找那个时候的“母亲”,试图靠询问得到答案。 母亲总是很忙。 除了卖酒喝酒,就一直在屋子里画沙盘、推演八卦,神情格外忧愁。 看见猫狗尸体,女人神情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叹息,“贵生贵死,既然死了,你就去把他们埋了。” 这是洪颜第一次允许洪晨雨走出酒肆。 洪晨雨第一次与除了母亲以外的馒头见面。 是背着父亲们,偷偷溜出来玩的风满楼。 年幼的馒头活力满满,就算在夜里遇见,也像颗小太阳。 “你是谁,从前怎么没在无双镇上见过你?” 他们所谓的初遇,其实是风满楼第一次见到洪晨雨。 在他们更小的时候,洪晨雨就见过风满楼许多次。 被“囚禁”的神隔着一道木门,从门缝里看见他许多次。 “洪姨好!我给我爹打酒!” “洪姨要多笑笑呀,开心才能长命百岁!” “骂你是破鞋的流氓我都打趴下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可以送我一碗酒酿圆子吗?” 这颗馒头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很美味,他引起了祂的注意,祂认识他。 听闻风满楼的问题后,祂想回答,我记得你,经常来酒肆里给你的父亲买酒,一颗特别香特别美味的馒头,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 可惜那时候祂不会说话,口中发出的,是对于馒头而言,堪称禁忌的音节。 洪晨雨努力的试图模仿记忆中馒头的语言,无果,而后竟然感到脸上有些湿润,摸索过去,是水痕。 我流泪了,我竟然哭了? 洪晨雨这才知道祂也是有情绪波动的。 “是个小哑巴呀。” 年幼的馒头擅自给洪晨雨下了定义。 他扶着洪晨雨的肩膀,很仔细的给他擦脸,像个小大人,又学着那些成年馒头的语气安慰祂,“不哭不哭。” 他那么小,却有着能把任何人都能溺死的极致温柔,会非常耐心地安慰洪晨雨,“和我一起玩吧,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风满楼还在回忆过去,神情看上去很怀念,“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样子我能记一辈子。” 那时候洪晨雨很能哭,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格外瘦弱。 好在这些年过去,自己把他养得不错,他们已经长得差不多高。 风满楼捏着洪晨雨的脸,中肯评价,“我把你养得还是很好的,神机楼的老登,不识货。” 现在摸起来手感就好多了。 洪晨雨不是真傻,偶尔也会装傻。 第39章 被风满楼无恶意的逗.弄,并没有露出娇嗔的丑态,只是捧着风满楼的手,蹭了蹭,“馒头哥哥养我一辈子好不好?” 神的一辈子,尺度是直到宇宙尽头。 “在你娘面前,我要是敢说负心人的混账话,那就太不是人了。” 风满楼又盘了一把洪晨雨的脸。 不远处,没有坟包的孤坟,静静地见证两个孩子的誓言,“除非你先不要我。” 风满楼承认,他初见洪晨雨的时候,脑子里确实有些阴暗的想法。 他害怕孤独,他对他有所求,不求色,求的是“陪伴”。 孤苦伶仃的、孱弱的孩子,很适合培养成不会背叛的玩伴。 后来和洪晨雨不小心过界,有意外,也有风满楼放任自流故意为之。 当然,他后来知道错了,也有为自己的错误做出补偿。 现在,风满楼依旧站在在洪晨雨身边,任君贴贴,就像以往他借酒浇愁的时候,洪晨雨都会安静乖巧地在旁陪伴。 不过,风满楼不像洪晨雨一样爱发呆,脑子里会忍不住去想死者的故事。 洪寡妇,洪颜。 能给风满楼算命而不被天道反噬的卜者,至今仅有洪颜一人。 那时候风满楼太小了,还不知道自己得到的是多么昂贵的卦象。 他只是觉得,有因有果,自己也算帮洪姨干过不少活,洪姨要报答他,要帮他算命,并不是违背原则的酬劳,应该接受。 “馒头,过来过来。”眉眼平凡的女人,难得在酒店大堂里摆出沙盘,非常很热情地和风满楼打招呼,“谢谢你帮姨干活,我要走了,走之前给你算命。” 风满楼哒哒哒跑到沙盘前,看洪寡妇一步一步地在沙盘上推演。 不多时,洪寡妇道,“准备好了,我只能给你算一卦,你想算什么?” 风满楼就晃着洪颜的胳膊撒娇,“洪姨帮我算一算姻缘吧。” 洪寡妇有些没绷住表情,“男孩子怎么这么恋爱脑,我的卦象可是很贵的,不再算点重要的事情?” 风满楼并未马上回答。 他思来想去,觉得洪寡妇这些年在无双镇上卖酒从未缺斤少两,是诚信交易的人。 说要走,那一定是真的要走了,不怕自己的秘密被泄露。 于是风满楼压低声音,道,“洪姨,我不敢和爹爹还有小爹说,只告诉你一个人。” 洪寡妇神情肃穆,“你说。” “孩子长大了就要离开父母,爹娘,孩子,友人……几乎没有谁可以陪我们一辈子,但是爱人可以。 我害怕孤独,害怕自己一个人……洪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以后还会是一个人吗?” 洪寡妇叹气,怜惜地摸摸风满楼的脑袋。 不多时,推演结束,她扔了比划沙盘的树枝,瞪了风满楼一眼, “我算算……呀,你个坏小子,以后竟然会有四个老婆!全都是发自真心的爱你,无论什么样的过错都能包容你,自死也不相离!” 这个卦象让风满楼早期有些飘,但后来他知道错了。 他的三个爱人皆是极其强势,绝对不可能容忍风满楼有出轨的过错。 而且,就算他们不计较。 风满楼对付三个人已经够呛了,再加一个……他真得吃不消,地主家也没余粮。 而且风满楼是不会让第四个“老婆”出现的,他现在超级洁身自好。 洪寡妇赠予风满楼的卦象,应验了,似乎也没完全应验。 之后去神机楼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嘲弄那群卜者,他们算卦也不见得完全准确。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幼记忆中,年的风满楼知道对算命的前辈态度好一点,于是很认真地感谢洪寡妇,“洪姨愿意编这样一个故事哄我,馒头已经很高兴了。” “馒头,少瞧不起你你洪姨。”洪寡妇笑骂。 女人和儿子长得不像,也就洪晨雨笑起来的时候,还能有几分这位前辈的神韵。 洪寡妇很温柔,扶起了即将盈盈下拜的风满楼,有些粗糙的手曲起指节,就是敲了下风满楼的额头,“小妇人不过雕虫小技,若是论卜算的章法,比不过我那拓拔师兄。” “你若是有不理解的地方,以后或许可以找我师兄算一算。” 得知自己即将开后宫的风满楼还是有点激动的,“那要如何去找洪姨的那位师兄呢?” 洪寡妇摊手,“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幼年的风满楼很有礼貌,被长辈逗了,也不生气,又朝着洪寡妇致谢,“我记住了,洪姨的师兄对吧?” 洪寡妇点头,“嗯,拓拔师兄。” 拓跋师兄。 拓跋庸。 …… 主人离家到时候,总有一些毛茸茸不过安分守己,想要拆家。 洪晨雨的酒肆里,璇姬还有千秋打得不可开交,狐狸和兔子的胜负,竟然在五五之间。 哪还有人敢相信狐狸其实是兔子的天敌。 千秋十分生猛,一记兔子蹬狐几乎成了无影脚,一脚一个凹陷。 璇姬也巾帼不让须眉,两只去壳山竹似的小爪子,左右开弓,巴掌不带停的。 中场休息时,千秋被打断了一条腿,小爪子吊着,“骚狐狸,你真是好样的,就仗着我的化身不在这里,力量并不完全,不然,轮不到你折腾!” 璇姬扒拉着眼皮,做了个狐里狐气的鬼脸,勉强遮挡了眼睛周围的淤青:“略,你尚且有化身在外,我就没有么?” “若是化身齐聚,咱俩谁胜谁负犹未可知!(x2)” 狐狸和兔子都想吃掉对方,获得熵,不约而同地没有试图去吃掉小麻雀。 飞翼太弱了,没啥吃头,还不如去找其他已经在小世界混出名堂的兄弟姊妹。 降临这个小世界的神族不止他们,只是在第一批进入小世界的哥哥姐姐们,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宇宙中蛰伏的神族中。 这个现象不正常。 但是不进入小世界将它解构的话,小世界中就是发生了什么,神族也不能知晓。 于是乎,一批又一批的神族也跟着想要进入小世界,然后一批又一批地送。 刚刚降临这个小世界的,就是千秋他们仨还有另外一个神族。 却闻璇姬又开嘲讽,“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竟然就在沧澜江上制造混乱,试图同时吸引两个气运之子,结果被父亲封印了更多的神力,怪谁?。” 也是神族中的奇闻,父亲的切片从来都把气运之子视为无物,随意玩弄,这次居然和气运之子凑成一对,真是闻所未闻。 千秋输神不输阵,“你呢,只想给其中一个气运之子设局,怎么没把申无命杀掉?反而落到父亲手里?” 璇姬闹了个没脸,“都说那两位关系好的很,是江南正道中最甜最亲密的一对,我哪里想得到,锻造本命剑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居然也会分开,不曾一起前往!” 璇姬是言说独自去抓的。 小狐狸没有想到,那个所谓正道少主的未婚夫,竟然就是父亲的切片。 “就算杀不掉气运之子也无妨。”千秋露出平齐的板牙,明明是一只小兔子,但是看起来也超凶,“气运之子常有,父亲可只有那一个,吃掉父亲不比吃掉你们划算。” “而且我的局就是设得比你好,沧澜江上的大事,事关这个小世界的正魔道统之争,那两位小少爷如何不能管,只要时机刚好我足够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的结果是堕.落成真正的兔子吗?” “那你怎么没把江南的那个杀死?” 飞翼缩在角落里,假装没听见哥哥姐姐的车轱辘话,试图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哥哥姐姐,不约而同地没有试图杀风满楼这个凡人,实在是他们都觉得,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不可能是无糖馒头。 他们从前征服诸天万界的历程中,在超凡世界遇到身为无糖馒头的气运之子,仅有一例。 神族从旧世界的灰烬中诞生,飞翼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死了很多年,但是飞翼有从哥哥姐姐们的口中,知道父亲的故事。 那个身为气运之子的无糖馒头,就是把父亲杀死,令父亲涅槃重生的馒头。 当哥哥姐姐们坚定地觉得,风满楼也不可能是气运之子,父亲留下推衍气运之子存在的神器,肯定是年久失修出现问题的时候。 飞翼却悄悄地觉得,说不定这个小世界的无糖馒头,才是真正的气运之子呢? 他试图捡漏来无双镇,却被父亲打回原形。 而就在璇姬还有千秋打得不可开交,气氛愈来愈激烈的时候。 洪晨雨回来了。 然后给这两个不肖的好大儿各打五十大板,通通打死。 就算璇姬还有千秋打架的时候,非常注意酒店里的摆设,没有破坏任何东西。 祂还是要杀他们。 不服憋着。 第40章 被打死的狐狸还有兔子被堆在墙角揉成一团,小麻雀也被丢过去陪着他们。 躺着都能中枪的飞翼,委屈得嗷嗷哭,眼泪都快把血糊糊的翅膀打湿,“父亲,我冤枉啊!” “我这么弱小,从来没有想着杀掉您,从来没有试图杀掉的气运之子,我是无辜的!” 然后冷不丁又被洪晨雨隔空打死一次。 “无辜这个词汇用在神族身上……”洪晨雨难得在风满楼不在的时候笑出声,“自己笑了没有。” 祂挥手,飞翼渺小的身体就落在祂的掌心,“我闻到你身上有馒头的气味,也吃过不少馒头吧?怎么敢说自己无辜。” 小麻雀畏畏缩缩主动认错,“我知道了父亲。” 呜呜呜跟在哥哥姐姐们后面吃掉他们吃剩的尸体也是错吗。 果然是父亲,即使涅槃重生后一个馒头也没吃过,依旧全能全知,教导给自己的知识和哥哥姐姐们相比,就是不一样的。 小麻雀被祂捏在手中,无需使劲,就化作成无数碎片,又在须臾之后恢复原状。 飞翼显然在遭受极致的痛苦,但他叫都叫不出声。 毛绒绒形态的璇姬还有千秋,爪子放在身下,额头点地,不敢旁观手足的惨状。 不多时,针对坏孩子的处刑终于结束。 小麻雀明明身体的幻痛还直冲大脑,还觉得自己是一块肉泥,但飞翼却根本不敢耽搁,扑腾着小翅膀,颤颤巍巍地飞到哥哥姐姐身边,同样跪服。 看着(表面)乖顺臣服的孩子们,洪晨雨忽然觉得,他们其实不属于祂。 这间酒肆里空无一物。 为什么偏偏在他撕破温情假面的时候,馒头却不在这里? 他们在已经无名岛屿上暂别,走之前,风满楼告诉他,他要去帮书生父亲去做事,但保证会在洪晨雨去神机楼之前赶回来。 洪晨雨相信风满楼的诺言,但是那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现在,洪晨雨只能独自处理坏孩子,无法在处理坏孩子的间隙,通过和馒头亲密接触来平复心情。 洪晨雨感到有些不舒服。 如果用馒头的语言来形容这种感受,好像叫……“凄凉”? 无论是毁灭一切所能毁灭的东西。还是和祂深爱的孩子们在一起,他的心情都无法得到满足。 仿佛身体破了一个大洞,同时有无尽的空虚还有孤独不断涌入,却怎么也填不满。 馒头馒头馒头…… 洪晨雨必须非常努力地克制自己,才会忍住不在此刻用千里洞观去打扰风满楼。 馒头是凡人,千里动观是馒头从修士手上买到的法器,很珍贵,不可以浪费。 将千里洞观的法术交给祂的时候,馒头看上去好像刚刚打工回来,脸上还有些黑灰。 但是在祂的眼中,祂第一眼就能看见的馒头,永远最漂亮,最耀眼。 他还会安慰祂,“给我爹打下手这些年,还是有一些积蓄的,不要害怕,也不用担心麻烦我,想找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风满楼说可以,洪晨雨却觉得不行。 馒头哥哥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说不定会很忙,不可以打扰馒头。 馒头那么弱,他能找到的含糖馒头法器想必也很弱,不可以浪费。 抛下了用千里洞观联系风满楼的想法,洪晨雨的心智愈发坚定。 终于坚定自己的内心,祂俯视着地上那群表面臣服,实则心中肯定各怀鬼胎的坏孩子们: “我爱你们,可父亲对你们而言未必重要,我涅槃这些年,你们侵略诸天无数小世界,不是同样未曾堕了神族之名?” “不是的父亲。”三只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毛茸茸,异口同声,“神族需要主神,没有您在我们的身边,大家就是攻略了小世界,也很难将世界的遗产消化。” 洪晨雨冷笑,“是忙着内斗,所以没来得及吸收那些熵,对不对?” 三只毛茸茸整齐划一,俯首认错。 自从祂死后,神族就缺少拥有对武力碾压一切的领导者,所有神族都灭世的过程中都各自为战,效率十分低下。 在祂的带领下,无往不利的盛况,竟然是一去不复返。 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支离破碎的神族,总算意识到不能再各自为战下去了。 他们想起了死去的父亲。 为了更好地获得熵,必须将父亲重新迎回。 只是宇宙浩瀚广大尺度不可计量,要寻找死去神族碎成千万片的尸骸,太难了。 神族象征着不可知本身,死后的尸骸究竟在何处,他们也不知道。 好在父亲的武器留了下来。 那是一枚罗盘,以往攻克小世界的时候,可以推衍气运之子的所在,如今又用于寻找父亲的尸骨。 神族难得在没有父亲统领的时候,没有内乱,齐心协力催动那枚罗盘。 不知多少万年,他们锁定了尸骸所在的大概宇宙坐标。 又不知多少万年,他们锁定尸骸位于此方小世界。 但是如何让父亲尽快涅槃…… 从第一批降临小世界的神族开始,他们已经等了三千年。 “我们也想着想救您,但是做不到。” 洪晨雨又笑了,无情戳破坏孩子的谎言: “毁灭是神族生来就会的本能。你们在这个世界等了三千年才开始找我,不就是想趁着我还没有苏醒,直接从我的尸骨上获得熵?” 和性子中庸的风满楼呆久了,洪晨雨也变得谦虚,“哦,我偶尔也有不知道的事,这件事是你们告诉我的。” “不愧是我的孩子们,在小世界混得如鱼得水,最先降临的两个哥哥,很谨慎,难得会违背神族毁灭一切的本能,想到组队来杀我。” 洪晨雨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酒肆里的三小只,已经猜到了那两个哥哥的结局。 怕是已经涅槃了吧。 父亲就算失去力量和记忆,也依旧很强大,所以哥哥肯定是在父亲不曾注意的情况下,被杀。 因为风满楼,洪晨雨总算想起那两个差点杀死自己的坏孩子。 祂还没有恢复前世记忆,但属于神族毁天灭地的力量,依旧隐藏在祂身上。 两个试图联手击杀他的坏孩子,自然是被秒杀。 那时候的洪晨雨还很小,一直以为祂真得是洪寡妇和某个男人的私生子。 母亲不让洪晨雨出门,于是他只能窝在家里,坐在地上或者床上发呆。 那一天祂依旧蹲在地上,孤零零的,世界里却突然闯进了一只小猫和小狗。 于是新生的邪神就对他们笑。 那两只毛茸茸似乎不喜祂,还要杀祂。 于是祂为了自保杀了祂们,然后遇上了风满楼。 直到前世记忆彻底苏醒,祂才把那两个坏孩子从地里挖出来,复活。 祂很爱孩子们,但并未太看重他们。 彼时吸引祂注意力的是风满楼,祂甚至开始努力思考,馒头的语言……怎么说来着? 祂不知道,却想要为了这颗馒头去学习。 馒头安慰祂,温柔的话语就足以夺取祂得心神,“别哭。” 洪晨雨轻轻点头,不会再哭了。 而聪明的毛茸茸们,终于想起洪晨雨说得究竟是哪个兄弟。 “是凌霄哥哥还有隐杀哥哥?他们也来了?” “我见过在江北的父亲,祂已经在杀气运之子,有长远的谋划,您的化身都已经接触到另外两个气运之子了?” 虽然狂澜生和文轩总是亲亲抱抱,甜到近乎腻歪,但那是父亲肯定不会犯和馒头一样的错误,不会被恋爱影响思考。 洪晨雨沉思,落在千秋还有璇姬眼里,就是祂必有深意。 不愧是父亲,很坏了。 不知道去江北的那个小笨蛋怎样了,他没有第一时间被父亲凌虐,真幸运,见面后得盘他。 小世界没有坍塌,说明他没有杀死气运之子,没有被父亲抓到酒肆里教训,依然逍遥法外,可恶啊! 说起来,父亲既然和无涯观观主凌霄、灵宗前宗主隐杀接触过,只怕,无涯观还有灵宗的的话事人,其实是父亲的另外两个化身才对! 竟然抢先和父亲接触,分得父亲身上的熵,嫉妒啊! 酒肆里的三小只不知道,关于凌霄还有隐杀,那两位早期在父亲处受到的教训,比祂们还惨烈得得多。 飞翼过于年幼,很多事情不清楚,有些晕晕乎乎的,“凌霄……隐杀……” 对于年轻的神族来说,名字记不过来了! 璇姬和千秋各自腾出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摸摸千秋核桃大小的脑袋,“以后熟悉了,你会更了解他们。” 神族竟然也有难得的温情时刻。 坏孩子没有狡辩,都蹲在原地不再反抗,老实受死。 …… 第33章 谢长安的故国, 国号“大秦”,曾经是统一九洲之一的庞大的凡人国度。 第41章 秦国最鼎盛的时候,怀英洲的凡人地界莫非王土, 只是时过境迁, 巍峨的高楼枯朽老去, 继而分崩离析。 自从第一支起义军军队打入皇城, 将老皇帝的人头挂在城门口, 怀英洲的凡人地界上,正是起义军四起, 谁也不服谁, 一片混乱。 风满楼到达怀英洲地界, 遁走行路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所过之处, 旱情严重的村寨落下雨,曝尸荒野的白骨得以安息。 这人做完好事,从来不稀罕听跪地感恩戴德的人是否要说什么感谢的话, 只挥一挥衣袖,就此离开。 风满楼不是善良的人,不想沾染因果, 也并没有在同情谁, 只是觉得他可以停下来, 就停下来。 随手多救几个能救的人, 这件事情风满楼心中的优先级, 甚至超过了第一时间去见言说。 这并非刻意轻慢未婚夫。 风满楼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可以的,因为师兄允许。 “我性子很急,想要什么都会马上得到,但如若要等待你,我就甘愿化身磐石, 永远会为少主等待,若是路上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亦不堕师伯的威名。” 离开无双镇之前,风满楼用千里洞观联系言说,得到过这样的答复。 诺,师兄要他路上走得慢一些,多做一些像正道的好人好事,那么他就走得慢一些,不用客气。 这个想法若是被言说知晓,祂或许会悔恨自己伪装成馒头的时候,总是过于符合祂给自己设定的人设。 祂才不关心申无命的言行是否符合正道修士的所为,也不关心小世界无糖馒头的生死存亡。 一些馒头之间的场面话,说就说了,哪知道申无命竟然真是个言行合一的好孩子! 但即使祂知晓申无命约会迟到,是因为“随手”帮助无糖馒头,祂也不会生气的。 馒头是一颗好馒头,祂喜欢他,祂愿意原谅他。 …… 追随着言说先前给定的坐标,风满楼最终找到未婚夫的时候,他看见他在舞剑。 风满楼目力极好,看得见银色的剑锋顶着纤长的缎带,剑锋破空时,二者皆与空气摩擦,迸发火光。 剑客在舞剑的过程中,那柄据说是无涯观镇观之宝的宝剑,也在不断发生玄妙的变化。 看来言说已经把那块铁精拿到手,此刻正在铁精熔炼到太阿剑中。 其中玄妙铸剑之法,风满楼看不懂,想来是剑修的秘密,不可言说。 于是风满楼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打扰未婚夫。 言说的容貌气质同样极其出众,可惜这样出尘的佳人风满楼早已熟识,风满楼无论何时何地得见言说的美貌,心情都平静如水。 隐匿在暗处的风满楼,抬手按了下眼睛,却并非是被言说惊艳到。 这个身形,背影…… 风满楼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道是情人总会心有灵犀。 尽管风满楼很尊重言说练剑的私事,暗中注视爱人的时候并未有过多的动作,没有出声打扰。 言说还是察觉到,祂最喜欢的馒头来了。 无需回头,气质脱俗的剑仙就暂时收敛剑势,他性子偏冷,却也晓得人情练达的文章,自然不会把武器对准且卿且爱的情郎。 馒头来了,不能继续玩了。 祂的神念强悍,有所想,必然就能得到。 原先依附在太阿剑上的,誓死不屈的铁精,于顷刻间被悉数炼化。 而后,焕发出新生的宝剑,竟然剑锋调转,直指风满楼! 风满楼嘴角微微上扬,袖中应觉镜闪烁着微光。 他将手指搭在应绝境的镜面上,而后化掌成拳,做出抓握的动作。 而后,竟然从镜中抽出一把剑,横在胸前。 风满楼不擅长打架,于是他的剑只能堪堪护住身前的方寸空间,挡下言说的攻击,就能借力打力,险而又险地将言说的攻击反弹回去。 山中的两人持剑混战在一处。 作为专业的剑修,加之年纪比风满楼虚长千余岁,言说这个切片早已进阶大乘期修为。 就算不动用神力,单凭体内糖的积累,也足够言说在缠斗之后,以碾压性的姿态战胜风满楼。 祂掐住风满楼的手腕,另一只手抬起,则将剑架在申无命的脖子上,仰头注视仿佛永远气定神闲的小少爷。 因为身高存在细微的差距,祂只能仰视着年轻的馒头,气场却比对方要高大无数倍。 他们得以与彼此对视目光。 言说的剑危险地擦过风满楼的脖颈,风满楼不知闪避,甚至离他的爱人更进一步。 锋刃压在风满楼脖颈的皮肤上,留下有隐约血色的浅痕,却并未划破人体最后的屏障,剑意逐渐变得缠绵。 恃宠而骄的风满楼,将脑袋贴在言说的耳畔,朝着他耳朵里吹气,“师兄好厉害。” 馒头的吐息并不具有神族毁天灭地的威能,裹挟着极致温柔的声音、潮热的吐息,却能蛮.横地侵.入祂的耳内,直达大脑。 言说握剑的手差点失去所有的力气。 剑法赢了半招,人却输了。 “眉来眼去剑练得不错,师兄。”风满楼算好时机,恰巧将目光与言说相对,而后又去亲言说万年不化的冰山脸,根本不担心太阿剑已经近在咫尺,“已成。” 言说作为剑修,斗法的时候向来只攻不守。 可是祂手中的剑,却因为申无命不断逼近逼近,不得不后退,乱了方寸。 “当啷。” 太阿剑落在地上,再也无法作为反抗的武器了。 馒头的美味有极致的吸引力,连神也能打动,以至于出现片刻的晃神。 言说不再锋芒外露,被无数道门弟子视为至宝的太阿剑无力地落下,沾染尘埃,破碎成无数流光,不甘地回归剑鞘——也就是言说的身体里。 冷漠的神明遇见最喜欢的馒头,态度会变得稍微温柔那么一点点,还会轻声附和美味的馒头,“对,已成。” 馒头实在美味,总能给予言说许多惊喜。 祂捏住风满楼手中剑的剑锋,应觉镜幻化出来的剑是很普通的剑,难以与人剑合一的言说抗衡,自知无法与言说的光芒对抗,顷刻间就破碎了,却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言说不会为申无命随手搓出来的剑感到惋惜,只是遗憾。 没有使用神力的情况下,单凭剑招,至今没有打赢申无命。 馒头不仅可爱,还很强大,祂更希望尽早把他转化为神族了。 与强者相伴,相比也能让本体因为涅槃而出现的瓶颈,也变得松动。 言说太想变强了。 作为烦恼化身的尸虫,除了做.爱会稍微转移注意力以外,言说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烦恼妄想,最不肯认输的,是祂的剑术。 祂非常清晰地记得,无数不可计其数的岁月以前,将旧日的主神杀死的馒头,正是剑修。 用馒头的俗语来说,败于剑修之手,或许已经成为了祂的心魔,尽管作为不可名状的存在,祂本不可能拥有心魔。 但祂在选择卧底江南,伺机刺杀申无命的时候,言说下意识选择了供奉“天下第一剑”的无涯观,成为了太阿剑的主人,只为修成馒头的剑法。 要成为最厉害的剑修,然后去找千万年前的那个馒头复仇。 尽管祂已经死了很多年,曾经杀死祂的馒头,也或许早就已经死亡,化作宇宙尘埃的一部分了。 然而,祂在精益剑法的道路上,也收到了阻碍。 申无命作为身系小说世界存亡的馒头,如过往百千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一般,优秀,强大。 更超出祂预料的,是申无命在剑道上的造诣也相当强。 申无命的剑法很有趣,吸引了祂的注意力。 于是祂下定决心,在用剑法打败申无命之前,这个气运之子不能死。 随着时间的推移,祂开始认识到,馒头是有趣的馒头,令祂烦恼之余,也会在其余方面让祂得到满足。 “情意绵绵刀”、“干柴烈火掌”……馒头编写的功法很有趣,祂都要忍不住心生夸赞之意。 如此,更不能杀申无命了。 “我认输。” 祂承认了这个事实,依偎在馒头怀里,用牙去撕扯馒头的衣襟。 脸颊侧边,浮现浅浅的绯红。 “战败”题材的有色话本也能让祂兴奋。 比起脑子里开始酝酿黄色废料的言说,风满楼却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开始妥帖地向未婚夫表达关心: “怎么可以在火山附近练剑?若是火山爆发,就算是大乘期修士也很危险。” 言说并未马上回复风满楼。 太阿剑是至洁之剑,与身负无尽业力的神族天然相克,要这把宝剑臣服的同时,还不能用力过猛,导致太阿剑摧折。 言说想到的办法,是像以往转化馒头一般,将太阿剑重铸转化。 第42章 要铸剑,自然要找铁精作为锻造的素材,而后以威能巨大的的火山作为火源,辅佐以部分神力…… 言说的计划不错,可惜效果不佳,并且因为他不想够耽误陪伴馒头,甫见申无命来了,就匆匆结束了炼化的的过程。 “我想来你家看看。”很少能从言说的脸上看到情绪波动,他的身子是冰冷的,血肉却由无数潜藏炽热的爱意构成,“你从不邀请我去风家老宅,那我就远远地在这里看一眼。” 家…… 风满楼神思有片刻的触动。 用于伪装瞳色的《不见别离》停止了运转,灰色渐渐消散,暴露出原本的翡翠色。 眼睛的颜色,是风满楼披散申无命这个马甲时,必须保守的秘密。 但如果是未婚夫的话,没必要隐瞒自己来自双亲另一方的血脉。 三千年前,修真界有一个嫡系弟子全员拥有翡翠色眼睛的体修家族。 怀英洲风家。 言说铸剑的火,来自他们脚下的一座沉寂的火山,在风家最为鼎盛的时候,是嫡系弟子锻体的场所。 不提这个庞大的家族曾经有多声名显赫,如今依旧黑雾缭绕的风家古宅,依旧修真界的禁地,宗族外围的火山早已成为无主之地。 至于族人,也只剩下三个了。 风眠和风满楼父子,以及一位血脉已经极其稀薄,甚至未曾拥有白发碧瞳的小姑姑。 在言说眼里,不再伪装的翡翠色眼睛很漂亮。 祂伸出舌头,舔.弄着那双如翡翠葡萄的眼珠,“果然少主不曾伪装的眼睛,才是最漂亮的眼睛。” 这么漂亮的眼睛,果然要吃掉了,才不会被他人觊觎。 …… 第34章 无双镇位于沧澜江江心的其中一座小岛上, 小岛沿岸生长着杨柳娉婷,织成数道碧绿的屏障围在江岸,倒映在江浪透亮雪白、江水幽深漆黑的沧澜江里, 镇上民居多是青瓦筑的顶, 不仅少闭门户, 宅院里妇孺也胆大, 见了外人并不躲避, 还会立在裹挟藻荇气息的江风里对你笑笑,仿佛在说—— 欢迎来到景致优美民风淳朴的无双镇。 批折子批到眼圈乌青的风满楼, 却无暇欣赏景致, 只是工作。 院子里, 他的两位父亲正在准备晚饭。 桌椅已经摆整齐, 桌上面盆里大块腌制好的黑猪肉色如玛瑙,麻酱、辣油等蘸料也已经备齐,酝酿好不算丰盛的家宴。 申屠察觉到桌子中间的火炉沉寂了些, 便摸索出火钳,隔着铁网去翻转木炭,细碎的白灰扬起, 即将落在他紧闭的双目上, 要燎着睫毛。 然而白灰被另一个人的手截住。 “瞎子。”是风眠略带恼意的声音, “都叫你别碰这些危险的东西, 是我干不了活, 养不了你吗?” “说了很多次我只是弱视。”申屠是书生的打扮,常年教书育人,这次也有耐心地为自己辩白,“看得见的。” “病人都说自己没病,你视力如何, 我还不知道?” 风眠是在申屠身上摸索着,好容易才确认纸糊的书生郎并无大碍,这才松一口气,换上略带嫌弃的腔调,“幸好你无事,若是自找死磕着碰着了,我可不给你医,大夫不救该死的鬼!” “我知道眠眠舍不得我死的。” “哼!” 随后是些不能细思的动静,止于不知道谁压低声音的一句,“别闹了,馒头还在。” 在家中已无立锥之地,只能窝在门槛上批公文的风满楼捏断手中的毛笔:谢谢您们还记得我这个儿子嘞! 都是上千年的老登,装什么永远热恋的小情侣,真看不出对方不似凡人? 却说申屠那双睁不开的眼睛,确实如他所说,不瞎,也不是弱视,视力好得不能再好,睁开还能杀人。 风满楼幼时入道不久,申屠带他去某个禁地历练时,遭遇一群来历不明的修士行刺。 他们惹得申屠不太高兴,于是申屠睁开紧闭的双目。 行刺的刺客全死了。 申屠赢得很轻松,全程把孩子护在身后。 风满楼第一次见申屠睁眼,先是怔了下,随即海豹崽子似的“啪啪”鼓掌,努力学习所有仰慕父亲的小孩,抬头用带星星的眼睛去看申屠: “从前我只听说爹爹学贯三教,力压群雄成为正道第一人,肯定厉害,如今才晓得爹爹有那——么厉害。” 年幼的风满楼将手臂张开,比划出孩子心中的“大”,又流露出好奇的神采,“您的眼睛好漂亮,为什么不让小爹看见?他会喜欢的。” 申屠揉揉儿子的脑袋: “你小爹是个医生,心善胆怯,不要让这双可怖的眼睛吓到他。 馒头,你是我教过天赋最好也最聪明的学生,我对你寄予厚望,可惜如今除了无双镇,哪里都不算太平。 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保护你小爹,保护你未来的爱人孩子还有朋友,然后——” 风满楼无视申屠育儿时夹带的私货,与对方一道背诵出无类书院大门上的对联: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申屠很满意小家伙的懂事,笑了,又揉揉儿子的脑袋,惯例开始做早教: “魔修尽是纵欲的坏种,哪怕心中还有一丝善念都不至于堕魔,如今天下纷乱不断,灾劫祸事多与魔修所为。 你若有一天超越我,接任仙尊之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正义,知道吗?” 不愧是嫉恶如仇、统领正道的仙尊,灌鸡汤和洗脑的能力,赞! 年幼的风满楼欲言又止,好想告诉爹爹:小爹不心善也不胆怯,很多魔修也都有不得已堕魔的苦衷。 但没有说出口。 他并非真正的孩童,能察觉到自己一旦说出某些真相,会出大事。 …… “咔嚓,咔嚓。” 风眠挽起袖子,正在切肉,片出的卷儿薄且细腻,像他片人一样利落。 菜刀没有开刃,看着是把刀,其实是块铁,切菜切肉,全靠风眠强悍的指力完成。 几年前有邻居来他们家借菜刀,手滑把刀落在手背上却只留红痕不见血,风满楼才知道小爹有如此神通。 尽管邻居说不用赔汤药费,风满楼还是提刀找小爹理论,风眠却只是埋头捣药: “你爹是个遇事只会喊‘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的文弱书生,娇贵得很,哪能碰利器,被菜刀伤到怎么办?” 风满楼得隐瞒申屠的仙尊身份,不好在这里维护申屠的面子,遂打趣道,“我竟不知尊上对书生还有怜香惜玉之心。” 风眠用浸着草药气味的手敲了下儿子的额头,“那是你爹,自然可以例外,本座生平最恨伪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风满楼把菜刀收起,转而给捣鼓草药的风眠捏肩,“儿子生来愚笨,不及尊上神武,您多提点我些呗。” 风眠又敲了风满楼个脑瓜崩,力道比上次轻点,难得忍俊不禁,“私底下叫小爹就行,我儿子是要做未来魔尊的,自然要怎么快活怎么活……只是不许喊‘娘’。” 双亲面前,风满楼会当个好幼崽,适时变得调皮,小时候干过的缺德事之一,就是抱着风眠的腿叫“娘”。 风眠清隽的容颜被气到扭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申屠却笑到差点锤碎桌子。 顾忌在丈夫心中的形象,风眠没有当着申屠的面打孩子。 他拎起风满楼的后颈皮,点了哑穴断绝逆子呼救的可能,神情却变得慈爱,“申哥,我要医治一位病人,出远门几天,顺便带馒头去见见世面。” 申屠不再笑,正襟危坐,“什么时候回来?” “三天……不,最多七天。” “回来我订芳斋的席面,馒头和你都喜甜。” 申屠不知道风眠口中的“病人”就是他们的儿子。 风满楼作为当世两大至尊的亲子,体质和根骨自然都是极好,但自从他学会引气入体,就开始生病。 因为风满楼不仅要和申屠修仙,还要和风眠修魔,两股水火不容的力量就这样在他的体内日夜鏖战,留下暗伤无数。 古往今来,大多数修士妄想仙魔同修的下场,都是爆体而亡。 但那时的风满楼不知道。 这孩子嘴严,始终记得不暴露正道的身份就要在风眠面前压制灵气伪装成魔修,也记不能暴露魔修的身份就要在申屠面前压制魔气伪装成正道。 事后,再独自承受加倍的反噬。 修真界很多年没有同时修行两大道统的修士了,所以申屠和风眠都找不到风满楼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知道儿子入道后总是生病,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传功给风满楼调理,风满楼就病得越厉害。 直到风满楼病得快死了,申屠实在没办法,带风满楼去了一处据说十死无生的秘境历练。 风满楼没有死,体内的灵气和魔气安分了些,丹田筋脉里的沉疴痊愈一半。 第43章 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健康的身体,风满楼还是很开心,回家后乐得忘乎所以,第一次喊了风眠“娘”,气得风眠把缺德儿子连夜丢进另一处秘境。 风满楼用七天的时间活着爬出秘境,病就全好了。 混乱的灵气和魔气都被风满楼驯服,他成为一个仙魔同修而不死的修士,能完美地伪装成正道或魔修而不被任何人识破。 仙魔同修的风满楼,得以继续发光发热,将这个小家庭维持下去。 第35章 怀英洲风家, 对风满楼来说并非陌生的词汇。 风眠并非喜欢沉溺回忆的无能之辈,他很少和风满楼讲起传说中的“天下第一体修”家族。 风满楼对先祖往事的了解,还是跟着申屠的时候, 在正道典籍的故纸堆里发现的。 介于修真界永远都有家族或者宗门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风家被黑雾灭门又灭的太彻底, 那些故纸堆里的往事, 真实性怕是有待商酌。 风满楼只确定其中一件记录是真的: 作为体修世家, 风氏族人无论女男,自幼都会进行严苛的锻体训练, 即使那些男孩无法将《吹落残红》修炼至顶峰。 风满楼刚学会走路, 就被丢下火山, 在地火的洗礼下, 练成非常难杀的小强体魄。 再多的就没有了。 无数前辈的教训,包括风眠旧日曾经以身犯险,都在警示着风满楼, 男性修士无法修炼《吹落残红》至大成。 为了防止好大儿哪天想不开以身犯险,风眠甚至没有把后半本《吹落残红》告诉风满楼。 如今还活着的风家人只有三个。 除风眠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痛练成《吹落残红》之外,风满楼作为男子, 风眠不允许他步上他的后尘, 自然无缘修炼后半本《吹落残红》。 最后一个有风家血脉的女修, 在风眠找到她之前, 已经肉身全无, 成了鬼修,而鬼修作为一种聚合的能量体,是无法生育的。 黑雾恐怖,风家人却坚强地没有彻底死绝,却也距离死绝不远。 风满楼抱着言说, 遥望着远处的废墟。 黑雾虽然不曾离开老宅的范畴,死亡的衰败气息却依旧飘忽来到火山周围,有些影响影响风满楼的神思。 于是他用于安抚言说情绪的说辞,除了不忘记适时表达关心,出发点也相当保守: “黑雾很危险,从不和师兄提起老宅,是我不应该让你以身犯险。” 隐瞒真实,也是一种保护。 而且,每每回到古宅附近的场所,总会让风满楼回想起一些心理阴影。 他小时候经常被风眠拎着来火山“泡澡”,最终练成应觉镜的秘境,也潜藏在盘旋着黑雾的风家古宅废墟下。 老宅恐怖与否倒是其次,这些年在老宅受过的磋磨,可以算得上是很痛苦的回忆了。 顺便一提,鉴于很多正道都把杀死魔尊看作很重要的任务,风眠不喜欢当着小孩子的面杀人,每次带风满楼回古宅还有火山的时候,都偷偷摸摸的。 风满楼觉得这种回家像是做贼的行径好像有哪里不对,曾经忍不住暗示风眠,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和申屠爆满马: “您看,爹是江南的人,说不定他会认识一些正道修士,有正道修士的掩护,您想回家就回家,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夫妻本是一体,爹那么爱您,肯定会想方设法让您解决回家的问题,不会让您难过的。” 风满楼是好心,却被封建专制的风眠报以老拳。 不痛,但风眠这次打孩子的时候,难得地含泪。 很懂事的风满楼,就再也没有提起让小爹伤心的事情。 风眠哭过了,就抱着孩子发呆,口中喃喃: “要是当年没有起那一场雾,你生在家里多好啊,你这么可爱,肯定是大家都喜欢的孩子,何必跟着我在江北打打杀杀。” 风满楼用天真无邪的眼神注视着父亲: “如果没有当年的黑雾,您就不会修炼全本的《吹落残红》,舅爷爷也不绝对会允许您和我爹的事情,哪来的我呢?” 风眠的身体因为修炼《吹落残红》出现异状,阴气下沉生出牡户,有了亲自孕育后代的可能。 这对族人几乎死绝,想要重新复兴家族的旧日风家少族长来说,是惊喜,也是难以名状的羞.耻。 可惜在风满楼出生后,他和申屠再怎么努力也无所出,用了好几年才接受这个残酷事实:大概命里也就风满楼这个可爱的讨债鬼了。 风眠又气又笑,却没有继续打孩子,把风满楼丢给废物老公带,又出门找魔修塔塔开。 对风满楼而言,这里发生过一些有趣的小插曲,有可能喷发的火山以及黑雾缭绕的老宅,会让风满楼时刻谨记这里很危险。 言说没有必要来老宅以身犯险。 风满楼凭借微弱的身高优势,也伸出舌头,开始舔.弄言说的眼睛,直到浓密的眼睫浸透水液。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言说的耳朵里: “你看,我连自己的眼睛都让你看见了,还不相信我吗?” 这双眼睛是风满楼血脉的证明,这本该是能保守就尽量保守的秘密。 光是“天下第一体修”的的名头,足够让许多修士生出觊觎。 就算不能通过繁衍的手段窃取骨肉,移植断肢……或者更多极其阴暗的手法,都可以让外人获得《吹落残红》。 人性险恶,这种糟糕的事情已经有过先例,魔尊对儿子千叮咛万嘱咐,不得不防。 风满楼刚认识言说的那几年,尚且打打闹闹,没有放下警惕,后来他们关系缓和许多,风满楼就觉得,既然自己以后要和言说走过很长的日子,那么有一些事情,就不应该被隐瞒。 相爱的人有相信彼此的默契,容不下谎言,除非万不得已。 这也是风满楼从双亲处学到的。 申屠在无双镇上遇见风眠的时候,直接将真名坦诚相告。 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好人,但风眠还是相信了申屠是被书生、道士、和尚养大的孤儿,纵然无父无母,也生得一表人才,人品卓越。 《不见别离》练出的业火,只具有杀伤力,若是想要存心守护着什么,很难。 申屠曾经有心帮风眠炼药,却不小心催动《不见别离》,普通的火焰沾染了业火,顷刻间将锅炉烧炸。 他依旧不曾睁眼,不曾回头,却听见身后的风眠停下走向他的脚步。 “你害怕吗?”申屠心中暗暗叹气,再次开口的语气,有些像是恳求,“还是生气了?” “就算是生气了,也别不要我,好不好?” 自从申屠在修真界闯出名声后,江南正道的风气,倒是好了许多。 无论是灵魂中颜色的黑色或多或少,都害怕自己可能被这个怪物运转《不见别离》,点燃身上的业火,最终被杀死。 要是被仙尊看清自己身上的罪孽,导致被业火烧死,非常丢人。 以至于除了人格崇高,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三教顶峰,很少有修士愿意与仙尊在公共事务之外打交道。 申屠挺孤独的。 只是申屠没想到,他的爱人没有生气,只是抹去他脸上的烟灰,板着脸,手把手教他点火,“笨死了,学不会就让我来。” 申屠拥有一双能看透灵魂的眼睛,向来傲气,却被凡人大夫的指责骂得身心臣服。 他暗中熄灭了又一团业火。 无需用于杀死可能抛弃他的爱人,挺好的。 只是仙尊依旧不能告诉爱人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他是我想的那个风家人,他一定会很恨正道的,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那么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或许是一辈子。” 仙尊曾经这样给儿子解释他的计划。 又比如风眠,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瞒着申屠,他们初见时,魔尊使用的名字就是很多年前,他作为风家少族长的名字。 甚至在风满楼出生的时候,也没有隐瞒儿子与寻常修士迥异的外表。 那是魔尊对爱人最后一次试探。 “眠眠辛苦了,”美丽、废物但意外看得顺眼,书生抱着他,把爱人孩子都亲了又亲,“像颗馒头一样,很可爱,你也很可爱。” 魔尊捏紧拳头,半阖着眼皮,看上去好像真的累极了,“你不好奇我的身世吗?” 如果连白发碧瞳的异状也分不出,这人也未免太钝感。 装的? “眠眠不说,我就不问。”小书生握住爱人呈拳头状的手,将紧张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的师父们很厉害,他们见多识广,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上有修士的孩子身为凡人,但是再往后带几代人,也可能出现‘返祖’的现象,当以平常心视之。” “我们的孩子很厉害,竟然能够觉醒修士的血脉,变得和祖先一样,这很难得。” “什么都不要狡辩。”申屠依旧在那里,如同一道可靠的港湾,“在我眼里,眠眠就是眠眠。” 第44章 如此贴心,怎能不让在尸山血海里挣扎求生多年的魔尊感动。 只是,风眠在和凡人道侣的相处中,知道对方非常厌恶魔修。 于是坦白的计划就一拖再拖。 最开始是不知道如何与是不知道如何铺垫自己的身份,不想吓到胆子小的爱人,后来是开始纠结坦白身份后,爱人是否会厌弃自己。 …… 风满楼从小目睹双亲腻歪的到极致的亲密关系,对于如何与爱人相处有学到一些心得。 二老一把年纪了还玩过家家,伪装恋爱脑,以至于看着就非常像恋爱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对彼此真的很真诚——即使有所隐瞒,也一定要用真诚的语气陈述事实。 言说的来历,在申屠计划撮合他们两个的时候,早就已经调查清楚。 无涯观观主凌霄道长的徒孙,千年前,不过二十出头的筑基期,就进入了无涯观的一处秘境修炼,最终令太阿剑认主,方才出山,却也因为从小苦修没见过多少人,心性至今如同少年,还因为与太阿剑的契合度太高,整个人都活成了一把剑,养成了极致冰冷的性子。 虽然是道门弟子,但入道的时候却是火居道士的身份,可以结婚,和必须清心寡欲静修的正一道士不同,联姻不用维持在名分上,可以发展一些很过分的事情。 这份履历,自从仙尊有意和无涯观联姻开始,风满楼就知道。 这对于言说或许不公平,风满楼决定将一些自己身上的秘密也告诉师兄。 某次做.爱,正是意乱情迷的时候,风满楼撤去了《不见别离》对双眼的伪装,灰色的瞳孔渐渐化为碧色,“师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言说不愧是正牌巨擎无涯观的弟子,同样见多识广,只是略微沉吟,肯定道,“师伯主修神魂,先天体弱,绝不可能和那家人存在血缘。”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因为你娘姓风,怀英州风家的风。” 风满楼将虎口扼在言说的气管处,微微用力,“师兄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他的手指在言说苍白而冰凉的皮肤上挤压,看上去只是在调情,手上的力道却开始限制住床伴的呼吸,仿佛对方的回答只要让他稍有不满,就会毫不怜惜地被扼杀。 风满楼对外貌的伪装,是靠自身法力维系的。 若是有一天,因为外部原因,暂时失去法力,无法继续维持伪装的外貌,在师兄面前变回自己真正的样子,怎么办? 风满楼不会让自己陷于被动之中,索性主动出击,将问题放在了明面上。 师兄虽然是剑修,但除非像申屠的《不见别离》一样,专注修炼神魂,又或者成为小姑姑还有文轩一样的鬼修,不再具有□□。 几乎所有修真界的功法都需要以体修功法为基础,无论多少,入道之前都必须锻体。 所以师兄会对“天下第一体修”的血脉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吗? “啊……” 言说双手握住风满楼的手腕,却没有多少想要推开风满楼的意思。 丝毫不在意被风满楼钳制住呼吸,论严重程度已经到了无糖馒头近乎窒息的地步,哪怕连发出一点声音都变得艰涩。 幸好,神族很耐造,是祂和心爱的馒头玩游戏的本钱。 “咳咳,我应该谢谢那位夫人的,谢谢她给你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言说万年不变的冷厉眉眼,竟是融化了些许,嘴角有轻微的笑意,“像剥了皮的葡萄,很美味,我很喜欢。” 风满楼又开始加大力度,“师兄想要我的血吗?” 言说接受着馒头倾诉给他的爱意,“少主要是给我的话,我不会拒绝。” 对于伪装过许多馒头的主神来说,学会接受来自其他馒头的爱意并作出表达,也是学习变强的机会。 言说作为纯爱党,哪怕这只是神族生涯中唯一一次的经历,也会认真对待。 祂不再试图拨开申无命卡住脖子的手,而是郑重地捧住馒头的脸颊, “你的血很珍贵,要保护好自己,我也会保护你的。” “好啊。”风满楼终于松开掐住言说脖子的手,趴在未婚夫身上,“如果有需要,我的血只给你。” 洪晨雨是凡人不能修炼,文轩是鬼修无需淬炼神魂。 “天下第一体修”的血,确实只有言说用得上。 言说偏过头,压低声音又笑了笑。 会主动许诺的馒头真可爱呢。 祂拥有强烈占有欲,也不会把申无命分给其余任何人。 …… “黑雾很危险,我不应该让师兄以身犯险。” 这就是风满楼给出的答案,是他为了拒绝言说去往风家主宅的时候,所给出的回答。 于是言说没有再闹了,事实上自从他们关系相熟了以后,言说一直都是这么好哄。 只是言说给出的平静回答,依旧让风满楼非常惊讶,“我知道了,是因为外室没有孩子,所以没资格上门吗?” 风满楼:??? 这话题跳到哪里去了都。 言说最近好像经常提到“想和申无命有个孩子”的想法,几天之内,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都说剑修士没有感情的练剑工具人,但是没有想到言说居然对有个孩子这种事有这么大的兴趣。 风满楼:“这不好笑,别开玩笑。” 言说:“我认真的。” 介于言说因为未知原因变得难缠,风满楼就耐心地和言说解释: “风家作为天下第一体修世家,功法传女不传男,还有个重要的原因。” 风满楼忍不住又告诉言说他的秘密: “就算功能正常,风家的儿子只能和同族姊妹结婚,他们不具备让外人有孕的能力。” 不然,在自家血脉已经接近枯竭,非常需要新鲜血液的时候,父亲们也不会同意给风满楼找男性道侣。 这个时候,传宗接代不再重要,作为爱孩子的长辈,他们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风满楼注视着言说的眼睛,却发现这人好像在很认真的讨论正事,不是在开玩笑,“不可能的事情不需要劳心费神,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所以你应该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师兄,即使你是我师姐,又或者你愿意去受男性修士改造□□的苦楚,我们也不会有小孩的。” 有些人有些事,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开心,师兄也开心就好。 言说注视着风满楼,神情很认真,“那如果,我做到了呢?” 没有神做不到的事情,言说这样笃定着。 而且,创生一个属于祂还有馒头的孩子,也是为了终结心魔。 他的“心魔”,是无数岁月以前,将他杀死的剑修。 想要找仇人报仇,已经是不可能。 孩子们仅仅是找他涅槃的小世界,不知赶了多少光年的路,经历了无比漫长的时间。 宇宙广大,哪里还能再次踏上回程,找到那个曾经夺走他性命的小世界? 何况,以含糖馒头的寿命而论,对方很可能早就已经死亡,一点熵都不会剩余。 但是祂没有放下。 涅槃之后,言说总是做噩梦。 被十三把剑切割成无数碎块的苦楚,跌落深渊的恐惧,全部过于刻骨铭心,即使是重生之后,祂也依旧不曾忘却。 明明祂的大部分的记忆都已经缺失,连“仇人”的长相都记不得了,却依旧记得要报仇。 言说是个行动派,想超过那个剑修,就会给自己定下计划。 于是,言说的执念从涅槃之初的复仇,变成了要胜过那个曾经杀死祂的剑修。 “我要赢,要方方面面,所有事情都胜过他。”言说明明在想很恐怖的事情,语气冰冷且坚定,但他依偎在风满楼怀里的时候,身体是柔软的,“包括剑法还有生孩子。” “方方面面,所有事情?” 风满楼懂了。 言说怕是最近和哪个有名的女剑修杠上了,非要争出个高低不罢休,连创造生命的母职,都要和同样擅长斗法的女性修士同辈争夺? 风满楼是个还算大度的人,知道言说最近在惦记别人,不吃醋,只是刮着言说的脸,打趣他,“哪家的奇女子,竟然能引得师兄注意。” 言说却不愿多提,“我不记得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的剑。” 是真的不记得,剑修的剑把他的脑子都切碎了,祂重生后还没变成傻子,已经是个奇迹。 言说提及“他的剑”,一贯冰冷的语音也带上了隐约的杀意,看来是很想杀死那个人。 风满楼将言说的话记下了。 若是有机会,言说与对方斗法的时候,也搭把手。 他一贯帮亲不帮理的。 “别转移话题。”言说撕.扯着风满楼的衣襟,“我怀了你的孩子,而且还是女孩的话,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祂很敬业的,既然要扮演馒头,对于馒头之间的婚俗,理应有些仪式感。 第45章 风满楼隐约感觉到言说可能是认真的,连带着玩笑的态度也变得认真起来。 “你要是真的想去老宅,我现在就可以陪你去,只是无论如何都要注意保护自己,至于孩子的事情,如果师兄真的做到了……” 风满楼思来想去,总算找到了比较符合言说付出的回报: “我就无条件原谅你一次,非常过分的事情都可以,无论是什么。” 风满楼的语气并不强硬,但足以震慑言说的心神,“师兄付出太多了,我应该给予相对的回报。” 即便神族缺乏感情,言说也知道风满楼这句话的分量。 如同冰雪砌成的心,再次被感动还有爱意填满。 “我接下您的礼物,少主。”言说将双手搭在风满楼肩膀上,也注视着馒头,“礼尚往来,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我也可以无条件原谅你一次。” 隐瞒神族的身份,是祂不对,应该可以作为需要申无命原谅他的事情吧? 风满楼:“真的?” 亲爱的,无条件原谅我,是你说的。 神族的感觉无比敏锐,很快就注意到了风满楼的不对劲。 言说的表情依旧冰冷,只是潜藏的底色变的有些危险。 所以馒头果然是有事瞒着自己吗? 于是祂决定所作所为要更坏一点,更符合神族的习性一点。 馒头大多都是反复无常的,申无命要是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那也只好强行“教育”他,直到他愿意原谅了。 如此,各怀鬼胎的两个个体,在无数死去先人的见证下,交换了誓言。 前往黑雾缭绕的老宅,尚且还有一段路。 行路的时候,风满楼会再和言说拓展一些话题。 “我跪在父母面前发过誓。 他们都和黑雾有仇,因为三千年前的降临的黑雾家破人亡。 压制修为至今不肯飞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彻底令世间黑雾断绝,还这世间一个清明。” 风满楼看着黑雾,又看着言说,鬼使神差地偏移了话题: “就算你是黑雾的化身,创造黑雾的灾恶之主,我也会原谅你。” 风满楼给言说画了一个饼。 他很清楚,言说怎么可能是黑雾呢? 太阿剑只承认纯善的灵魂为主,言说既然能拥有太阿剑,说明他就不可能是诱惑人堕落,夺走人性命的黑雾。 风满楼的话显然不能当真,但言说的神情却不知何故,突然变得更为呆滞了些。 于是风满楼就熟练地开始哄他的未婚夫: “开玩笑的,师兄这么好,连只有至纯之人才能掌握的太阿剑都可以认你为主,怎么可能和伤人害人的黑雾有关?你肯定不会让我难过,这么说只是为了打个比方。” 言说抱着风满楼的胳膊,不说话。 太阿剑能够臣服于他,实则是因为祂以神力强行压制。 祂在申无命面前伪装的人物设定,哪有对方想象的那么好。 已经不敢去问仙尊究竟是属于哪个被黑雾毁于一旦的宗门或者家族了。 祂好像,感受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件事和“祂产生了恐惧”这个事实一样,同样让祂感到恐惧。 全知全能的言说突然明白,祂其实也会害怕的,害怕风满楼真得不会原谅他。 神族的构成,不可说不可知,他们死后的尸骸都会化成一堆熵,对于神族而言是美味,但并不会对小世界造成危害。 很多很多年前,斩杀祂的十三把剑破碎了虚空,于是祂的尸骨并没有留在原地,而是从虚空中消失,最终遗落到了这个小世界里。 只要祂不曾涅槃,不曾杀死气运之子这个小世界就是安全的。 祂不知道自己降临这个小世界有多少年。 但祂涅槃苏醒后的十几年以来,自从知道了申无命其实是怀英洲风家的后人,家族灭亡于黑雾灾祸,把隐藏在修真界各处的坏孩子们挨个敲打了一遍,却没有找到让风家灭门的罪魁祸首。 当外部找不到原因到时候,祂不得不把怀疑的刀尖对着自己。 黑雾伴随着神族而生,排除有坏孩子能抵抗祂的威压,胆敢说谎的前提下,很可能是他的存在本身,带来了让风家灭门的黑雾。 怎么会这样。 言说把风满楼的胳膊抓得愈发的紧。 我好像犯下了馒头绝对不可能原谅的过错。 这不是把身心皆强的馒头转化为神族,洗干净馒头属于人类的情感,就能够被原谅的。 为了弥补这个过错,果然还是要如同馒头所说的那样,给他生女儿,越多越好。 关于那个孩子如何创生,言说早就已经有想法了,只待实践。 申无命随口说出的戏言,已经成为了祂挽留最后体面的救命稻草! …… 风家的古宅没有什么好看的。 与许多被黑雾污染的城池村落一样,一片死寂,原本作为无机物的亭台楼阁,因为太久没有人打理,变成了一地砖瓦。 在满地的废墟中,并没有找到被黑雾污染的尸体,只有无数灰烬,那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这些死者都与申无命血脉相连,申无命甚至立下誓言要为他们复仇。 哪怕是冷漠的神族,言说置身其中的时候也感到很不对劲。 一旦联想到这些灰烬是申无命血缘上的祖先,祂就不敢面对这些灰烬。 言说追随在申无命身侧,因为不敢注视那些实则,下意识地把馒头的胳膊抱得更紧。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死。 以往,在祂的管理下,神族只需要杀死气运之子,或者将气运之子变为手足,即可顷刻间达成灭世的成就,很少需要造成这样的惨状。 祂明明决定在馒头成神之前,要尊敬馒头所尊敬的,深爱馒头所深爱的,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真是…… “不合格,我不合格。” 言说没有表情,但是接连不断的碎碎念,已经可以看出他现在的情绪变得相当低落。 作为合格的未婚夫,风满楼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言说的异常。 性格外向的青年抬起手,拉扯着言说的链家,“来师兄,笑一个。” 于是言说被迫因为馒头扯弄而露出笑脸。 风满楼依旧情绪很稳定,还会安慰人: “别太紧张,我娘以前带我来过这里,他说这里埋葬的都是自家人,他们不会害我,我喜欢你,所以他们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言说现在思绪很乱,甚至没来得及想起,明明外界都传言仙尊之妻是个凡人女子,为什么她可以带着孩子走进黑雾又全身而退。 风满楼指着断壁残垣中的景象,逐一介绍给言说。 他注意到,某块石头的位置和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一样了,遂笑道,“又有人来过了。” 三千年前,最先有黑雾爆发的地方,一个是江南怀英洲的风家,另一个是江北无绝洲大弥罗教。 这两个地方的黑雾十分奇异,引来不少修士选择来这两个地方历练或者调查,试图从不寻常的黑雾中寻找救世的的方法。 当然,几乎全是无功而返,更有甚者甚至消失在了黑雾中,再也没有出来。 这两个地方的黑雾与后来接连出现的黑雾不同,没有扩散,也无法被杀死,只是盘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未来,等待很久以后注定要与它对决的宿敌。 想来不会是那些冒险历练的修士,也不会是此刻的风满楼还有言说。 眼见着言说一直不说话,风满楼就试图用其他的事情转移言说的注意力:“师兄之前和修士斗狠,发誓非要胜过对方不可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害怕?” 言说:“没有害怕。” 神没有恐惧的情绪,只是他如今爱上一颗馒头,必须伪装成馒头,好像就渐渐也拥有了馒头的情绪。 但言说是不会承认的。 言说的推拒落在风满楼眼里,就变成了这人可能是在逞强。 大家都是男人,所以风满楼觉得,言说或许是在这个时候强行逞强。 风满楼看破不说破,只是继续转移话题:“你身上有鬼修功法造成的伤口,我和那人也交过手,是灵宗的文轩,你还好吗?” 言说:“是啊,只是打了一架,没有事的。” 切片而已,早晚把它吃掉。 风满楼继续道:“之前找铁精的时候,还有什么收获,师兄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还是很在意,为什么言说会抱着狐狸出现在无双镇上,而那只狐狸最终又成为了洪晨雨的宠物。 言说:“我捡到一个小动物,觉得有趣,就送给朋友养着玩,那个朋友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神族的不同切片之间,关系很复杂,几乎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少有温情,只是按照馒头的分类来说,坏朋友也算是朋友,坏家人也是家人。 第46章 至于在敬亭山中被祂抓住的璇姬,怎么不是小动物呢? 风满楼忽然停下脚步,在言说身前略微弯腰,仰头注视着他: “师兄啊,我突然觉得你这样很有人……不是,呆呆的,很可爱。” 风满楼本想形容言说现在的状态很“人机”,只是考虑到修真界的人可能听不懂现代的网络用语,就换了一个言说能听得懂的形容词。 新的对话转移了言说的注意力。 馒头,说他现在呆呆的? “呆”这个形容词,让言说想起了洪晨雨,那只愚钝化身的尸虫。 本体显化出的三尸虫,各有不同,但还是存在细微的相似之处。 馒头会认识洪晨雨吗? 言说暗中咬牙切齿,只是祂的面容实在太冷了,以至于细微的表情变化难以被馒头的眼睛捕捉。 一定不要!该死的切片竟然和劣质无糖馒头勾勾搭搭,太恶心了,不能让他脏了馒头的眼睛。 在言说无比纠结的时候,风满楼依旧娓娓道来,很认真的想把自己的未婚夫介绍给“大家”: “别太紧张,我娘以前带我来过这里,他说这里埋葬的都是自家人,他们不会害我,我喜欢你,所以他们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神族才不稀罕馒头的喜欢。言说想。 祂眼里的馒头值得最好的,所以明明最适合风满楼的童年生活,应该是生活在洞天福地,做个被娇宠长大的小少爷,而非要背负着父辈的血仇而活。 但是因为自己带来的那场黑雾,馒头…… 言说发现,他不只是因为申无命心中生出恐惧甚至还会生出怜悯、爱惜的想法。 这种想法对于神族来说不正常。 祂不知道自己开始变得像一颗馒头,只是出于对申无命的怜惜,想,馒头因为我而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把亏欠馒头的全部都补回来。 风满楼继续给言说介绍老宅中的断壁残桓。 “这里……” 风满楼突然没有继续说话。 他原本想要介绍的地方,就是小时候练成应觉镜的那处秘境。 隐藏在某处废墟下。 只是,风满楼即将在开口和言说介绍秘境的时候,有一种预感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刷屏。 不能让言说知道秘境的存在。 这是没由来的第六感,是直觉,而且不是第一次。 在法门寺得到无名蛇骨的时候,风满楼同样也出现了这种想法。 在正魔两道和父亲们之间,反复横跳多年的风满楼,练就了很准的直觉。 这个时候,他的直觉好像又产生作用了。 …… 第36章 黑雾环绕的古宅, 万籁俱静,过分浓郁的黑雾有如实质,一眼望不到边际。 风满楼向爱人介绍古宅旧事的声音, 在漆黑的浓雾里却能产生回音。 黑雾确实神奇, 但是风满楼和言说都不在意。 行走在黑雾中的人, 一个想要隐瞒黑雾下存在秘境, 无暇关注外物;一个对黑雾的种种不可思议早就习以为常。 关于馒头陷入突兀的沉默, 言说并没有试图催促他。 年轻的馒头总是思维活跃,自己作为年长者, 自然应该关照他, 稍微跟着馒头的节奏走也无妨。 申无命突然的沉默, 让言说有时间思考。 黑雾就是黑雾, 古宅也是普通的废墟,虽然很陌生,没有属于祂或者任何一个孩子的气息, 不值得祂投以过多关注的眼神。 馒头就是祂在这个小世界发现的适格者之一,具有能够转化为神族的潜质。 而关于适格者出现的规律,就连神族也不曾探明。 但是言说觉得, 子女的血肉构成来自父母, 任何变异, 或许都能在基因的组成中找到答案。 他已经确定仙尊并非适格者了, 所以很有可能, 馒头的“母亲”是适格者,有转化成神族的可能。 证据就是,那位夫人虽是无糖馒头,却可以带着馒头进入黑雾笼罩的老宅,不会在黑雾中迷失变异。 不会在黑雾中迷失变异, 除非对方极其强大,可以和被小世界法则削弱过的神族抗衡,是极其强大的含糖馒头。 可是据馒头说,他的生物学母亲是实打实的无糖馒头,自然和强大无关。 为适格者,或许是那位夫人能平安进出黑雾的唯一解释,馒头作为适格者的体质,也很有可能就是遗传自那位夫人。 作为合格的父亲和主神,言说不会放过给族群增添新鲜血液的机会。 言说无暇纠结自己是否会被馒头原谅,而是开门见山,问,“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其实不用问,言说就能猜到风夫人的脾气或许很不好。 被神族力量污染,会失去理智,滋生恶念,无法拥有正确的认知:而后□□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样子,经历许多种不可言说的苦楚,方才有可能被升格成神族……只是可能。 风夫人日后的去向显然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言说尚且没有想好该如何使用,只是觉得必须尽快确认这件事。 抢占先机将牌拿在手中,是主神在攻略无数小世界的进程中得出的游戏经验。 这个想法刚刚在言说心中形成雏形,就有另一个神秘的声音,不停地祂的脑海里呼喊: 【你】明白的,馒头是【你】的挚爱,所以将馒头的血缘亲人作为谈判的筹码,真得对吗? …… 师兄想要了解“母亲”,这应该是想要成为家人,让关系更进一步的前兆,很好。 被直觉提醒,纠结于如何隐瞒老宅秘境的风满楼,总算松了一口气。 脾气坏对魔尊而言并非贬义词,是形容词,所以风满楼被言说问了有些冒昧的问题,也不生气。 被师兄贴心地给台阶下的风满楼一拍掌心,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和他吐槽的树洞,“他脾气确实挺坏的,就像风一样充满变数,琢磨不透,但他是个好人,很爱我爹还有我,他也会喜欢你的。” 就像魔尊对待文轩那样,虽然经常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因为儿子“喜欢”,多少有些爱乌及乌,相对于大多数的魔修来讲,对文轩已经是格外优待了。 只要解决江南江北积累已久的历史遗留问题,言说也可以得到同样的优待。 尽管风眠的脾气不好,发作起来不打申屠,给儿子加练那是真的往死里打,好在魔尊不会杀任何被划分进他的保护范围内的人。 言说略微沉吟,道,“脾气坏未必是真坏,可能有原因,我能见你的母亲吗?说不定可以用道门的医术问诊一二。” 祂和仙尊这些年共事,也算是熟“人”,早就发现那位身上也有神族力量的残留的痕迹,可惜并非适格者,那些神力将他的身体腐蚀得千疮百孔。 由于神力入体的时间太长,言说在和申无命确定关系后,想要强行剥离仙尊体内的熵,让含糖馒头死前不要承受过多的痛苦都做不到。 言说看得见那些神力对仙尊的身体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 照理说,仙尊在几十年前就该死了,却奇迹般地又苟活了许多年。 如今知晓馒头生母的身份,仙尊能继续苟延喘喘于世,也有了解答。 因为曾经和适格者交.配……按照小世界含糖馒头的说法,或许是双.修,仙尊分得一些适格者的特性,才能让苟活至今日。 在言说眼里,除了申无命,一颗馒头和一粒尘埃并无区别,但含糖馒头终究是比无糖馒头强大一些,杀起来要稍微用一点力。 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看见含糖馒头的生死存亡维系在无糖馒头身上,有趣。 是的,即使意识到申无命的生母很有可能是适格者,祂依旧把对方视作馒头。 言说为壮大神族,愿意抽出时间,屈尊去见未来的适格者,亲自准备转化仪式。 这个小世界给了言说太多的惊喜。 风满楼刚刚从“必须隐瞒秘境存在”的困局中脱出,又不得不深陷“如何合理的安排言说和风眠见面”的困局。 该如何和几乎所有江南正道都有仇的魔尊介绍,自己其实有个正道未婚夫? 太阿剑不容污秽,与把这剑同样不容邪祟存在的主人,怕是容不下杀戮道魔修的血脉。 总感觉,这两位见面后打起来的激烈程度,比仙尊和魔尊,又或者是两位视同水火的未婚夫见面,都不逞多让。 需要需要怎么安排这两位杀神见面…… 风满楼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又要死掉好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黑眼圈又呼之欲出。 年轻人内心策马奔腾,眼神情却依旧镇定,他甚至记得甚至双手握住言说的手,笑得十分恩爱体贴,“你想见他当然可以,但是我母亲胆小,不敢见修士,你别吓着他,从长计议吧。” “你想要的,我不敢说绝对能争取到,但也会竭尽全力,相信我好不好?” 言说涅槃后没活多久,但旧日主神漫长的生命留给祂稳定的心绪,令祂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和适格者见面的机会,没有强行要见神族未来的新鲜血液。 第47章 祂屈起手指,划过申无命的掌心,像在勾.引,“好,我听你的。” 横竖无糖馒头能活几十年,馒头的母亲还算年轻,转化倒是不急于一时。 “嘤嘤嘤~” 黑雾吞噬一切,偏偏不会限制声音的传导,甚至能够在空旷场地上制造出回音的音效。 寻常人在一片漆黑的地方听见恐怖的声音,或许会被吓坏,可是风满楼不寻常,甚至有闲心,分析出“嘤嘤嘤”的声音好像婴儿啼哭。 显然,在象征能侵蚀一切的危险黑雾中,不可能出现婴儿,死了变成鬼的也不行。 风满楼和言说对视,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了彼此的想法。 来的是修士(含糖馒头)。 风满楼想,或者这片黑雾沉寂了三千年后终于产生了变异,如同当初蛊惑长生和尚堕落的黑雾一般。 言说则是闻到坏孩子的气味,格外熟悉。 “嘤嘤嘤……嘤嘤嘤……” 那个未知生物依然发出可爱的叫声,离各怀心思的小情侣越来越近。 最先感受到未知生物存在的是风满楼,婴儿大小的深灰色毛团猛地扑向他胸前,却被应觉镜挡住了攻击,被同样重的力道狠狠弹射出去。 它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碰到另一个人形的物体,才狼狈之极地停下。 能听见人形叹了口气,而后将几乎能和黑雾融为一体的毛团抱起,帮它梳理干净皮毛上的黑灰,“狐狸,别乱跑啊。” 小狐狸显然被撸毛撸的很舒服,“嘤嘤嘤……嘤!” 它先于人类发现了不远处无言注视着他们的、其他人类,顿时吓得炸毛,天生微笑上扬的嘴角都有些僵硬:为什么父亲会在这里? 风满楼工作全年无休,对人类的表情尚且有些研究,但是狐狸的不行,自然只能解读为小家伙有些人来疯, “活泼的小狐狸,很可爱,对吧?” 且看,言说自从小狐狸出场就一直注视着它,看着眼睛都有些直了。 未婚夫或许喜欢这样的宠物,风满楼暗自记下。 这只难得夺去言说注意力的小狐狸,长得和不久前,言说抱着去无双镇的那只一模一样。 言说确实在注视着名为璇姬的坏孩子。 神念无形无质,却将如同锋刃一般冰冷锐利的声音,传入坏孩子的脑海: 【以为躲在无糖馒头的怀里,就可以免死了吗?】 我都没有来过馒头的家,区区劣质无糖馒头,怎敢不请自来! 还有你,璇姬。 缠绕在言说手腕上的铁制傀偶蛇,原本蛰伏的蛇首略微昂扬,灰蒙蒙的眼睛,也在顷刻间亮了起来,好似将要复活。 而在言说试图将自身神力融进萦绕风家老宅的黑雾中,将不速之客和坏孩子一同抹杀的时候。 申无命清冽且温柔的声音,将祂包裹着,不得暴露半点锋芒: “你喜欢小狐狸,对不对?” 馒头笑盈盈的,怀里抱着因为恐惧父亲威压,不敢过多动弹,只能缩成一团的璇姬。 “知道你们剑修喜欢装,我趁着你盯着小家伙不肯挪开眼睛的时候,把它抱过来了。” “师兄,现在你可以摸摸它。” …… 第37章 “师兄, 现在你可以摸摸它。” 因为很喜欢馒头,申无命有东西要给言说,言说就会接过。 或许是因为爱意能够左右言说的行动, 原本对万物毫不在乎的神明, 会为因为来自馒头的提议, 动作的四肢显得非常僵硬, 抱住同样不敢动弹的小狐狸。 言说不敢看申无命, 只是略微低头。 小家伙身上细碎的绒毛被苍白的手指抚摸着,正在瑟瑟发抖, 尽管它知道言说不能马上杀死它。 无数岁月以前, 夺走过无数生命, 沾染无数血腥的双手, 终究没有杀死然闯入风家老宅的无糖馒头和坏孩子。 馒头还在这里,不可以吓到馒头,还要在馒头面前维持良好的未婚夫形象。 言说秉持着这样的想法, 尽管祂的姿势很别扭,手上亦不自觉地加大力道。 要不是璇姬本体是神族,一只狐狸被迫依偎在毁灭化身的怀里, 只怕无需祂动用神力, 光是力度稍微没有掌控好, 小家伙的肉身也要顷刻湮灭。 即使言说很想把璇姬弄死, 可馒头喜欢祂抱着毛绒绒的样子, 祂就只能继续抱着毛绒绒。 不能让馒头失望。 来自馒头的爱意,无形无质,却自成束缚,还让言说觉得有些上瘾。 要拒绝申无命的温柔体贴很难。 只需要祂一个眼神,馒头就能解读祂的想法, 会想方设法满足祂的情绪价值。 尽管对于情绪的解读有些许差错,猜不透祂比起想抱狐狸,更想把狐狸抱在怀里扼杀。 可是言说依赖馒头的体贴,没有无微不至而且体贴的馒头提供的爱意作为食物,祂或许会活不下去。 祂沉溺于爱情调成的毒.药,而被父亲抱在怀里的璇姬不敢妄动。 落在旁人眼中,小狐狸是在乖乖被撸毛,但实际上,她早已反复去世又复活好几次,格外悲惨。 这一次,孩子们的惨状却不能令祂心情愉悦。尽管抚.摸孩子们光滑柔软的毛皮,是祂从来都很喜欢的小游戏。 可现在祂心中想着事情,从最喜欢的活动中也不能得到满足,留下的只是空虚。 试图把小家伙丢开,眼角余光却发现馒头满怀爱意的目光正在注视着祂。 祂知道了,馒头喜欢看祂抚摸毛绒绒的样子。 于是言说必须看上去真得很喜欢这个毛团子,明明以前只是木然抚摸他的孩子,过程只有技巧没有感情。 祂学会像馒头一样去爱名义上的未婚夫,用了好几年,抚摸璇姬的时候,也可以学会敦促自己如何表现得喜欢小动物。 把坏孩子当做馒头赠与的玩.物,又或者是融合了祂还有申无命血脉的幼崽就好,不可以太粗暴。 可惜了,小家伙比不上申无命,还是馒头抱起来手感更好。 现在有观众在旁,祂将馒头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并不想让其余的馒头旁观限制级的剧情,言说只能忍。 “小狐狸,喜欢,谢谢,也喜欢你。” 应该是劣质馒头在面对喜欢的毛茸茸时,会说的话。 风满楼露出“吾心甚慰”的表情:未婚夫看来确实很喜欢他推荐的狐狸,挺好。 被撸毛的璇姬现在感觉很不好。 但是身体正在被言说掌握着,不断被杀死又复活,时间间隔太过短暂,连流露出痛苦的神情都做不到。 熵组成身躯好像被不断紧缩、几乎要把祂勒成无数肉块的绳索缠绕,精神的世界,也仿佛被蛇不断噬咬。 但痛苦归痛苦,璇姬很清楚,在能感知到父亲情绪不佳的前提下,于父亲的魔爪中,不能暴露自己的小心思,会被父亲用更残酷的方式杀掉。 死了活,活了死,对于神族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垂死挣扎的璇姬还想再抢救一下。 当她无意中注意到到,已经给她上供一段时间的无糖馒头,正在很小心地把目光投向父亲的方向,略带恳求之色,像是生怕父亲把自己抢走,再也不归还给他。 璇姬原本生无可恋的意志中,又生出新的求生欲望。 或许可以利用劣质无糖馒头摆脱这个困境! 言说的感官也同样敏锐,自然也注意到来自劣质无糖馒头的视线。 祂已了然:璇姬这个流落在外的切片,似乎是正在扮演“有主的狐狸”。 自己抱了这么久,确实应该和狐狸的主人再知会一声。 “我曾经养过一只同样的小狐狸。”言说面瘫习惯了,对方又不是祂在意的馒头,自然不值得言说浪费过多的表情和他说话,“小家伙好可爱,能让我多抱一会吗?” 同时手中暗中用力。 璇姬“嘤”了一声,虽然很痛苦,但由于表情已经被言说控制,在旁人听起来,这只狐狸是被撸毛撸得特别舒服。 “行的行的。”被言说定义为“璇姬主人”的少年,匆忙回答。 这人存在感很低,属于丢进人群就找不到的普通身量,脸上抹着碳灰,不顾礼节地披头散发,显然并不想让旁人看见真实的长相。 少年要隐瞒长相,于是与旁人对话时,神情有些闪烁,被点了名就接连拱手作揖,脏污结块的头发抖动,落下可疑的碎屑: “本来狐狸就不是我养的,它是自己的主人,我可不能随意干扰狐狸的意志。” 璇姬:嘤嘤嘤! 劣质馒头是不是瞎了,哪只眼睛看出本姑娘喜欢……呜,也不是特别不喜欢,总之并不愿意被想要发脾气的父亲抓住! 言说倒是很满意,朝劣质无糖馒头点头致谢,继续撸狐狸。 至于风满楼,他也需要维持关爱未婚夫的人设,视线全程落在言说身上,爱意不言自明。 第48章 当言说开始注视突然出现在黑雾中的少年,风满楼跟随言说的视线,也多分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他的视力很好,透过来人脸上的脏污,能隐约窥见对方的骨肉皮相。 这人虽然掩藏着真实的容貌,当风满楼依旧看得出来,这人讨好地笑着的时候,很像一个他认识的人。 谢长安。 …… 看着气运之子又是和父亲亲密无间,又是审视最近一直给自己上供的馒头。 璇姬悄悄呲着尖牙。 神族需要熵才能活命,杀死气运之子达成灭世的成就,同时,也可化身出现在馒头中,搅动风云。 旧日里,父亲未曾涅槃的时候,尚且会约束祂的孩子,除非杀死气运之子的必要,擅自行动在馒头中制造混乱,都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父亲陨落的这些年,毛茸茸们失去了约束,征服诸天万界的时候,手段就变得稍微有那么些激烈,以至于在灭世的过程中,总有大量的熵在战火中消散,来不及被进食。 但是有哪个神族可以拒绝即将吃到嘴里的、美味的熵? 所以璇姬从不觉得自己拒绝延迟满足有什么问题。 这个小世界很奇怪,璇姬这个切片行动较为自由,悄悄联系过几个哥哥姐姐,得到关于世界本质粗浅的解读,是这个世界似乎因为父亲埋骨于此,可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和以往被罗盘找寻到的小世界不同。 降临的最初,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气运之子,为了让世界毁灭更快,大家不得不开始诱惑不同的馒头,使他们心生恶念,逐步自取灭亡。 本想着,等小世界毁灭后,自然能在无尽的尘灰里找到父亲,但超出大家预料的,是父亲苏醒比大家想的都要早。 直到父亲苏醒,开始逐步与遗留在小世界中的哥哥姐姐们见面,气运之子的存在,才终于为降临的神族感知。 此刻的小世界依旧没有构成大规模的混乱,距离依靠毁灭而产生大量熵的瞬间,尚且有些时日。 璇姬来得稍微晚了些,还没来得及被父亲抓到,或者说,目前为止只被抓到过一个切片。 她降临这个小世界,与兄弟们分开之后,就决定心分二用,一边去杀死身处江南的气运之子,一边选中小世界里最为混乱的无糖馒头国度,试图将浑水搅弄得更浑浊,好获得更多美味的熵。 多完美的计划。 可是偏偏这么巧,自己有个切片设局暗杀气运之子的时候被父亲抓到,现在又被父亲发现在凡人国度试图制造混乱。 这个小世界的攻略进度过于缓慢,并且自己想要毁灭世界的契机,总是恰到好处地被阻止,令璇姬感到不安。 尽管小世界法则推出来阻止璇姬的,其实是她的父亲,但璇姬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说不上来。 世界法则把气运之子保护的很好,过去的三千年中从未找到他,就好像被刻意隐藏起来了,必须等待父亲来了才能与之一战。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璇姬刚想杀气运之子就被父亲抓了个现行,然后试图获得更多的熵,试图增强实力的时候,又被抓了个现行。 璇姬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嘶吼。 但由于她现在太小了,生气起来根本没有威慑力。 气运之子不肯乖乖给本姑娘杀,气运之子坏! 璇姬不敢将责任怪到父亲头上,只敢暗中蛐蛐申无命。 哼,不过是馒头,早晚要死在本姑娘爪子…… 言说能从璇姬奶凶奶凶的眼神中,解读出她对申无命的杀意,意念微动。 “嘤嘤嘤嘤嘤!” 璇姬原本就被亲爱的父亲揪住后颈皮,无法挣扎。 她看见谢铮的目光有投向自己的方向,连忙发出细若蚊吟的“嘤嘤嘤”声。 小家伙试图装可怜,想要让谢铮把她要过去。 馒头,说好了我们是兄弟,苟富贵勿相忘呢?救我啊—— 可惜璇姬正在被言说控制着表情,无法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于是小狐狸的求救,落在谢铮的眼中,就变成了另一重意思: “狐狸好像真的很喜欢您。” “我确实很喜欢狐狸。”言说又抚.摸璇姬背上几乎要炸开的绒毛,“送给我可以吗?” 祂的声音很好听,却因为具有能操控下位者感官的权能,可以扭曲不同个体的认知与表态。 被谢铮听闻的,是无数嗡鸣组成的不可描述声,引诱他失去神志。 被风满楼听闻的,是少与人交际的未婚夫,正在生涩地和人交涉,试图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作为报答,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祂虽然不舍得把申无命杀掉,对申无命的转化也总是不成功,但在言说眼中,这个小世界已经变成了一堆熵,这个劣质无糖馒头和死了的馒头,并无区别。 因为要在申无命面前维持“好人”的人设,和无糖馒头交涉的时候,主动提出自己想要帮忙,可以给申无命留下好印象。 至于无糖馒头被实现愿望之后的死活,言说并不在意。 既无资本,敢和神族做交易,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 “我想杀了把我家夺走的人,再把我家夺回来。” 来自无上不可言说的诱.惑,确实影响了谢铮的神志。 蓬头垢面的少年狠狠一抹脸,展示出还算帅气的容貌,这已经是他现在能维持的、最不失礼的打扮,再如何衣冠楚楚,却是不能。 然后,谢铮朝着不远处的两人跪下,五体投地: “我名为谢铮,家道中落走投无路时,是狐狸救了我。 也是狐狸提醒我……狐狸不会说话,但它真的很聪明,我知道它的意思。 它提醒我,要我我可以来到黑雾中寻找机缘,果真得见二位仙师。 我乃人皇嫡孙,欲重建旧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求前辈助我!” 谢铮又看一眼言说怀里的璇姬,然后将脑袋别开,最终呈现果决的神情。 “至于狐狸……前辈喜欢的话就带走吧,它是一只好狐狸,别欺负它。” 谢铮的眼中犹有不舍。 想来,在谢铮心里,毛茸茸的小东西非常治愈人心,给了他在最落魄的时候都能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于感性上,确实难以割舍。 只是他想走一条艰辛的路,路上不能带着狐狸,那么给狐狸找一个新的归宿,是不错的结果。 璇姬用爪子捂着脸。 即使是神族,被这样不聪明的劣质无糖馒头夸赞,也会不好意思。 谢铮试图把璇姬当做请求“仙师”帮忙的筹码,璇姬倒是不生气。 她也有算计谢铮。 所以得知谢铮算计她时也不会生气,这是父亲教导给她还有兄弟姐妹的公平。 降临之初,璇姬这个切片就察觉到怀英洲有一座不属于任何神族,却依旧黑雾弥漫的老宅。 宅子的主人或许在黑雾降临时就死去了,此地一直无人看管。 于是贪婪的璇姬就出现在了这里,试图把这些无主的熵收为己用。 吸引谢铮来到老宅,也是为了让谢铮在黑雾中经历一场失败的转化,变成无理智的怪物,这时候杀死谢铮,显然可以获得更多的熵。 如果谢铮被污染了,侥幸不死,然后卧薪尝胆,要把逼死他父母族人的叛军首领杀死,或者被叛军首领杀死,这个过程会造成大量的馒头死亡,又是一场熵的盛宴。 可惜,现在遇上了父亲,一切计划都要落空。 不同于璇姬,言说眼中的谢铮,另有一价值。 于低语中,祂早就察觉劣质含糖馒头相当意志坚定,想要勾引他堕落很难,即便是杀死了,也不会获得多少熵。 神族擅长的是毁灭,并非重建。 谢铮想要复兴他的国家,让摇摇欲坠的大厦被重新修复,不利于熵的持续产生。 于神族灭世大业的长久考虑,言说想拒绝谢铮的请求。 可是祂的馒头好像不受掌控。 言说不曾作出回答,申无命却先他一步走到无糖馒头谢铮身前,半蹲下.身将他扶起,“你想试试吗?” 很显然,申无命试图亲身踏入这场风云之中。 “不可以。”为了馒头的安全,言说自然不会允许申无命的善良到有些天真的想法。 小世界的世界意识,即天道法则,对修士的制约,言说还算了解。 为了劝服申无命,言说搬出许多老辈含糖馒头教导后人不要掺和凡人事物的说辞: “想都不要想,修士最忌讳参与凡人的因果。 你今天多帮他救一个人,说不定来日就要替他抵挡杀劫,就此失去性命,我不会允许你送死。” 世界的法则很少会生出意识,无言,却总会有生出阴差阳错的巧合,只为维持它的运转。 这些攻略小世界时需要遵守规则,是用无数神族的以涅槃为代价,逐渐试探出的答案。 第49章 神族隐藏身份,潜入馒头中间搅弄风云,并非没有代价。 世界意识制造出种种巧合,阻碍想要增加熵的神族,许多孩子都会在这个过程中死去,要么成为其他孩子的养料,要么成为小世界生长的养料。 不只是外来者,世界意识对于馒头的制约同样很苛刻,妄想干涉他人因果,也很有可能会替他人挡灾,甚至丢掉性命。 言说不会让申无命死掉的。 即使有一天,最喜欢的馒头非死不可,能够主宰馒头死亡的,也只有祂。 只有祂。 …… 风满楼从来不做无本的买卖。 言说出于未婚夫的道义,不允许自己涉及到秦国人皇的更迭中,可以理解。 但不代表风满楼就要听从言说的话。 除非必须要隐瞒身份的时候,风满楼习惯时刻运转《不见别离》,这样可以帮助他更快的看清楚交流对象灵魂的颜色,辅助风满楼决定如何与不同的个体相处。 谢铮的灵魂,八分白色,二分黑色。 灵魂的颜色不能决定一个人是否会损害风满楼的利益,但多少可以作为参考。 最重要的是,风满楼需要和人皇家的血脉搭上关系,找到文轩一直在找寻的雕像。 安抚文轩的情绪刻不容缓。 就在最近,两位未婚夫没由来地打了一架,言说也突然提出想要见自己的“母亲”。 江南江北的亲人,短时间内接连碰面,很有可能是未来将要发生某种大事的前兆。 总是很累的风满楼没有闲情偷懒,心中敲响警钟。 谢长安背负的画像,是他的养父要他在逃命之前带上的。 那个人或许知道雕像的下落。 甚至很有可能,不需要认识那位拓跋前辈,风满楼略分心神,就可以凭借其余途经,找到隐藏在秦国都城某处的雕像。 以雕像的奇异程度,应该不至于被凡人的战乱所毁灭,至今应该还潜藏在哪里。 但也不宜拖延过久,要是去迟了,雕像被其余人等发现,会很麻烦。 风满楼还是热爱和平的,如非必要,他并不想杀人夺宝。 谢长安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入道之前,甚至只有“狗子”这样一个蔑称,在母国或许不会太受重视。 如果是秦王室嫡系的血脉,秦国的皇太孙,或许会知道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至于风满楼为什么会知道,自称“谢铮”的凡人少年,并未出言欺骗…… 《不见别离》对灵魂颜色的鉴别,并非终身不变。 刚刚出生的婴孩,灵智未开的小动物,无分善恶,灵魂皆是黑白五五分。 就像言说抱在怀里的小狐狸。 即使沾染了世故,灵魂颜色逐渐出现黑白偏向的成年人,一旦有说谎,或者心中有阴暗的想法滋生,灵魂的颜色都会变得更黑。 灵魂颜色以纯白为主的魔修,很少,风眠是风满楼见过为数不多的一个。 但即使是灵魂有足足九分的白色,风眠也偶尔会变得黑漆漆……比如必须压抑住他老人家的性癖,想要把申屠酱酱酿酿却不能的时候。 恶人心中偶尔生出善念,做一件小小的好事,灵魂的颜色也会变得干净些。 比如长生和尚,被黑雾污染直至癫狂,死前却突然觉醒,试图将黑雾的秘密告诉风满楼。 漆黑的灵魂里生出一缕白,保护长生和尚的灵魂不会为黑雾完全吞噬,有了转世为人、再入轮回重新开始的机会。 谢铮周身萦绕着隐约的龙气,也显然是出自皇室的象征,且他的灵魂有足足八分白色,自述来意的时候,灵魂的颜色并未波动。 如果不是这人精神有问题,导致善恶观异于常人。 谢铮的话可信。 这个人可以作为风满楼进入皇城,寻找雕像的敲门砖。 为了那尊文轩格外渴求的雕像,和谢铮搞好关系很重要,但关照未婚夫的情绪也有必要。 所以风满楼对言说好言相劝: “《不见别离》告诉我,这位姓谢的小朋友,或许很适合做人皇,为了秦国的百姓,我想试试。” 言说反驳: “只是一本功法而已,怎么可能时刻都是准的。” 《不见别离》的功效,言说也了解,但祂并不认为馒头的功法绝对有效。 因为申无命连祂灵魂的颜色都不能准确分辨。 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明面上,祂顶替的是千年前进入秘境,试图驯服太阿剑,使其认主的剑修言说。 这是早已在小世界混出名堂,担任无涯观观主的凌霄,同时也是祂第一个降临小世界的孩子,给祂选择的身份。 足足比凌霄矮了两辈,按师承关系计算是凌霄的徒孙。 言说一开始对这件事是无所谓的,孩子们虽然总想杀祂,但明面上的尊敬还是会有,说是成为凌霄明面上的徒孙,对方也不敢拿着长辈架子使唤他。 作为执念化身的尸虫,言说更想要尽快学习这个小世界的“天下第一剑”,将无涯观供奉的太阿剑彻底炼化。 于执着剑法的言说相比,文轩就有闲心得多了,祂依靠把灵宗宗主隐杀揍了一顿,得到和对方长辈的身份,从此在修真界也有了“小祖宗”的尊称。 言说着急开始学习含糖馒头的剑法,一时的不争,终究给祂埋下了隐患……也不能说是隐患,是因为美妙的误会,达成的巧合也行。 却说凌霄,他按辈分和三教顶峰同辈,还要喊道尊灵虚一声师姐,两大道门巨擘之间不说联系紧密,彼此的关联也从未断过。 加上言说在秘境里潜修多年,不问外事,人设是身心如一的年轻,勉强能算是申无命的同辈。 祂成为了仙尊为儿子选择的未婚夫。 这件事,言说可能是当事人中最后一个知道的,当时祂已经被快被安排要去和申无命见面。 彼时,祂坐在宗门的主位上,把乱点鸳鸯谱的坏孩子脑袋都打爆: “好孩子,长本事了,怎么敢把我拿去做人情?” 凌霄伪装成的含糖馒头,是须发皆白的老者,并未刻意维持年轻的模样。 小老头在父亲面前可没老头样,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 “无涯观总共就没几个正一道士,和那位小少爷年纪相仿的更是没有,他们可不就选中您了? 而且父亲,那可是光明正大接近气运之子的机会,您真的不去? 无涯观是否能因此得到道尊指缝里露出的好处,倒是其次。 我站得更高,就能在含糖馒头的世界制造更多的混乱,也是为了辅佐您在灭世的时候,得到更多的熵。” 坏孩子竟敢揣测自己的心思,言说有些不满,不过并未有过多的表情变化。 看那老道长,年纪大了,遭不住一点压迫,于言说的威压中,“喵嗷”一声化为本体,在地上痛的打滚。 被坏孩子算计去和馒头相亲,言说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开始喝酒。 万幸,这次顶替的含糖馒头是火居道士,无需遵守戒律,虽然一不小心竟然被推出去联姻,但还是可以喝最喜欢的酒,挺好。 祂冷眼旁观凌霄老道在地上打滚哀嚎。 看着坏孩子因为刑罚而痛苦,或许是主神从未主动参与过任何娱乐的时候,所能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消遣。 言说的火气上来的快,消解的也快。 凌霄没嚎一会儿,他的父亲就已经将刑罚撤下,甚至能感受到父亲有分给他一部分熵,让他现在感觉自己变得更强。 劫后余生,凌霄小心翼翼地问:“所以父亲,您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父亲涅槃的时间太久,他都有些忘记父亲的爱好,但经过短暂的刑罚,凌霄终于算是勉强回忆起记忆中父亲的习惯。 不可以主动替父亲作出决定,即使父亲想要,也只能靠提建议的方式。 无所不能的父和主,从来都如此专横,千万年来,从未有谁能令祂的意志偏离,更不可能改变这位封建家长的决定。 “我去见他。”言说喝完一坛酒,随手将坛子湮灭为虚无,“那可是你们在小世界中苦等三千年,终于出现的气运之子,杀死即可令小世界倾刻毁灭,不能放过。” “既有因缘巧合,和对方搭上红线,就能在与他见面的同时,能够得到更多杀死他的机会。” 祂抬手亮出太阿剑,剑锋照见神明虚假的脸,登时开始轻微的震动,发出嗡鸣,仿佛从未被驯服,“为何不去?” 于是言说就这样拎着太阿剑和申无命见了面。 尚且是少年的申无命倚靠在栏杆雨廊下,风吹过雨霖铃,他就跟随着铜舌撞铃的频率扭动手腕,把玩着一面化妆镜。 少年人听力敏锐,一见到祂就抬起头,笑了,左边嘴角下 有浅浅的梨涡,“师兄好。” 人倒是很甜。 第50章 而且……言说悄然吞咽了口水,好在他的面瘫设定似乎有被面部肌肉记住,无论产生什么样的想法,都并未改变表情,这才没崩了人设。 这颗馒头,似乎远远比之前见过的所有馒头都要美味。 即使不能不是吃掉他,也万万不可以放过他。 却见申无命捧着一坛酒,递给言说,“听说你喜欢喝酒,刚好有朋友家里做卖酒的生意,我小时候和他学了几手,酒水放了几年,我爹娘都没尝过,先给你。” 言说虽然在酝酿把小少爷吃掉的计划,但气运之子目前还处于天道法则的保护下,不能贸然出手,祂还不至于在对方面前完全失礼。 于是祂依旧维持着冰冷而且礼貌的表情,接过酒坛,只是触及酒坛的外壁,顷刻间将其中的无机物解构。 酒水里没有任何法力的味道,也确实是多年的陈酿,有兰草和糯米的香气,不用喝就知道,很甜。 就像酿酒的馒头一样。 馒头大概很喜欢这坛酒,时常在外部摩挲着,酒坛里都沁入了和馒头同样美味的气息。 是馒头的“女儿红”? 这个猜想只有半分可能是真的,言说的心中却依旧莫名的悸动。 以申无命的出身,这样的小姐少爷普遍以自我为中心,他却为了祂却愿意演戏演到这个地步。 即使小少爷这么做是出于对无涯观的拉拢,言说也更喜欢申无命一分。 祂收起酒坛,将剑背在身后,行礼,“言说谢过少主。” 申无命却道:“不要这么见外,师兄,你可以叫我馒头……” 馒头也是馒头,于言说而言算是个小惊喜。 可这并不能阻挡言说冷不丁地将剑锋指向申无命。 少年人身法敏捷,且从未有放下谨慎,见言说出剑,即刻躲开,“剑上没有法力波动,只有剑招没有剑势……我知道了,师兄在考我?” 申无命手上的镜子开始滴溜溜旋转。 发现申无命竟然能躲过自己的攻击,言说觉得有趣。 明明只是元婴期,在本就孱弱的馒头中,也算年轻又弱小。 然后祂又想,那枚镜子,或许就是申无命的法器。 法修的话,最忌讳被人近身,自己上来抢先攻击,果然压得这小子…… 然而,出乎言说意料的是,申无命并未依镜子创造出术法。 镜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申无命手中一柄平平无奇的剑,没有灵力波动,给言说的第一反应却是,此剑依旧不可小觑。 剑光闪烁,雨廊下残影连连。 直到申无命巧而又巧的控制剑尖走向,将幻化出的剑,与言说的太阿剑剑锋相对。 申无命凭借不怕死的优势,用平平无奇的剑将太阿剑压下: “多谢师兄不用大乘期的修为,与我只比剑招不比根基,承让。” “记住打败你的这招,叫做眉来眼去剑。” 言说:“什……” 眉来眼去剑,好怪的剑法。 而且他哪里输……了。 祂有些恍惚,明白自己确实输了。 申无命的位置实在太凑巧,刚好可以含住祂的耳朵。 灵活的舌头,将那块软骨反复拨弄,即使言说不怕受伤,也不敢随意挣扎。 馒头仗着祂有些喜欢他,竟敢用这样的阴招! 往昔,无数的岁月里,从未有谁敢这样轻慢地对待祂。 最终言说被申无命按在地上,冷着脸,对着身上的馒头略微凝眉,“你作弊。” 却没有真动怒的意思。 申无命却笑道,“你喜欢我。” 然后又抱着言说亲了又亲。 言说没有和人亲吻过,却也能感受到,申无命的吻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是一颗青涩的馒头,很干净,祂确实很喜欢。 或许是心理因素,言说最终被亲得有些喘.息,好不容易才缓过劲,道,“你的能为远远不止元婴期。” 是肯定句。 小少爷是何其聪慧又敏锐的馒头,又在言说脸上亲了一口,“师兄果然慧眼如炬。”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也不知道是在夸言说还是夸申无命自己。 “别转移话题,你能感觉到吧?”言说不想动用神力,好不容易才从申无命的禁锢中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馒头的脑袋,手感意外的很好,“太阿剑其实并不臣服于我。” 和这个“言说”交手过的含糖馒头不多也不少,很少有斗法之后还能活下来的,活下来的,也并非都是心思极其细腻之人。 太阿剑随时想要从言说的手中挣脱,在言说手中,剑尖时刻会发生极其细微的颤抖,申无命肯定已经感觉到了。 “我不是个好人,师伯选我,却是想在他飞升或者死后多一个保护你的人。” 言说轻声叹息,“言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招应该算是欲迎还拒,有利于激发馒头的逆反心理。 越说不要靠近,就越有可能主动靠近。 祂从来不屑用“爱情”去软化气运之子的意志,夺走气运之子身上的加护,明明有更多好用的阴谋诡计以供祂实验。 但见到申无命的第一眼,祂就已经爱上他,尽管这爱情或许有食欲的成分。 神想要的,就要得到,就像祂从此刻开始深爱申无命一样。 祂要让申无命也爱上祂。 而后,言说手中的太阿剑重显灵光,有些晃眼,以致于申无命有片刻的失神。 言说趁此机会,用剑裹挟着申无命,翻身,上下逆转! 祂用太阿剑的剑脊划过申无命的脸颊,而后刺入地面,溅起少许细碎的泥土。 剑锋触感冰凉刺骨,却不至于要了小少爷的命,也不会划伤他漂亮的脸。 祂居高临下,难得起了坏心思,吓唬祂的馒头: “师伯选我给你做道侣,怕是选错了人,小心反噬。” “师兄是好人,我知道的。”申无命那时还没完全长开,言说居高临下的阴影印在他胸怀里,却已经有些显小。 馒头是个早熟的孩子,笑起来却依旧很有少年感。 “太阿剑已经很老了,送走过许多代剑主,岁月已然侵蚀它,将它变得不灵光,无法正确地认识师兄,也很正常。” 申无命拨开剑锋坐直身子,抬手,扯着言说的嘴角往上拉,竟是要言说违背面瘫的意愿,笑给他看。 即便心中愿意给予馒头些许纵容,言说的心中还是久违地生出了,名为愤怒的情绪。 你敢!你怎么敢! 杀了他……杀了这个无礼的馒头…… 在言说积蓄力量,拼着被天道反噬,也要捅了尚且气运加身,相当难以杀死的气运之子时。 申无命却没有进一步的冒犯举动,只是温柔的抱住祂,哄孩子似的,拍了拍祂的后背。 “好啦,我知道师兄不爱笑,肯定是因为心中有事。 可以给我一个让你变得开心的机会吗?如果可以,我想让你永远都开心。 你的灵魂是好美丽的白色,是善良的好人,活着肯定很不容易,我喜欢你,想保护你。” 然后,又在言说脸上亲了一口,孟浪且怜惜。 言说一时间呆住了,没有马上回应申无命的要求。 祂对此方小世界中知名修士的功法也算熟悉,自然知道,仙尊父子修炼的《不见别离》,能看见旁人灵魂的颜色,黑为恶,白为上。 毁灭无数小世界的神族,灵魂怎么可能是纯白? 申无命也是个奇人,在明知道至纯至洁的太阿剑,并没有被自己完全驯服的情况下,竟然开始睁眼说瞎话。 没错,祂才不是被因为被看穿本质而变得呆滞,肯定是震惊于居然有馒头觉得神族能和“善良”画等号。 偏偏有太阿剑认自己为主,言说还不能狡辩自己其实是个坏透顶的坏蛋。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申无命练《不见别离》出了差错。 …… 申无命的功法出现差错,无法正确分辨他人灵魂的颜色,已经不是第一次。 言说将馒头的身体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为了馒头生命的安全,尽早顺利地转化为神族。 必须要阻止申无命管闲事。 即使祂的馒头去意已决,言说还是没有放弃反驳的想法。 祂思考的时候依旧没放下怀里的璇姬,小狐狸被不停地揪着脊背上的绒毛,很痛苦。 但还是没忘记悄悄地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力道,蹭了蹭言说。 两只黑山竹似的爪子互相碰着爪尖,有些像小孩子对手指,“那个,父亲。” 言说不在扯狐狸毛了,警告似的下小家伙后颈上的软肉,依旧面无表情,“你最好能给我提供好消息。” “另一个我,就在义军首领身边。”现在父亲的情绪还算稳定,所以璇姬敢用爪子拍父亲的手,“若是想要颠覆这个新政权,我再加把劲,您的馒头就无需去干涉因果。” 第51章 “就算这个叫谢铮的馒头复国成功,我们脚下的土地无法因混乱而产生熵,在所谓的义军自取灭亡前,您也可以饱餐一顿。” 父亲面前,璇姬自然不敢主动提及自己想要进食,肯定要表忠心,尽量多让父亲得到那些熵。 从父亲的指缝里留下一些食物,璇姬就已经很高兴。 作为上位者,言说并未主动回复璇姬。 祂面无表情地拎起小狐狸的后颈皮,与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睛对峙。 “长本事了。”言说脑内传音时,情绪分辨不出喜怒,“能把自己切成三个切片同时行动,你现在很强。” 璇姬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再强的神族,在父亲的面前也不过是可以随意蹂.躏的毛茸茸罢了。 熵……言说这才想起,自从涅槃以后,祂的三个切片,好长时间都没有品尝过那种无上美味。 自从涅槃以来,言说最开始忙着筹谋杀死申无命,后来又忙着把他最喜欢的馒头转化。 细细想来,祂涅槃以来,竟然是除了孩子们以外,从未接触过熵。 被璇姬提及起于神族而言无上的美味,言说果真有些饿了。 但如果将视线落在申无命身上,这种饥饿又能多少缓解些许,或许是因为祂可以依靠申无命的爱意为食。 不管怎样,有了小狐狸悄悄安慰的言说,总算没有强行要求风满楼不去掺和人皇更替之事。 祂抬眸去看申无命,青年比记忆中更稳重许多的青年,被阻止去冒险也不生气,依旧面带经年不改的笑意,温柔地注视着祂。 申无命很爱祂,但是绝对不可能因为祂改变固有的想法。 言说最终在这场没有硝烟的角斗中屈服。 馒头年轻热血,意志极其坚定,即使祂有陈述清利害关系,他依旧要舍身入局,去淌那秦国皇城里的浑水。 那么,作为年长者,祂姑且就让一让他。 想明白的言说努力将原本冰冷的语气放缓,举起璇姬化身的小狐狸,试图让孩子衬托自己同样温柔且深爱: “那你要答应我,在皇城里要伪装成无糖……普通人,将牵涉其中的因果缩减到最小,保护自己的安全。” 和聪明人讲道理果然省事。 风满楼和言说讲好道理,达成目的,不忘安抚意见被驳回的未婚夫。 他握着言说的手,也拍拍被言说拎在手上的小狐狸,“我们说好的,我的身体属于你,我的血肉也属于你。” “为了你,我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受伤。” 毕竟他早就答应过言说,无论是锻体还是铸剑,有需要用到他的血肉,风满楼都可以给他。 言说咬紧牙关:馒头又在勾引祂。 好在言说很快就将食欲压下。 全盛状态下,祂可以令所有下位生物癫狂至死,可祂却极端理智,向来三思而后行。 既然无法阻止申无命涉险,接下来就该思考,如何可能到来的危机中保护祂的馒头。 一旦进入无糖馒头聚集的城池,含糖馒头妄想要使用身为超凡者的力量,就会遭受来自世界意识的反噬。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馒头会变得很弱,但是言说作为神族,依旧可以大展身手。 要求馒头必须被伪装成凡人,也算满足了言说强烈到爆棚的保护欲。 果然是祂最喜欢的馒头,无论支配欲还是保护欲,都能在他身上一次性得到满足。 爱侣之间的心思,旁人自然都不曾知晓。 只是,无论是旁观的谢铮,还是被言说拎在手上晃来晃去,充当 play一环的璇姬。 几乎同时做出抬起手,捂住眼睛的动作。 狗男人,没眼看。 …… 第38章 只要花费心思, 哄好意见相左的未婚夫并不困难。 风满楼和言说好好讲道理,事后佐以温言软语,亲吻拥抱, 总算能让言说甘心化身。 当然, 很好哄的言说也值得风满楼这样上心。 而且风满楼也有为了言说考虑过。 先前的无声对峙, 或许会让言说心中有些芥蒂……要记得在皇城中, 找找有没有能让师兄心情也很变得高兴的东西。 为爱人做好打算, 风满楼总算有时间仔细打量旧日的皇太孙。 历来王朝因战争倾覆,嫡系子孙想要逃过劫难都难如登天, 可是这个叫谢铮的年轻人做到了。 更神奇的是, 谢铮走进黑雾后没有死。 明明他身边的那只小狐狸看上去, 并非像是妖修大能。 以往风满楼所见过的, 只有修士能够抵御黑雾的侵蚀,而且还不是全部的修士。 曾经带走无数风氏族人的黑雾,至今萦绕在古宅之内, 三千年不曾消散。 谢铮以凡人之躯,入黑雾而安然无恙,也是奇迹。 作为古宅现在的主人, 魔尊从来不曾刻意隔绝古宅与外界的联系。 他比缺德的儿子更不善良。 早些年逃命躲避仇家, 无暇探秘倒也罢了, 后来他强到没有人敢杀他, 几次深入寻找古宅的奥秘而不得, 就继续保持古宅与外界的联系,不过是为了坐等有幸运儿步入古宅之中,以人命为他探索黑雾的奇特之处。 对大多数人而言,黑雾象征着危险,不来也就罢了, 倘若有人要找死,那么古宅里的黑雾送他们一程,倒也无妨。 若是试出黑雾中的蹊跷,也算了却了魔尊的心结。 想法不错,可惜三千年来,一直都没什么结果。 无论是修士或者凡人,敢进入这片雾里的,几乎都死了。 偶尔有修士没有融化在雾里,经历黑雾的历练后变强,活着走出来,会不会感谢风家人倒是其次,与魔尊而言,既然不曾经破解横亘在古宅中,仿佛从未散去过的黑雾,他们依旧没有用。 魔尊以前不敢冒然情绪外漏,现在爱人孩子陪伴,终于敢偶尔发发脾气,得亏有风满楼确实是一件贴心小棉袄,时常哄着他,才不至于走火入魔。 因为父亲,老宅实在给风满楼留下过于不好的印象,他并不喜欢这里,回来的次数并不多。 因为言说,风满楼难得回到古宅,巧之又巧,又偶遇能在黑雾中来去自如的凡人。 好像冥冥之中,无形的推手在把谢铮推到风满楼面前,要他知道什么。 “可惜我不会算命。”风满楼轻声叹息,声音只有被言说捕捉到,“凡人入黑雾而不死,本该好好研究下,他现在有用,可惜了。” 看上去,不能研究谢铮,对风满楼来说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当然,只是想想,风满楼不是那种对待黑雾很极端的修士,为了让黑雾消除无所不为,他并没有真的把这人怎么样的打算。 不远处,皇太孙和小灰狐狸尚且捂着眼睛,因为什么也不知道,身处未知之中,也是幸运。 听闻申无命的问题,言说怜爱的看向最喜欢的馒头,“这么多年了,你们居然还没有探查出黑雾的秘密。” 冰冷的神情中流露出高傲,只差将除自己以外的芸芸众生都踩在泥里,相当看不起。 就差明着说“我厌蠢”。 言说的话语里,隐隐有将“他”和其余修士划清界限的意思。 可是以风满楼目前的见识,当然想不到言说和他并非是一个物种,只当言说一贯高傲,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他很包容的,未婚夫的小毛病更可以容忍,不忘面带笑容,恰到好处的吹捧一下未婚夫: “我知道师兄最厉害了,你可是自从太阿剑铸成以来,最厉害的的剑主,他们都不如你,很正常。” 并非风满楼厚着脸皮吹嘘。 小世界未曾被攻克。言说不能够使用太多属于神族的力量,但这流露出来的些许神力,依旧可以碾压无数的劣质含糖馒头。 至于与神族共生的黑雾,其中的奥秘,其实极为浅显。 还有黑雾将馒头化作养料,原理也很简单,只是不可计量的无数岁月以来,很少有馒头能够看破。 如何不能让祂想要厌蠢。 但是其他馒头犯蠢,会让祂愈发厌恶由劣根性组成的馒头,这个时候随手把他们捏死几个都算轻的。 申无命和其他的馒头一样犯蠢,只会让言说觉得好可爱。 神偶尔也会双标。 祂一直都觉得小世界的馒头全部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黑雾是不可知,会不停地放大劣质馒头内心中的阴暗面,而后让他们堕落,陷入癫狂。 被黑雾包围的馒头,只要意志坚定,黑雾得不到养料,也就无法侵蚀馒头的意志,会渐渐消散,馒头也就能够存活。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很多馒头并不知道。 劣质的馒头连自己的本性为恶都看不清,这个小世界里,唯一可以勉强分辨善恶的《不见别离》,能看清灵魂的颜色,却依旧会间歇性失效。 馒头不能从那些黑雾中幸存者的身上找到共同点,还算正常。 第52章 言说还想过一种可能。 各个小世界中,一直都存在能够看穿这个事实的馒头,只是看破不说破。 无论何种生物,对于未知的存在,即使可以依靠旧有的规律作出推论,也不敢贸然下定论。 就像言说一直都看不透申无命。 气运之子生来有小世界的运道加身,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世界而生,非乱世而不得见。 适格者,则是具有神性的馒头,注定为灭世而生。 为气运之子,又为适格者,这种现象言说见过许多次,并不觉得申无命同时具有这两种特质有什么奇怪。 令言说烦恼的,是无法将申无命转化。 无论是亲身引.诱,要让申无命沉沦,还是想要借助神族伴生的黑雾将申无命转化,都不曾成功。 风家古宅的黑雾经年不散,祂以为这样未知的黑雾可以更好的转化馒头,给他带来惊喜,依旧失败了。 馒头的意志过于坚定,就连言说也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纵使知道是徒然,言说还是忍不住问,“面对黑雾时,馒头没有别的感受?” 风满楼挠头,“我这么强,抵御黑雾的侵蚀当然很容易,应该有别的感受吗?” 风满楼很聪明,猜到未婚夫或许是在关心自己,就会主动把自己完好无损的皮毛给申无命看:“师兄是担心我?不用拐弯抹角的,你可以摸摸我,过来检查一下我现在好不好。” 他像师兄最喜欢的小动物一样,可爱又健康,而且有长嘴。 言说很担心自己的话,就将“我现在很安全”这个事实让言说知晓,如此,双方都能安心。 言说不再说话,只是抬手,按上风满楼试图挠头的手指,进而十指相扣。 以指尖的皮肤为媒介,他们交换体温。 边上还有电灯泡,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出的最亲密举动。 言说的思想有些发散,盯着申无命伪装出来的黑发,顺着散落的发丝,将视线入侵至衣料覆盖的地方。 倘若祂的馒头不必隐藏血脉身份,以原本的外貌站在这里,他或许白得发光。 难怪连我灵魂的颜色都能认错,你才应该是灵魂洁白纯善的好孩子。 好孩子眼里,哪有“坏”这个概念? 未婚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风满楼却隐约从言说身体周围的气场很诡异,好像双亲也不曾给予的慈祥。 年上所给予的极致照顾,让风满楼都有些意动。 哪怕只是演戏换来的深情,同样让人感觉很不错。 风满楼决定继续伪装下去,最好让这份深情能够持续的期限,延长至生命的尽头。 好一会儿,言说总算放过申无命,不再紧扣着申无命的指尖。 祂将手收回,指尖贴在鼻翼下,细细嗅着,试图留下在接触中暂时沾染的、属于馒头的特别气息。 抚.摸馒头的手感,和抚.摸坏孩子的手感不一样,言说最喜欢。 祂抚.摸最喜欢的馒头,原本糟糕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 即使作为适格者,馒头也和别的适格者很不一样,想要把他转化为神族,阻碍似乎又多了一分。 神也不会害怕困难。 言说正禁锢于一时的情爱中,风满楼早已脱身,开始筹谋正事。 他看见了还在捂着眼睛,恨不得自闭视听的落魄皇太孙:“谢铮是吧?说起来,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和你正式自我介绍,叫我馒头就行。” 总算得到“不必继续回避”的信号,谢铮放下捂住眼睛的双手,又是匆匆行礼。 这位前辈是很热情,谢铮却冷不防一哆嗦: “不敢追问前辈的大名,您若是不愿,小的完全可以直呼前辈。” 确实不敢,谢铮从小在皇室中长大,见识还是有的,自然知道许多修士都有奇怪的脾气,不能随意冒犯。 风满楼略微加重语气,“我说过,你可以叫我馒头。” 略微加重的语气让谢铮感到预警。 从小的生长环境,让少年和他的血亲一样不缺少算计,思考了很久,权衡利弊确定自己和修士前辈套近乎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终于再次开口,“小的明白,馒头……前辈。”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假名,但是由于太过简单,反差太严重,像个小孩子的昵称。 谢铮一时有些不敢把“前辈”喊出口。 可是风满楼的态度实在太和蔼,看上去也相当的诚恳,令谢铮很容易就卸下心防,这段日子一直在逃命的路上,风里来雨里去,谢铮挺惨的,来自前辈的关心,终于令逃命的谢铮暂时卸下心防。 然后马上又把铠甲穿回去了。 确实不得不穿,馒头前辈虽然很好说话,但是另一位全程很少发言,看上去犹如冰雕的修士,正在用几乎没有掩盖杀意的眼神注视着他。 两位修士前辈的感情大概真的很不错,馒头前辈甚至没有注意到如同有实质的眼刀,或许在他眼里,爱人永远值得全身心怜爱,无需戒备,自然就不会造成伤害。 于是这杀意全部落在了谢铮身上。 救命!我不要因为创业未半而死于修士争风吃醋! 馒头……馒头…… 谢铮拼命进行头脑风暴,总算想起个可以暂时救命的话题,发出疑问,“馒头前辈家里,是不是还有花卷包子发糕,可以凑一蒸笼?” “想必是很热闹的一家人,晚辈身不由己,多年来总是家宅不宁,羡慕煞了。” 这个风满楼真的忍不住,打趣道,“现在没有,至于以后有没有,那就得看我娘或者我娘子谁更努力了。” 谢铮顺着杆往上爬,“那肯定是前辈的娘子啊!你们情比金坚又正当盛年,肯定会有很多的小孩!” 以理智分析,风满楼说的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却依旧把言说哄的又捂住脸,再也无暇用眼刀去折磨谢铮,只是少有血色的脸上,看不清是否有红晕。 比起被外人的羡慕轻易撩动情绪的言说,风满楼冷静得很。 修士修为越高越难创生,家里的修士全员大乘期以上,妄想有新生命的诞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花卷包子发糕?不存在的。 在谢铮不要钱似地贡献恭维,疯狂吹捧气运之子和父亲爱情的时候。 璇姬在悄悄吸食黑雾中的熵,准备能变强一点是一点。 同时,也有注意到父亲的异常。 她并非和父亲一般沉溺于毁灭世界,生平几乎没有娱乐的神族,知道不少馒头的风俗。 花卷包子发糕,是馒头的同类,也可以暗示是血脉相连的孩子。 创造,更不要说是从无到有创造新的生命,对于神族而言,可以说是很恐怖的恐怖故事了。 可是父亲居然无动于衷,甚至一贯整肃高冷的表情有所松动,像是相当期待这件事的样子。 好可怕的父亲。 神族全员皆为毁灭而生,想要创造什么会对他们造成严重的反噬。 不愧是父亲,强大到连创生带来的反噬都不惧怕。 一旦想起自己追随的是怎样强大的父亲,璇姬的心中就生出了无尽的狂热。 快去皇城吧!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制造混乱制造大量的熵,这样才好继续追随父亲,继续万界归熵的大业! …… 秦国都城现在的局势非常混乱。 因为风满楼答应过言说,不可以暴露修士的身份,一行人进城的时候,依旧走的是被凡人士兵严加审核的流程。 被讹诈过路费也不要紧,石头、叶子,都是点石成金,充当障眼法的好工具。 皇城很大,被所谓起义军劫掠一,许多屋子都已空荡荡,选一处无人的巷子,污水与灰尘堆积的地方,正适合谋划光天化日下不可言说的阴谋。 暗巷中哼哼,谢铮躲在阴影里,即使早就对这一天期待了很久,他依旧有些紧张地搓着手。 生于皇室,在算计中长大,谢铮从来都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馒头前辈说是要帮助,那肯定是要从自己身上图谋什么,不可能什么都不要。 于是谢铮愈发地珍惜自己的性命,决议要把接下来这场持久的战争打好。 如若□□死亡,只怕灵魂也不会被这位前辈放过,需谨慎再谨慎。 接下来肯定是要听从前辈的密谋了。 风满楼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暗中操控应觉镜。 不多时,空荡荡的巷子里就出现一个火焰凝结出的人形。 看上去外复刻风满楼同款的帅气,只是没有正主气质的加成,到底逊了几分颜色。 而后,应觉镜中飞出一点白光,落在谢铮脸上,令假面改造的程度更加明显,哪怕谢铮死去的父母复活,恐怕也认不出他。 万事俱备,风满楼并不能把目光投向谢铮,偏过头,道:“我只是个望求长生的蝼蚁,不可能知道如何处理凡人的军事。” 第53章 谢铮忙不迭附和: “晚辈明白,馒头前辈从未帮助过晚辈,只是幸运地捡到一些属于前辈的东西,增强了火力,改变了外貌。 这份因果依旧要算在晚辈身上日后要还的。 而且这些来自前辈的东西虽少,对于晚辈来说也足够。” 谢铮是真的不贪,上次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最开始,他在逃命中坠下悬崖,险些死去,多亏狐狸找到他,给他叼来灵果草药,又带着他去那处荒废的古宅寻得机缘,最终遇见两位古怪的前辈。 若说复国的计划,谢铮心中已有筹谋,只是苦于没有最初的,强悍到可以碾压一切的火力集团,馒头前辈搓出来的人形,可以说是帮了他大忙。 至于改变外貌,他现在的容貌也确实不适合出现在人前,能得到前辈的帮助改换容貌,已经足够。 “记住了,我从来没有能帮助过你。”风满楼神情依旧温和,却让谢铮发自内心的觉得,不能拒绝这位前辈,“记住你身后也从未有修士帮助,改换容貌的假面,是你偶然中得到的修士遗物。” 谢铮点头如捣蒜,正准备拜别,冷不防被言说叫住,一只毛茸茸在空中打着摆,旋转着飞向谢铮。 好在卸妆反应足够快,没让璇姬落在地上,落得摔死一次的结局。 却闻言说冷冰冰道,“带上狐狸,她已开灵智,可以帮你。” 璇姬被父亲给予的身份,是和普通狐狸无二的小趴菜,心中自然有所不满,可惜不敢说。 谢铮年轻却不乏算计的脸上,流露出喜色,“前辈这是……” 不准备把狐狸要走了? 言说毫不留情地戳破谢铮最后的幻想,“用完了还给我。” 祂的坏孩子,肯定要收编在他的麾下好好教育,不许跟着一群馒头胡闹。 命令璇姬继续跟着谢铮,言说有祂的考量。 即使是使用身外化身,申无命也不可能完全把自己从这场皇室秦国皇室复.辟的战争中摘出来。 幸好自己在这里,借出璇姬在战争中给谢铮打下手,也算稍微减少了申无命干涉的因果。 至于坏孩子会不会因为保护谢铮被小世界的法则反噬,不重要,反正神族不会死。 谢铮也是暗中叹气。 他知道,陪自己一程又一程,经历过无数苦难的小狐狸,是彻底留不住了。 “晚辈谢过馒头前辈和……前辈,这就离开。” 谢铮抱起璇姬,匆匆行礼告别,紧随着火焰凝结成的人形走出无人的空巷。 那位看看自己好像在看垃圾的前辈,似乎不想要将真名告诉自己,那就直接以前辈相称,保持距离,不至于招人厌恶。 有不速之客离开的小巷,再次恢复安静。 风满楼紧握应觉镜,继续运转功法。 言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突然。 风满楼开始嘶哑地咳嗽,嘴角渗出血迹。 言说并未指责祂最喜欢的馒头,只是沉默上前,在风满楼即将倒下的时候,扶住他。 申无命的意志很坚定,祂劝不动,我已选择在馒头冒险之后,给他收拾残局。 言说对这件事早就轻车熟路,更兼乐此不疲。 祂擦拭干净申无命嘴角遗留的血迹,然后手中凝聚真元,按在申无命的胸膛上。 馒头的功法神秘,言说至今没有摸清他的招数,但这神秘的功法每次运功都会给馒头带来一定的反噬,言说知道。 所以在申无命身体不好的时候,运功救助申无命,言说也早已轻车熟路。 祂来不及品味胸膛美妙的触感,面色沉着,准备将早已酝酿好的神力注入馒头的身躯中,实行转化。 言说其实挺享受给申无命疗伤的过程的。 神族力量伪装成含糖馒头的真元并不难,还可以趁着机会悄悄转化馒头……非常遗憾,这次的转化依旧没有成功。 于是言说就放下转化的计划,开始专心疗伤,难得脆弱的申无命,让祂心中又生出怜惜,喜欢的不得了。 祂很爱申无命,安抚祂的馒头时,从不吝惜对馒头的赞美:“你把这身外化身之法,练得很好。” 言说哪里看不出来,风满楼以浑厚法力凭空制作身外化身的手法,出自神族。 更确切的说,将自己切成若干切片,心分多用的功法,就是祂,神族的父亲以及主神创造的。 很早以前,馒头同祂抱怨过工作太忙,祂怜惜他,不想要馒头工作太累,于是就想到了神族把自己切片,用于更好心分多用的功法。 为了让还没有被转化成神族的馒头修炼功法时不受伤,言说改造这门身外化身功法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心思。 “我也教过你,用这无名功法制作身外化身很痛苦,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路人……我生气了。” 言说有些无理取闹,开始絮叨。 祂知道制作切片成功后,遗留的痛苦会遍及全身,奈何现在并非可以给馒头全身按摩的时候,只好抚摸馒头的胸膛,舔.舔馒头的脸和脖子,算是最简单的治疗,“ 还痛吗?” 给小动物舔伤口,他会感觉到好受一些。 风满楼笑着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师兄也说过这门身外化身之法的副作用就是痛,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所以没有副作用,嘶……别咬我,更痛了,你行行好,就饶了我吧。” 他知道言说现在有些生气,只能讨好撒娇,希望能被轻轻放下。 言说确实很厉害,教授把自己切成切片的功法虽然有些小小的问题,但并非完全不能用。 但好在结合另外两部残本之后,就能完美还原正确的功法,最终成功凭借这本功法制作身外化身。 还要多亏了另外两位爱人。 那时,风满楼苦三方反复横跳的牛马日子久矣,终于忍不住要和爱人诉苦,“要是这世界上有几个不同的馒头就好了,我也可以心分多用,做更多想要做的事情,” 修士面临此种困局,早就有前辈给出解法——用许多珍稀的耗材制作身外化身。 “可惜制作身外化身的材料过于珍惜,身外化身练成的条件太为苛刻,我是不敢想了。” 就连风满楼的两位父亲,披马甲戏瘾最重的时候,也不曾想过制作身外化身,可见这个条件想要达成有多艰难。 风满楼想不到的是,对于他的困境,三位爱人得出的回复却惊人的一致: “不用珍惜材料和苛刻条件制作出的身外化身,有的。( x3)” 洪晨雨虽不能修炼,却有个很厉害的外道母亲。 他进入酒肆后厨翻找一阵,捧出一本旧书: “我娘留下来的,她很厉害,你知道。” 文轩那个时候还没暴露灵宗小祖宗的身份,风满楼只当他是个散修。 虽是散修,却也有冷门古怪的好东西: “不知道从哪个古坟里挖出来的,你要不先试试看。” 言说拿出功法的时候,语言就相当的简练没有说很多多余的话,“试试。” 三本制作化身的功法,行文各不相同,却同时落在了风满楼手里。 风满楼入手后并未马上开始练习。 他记性很好,将三本书通读几遍后,就发现了其中的共通之处。 向来超精准的直觉再次发挥作用:这三本“能炼制身外化身的功法”,似乎是同一本功法的一部分。 于是风满楼从三本书字里行间,提取出相似的字句,组成一本新的功法。 最终成功在上垒前,利用这门无名的功法,爸身外化身搓了出来,如此,就能在流连不同的温柔乡时,和爱人们坦诚相对。 对此,风满楼心中只是有点愧疚,但不多。 他其实是感激他们的。 “我又不傻。”刚刚用应觉镜制作出化身的风满楼总算缓过劲来,遂拉直手臂舒展筋骨,而后揽上言说的肩膀,“几乎没有神智的化身,切出去的时候并不会痛苦。” 言说瞪他一眼,“但你还是会痛。” 神族不怕死不怕痛,但是馒头现在只是弱小的馒头,要好好呵护。 风满楼道,“区区伤痛不算什么,我有求于谢铮,故而舍得化身,至于为何不是本体同去,陪着师兄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我有很多的不对,所以现在我只想陪在师兄身边,弥弥补刚才的小过错,可以吗?” 直白的话语和亲密的举动,再次在言说的心上狠狠地撞。 言说双手搓脸,隐藏莫测的情绪,“你总是这样会说话,拿你没办法。” 隐晦的羞意倾刻散去,言说恢复往日冰冷的神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在皇城里逛逛。”风满楼遥望不远处南北通达的大道,“虽然很不厚道,但凡尘中的事情修士很难掺和什么,能做的只有旁观。” 第54章 风满楼加重语气,“只有旁观。” 对于大多数的百姓而言,皇帝谁来做不重要,重要的是换了皇帝之后,能不能尽快过上喜乐安宁的生活。 所谓的起义军虽然攻占秦都,但是这个渐渐垮台的古老帝国还未完全消亡。 一路走来,也有见过百姓并不知道江山遍天的。 所以谢铮的手牌不算少,能将这一场复.辟的范畴限制在秦都之中,不要波及秦都以外的无辜人,就很好。 …… “让女人来!我说过很多遍,一个人领一个人的食物,若是带着孩子帮领食物,只能让女人来!” 怀英洲本就到了荒年,凡人的饭食一直都吃不饱,于是就有善良的大户主动布施。 只是这布施的人,偶尔也有他们的规则。 譬如这位粥棚的主家,她正在和想要违背规矩的居民距离力争。 “每人一碗粥,代替小孩拿的,只能让女人来,母亲都会把食物给孩子,你要去了,不是自己囫囵吃独食?” 于是有好事者挑事: “文姑娘可真是‘善良’,竟然这样给这么多规矩。” 原本装着米粥的木桶倒了。 或许有看见文姑娘这边发生什么的,但不敢出言为文姑娘讨回公道。 一直在难民营里伪装难民的风满楼,却不会视而不见。 文姑娘是好人,先前在施粥的间隙,注意到懒洋洋躺在言说怀里的风满楼,上前询问风满楼是否需要帮助,却被风满楼用了个小法术戏耍。 文姑娘家境不错,往日里也是见过修士的,很快就明白风满楼并非是真正的饥民。 她气的跺脚,“你这人,真是!” 文姑娘很有教养,即使险些被“骗”,也不会对风满楼说出重话。 就是这样一个好姑娘,却在坏人的挑唆下,即将成为被针对的中心。 乱世中,弱者的善良在无法抵抗的武力面前,也成了破绽。 文姑娘的窘境,风满楼有看见。 眼见眼珠子都饿到凸起发绿的饥民即将哗变。 一张轻飘飘的黄纸,飘入那本要见底的粥桶中。 如果对符箓略有研究的人,就会发现飘进入粥桶里的,俨然是一张生米符箓。 符纸触及稀薄的米汤,很快就消融了,还自我复制出许多米汤, 有了粮食,总算能够让这群饥饿的人稍微换回些神智。 文姑娘说话的中气也充足几分,快速指挥自带的家丁维持秩序,“还有粮食,都排好队不要抢!” 一场饥民的暴动暂时被消融于无形中。 风满楼又躺了。 这次不是装作没力气的饥民,刚刚用三位爱人给出的功法重新做了化身,又不得不以生米符箓挽救施粥的文姑娘,解决一时的危机,累。 风满楼的疲惫都被言说看在眼中。 祂总是很纵容风满楼,眼见着风满楼因为把生米符箓丢出去后,再次开始吐血,“你总是这样善良。” 好在这不是损害申无命利益的行为,于是言说没有阻止最喜欢的馒头,继续承担起为馒头善后的角色,给他调息。 而被文姑娘拒绝给予粮食的汉子显然很不满,眼见着挑唆民众围攻文姑娘不成眼睛开始阴狠地转,显然在毒计。 这次却没有等到风满楼出手。 就在汉子即将动作的时候,他被拦住了。 柔韧的拂尘却仿佛有无数道铁线组成,至柔也是至刚,在主人手中成为迅猛的兵器,非常轻松的就将试图闹事的汉子打倒。 “大家都排好队,不要乱动哦。” 如此战斗力强悍的英豪,却是位人美声甜的少女。 所有稍有见识的人都冒出一个想法:修士。 要命,高高在上的修士,取他们的性命,就和杀死一只虫子、捏死一只蚂蚁般。 闹事的汉子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一时间恐惧万分,最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剩下的饥民也都老实了许多,想要跟着出头鸟闹事的,也不敢再有异动。 “这样才对。”救下文姑娘的少女一甩手中的拂尘,轻笑道,“可爱的人们,不要伤害自己。” 来人背后负剑,着藏蓝色道袍且带冠,俨然是女冠打扮的道士,偏生生的眉目如画,更有一双灿若桃花的眼眸。 少女道士勇救文姑娘的时候,凸显的战斗力实在过于精致骇俗。 她走向哪里,哪里的饥民就哗然躲开一片。 被路人嫌弃了,少女道士不恼也不气,用拂尘拍拍袖子,自言自语,“唉,躲就躲吧,贫道站着就是……” 文姑娘眼见这位壮女因为帮助自己惨遭孤立,有些不好意思,端了一碗粥走向少女道士,“道长,要吗?” 少女道士也不客气,接过了,“咕嘟咕嘟”灌下。 她刚完成一出英雌救美,却没有得到路人的夸赞。 相反的,不知是哪个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切,说是出家人打扮,结果还不是缠着文家的饭食,贪得无厌。” 人群过于嘈杂,文姑娘想要找到冒犯她恩人的罪魁祸首,一时间寻不得。 少女道士进食结束,和碗一起还给文姑娘的,竟然是十数张生米符箓,“多谢这位姑娘赠粥,这算是贫道的功德,记得全数分给这里的人。” 说完,不及少女道士打脸试图贬低她人格的小人有何结果,又一个她相当熟悉的声音唤她: “这位仙姑,您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坐下。” 于是少女道士追随声音的方向看去,神情变的有些惊喜。 “是馒头仔诶!”她本就灿烂且滟滟的桃花眼更亮了些,“还有小言说?” 她作为很慈爱的长辈,虽是道门正一派弟子,终身无道侣也无所出,却意外的很喜欢幼崽,且称呼关系近的平辈晚辈,一概在称呼前“小”字表示亲昵。 早已经成为仙尊多年的申屠,在这位老师面前也不过是“小申”罢了。 也就是“小馒头”实在容易让风满楼幻世前世某知名品牌小零食,好声好气地求着奶奶改口。 道尊这里,他高低也得荣获“小馒头”的昵称。 但这样一位有些小任性的前辈,却愿意为申无命改变语言习惯,可以看得出她确实很宠风满楼。 风满楼要对得起长辈的这份喜爱。 所以在道尊面前,风满楼不会毫无姿态地躺着,站起身,将自己已经躺过,擦拭相当干净的地面让出给少女道士,又起身行礼,“灵犀奶奶,请。” 现在他们身处凡人之中,并不适合直呼少女道士的真实身份。 这位风满楼口中的灵虚奶奶,正是江南正道三教顶峰中之一的,道尊灵虚。 “给你糖。”道尊刚在泥地上坐下,就从怀中掏出几个纸包,给孙子投喂零食,“已经去了果核的,小言说也有份。” 一碗水端平,也没忘记言说。 言说不喜欢甜食,道了声谢,随手解读了纸包里干果的成分,就将纸包塞回袖子里。 事后如若被问起糖果的滋味,如实回答就是,可要让神明进食劣质含糖馒头的食物,绝不可能。 被若干民众孤立都没有生气的灵犀,看见中意的小孙媳很不给面子,叉腰道: “小言说很不懂礼貌哼,不是看在馒头喜欢你的份上,本座一定要教训你这坏孩子哼。” 言说只觉得拳头有些硬,但是又不敢攻击她。 这位馒头是申无命最重要的馒头之一,尽管在祂眼中依旧是孩童大小但也要给予基本的尊重。 谁让道尊虽然一副娇矜少女仪态,却也是馒头敬爱的长辈呢? 更重要的一点,小世界的法则尚未被攻克,以言说现在的实力,要攻击诸如灵虚这样擅长斗法的地仙,并不会占到特别多的便宜。 “您别生气。”风满楼注意到一场无声的硝烟似乎要在道尊还有言说之间爆发,连忙按住言说想要躲避的身体,“我劝劝师兄。” 就这样,灵虚看见申无命附在言说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事后,言说的神情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似乎想要躲避,但终究还是很听申无命的话,“别再胡闹,我吃就是了。” 祂总是拿申无命没办法,一次又一次退让。 于是他拨开纸包姜糖在路口中,而后,咬破了梅子蜜饯的外壳。 酸酸甜甜的,因为已经被去了果核,随便轻咬就会往外溢出蜜.汁,数年前馒头给祂酿的酒,还有馒头的□□,好像也是如此甘美的滋味。 于是言说不自觉地又拿一颗梅子糖入口。 看见自己炮制的小零食很受晚辈喜欢,道尊娘娘芳心大悦,又给了言说一包梅子糖。 言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对馒头的食物非常中意有些沉沦,这样不好。 等言说彻底回过神时,他的身体先于思想行动,早就已经僵硬地将纸包好的的梅子糖接过。 第55章 祂思量再三,终究决定不销毁这些让神都会堕落的甜食。 没错,祂才不喜欢梅子糖,但是馒头要祂喜欢,祂就不得不接过。 至于之后被馒头亲亲抱抱,安抚着情绪,反而让他不那么意动了。 道尊没谈过恋爱,但是看小年轻甜甜蜜蜜,依旧很高兴,忍不住挪揄: “馒头仔真是聪明的坏小子,是不是这世上就没有你不能妥贴端水的事情?” 风满楼知道这位长辈不忌讳看他和言说贴贴,就故意行为更孟浪了些,“奶奶,端水我从小就擅长,您知道的。” 道尊深以为然,点头。 馒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 二十年前,申无命被申屠在外面养到一岁,可以见风到时候,总算被抱回来见了长辈。 “馒头你看,这位是陆师祖,灵虚师祖,何师祖。” 在申屠还有幼年的风满楼面前,陆行舟非是儒尊,灵虚非是道尊,何悯生非是佛尊,都只是慈爱的长辈。 申屠虽然常年不睁眼,却能感受着老头老太们期翼的眼神,无奈地笑笑,又道,“也可以叫大爷爷、三爷爷,还有……” 三教顶峰自从入道以来,都恪守戒律,却是真的把申屠还有申屠的孩子当亲生的疼,往昔更有多年的师徒情谊,申屠自然铭记于心。 只是申屠介绍三位老师中唯一的女性,道尊灵虚的时候,冷不防卡了壳。 无论是性别还是三尊中的排行,都太微妙了。 叫“二奶奶”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给小孩解释“二奶奶”究竟不对在哪里,又非常困难。 儒尊和佛尊显然也想明白了这点,都缩着脖子憋着笑,想看好姐妹的笑话。 只有一岁多,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小风满楼,竟然对道尊娘娘张开手臂: “奶奶,抱抱!” 多聪明讨喜的孩子啊。 经此遭遇,本就应喜欢好徒弟,对申无命有着超高基础好感度的灵虚,更疼这个嘴甜又乖巧的小徒孙了。 “还是馒头仔听话。”回忆往昔的灵虚盘腿坐在地上,身体略微前倾,摸摸风满楼的脑袋,“你的道侣,好歹都让我们这些长辈见过。” “不像你爹,至今把你娘藏着,要不是本座疏通卜算,推演出他身上红线犹在,并未丧偶,本作险些要怀疑他留子去母。 幸好,小申是好孩子,没有做出天理不容的恶事。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本座也就留他不得了。” 虽然外表甜美,慈爱后辈,但灵虚依旧算是相对保守的正道修士,并不会放任门下弟子犯原则性的错误。 “奶奶,如果,我是说如果。” 事到如今,风满楼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让长辈们知道了。 “如果我娘不能来见您,是因为他其实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魔修,俗务缠身走不开,我爹犯了私通江北的大罪,您也要清理门户吗?” 直接把活泼的灵虚都干沉默了。 对她这样的正道栋梁来说,真的很不好说是弟子留子去母的罪更重,还是弟子偷偷和魔修结婚生子的罪更重。 直到片刻后,灵虚方才艰难地开口,“这事我拿不准主意,让你大爷爷和三爷爷来说。” 风满楼“哦”了一声,转而去玩言说的头发。 灵犀已四千多岁有余,并非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天真浪漫的少女。 她见申无命的反应不像是开玩笑,沉吟片刻,突然捂住双颊,惊诧道: “馒头仔你别吓我,很厉害很厉害的魔修是多厉害?小申总不能娶了北边的那位吧?” 还有半句话,灵虚再三思量,终究压在心中没有说出口。 馒头仔身负应觉镜,平日里修行斗法都有长足,修行正道的天赋,远远比展现在人前的要好很多。 这样一个正道天才,怎么可能有身为魔修母亲? 不,或许有可能的。 除非馒头仔的母亲,正是和几乎所有正道门派都有仇,出现在正道中最后的记录,是潜逃至沧澜江上,从此失去踪迹的可怜后生,怀英洲风家最后的少族长。 这可能比小申娶了魔尊更糟糕。 灵犀下意识地没有设想“风家少族长就是魔尊”这种可能。 先不说性别就对不上了,小孩子总对父母有些离谱的滤镜,觉得父母很厉害,不是真的厉害。 如果魔尊真的有那样悲惨的过去,如今已经将《吹落残红》修炼至大成,又有江北百万魔兵无不为他马首是瞻。 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来找当年迫害他的修士报仇,甚至忍得住不挑起道统之战?! 想到某种可能的灵虚,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好像她现在并非修为已至地仙之境,返老还童、返璞归真的道尊,而是个在人生重要关头遇上难以解决的问题后,相当苦恼的小姑娘。 片刻之后,灵犀才小心地戳戳风满楼,“我不会怪小申的,相信你大爷爷和三爷爷也会如此……只要小申开心,馒头仔也开心,他怎样都好。” 言说还在因为觉得“吃了馒头的糖果并有片刻的失神真是太丢神族的脸”,还在自闭着,并未听见风满楼和灵虚交流的重量级情报。 感受到奶奶比想象中要开明的多,风满楼心情不错,低头在言说的后颈上啄了一口: “谢谢奶奶,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想象中长辈们棒打鸳鸯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还好还好。 灵犀原本只猜了个八.九分,见申无命有如此态度,脑海中的猜想就已经确定成了十分: “孽缘啊!果真如此,可是你娘如果真是我猜的那位,他不应该很恨正道? 比起我们的态度,你好像应该先问你娘能否接受小申和你都是正道弟子。” 风满楼道: “娘的年纪不小,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不恨了。 他很爱我爹,看在奶奶还有爷爷把我爹养的这么好的份上,就算真得有恨,他也会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放下。” 灵犀的表情愈发沉重,“可是你奶奶觉得不可以,小申知道你娘是魔修……算了,我猜他肯定不知道。” “馒头仔,你听我的,我几乎是看着小申长大的,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你要久的多。 所以我知道,他比任何一个正道修士都要恨魔修。 设身处地,我不觉得你娘会真的放下。 不想害你娘或者你爹被杀,就尽早劝他们和离吧。” …… “馒头仔?馒头仔?” 或许是灵犀的话太过于重量级,一时间有些影响了风满楼的思绪。 他现在也和言说一样,因为重大打击开始陷入自闭状态。 两个呆呆的人坐在一处,乍看上,去倒是挺登对。 “不说这些了。”总算被灵犀唤回神智,风满楼依旧处事圆融。 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好,比言说晚一步因为严重打击陷入大脑空白的状态,也比言说更快清醒过来,“您怎么会想到来秦都?” 灵犀作为修真界的老前辈,自然知道孩子刚刚受了打击,不能继续接受重量级的话题,顺坡下驴,回答风满楼的问题,换了个闲话的方向,“本座来杀一人,只是时机还没到。” “距离他的死期还有一会儿,馒头仔,要不陪奶奶下会儿棋?” 道尊好下棋,总是随身带着棋盘棋子,投喂风满楼还有言说、还有谈话的间隙,她早已盘膝坐在地上,也不顾忌地上干草泥泞,兀自布置好棋盘棋子。 风满楼点点头,脑海里依旧在沉思。 父亲们虽然很少说年轻时的事情,风满楼却也知道他们来时的路。 看奶奶的意思,双亲对彼此道统的偏见好像要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当个父亲们的贴心小棉袄好难。 调理完,以及要还在消化奶奶要来秦都杀人的事实。 除非是已经灵魂漆黑到无药可救的大奸大恶之徒,一般修士都不会去要凡人的性命。 虽然奶奶不说,可她要杀的人,肯定也是修士。 只是秦都作为凡人聚集的都城,怕是没有几个修士。 所以唯一可能被道尊娘娘吸引注意力,不远千里也要将其杀之而后快的…… “神机楼的拓拔庸前辈?” 这也是风满楼目前知道的,唯一可能在秦国内部出现的修士了。 灵虚依旧盘腿坐在原地,风满楼却察觉到,仿佛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拍了拍他的脑袋,“馒头仔真聪明,知道奶奶是来杀坏人的。” 灵虚不吝啬地夸奖风满楼,算是间接肯定她要来杀的人,正是风满楼要找的拓拔庸。 最近被摸头的频率过高了,不过风满楼并不拒绝被长辈摸头,他知道奶奶很疼他。 只是出于找到雕像的考量,风满楼还想再多问一句。 “您连我母亲的身份都能忍,这个拓拔庸是非杀不可吗?”作为晚辈,毫不客气地端起了装着黑子的小盅,准备走新手,“前因后果,我可不可以听?” 第56章 即将下棋时,应觉镜依旧放在风满楼手边,投映着只有风满楼看得见的影像。 谢铮夺回祖宗基业的战争,以澜在静中悄然拉开帷幕。 这场战斗或许不会持续很久,而在战斗结束后,风满楼还要寻一尊可能只有拓跋庸知道下落的雕像。 已经将画像拿给谢铮看过,这人依旧一问三不知。 寻找雕像的最后希望,落在了那位据说同样很会算命的前辈身上。 拓拔庸如果能不死,还是不要死那么快。 不同于魔修的海纳百川,正道修士经常互相将彼此开除正道身份。 身为江南正道中的栋梁,道尊看外道修士不顺眼,将其视作坏人,也是正常的……大概。 风满需要听取前因后果,再决定要不要把拖把又弄死。 若是这人实在非死不可,风满楼就有必要改变取得雕像的计划。 “想要知道啊。”灵犀又卖了个关子,“陪我下完一盘棋,他的死期就到了。” 这时,言说也终于从自闭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奶奶,您和馒头下棋,我去给你们打水。” 修士虽然已经辟谷无需进食,但是言说还是以这个借口为由,逃也似的离开。 祂捂着后颈,那里有申无命咬过的清晰牙印。 馒头印下咬.痕的力度很巧妙,加上这个切片没有刻意屏蔽痛觉,凹陷处的触感十分清晰,祂的身体却并不拒绝。 因为申无命偶尔出现失态,已经是祂容忍的极限。 可真正令祂感到恐惧的,是他好像对除了申无命之外的馒头,也会偶尔忘却杀心甚至被他们左右情绪。 明明是神族,却因为一颗梅子糖而失态,这种感觉祂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转化……要快点把馒头转化。 言说重新想到的转化办法,虽然有些激烈,但是转化的成功率,会比之前的那些方法好很多。 祂站起身,从文姑娘处问得附近水源的方向,兀自过去。 粥棚附近的一角,表面上的祖孙三人各司其职,何其温馨。 而彼此的内心深处,却隐藏全都隐藏着筹谋算计,虽不曾想要置任何人于死地,却也并非全然敞开心扉。 …… 第39章 棋局初成, 黑子先手取星位,占了常规的开局位,旨在快速占据角部要点, 获取实地和外势。 白棋占同样以星位开局, 与黑棋遥相呼应, 各自抢占一边角地。 言说打水回来, 重新在申无命身边坐下, 看见的就是这般棋局。 祂对馒头的胜负不在意,只是悄悄在暗中准备小动作。 无人发现的角落, 言缠绕在言说手腕上的傀偶蛇挪动了下, 咬破祂端着水碗的左手中指指尖, 顷刻间滴入水碗中。 一滴血, 以物理的组成可以算作液体,偏偏在血液表面的禁锢下,其中好像有隐约的流金在燃烧, 似水又似火。 这是言说作为神明的“本源”。 祂对申无命有近乎狂热的喜爱,所以坚定的笃定馒头肯定会赢下棋局……除了在面对祂的时候。 无关紧要的胜负自然不需要在意,所以言说开始了一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转化。 金珠大小的血液, 融化在一碗水中, 并不会让水沾染半分颜色, 反倒是血滴像是被水净化, 水清澈依旧。 此时, 棋盘上又有一枚风满楼的黑子落下。 灵虚作为长辈,让了风满楼一子,加上这局棋本来就并非要决出什么,风满楼心情挺好,甚至有闲心想些有的没的。 比如言说端水的场景, 让风满楼幻视前世小说中的场面。 眼前人明明是清俊男儿郎,他眼中也幻世这是潘金莲。 于是风满楼调笑道,“怎么好像逼我喝药一样?” 言说不懂这些梗。 祂将碗中水饮一口,略微直起身。 风满楼福至心灵,并未躲开,静待言说嘴对嘴将不清澈的清水喂下。 唇舌推拉间,同样有液体进入言说的咽喉,显然是自证清白,证明他端上来的水并没有毒。 “投喂你,我很开心。”表明自己没有下毒,言说又近乎执拗地把水碗塞到风满楼手里,“我要你让我开心。” 言说如此热情,风满楼再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于是风满楼接过清水一饮而尽,该他下的黑子,久久未曾落下。 这对小情侣过于腻歪,让灵虚有所不满。 她掐着白子,敲打棋盘,语气却并未有过多责备之意: “喂喂,馒头仔稍微注意点,贫道这贫老人家还在呢。” 言说却不如这位有活力的前辈看得开,祂想,我又失败了。 想象中,馒头在火焰中新生的情景并未发生,明明血液中蕴含的是最浓缩的神族力量,但是依旧无法把申无命转化。 这是一次非常冒进的尝试,祂甚至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让馒头在祂本源的浸润下转化,赋予极高浓度的神力,却不是为了杀死申无命,而是温柔地引他异化。 以往,包括情意浓时落下的汗水和□□,都是祂用神力伪装的,只是带有些许细微的本源。 又经历一时的失败,言说依旧没有情绪波动。 投喂祂的馒头,会让祂开心,这是真话,所以即使没有把馒头转化成功,祂的心情也并未变得低落。 祂看向棋盘,黑子和白子的厮杀渐渐激烈。 此刻,暂时做个馒头的观众。 …… 黑棋继续巩固角部实地,同时对白棋的角部形成一定压力;白棋在另一边开拆,拓展自己的势力范围,避免被黑棋压缩。 鏖战,已至中盘。 无论是义军之中,还是皇城中的某些秦国旧城的家里,都多了一行神秘的客人。 为首的是个少年,面目格外模糊,但他却拥有很坚定的神情。 …… 黑棋挂角,试图破坏白棋的角部实地,挑起战斗。 白棋守角,采取稳健的应对策略,确保角部实地不失。 黑棋点入白棋之中,进一步施压,企图获取更多的利益。 白棋阻渡,阻止黑棋的联络,双方的战斗逐渐白热化。 黑棋断吃白棋一子,开始展开激烈的争夺,局势变得紧张。 白棋打吃黑棋两子,以下双方展开了一连串的对杀和争夺,互不相让。 黑棋做眼求活,同时对白棋形成反打吃,战斗胶着。 皇城中,某处偏僻冷宫的莲塘边上,有散发搞素的青年正在下棋,同时手持黑白二子。 冷宫里少有声响,消息也与外界断绝。 而青年落下的棋局,竟然与尘世间某场同时进行的棋局,分毫不差。 乍地,他叹息: “我要死了。” 青年看上去中气十足,面上也并未有病容。 或许他口中的“我要死了”,是他的白子快要把黑子杀死? …… 却见白棋提子,双方的棋子犬牙交错,局势愈发复杂。 黑棋反提白棋两子,继续扩大战果,但自身也面临着白棋的反击。 白棋打吃黑棋三子,局势对黑棋极为不利,若被白棋全部提起,黑棋将遭受重大损失。 黑棋做劫求活,希望打劫来摆脱困境,寻求一线生机。 白棋消劫,提掉黑棋三子,收获巨大,黑棋陷入被动。 谢铮经历困难,总算在皇城中统合好自己的军队,与占据皇城的义军先后几次交锋,双方战势与棋局一般胶着。 乱军中,璇姬抓准机会,显露部分实力,与义军中某个被供奉的的修士对战并将其杀死,而后又在一场战役中,又为谢铮挡下从侧面飞来的的乱箭。 一路走来,狐狸和人类互相算计,有了个看似悲凉但很不错的结局。 而小狐狸在谢铮怀里闭上眼睛时,尸体渐渐变凉的时候,还没忘记同人类眨眨眼睛。 谢铮很聪明,一直都知道,狐狸或许不是普通狐狸。 于是他意外懂了,狐狸临死前留给他的话语。 加油当个好皇帝,馒头。 …… 黑棋继续在中腹争夺实地,试图弥补之前的亏损。 白棋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同时压缩黑棋的生存空间。 黑棋做最后的挣扎,企图在中腹形成一定的实地,却白棋点入黑棋中腹,破掉黑棋的潜力,进一步确立优势。 黑棋尽力做眼求活,尽力争夺,但已经难以挽回败局。 白棋稳稳地收官,将各处的实地和外势转化为确定的目数,冷静地应对黑棋的各种手段,确保自己的优势不被动摇。 黑棋投子认负,白棋以半目之差险胜。 这盘棋,黑棋虽然先手,但在中盘战斗中过于激进,导致局势失控。 风满楼正在盘算该如何继续时,头顶的一缕阳光突然暗下去。 抬头,却是先前在城外开粥棚的文姑娘,带头在草棚上铺设干草。 第57章 冷不防备男子投以目光,文姑娘用袖子挡脸,缓过最初的害羞,道: “小女子知道仙师强大,本该不惧天光,自作主张,还望见谅。 您二位的这盘棋,下了一个多月,草棚已经有破损,身处破洞的草棚中也是对先师不敬。 故而小女子想修补则个。 小女子不懂事的,只是几日前官家那边有天使来(注),请您几位入宫一叙,如果几位有事要走,他决计不会留,若是临别前要留下口讯的话。” 一口气说完许多话,文姑娘将手放在腰际,屈膝行礼,“也斗胆让小女子转述上奏给官家。” 官家即是凡人皇帝的称呼。 在场的三个修士,绝不可能和秦国之中大行其道的义军有关系,会想到来问他们有无口讯,甚至想邀请他们做客的。 只会是谢铮。 “谢铮不错,这么快就逆风翻盘打了胜仗。”风满楼知道一局棋结束,是该去加载下一个副本,“不像我,一个月只下输了一盘棋。” 言说在他腰上拧了下,提醒道,“不可以贬低自己。” 灵虚踮起脚,慈爱地摸摸文姑娘的脑袋,但显然她是要将更重要的话传递给亲爱的孙子。 “人的力量不容小觑,将修士的阴谋诡计打破了,人很棒。” 同为女性,灵虚显然更懂得如何安慰另一个女性,她动作温柔,出言安慰,果然让文姑娘没有那么紧张。 “馒头仔和小言说准备好,我们去皇城~” 当申无命点头称是,又开始与灵虚交流接下来准备的时候。 言说在看祂的手指尖。 灰扑扑的半透明雾气,顶部隐约形成一张狐狸脸,就这样缠绕在祂指尖,匍匐在祂的傀偶蛇头下方。 刚刚死遁脱身的璇姬,正在把收获的一团熵压缩好又用脑袋顶起,试图献给父亲。 言说意念微动,手腕上的傀偶蛇伸出一截尾巴尖,摩挲着狐狸头,并未将她吞噬,权当夸奖。 即使刚刚搅动风雨,风头正盛,璇姬在父亲面前依旧甘心奉上食物。 一团熵。 言说不关心璇姬,只是想,可怜的馒头。 他们根本不知道,无论是这个国度的灭亡还是中兴,通通和无糖馒头无关。 祂的坏孩子很棒,轻而易举的就能扭转局势,大量的熵增加了。 在神族面前,劣质馒头的挣扎,不可能有任何的作用。 且继续无用的挣扎吧,直到与小世界同归于烬。 蛇头轻点那团熵,却并未将其吞下—— “父亲?” 指尖上的狐形雾气略微晃动了下,像是小狐狸用尾巴比了个问号。 言说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的将那团熵推回去,投喂给璇姬。 璇姬带来的熵,在言说的眼中不再美味,甚至让祂生出了恶心、想吐的感觉。 言说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知道这团烧会乱自己不舒服,就果断抛弃。 即使看不清璇姬的脸,言说也能感知到这只小狐狸啃得很开心,尾巴摇动的频率愈发明显。 想来是璇姬制造的熵味道不好,令祂难以生出食欲,但是这小垃圾却不讨厌。 既然都是垃圾,让小垃圾吃掉就好。 …… 第40章 “谢铮见过三位前辈。” 与最初见面时的狼狈不同, 谢铮现在衣冠楚楚,将近日逃命时所受的劳尘洗去,倒也看上去人模人样。 不过这人足够聪明, 心思也深沉, 在旧日相助的贵人面前, 依旧态度不够恭敬找不出一点错处。 “仙师们忙碌, 我们凡人自然不可妄测。”谢铮的语气低的不能再低, “想见诸位前辈的并非是我,而是……我们的老祖宗。 老祖宗似乎和秦国祖先定下契约,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确定是位很老的老前辈, 父亲祖父他们, 有很多大事都要他过问。 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问老祖宗安好,而老祖宗也说, 他等了你们很久,想见你们,你们也一定知道他是谁。” 所谓的老祖宗倒是很接地气, 谢铮引路, 在与废墟无二的旧日皇宫里绕路很久。 此处纵使一片废墟, 凡人也很多, 受天道法则制约, 并不可妄用法力。 不过大家都是对炼体相对有研究的修士,走路还算轻松。 风满楼又避开一根阴险的焦炭,道,“贵国供养老祖宗的方式很独特。” 确实独特。 谢铮话里话外都极其看重的“老祖宗”,可是听他的意思, 看他带路的方向,好像就是安顿在非常偏僻的宫殿里。 尤其是最后的落定之处。 风满楼对架空古代的建筑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就是冷宫。 谢铮在前面引路,也知道身后这几位前辈不会嫌他吵闹,就继续介绍道: “听说我父亲生前说,以前还有冷宫里不得脸的皇子公主被排挤,若是被老祖宗见到,也是撞了大运,他们一概都是那位前辈带大的…… 我幼时无知,也见过老祖宗一次,好奇他的能为,他却告诉我,那些他养大的孩子,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被老祖宗养大的好事可遇不可求,听说最近十几年他也养过孩子,只是我爷爷子孙太多,不知道是哪个。” 这一代,秦国皇室被拓拔庸养大的皇子公主是哪个,风满楼倒是知道。 不过,听谢铮的意思,谢长安包括他的“前辈”能离开皇宫,其实都是拓拔庸故意放出来的? 就好像拓拔庸把无人在意的边缘皇子当做鱼钩上的鱼饵,要钓一条不知何时会上钩的鱼。 卜者的行为玄异,却绝对不会有废棋。 “我将几位前辈带到了。”到了某处宫室,谢铮暂定脚步,又欠身行礼,“老祖宗。” 室内有风拂过,却只吹动谢铮的衮服。 显然是在催促谢铮快些离开。 里面那位受了秦国皇室这么多年的香火供奉,大概还是有些感情,并不准备把谢铮这最后的独苗赶尽杀绝。 当然,也可能是知道皇城里的修士不会让他得逞,索性不出废棋。 到了告别的时候,谢铮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只是将身体转向言说,态度依旧恭敬: “抱歉前辈,馒头前辈的化身我保管的很好,目前已经物归原主,只是您的狐狸……” 言说摩梭着只有他看得见的狐狸虚影,“无碍。” 看上去完全不在意那只他先前非要得到手的狐狸。 于是谢铮心中某个猜想愈发确定了,“前辈您觉得,狐狸现在还好吗?” 言说的声音依旧冰冷,“你觉得她好,她就能很好。” 于是谢铮如释重负地笑了。 狐狸不是普通狐狸,谢铮知道。 除此之外,谢铮总感觉这位不肯说名字的前辈,应该不是和狐狸第一次见面。 而在对方没有直接回答狐狸的下落时,更是让谢铮坐实了这个猜想。 好在谢铮不会说破,更不会追问。 和他一路走来的狐狸,很有可能是修士,还和前辈认识。 因为有旧,所以会前辈知道狐狸没事。 狐狸本就不是凡俗中的生灵,若是走了,就走了,谢铮并不会留念。 一时通透,谢铮又朝着这几位陌生前辈行礼: “那么前辈,与老祖宗谈话的时候,悠着点,别打出太大的动静。” 初为人皇,谢铮对自己的子民已经生出维护之意,纵使此身卑微,也敢多说一句话。 “可惜这颗馒头不是适格者。”虚影状态的璇姬舔着爪子,像老道的食客,“即便在小世界毁灭前,也有如此坚定的心态,看他堕落,想必很有趣。” 她对谢铮的转化没有成功,于是这颗无糖馒头就不值得她多浪费一点情绪。 比起和劣质无糖馒头演戏,缠绕在父亲指间进食,才是璇姬最喜欢的。 冷宫里,修士的脚步声也在回荡。 直到场间三人往深处走了有一会儿,任何对话都不可能被谢铮得知,灵虚才道: “小言说,那位小人皇口中的狐狸,在你这里吗?” 谢铮都知道狐狸的下落与言说有关,灵虚自然也看出来端倪。 谈起狐狸的时候,谢铮才会露出一些属于少年人的活泼。 那只狐狸的事迹,灵虚也早已知晓。 能够找到草药治疗濒死者,辅助落魄的浅滩幼龙寻得帮助,最后在尘埃落定后假死脱身。 有些聪明的不似凡狐,说是开了灵智的妖兽甚至妖修,未尝不可。 “入道门之前,奶奶是青丘的妖修,她向来如此,遇见同族的小可爱就走不动道。”眼见的言说的眉头又凝起,风满楼为了调和言说对道尊的芥蒂,就好言相劝,“师兄,能否把狐狸割爱给奶奶一看……我也很想看呢。” 言说一贯很听未婚夫的话,申无命要再见那只狐狸,他就让指尖的虚影渐渐变得凝实,膨胀。 第58章 最终,一只眼神里写着清澈的狐狸,出现在言说手上。 风满楼得以再次把这只狐狸和记忆中的狐狸重叠。 不久前,被洪晨雨养在酒肆里的那只狐狸。 风满楼发现,他以往是对洪晨雨太过不用心,即使他心细而且记性好,对酒肆里那只狐狸的印象,依旧非常模糊。 谢铮的狐狸是妖兽无疑,而酒肆里的狐狸,明明长得和这只狐狸一模一样,却难以分辨跟脚。 是因为下意识把洪晨雨当做孱弱的凡人看待,所以就不觉得洪晨雨身边的狐狸存在“是开了灵智的妖兽或者修士”这种可能? 即使毛茸茸的狐狸拼命挣扎,最终还是被灵虚抱在怀中。 慈祥的奶奶更慈祥了: “小家伙,看在你我同出狐族的份上,本座不会逼问你为何干涉人皇更迭之事。 只是天道有常,你险些被乱军流失杀死一次,就有可能被杀死第二次,这是天道给你的惩罚,下次不可以再冒险了。” 璇姬被狐狸前辈盘的十分舒服。 是因为她的模拟形态和这颗馒头相同,所以对方足够了解自己的肌肉构成? 咿唔,父亲还有其余的兄弟姊妹,皆不会让璇姬……不可以!父亲的抚摸才是最棒的! 小狐狸昧着神族本就不存在的良心,强行将父亲在心中的地位抬高。把来自馒头的抚摸攀比下去。 言语间,众人与冷宫的主人见面。 灵虚显然和对方认识,很自来熟,与对面打招呼,“又见面了,拓拔。” 麻衣青年依旧端坐在阵法中,不曾言语。 “这次又在做什么奇怪的阵法?” 灵虚与对方闲话,脚下在阵法中踩出一个又一个裂痕。 每个裂痕处,皆是以自身剑意注入阵法中,将原本不知是何用处的阵法化解。 麻衣青年见灵虚如此“胡闹”,叹一口气: “这阵法我悟了上千年,筹备着要杀一个‘人’,你怎能这样轻易的毁我心血。 青丘月,做了这么多年道尊,你还是这样任性。” 灵虚神情肃穆,持剑在手,道心不乱: “你以身入局,在起义军和谢氏皇族中反复横跳,两头下注,这才引得一场惨烈战争。” “我不知道你要杀什么人,但是如果要杀这么多的人才能筑成杀阵,就是错误的,你也同样该死。” 少女道士的手指拂过剑尖,“所以青丘月来杀你。” 道尊作为正一弟子,知晓她本名的修士不多,刚刚被破坏阵法的的麻衣青年却知道,可见他同样活了很久。 “你根本不懂我要杀什么。”道尊剑势的威压不可挡,麻衣青年开始吐血,“机会难得,为杀死‘它’,为其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值得。” “我找到了黑雾的根源。”只是与陌生人见了一面,麻衣青年脸上的死气就越来越浓,“为了杀死黑雾,我布了一局棋,找谢家的祖先做了个交易。” “那时候,怀英洲还是乱世,有个有梦想的年轻人想要终结乱世,又恰好被我遇上,于是我说,保他千年基业,他助我自天外的黑雾连根拔起,彻底灭杀!” 阵法的裂痕不减,光芒依旧闪烁。 无论是破阵的灵虚,还是为奶奶护法的风满楼,都不能前进半步。 祖孙二人哪里还不明白,幕后黑手的可怕之处。 两头下注,将秦国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制造无数战火流民。 却依旧能够哄得不无辜的被害者对其感恩戴德。 好可怕的卜者,好深的算计。 这阵法杀不杀的掉黑雾不提,破阵却不在一时。 风满楼看灵虚犹有余力,好奇道,“奶奶好像很讨厌这个人?” 灵虚沉默片刻,“这人早年是个混不吝的,他……说你爹是我和陆哥还有小何的孩子。” 纵使三教顶峰把申屠当做亲儿子,也不是可以给他们造谣的理由。 拓拔庸其人,确实脑回路清奇。 于是风满楼也沉默片刻,“奶奶还是太善良,只是打一顿,太便宜他。” 等会下手杀拓拔庸时,自己也要悄悄捅一刀。 …… 第41章 拓拔庸说, 他要借无数秦国军民的血肉魂魄铸成杀阵,杀死黑雾的制造者。 听起来很荒谬,可是卜者不会说谎, 所以拓拔庸的意思很明显, 在很多年以前来到沙镇前与他对峙的三个修士, 其中就有与黑雾有关的幕后黑手。 “何其荒谬!” 一旦想清楚拓拔庸的逻辑, 道尊心头火起, 斥责道: “我身后这两个后生,一个堪堪千岁, 一个今年才二十, 出生的年代远远晚于黑雾。难不成你想把制造黑雾的锅扣在我身上?” 拓拔庸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惨笑一声, 抹去嘴角鲜血: “谁知道呢?道尊娘娘是不是早就已经换了人,是不是诞生的最初就是潜藏在修真界的卧底?” “即使你无辜,你身后的两个年轻人, 好难道就一定是最初的那两个,而非黑雾的化身?” 拓拔庸的诡辩很可怕,确实让灵虚都绕进去了, 不得不在心中默念数遍清静经才稳住心神。 道尊盯着狼狈不堪, 却依旧强撑着最后戾气要发动阵法的男人, 眉头拧得愈发深: “馒头仔还是我看着长大的, 谁是黑雾他都不可能是黑雾。” 她冷不丁又被泼了脏水, 却没忘记优先维护最看重的小徒孙。 “不管谁是黑雾,你们都要死在这里,这个世界也能享有太平。”拓拔庸的脸上死气愈发明显,“不过别担心,我也会偿命。” 道尊不再和诡辩的侩子手对话, 只是专心破阵。 生死面前,风满楼依旧握着言说的手,感受着法力的交融。 应觉镜的镜面中,照着灵虚脚下阵法中力流通的回路。 每个回路的节点,都在被少女道士以蛮横的手法破坏。 只有在镜中,才能发现灵虚身后存在于他几乎不重叠的虚影,也在与她合力破阵。 破阵的速度快到了惊人的地步。 与此同时。 拓拔庸的神情也变得凝重。 杀阵发动是有时限的。 再这样下去,直到杀阵持续的结束,场间的四个人可能都不会死。 哦不对,三千年以来,他一直处在杀阵的中心,身体早就被侵蚀成了四处漏风的口袋。 破阵之后,拓拔庸大概没得活。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道尊走到拓拔庸面前时,卜者的面色已经愈发灰败了。 “卦象告诉我,来到秦都的那个‘人’出离高傲,向来特立独行。”拓拔庸开始咳血,“不带申屠或者你那两结义兄弟同往,你不可能走到这里。” 道尊的回答是捅了他一剑。 “一个青丘月,和你的胜算在五五之数。” 即使拓拔庸已经这么惨了,道尊娘娘战斗依旧不拖泥带水。 面对想要杀死她的敌人,第一时间的举动,提剑对着拓拔庸连劈数下。 确保把心脏还有元婴都捅碎了,手脚也失去行动能力,让这人绝对不可能反杀。 确信拓跋庸已经不能再制造威胁,脚下杀阵带来的不舒服感觉也彻底消失,她才附在濒死者的耳畔道,“但要是接下杀戮阵法的,是两个青丘月呢?” 都是聪明人,提示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 于是拓跋庸叹息,“你养了个好孙子。” “我相信卜算的结果,如果这样还杀不了幕后黑手,说明他确实不该在此刻死去,无所谓了。” 夸奖完作为变数的年轻人,拓拔庸偏头,试图想在死前努力把什么记在眼底,“青丘,就在刚刚,我算了最后一卦。” “让你那小孙子过来,除了他,我现在谁都不相信,包括你。” 风满楼注视着地上血淋淋的人形,终究还是没忍心补刀。 这位拓跋先生现在看上去很惨,以至于,速死对他而言,可能还是解脱。 早年是有些嘴贱,可他好像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成长,甘愿舍身入局以无数怨魂筑成的杀阵,有此等决心,无论对错,都值得尊重。 “拓拔……前辈。” 风满楼松开言说的手,拍了下对方的手背权当安抚,而后上前。 这人好像和洪晨雨的母亲有旧,出于对洪姨的尊重,风满楼决定不可以过于不尊重对方。 而且看奶奶的意思,拓拔庸好像和三教鼎峰都是平辈,那果然还是称呼前辈比较好。 拓拔庸显然在皇宫里发号施令惯了,不等风满楼开口,一个气泡就飘到了风满楼面前 显然,拓拔庸将某些只想告诉申无命的内容,融合在气泡中。 灵虚神色一凛,不放心,又要想要砍拓拔庸试图逼供。 但还是在看见申无命比划“无事”的手势,之后,暂时将剑尖按下。 气泡并未蕴含与杀阵同样的杀意,应该是安全的,而且她相信也相信小孙子的能力。 第59章 风满楼开始消化气泡中蕴含的记忆,没有听见两位前辈最后的对话: “此地种种杀业,皆是我一人妄为,还望尊上不要牵连我的宗门。” “好。” …… 光团里是两个模糊的人影。 “喂,师兄你这是追人失败之后,从此一蹶不振了?”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和洪颜类似。 “滚滚滚,追女人的拓拔庸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拓拔庸要拯救世界!” “啧。”疑似是洪颜的女人发出嘲弄的笑,“妄想用这招让灵虚师姐高看你一眼?” “不。”尚且年轻的拓拔庸神情坚定,“我要解决那可怕的黑雾,就可以狠狠打青丘月的脸。” 画面跳转。 两个灰扑扑的人,从天而降,相互搀扶倒地。 别说男女长相了,就是他们身上一片血火狼藉,连人形都险些不具备。 “终于……找到了。” 他们身前,一枚蛇骷髅头,以及链接骷髅头的第一截脊椎。 骷髅和脊椎之间,以及脊椎的末尾处,都有着清晰的断面,像是被利刃斩断。 “就是这个小家伙,有毁灭世界的破坏性力量?” 洪颜把玩着蛇骷髅头,面上的表情很严肃。 在多年以后,风满楼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都只能看见一团马赛克。 象征不可知的奇怪东西,显然需要谨慎对待。 “这东西我们得到了,之后准备怎样?(x2)” 同生共死的师兄妹,相当有默契。 只是他们对于蛇骨的处理、却有截然不同的意见。 “教化它吧。”洪颜捧着骷髅头,模糊的影像里,灰扑扑的女人好像在发光,“我想试试,教这个小家伙做人。” 拓拔庸拿过剩下的蛇脊椎骨,想法却狠毒得多,“在秘境里,我们已经试过了,源源不断的血泪,滋养他,使其疯狂,可以使它灭亡。” …… 光团中记载的模糊记忆,到此为止。 风满楼仔细思量发现记忆中两人所处的场景,似乎不属于他去过的任何一处宗门。 所以拓拔庸和洪颜三千年前寻得蛇骨的地方,是不能轻易进入的秘境。 若有机会,可能还要去那处秘境看看,说不定会发现两位前辈都不曾发现的端倪。 至于秘境如何去找? 如此奇诡的天险奇观,风满楼不相信那里会是无名之地。 风满楼从幻境里脱出,发现原本被自己捧在手上的气泡,早已破裂,变成一座巴掌大小的雕像。 而现在,雕像的表面开始龟裂。 言说面无表情的脸,险些没有伪装好人的样子,差点出现表情崩坏。 祂的骨头中蕴含着最纯粹美味的熵,对祂的诱惑远比普通的熵要多很多。 也幸好风满楼第一时间别开脸,没有看见雕像的脸,而是将应觉镜的镜面对准雕像。 雕像处迸发的,袭击风满楼的诡异黑光,也被镜面反射回去。 无人受伤,唯有镜面上,出现了银色的细碎裂纹。 应觉镜替风满楼挡下了格外危险的一击。 “好你个拓拔庸,死性不改,到死还在当谜语人。”道尊娘娘骂骂咧咧,“最后不忘坑我们一把,那些话,有可能是离间我们关系的产物,不可全信。” “不过……他的离间计确实成功了,我现在几乎要开始怀疑我不是我,而是黑雾杀了曾经的的青丘月,消化了她的记忆,再伪装成她。” 作为妖族,青丘月是个直性子,骂讨厌的人就十分毒舌。 心中的端直,让她在挑选可能“黑雾幕后黑手”的人选时,第一个怀疑的是她自己。 风满楼思来想去,将所知道的、可以用于形容一切优秀品质的词汇、开始宽慰自我怀疑的奶奶: “奶奶温柔甜美,悲天悯人,喜欢小动物和小孩,是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怎么可能是邪恶的黑雾?” 于是道尊很快被非常擅长说话的小孙子哄好,“咳咳,馒头仔夸的太过了,我这老骨头怪不好意思。” 风满楼道,“您不要这么说,拓跋前辈的卦象确实有用,而且他为何只告诉我,也是有道理的。” “奶奶……我想,我可能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 “拓跋前辈没有说错。”拓拔庸给风满楼的印象并不好,但风满楼还是相对客观地评价这人,“虽然方法激进了些,但如果没有一些小意外,今天来的就是那个幕后黑手。” 不久前,法门寺里,相当难缠而且疑似出现智能的黑雾处,风满楼得到了一块蛇骨。 谢长安几经波折,到达无双镇,他蛇骨的情报,对于某些上位的存在来说,很有可能第一时间就感知到。 蛇骨,蛇骨幻化出的雕像,对于黑雾有着极致的吸引力。 三千年前,洪颜说,她想试着教蛇骨做人。 她身边唯一的“人”,只有她的“孩子”。 原本会被吸引来到秦都的,很可能就是洪晨雨。 …… 第42章 道尊注视着她的小徒孙。 不只是《不见别离》, 修为有成的大乘期地仙也会略懂些观气之法。 她一直都知道,馒头仔的灵魂很奇怪。 申无命是个大孩子,灵魂的颜色却依旧黑白五五开, 犹如初生的赤子。 说是赤子, 并非说孩子缺少这个年纪应有的智能, 而是他依旧坚定地, 一直有着朴素的善恶观, 这很难得。 可是,眼下似乎到了她必须做决定是否要继续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 比起两位结义兄弟, 道尊比他们更喜欢人类还有毛茸茸, 所以她会在察觉到秦国的异常后亲自来秦都, 想多救几个能救的人。 黑雾肆虐多年, 修真界早已千疮百孔,可爱的人和小动物死了好多好多,她很心疼。 拓拔庸临死前的话, 让她明白馒头仔可能和黑雾有关系。 所以要不要拼着和小申屠还有二位结义兄弟决裂,用一些过激的手段审判他? “奶奶。”申无命像是从未察觉到来自长辈的危险,甚至有闲心不停宽慰对方, “拓拔前辈算出来到这里的是制造黑雾的幕后黑手, 但是他却没有杀死我们。 前辈的话, 不一定准确, 所以不必每个字都听从, 或者只听有用的话就好。 黑雾与我手上的蛇骨有关,他又说这件事只有我可以做,所以就由我调查这块蛇骨。 您对他或许有些意见,可您和洪颜前辈是朋友没错吧?我见过洪颜前辈,连她都说过, 拓拔前辈是最会算命的人,您总该相信她。” 风满楼和道尊讲道理,令对方一把年纪也对晚辈相形见绌,微妙的敌意也彻底消除。 她想,拓拔这个神棍除了早年恋爱脑发作导致胡言乱语,算卦一向很准。 他说光团里的记忆只能给馒头仔看,往后发生什么事情,也只能由馒头仔决定,不要随意插手。 那就最后相信他一次。 “好孩子。” 道尊最终没忍对申无命出手。 她上前,展臂拥抱她心爱的小徒孙,“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不要害怕,若是有什么危险……还有我们呢。” 你的父亲,还有爷爷奶奶,永远都会是你身后的力量。 风满楼了然,“蛇骨背后的迷雾我已有思路,请相信我会尽快得到结果,不会让你们着急,您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道尊抬手将尸体收入袖中,“外道宗门死了辈分极高的太上长老,我得把尸体送回去。” 风满楼点头,与奶奶告别。 而后,终于有闲心观察言说身上的异常,“师兄,很想要这块骨头?” “不能给你的,我有应觉镜,不怕黑雾,你靠近了会有危险。” 风满楼并不放心把蛇骨和言说近距离接触,而且决定不能把蛇骨交到文轩手里——阿文心心念念的雕像,不是好东西。 单纯是与黑雾交手还好说,一旦被难以战胜的黑雾侵蚀,会很痛苦。 于是言说本就寡淡的脸上,彻底收敛了对蛇骨的渴望: 这是馒头的心意,至于骨头……取回并不急于一时。 祂所拥有的两块骨头,加上从洪颜处继承的蛇骨,构成了祂可以自由行动的三个切片。 两块蛇骨与凌霄和隐杀有关。 他们出现在无双镇上,试图杀死刚刚苏醒没多久的,力量和神志都很孱弱的祂。 经过一严厉的拷打,两个坏孩子承认他们曾经私吞过父亲的骨头,将骨头交给祂,得以助祂制作切片便宜行事。 祂存在的本身并不容易被孩子们解构、消化,所幸那两块已经缩成指节大小的骨头,并没有为孩子们带去多少力量。 那些蕴含熵的尸骨,必须尽快寻回。 与令祂产生感到恶心的、劣质的熵不同,那是属于祂自己的东西。 第60章 三千年前,两位神机楼最顶尖的卜者,历经千辛万苦,将祂的尸骨带走。 一块尸骨是现在的祂,一块尸骨现在在馒头的手里,把尸骨交给馒头的话,祂可以接受。 思及此,言说却被璇姬的惨叫打断计划: “父亲救我救我救我!我这个切片本是计划安置在无糖馒头中的,很弱,待在这个含糖馒头身边很容易被发现身份,会死的!” 道尊作为前辈,竟然临走前顺手牵羊,把璇姬也带走。 言说听见的,已经是璇姬最后的求救。 小家伙给这种大场面吓得要死。 要是被发现和黑雾有关,作为道尊娘娘的宠物生涯,也就结束了。 言说的回复很冷淡,“如果你觉得保不住秘密,记得自杀。” 比起坏孩子的身心健康,言说更在意自己其余尸骨的下落。 洪颜和拓拔庸各自拥有一块尸骨,他们都是修士,修士总是容易得到各种奇怪的东西。 所以剩下的尸骨,会不会也藏在某些修真界的门派里? 要联系文轩还有潜伏在各大门派中的孩子,好好排查可能出现尸骨的地方。 区区璇姬,既然没能卧底进入修真界门派,又得馒头的长辈喜欢,那就好好当个宠物吧。 璇姬:嘤嘤嘤 可惜这是父亲的决断,小狐狸虽有不满,也无法违抗。 …… 风满楼身怀两块蛇骨,重新回到无双镇的酒肆中。 距离和小雨儿约定的时间刚好过去一个月。 这次,风满楼对热情上前的洪晨雨有些冷淡,“我不想动,也不想被你压着。” 一旦联想起洪晨雨可能是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很难有热情。 “宝宝,给我咬一下好不好?” 洪晨雨怔了片刻。 年轻的馒头,喜欢多一些花样也很正常,祂可以包容他。 于是洪晨雨回答,“只要馒头哥哥想的话,我都可以。” 于是祂跪地,脑袋去贴风满楼的大腿。 风满楼:…… 没有想到,洪晨雨居然真的愿意给他咬,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是多大的侮辱,好像他在他面前永远都可以很乖。 如果小雨儿真的是那块洪颜养在身边三千年的蛇骨,是无数祸世黑雾的一部分,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难以战胜的存在,怎么会愿意自取其辱? 风满楼可不觉得那样危险的东西愿意为下等的存在贬低自身。 只能用“洪晨雨还没有作为不可名状之物的自觉,根本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强大”来解释。 风满楼终于明白,洪颜死前为什么那样放不下她的“孩子”。 那时候,洪颜已经病得很严重,把他的“儿子”还有风满楼都叫到床前。 “馒头。”女人咳嗽咳得快要没有力气,却死死握住床前两个小孩的手,力道大得出奇,嘴角溢出漆黑的淤血,“我……放不下他,放不下他。” 年幼的风满楼以为这是母亲放不下自己的孩子,自然拍拍胸口保证道,“洪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他很怕孤独,考察很久才决定把小雨儿当做永远不会背叛的伴侣培养。 洪颜拽着风满楼的手,依旧没有泄去力度,显然对孩子的回答不太满意。 风满楼以为洪颜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小雨儿养废,于是宽慰心系孩子的母亲: “我当然知道,养孩子不只是叫他吃饱穿暖,还要让他明事理,知进退,做一个无愧于心的人,不害人也不会被人害的人……” 风满楼从小受到的教育都很好,关于养育孩子的心得,信手拈来。 现在回忆,洪颜临死前担心的,或许是幼年的不可名状之物,无人教导、误入歧途后,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 病弱的女人得到想要的回答,神情终于放松了些,总算放开风满楼的手: “馒头,你走吧……我最后再和小雨儿说些话。” 这对虚假的母子,最后一夜说了什么,无人知道。 第二天,洪颜就死了。 如今,得知洪晨雨很有可能与黑雾有关,风满楼对幼时的对话有了更深的见解。 洪颜临终前言辞闪烁,很有可能是担心提及某些关键词会让新生的诡异察觉到异常,只能对风满楼旁敲侧击。 或许,蛇骨出现在修真界的最初,就一直在向外催生着黑雾,并且会引诱黑雾反过来吞食它。 洪颜只不过在蛇骨生出意识前,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试图用属于人的小诡计,将蛇骨教育成人。 此时,洪晨雨还趴在风满楼膝盖上,品着祂很喜欢的美味: “在我很小很小,连意识都还蒙昧的时候,母亲就很喜欢给我讲故事,很希望我能做个好孩子。” 洪颜的故事很长,一讲就是三千年,想要让新生的邪神抛却邪恶的杂念,徒劳,却也相当了不起。 “那些故事听着好累,我不讨厌也不喜欢,只是更喜欢馒头哥哥的故事。” 只是长年累月地听着说教,很难受吧? 尤其是洪晨雨,很可能他甚至是最近几年才有较为清晰意识和形体。 无双最民风淳朴,卧虎藏龙,当垆卖酒的寡妇想隐瞒一个孩子的存在,根本不可能。 不然无双镇上也不会流行过“小雨儿是洪寡的私生子”这种过于不尊重人的谣言。 风满楼也终于知道,洪颜临死前担心的是什么。 不只是母亲对于孩子的担心,她更忧虑的,是如果没有“母亲”作为引路人,对孩子的人生进行规劝,洪晨雨或许会逐渐变成相当可怕的样子。 风满楼俯视趴在他腿间的人……姑且暂时称之为人,“我在你心里,很重要?” 初次承受的咽喉艰.涩,却还要强迫咽下味道不太好的食物,洪晨雨却依旧没有生气,“因为我喜欢馒头哥哥,所以你对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 第43章 专心给人咬的洪晨雨很可爱。 只是, 由于“洪晨雨并非凡人”的概念愈发深入风满楼心中,风满楼所看见的东西发生了变化。 他眼里的祂时而是人形,时而身体构成的光影扭曲……但并未来得及看清扭曲的光影中暗藏的生物, 就再次恢复意识。 也不知道为什么, 风满楼面对未知, 甚至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同时, 身体里一向很准的的直觉, 开始敦促风满楼不能继续沉溺欲望。 他硬是凭借意志,把洪晨雨咬的血脉偾张的东西压了下去。 没有同意洪晨雨有坐直的权利, 依旧要他跪在腿间。 一方相对居于高位的姿势, 利于逼.供。 即使是新生的不可名状之物, 意识相对蒙昧, 风满楼也想尝试着套话: “洪姨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 拓拔庸布置了三千年的杀阵,棋高洪颜半招,一朝算出来洪颜教化蛇骨失败, 更兼洪颜因难以抵御蛇骨的污染病逝、蛇骨也能够自如行动的时候,就试图把洪颜手中的引诱到杀阵中,将两块蛇骨同时灭杀。 按照风满楼的推论, 如果没有他先一步和谢长安交流, 因为蛇骨与黑雾, 以及蛇骨与蛇骨之间的互相吸引, 洪晨雨就会出现在杀阵中, 试图抢夺那块蛇骨。 身负极其沉重的负担,随时会身死,以风满楼记忆中对这位前辈的印象,出于责任心,她是绝不会在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前提下, 还把一个孩子放在随时会爆发危险的蛇骨附近。 洪晨雨只能是蛇骨中演化出的物灵。 既是物灵,说明本体应该也在附近……是能够沟的类型。 洪颜教了洪晨雨三千年,风满楼养了洪晨雨十五年。 二者的教育可谓是天差地别,但好像,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的风满楼更占了些便宜。 他养了洪晨雨十几年,祂一直都很听他的话,至少不久前,祂依旧愿意。 所以这次,它会在拷.问下如实回答吗? 如果没有洪颜用三千年的时间,不间断的许多小故事,不断试图给年幼的洪晨雨灌输人性本善的同时,不让他见识到任何人性丑恶的地方,把不可名状的灵魂颜色都染得纯白。 洪晨雨只怕没有这么好骗。 于是风满楼的心中难得生出些愧疚。 他决定,就算洪晨雨有说谎,隐瞒那块骷髅头的下落,他也可以原谅他。 他现在手中有两块蛇骨,可以慢慢研究未必非要从淋巴一块手中得到其余蛇骨的下落: “宝宝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你可以欺骗我一次的。” 对于不可名状的生物,想要隐瞒再多的东西肯定困难,风满楼决定再坦诚些: “我也曾经欺骗了你,现在,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你能接受我用这个秘密换你的秘密吗?” “相爱的人,彼此之间是需要多沟通的。” 风满楼捧着爱人的脸,给洪晨雨擦干净依旧有狼藉零落的嘴角,在探讨立场问题前,口中诉说的依旧是情话,“就像刚刚,如果喉咙痛的厉害,你可以拒绝我。” 第61章 他也不嫌弃狼藉的味道难堪,甚至准备在洪晨雨口腔中还有白色残留的时候,试图亲吻他。 风满楼的手指搭上洪晨雨的颈部动脉。 肌肤下,血管在隐约跳动,连接着和真人一般会跳动的心脏,是与爱人诉说衷情时应该有的心跳频率,虽然心跳急促,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乱过。 有新生的黑雾,愿意为自己伪装心跳,就算风满楼想来慎重,也忍不住生出自豪感来。 哪怕是新生的不可名状太会伪装,应该也不至于连心跳的频率都如此毫无波澜。 小雨儿心跳的频率,和师兄还有阿文一模一样。 哦,师兄是剑修,人剑合一后整个人也和剑并无区别,阿文是鬼修,心跳早已停下。 可是他们模拟出来的心跳,却依旧能让风满楼感到爱意在通过心跳声传递。 风满楼忍不住笑起来。 单从心跳声看来,新生的不可名状和人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可惜了,他此生大概永远听不见,真正属于爱人的心跳究竟是什么样的声音了。 他的心思有些怠懒,连带着也懒得去思考,咬过人的嘴,究竟是否适合亲吻…… 那是风满楼身体的一部分,正主自己都不嫌弃,洪晨雨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不可以。”风满楼不在意,他的不可名状却并未像从前那样乖,非常坚定地拒绝他,甚至不要亲吻亲吻,“脏的……” 洪晨雨展现出的力量并非是凡人可以做到的。 他的小雨儿,力气好像有些大得过分……这也是蛇骨的力量? 或许在更早以前,新生的不可名状行为并非滴水不漏,早就多次有暴露的趋势,只是那时,异常都被风满楼用过于厚重的爱情滤镜遮掩了。 “我,喜欢,干净的馒头。” 眼见外貌变得飘忽不定的爱人,却好像须臾间有了十几年前初遇时的影子。 祂好像又变成了十几年前,那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孩。 小小的异常,洪晨雨也注意到,祂见馒头停止爱.摸,就用清亮的眸子去看他,“你想到要问我母亲的东西,是发现了什么?” 自己原本可以伪装的很好,连轻微的抗拒也不会有的,是因为馒头对自己凡人的身份不再坚信,有所怀疑。 于是祂作为馒头的伪装,也就变得松动? 洪晨雨得到的回复并非责备,而是落在额头上的又一个亲吻。 祂不想在狼狈的时候亲嘴,馒头同意了,改为去亲祂的额头: “对,就是这样,有什么疑惑和不满都尽快说出来。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和我商量,难受的话要说出来,也不要做过激的事情好不好?” “别装傻了,我怪不习惯的。”一吻终了,风满楼注视着好像永远不会生气的洪晨雨,“你……您,要不站起来说话?” 风满楼有认真思考过,如果洪晨雨有一天真的生气了,换他跪着,是否能够消减不可名状的怒气。 洪晨雨依旧不肯起身,又蹭蹭风满楼的大腿,“我很喜欢这样。” 风满楼在心中略微舒一口气。 不可名状经过两代人的“悉心教育”,至少……变得能够沟通,也算是好事。 只是风满楼不确定,这尊大神是真的很喜欢他,还是准备秋后算账。 人类的心理学,对不可名状无法确定是否有用。 风满楼回忆起洪晨雨小时候好玩的样子,那些异常如今都有了解读。 于是风满楼在危机随时会爆发的节骨眼上,竟然还有闲心笑出声来: “现在想,您从小到大都好像不是普通的孩子,身体的异常且不提,您其实没有感情吧?” 洪晨雨为什么从小就喜欢发呆,凡要做出与外界的互动,皆要先沉吟思考? 任何有机生命的幼崽,哪怕没有任何人引导,都不可能连基本的喜怒哀乐都不具备。 传说中无情道大成的修士,前世医学记载中的阿斯伯格综合症患者,都不至于感情缺失到这个地步。 作为黑雾,洪晨雨本就没有有机生命该有的喜怒哀乐。 想到这样一个危险却实在美丽的怪物,死自己的爱人,风满楼就觉得好笑: “伪装成人类样子的样子,和我过家家,您究竟想要做什么……蛇骨?” 风满楼不知道黑雾该如何称呼,姑且只能以“蛇骨”作为代称,暂时凑合着用。 洪晨雨是风满楼给祂起的名字,祂的本名,肯定也不叫洪晨雨。 “连蛇骨的存在都已经被打探到了,看来,馒头哥哥,不是无糖馒头,是含糖馒头,大乘期的含糖馒头。” 洪晨雨的声音轻灵,身上浮现出宛如有实质的黑气。 祂最讨厌含糖馒头了,尤其是含糖量充足的超凡者,这个小世界的大乘期含糖馒头,在祂未曾攻克小世界之前,或许还真能瞒住祂。 “你们一家人隐瞒得很好……在你进阶大乘期修士,是你爹娘帮你隐瞒修为的,他们也是修士?” 风满楼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祂在他身上却从未闻到过糖的气息。 能随时随地替幼崽隐瞒秘密的,只能是他的父母。 在祂漫长到不可被计数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被欺骗得如此彻底。 祂鼓起腮帮子,分析自己现在的情绪,应该是生气。 但要一想到,欺骗他的人,其中包括馒头哥哥的话。 “生气”的情绪,好像就会开始变淡,直至彻底散去。 于是洪晨雨伏在风满楼膝上,依旧在思考。 祂将意识放空,不再约束切片中格外混乱的熵。 轻轻缠绕在风满楼身上,亦或者消融在风满楼周身的空气里,似乎想要把馒头的呼吸甚至一举一动都主宰。 这些熵作为洪晨雨的一部分,即使在未被洪晨雨有意识地约数,在风满楼周身环绕时,依旧不曾伤害他分毫。 风满楼并未恐惧早已对战过多次的黑雾,因为知道这是洪晨雨,他就能深情地看祂,目光温柔缱绻。 他甚至抬起手,指间轻拂过空气中的不可名状,就好像在抚.摸他的爱人。 至少现在,风满楼很确信,黑雾是不会谋害他的。 至少,风满楼养祂的这十几年间,积累期的微末感情,还是在祂心中留下了影子。 “哥哥居然完全不害怕,果然很厉害,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很多。” 洪晨雨浅笑着,总算放过风满楼,又好像没有放过。 祂依旧粘着风满楼,只是叹息。 如此坚定的心性,怪不得这家人的含糖馒头身份能隐瞒得这么好。 …… 第44章 现在, 既然是约定好坦白的时刻,洪晨雨自然也把自己身上的物质相告,“可你要问我目的的话, 我不知道。” 祂确实不知道。 “此身化作新柴, 惟愿万界归熵”, 这是自从祂出生起旧名刻在脑海中的呓语, 并非祂正是的心愿。 “此身浑噩, 本不知道的降临的目的。”洪晨雨趁着谈话的间隙,又悄悄开始舔.弄已经疲软的异物, “但是遇见馒头哥哥之后, 就有了。” 趁风满楼不备, 祂突然猛地将异物含住, 而后开始不停地吞.吐。 开发已经初具成效的咽喉要好入得多,洪晨雨也本就擅长学习,明明只是第二次战斗, 就把风满楼服务的很好。 明明咬的动作让洪晨雨的口腔再无间隙,决计不可能发出声音。 “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喜欢得想要连皮肉连带灵魂都吃掉, 不过这是细节上的小问题, 就不用告诉馒头了。 表白的话语却依旧能传入风满楼的耳中……或者说, 脑海中。 风满楼倒吸凉气。 他能感受到, 洪晨雨一直试图把他往口腔深处去带, 试图用软颚处的小舌研.磨着前端的肉眼。 如果是女子牡.户里的那块肉,洪晨雨显然是只为自己爽,顺便让风满楼爽一爽。 可那里是咽喉。 就算洪晨雨本是不可名状。不用呼吸,不怕窒息,被进入到并非为媾.合而生咽喉深处, 只怕也不太好受。 有些应付不来沉迷咬人的洪晨雨。 现在他们还没彻底撕破脸,舍不得打,骂的话却感觉怎么措辞都像在调情,搞不好还会让洪晨雨更兴奋。 只能吐槽道,“骚.货。” 洪晨雨就吃吃地笑,直到祂将风满楼存货彻底榨干,将口中的异物全数咽下。 风满楼想,瞧,这才是引人堕落的邪神应有的模样。 于神话传说里所见,丑陋的,总是散发危险气息的“邪神”,带给风满楼的压迫感可是约等于零。 不如洪晨雨分毫。 邪神传.教时,不存在威胁强迫,也一直有尊重他的意志,只是无微不至、体贴到近乎让人溺亡的温柔乡。 这样的邪神才可怕。 第62章 好在风满楼反应迅速,在洪晨雨将存活咽下,又准备再战时。 他抓住洪晨雨额前的碎发,迫使他仰头看自己,冷声道,“你给我起来。” 再咬下去,风满楼都要怀疑不可名状给自己选定的死法是被榨死。 洪晨雨眨眨眼睛,“你说出来了,好,我听你的话。” 祂把风满楼和祂谈判的话术,原封不动地话术还给风满楼。 洪晨雨很快整理好衣裳,坐在风满楼身边,拽着风满楼的一只手,贴在脸上。 就好像祂还是个菟丝花般,必须依附风满楼才能活下去的凡人。 风满楼向来强势,冷不防被拿住手,下意识要往回抽。 无意中触及洪晨雨的眼眶,有些湿润。 似乎流过一场不知真假的眼泪。 而后,风满楼的不可名状呼唤他,声音很轻很轻,“馒头哥哥。” 语气并没有特别激烈,甚至表情看上去依旧很乖。 风满楼却读懂了洪晨雨的意思。 再试图把手抽走,他的不可名状会生气。 风满楼再三思量,只是玩弄手指的话,尚且还在他可以容忍的范畴中。 洪晨雨发现馒头不再试图把手抽走,泫然欲泣的虚假眼泪就消失了: “馒头哥哥最好了,唔,刚刚你想要告诉我一个秘密,是什么呢?” 比起依旧在露出恋爱脑的洪晨雨,风满楼的神情要冷静的多,甚至神情中暗藏决绝。 来自不可名状的爱意,有些过于沉重了。 如果是单纯的沉重爱意还好说,问题是,这份沉重的爱,只是一场掉马后负距离交流的时间,就足以暴露祂的不寻常。 邪神正在不断引诱风满楼向下堕.落,风满楼不能接受,于是尝试着要脱离。 哪怕脱离的代价是死亡。 “你猜的没错,我的爹爹和小爹都是修士。”风满楼继续给洪晨雨投放猛料,“他们给我找了两个未婚夫。” “别急着自我欺骗,我和他们,都睡过。” 感受到洪晨雨不停试图靠近自己手指的动作变得僵硬,显然是被重量级的事实震惊到。 风满楼终于在决斗中扳回一城,看着即使头顶青青草原也强装镇定的邪神,觉得祂现在好像一条小狗。 于是风满楼怜悯地抚摸他的脸颊: “所以阁下,现在你还喜欢我吗?” 回答他的,洪晨雨暴露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的力气。 不愧是邪神,极端愤怒的情况下也能掌握好祂的力道,并未把风满楼的指骨捏碎。 “不生气……不生气……” 最终,祂像孩子一样,在用最拙劣而且残忍的方法哄自己。 从头到尾,洪晨雨都没有发作。 “不用说了。”调理好情绪的洪晨雨,抬眼去看风满楼,表情很认真,“神原谅你。” 原来,洪晨雨对祂自己的定义,是神啊。 到也很合适,几乎没有感情,将自己完全物化。 至少相对于风满楼这种放不下亲情爱情的庸俗人来说,可以算是神了。 场面一度十分纯爱。 洪晨雨没说要把风满楼的两个未婚夫如何。 风满楼也就默契地没有问。 再说洪晨雨。 祂直到雄性馒头大多有劣根性,难以长期维持对伴侣的忠诚,祂在发现自己对馒头的食欲转化为“爱.欲”之后,早就设想过有这么一天。 原以为,越轨的馒头只要杀掉就好了,但一旦那层窗户纸真到了被捅破的时候,他却依旧无法下手。 这才发现,祂对馒头的容忍好像比想象中的高很多。 祂高估了自己对风满楼的爱。 最终,洪晨雨决定,把那两个所谓的未婚夫都杀掉。 馒头在得知自己另有身份后,尚且需要消化这个崭新的事实,作为馒头,他的表现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只是依旧没有跳脱馒头的俗套。 他不怕神,却怕神会杀死他同样深爱的人。 滥情也是情。 洪晨雨轻笑一声,所以他是怕祂迁怒他们,故意不点明所谓未婚夫的身份,是对他们的保护? 没关系,祂可以自己查。 至于被弄脏的馒头……就用自己身上的水把他洗干净就好了。 祂一直都知道,馒头或许有事情瞒着祂。 馒头很聪明,只是输在年轻,终于忍不住和祂自曝身份,也看不透神明纯良外伪装下的真实。 可祂就是喜欢这样的馒头,喜欢得不得了。 想明白的洪晨雨,依旧紧握着馒头的手,十指相扣: “不说这些了,馒头哥哥,说好的回来要陪我去神机楼呢?” 风满楼:! 不是吧? 作为洪颜和拓拔庸生长的外道宗门,神机楼究竟有什么好东西,让邪神都眼红,就算伪装成凡人也要去一探究竟? 那看来,自己确实有必要跟过去捣乱,绝对不能望洪晨雨的阴谋得逞。 左右横跳这事,风满楼他擅长。 …… 洪晨雨既然掉马,去神机楼时,与风满楼二者火力全开,就不必遮遮掩掩。 传说中的神机楼就是一栋楼,高耸入云。 只是这栋高楼寻常人轻易不得进入,周围有阵法环绕,如果不是门下弟子,拥有信物,黑白相间的太极鱼符。 只会在踏入阵法片刻后,自行偏移行走的方向,永远不可能靠近。 据说,连地仙都不能闯入神机楼奇异的护宗大阵。 想到这里,风满楼有些好奇,问洪晨雨,“您可以直接闯过去吗?” 邪神很强,可是与地仙相比,如何? “不行。”洪晨雨低着头摆弄指尖的黑雾,正在用祂头顶的发旋对着风满楼,“阵法下,有地仙的力量,我现在的力量,并不完整,不能硬扛。” “但是我可以取巧。”祂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在做和吃馒头一样简单的事,转移了话题,“可不可以和以前一样,叫我名字?” 被喜欢的馒头以称呼疏远,祂觉得有些委屈。 风满楼险些要幻视洪晨雨从未改变。 只是,邪神一时的蛊惑固然险恶,但风满楼还是很快收敛了心神,“阁下。” 他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左右他的意志。 而且洪晨雨是邪神的名字吗?就敢叫。 “小孩子年少不懂事乱起的名字,您就忘了吧。”风满楼明明已经下决心和邪神划清关系,却还会无意识地哄祂,“就算要直呼其名,那也应该用您真正的名字?” 真正的名字。 洪晨雨身体颤抖,不知缘何触动,抬手看向风满楼时,脸上竟是熟悉的呆滞神情,“从未有谁呼唤过那个名字,所以我忘了。” 洪晨雨是真的不记得。 父亲之名,孩子们应该还有印象,只是他们不敢对武力碾压他们的父亲直呼其名。 可是洪晨雨从未问过,孩子们自然也不可能说。 涅槃后的洪晨雨,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孩子们相处了十几年。 洪晨雨难得说了一句很长的话,风满楼却自动压缩成了四个字。 祂很孤独。 无黑雾傍身的洪晨雨,终身环绕着浓厚到几乎有实质,化不开的孤独。 风满楼隐约猜到邪神为何伪装黏人的人设。 他们,本质都是害怕孤独,实际上也确实很独自的,同类。 洪晨雨不是人,但给自己洗脑多遍“越心疼男人越倒霉”后,风满楼总算让自己狠下心肠,找到新话题转移注意力,“您在做什么?” 却见洪晨雨手中,有指节大小的黑雾,裹着太极鱼符,一阴一阳两条互相衔尾的小鱼。 …… 第45章 洪晨雨手中有黑雾, 裹着太极鱼符,一阴一阳两条互相衔尾的小鱼。 随着黑雾缓缓流转,不多时, 阴阳鱼就变成了两个。 提及太极鱼符, 风满楼只不过是为了和邪神找个话题, 他本身观察力极其敏锐。 疑问刚出口, 想心中就已经得出答案, 和洪晨雨近乎同时出声: “是信物(x2)。” 话音未落,风满楼别过脸, 单手拂面。 在邪神面前, 他竟敢到有些难堪。 都到了险些要撕破脸的时候, 他们彼此之间还是这样有默契, 能同时说出相同的词汇。 啧,人类的本质是贱骨头,包括他自己。 洪晨雨把馒头的异常尽收眼底, 祂手握那两枚玉佩,只是笑。 为了让洪晨雨不能太得瑟,风满楼只是尴尬了一瞬间, “阁下, 您是想把真的玉佩给我, 您用假的玉佩进入?” 洪晨雨点头, “阵法有些危险, 馒头哥哥贸然进去,会受伤的。” 祂继续把玩两枚玉佩: “它们只是模仿了信物的形状,含糖馒头的玉佩太过于脆弱,我只要试图强行灌入神力,就会破碎。 第63章 只是有个玉佩的外形, 在我手中,就足够骗过地仙的阵法……” “哈哈!我就说你这小子没有信物!”有突然响起的声音正在狂笑,“不枉我在这里等着,就为了看你的笑话!” 面对阵法另一头,面貌熟悉,同时无比热情试图招揽洪晨雨的中年人,洪晨雨却并未搭理他。 人前,不可名状依旧神情呆萌无害。 祂的目光完全系在风满楼身上,无视除了风满楼之外的路人甲。 风满楼:“还瞧我做什么!那些人可是把你看得很重要,不去把他们收割成你的信徒吗?” 传说中的邪神都需要信徒吧?克苏鲁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洪晨雨略微歪头,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那我可要出手啦?” 风满楼:“我开玩笑的。” 洪晨雨:“馒头哥哥,我也是开玩笑的,并非什么人都可以成为神的一员。” 风满楼却抓住了重点,“你刚才的意思,是说还有很多你这样的神?” 好像也是,如果存在一块拥有自我意识的蛇骨,未必就不会有第二块。 洪晨雨不正面回答风满楼,动作依旧显得有些执拗,试图把信物往风满楼的方向推, “信物,你……” 祂总是喜欢给风满楼各种各样的礼物,赠予玉佩的动作,和以前执拗地给风满楼送发带时,并无二致。 只是这次,风满楼不会再接受。 他转而看向对面挑衅的中年人,出于家教,依旧没有生气,笑容和蔼。 先前,风满楼曾经对中年人夸下海口,说自己可以得到进出神机楼的信物。 本来是可以得到信物的。 奈何拓跋庸死的突然,风满楼没来得及从这位前辈处要来信物,但问题不大。 洪晨雨看祂的馒头犹在倔强,知道劝风满楼使用信物不可能了,只好叹气,道,“馒头哥哥不用信物的话,我也不用。” 而后,祂先一步踏入阵法中。 邪神似乎在用行动表白祂和风满楼同甘共苦的决心。 就这样,风满楼注视着邪神在阵法中行走的背影,至少现在看起来,伪装成人的邪神好像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只是不完整的邪神行走在阵法中,还是多少受到了制约。 祂单薄的身体看上去有肉眼可见的细微摇晃,但好在定位倒下。 现在的邪神,似乎应对地仙的阵法还是有些吃力。 虽然是“神”,但似乎模仿人这件事本身,也会让祂觉得有趣。 因为洪晨雨即使行路略显艰难,也会蹦蹦跳跳。 这么有趣的灵魂,为什么偏偏是不停地带走生命,四处为虐的黑雾? 洪晨雨走过阵法,依旧不理会对面热情的人群,只是转身注视风满楼。 看口型是“该你了。” 不可名状的表情依旧忧虑,似乎担心脆弱的馒头没有信物会在阵法中受害。 风满楼假装没看见来自洪晨雨的关心。 他向来习惯靠自己。 邪神能操作黑雾,风满楼就能运转依萍在应觉镜上的法律。 白光绽放,巴掌大小的化妆镜,在风满楼手中凝聚。 若是以旁观的视角,甚至还能注意到,风满楼捧着化妆镜的动作,和洪晨雨捧着双鱼玉佩的动作,一模一样。 不远处,有人故意没压低声音,“死兔爷,居然还照镜子。” 风满楼却当那些略显恶毒的话语不存在,专心注视着应觉镜。 镜中,有些人在看风满楼的笑话,但也有更多人埋头赶路。 曾经在阵法中走过的人影,如今全数印在了镜中。 风满楼把他们脚下踩着特定点位前进的步伐,全数记录下来。 不过是些依葫芦画瓢的小把戏,很简单的。 而在风满楼跟随前人的脚印,穿过神机楼的阵法后。 无关路人甲对洪晨雨不要钱的夸奖,冲刺风满楼的耳膜。 于是风满楼略有不满:“你们是不是该把小雨儿还给我了,他现在还没有开始参与到你们的修炼中。” 中年人怒气哼哼,“那是师姐的儿子,老子多关心一下怎么了!” 说完又围着洪晨雨,态度格外热情。 若要以为风满楼会因为不可名状吃味,那就大错特错。 看洪晨雨身边叽叽喳喳的傻叉,他们已经令呆萌面具的缝隙里透出不耐。 风满楼更担心他一个不留神,这些傻叉就会被厌蠢的邪神杀掉。 好在风满楼并未被冷落多久。 洪晨雨很快就甩开了热情的“同门”,拉着风满楼跑开。 像是一场私奔。 颜色极其寡淡,竟近乎透明的黑雾,开始在洪晨雨身后散开。 索性这丝缕黑雾的颜色格外寡淡,并未被神机楼的修士察觉。 可这些细节却瞒不过风满楼的眼睛,“你……” 虽然风满楼不怎么喜欢这群老登,但也不能坐视有一群人在他面前,因为黑雾带来的劫难死去或从此失去理智。 千里迢迢跑到外道宗门,就是为灭门?邪神大人好闲。 “这只是个小障眼法,放松些,哥哥,他们并不会因此死去,我不会骗你。” 不及风满楼诘问结束,洪晨雨就回答稀薄黑雾象征的意义。 馒头哥哥很善良,至少在对方转化成功,丢掉属于馒头的多余情绪之前,祂不会当着他的面杀死另一只馒头的。 以洪晨雨以往的信用来看,他确实不会说谎,那么这些话估计还算是可信的。 不可名状已经明确表示暂时不会杀人,却不能让风满楼彻底放心。 看洪晨雨提及杀人这么轻松的样子,说不定……灭门就是邪神的爱好。 祂的不可名状,和许多在修真界留下踪迹的黑雾,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灭门。 风满楼想起了他印象中,记忆最为深刻的两场黑雾灭门案。 三千年前,黑雾初次降临修真界。 江北恶来洲,素有魔教之名的大弥罗教,其坐落的弥罗谷在黑雾笼罩中燃起滔天的业火,哀嚎绵延数日,无人生还。 江南怀英洲,万年古族风氏,举族化成血水,其血流漂杵之悲壮,苍天不敢睁眼,至今古宅附近的火山都是熄灭状态,仿佛已为旧主殉葬。 至于黑雾初临时,修真界还有零星的修士甚至凡人,被火焰燃尽、被血水消融,衍生出黑雾可能有意识地针对大弥罗教弟子和风家子嗣本身的传言,却略过不表。 风满楼注视着牵引他在楼梯与走廊间奔跑的背影。 他恐惧孤独,竟然也开始希望短暂的逃亡能长一点,更长一点。 这份岌岌可危的陪伴,究竟还能持续多久? 已知,黑雾会夺走所过之处一切生灵的性命,洪晨雨是黑雾,疑似也有灭门的爱好。 那么是否存在可能,洪晨雨就是曾经屠戮他双亲满门的黑雾? 由不得风满楼不做出最坏的打算,狗血的话本都是这么写的。 申屠和风满楼说过,大弥罗教修士死不足惜,但是屠尽弥罗谷的幕后黑手依旧是仇人,他们该死。 风眠则是从入魔开始,就日日血书明志,这个习惯三千年不曾改变。 风满楼的家庭背景,对上洪晨雨的身份,太适合展开一些狗血的故事。 但从目前风满楼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猜测好像无论如何都不成立。 洪晨雨的年纪太小了,甚至是在黑雾降世之后,才被洪颜从一处秘境中带出。 “到了,馒头哥哥。” 私奔的爱人一时貌合神离,在风满楼回忆悲惨故事的时候,洪晨雨已经带他穿过神机楼的一道又一道门径,抵达目的地。 外道宗门的建筑,形制有些复杂,但仔细算来,他们好像并没有行走多久。 终于得以驻足,风满楼看向不远处窗外的景致,发现自己现在正处于高空。 他们已经上了楼梯如今正在高处,透过洞开的窗,能看见灿烂的朝阳。 洪晨雨拉着风满楼的手,要他站定,“这里的风景很衬你,我想看见你站在这里,不可以?” 风满楼来不及get邪神的脑回路,“……所以你是有照相机?” 挑背景,凹造型,听起来很像准备出片的样子。 话说,洪晨雨知道什么是照相机吗? “神无需借用馒头的东西。”洪晨雨道,“ 我只是想记住你现在自由烂漫的模样,然后记在脑海里。” 看来照相机对邪神来说,是不值得花费心力去记住的东西。 风满楼预发毛骨悚然,“现在?所以我以后会和现在不一样?你要做什么?” 洪晨雨并未正面回答,“在那之后,你依旧会很幸福,很快乐,我不会杀你的。” 因为家里有两个总想玩限制级剧本的恋爱脑,风满楼心中即刻响起警钟,“是催.眠还是抹杀意识?” 第64章 毕竟洪晨雨对他的依恋,最主要就表现在对□□的需求上,催.眠或者抹杀意识,并不会影响玩具的功能。 “很不错的提议,但是我不想这样做,我并不想委屈馒头哥哥。”洪晨雨注视着祂的馒头,“我思考一下,怎么和你解释。” 神族的来龙去脉实在复杂,祂的反应很慢,和馒头哥哥交流之前,确实要好好想想。 洪晨雨没有直接确认,但是风满楼觉得嗯,这个时候解释和不解释,区别也不大了。 他少见地没有绷住和煦的表情,一把卡住洪晨雨的咽喉,要他半个身子悬空在窗外,近乎咬牙切齿: “我不管你想把我变成什么样,这和杀了我没有区别……” 风满楼坚持的自我,是没有感情的神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难怪洪晨雨不会计他拥有两个未婚夫!祂只是需要一具□□! 洪晨雨应该对风满楼是有感情的,只是神所心仪的,并非是完整的风满楼。 那祂就是不喜欢风满楼了。 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不如…… 风满楼突然失去片刻的意识。 最终,让风满楼清醒过来,没有继续维持偏执的想法,没有堕落的,是窗外迎面吹来的凉风。 穿过高楼的风确实很凉。 洪晨雨“咳咳”咳嗽不停,因为长期被推出窗外的近乎大半截身子,脸色已经煞白。 在不动用黑雾的前提下,祂竟然也显得瑟索可怜。 现在的洪晨雨,看上去好像和凡人也没有区别,同样脆弱容易死,只能拼命抓住风满楼卡住脖子的手,将生命交托给令他困于窒息边缘的绞绳。 如若洪晨雨在一时的暴行中坠落,恐怕就算是邪神,也要死去。 意识到这点的风满楼,终于把洪晨雨推出窗外的大半截身子拉回来。 一时的纷争似乎耗尽了洪晨雨的力气,祂站都站不稳了,直接脚下一软,跪在地上不停咳嗽。 冷静下来的风满楼有些不好意思,也蹲在邪神身边试图道歉,“我把你掐痛了?” 风满楼甚至丢掉了他们的芥蒂,半跪在洪晨雨身边,给祂拍背。 风满楼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他很确定,刚刚他是真的有一瞬间大脑空白失去意识。 可是看洪晨雨现在这么惨的样子,应该不太可能与邪神引人为恶的小伎俩有关。 洪晨雨还在咳嗽。 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清亮的液体,衬托他原本就白的皮肤更加苍白。 都这样了,祂依旧能利用强大的精神,将话语传入风满楼的脑海: “你连照相机都知道……它可不属于这个小世界,所以,你是两世为人。” 风满楼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隐藏的,干脆利落地应了,“是。” 邪神知道照相机的概念。 那么,风满楼所处的这个小世界,或许不是邪神的第一站。 那么,在洪晨雨醒来之前,祂降临过的,拥有照相机的世界…… 是和大弥罗教还有风家,以及更多被黑雾毁灭的人类居所一样,变成灰烬了? 意识到洪晨雨可能具有多恐怖的潜力,风满楼有一瞬间忘了抚摸洪晨雨的后背给祂顺气。 片刻的停歇后,重新继续的按摩动作,又温柔缱绻许多。 风满楼是个好孩子,从小给就会给长辈捶背,后来辗转在三个爱人之间,实操的机会就更多。 如何拿捏最能让洪晨雨放松的力道,风满楼颇有心得。 风满楼没忘记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很清楚,这尊大神必须得哄着,不然神机楼的老登们可能真的要去见拓拔庸。 “哥哥既然知道照相机,那么你曾经的世界里,有没有s.m的概念?” 风满楼没想到邪神一缓过劲,提的就是这么重量级的问题。 思来想去,换了个比较文雅的说法,“一个施虐和受虐游戏?” 确定自己提到的词汇和风满楼印象中的词汇是一个意思,洪晨雨长舒一口气,“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玩s.m,忘了吗?” 他真的很害怕孤独。 早年为了把洪晨雨以及两位未婚夫驯化成离不开自己的模样,确实用了一些小手段。 具体的套路,无非是故意在做.爱的时候下狠手,并且会运用到玩具,但在事后却一定会给予足够的爱.抚还有言语安慰,保证恶劣的性.癖不会对床伴的身心留下伤害。 这么算来,好像确实在玩带有after care足够的s.m? 虽然玩法好像不是很符合专业人士的标准就是了。 洪晨雨注意到风满楼在发呆,然后面上有些涨红,就在呆滞的馒头脸侧亲了一口: “我最喜欢馒头哥哥,所以你施加给我的痛苦,都是建立在我允许的前提下,s.m游戏中的m才是游戏的主宰者。” 祂握着风满楼的双手,要他去感受脖颈上隐约的乌青压痕。 “我喜欢你,于是心甘情愿为你所主宰。” 愈发感受到邪神可怕的风满楼,很想说,你究竟喜欢我哪里,我改可以吗? 人的心思就是这样飘忽,明明不久前,风满楼还在对洪晨雨“可能只馋他身子”这一事实,有一瞬间丧失理智。 但是为了神机楼的老登们不被一怒之下的邪神送去见拓拔庸,风满楼不能这么说。 “你要负责。” 这次,洪晨雨恋爱脑露出时,气场相当强大。 风满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洪晨雨似乎一直游刃有余,脆弱的像是差点被掐死的样子,搞不好邪神试图骗取拥抱的诡计。 可惜风满楼没证据,为了一群人质,还要继续哄着深爱他的邪神。 那厢,洪晨雨又道: “我现在并非完全体,在某些时候确实和无糖馒头一样弱……也就是馒头哥哥,我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你。” 就在刚刚,风满楼险些要把洪晨雨从高楼上推下去的时候。 洪晨雨突然察觉到,馒头身上久久不动转化的进度,松动了一点点。 为了这“一点点”的进度,不枉祂特意来到洪颜的宗门。 明明祂现在应该和馒头哥哥在暗室里不停做.爱,直到创生出有他们共同血脉的子嗣。 祂又道:“时候到了。” 祂并未再做多余的动作,有如言出法随般。 风满楼脚下的地板,就迸发数道炫目的白光,俨然是传送法阵。 大概是趁着先前佯装脆弱的时候,忙里偷闲画出来的。 因为先前有过情绪波动,风满楼像在倒是淡定,他现在不生气,只是看向洪晨雨,神情无奈,“你啊。” 风满楼脚下,隐晦的传送阵法已经被触发,显然要把风满楼送到某个地方。 洪晨雨将祂亲吻过的手指,贴在风满楼嘴唇上,“回见,馒头哥哥。” “我现在还想继续当无糖馒头,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在酝酿坏心思的邪神,笑容有些狡黠。 风满楼这才知道,会引人堕.落的邪神伪装成人,那是真的像人。 不然,洪晨雨的笑容为何会在两位未婚夫脸上都见过? 他这个脸盲患者都认出来了。 …… 阵法带来意识混沌的时刻,不过须臾之后,风满楼就再次在土地上站定,同时也确认自己并非身处幻境中。 现阶段,洪晨雨连地仙的阵法都不能完全碾压,至少炸弹修士的门派内,做不出可以屏蔽天机的幻境。 风满楼确定,他现在应该还在神机楼之中。看所处居室的摆设,并无私人物品,却有床榻、蒲团等,显然是客房。 客房的墙壁上亦有阵法,风满楼稍加按压,发现不宜硬闯。 风满楼能感知到,附近似乎有很强大的修士,破墙制造出的动静太大,搞不好还会引起外交事故。 于是风满楼改变策略,推门而出,准备在成排的客房区域行走,试图找到破绽。 这一打转,就在遇见了熟人。 作为有礼貌的好孩子,风满楼刚看清室内人的相貌,就出声唤他,“大爷爷。” 客房的门扉并未紧闭,其中的人并不介意此刻与外人见面。 那室内抄书的书生同样五感敏锐,手上抄书的动作不停,看向风满楼的神情格外和蔼,“馒头,怎么在这里?” 书生身上的气场给人感觉十分舒服,甫开口,就能循循善诱,令学生下意识就如实回答问题。 如果他抄的不是《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想必更能完美符合人设。 不愧是儒尊陆行舟。 风满楼:“我……” 虽然刚刚被洪晨雨小坑了一把,但风满楼记住了洪晨雨分别前略带狡黠的神色,以及对他的嘱咐: “我现在还想继续当无糖馒头,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轻飘飘的,却依旧由不得风满楼不上心。 现在,风满楼那还能不知晓,“馒头”是洪晨雨对有机生物的称呼。 第65章 邪神眼中,他们这些下位生物的存在微不足道,单纯凭借邪神幼年时积累的那点感情,自己的求情未必能阻止祂碾死蚂蚁。 徒造杀业,还很有可能因为身上过重的杀孽遭至天打雷劈。 他们现在的水平距间隔不过千米,这点距离,洪晨雨要是想要监听他的言辞,怕是并不困难。 于是风满楼决定继续在长辈面前隐瞒洪晨雨的身份。 结合洪晨雨已有的人设,开始捏造说辞,真假掺半: “我的一个朋友,是神机楼洪颜前辈的孩子,前辈早已亡故,他最近才回来,我忧心他,于是跟来。” 他和洪晨雨赶路的速度不算很快,看儒尊抄书时候游刃有余的样子,想来对方到达神机楼的比他们找一段时间,并且还在这期间和此地的主人达成交易。 儒尊注意到风满楼略带疑惑的神情,替就耐心替晚辈答疑,“馒头,你知道的,大爷爷不太会打架。” “月妹这次太莽撞了,杀了人,我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原来,大爷爷和奶奶已经见过面。 外道门派有千万,只是神机楼传承至今外人无法看透,确实有一些东西,他们洞察天地,对于重因果的修士来说,这个仇家不宜结下。 儒尊是个书生,不像寻常修士那样凶残,但是很擅长讲道理。 三教同气连枝,儒尊会替道尊出面,调和道尊杀死神机楼太上长老之事,倒也合理。 故而终于与死了太上长老的神机楼修士达成协议,在此手抄《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 这是道门祖师爷的度亡经,陆行舟在此地为义妹抄经,姿态已然放得非常低。 神机楼方面对三教再有芥蒂,也不敢造次。 确,“奶奶没事吧?” 当初在秦都之中,以一己之力强行抗下无数血魂炼成的杀阵,并且不忘维护身后的小辈。 来神机楼道歉的不是奶奶,是不是说明,她在先前的战斗中也受了伤,故而无法亲自前来? “月妹无事,她带着青丘的晚辈闭关去了。”儒尊说话总是不徐不疾,下笔的动作也利索,“神机楼的人,也无事。” 风满楼在大爷爷身边坐得端正。 要是有人这样铺垫着和你说话,不停的念叨“无事”,好那ta接下来一定就找你有事。 却听儒尊道,“你娘的身份,我也已经知晓。” “月妹还说,你娘现在很厉害?” 风满楼不会故意夸大,“他应该比您想象中的要强一点。” 儒尊的语气十分欣慰,“她既然很厉害,那就好了,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到了该去死的时候。” 风满楼连忙道,“您不要说这种话,爷爷奶奶对在这场与黑雾的战争中,同样重要。”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如今对战黑雾显然已经到了最为严峻的时候,要如何处理黑雾,若没有老前辈参与其中,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将事情收尾。 儒尊又道: “风家当年的那些事,我们不曾约束正道修士,让你娘入了魔,是我们的责任。” 有他在,即使我们都死了,至少小申往后与黑雾的战役中,也有足够能并肩的战友。” 我们商讨了一下,要让你娘彻底消气,不至于仇恨所有正道修士,应该只需要让当初迫害他的人伏法就好。 这件事阿月同意,三弟也同意,顶就只要你娘消气。” 风满楼隐约猜到大爷爷想要干什么,“您万万不可这样!” 但眼下,黑雾肆虐,其中又有掺杂着洪晨雨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可以大肆内斗清算自己人。 所以,大爷爷他们决定处理的“罪魁祸首”,只会是—— “我们三个老东西,在当初风家灭门的时候,疏忽对门下修士的管制。 以至于三教甚至三教之外的外道、散修中,贪图风家血脉的秘密,追杀过风家少族长的人,数不胜数。 这是所有人的罪业,如果你娘一定要计较,看在黑雾还不曾消除的份上,务必不诛帮凶,只斩首恶,其余的,还请尘埃落定后再议。” 大爷爷突然有舍身取义的意识,让风满楼一时间有些震惊,暂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以至于,风满楼没有注意到,儒尊其实并没有猜到风眠现在的真身份。 对方明显下意识忽略了那个最明显的答案。 似乎在部分人眼中,只要风眠成为了足够强大,强大到几乎俯视众生的地步,就不可能放过江南的正道,会马上开始他的复仇。 却说陆行舟,他对小孙子同样只说了三分话。 倘若,他们三个老东西的死,并不足以让风家少主的消弥怒火,那就只好试着以命换命了。 只不过,如此险恶的用心,就不必让馒头这只幼崽知道了。 让大人把坏事做尽,而后孩子们方才有通向未来的坦途。 书生手上继续抄经,“说点轻松的吧,我给你讲过你爹小时候的事情吗?” 儒尊收过很多学生,非常擅长讲故事,也带过很多学生,具有老父亲的属性。 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老人家的记性似乎不太好,早已经忘记,他其实早就已经把那些故事给风满楼讲过很多次。 但是风满楼作为好孩子,深谙倾听的美德,并不会把对方的说破。 好孩子急于让长辈赶快把危险的想法压下去,于是同样期待切换新话题,“您说。” 三教顶峰的想法,风满楼是不赞同的。 绝对不至于要做出这么重的牺牲吧?明明只需要让爹他以身饲魔就可以了啊! 小爹他,超!爱!的! 但“魔尊其实是超级恋爱脑”这种话听起来过于匪夷所思,完全不符合刻板印象,讲出来,大爷爷也未必会信。 说风眠已经不恨了,风满楼其实心里也没底。 魔尊现在对正道的态度,似乎更类似于“一般情况下无视,但你要是惹到我,我肯定会狠狠弄死你”这样。 相当不友好,但是好像还有救。 让小爹对正道修士改观的计划,又必须加紧提上日程。 “他刚刚被我们捡到时,身上连活气也见不到。”儒尊讲晚辈的故事时,依旧在抄经书,“阿月还有悯生都有些怕他,将将养了几千年,总算有了人的样子。” 老人家一时陷入回忆,风满楼自然知趣,不着痕迹地吹捧,“是大爷爷你们心善,有教无类,父亲才有今日成就,他一直都很感激你们的。” 儒尊笑道,“我们算什么,你爹现在有看上去至少像个活人,明明要感谢你娘还有你。” “也是天可怜见,教他遇见你娘又有了你,你们母子,让他真正变成人,居功至伟。 你出生前,小申身上业火的反噬已经很厉害,当时他找我告别,说这些年天天拔除黑雾,他的身体已经很差,要死了,死之前,只想好好去看看从未观察过的修真界。” “然后他遇见了你娘,从此学会如何去笑。” “你出生后,他身上的情绪变得更加多样。我再也不用催促他多看书,月妹还有三弟也不用每日找他念经。 他终于可以控制业火。” 原来,恋爱对仙尊的改变如此之大,风满楼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也终于知道父亲们为什么现在还活着了。 仙尊还有魔尊都是黑雾遗祸中的幸存者,凭借强悍的修为压制黑雾带来的侵蚀,多活了三千年后,人体对黑雾的接受已达到极限。 现在还能保住性命,是一场又一场双.修,襄助两位肉身千疮百孔的修士,活了下来。 让双亲绝对不能分手的理由,好像又多了一个。 他们都是世间最特殊的存在,谁也离不开谁,一旦换了双修对象,恐怕双修也就不再具有缓制黑雾侵蚀的意义。 …… “大爷爷现在是在给拓跋前辈抄经?”风满楼注意到儒尊有意无意指引自己去桌上的经书,“可是有不方便出手的地方,需要晚辈完成?” “我懂我懂,倘若有不方便出手的地方,晚辈也可为您分忧。” 儒尊脾气好,但是风满楼是个护短的孩子,面对不讲道理的人,他会用拳头和对方讲道理。 有些事情,长辈做不得,孩子却做得,奈何有些小备的能力不够。 虽然风满楼不擅长打架,但也不是完全用取巧的办法出手。 而且,实在打不过的话,他还可以放洪晨雨! 儒尊笑道,“哪的话,并不是教唆你去打架,倘若神机楼的主事人油盐不进,我自会试着用拳头和他们讲道理。” “教了这么多年的书,却也不至于连自己讲过的课都忘掉。” “用拳头讲道理”,算是儒尊给和风满楼上的最早的几堂课之一。 自从应觉镜认年幼的风满楼为主,风满楼就不能再修习任何功法,只能堪堪用半本《不见别离》提高法抗。 第66章 当要说在家学熏陶下变得有多会打架,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申屠一开始对此甚至感到忧虑,曾经还为此和老师诉苦。 “老师,我孩子废了。”申屠看似天生一张笑脸,与长辈谈及孩子略显灰暗的未来时候,表情与其说是忧心,不如说是看乐子,“我现在很发愁。” 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发愁。 年幼的风满楼作为穿越者,听见自己被亲爹这样埋汰,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打击。 他小时候很乖,被亲爹嫌弃了也不哭,只是垂下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膝盖上,悄悄紧绷嘴唇,就差“爹你不可以这样埋汰人的qaq”写在委屈的头顶上。 幼崽的委屈,大人都看得见。 “不会打架不是问题,我也不擅长打架。”儒尊更会安慰人,他先一步抱起小家伙,拍拍他的脊背使其安静下来,“不会打架,学会讲道理也很好。” 总算把年幼的风满楼哄好。 申屠见状,老神在在道,“也就在你们这些老人家面前装乖,实则皮实的很。” 然后被亲儿子不满地瞪了一眼。 愤怒的小家伙显得十分有活力,于是申屠看终于装不下去的儿子更顺眼一点: “罢了,你会装乖,也是本事。” …… 第46章 儒尊要抄录《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 只是给外道修士看见一个态度,他在抄经的时候做点别的什么,却无人敢监视。 至于正主, 反正已经死了, 就更不能对蛐蛐他的人提出反对意见。 祖孙二人闲聊, 倒也无人打扰。 直到—— “馒头哥哥~” 来人不曾进门, 声音也不大, 却刚好可以被客房里的祖孙听到。 有人来,儒尊就停下了抄经书的笔。 不需要开口, 光是注意到长辈慈爱的眼神, 风满楼就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话。 这个认祖归宗都要你陪伴的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 言说知道有这号人吗? 风满楼神情依旧淡定, 但还是不敢再去直视大爷爷饶有深意的眼神,当机立断,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 逃走了。 儒尊虽然不太擅长打架,但他是典型的正道栋梁,一旦发现洪晨雨的异常, 肯定要和邪神拼个鱼死网破, 结局依旧不妙。 风满楼需要阻止这个结果。 在这之前, 需要体现和洪晨雨对好口供, 不让祂和儒尊见面。 却见洪晨雨, 祂身上依旧是先前卖酒时常穿的布衣,连神机楼弟子的制服都没换。 仿佛随时可以离开高楼,重回到小镇上当垆卖酒。 邪神阁下发问,风满楼就比了个“ ok”的手势,“放心, 我都安排好了。” 至少现在,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洪晨雨和黑雾的联系。 打完招呼,风满楼观察洪晨雨目前所展露出的气场,发现与先前有细微的不同,找了个适合现在切入的话题: “一日之内就能进阶出窍,阁下很厉害。” 洪晨雨修炼的天赋不重要,风满楼觉得,以邪神固有的能为,伪装修士的出窍期修为,并不困难。 小别而后重逢,洪晨雨显得十分依恋祂最喜欢的馒头: “那些含糖馒头找到我,紧张的要死,说我年纪不小,入道可能会困难重重。 他们就要求我,筑基之前不能再和你见面,想着用爱情吊着我努力修炼。 于是我看了些书,就有了你们这个世界的出窍境界,他们现在就不敢管我了。 在这时,我很想你,所以我来看你。” 洪晨雨捧起风满楼的手,不停去蹭他的掌心。 因为动作关系,祂的鬓角翘起一缕头发,像尾巴晃动。 神机楼的修士想要敦促洪晨雨尽快进阶,一天不到,又不敢再管洪晨雨修炼的事,可以理解。 修士筑基之后,□□会停止生长,直到濒临天人五衰,即将寿终时,才会开始继续变老。 很多天赋绝佳的修士,明明在几岁甚至十几岁时就可以筑基,但为了不以孩童的尴尬样貌走过大乘期之前的岁月,大多会选择年纪再大些,过了凡人的生长期后再筑基。 这类需要压境界的、天赋绝佳的修士,筑基后有可能跨过筑基的小境界,直接进阶金丹、元婴甚至出窍。 风满楼的两位爹即使不曾见面,却依旧心有灵犀地认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孩子展示出的天赋还有修为,没必要太好。 于是风满楼听取双亲的意见,折了个中,选择在十六岁那年进阶元婴期。 或者说,伪装成元婴期。 如此,既不至于给父亲们丢脸,又可以让自己的修为显得不是那么的惊世骇俗。 筑基后直升出窍,如今还活着的修士,修真界尚且有十指之数。 风满楼早年一日元婴的成绩,虽然优秀,但实在算不上耀眼。 “馒头哥哥会夸我,我很开心,可你这是谬赞,只是出窍期不算什么。”洪晨雨道,“我还见过一日之内,从无糖馒头进阶大乘期的馒头呢。” 洪晨雨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显然是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风满楼注意到洪晨雨的异常。 邪神正在无意识地呲牙,显得有些凶。 看上去像是被惹怒的小动物,可见真的恨那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风满楼觉得现在有必要安抚洪晨雨的情绪,于是就搂搂小动物的头毛,试图把炸毛捋顺,“好了,不生气了,都过去了。” 反正和人结怨,被气得咬牙切齿的,不是风满楼自己。 安慰情绪可能失控的邪神,顺手的事。 洪晨雨也终于反应过来祂的失态,“没有什么一天内从无糖馒头进阶大乘期的馒头,没有。” 洪晨雨越是不说,甚至想要些欲盖弥彰,风满楼得到的情报就越多。 一日进阶大乘期。 这等强到近乎外挂的修士,如果存在,绝对不可能没有任何关于ta事迹的记录。 邪神既然降临过有照相机的世界,那么,宇宙广大,他曾经降临过另一个修真世界,也未尝不可能。 一日进阶大乘期的修士,或许是邪神在旧日的他方世界中见过的。 但是光是进阶迅速的话,恐怕不足以给洪晨雨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像风满楼,他可以记得自己今天早上吃过芹菜还是白菜,却不可能说得出那颗青菜长得是美貌还是丑陋。 洪晨雨总是称呼有机生物为“馒头”,内心深处,或许是把他们这些下位生物都当做食粮。 能给邪神留下印象,说明那个修士不是能被轻松吃掉的馒头。 不能被轻松吃掉,意味着对方拥有实力,甚至可能和旧日的邪神有一战之力。 联想到洪晨雨小时候呆呆笨笨的样子,风满楼有理由怀疑,祂可能被那个修士打傻甚至打死了,用了很多年才能复活,最近才把脑子长回来。 邪神对自己那点微末的依恋,也就有了解释。 祂对他,或许是生命最初彼此日夜陪伴的,雏鸟情节? 邪神是可以被打败甚至杀死的,已经有前辈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这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杀死祂。 目前,唯一可以知道的,是那个修士厚积薄发,进阶速度格外快。 一日大乘。 风满楼若是想,十六岁那年晋升元婴期的时候,同样能做到。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关于应觉镜的秘密就绝对保不住,风满楼谨慎习惯了,并不想暴露这个底牌。 而且,进阶大乘期未必就能杀死洪晨雨,从祂不惧怕与儒尊见面就能看出来。 祂并非时刻理性的怪物,偶尔会骄傲,还喜欢喝酒,有祂的性.癖甚至无意中的习惯性动作,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亦会曲意逢迎,极尽温柔。 这样看来,所谓的“神”,好像和人也差不多。 “里面这位修士,是馒头哥哥的长辈。” 洪晨雨不知道自己最爱的馒头正在筹谋祂的死法,只是努力地想和他的馒头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不准备和我介绍他吗?” 见风满楼似乎有些为难,祂又道: “没关系,哥哥若是想告诉我,早晚会说,我很有耐心。并不急于一时。” 一如从前的温柔体贴,风满楼不说,祂就自己找了话题继续: “不过,我没想到,这位和你待在一起的前辈,远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弱。” 神全知全能,他刚进入神机楼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这里似乎有一个特别强大的馒头。 神机楼有祂想要的东西,或许对馒头的转化也用。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馒头险些把祂掐晕过去的时候,他身上久久未曾进展的转化进度,松动了。 但不知何故,原本顺利的转化又意外停止。 不过没关系,祂来到神机楼,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报仇。 第67章 本想着悄悄做些手脚,要神机楼的修士体验最为恐怖的死法,以报洪颜和拓跋庸以往的谋杀之仇。 似乎是察觉到祂要来,就提前出现在了这里,。 但祂没想到,出现在神机楼的地仙,比祂想象的要弱很多。 洪晨雨觉得儒尊很弱,风满楼却不这么觉得。 在他眼里,全修真界最厉害的前辈,就是大爷爷。 儒教修士通常以文墨入道,很多儒生的战斗力都不强,只是强在读书万卷,思维开拓,故而少生心魔。 作为当代的儒教领袖,陆行舟算的确非常会教书,可修真界并非谁会讲道理,谁就有足够多的追随者。 他能哄得一群书生不敢反抗,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武力值,而是他有特别牛哗的妹妹和弟弟。 长期与强者作伴,儒尊的心态依旧没崩,心性强大,可想而知。 洪晨雨很强,风满楼也不觉得祂可以随意贬低他的长辈。 风满楼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去捂住洪晨雨的嘴,但还是让最后一个“弱”字,飘忽地流露出含糊的音节。 而后,有微凉柔软的东西,令风满楼掌心微濡。 风满楼瞪洪晨雨一眼,对上清亮的眼睛,仿佛写着无辜。 微凉柔软的舌还在动作,勾勒着风满楼手掌纹路的凹陷处,最为细嫩的皮肉。 骚.货不愧是骚.货,都到这个时候,都相当具有服务精神。 因为有长辈在附近,风满楼多少还要点脸。 风满楼将手掌从洪晨雨面上拿开,不管他的不可名状有多依恋这样的温度,甚至紧握拳头,将掌心的东西看都不给祂看。 似乎想要将羞.耻的痕迹隐藏,亦或是珍藏。 室内,儒尊打趣的声音透过墙壁传出,“少年豪气,挺好的。” 风满楼和洪晨雨的对话,并未刻意瞒着客房里的地仙,只是措辞都尽量以暗语为主,并没有暴露他们彼此的秘密。 儒尊直到这时才发声,听其态度,似乎对洪晨雨还算满意: “后生,你进来吧,老夫也想认识你。” 洪晨雨闻言,本就清亮的眼睛,更亮了些。 …… 第47章 看着洪晨雨蹦蹦跳跳的背影, 风满楼心中毫无波澜。 深呼吸。 左右横跳习惯了,这次难得在不同阵营的两方中,只需要隐瞒一方的身份。 不可以让大爷爷知道他面前有一位可怕的邪神, 至于儒尊的身份是否要让洪晨雨知晓…… 大爷爷脾气很好, 无论他想不想暴露身份, 最终有没有暴露身份, 都不会生气。 风满楼决定, 关于儒尊的身份无需刻意隐瞒,也没必要强行暴马, 顺着长辈的意思, 顺其自然即可。 于是风满楼也进入室内, 却在触及室内的空间时, 发现了异常。 他作为修士,已经不会感冒,但客房里的空气不知何, 故变得特别冷。 温度,似乎下降了。 因为温度降低,洪晨雨趴在桌上, 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祂占据书桌一端, 同样跪坐在地, 脑袋枕在胳膊上。 费力地打量面前的馒头很久, 终于开口, “馒头哥哥的前辈,很厉害。” 儒尊笑道,“不过一文弱书生罢了,厉害确实不敢当。” 洪晨雨:“可是馒头哥哥很尊敬你,你就一定很厉害。” 现在, 洪晨雨随着温度降低变得反应有些迟缓,看上去有些呆,说话时,眼睛里却仿佛有星星,仿佛几分钟前在蛐蛐儒尊很弱的,不是祂。 “有趣的小家伙,听馒头说,你是洪颜师妹的孩子?” 风满楼得到的那部分拓跋庸的记忆中,洪颜曾经称呼道尊为师姐,唤道尊俗家的姓名,所以那两位和三教顶峰都是同辈人,而且关系相对熟悉,甚至可以以姐妹相称。 洪颜养洪晨雨这些年,最初目的并不单纯,但她终究把洪晨雨养大了,二人之间还以母子相称。 所以按一下辈分计算器,洪晨雨或许可以算是风满楼的…… 洪晨雨也注意到了这点。 邪神依旧趴在桌上,用手指戳风满楼的胳膊,仰头看他,“叫师叔,叫师叔。” 风满楼在祂身边坐下,姿态端正:“我拒绝。” 洪晨雨虽然在低温环境里有些意识模糊,却依旧注意到,原本很好说话的馒头,好像变得不那么好说话。 于是祂不再继续逗弄风满楼,只是安静地趴着,思维有些发散。 还是当个小傻子好,至少,从前的祂要是撒娇的话,馒头哥哥一定会抱住自己的。 涅槃后的这些年,他的反应变得很慢,却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 好像有什么东西,回不去了。 试图逗弄馒头改口失败,祂终究先一步妥协,“我开玩笑的,哥哥就是哥哥。” 风满楼继续向洪晨雨介绍对面的人,“这位是我爹的老师,我的师祖也是大爷爷。” 至于邪神是否愿意跟着自己称呼对方,风满楼无所谓了。 “我知道,随身携带十万卷书,儒尊陆行舟,陆前辈。” 就算在抄经,儒尊心爱的《十万卷书》,依旧摆在他手边,看似薄薄一卷竹简,其中却铭刻这由他亲手写就的十万卷儒家典籍,暗示着此君从来手不释卷。 在风满楼面前,邪神很贴心,不及馒头询问就解释道,“有人和我介绍过他。” 神机楼的修士,几乎把洪晨雨当做振兴宗门的救星,相当看重他,所以关于修真界的科普,也没少给洪晨雨做。 而且,就算不用神机楼,洪晨雨也知道对面这位是谁。 切片之间虽然总是勾心斗角,恨不得把对方杀掉,但基本的情报交流都没断过。 洪晨雨是知道各大修真界门派的魁首长什么样的。 看见风满楼脸上有些许为难的神色,“我知道馒头哥哥很厉害,你无需现在就告诉我你的另一个名字。” 洪晨雨沉吟片刻,又像是想起什么,道,“你不可能是申无命,不可能是狂澜生,就行。” 确实不可能,那两位现在还在和切片进行不可描述之事呢。 风满楼可没有把祂交给他的切片功法练成。 几年前,馒头曾经总是给他的父亲们打工,劳累的模样让洪晨雨心疼不已。 为此,祂连夜把神族的身外化身功法重写,编写出无糖馒头也能用的“功法”。 祂那段时间虽然还在伪装成无糖馒头,但也能感知到,风满楼修练切片功法,应该是失败了。 可是馒头真的是很好的馒头,失败了,也要强行装出成功的样子: “我成功了!谢谢小雨儿!谢谢洪姨!现在我终于不要一个人当牛马了!” 洪晨雨闻言,并未戳穿风满楼的“谎言”,只是紧紧抱住祂的馒头,想要用紧密无缝隙的拥抱消弥馒头的失落。 如果成功做出切片,风满楼就不可能是风满楼,就像祂的切片,和曾经的祂不一样。 失败的馒头令洪晨雨十分怜惜,一天之内又灌了风满楼好几次酒,试图把风满楼转化,但是没有成功。 不久前,趁着神机楼的修士不备,洪晨雨又使用了千里洞观,联系了另外两个切片。 或者说,他们三个是同时想到,现在正是交换情报的时候。 切片在谈论正事的时候,不忘和他们的馒头亲亲抱抱,导致祂共感的身体相当不妙。 洪晨雨有些生气,准备把这个仇记在小本子上。 却也商议出了相当重要的正事,那是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动目标: 找到隐藏在某些修真界门派中的破碎尸骨。 找到能把切片“杀死”的杀器,方便随时回归本体。 神族把自己做成切片,心分两用固然很方便,但不同的切片都会具有明显的缺陷,并不比本体完美。 想把切片回收,却必须要把切片单独杀死。 祂的切片,分别有愚笨,偏执,贪欲这三个缺点,刚好是体内的三尸虫显化。 洪晨雨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变得聪明,只能等待尸虫死去,回归本体后,才重新掌握最初的力量。 不可计其数的岁月前,祂被馒头杀死,沉睡许久,直到唯一一块有残留意识的头骨,落在洪颜还有拓拔庸手里。 这两颗馒头走了三千年的弯路,试图用他们的方式杀死神,却不知道,他们的宗门里其实就有能够把祂杀死的杀器。 祂是不死的,所有刺向祂,赠与祂死亡的刀剑,都会变成让祂更加强大的养料。 除非用正确的的方法。 神机楼之行,洪晨雨本是准备送死,顺便尝试着把风满楼转化的。 没想到,之前把风满楼转化两千多次都没有成功,这次却阴差阳错有了转化的进度,算是意外之喜。 再试着把那件杀器带走,以后想死,就随时可以死了。 第68章 切片这些年彼此制衡,谁也没办法吃掉谁,那么就不要吃掉谁,早点找到能顺利自杀的方法,在毁灭掉这个小世界之后,尽快回归本体即可。 洪晨雨轻笑,连带觉得室内极低的温度都不是那么难熬。 那厢,风满楼不免好奇,“为什么这么坚定地觉得我不是那两个人?” 洪晨雨究竟为什么这么坚定自己和那两人没关系? 直接把正确答案同时排除掉了。 但是洪晨雨并未第一时间回答风满楼,依旧呆呆的。 左右横跳这些年,风满楼明白难得糊涂的道理。 洪晨雨不说,风满楼就自圆其说,“也对,你尊重我的隐瞒,我也该尊重你,不追问你想隐瞒的事实。” 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在正魔两道的双面卧底身份。 邪神目前对自己有未婚夫的事实,接受程度看上去还算良好。 但要是知道风满楼的卧底的假身份,进而知道他未婚夫的身份。 师兄还有阿文,大概会有危险。 再看洪晨雨。 祂仰头注视风满楼,神情满是仰慕,“你与那两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不一样。” …… 第48章 已知, 洪晨雨并非普通人,连儒尊这样已经近乎半隐居,少问世事的地仙前辈都认得出。 真是神机楼修士在为新入门的弟子科普修真界常识时介绍的?未必。 先不说神机楼修士提供的资料中有无陆行舟的画像, 脸盲的风满楼不认为有谁的面部记忆能力如此精准。 更何况, 洪晨雨是视有机生物如蝼蚁的邪神。 祂应该有其余的情报途径。 也许是黑雾, 也许是黑雾侵蚀意识之后, 如同长生和尚一般, 意识混沌的傀儡。 那个东西……姑且称之为那个东西,很可能就潜藏在大爷爷身边。 嫌疑人的范围一下就缩小了许多。 幸好风满楼早年早年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得到洪晨雨的切片功法以及另外两本未婚夫的身外化身练成方法后, 并未照搬, 而是重新从自己的角度解构。 如果全盘照搬邪神赠予的功法, 恐怕早就被邪神看出身份有异常。 过于慎重的习惯,再次在微妙的地方帮助了风满楼。 洪晨雨的情报途径,应该是相对强大的正道修士, 认识儒尊身边很亲近的人,并且和申无命好像不太熟。 洪晨雨知道儒尊的长相,却不知道申无命的长相, 加上风满楼曾经和身外化身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邪神就更不可能把他们画上等号了。 风满楼自觉不是大人物, 但也不至于被忽视到这种地步, 只能归结卧底粗心, 交流情报时遗漏了申无命的长相。 多谢卧底粗心大意, 即使知道他是儒尊的徒孙,也不觉得他是儒尊的徒孙申无命。 但风满楼还是觉得,给洪晨雨提供情报的黑雾,居然会遗漏情报,太蠢了。 表里如一蠢笨的黑雾, 好像除了战斗力过于强大,也没有特别严重的威胁。 风满楼小小地轻狂一下,很快又端正心态。 蠢又如何,黑雾有过于强大的杀伤力,足够一力降十会。 “馒头哥哥不要为难。” 洪晨雨很贴心的,即使知道风满楼现在肯定,又换了个话题: “你既然是两世为人,活的应该比普通馒头要久一点?这些年养过宠物吗?” “我从前还未曾了解过你呢。”揪着鬓角散落的碎发,“作为馒头,相爱的馒头之间,要互相了解,我想了解你。” “然后,我就想好如何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你也可以了解我了。” 洪晨雨为愚钝的尸虫显化,反应慢一些,要给风满楼自曝,确实需要时间解释清楚。 已经知晓邪神真实身份的风满楼,却在想:不愧是他的不可名状,果然深谙交易的心理学。 “宠物啊……” 来自邪神的的疑问,让风满楼陷入回忆中,“上辈子是没条件养,这辈子是没空养。” 其实也是有养过的,就是洪晨雨。 洪晨雨小时候很不聪明,风满楼自己也是个孩子,答应濒死的洪颜要好好教育洪晨雨,但一个孩子,要如何教育另一个孩子? 风满楼其实也不是很懂。 定时投喂,做错事必须教训,晚上躺在同一床被子里取暖,若有伤病则应该按摩安抚言语宽慰…… 如今风满楼长大了,回头审视自己,觉得以养孩子的标准看,他其实不算把洪晨雨养得很好,但若是以养宠物的成就作为观察的尺度,就算合格。 怎么不算养宠物呢? 可惜宠物深藏不露,刚爆马就给风满楼来了个重量级冲击。 但感觉真话似乎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高高在上的邪神,得知祂曾经被蝼蚁当做宠物看待……心情恐怕不会美妙。 “我就是你的宠物,对不对?” 洪晨雨注意到馒头神情游移,捧着风满楼的双颊,尽管并非故意,这个姿势依旧可以将风满楼虚按在墙上。 这个体.位,风满楼只能看着祂。 洪晨雨恬静的脸上,表情依旧乖巧,看上去对自己的宠物定位相当接受良好。 风满楼眼中,邪神美丽的容颜,渐渐扭曲。 他渐渐失去意识,如同先前险些把洪晨雨扼杀在窗外那时。 “馒头哥哥?” 唇舌吮.我吸缠绕的声音,衣料摩梭的声音,细碎且羞人,但由于只在隐私的部位传递,就只能被当事人听闻。 风满楼不过片刻的神识蒙昧,就被强大的邪神趁机抓住破绽,按在墙上亲。 感觉要不是顾及一墙之隔的地方还有外人,祂就要坐下去了。 洪晨雨注视着祂的馒头。 就在刚刚,大量的熵,正积蓄在风满楼的身体里,随时要往外喷薄而出。 要不是祂那么爱风满楼,一定会忍不住把他吃掉的。 可惜馒头是很自律的馒头,再次推动的转化进度只持续瞬间,就掉了回去。 洪晨雨有些遗憾,只能探出舌尖,舔干净与风满楼深.吻时,自嘴角遗漏出的唾液。 不伤害馒头的前提下,祂现在只能这样进食。 然而,不及洪晨雨将那些液体全数舔干净,祂就被终于恢复意志的风满楼反客为主。 喜欢深.吻是吧? 深吻不用咬的话,那可不算深吻。 风满楼是这样想的,也确实这样做了,成功在未设防的邪神嘴角还有舌尖处,留下毫无怜惜的咬.痕。 自肌肤破口处,往外渗透金色的血,像是将燃未燃的火焰。 金色的血液并没有被浪费。 风满楼的学习能力很强,被舔了一次,就能用同样的技巧舔回来。 洪晨雨被亲得脑子有些懵,后知后觉感受到皮肤处有冰凉浓稠的液体,接着是液体被粗.暴地舔去,喃喃,“流血了……” 风满楼又在洪晨雨的伤口处落下亲吻。 治愈的术法,顷刻间一蹴而就,加上邪神的身体本就不可以常人的理念去理解。 洪晨雨口舌处狼狈的伤口,就全部治愈。 “我很早就想这样做,谢谢您容许我亵.渎。” 邪神引人堕落固然可恶,但能被邪神引诱的人,也并不无辜。 风满楼从来都不是伪装出的完美情人。 只是纯爱的、怜惜的拥抱接吻还有做.爱,多没意思。 还是更想要想要他疼,看他哭,然后再把他抱在怀里哄。 但是,这些年来自长辈的教育让风满楼知道自己不可以这样做,过于糟糕的性.癖不尊重他的小雨儿,还可能会把孱弱的凡人弄死的。 何况,单方面的施虐是错误的暴力,不可以这样做。 但是作为不可名状的邪神,显然不必用怜惜的态度对待。 祂既然四处肆虐,毁灭生灵无数,想必对粗.暴对待也甘之如饴。 风满楼赌对了。 邪神确实没有生气,甚至掩着嘴,“霍霍”地笑。 果然,就不该用人类的标准评判邪神。 却听洪晨雨道,“我们果然天生一对,关于性.虐的性癖可以刚好为彼此满足。” 风满楼觉得这话非常对,“也幸好是你。” 如果是其余无辜的修士或者凡人,大概经不起他恶劣地折腾。 风满楼这才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又变冷了许多,环境也已经改换。 邪神趁着他们接吻的间隙,竟然又画了一个传送法阵,把风满楼带到另一道门前,此处空气阴寒无比,显然是在地下。 他们做不可描述之事时,发出的那些声音,只落入了彼此的耳中,并未有旁人听见。 风满楼对洪晨雨总是不打招呼的骚操作已经接受良好,并没有再问别的什么。 他只是注视着他的不可名状,等待对方的回答。 第69章 而洪晨雨确实也不卖关子,在风满楼想要得到解答的时候,就自然会和他说话。 “你忘了吗?我现在是神机楼的弟子,现在需要进这处秘境训练,这里原本只有我能进来,只是我想看见你就带你一起来了。” 两位太上长老死后,如今的神机楼更加费拉不堪,但祖先确实出过相当了不起的地仙,甚至曾经有过飞升的修士, 风满楼知道,以滋生黑雾,谋害他人生命为己任的邪神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做好事。 但是他现在能力不足,阻止不了邪神想要做的事情。 即使不久之前,他可以在洪晨雨的纵容下把祂咬到破皮流血,现在也只能旁观。 甚至由于不能够做太多可以影响洪晨雨的事情,风满楼甚至有时间挪揄: “你这是想要进入秘境?小心点,说不定等出来之后你就不再是你了。” 洪晨雨没有把馒头的诅咒当一回事: “你陪我最后一会儿好不好?说不定,就像你猜测的那样,等从秘境里出来的时候我就不再是我。” 邪神的表情依旧恬静,就好像祂已经知道此行一去不回。 得到秘境里的东西,然后改换身份。 重生后的祂已经做过这件事了,在顶替死去的言说还有文轩的时候。 再说风满楼。 洪晨雨要风满楼在祂进入秘境之前,陪伴祂,现在风满楼没有直接拒绝的余地。 在秘境开启前,一颗馒头能做到的,也只有陪伴。 …… 送别洪晨雨进入秘境,风满楼回到客房时,儒尊还在抄书,还有闲心给晚辈介绍有趣的东西, “为了你的小朋友,最近还会待在神机楼吗?外道宗门的东西,你也可以学习。” 风满楼却问起了申屠: “听说我爹去敬亭山又炼化一处黑雾,他现在还好吗?” 本就被黑雾侵蚀到千疮百孔的身体,不知道事后又要双修多少次才能补回来。 “还算精神。”儒尊道,“你要是无事,可以回书院看看他。” “好孩子,还以为你忙着四处招蜂引蝶,连亲爹都忘了呢。” …… 第49章 “我爹很强的, 他是大爷爷教出来的徒弟,肯定能逢凶化吉。” 在长辈面前,风满楼会仗着自己年岁不足, 充当对长辈充满仰慕还有崇拜的好幼崽。 毕竟他现在才二十岁, 在修士中只能算是胚胎, 表现的稍微没心没肺一点, 也可以理解。 那厢, 儒尊抄书的笔稍微停滞了片刻,然后叹息, “对, 你们都会好好的, 都会活下去。” 他明显是得知某些不太好的情报, 却又不方便告诉风满楼,此刻暂时隐瞒着,待尘埃落定, 才会将最终皆大欢喜的结果告诉晚辈。 这也是被当做小孩时,不方便的地方了。 风满楼分出神识试探应觉镜,镜中, 父亲赠予的火苗还在沉静地燃烧着, 明显相当有活力的样子, 不像是要死了, 问题应该不大。 大爷爷希望风满楼装糊涂, 风满楼就装糊涂。 风满楼抬手,抹去额头侧边的汗水,试图转移注意力。 等等,汗水? 聪明的风满楼,终于察觉到室内的温度与先前不同。 比起洪晨雨在的时候, 室内空气的温度,好像比那时升高了些,但并未恢复到风满楼刚和儒尊见面的时候。 洪晨雨从小体温低的异于常人,但就算祂如今不再伪装,也似乎没有改变温度的能力。 在神机楼地下的秘境之前,最后各怀心事地温存时,风满楼也并不觉得寒冷。 忽低忽高的室温,应该是儒尊刻意制造的。 “大爷爷,您现在冷吗?”风满楼并没有突兀地正面提问,“可要晚辈去找这里的主事人要些火石。” 虽然地仙境界的修士早已可以凭借法力调节周身的温度,但提问的态度要到位。 风满楼没有从前辈处得到确认的答案,但他可以大致确定,房间里寒冷的气温,明显是随着洪晨雨出现又离去而波动的。 儒尊这是在针对洪晨雨? 风满楼早年不懂事,脚踏三条船,这点缺德的性.癖有瞒着未婚夫,却没有想着对家人隐瞒荒唐行径。 无论是仙尊把风满楼当做联姻的筹码,还是风满楼无意中暴露身上有不属于言说的气味,儒尊都只说了一句话: “孩子开心就好。” 虽是俗世中人,看得却比道尊和佛尊两位出家人都淡。 大爷爷这样慈祥的长辈,为何会针对洪晨雨呢? 儒尊不再抄经,放下笔: “馒头,你也知道,月妹和洪颜姑娘是好友,她学了一些粗浅的卜算,我也跟着月妹学过,闲来无事,也会掐算。 拓拔嘛,他也算是我的好友,抄写渡亡经的时候摸鱼而已,他不会在意。 在你来之前,我又算了一卦,得知我要死了。” 慈爱的长辈并不会让晚辈为他过多地忧心,很快又宽慰风满楼道: “活了这么多年,我自然不怕死,却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又掐算如何破解死局。 得到的答案是‘冷’。 不需要斗法,只要让这个房间变冷,此局即可破解。 如今看来,我这老东西确实又可以多活一会儿,挺好。 但不得不说,此卦确实蹊跷,这里只有我最可爱的小徒孙,还有个很乖的小家伙,死局何在?” 风满楼道,“卜卦的结果未必每次都是对的,您想多了,明明您还有很长久的日子才对。” 心里却明白,大爷爷随手学的卜算,确实帮助他避免了一场恶战。 邪神只是对地仙有忌惮,可祂性格难以琢磨,真要急着杀不擅长打架的儒尊,风满楼未必拦得住。 洪晨雨一开始把他丢到儒尊所在的房间附近,要风满楼帮助隐藏身份。 应该是因为祂觉得,这里的地仙会妨碍到祂,甚至可能杀死祂。 然后态度又有了转变,或许就是洪晨雨注意到,室内的书生,比祂想象的要弱小。 但是儒尊的作为地仙,同样提前算到了这场杀戮局面,提前布置好应对的术法。 低温的环境下,洪晨雨变得迟钝,没有喊打喊杀,只是趴在桌子上。 离开室内,也只是稍微宣泄满脑子黄色废料,用“乖”形容这样的邪神,好像也很准确。 弱者不弱,邪神因为低温变得很乖,一时间,战火消弭。 黑雾具有消除生命的本能,无非就是将弱小的修士融化,或者被强大的修士杀死。 “弱小”的修士,自然也会在将要死亡的时候,做出反抗。 风满楼对邪神的秉性已经算很了解,但是在得知洪晨雨居然真得想当着他的面杀人,心中阴暗的想法又在滋生。 你不可以背着我杀人的,你也只能死在我怀里。 虽然以风满楼现在在修真界中都排不上号的弱小实力,对邪神产生的阴暗想法,很可能只配想想,并没有将其付诸于实际行动的可能。 但风满楼还是决定试试。 他分出一缕神念,将不远处洪晨雨画出的传送法阵彻底碾碎。 这样,当洪晨雨从秘境里出来,想要杀人的时候,必须重新画一遍传送法阵。 只是拖延片刻重绘传送法阵的期间,或许祂就可以冷静下来。 风满楼又将手指抚上袖中的应觉镜。 他把警告的话语写在镜面上,而后将其传递走。 洪晨雨同样会用《千里洞观》,目前也依旧带着风满楼小时候手工给他磨制的镜子。 不知洪晨雨在地下的秘境中如何,但只要祂没死在里面,就能看见风满楼说的那些话。 虽然不知道洪晨雨现在还会不会听话,但至少,风满楼想试试。 如果警告没有用,那也不过是风满楼再麻烦一些,亲力亲为去杀掉他的不可名状。 儒尊重新提笔开始抄经 。 就像馒头没有追问申屠现在如何,他也不会去问馒头不在像个小孩,神情沉重是为哪般。 只是祖孙二人一时无话,场间的气氛不免有些沉默得尴尬。 正在此时。 风满楼一直把玩的应觉镜突然开始震动。 这是为数不多与风满楼建立过《千里洞观》联系的修士,在动用《千里洞观》找他。 风满楼立马将镜子从袖中掏出,却用手挡住镜面,没有即刻去看上面的内容。 然后,一点一点将手挪开,直到暴露出直到暴露出镜面上的字迹。 他很期待洪晨雨的回复,却不太敢看洪晨雨的回复。 然而在手挪开时。 镜中呈现的,并非是想象中洪晨雨给出的回复,而是另一人写下血淋淋的字: “过来干活。” 赤色的笔锋中仿佛蕴含杀意,一如魔尊雷厉风行的风格。 镜子对面并非自己想见的人,风满楼没有很失落,只是眼疾手快地又想要再去遮挡镜面,却是迟了。 第70章 三千年的杀戮道,积累无数恶业,光是他写下的字,就能蕴含无数浓厚的有如实质的血气,只顷刻间,就在空气中弥漫开。 看着再次停下笔,无言注视着自己的大爷爷,风满楼只能嘿嘿地笑。 和爷爷奶奶坦白了部分有关风眠的事情,他的警惕降低,竟然当着正道修士的面打开了魔尊写给他的传讯。 虽然大爷爷和外人的正道修士不一样,但是,尴尬是一种感觉。 却见儒尊长舒一口气,就算这位前辈年纪不小,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沉淀平复情绪,这才问风满楼,“你娘在找你?” 儒尊已经在义妹处得到过预警,知道自己最看重的小徒弟娶了一个对正道恨之入骨的魔修。 但在刚知道那人存在时,还是会震惊 只是那人的信,就有血气冲天,就知道对方这些年在江北没有少造杀孽。 纵使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这封充斥着血气的书信时,陆行舟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想来是很恨吧,风家少族长这些年在江北所造的杀戮,和魔尊相比只怕也没差多少了。 感慨间,他默写度亡经的进度终于到了尾声。 书生虽然不是道门弟子,于百家经典有相当的研究,其中文字,早已记住,下笔如有神。 和晚辈闲话期间,又一遍《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的抄录,完成。 也算是在拓拔庸之外,又多度了几个亡魂。 风满楼没有注意到大爷爷的异常,只是在镜面上写字,“我能不去吗?” 虽然大爷爷隐瞒了爹的现状,但是风满楼也不能真得就无视亲爹,他还是想回书院看看。 以及在法门寺中,被黑雾污染的长生和尚的尸体,风满楼还想要送回书院去研究。 这几天下来,先是江南江北第到处跑,又是找雕像,又是被洪晨雨半威胁着带来神机楼。 风满楼竟是一时间没来得及将那具尸体从储物法器中拿出来。 魔尊的回复依旧是四个字:“过来干活。” 可谓相当封建专制大家长了。 眼见着被魔尊押去打工是再也躲不过,风满楼只好站起身,与儒尊道别: “大爷爷,能借我点血吗?我总感觉我这次去见母亲,会……” 风满楼话音未落,一滴源自儒尊指尖的血液,就已经静悄悄悬浮在他身前。 风满楼感激不尽,又对大爷爷说了超多赞美之词,这才将血液收入应觉镜中。 红色的血液,看上去蕴含满满的生命力,不愧是四千岁以后还没有进入天人五衰的强大地仙。 红色的血液,意味着风满楼面前的个体大概率是人,而非凶残而难以琢磨的不可名状。 要和邪神进行长期的博弈,临阵之前依旧能见到可为同盟的前辈,风满楼那颗为人类的心,竟有片刻的放松。 风满楼并非孤军奋战。 他心情很好,于是无畏未知的前路。 …… 第50章 再次踏上极乐宫的土地, 风满楼并未见第一时间见到魔尊。 老父亲大概真得很忙,连带着亲生儿子都没空招呼,迎接风满楼的, 竟然是个苍白的纸人。 风满楼是个懂礼貌的孩子, 对纸人匆匆行礼, 唤一声“姑姑”, 又道, “父亲有说让我回来做什么吗?” 纸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微笑,仿佛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懂礼貌的小侄子, “少主, 妾身带您去看尊上这些天积累的折子。” 还行, 至少可以足不出户, 只办公,不要去和某个魔修勾心斗角,不算太累。 风满楼又问, “父亲呢?” 风眠从小就不喜欢看书,但成为魔尊后需要批阅的书信,也不是全部都丢给秉笔太监的。 纸人不语, 只是领着她的小主人, 在前方带路。 大概她的权限并不足以解答小主人现在的问题。 而在宫室内, 光线不成照耀到的暗处, 早有无数双发绿的眼睛盯上了这对奇怪的组合。 若是仔细端详阴影中的人形, 可以发现那些眼睛的主人,是若干衣着清凉、形容邪魅的男女,但苦于某种禁令,只能将狂澜生这样内外兼备的极品男修远观,不敢上前亵.渎。 风满楼很有礼貌的, 他察觉到那些人的存在,就对他们笑,“师姐师兄好。” 青年容貌出众,笑起来,左边的嘴角下有浅浅的梨涡。 于是暗处的阴影中,爆发小规模的尖叫声,无外乎是“值了”、“啊我湿了”之类的色.情表达。 他们并非对狂澜生抱有多深刻的爱情,只是单纯馋这个修为强大、容貌极佳的的双修对象。 魔尊所属的极乐宫,宗门名字就显得相当露骨,一看就不是正经魔修门派。 事实也确实如此。 极乐宫从上到下,大概也就风眠这个宫主修的是杀戮道,并非靠着与人滥.交修炼了。 风满楼虽然在老父亲的严格管束下,并未修习合.欢道,但考虑到他的男男关系略显混乱,评一句“滥.交”,并非言过其实。 滥.交的风满楼干活还是很勤奋的。 面对又堆得几乎有半人高的折子,风满楼开始埋头苦干。 纸人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面带微笑,注视着风满楼。 如此,风满楼刚开始批折子的时候还好,没过多久,就在纸人“慈爱”的注视下,感到浑身刺挠。 冷冰冰的纸人,虽然是魔尊精心炮制,相当好用的工具,但有这样一个“东西”僵尸似的杵在嗯身后不远处,让他的感官并不好。 “姑姑。” 风满楼实在无法忍受脊背上刺挠的感觉,就找了个理由,想要把纸人支开。 他转头看向纸人,无需酝酿,讨喜的表情就出现在脸上。 青年人生的好看,话语中蕴含的情绪也恰到好处,看上去真像对亲姑母撒娇的小孩,“我现在想吃糖,你给我糖,好不好?” 纸人并不具备智能,但显然,她从主人处得到的命令之一,就是要听小主人的话。 于是纸人飘忽地离开了室内,去给小侄子准备糖果。 风满楼松了一口气,批折子批的更加卖力了。 二十岁,在凡人之中足够顶门立户,但在修真界,完全还是可以稍微任性一下的年纪。 工作的时候,要点美味的小零食,还有可以让人放松身心的熏香,完全是孩子合理的诉求。 一时间,室内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 “哒、哒、哒” 纸人的智能似乎有所提升,回来的时候,虽然发出的动作依然很轻,但至少没用飘着,还算照顾风满楼常年连轴转的疲惫神经。 她端着端着一盘玲珑剔透的糖,将物品放下,却并未马上离开。 而是低下身,将一枚糖果衔在口中,嘴对嘴喂给风满楼,伸出舌头,试图将糖果网小主人的口腔深处推去。 如果只是服侍侄子的话,纸人显然无需做到这样暧昧的程度。 “夫君。”“纸人”在风满楼耳边呵气,吐息冰凉却依旧带着略显粘着的甜,“你想要的糖,甜不甜呢?” 正是文轩,他的到来,风满楼不算很意外。 风满楼将文轩的头略微往下压,裹挟着糖果的舌吻愈发激烈起来,“糖算什么,你比糖还要更甜许多。” 一时唇齿交锋。 事后,风满楼问,“姑姑呢?” 文轩对风满楼称呼白发碧瞳的纸人为“姑姑”并不奇怪,继续道,“她看见我,就将糖果交给我,兀自离开,想来应该是回到尊上那里去。” 风满楼又问,“你现在是来陪我的?” 无非因为魔尊写信把文轩摇来,美其名曰多相处可以增进感情;又或者,只是文轩单纯地想他,所以文轩就来了。 这个原因不重要。 那厢,文轩笑得魅意横生,“如果夫君不想我留在这里的话,那我就……” 祂想,适当的欲迎还拒,在馒头的情侣中,应该也是必要的情.趣? 与馒头分别的日子里,祂有在好好想他,思考过如何让馒头得到更好的爱情体验。 可是这点旖旎的粉红泡泡,很快就被无情地打碎了。 祂被风满楼钳制住下巴,馒头的力度很大,将脸颊都掐得凹陷下去,镇痛麻痹了口腔,无法继续发声。 被迫弯着腰站着,同时头部无法动弹,这个姿势即使是神,也并不好受。 “闭嘴。”风满楼速来和煦的神情有隐约的冷意,“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算账。” 近日,风满楼在与黑雾打交道的过程中,两次见到过看不清脸的诡异雕像,破开雕像,即可得到蛇骨。 甚至能够操纵黑雾的洪晨雨,不仅疑似蛇骨化身的物灵,同样具有因为寒冷而反应变慢的特质,与蛇冬眠的习性极为类似。 综上所述,风满楼推测,“蛇”这种动物本身,或许与黑雾存在某种关联。 第71章 好巧啊,文轩也有一把蛇骨镰刀,心心念念地想要得到雕像,却不说得到雕像是要去做什么。 还有言说,手腕上总是缠绕着傀偶蛇。 两位亲爱的未婚夫,似乎都应该好好盘问。 除此之外,风满楼的脑海里还产生了一些极端的想法。 黑雾是所有映天大陆居民的敌人,为了根除黑雾,可以动用一些稍微不那么光彩的手段。 这是风满楼从小在双亲处得到的教育。 于是,有一瞬间,风满楼的脑海里还产生了一些极端的想法。 借用自己的情报网还有父亲们的人脉,将修真界所有与“蛇”这种动物有关的,无论是纯血或半血的蛇妖、以蛇为图腾的部落、未成型未开灵智的凡蛇、捕蛇人、戏蛇人…… 通通盘查…… 盘查…… 在幻想的血流漂杵中,风满楼又有片刻失去了意识。 最后是文轩被掐得痛苦不堪,咽喉深处发出的细碎呻.吟,才终于将风满楼的神志唤回。 为了履行对父亲们的誓言,根除黑雾,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样做,就和当年害父亲们举世皆敌的修士,没什么两样了。 黑雾降临的最初,对风家人还有大弥罗教弟子的针对性屠杀,并非一蹴而就,前后持续了数年之久。 甚至黑雾最初只针对那两派的弟子,也是在一段时间后,由人心惶惶的修真界众人总结出的“规律”。 于是有离谱的谣言滋生: 杀光风家人还有大弥罗教弟子,映天大陆即可太平。 最后这一家一宗几乎无人生还,未必就是因为黑雾屠杀,修真界内部就杀了不少。 甚至有不少死去的人,和被黑雾针对的两大门派没有丝毫关系,纯属仇家强行扣上帽子,再以“正义”知名斩杀之。 一旦开始针对所有修真界的“蛇”,又一场人间浩劫,就要开始了。 不可以这样。 风满楼终于清醒,默念所有能想到的静心咒语,再三提醒自己要必须将糟糕的想法全部压下面。 现在的风满楼,依旧是人品崇高的好孩子。 他看着即使被掐得半死不活,却依旧没有挣扎的文轩,询问道: “很痛吗?宝宝。” 话语很温柔,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放松,就没准备给文轩狡辩的机会。 甚至在风满楼不断加大力度的同时,他的指甲将文轩的脸颊划出破口。 伤口处,只是一片半透明的虚无,并没有流淌出风满楼猜测中的金红色血液。 想想也是,文轩作为鬼修,本身只是一团能量体,怎么可能流血? 风满楼无法从血液中探知文轩的异常,又命令道,“把镰刀召唤出来,让我看看。” 小时候,风满楼问过文轩,得到的答案是他的蛇骨镰刀就叫“镰刀”。 他在拓拔庸的记忆中,见过那块由洪颜带走,目前下落不明的蛇骷髅头。 呻.吟不断的文轩似乎有些震惊,但还是听从馒头的命令,将蛇骨镰刀召唤出,不过巴掌大,悬浮在一旁。 风满楼空闲的另一只手,轻松将属于文轩的武器抓握。 虽然没观察出结果,但是这把武器风满楼觉得很有意思,他将镰刀贴在文轩的脖子上,“这是你的武器,它能把你杀掉吗?” “如果不行,得到你口中的雕像,让它将镰刀重新冶炼,能做到吗?” 文轩看上去已经大脑空白了。 好在风满楼终于放过祂。 一旦恢复自由,就扑在馒头的怀里,伏在他肩头,喃喃: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变强,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找雕像会让你生气……” 祂只是想要找回缺失的骨头,找回力量。 然后永远和馒头在一起啊。 …… 第51章 原本高速批阅的折子停下了批阅的进度。 暂时没有找到文轩身上的破绽, 风满楼就没有再为难他的打算,甚至还有闲心拍了拍文轩颤抖不已的后背。 不多时,风满楼肩上的衣料就湿了一片。 就算鬼修没有眼泪, 就算在外杀人如麻, 被爱人怀疑的时候, 文轩竟然也会难过。 风满楼能清晰地感觉到, 未婚好像在发抖。 如果这就是神, 伪装得太像人,那说他就是人, 好像也没问题。 脑内的冷笑话时间结束, 风满楼终于将更多的精力分在文轩身上 “好了, 不哭不哭。” 看在文轩现在确实不好受的份上, 就安慰他一下。 风满楼还感觉到,自己肩膀附近的衣料,有些湿润。 鬼修没有眼泪, 以文轩的年龄和智商,应该也不至于装哭。 潮.湿的痕迹,只是鬼修情绪不再内敛的时候, 并未收敛体内的阴气, 不自主控制的低温, 落在人类温暖的肉.体上, 就凝结出水痕。 装哭的话, 也没关系。 想装哭,说明至少现在是真的感觉到了委屈,需要好好照顾一下情绪。 风满楼又道: “吓到你了吗?好像忘了和你说, 我最近好累,有个朋友告诉我, 一些过于刺激的游戏可以缓解疲劳的身体,我就想试试。” 这个朋友就是洪晨雨。 风满楼并不清楚,洪晨雨所说的神究竟是真的上位物种,还是只是将对强大一点的类人智慧生物。 但不得不说,强大的洪晨雨,讲话还有一定的道理的。 比如祂对风满楼性.癖的剖析,相当的到位,很多东西说的都是对的。 “小小的游戏,我没有想到他对你的伤害竟然这么大,忘了提前告知你,吓到了没有?” 只是小小的游戏。 明明风满楼故意做了有些过分的事情,但他看上去好像还是没事人一样,要装无辜,要让爱人看见自己的纯良。 俗称,茶。 文轩在没有约定安全词的调.教中,总算彻底清醒过来,恢复神应有的知能。 祂大概也没想到,馒头会这么恶劣。 但是对馒头极致的喜爱,可以让文轩不会计较馒头的过错。 甚至有闲心替狂澜生考虑,是不是他没有把馒头照顾好,才会让馒头生出想要靠不可描述的小游戏放松的念头。 果然是那些馒头给他的工作太多,让他的压力太大,以至于精神都过于疲惫了? “如果是馒头想要的话,我怎样都可以。”文轩总算重拾力气,陈述誓言的话语坚定。 “可是你看上去好痛苦的样子。”风满楼姿态随意,“要是觉得实在太痛苦的话,你也可以离开。” 离开就不用再回来了。 风满楼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有人不要他了,他也会自我调节,不吃回头草。 文轩的动作又停滞了片刻。 这个切片是性.欲尸虫的化身,一招马失前蹄,被馒头用名为爱情禁锢,无论如何不可能再脱离出去了。 除非祂死。 暂时死不了的文轩,死死抱住狂澜生,“怎样都好,别不要我,求求你了。” 如果馒头真的把他抛弃,文轩知道自己肯定会做出很恐怖的事情来。 魔尊日常用于办公的圈椅狭窄,文轩这个动作,让他的腰压的很低,相对的,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就抬的很高,动作像是小动物在摇尾巴。 风满楼也没有料到,明明只是有些过分威胁,其实并不会马上去实施,但文轩看上去好像当了真。 也有可能没有当真,只是是在一时的调.教中,暂时失去了自主意识,或许等回过神之后,就要恼羞成怒。 这可不行。 风满楼决定在文轩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安抚好,不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留下任何裂痕。 他又安慰他,“阿文是我最喜欢的宝宝,怎么会不要你。” 手上在安抚文轩,心中依旧不敢放松。 一时没有在文轩身上查找出异常,但也不代表风满楼可以把自己的猜想与文轩全盘交代。 文轩生怕馒头会因为自己爽到就停止,于是越安抚,就越表现的离不开馒头、相当依恋馒头的样子。 风满楼似乎也很喜欢after care,一时间也有些沉溺,忙于在文轩身上落下爱.抚,以至于忘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他没有把折子批完。 …… 当室内闪过红色的光芒,一道人影凝聚在书房中央的时候。 原本进行不可描述活动的小情侣,停下动作,与对方面面相觑,相当尴尬。 也幸好他们没有做什么太过于越界的事情,不至于被吓得养胃,失去体面。 却见魔尊抱着胳膊,“看来,本座是成了打鸳鸯的棒槌。” 风满楼:“没有没有!小爹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晚辈自然热烈迎接!” 那厢,文轩的动作很快,风满楼甚至没来得及按住他,就已经跳起来,站在一旁。 第72章 风满楼也将将起身。 虽然魔尊出现在这里的只是投影,但显然这句投影是完全连接本尊的自我意识,并不可以怠慢。 魔尊笑容依旧,赤红的瞳孔开始向外扩散,即将变成如红玛瑙珠的全瞳。 连带着他身边悬浮的、拳头大小的蛇脊椎骨,都带上即将开杀的霸气。 大概风满楼再说下去,这位修杀戮道的煞星就要开始杀人了。 “快点忙完。”魔尊下达最后的通牒,“然后过来血池这边。” 极乐宫的血池,被无数合欢道前辈,同时也是魔尊用来镇压黑雾的道场。 风满楼看魔尊的神情已经相当严肃,不免开始也替小爹担心起来: “您这是遇见了与以往不同的黑雾吗?” 镇压的时间用了几个月之久,依旧不能脱身。 “不只是不同,还……”魔尊想要解释,但似乎是觉得说话太麻烦,就没有继续的意思,转而开始说教孩子,“年轻人欲望强烈可以理解,只是注节制。” “还有,你现在还不是极乐宫的主人,不要在我的位置上乱来,之后给我换把新的椅子。” 魔尊还是有些洁癖的。 风满楼喏了,“小爹,虽然我们不是合欢道修士,但好歹是极乐宫的弟子,真的有必要注意节制吗?” “……等你来血池这边,看我不打死你。”风眠依旧冷着脸,“还有那些当着你们的面搞多人的骚.货,我也要打死。” 风眠开始对亲儿子还有亲同门喊打喊杀,那就是终于消了气,问题不大了。 魔尊真想杀人的时候,通常直接就杀了,不会预告。 直到风满楼目送魔尊的投影消失,他旧没有松开按在文轩腰腹位置的手。 鬼修虽然没有心跳,但全程身上都并没有因为蛇骨,出现不该有的法力波动。 文轩是真的只想要雕像,不知道雕像中有蛇骨? 风满楼转头去看文轩,看见的,却是文轩依旧平静的神情,好像魔尊手上空无一物。 只是对雕像有渴望,却对蛇骨几乎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邪神的表演能力过于超凡脱俗,风满楼几乎都要相信文轩是无辜的了。 事实上,文轩根本就没在演。 作为新生的神,祂能够对自己曾经的尸体等闲视之。 祂确实想要寻回尸骨,在回忆起力量顶峰的往昔时,也确实会神情狂热。 但是现在出现在文轩面前的,并非是对神族极具吸引力的蛇骨,只是蛇骨的投影。 投影看见的蛇骨,又不能将熵传递给祂,无法带来力量传递的东西,自然不会引起祂的注意。 比起魔尊无意中暴露蛇骨的存在,文轩显然对身边的馒头更加上心。 真的好喜欢馒头。 这具模拟出的身体,被死死地卡住塞上的软肉,摩擦坚硬的颧骨时,很痛苦。 但文轩也要承认,已经被馒头调教的很适合被使用的身体,又一次达到高.潮。 随之而来的,是先前从未体验过的欢愉,文轩喜欢的不得了。 祂靠在狂澜生的身边,略微弯下身子,在脑海里描摹馒头先前的动作,然后将手按在已经淤青的手印上。 熟悉的疼痛透过神经末梢传达向大脑,满足文轩自己的同时,祂也试图让自己淫.荡的模样能取悦到馒头。 “这样就算是鬼修,也可以很舒服的……” 风满楼深以为然,“确实。” 他好像情商忽然下降一万倍,并没有读懂文轩话语中的邀请。 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将魔尊留下来的这些折纸全数批阅,然后去血池那边看他刚刚擒拿的黑雾。 有正事要做的时候,风满楼对性.欲的需求就会降低许多。 考虑到魔尊随时可能会回来查岗,随时会被长辈监视的尴尬,成了令人养胃的抑制剂。 风眠最近被黑雾绊住脚,寡疯了,脾气大,必须理解。 也幸好魔尊现在被重要的事情绊住脚,无法回到无双镇的小家被真相一探究竟。 否则,在气头上的魔尊,发现他的美丽废物其实把他当成傻子耍,被气到当场去世都有可能。 看着孩子和外人亲热,怕也是在他的心上扎针。 魔尊这辈子没几件顺心事,风满楼作为孝顺的好孩子,没必要给他添堵,要那满目疮痍的生命愈发凄苦。 再说文轩。 祂无法理解馒头的亲情,更无法理解馒头心情居然需要用如此多的心思维系。 可祂却很关注馒头的一举一动,发现狂澜生有意识的冷遇之后,也不再求欢,就安静地站在那里,捏捏馒头的肩膀和太阳穴,不敢再放肆。 原本高速进行的批折子效率,又快了许多。 …… 第52章 血池是极乐宫建造之初就存在的景观, 常年用于化解死去鼎炉还有宗门仇敌的尸体,日积月累,只是远观, 就可感受到此地杀气冲天。 今日的血池中, 比起杀气, 还有更加难以制约的东西。 水流声中, 隐约有哀嚎震天。 有什么东西, 想要摆脱杀气的束缚,拼命想要往外逃, 却是徒劳。 自然有半透明的红色丝带, 并无数能够血液凝结成的水柱, 将它拉扯回血池正中, 继续如同无间地狱的煎熬。 哀嚎声在地穴中回荡,却并非来自镇压在血池下的怨魂。 眼见黑雾再次差点就逃出去,风满楼就用手中的镜子照着它。 顷刻间, 似乎有更多红色的半透明丝带以及血液凝成的水流,粗.暴地江黑雾拉扯回血池中。 黑雾爆发更为惨烈的哀嚎,倒退回血池中的, 似乎声音也带上无尽充满恨意的诅咒。 趁着将黑雾暂时镇压的间隙, 风满楼看清了血池边上站着的两个人, 又抱拳行礼: “这次的黑雾确实不一般, 舅奶奶竟然也出山了, 黑雾让您的退休生活也不得安宁,实在该死。” 一般来说,这位极乐宫的前任宫主现任太上长老,平时都在自己的居所里调戏男鼎炉,偶尔睡男人睡累了, 才会出门杀几个黑雾。 今天竟然有幸看见她和风眠一起出现在血池,只为镇压黑雾。 前魔尊名为顾倾城,除了杀人还有杀黑雾,最大的爱好就是一群人行不可描述之事,为了方便形式,从来都是衣着清凉。 哪怕现在必须和另一位地仙共同镇压黑雾,衣着也相当随意。 但考虑到除了她以外,场间甚至没有一个直男,问题不大。 与舅奶奶还有小爹问好,风满楼开始注视被两位长辈镇压的黑雾。 依旧是一团质地莫名的粘稠。 若是运转《不见别离》的话,或许能够发现更多的异常。 无法运用这门功法看清洪晨雨灵魂的颜色,把邪神看作灵魂纯白至纯至善之人,可以说是风满楼有生以来的鉴定之耻。 这里的黑雾,比风满楼曾经见过的黑雾要活泼得多,但风满楼觉得,现在这玩意比洪晨雨落得多,肯定可以鉴别。 只是,《不见别离》虽然准确,风满楼却不能当着风眠的面使用。 《不见别离》可以鉴定灵魂的颜色,本是大弥罗教的秘传功法之一,风眠在那场席卷全修真界的灭门案之前,早就和大弥罗教结过仇,刚好也知道这门功法的存在。 贸然在风眠面前暴露自己和大弥罗教的关系,风满楼觉得自己被当场挖了眼睛都算轻的。 无法运转《不见别离》风满楼,有心鉴定黑雾,却也无法…… 等等,办法还是有的。 却听风满楼道,“小爹,你知道,我和申无命交过手。” 魔尊冷哼一声,“只是平手,你很骄傲?” 风满楼有没有骄傲不知道,风眠确实挺骄傲的。 但还是可以从他的话语里品味出一些骄傲的意思。 我的孩子,自然比大弥罗教的孽种要强上许多。 你们绞尽脑汁都想要炼成的邪功,我的馒头只需要一个照面就能学会。 风满楼又道,“我自作主张,把《不见别离》学会了了,这次的黑雾您擒拿不易,透露着诡异,还是让我用《不见别离》观察黑雾吧。” 事到如今,只能够拿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作为挡箭牌。 看来魔尊比风满楼想象中的要爱他的孩子,看见风满楼使用了仇家的功法也并未生气。 风满楼松了一口气。 他握住袖中的镜子,瞳孔之中生出一重又一重的重瞳。 一只绵羊幼崽,羊角尖尖,正在不停地横冲直撞,似乎想要用如刀的羊角破开丝带还有血池的束缚。 在法门寺的时候,风满楼同样也见过隐约有动物形体的黑雾。 风眠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风满楼没有再动作,就指着血池中的黑雾,道,“ 黑雾你能看得懂吗?” 风满楼再次用应觉镜对准黑雾,“没问题。” 第73章 于是风眠有些紧绷的脸上,略微呈现出放松,“你能学会他的能力,还好。” 黑雾能够被解读就意味着有弱点,黑雾凝聚出的小羊,他的能为也能够被风满楼学习,他的致命缺陷也可以被风满楼感知。 那厢,黑雾再次发出悠长的凄声。 魔尊和顾倾城,全部离飞升只差临门一道劫雷,神志自然清醒,可以抵御羊羔不可名状的低声话语。 顾倾城甚至有闲心娇笑,“这业障,眼见者在劫难逃,想要拨弄他人心智,找准机会逃走?” “可惜,没有用~” 女人虽然神情闲适,但红色丝带在血池中央搅动的动作,却从未放松。 不是的,风满楼想。 那羔羊不是在拨弄心志,试图让他们放了他。 那些细碎而难以理解的音节,其实是求救。 “父亲,救,救……” 就是这样,一直在重复的音节。 风满楼在确定黑雾究竟“说”了什么之后,并没有对未知的存在感到害怕,而是开始思维发散。 黑雾居然有父亲? 是拓拔庸寓言中,黑雾的幕后黑手,即洪晨雨? 父亲的解读有很多种,最有可能是他在呼唤与他有创造关系,或者从属关系的个体。 有意识的黑雾似乎不止一处,那么是否可以说明,黑雾其实是与雨洪晨雨相对独立的个体? 出现在酒肆里的毛茸茸,有没有可能,也是洪晨雨豢养的黑雾? 风满楼对黑雾的低语已经了解,又开始环顾四周。 身边的亲人皆是神情如同先前。 看上去,都不像是能听懂黑雾话语的样子。 再说文轩。 祂自然听见了坏孩子求救的声音,只是并没有理会坏孩子的求救。 这个小世界里的馒头对抗黑雾的手段越来越精湛了。 最为强大的含糖馒头,竟然可以将他的孩子擒拿并且囚禁,尽管囚禁需要两个馒头联手,但是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相当不错。 文轩对于坏孩子的无视,也是习以为常,并非伪装。 馒头会想到因为蛇骨逼问祂,想必是因为馒头已经见过了蛇骨。 祂身形所致,遗留下的造物,必然会改变物品原本的痕迹。 尸骨有落在某些遗迹里,久而久之,尸骨被放置的地方,就会渐渐变成他的样子。 如果要抵御这种转化,需要含糖馒头消耗大量的糖,最后是他们的生命。 而就在风满楼注视着文轩时。 另外两位文轩根本不在意的含糖馒头,还在全神贯注地想要束缚掉坏孩子。 文轩突然抢一步上前。 “你想要干什么!” 祂故作若有其事地吆喝,白骨镰刀再次出现在手上,向着黑雾里的羊羔斩去。 文轩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场间没有人来得及阻止他,黑雾凝成的羊羔就被劈成了无数碎片。 并且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其中一块如同微尘大小的碎片,被文轩悄然收在袖子里。 将坏孩子的本源带走,这样馒头就算是想方设法的刑讯逼供,或者用各种激进的手段试图剖析黑雾,也是做不到的。 神族的尸骨中,亦有存在本源的部分,只要有本源所在,就可以解读出他们的记忆以及一些会的东西。 至于本源拿走后,遗留的的那部分碎片,在没有本体刻意操纵的情况下,是不会具有智能的。 馒头想要从这些碎片中获取情报,几乎不可能。 无本源寄托的碎片,想要将碎片中的记忆解读,那是非常漫长的时间,等到这个小世界毁灭的时候都不可能被解构。 坏孩子就不会暴露有关神族的情报。 并非不忍心看见有坏孩子在馒头的手中受苦。 文轩因为黑雾想要攻击狂澜生,情急之下挥出镰刀将黑雾斩杀这件事,又成功激怒了风眠。 血色渐渐在魔尊的瞳孔里蔓延开。 风满楼虽然和文轩刚刚有过不愉快,但是眼见的魔尊似乎想要对文轩出手,立即下意识地挡在文轩身前: “您先不要生气。” “在以前,黑雾只是黑雾。”魔尊道,“拥有智能的黑雾,我是第一次见。” 魔尊觉得有智能的黑雾很稀奇,可文轩却知道,随着小世界的规则逐渐被侵蚀,他的孩子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可以呈现出本体,而非必须被天道法则制约伪装成馒头的样子。 至于四散开的黑雾,而更像是是神族外露的能量。 拥有智能的黑雾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文轩无法及时灭口的黑雾,也会越来越多。 只是,文轩作为孩子们的父亲,不能容忍孩子忍不住泄露情报,能早灭口一个就是一个。 再说神情已经阴晴莫测,嘴角隐约笑意愈发压不住的魔尊。 挺想把碍事的文轩杀掉的,可这是儿子选中的未婚夫,并不能真杀。 他还不知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即将展开,拥有智能的黑雾,以后会有更多俘获的契机。 文轩的情报,魔尊不知道,他因为看见有珍贵的研究素材被毁,心情不太美妙: “拥有智能的黑雾,被你选中的未婚夫就这么杀掉了,馒头,你说怎么办?” 风眠对孩子的家教严格,于是他只是随意地一句质问。 但风满楼可以感知到,小爹传音的时候,话语里带着威压,显然是要求他认真对待。 “是我鲁莽,夫君要是有惩罚降下,我亦可全盘接受。” 文轩一如既往地贴心,并没有想要求饶让风满楼为难。 这样体贴的未婚夫,可更把风满楼架在火上烤了。 …… 第53章 在少年时, 风眠就是被全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小少爷,虽然还还算是知礼仪,但脾气不得不说, 有点大。 并且这少爷脾气, 在家破人亡、被迫入魔之后, 都不曾改变。 对于这样脾气嗯的人, 在他想要生气的时候, 就需要哄着。 风满楼自然深谙父亲的脾气,他眼珠子一转, 愈发灿烂的笑容就出现在脸上, 上前半步, 似乎想要给父亲捏肩膀, “爹……” 声音甚至有些夹子。 魔尊看似无懈可击的钢铁面具下,终于出现了裂痕,显然他是吃儿子这套的。 风满楼记得很清楚, 他幼时要是这样和小爹撒娇,特别溺爱儿子的风眠,就几乎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为此, 风眠甚至受过丈夫的教训, 耐心地讲道理, 提出这样可能会把儿子养废。 “孩子要是被宠坏养废, 我们老了就会很可怜, 到时候怎么办?” 风满楼这至今记得申屠循循善诱的样子,说是(装得)快要哭出来也不为过。 于是很听话的风眠为爱摆出了严父的架子,对孩子没有那么的百依百顺。 但人的本性,不是能够因为爱人的建议就能轻易改变的。 也幸好有这样一对家长相互制衡,风满楼成功长成了身心健康的好孩子。 但风满楼知道, 小爹从来都最吃他撒娇的那套。 且看,一旦孩子摆出讨好的样子。 魔尊就不再是魔尊,脸上原本紧绷的神情,就有冰雪消融: “不是我不想放过你心尖上的人,这拥有智能的黑雾实属罕见,我已经邀请多位同道想要来一同观摩的。 黑雾一般情况下只能被杀死,不能被捕捉,这次好不容易擒拿的黑雾,它甚至比从前的黑雾拥有更多的智慧。 这样一个上好的素材在极乐宫中被杀死,本座很难办。” 其实也没那么难办,关于这点,父子二人都心知肚明。 魔修不如正道,需要最高领导人时刻想着方设法调和手下的意见。 风眠可不会害怕因为养死黑雾被其余魔修巨擘发难,横竖以武力镇压反对的声音,这件事魔尊做过不止一次。 将所有反对的修士都杀死而已。 魔尊是单纯地看文轩不顺眼,从他第一次见到文轩开始。 这种厌恶没有由来,但魔尊不会亏待自己,既然讨厌文轩,就让自己将这种讨厌的情绪持续下去。 风满楼自从发现这点异常之后,也百思不得其解,但依旧有试图调和小爹还有未婚夫的矛盾。 但凡家庭中婆媳关系恶劣,不管怎样,肯定有儿子的错,他不可以对自己的错误避而不见。 想明白的风满楼,并没有害怕一时的阻碍,甚至还想要继续向前。 魔尊是锻体入道的修士,反应一直都很快,甚至能够很轻松的就避开了儿子的殷勤讨好,“别想转移话题。” 今天这个文轩他还就非处理不可了。 风满楼依旧面带微笑。 这个笑容实在像极了他的另一位父亲,以至于风满楼再次开口,就让魔尊怀疑站在身边的,是否是另一个人。 却见风满楼不再继续上前,只是道: 第74章 “小爹,您说的,永远疼我,所以您现在连孩子一点小小的请求,都不愿意听了吗?” 风满楼也没忘记在一旁吃瓜的长辈,“舅奶奶,也并非晚辈忘了您,回头找您的那些小甜心就好,晚辈的按摩技巧肯定是不如他们的。” 顾倾城作为修真界最年长的老怪物,什么场面没见过,幼崽和小幼崽一时交锋,在她看来只是小打小闹,一颗老母亲的心亦能得到藉慰。 她不忘朝风满楼鼓掌,绣口微微开合,看口型应该是“加油”。 而风满楼的卖萌战术也确实有效,魔尊没有再动作。 于是风满楼又道,“小爹您这么厉害,其实已经猜到我学会了《不见别离》吧?” 他在苍嘉城与“申无命”交手的过程,自从天音阁主找魔尊告状之后,就已经给小爹写过报告,自然没隐瞒那场战斗的存在。 风满楼不擅长斗法,但是擅长学习。 所有与他交手的修士,只需要一个照面,对方的功法就可以被风满楼学会。 “《不见别离》,可以看透黑雾,我在这场针对新型黑雾的研究中,至关重要。 也幸好我学会了,让意外发生之前,已经解读出了部分黑雾的情报,之后我整理一下。汇报给您。 总之,黑雾没有白死。” 魔尊不语,只是略微扬眉,看来是又在为好孩子骄傲了。 他很爱他的孩子,并且相当了解他,会竭尽所能地给孩子在适合的时间提供足够的历练,不然也不会这么要着急地把风满楼叫回来。 “由于您的决断英明,我们其实已经将黑雾做出了解析。 自古以来魔修就飞升的少,您能指望那些来极乐宫的魔修,为了看透这片黑雾,做出什么有用的举措? 到头来,还是靠我们。” 风满楼的神情愈发认真,“您要相信我,我是您和爹爹的孩子,我比所有人都强,比那些老东西要有用的多。。” 最后这句话将是绝杀,既夸了风眠,也夸了申屠。 魔尊果然没那么生气了。 风满楼最会夸人还有说好话,这次依旧能很容易的就把风眠哄好。 那些隐约针对文轩的杀气也总算寡淡了许多,接近消失了。 “就算这块黑雾我们不能探查清楚。”风满楼将一些东西从储物法器中取出,摊在血池前的地面上,展示给魔尊看,“我们还可以从其他的方面得到情报,仔细探查。” 是不久前在苍嘉城里,得到的长生和尚的尸体,以及其中蕴含兔子形状的黑雾碎片。 是的,长生和尚现在也只剩下一堆灰烬,黑雾对他□□的侵蚀也相当严重,现在已经连人形都没有了。 至于在法门寺中收集黑雾碎片,是风满楼在事后打扫战场时收集的,虽然比想象中的要少,但聊胜于无。 也是风满楼的直觉作祟发挥了作用,他没由来地觉得,尽管法门寺中的黑雾不能说话,但或许,那里的黑雾和魔尊抓住的黑雾,是一种黑雾。 当初包裹着半人高的诡异石像,袭击风满楼,差点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的黑雾,其中蕴含着的小动物的形状是兔子……大概。 黑雾拥有能够扭曲人类认知的能力,风满楼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兔子。 或许是其他东西呢? 不管怎样,事后抱着一只兔子送给洪晨雨的文轩,越看越觉得非常可疑。 “总之,应付那些老东西,靠我收集的黑雾和剩下的这些黑雾应该足够。事后我会针对这两种黑雾整理出更详尽的报告。” “至于阿文。”风满楼转头瞥自己的未婚夫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依旧粘在自己身上。 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不可名状,真的有必要对下位生物如此上心? 风满楼决定不被假象迷惑,只是装作毫不留情地,捏住文轩的下巴,要他仰头看向自己。 “罚他去训.诫司当一个月()就好了,我来接管他。” 风眠:…… 这算什么惩罚?明是在奖励他,还有你,现在是想要□人了吧? 总感觉臭小子是在逃避公务。 至于顾倾城,则又是笑了,“年轻人,真是……” 她拖了个意味深长的尾音。 而后,风满楼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两个声音: “文轩,是不是有问题?(x2)” 两位都是修真界成名已久的大前辈,见多识广,关于风满楼话语中暗藏的机锋,也很容易辨别出。 极乐宫作为主修合.道的宗门,为了调教新入门的弟子甚至是鼎炉,故而设下训.诫司。 可以被训.诫的不一定是鼎炉,还有罪人。 风满楼没想到小爹和舅奶奶都这样敏锐,便也没有隐瞒他们,同样传音回去,“我很希望他没问题。” “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可能都要死了。” 好比前世在哲学类书籍上读过的女巫谬论:如果一个人被怀疑是女巫,那她最好真的是女巫。 这个道理也可以用来形容文轩和黑雾的关系。 如果文轩有问题,那么在风满楼都看不出他灵魂正确的颜色的前提下,祂很有可能是和洪晨宇同样强大的黑雾,不可能甘愿被下位生物刑罚。 如果文轩没有问题,那么那么无论在训.诫司中遭受过什么,他都不可能吐露出任何情报,只能当做风满楼满足性.欲的工具罢了。 风满楼眼见两位长辈的神情开始隐约变得沉重,不想让他们担心,于是又故意耍宝道: “其实问题也不一定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也有可能是晚辈不懂事,不想去和小爹邀请来的那些老东西扯皮,好找了个由头忙里偷闲。 舅奶奶,小爹,你们会原谅我的吧?” 原谅?那可太要原谅了。 自己最看好的晚辈竟然要抛下正事,沉溺于不可描述之事。 魔尊气得要死,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风满楼,但最终还是没舍得骂宝贝儿子。 顾倾城也是看着风眠长大的,见风眠隐约有着相的趋势,就拍拍风眠的肩膀,安慰道: “好啦,眠眠,馒头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不应该把他当做小孩子。” 到底是合.欢道的老前辈,对于情爱之事看得比旁人透彻。 “馒头想要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只要他开心就好。” 风眠继续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没再和讨债鬼儿子计较,“舅母教育的是。” 而后,他与顾倾城的身影都消失在原地,想来是去面对邀请来研究黑雾的修士了。 于是留在血池附近的,就只剩下风满楼还有文轩。 …… 第54章 “现在, 脱.光。” 风满楼并未有过多的动作,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文轩明白他的要求, “然后跳下去。” 跳下去, 自然是指进入血池。 再多的指令就不能说了, 只说到这个地步, 也足够让文轩领会自己的意思。 因为洪晨雨掉马突然, 风满楼先前在神机楼里发泄情.欲时,并没有得到满足。 作为一个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坏人, 风满楼决定把未曾发泄的情.欲在文轩这里讨回来。 接下来的时间有接近一个月, 足够了。 可是文轩作为鬼修, 能给出的反馈会少许多, 并不是很容易让风满楼尽兴,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让他变得“完整”。 再说文轩。 大乘期的修士若是想要解下衣裳,一个念头就可以, 但是这样的话,显然不够满足“脱”这个要求本身。 合格的“脱”必须是像无糖馒头处理竹笋一样,逐渐将每一层笋片脱离。 文轩并非不知世事的处子, 自然知道馒头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是不免对馒头的举动有些好奇, “但夫君不是说……” 要去那个什么训.诫司吗? 虽然文轩很愿意和馒头做亲密的事情, 甚至愿意把时间延长到永久。 但很显然, 现在就脱,未免太过着急。 大小两任魔尊可都没走远,可能随时去而复返,也可能在和其他的含糖馒头考虑事项做无用的挣扎。 议事的地点,或许就在他们头顶上方。 他的头顶上现在很可能是人山人海, 说不定一群老东西还会吵架甚至打架,热闹非凡。 文轩脱的动作不快不慢,似乎很了解风满楼,知道他的馒头更想要观赏这个过程本身。 “准备好了,现在就跳下去,上半身趴在岸边,然后……” 明明血池附近没有旁人,风满楼下命令时,只是附在文轩耳边,将原本可以放开的事情隐晦着说,更添了一分情涩。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老师,父亲还有舅奶奶他们现在忙着做正事,不会来管我们的。” 在有些不该喊老师的场合,馒头总是这样乱说话。 很恶劣,很可爱。 狂澜生要求文轩摆出的动作其实是有些羞.耻的,但文轩还是会照做。 第75章 尽管馒头信誓旦旦地说,另外两个馒头已经走了,文轩还是下意识用眼角余光去看周围,似乎很怕自己现在的样子被别的馒头看见。 “你不够专心。”风满楼按压新奴.隶腰上最为敏感的软肋,指甲划破中指,鲜血落在鬼修冰凉的肌肤上,让文轩感觉被火烧过一般,“好好感受,自己是如何被炮制的。” 好像文轩不再是一个独立的有尊严的人,而是一件物品。 寒冷的身体乍地接触滚烫的血,文轩下意识颤抖,但没有躲开。 “原来骚.货也会害羞。”风满楼提笔在文轩身上绘制纹路,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指尖流血,“如果有被别人旁观的可能,对于骚.货来说,不是会更兴奋吗?” “我只属于你。”文轩的声音很低,几乎是呓语,但是风满楼还是听见了,“你也只属于我,不要任何人。” 行吧,情话确实是说的很到位,连带着风满楼可能都要相信。 有些期待未婚夫得知自己还有其余情人时,会是什么样子了。 相信归相信,但是风满楼下笔的时候,依旧没有留情。 他没有直接用鲜血在文轩身上绘画纹路,而是手握着毛笔,让血液渗透着笔管流到笔尖。 就好像是正在准备绘画一样 毛笔书写在逐渐凝实的“人皮”上,触感愈发流畅。 两位魔尊都没有偷窥的习惯,风满楼很清楚,故意说一些暗示性的话,也不过是觉得这样有趣罢了。 写下鲜血铸成的纹路,明明可以直接用手指,风满楼却偏要把血液浸润在毛笔中,又给这场刑罚增加了许多仪式感。 奴.隶的感觉不重要,他现觉得这样有趣就行。 身下的鬼修很配合,甚至会表现出略带紧张的神情。 同时,祂也在略微试图调用体内的熵,确实没等到他们回应。 极乐宫的底蕴果然和文轩所了解到的不同,神力确实是被禁锢了一部分。 至于再多的熵是否能够被调用,文轩并不确定,但也止步于此了。 如果大批量调用神力,祂就连现在这个样子也无法保持。 这可不行,祂还想继续和馒头玩下去的。 作为欲念化身的尸虫,好好享受每一次源自馒头的□□,比毁灭这个小世界本身更重要。 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罗盘推演出这个小世界的气运之子有三个,但是文轩也不确定如果他们三个气运之子有一个先被转化或者死掉,会发生什么。 对于馒头,他尚且需要一些时日去观察。 至于没用的罗盘早就已经被祂放置了,就埋在酒肆后厨的地下。 曾经至高无上的神,现在正在逐渐失去祂的力量,强大的神魂是被禁锢在无糖馒头的身体里,空有力量却无法使用。 如果想要强行突破这层禁锢,恐怕文轩连馒头的形状都无法继续维持。 何况,就算馒头似乎因为生气导致动作并不温柔。 文轩也很喜欢被这样对待。 奴.隶伪装痛苦时,隐瞒的欢愉神情自然也会被风满楼捕捉到。 对鼎炉来说的极致酷刑,用在文轩身上,确实是奖励他。 作为魔道修士,极乐宫有太多的前辈会用到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制服人、侮辱人。 顾倾城从小生在魔窟里,天生又美又强,所以从来都不缺双修对象,自然不曾行强迫之事。 可是倾城娘娘很懒,懒得约束手下,她成为魔尊之后,不说江北了,光是她的极乐宫,依旧很混乱。 一时之间,不喜欢强迫人的魔尊,和极乐宫内的淫.魔们,竟能和谐共处相处。 只是风眠接管极乐宫以后,极乐宫的淫.乱无比的好日子到头了。 在新任魔尊的铁血镇压下,极乐宫的风气比以往清正许多,至少要是谁敢轻易把无辜的人用这样侮辱的方法炼成鼎炉,是会被魔尊杀掉然后丢到血池里的。 “真这么喜欢血池,干脆来自己体验一下然后永远不离开好了。” 魔尊是如此警告众人。 所以血池现在发挥的作用更像是一个埋骨地,已经没人用这样残酷的刑罚给鼎炉立规矩了。 文轩或许是三千年来,第一个有幸体验被强行画上奴印的幸运儿。 并且这个幸运儿似乎对此感到非常乐意接受良好。 在绘制纹路的时候,风满楼和文轩说话: “我……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 两世为人的秘密似乎不宜在这个时候告诉文轩,就只能以把自己曾经得知的知识称作“故事”。 “曾经有人把可怜的女人丢进水里,如果没有被溺死,那么就是为恶的女巫,会施加更残酷的刑罚直到将她杀死,如果她死去了,说明祂是无辜的。” 以上都是记录在《女巫之锤》里的女巫鉴别方法。 “很残忍,但是对想要把对方定罪的坏人来说很有用,因为无论如何都可以把罪人定性为女巫,名正言顺地将其杀死。” “阿文,我现在很希望你是女巫。” 文轩听懂了馒头讲的故事。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馒头心中种下,那么接下来,就要面对的是来自馒头的逼问。 “我不知道夫君为何会这样想,但如果一些异想天开可以让你感到心情好一些的话你可以这么想……咕噜咕噜……” 文轩刚察觉到背后绘制纹路的笔停下下,就立即被风满楼按着后脑勺,把脑袋按在水池里。 一,二,三…… 风满楼在心里暗暗数数,直到数了六十下,这才拎着文轩的后颈把他从水里捞起来。 六十秒刚好是人类被水溺死的极限。 冷不防惨遭溺水的文轩现在感觉不是很好。 血池里的水肯定有问题,不知何故,祂现在浑身都在发抖。 而且由于神力被封印,现在的他和无糖馒头并无区别。 再被按在水里一次,可能真的会被弄死。 大概有千万年没有这种恐怖的体验了。 除去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杀死,从来都是祂给众生带来死亡。 久违的、濒死的感觉,再次面临时,果然还是会害怕。 而且,现在的馒头似乎变得和先前不一样,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从溺水中解脱出来的文轩,趴在血池边上喘息着。 风满楼玩着奴.隶脖子上的肉,随意道: “阿文,告诉我,你是不是女巫?” 与此同时,风满楼捏着文轩的后颈,又要把他往浴池里面按。 “想清楚再回答,不然还会再次被扔到水里。” 足足有六十次呼吸的时间,刚好卡着一个人被溺死的极限。 而且在那六十秒期间,为无糖馒头是会下意识地想要呼吸的,有机生物的皮肤粘膜,也具备一定的吸收功能。 水面有问题,并且不是一般的问题问题非常大。 祂现在渐渐意识模糊,不知道自己可以把身体如何安置。 在即将被重新按回水底,口鼻即将被淹没时。 已经意识不太清楚的文轩,竭尽全力,方才能吐露那两个字,“兰,花。” 于是来自后颈处的压力,乍地放松。 “兰花……” 脑袋进水的感觉,不是太美妙,连带的神现在的思维也不是特别的敏锐。 但至少,濒死的时候,能重复彼此早已默认的安全词。 “我们小时候约定好的,你没有忘记,太好了。” …… 第55章 “我们小时候约定好的, 你没有忘记,太好了。” 文轩趴在岸边仰头注视着他的馒头。 足足有六十息的溺水,几乎耗尽文轩作为无糖馒头的所有体力, 现在祂感到疲惫, 即使狂澜生一时放过了他, 也无法马上起身, 只是趴在岸边喘.息。 最后还是被馒头托住腋下抱起来的, “我听见了,现在不弄你, 休息好了再说。” 于是祂可以趴在馒头的脚边, 被抚摸头颈还有覆满花纹的脊背。 与先前玩弄为主的蹂.躏不同, 祂现在得到的爱.抚动作, 格外轻柔。 虽然并没有被允许重新把衣服穿上,但这片刻的喘息,对于差点溺水的文轩来说, 相当珍贵。 既然文轩已经说出他们早已约定俗成的“安全词”,代表他已经到了极限,风满楼就不会继续欺负他。 只是调情似的拍了下屁.股, 小惩大诫。 “兰花”一词, 确实和他们几年之前就有的约定有关。 与外界所熟知的, 他们的关系起源于一场不太美妙的求婚不同。 早在狂澜生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 他就已经和文轩认识。 在一场历经生死的劫难中。 风家作为体修家族, 家风彪悍,教育孩子的手段也相当铁血,风满楼很小的时候,尚且是炼气期,就被风眠丢出去独立执行任务。 第76章 “别怕, 风家人都是很耐死的。” 风眠给儿子下达历练的要求时,顾倾城刚好也在,她作为魔修,自然不会强行溺爱孩子,只是双手按住小孙子的肩膀: “眠眠以前碎成一滩血肉泥都能活过来,你也可以的。” 风眠冷酷地不说话。 没告诉他的孩子,他所遭遇的一切伤害都会,落在自己身上。 教育孩子需要悍不畏死的勇气固然重要,但不会真的让风满楼去死。 毕竟,能碎成血肉泥都不死的是他,而非风满楼。 可是当年不知道自己会死的小风满楼,确实被忽悠到了,谨慎且自信地出发,去消灭某处刚刚爆发的黑雾。 到底还是初出茅庐的孩子,再谨慎,也也被黑雾暗算,一度濒临死亡。 在那个时候,他被一个又冷又热的小伙伴……或者说大伙伴救下来了。 当时风满楼还不知道文轩的名字,只是被这个漂亮的鬼修带上了兰草编织成的花环。 对方说是冷,因为鬼修所以体温很低。 说是滚烫,主要是因为他很会哄孩子。 “漂亮的幼崽,哭了就不可爱了哦~” 小风满楼也确实知道自己被人救了,于是朝对方感谢: “没有您,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救命之恩,说要用多认真的心思去偿还都不为过,我该如何暴打您?” 得到的答复是无视,尽管对方其实有用充满溺爱的眼神看着小风满楼。 现在的文轩确实对狂澜生破有好感不假,但祂初见小世界的气运之子时,更多的却是不屑。 一颗馒头而已,怎配知晓神的名讳? 那时的文轩并没有完全带入“文轩”这个身份,依旧觉得自己应该是“祂”。 “只是,你为什么救我?” 小家伙显然是被他的父母教育的很好,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在文轩救了他之后,也会第一时间询问对方目的。 “因为你很漂亮啊。”又冷又热的鬼修说,“我想吃掉你。” “小家伙,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不说以身相许?” 在他以往经历的那无数世界中,气运之子确实都是品格相当高尚的馒头,不然也不会被他们所属的小世界意识选中,成为神族在灭世战争中敌对阵营的领袖。 这次的气运之子,不太一样。 只和祂见一面,就能令祂心生无尽的欢喜。 再看年幼的狂澜生,他举着那个小花环,蹦蹦跳跳,看上去非常喜欢这件礼物,相当高兴的样子。 怎么能不高兴?这是他第二次从生身父母以外的人手上得到礼物。 小孩子就是这样容易满足、容易感动,于是他对又冷又热的玩伴说: “谢谢哥哥,因为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决定了,只要你以后让我看见兰花,我就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 风满楼读懂了文轩的暗示,终止了给他的折磨,并且会安抚他。 文轩看着风满楼冷静不惊的样子,显然也想起了当初那些还算美好的回忆: “现在我确实可以成功把你吃掉了,也不枉当初救下你。” 虽然不知道奴.隶现在是否应该笑,但是他觉得现在心情很好,就笑了。 像是知道馒头同样很爱他,即使在刑罚时也不会严格管束,就恃宠而骄。 “我可以被允许笑出声音吗?”文轩四肢着地,匍匐着,拉扯狂澜生袖子的动作很轻,就像小动物,“……主人?” “连在血池里泡六十息都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我会的那些手段全部用出来,你现在这个凡人的身体扛不住。”风满楼拍拍未婚夫腰上的软肉,“我是魔修,又不是出生。” 《女巫之锤》式的拷问法,会把人往死里凌.虐,再不能百分百确认文轩是和黑雾有关的强大存在之前,不能下继续去。 未婚夫在脚边蹭了又蹭,关于奴.隶的角色扮演已经相当入戏。 “极乐宫可是合.欢道门派,你觉得血池里会有什么东西?”看见文轩似乎还想装傻,自欺欺人,风满楼自然要无情地戳破表象,“能把人变成春天的畜生。” “我把你绑起来好不好?”风满楼抱着未婚夫,在他身上描画绳缚的痕迹,“你连夹腿都做不到…………” “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要不要猜猜,药效发作起来时,依旧被放置的话,会有多爽?” 血池的水,定期摄入,会让理智逐渐消失,脑袋里只会剩下交.合一件事。 到那时,文轩和不可名状有关的秘密,他还有理智去隐瞒吗? 再说文轩,他现在确实必须动用所有理智去自我克制。 但和风满楼想的,所有的理智都用于隐瞒秘密不同。 馒头现在不想要,就不可以拿,文轩的脑子里确实充斥着这个命令。 这一点原本就是文轩固有的行动准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更为明确的东西限制祂的思想,无法做出更多的举动。 身体和思维似乎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虽然可以动弹,但行动依旧被无形的枷锁限制。 比如,现在就把狂澜生扑倒,狠狠地骑他……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做不到。 至于风满楼,他看着文轩骚的要死的姿态,心中并无半点波澜。 毕竟风满楼真的很擅长控制,他不想硬起来的话,怎样都硬不起来。 “嗯……你怎么可能忍得住?”文轩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带上气音,“你亲自把我往水里按下去的,血池里的药物,同样也接触过你。” “我?我还好啊。”风满楼随意道,“极乐宫驯养鼎炉的方法比你想象的要完善很多,先不说我们摄入的剂量不是一个量级,你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也和我生前在你身上划过的奴纹有关。” 血池里的药剂,与风满楼绘画的纹路双管齐下,才能把文轩变成了现在这样,已经欲求不满到极致,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发泄□□的怪物。 炮制鼎炉的时候,如果把自己都变成□□的奴.隶,那这个主人也过于失败了。 文轩很聪明,想清楚了馒头这么做的目的,开始试图讨好他: “我……我要怎么做,才能……” 才能被你允许发泄欲.望? 馒头很恶劣,在没有被填满的前提下,哪怕是轻微的触碰,都只会把他身上的火烧的愈发旺盛,非常难熬。 风满楼指示用衣服把文轩裹起来,显然是准备要传送到某个地方去: “到了地方再说。” 衣物遮挡了文轩的视线,于是祂并不知道馒头把他带到了哪里。 现在以这这句普通含无糖馒头的身体,想要逃跑就要难上加难了。 而且文轩现在身上的火烧的愈发旺盛,哪怕是衣物的摩擦,对于文轩来说也格外的折磨。 直到眼前的遮挡被拿开,文轩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观察逃跑的路径,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被狠狠的蹂.躏,得到解脱。 至于这间暗室里所有的其他摆设,文轩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那只小兔子,你抱走了。”风满楼虽然急需要知道某些属于文轩的情报,但并不知并不着急给让对方施加刑罚,只是随意地询问: “你把它带到了哪里去?” …… 第56章 馒头提到了兔子。 不需要刻意提及那是哪只兔子, 文轩就很清楚,狂澜生说的一定是不久前他们在法门寺附近捡到的那只。 与过去无数不可计量的岁月中,某时某刻, 他以泪水将某个旧世界余烬上燃烧的火苗熄灭时候, 说了一句话: “可惜了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 毛茸茸的、未开灵智的动物幼崽, 抱起来手感非常好, 还会撒娇, 重要的是足够蠢笨,与其相处时不需要花费心思。 父亲是寡言的神族, 祂很少会告诉孩子自己多余的想法。 可是早已被父亲调教的服服帖帖的神族们, 为了减少挨打甚至被打死的频率, 就开始化作毛茸茸的幼崽模样, 取悦他们的父亲。 神族化身的毛茸茸,与普通毛茸茸不同,狂澜生作为有一定见识的含糖馒头, 认出孩子们也很正常。 即使现在正在被欲.火.焚.身,文轩也终于反应过来,狂澜生肯定是见过了洪晨雨, 以及祂寄养在洪晨雨那里的千秋。 至于狂澜生为什么会和伪装成无糖馒头的洪晨雨见面…… 文轩在心里早就给自己找好了解释: 洪晨雨的破烂酒肆, 位于沧澜江的江心小岛上。 狂澜生说过, 他曾经去江南卧底。 或许就在馒头去往江南做他想要做的正事时, 就会巧之又巧地经过那间酒肆, 再次见到千秋。 一旦馒头注意到,千秋就是在法门寺中见过的毛茸茸。 不管他是发现自己还是切片有问题,至少,文轩现在还想继续把游戏玩下去的话,就必须要和馒头坦白自己, 如何会和洪晨雨扯上关系。 第77章 这需要祂努力罗织语言的逻辑,要知道,神族不能说谎。 “那只兔子?是我以前外出游历的时候见过的酒肆老板要求的,可以用他提供的画像,找到画像上的小动物,换去酬劳。” 他确实外出游历过,也确实认识洪晨雨。 找到破坏毁灭世界计划的坏孩子,教给洪晨雨教育,也确实是三尸虫一开始就约定好的分工合作。 至于酬劳,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个小世界确实可以如期走向毁灭,他们也就可以得到更多的熵,这就是神族的最想得到的报酬。 “主人。”文轩现在依旧身无寸缕,布料的摩擦都可以让他高.潮,于是就算说过安全词,也不能重新披上人皮。 血池里的药物发作很快,祂现在也站不稳也坐不直,所以依旧只能在地上跪趴。 在外界的制约下,现在的神无法重新批起人皮,成为与馒头有同等尊严的馒头,只能做奴.隶: “那位酒肆掌柜给我约定的报酬,是一些鬼修修炼有用的小东西。 我想着凡人家中偶尔有底蕴应该不奇怪,就答应了。 你这样生气,是因为查到那个人有问题吗?” 文轩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毫不犹豫地把切片卖了。 虽然馒头不一定能杀掉洪晨雨,但是祸水东引,让馒头同样把洪晨雨视作敌人,在他杀死切片的时候出一份力,好像也不错。 风满楼并未马上表态对文轩的回答是否满意,只是拖来一张椅子坐下。 调.教室内本就稀薄的魔息,全部被风满楼鲸吞蚕食。 他的眼睛出现变化,生出一重又一重的瞳孔。 文轩却并不惧怕,满怀爱意的目光,总是直白热烈地赋予最喜欢的馒头。 作为神族,在毁灭诸天万界的旧日里,更多的不可描述他都见过,何况他就是不可名状本身。 这样诡异的眼睛,果然意味着馒头有成为神族的潜质。 在运行这门含糖馒头的功法时,馒头身上的转化进度,再次开始动了。 具备一定不可名状特质的馒头,很可爱,喜欢。 “谁允许你走神。” 狂澜生突然狠狠地在他肩头踩下去,又碾压,钝痛让文轩从凝视的旖梦清醒。 他又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要祂只能看着他。 于是文轩就只能注视着祂的馒头。 魔尊喜白,狂澜生在极乐宫就总是一身白衣白鞋,与父亲保持一致的画风,如同冰雪堆砌成精灵。 青年以鞋尖挑起文轩的下巴,两相比较,一时不知道哪个更白。 风满楼运转功法并非刻意炫技。 已经在文轩面前暴露过自己会《不见别离》的事实,那么在观察文轩是否有说谎时,这门功法不用白不用。 就这样从上到下把文轩视奸一遍。 鬼修灵魂的颜色依旧洁白如雪,说话的时候,也并未有黑色产生,似乎没有说谎。 未婚夫真的是无辜的吗? 抱着与黑雾相似的兔子出现在洪晨雨身边,也只是邪神引人堕落,与人做交易的现场? 风满楼思索再三,发现自己确实找不到奴.隶的错误了。 而在他放置文轩的这段时间里。 不可描述的水,混合着汗水,落在积累陈旧血与灰的地面上,也弄脏了文轩的“皮肤”。 文轩竟然在偷偷的自我满足,可以理解,但也是奴.隶的错误。 在血池和奴纹的双重加持下,就算是大乘期修士神魂和自制力都极其强悍,怕是也快到极限了。 “不要乱动,腿.分.开,腰.抬.高。”合格的主人会及时提出奴.隶错误并纠正,让他再也没有半点自.渎的可能,“要是再试图夹腿或者自己磨,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不会碰你。” 文轩现在确实有些怕,身上都在发抖。 不被允许和馒头做.爱,这种刑罚对文轩来说确实太残忍了。 更不要说祂现在能为被封印,还中了毒。 会坏掉的,一定会坏掉的。 祂的身体久违的开始颤抖,似乎开始恐惧。 风满楼观察敏锐,自然也注意到异常,又在文轩的肩头狠狠地踩下,几乎要把他碾到地里: “有意见吗?骚.货。” 文轩好不容易匍匐支撑上半身,艰难地维持馒头要求的动作,他又往前爬了半个身位,抱着他的小腿,蹭蹭,“没有,非常喜欢。” 在重逢而且确定关系之后,馒头一直都是以温柔的样子出现在他身边,于是这种甜蜜的糖衣炮弹,让他在最初沉.沦。 沉沦之后,发现原本温柔无缺的丈夫突然变作暴君,也因为他早已习惯他的存在,就也接受良好。 这种暴虐的样子,非常适合参与到毁灭世界的进程中来。 文轩也能够感觉到,原本如何都不能继续的转化进度,又出现了松动。 馒头正在逐渐向神族靠齐。 在心中赞叹最喜欢的馒头结束,文轩发现他久久不曾开口,就率先找了个话题,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你是再见到了那只兔子,发现它有问题,进而觉得我和酒肆掌柜也有问题吗?” 啧,坏孩子实在是太笨了。 祂现在连衣服都不被允许穿戴,脑子已经被药物变成一团浆糊,这都能够想清楚的关节,坏孩子却不知道伪装。 就不知道在有馒头出现的时候躲起来,不给父亲添麻烦吗? 坏孩子果然需要更多的死亡才能够成长,才能够不会变成傻子。 狂澜生并没有回答他。 虽然已经说过安全词,但是一个月刑期还没有结束,他们现在确实并非完全平等的关系,不想回答文轩的问题,保持沉默,正常。 “哈……哈……”文轩痛苦到极致,脸上的笑意反而愈发明显,“主人是不满意奴的回答,还要继续吗?” 更多的刑罚,好棒,祂非常喜欢! “不必。”风满楼回答的语气,出乎预料地平静,“我想通了,如果你真的和某些危险的东西有关,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来自爱人无条件的相信,显然让文轩相当感动。 文轩的眼泪几乎都要落下,隐约掩盖了脸上的潮红。 馒头怎么这么会说话呢?喜欢喜欢喜欢…… 更想要把馒头吃掉了。 风满楼看着未婚夫捂着脸,显然又在沉溺于荷尔蒙的毒药里。 他没有告诉文轩,他撒谎了。 如果未婚夫和蛊惑人堕落的黑雾有关,风满楼一定会杀掉他。 只不过出于他们往日的情分,可能事后会殉情以自我惩戒。 这样做或许会让父亲很伤心,但他们还有其余的亲人朋友,只是一个风满楼死去,应该不会让他们特别伤心。 只是这样危险又自毁的想法,显然不会告诉文轩。 奴.隶坐在风满楼脚边,只是吃吃地笑,“我倒情愿你可以一直都这样坏。” 对于神族而言,“坏”是一个褒义词,在痛苦中得到的高.潮,同样具有相当高的质量,他很满意。 骚.货一旦没有生命危险,就开始继续在被太阳的边缘试探,尽管他在言语的调.教中,刚刚被太阳过。 比起不间断的、把人往崩溃边缘逼迫的拷问,风满楼已经想到了更好的办法,可以逼问出文轩的秘密。 和言说一起。 想明白的风满楼决定节省时间,不再继续拖延时间了。 他环顾着暗室里许多不可描述的物品,又踩着脚下的奴.隶,直接令他泄身: “我没什么问题了,现在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选一个还是……” 不选的话就全部来一遍……以前长辈留下来的书籍是这么教的,没错吧? 文轩被药物折磨的有些萎靡的神情,都变得精神抖擞,他抱着风满楼的小腿摇晃,“我全都要!我全都要好不好!” 风满楼:…… 骚.货欲求不满的极致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他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接下来不可描述的一个月,确实要好好干。 …… 第57章 血池里的药物, 对风满楼确实有轻度的影响。 他平日里工作很忙,累的不行,连带的对于□□远不如三个爱人那么热衷。 可在这一个月的调教期间, 他却难得主动。 偶尔放纵一切的风满楼, 是绝对承认他会渴求骚.货的, 只是漠然地想:没错, 我只是在工作之余中场休息, 消遣血池的微毒,并没有很喜欢骚.货。 他甚至抽空短暂解放了对文轩的封印, 再次查看蛇骨镰刀。 镰刀确实由骨头制作, 并非由能量构成, 至于蛇骨, 似乎也就是普通的蛇骨。 至少在文轩最崩溃的时候,风满楼都没有在蛇骨上发现黑雾的痕迹。 “是很奇怪也很好用的武器。”风满楼如此评价。 “第一任宗主本是蛇妖,我是他不敌天劫死后留下的尸骨化为人形, 非是妖,非是鬼。”文轩抱他的馒头抱得很紧,“这件事所有的同门弟子都可以作证, 我从来没有隐瞒你。” 第78章 然后祂又将声音放得很软, 极尽温柔, 想要求得馒头更多的爱抚, “别摸它了, 摸我好不好?” 涅槃之后初具人形的文轩,在选择自己的武器时,因为知道许多使用外物作为武器的馒头,为了让武器更加顺手,都有和法器共感的习惯。 为了完美符合伪装成馒头的人设, 文轩也选择了让镰刀和自己共感。 这让祂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当初跟着隐杀去江北之后选择的新身份,唯一的要求是不可以当孙子。 刚好本体的武器在他这里,刚好灵宗第一任宗主是蛇形,刚好他死在了天劫之下,死无对证。 文轩觉得这个身份不错,只是他又不想和馒头扯上关系,就边窜出了和第一任宗主不完全相关的身份。 于是就选择了如今的身份,灵宗从此多了一个小祖宗。 而这个十多年前的选择,如今让文轩后悔不已。 在他这次伪装成馒头的时候,使用的武器也有一部分连接他的感官,终是自食苦果。 共感却不意味着感官能够百分百传递,可狂澜生接触蛇骨镰刀时,依旧有轻飘飘的感觉落在祂身上,比完全被放置更难熬。 馒头虽然说好了接下来不会把他当做“女巫”,但还是会在情话中冷不丁地夹杂某些尖锐的问题,亦或是过于仔细的探查。 在这期间,他们的时候,狂澜生总是冷静到可怕,每次都浅尝辄止,让几乎要烧起来的文轩愈发难熬。 这种凌.虐的一般的对待,让祂的理智也几乎到了崩溃的地步,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够不说出那些秘密。 文轩的惨状,风满楼都看在眼里。 都这样了还不说? 风满楼又注视着镰刀顶端空洞的蛇骷髅头。 蛇骷髅头也在凝视着他。 这是风满楼目前有可能找到的,最有可能的嫌疑“人”了,但是它作为死物,总是不招,有些难办。 洪颜当初从秘境中带出的那块蛇骷髅头骨,究竟去了哪里,似乎又陷入谜团。 洪晨雨身上似乎也没有这样的蛇骨,难道要去酒肆里探索?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风满楼举已经决定了要这样做。 横竖只要把洪晨雨哄好,让他同意自己进入酒肆探察,就没有任何问题。 这一个月不间断的做.爱时,风满楼也想清楚了,洪晨雨看他,或许就像他现在看法力全无的文轩。 邪神觉得馒头实在是太弱了,不会设防。 看轻人的重量,一时的自大,足够成为弑神的筹码。 至于文轩。 一定也还有秘密,无论被逼到什么程度都不会说出口。 风满楼想试着开发这个极限。 “既然是蛇化作的鬼修,你也是蛇吗?”风满楼毫不怜惜的将镰刀掷在地上,使其化作无数光尘。 他卡着奴.隶的大腿,要他夹的愈发紧,似乎很遗憾这双脚无法化作完全紧密缠绕的绳索,“教我玩蛇尾好不好……我还没体验过呢,老师。” 文轩险些没听懂馒头的话,祂现在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一个玩具了。 馒头在提出要求的时候,依旧扳着他的腰,浅入浅出,算准了距离,并不去碰那敏感点,最为看重欲望的文轩根本得不到满足。 但祂还是秉持着最后的底线,不可以为了一时的欢.愉,而让尾巴显化。 那并非只是尾巴,同时也是点燃无尽业火,焚烧诸天万界的烛芯。 馒头这么弱小,会被火焰烧伤的。 也正是因为馒头很弱小,他不会对祂造成伤害,所以祂也不会伤害他。 他最喜欢的馒头所独有的、无下限的纵容。 突然。 文轩咬住馒头的一只耳朵,仔细勾画描摹,舔了个遍。 血池的药效还未散尽,时刻在燃烧,于是鬼修的吐息也带了些暖意。 “馒头很聪明,我也确实有秘密,只是你相信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 “好好拷问我,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坚持不住了,就会将秘密全盘告诉你……嘶。” 一直都没有彻底沉沦祂的馒头,终于被他教唆,堕落。 狂澜生耳鬓摩挲时,声音又变得温柔,“如你所愿。” 这场决斗已经到了最高.潮。 …… 风满楼是个聪明的孩子,擅长算计和对人说好话。 只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和文轩的争斗终究是没有完全占据上风。 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得到的只是奴隶无数的告白。 以至于风满楼都觉得,这一个月的调教,可能更像是文轩调教他。 就像他以前总是用情话试图哄骗文轩,让文轩觉得他是被深爱着一样。 风满楼也开始怀疑文轩真的很爱他了。 而且,风满楼才发现文轩的性.欲之旺盛超乎想象,精力也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充沛很多,就好像怎么也做不够一样。 在血池里的药剂过期,奴纹失效的瞬间,原本意识模糊的文轩,即刻有了清明的眼神。 刑罚已经结束,风满楼在解毒之后,也确实不准备多玩一会儿。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文轩懂事地爬起来,看上去想要打理他的馒头,譬如更衣或者洗澡。 并且文轩同样也具备相当强大的观察能力,注意到狂澜生似乎不喜欢他表现的过于精力充沛,立马又软软的趴在他身上,向上张开手臂,好像是没骨头一般: “要抱抱。” 文轩看在狂澜生想要一个被玩到服服帖帖的,满心羡慕的爱人的份上,就会强行装出来虚弱的样子。 被解读心事的风满楼,却不准备惯着文轩: “原本是想抱抱你的,但是既然精神这么充沛,那就换好衣服自己走吧。” 然后喂先前没收的衣服重新划丢给文轩,让他自己给自己打理。 文轩捏了一下某处衣袖中的暗袋,确定某个死掉的坏孩子确实还藏在那里,匆匆裹上中,又上前来: “没关系呀,馒头要是现在累了的话,我也可以……” 风满楼利落地闪开。 文轩想要抱起馒头的诉求,终究是落了空。 风满楼没有给文轩继续穿衣服的机会,只是匆匆的用衣服遮住他的脸,遁出淫.乱气息持久不散的暗室。 文轩自然全程尊重馒头的要求,无论做什么都没有提出反对。 重新恢复修为,祂的感官还算敏锐,能注意到不论来时还是去时,身边都有路人经过。 由于极乐宫是合.欢道宗门,也并未有人对此侧目,通通习以为常。 当然由于狂澜生修为强大,走得实在是太快,想来他们也没来得及看清异常。 最终的目的地,是狂澜生在宗门里的卧室。 文轩假装惊讶:“之前的一个月还没有做够吗?现在居然到房间里也……” 得到的答复,是狂澜生用被子把精神抖擞的未婚夫封印: “你在这躺着。”他的馒头假装很老成,向在以上位者的身份下达命令,“我要把你把体内的东西都留着,只是你依旧要好好休息,之前的高强度刑罚,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度,别再劳累,小心留下后遗症。” 风满楼想,如此措辞,应该很刚好。 既公事公办,也照顾了未婚夫的情绪,同时也让感情不会过于亲密。 保持距离,感情才会更深。 “我和父亲请安,等会来陪你。” 等狂澜生离开之后,文轩很乖的用被子盖住脸。 馒头还是输在年轻,于心计上还是有些有些稚嫩,但不影响他的可爱,文轩喜欢。 性.爱之后,确实是馒头最为放松的时候。 想必,馒头是想把祂一个人丢在房间里,同时暗中观察,想看看自己在这期间,是否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吧。 很巧,他确实会做出一些举动,只是不会很出格。 文轩抬起手,在被面上仔细的描摹。 如果风满楼有暗中观察房间里的情况,过来看这边,或许会以为文轩是在画画。 但实际上,文轩作为神族,他想要画的东西在脑内就可以复现。 千里洞观初成。 洪晨雨没有接,在脑海里与文轩对话的,只有言说。 言说冷冽如冰的脸上,竟出现了咬牙切齿的表情,“我杀了你。” 之前一个月高强度的□□,也差点没把言说隔空做到崩溃。 于是文轩侧过身,支着脑袋,嚯嚯地笑,“好巧啊,我也想杀了你。” 切片之间不想喊打喊杀,作为神族,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觉得这算是个事。 一想到他看不顺眼的切片,同样要因为共感遭遇肉.体刑罚,魇足的文轩心情就更好了。 如果祂感觉不好,就要让切片也感觉不好。 …… 第58章 极乐宫位于高山, 偶尔有冷风刮过,却依旧有荷塘、水榭。 第79章 如果不去那些阴暗的刑房还有地下血腥味浓到亘古不化的血池,风眠接任魔尊后, 重新建设的极乐宫也挺美的, 隐约有几分江南风韵。 魔修宗门使用江南风韵装潢的风潮, 譬如风满楼最近去过的魔修宗门天音阁, 因为前前任阁主和魔尊也算是点头之交的朋友, 也受风眠审美的影响,曾经改动过门派内的装潢。 不只是天音阁, 去不少魔修门派拜访, 都可能会让人误以为到了江南。 风满楼安顿好文轩, 离开房间之后, 并未在熟悉的景致中见过任何陌生人。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风眠和一群牛鬼蛇神打完太极,针对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黑雾做出应对方案。 顾倾城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但她很懒,于是能够与大多数魔修和谐相处。 但是“狂沙娘娘”喜好杀人,于是一直都没什么朋友。 那些被叫来讨论正事的魔修宿老, 老老实实的活干完就走, 没一个敢留下来做客的。 现在两位魔尊都已经重新清闲下来, 正在在一处水榭中, 在看风景, 同时也在等人。 风满楼到水榭跟前,看见风眠依旧在修补一柄雪白的油纸伞。 油纸伞并非大陆上如今任何一方水土的风潮款式,虽然看上去崭新,但从伞上沉淀的岁月气息来看,显然有很多年头了。 至于顾倾城, 已经退休的大前辈在与许多魔修面谈之后,也没有马上离开去和她的小甜心们游戏,而是在凉亭的另一端也占一席位置,手握书卷。 书卷的封皮并未刻意遮挡,是民间的艳情话本,看封面的崭新程度,或许还是不久前刚吩咐属下买来的。 此时两位魔尊都没有杀人,看起来就不像魔修,只是寻常的母子。 见风满楼来了,魔尊便招呼他坐下,以父亲的身份同他闲聊: “四处讨伐黑雾多年,我身上的伤很重,所以当初安排好了。 馒头,你知道的,江北你死我活的争斗比江南惨烈的多,当时舅母又在闭关,所以我就……” 因为不想让长辈伤心,于是在安排好一切后事之后,悄悄离开宗门,去等死了。 懒洋洋看着话本的顾倾城,终于放下手中的话本。 然后风眠像是预判了顾倾城的行为,即刻对她低头,光速认错,“对不起,舅母,我知道错了。” 认错了,但是会不会改谁也不知道。 可以看得出他在长辈面前滑跪卖萌的手段也着实高超,无怪早慧的小风满楼能有样学样。 顾倾城捂住胸口,“你呀……” 顾倾城一生无所出,素来把外甥当做亲儿子看待,因为隔代亲的关系,风满楼出生后,才在他这里有了和风眠几乎等价的地位。 风家人那标志性的白毛碧瞳实在过于惹眼,见到风眠或者风满楼,她就想起早逝的亡夫。 于是寄情于幼子,心中怜爱更甚,就更加狠不下心指责孩子的自作主张了。 滑跪结束,风眠又拿出魔尊作为上位者的架势: “出门有什么想要汇报的,快说。” 他对孩子很宽容,风满楼想要汇报什么,都是风满楼的自由。 风满楼陪着笑,有些紧张地搓搓手: “是关于我爹的事情。” 大爷爷和奶奶都知道你的身份了,他们是除了你之外最了解爹的人,一致接受了你的身份,同时也觉得爹可以接受你的身份,所以你…… 要不要也主动踏出一小步,缓和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 和谐的夫夫生活就要这样子相互理解嘛! 风眠停下了补伞的动作,也闷声笑道: “除了申哥,是不是还要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不见别离》,对不对? 应觉镜在手,你学任何功法都会很快,但是你运转《不见别离》的样子,未免有些太过熟练,不是刚学会的吧? 那人从未藏私,学会《不见别离》的正道修士,不多不少。 在你与申无命交手之前,你就学会《不见别离》了。” 作为三教的新任领袖,仙尊在江南确实有小规模传授《不见别离》的计划,只是最终练成这门功法的修士并不多。 这门源自大弥罗教的隐秘功法,仙尊并未藏私,如果有人真的想学而且愿意学,都会将其传授。 或许那人是在用这样手段的报复。 他想要这个曾经将大弥罗教弟子视为必杀的十恶不赦之徒的世界,与他共沉沦吧? 风眠血色的瞳孔又开始逐渐扩大。 杀戮道的无尽杀意,又在开始侵蚀他的意志。 极乐宫作为合.欢道门派,门下弟子向来少造杀业,但到底是魔修传承,宗门位于核心处的血池,从古至今消融过不知多少罪人和鼎炉的尸体。 但血池蕴含着的业力,都不如远不如入道不过三千年,就能将杀戮道的风眠。 虽然知道这位是亲爹,不会伤害自己,但风满楼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恰在此时,顾倾城懒洋洋的声音,适时响起: “不可以冲动哦,眠眠,比起报仇,过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想想你的小夫君,想想馒头,想想老宅里的那些人,想想……你油纸伞。” 顾倾城在加入了突兀的主角之后,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只是刚才的那些话语,也确实够把风眠的神志呼唤回来。 风满楼小时候,魔尊确实偶尔还会因为杀戮道走火入魔,每到那时,舅奶奶就会用法力将小孙子保护好,抱着他亲身涉险,劝服走火入魔的侄子,直到他清醒。 但风满楼也是今天才知道,能够吊住风眠理智的,除了亲人和爱人,似乎还有…… 风眠的油纸伞就是普通的油纸伞,并未有什么奇怪的法律痕迹残留。 舅奶奶会用油纸伞吊住小爹的理智,肯定是因为将那柄伞交给小爹的人,不一般。 前世曾经熟读过各种网络小说的风满楼,几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白月光”这个词汇。 也难怪舅奶奶要故意隐瞒,魔尊一直都将这柄白油纸伞看得很重,保护的很仔细。 那个人对小爹来说或许很重要,可以和亲人爱人等同。 这种事情,确实不该让现任的孩子知道。 终于冷静下来的魔尊,也能冷静陈述心中的猜想,“《不见别离》是你爹教给你的,并且他也会《不见别离》,对不对?” 仙尊从不藏私,如果将本命功法传给某个修士,让他学会了,又教给孩子,倒也正常。 风满楼不知道小爹心中其实绕路了这么大一圈,只是觉得这话对得不能太对。 于是风满楼点头。 风眠扶住额头。 像是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后,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庄稼下去,被迫面对现实的妥协: “所以你爹是江南的修士,不然我不会二二十多年过去,从你还没出生到长大,都找不到他的真实信息。 如今江北的那群杀才全部拜服,不能被本座收服的也就全部死了。 他是那群伪君子养大的小孩,并不在我的势力范畴之内,如果有超乎我想象的能为,不奇怪。” 风满楼:“哇哦。” 风满楼:“嗯……嗯?” 虽然过程是对的,结果是对的,但总感觉小爹说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风满楼虽然很聪明,但是他又不会读心术,于是无法透彻地猜出风眠究竟想在想什么。 他想不通,于是就不再继续想,只好小心翼翼的讨好,试图让魔尊不要再走火入魔: “所以小爹,爹骗过你确实是他不对,是你最讨厌的修江南修士,也不是他的问题,你可以原谅他吗?” 如果真的要计较的话,就打我爹一个人好了,不要打我,也不要波及南北两岸的修士! 牺牲爹一个,幸福全天下人,风满楼觉得这对仙尊这样人格崇高的好人来说,简直是太正确不过的事情了。 却听魔尊冷声道: “他救了我的命,我确实可以不计较。” 在猜到申屠原本和江南正道修士有关系的时候,魔尊是有些生气的。 只是在得知申屠学会过那门天怨人怨的功法的最粗,他并不如自己预料中的生气。 甚至有些可怜自己的小丈夫,被大弥罗教的余孽教唆学会了《不见别离》,作为对方向这个世界报复的工具人太可怜了。 他不会怪他的。 并且,更想要大弥罗教的余孽去死了。 “我连当年追杀我的修士都不恨了,如何会怪他? 好吧,更年轻的时候确实比现在更恨,只是恨了又怎样?” 风眠总算把油纸伞修补好,收起放在一旁。 “我的仇人实在太多了 ,杀不完,甚至要强行将这份仇怨仔细计算,恐怕整个江南就没有无辜的人。” 黑雾最初降临时,风家人因为被怀疑与黑雾有关,死亡者众多。 第80章 “杀光他们,我或许可以做到,但是那之后呢?” “无非是因为杀孽过重召来天罚,又或者是被正义之士围剿,总归就是死了。” “舅舅和姨母、姐姐,他们好不容易让我活下来,我不能就这样去死。” 山中寒风吹过,因着水榭之旁有水,风里就带着潮湿,比寻常的寒风要更寒凉几分。 风满楼却觉得不是很冷。 纵使心中有恨,并未暴露杀戮道的气场时,魔尊看上去依旧是出尘公子。 三千年血海浮沉,似乎也没让当年的风家少族长失却初心。 生身父亲不会谋害他的孩子,于是魔尊并未刻意释放威压的时候,风满楼无论如何都不会恐惧。 …… 第59章 魔尊结束了一些恐怖的发言, 甫镇定心神,又问他的孩子: “关于申哥和你的事情,还有要告诉我的吗?” 他起身, 仰头注视着他的孩子。 风家的血脉很特殊, 虽然有标志性的白毛碧瞳, 但仔细算来, 风满楼似乎还是和他的另一位父亲更像些。 因为祖上留下来的那部分罕见妖族血统, 风家人除却发色和瞳色,长相并无异常, 只是女性族人通常与人族男修同高, 男性族人则是丢在女儿国里, 也发现不出端倪。 可是风满楼作为他的儿子, 却并未继承风家男嗣的矮个子,虽然不算出离的高大,但也需要他仰视。 关于身高, 以及眉眼之间的气场,却是沾了申屠的光。 魔尊暗暗叹气。 馒头是他最喜欢的小宝贝,当初和申屠一并隐瞒身份的时候, 懂什么? 肯定是他的另一位父亲教唆, 不可以责备他的孩子。 就算看在馒头的面上, 想到他们父子就曾经有所隐瞒, 他也刻意适当原谅。 风满楼:“没有了。” 同时又发挥幼崽的长处, 讨好地看着他的父亲,“您不生气真的太好了。” 重要的人,好好哄一哄,尽可能让他的怒气在激化之前消失,就好了。 魔尊抱着手臂, 骄傲道: “谁让我这么强呢?当年你们刻意隐瞒,看在他比我弱小、比我年轻的份上,我可以不计较。” 既是弱者,又是爱人与孩子,与其计较长短,当然没必要。 风满楼顺杆往上爬,也继续夸赞父亲,“嗯,您是最强的,大人有大量,爱您。” 因为魔尊觉得他很强大,而不屑与弱者计较,真是太好了。 父亲们皆是自信又强大的修士,他们说自己在擅长的领域是第一。 《不见别离》神魂功法第一,《吹落残红》体修功法第一。 并且他们确实多年打遍各自统治的领域无敌手,那就是第一。 不过话说回来,两位父亲究竟谁更大? 他们从来都不过生日,他们旧日宗门的文献记载也太少了,以至于风满楼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年岁。 风满楼觉得现在是适当耍宝的时候,就问了: “你总说爹爹是你的小丈夫,却因为要伪装成凡人,总是喜欢喊哥哥,如今知道他可能真的比你年长,这声哥,以后还喊吗?” “把你贫的。”魔尊在逆子肩头擂了一拳,这次没用力,“想方设法气我,就是准备等我把你撵走。” 风满楼依旧笑嘻嘻的: “阿文还在休息,我又不是禽.兽,总不能接连不断的欺负人家。 你也是我亲爹,若想要还想要晚辈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孩儿自然也当仁不让。” 文轩身上没有查出问题,只是依旧没有完全摆脱嫌疑。 魔尊听懂了孩子的汇报,于是一挥衣袖,下了逐客令: “要本座再说一遍?你现在可以滚了。” 于是风满楼从善如流,滚了。 没来得及注意到,素来喜欢粗暴用武力解决问题的魔尊,脸上也会出现游离的复杂情绪。 一旁,注视着晚辈闹腾的顾倾城发现异常。 可她直到风满楼离开后,这才及时充当好妈妈的角色,开导风眠: “怎么,那可是你的孩子,竟然真让你生出戒心?” 风眠深呼吸,以手遮眼,像是想要自欺欺人: “他们是江南的修士,我尚且可以忍。” 他连当年追杀自己的修士都能不计较。 “他们是仙尊再传,我还可以忍。” 作为大弥罗教余孽,那个人想要让小世界共沉沦,总是想方设法传播《不见别离》这门害人的功法,牵扯他的爱人孩子,并非他们的错。 “但我忍不了他们就是申先生的亲传弟子,还将《不见别离》修炼至大成。” 文轩击杀后遗留的黑雾碎片,以及风满楼带回来的长生和尚碎片,展示诸位魔修发表见解时,还真有人注意到了异常。 是灵宗的隐杀老鬼。 说是老鬼,看上去却是面目阴沉的青年,开口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尊上,令郎真是了不起,竟然连那帮秃驴的功法也如此娴熟。” 确实很娴熟,隐杀老鬼竟然会一门他们母子都认不出由来的法术,显化出死者生前所见的情景。 长生和尚临死前的记忆里,赫然投影出狂澜生和正道修士在一起的画面。 并且狂澜生用于击杀长生和尚的,竟是孤尘寺历任佛尊传人才能修炼的小乘佛法! 魔尊对修真界大多数修士的功法都很熟悉,对大弥罗教的一切更是格外了解,于是能看出,除了孤尘寺的小乘佛法以外,他的孩子还修炼了全本的《不见别离》。 隐杀老鬼几乎要明示,魔尊的孩子其实是道统叛徒,要他给个交代。 须臾间,无人敢出声,只有顾倾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儿子被夸奖,魔尊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挥舞衣袖,将试图点火的老东西拍入地面: “本座的儿子,也是你可以多嘴的?” 他想学,就能学会,他是最优秀的孩子。 对我的孩子多嘴,你也配?真当自己占了与文轩同门的便利,就能乱说话?” 险些打死影杀老鬼,要他魂体不稳,险些重新投胎一次。 一时间,群魔噤若寒蝉。 狂澜生有天赋。 这句话,魔尊在隐杀老鬼面前说,其实说的很没有底气。 狂澜生若是真的天才,就不至于被魔尊拿来作为和文轩联姻的筹码,以求在魔尊飞升或者陨落后,得到来自道侣的庇护。 还有魔道少主疑似导通叛徒这件事。 与许多魔修都会在斗法的过程中,习得竞争对手的神通不一样。 小乘佛法,是历代佛尊传人才能习得,只有在前任佛尊死亡,或即将飞升的时候才会定下。 佛尊传人很少,狂澜生单纯在斗法过程中学会这门神通,可能性性太小了。 何况佛尊传人本就不多。 也别说申无命那个正道少主,他虽和馒头交过手,魔尊在返回江北镇压黑雾的路上,曾经去过那处战场。 验证得到的结果,是申无命并未使用过小乘佛法,所以馒头不可能是从他那里习得的。 倒是风眠以前在江南也曾听过一些到机密,知道长生和尚曾经与现任佛尊一样,同为佛尊传人。 再往下一代,佛尊传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今统帅三教的申先生。 作为许多修士眼中的宿敌,魔尊其实对江南的那位也相当了解,很清楚对方现在的身体非常差,已经离死亡不远了。 在生命终结之前,仙尊若是想要找到传承者,并不奇怪。 申屠若是和仙尊有师承关系,那馒头能够修行小乘佛法的同时,也修炼过《不见别离》,就也得到了解释。 这门奇诡功法的修炼,要让人经受无数痛苦,而且要修炼到功法大成的地步,要杀很多人作为进阶的耗材。 好在他的爱人和孩子都还算有分寸,并不知道那门功法最隐秘的忌讳。 只是,能够有幸同时得到仙尊传授《不见别离》还有小乘佛法,说明他的爱人孩子在江南的地位,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一点。 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却因为心中尚且有爱意,他可以对他们多出许多容忍。 “不管你们有多强,我都有为你们兜底的底气。” 横竖他的丈夫和儿子,不可能是那对最令他心生厌恶的父子。 “死。”魔尊以手抚面,喃喃道,“大弥罗教的家伙,都给我死。” 世人不知大弥罗教余孽稳坐无类书院的高台,可是他知道。 总有一天,他要去斩灭真魔,替那个人报仇。 顾倾城并未试图劝阻,只是温柔的注视着她的孩子: “眠眠,莫急,待到时机完善,我一副行将就木的残躯,也定会和你一起去讨回公道。” 她这辈子很懒,唯一一次开始勤劳,就是出山救下了被追杀到走投无路的风眠。 难得勤劳,就勤劳到底。 第81章 …… 风满楼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看见文轩抬着手,在虚空中描摹。 他之前与小爹还有舅奶奶汇报工作的时候,也确实有分心监视房间这边。 出乎他意料的是,文轩并没有发.骚,也并没有如同风满楼想象中的那样敬业,会第一时间去联系某个不可名状的东西,试图传递情报。 他只是不停地抬手在虚空中描画。 至于文轩绘制的东西…… 风满楼目力强大,其实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只是不说破。 他解下外衣,也躺在文轩身边,从背后抱着他的未婚夫。 只是单纯的抱着,什么也没做。 文轩身处在不算紧密的怀抱里,还能够轻松的随意活动,稍微蛄蛹,就得以转过身,看着祂的馒头: “夫君回来了。” 然后在馒头的肩膀还有胸膛亲个不停,落下细密的吻.痕: “猜猜我在做什么?” 风满楼知道,在爱人铺垫惊喜的时候,并不适合马上就将事实戳破,于是就只是表现出深情的目光看着文轩,等着对方揭露答案。 “我在画你。”文轩将手指在二人中间逼仄的虚空上抹了一下,许多人形的画像就浮现出来。 那是各种各样的狂澜生。 “即使馒头离开不过片刻的时间,我也依旧很想你,所以就开始画你,我好想你啊……” 陈述最后的尾音,消糜在风满楼的亲吻中。 而后风满楼握着文轩的手。 许多雪片般的画纸也纷纷落下,上面所绘制的,无一不是文轩的样貌。 “好巧,我也一直有画你。” 是先前在无双镇替风眠打理墨斋的时候,忙里偷闲画的画像。 三个爱人都有画过,并且也有分门别类将他们的画像分好,这样在恋爱的时候,不会出错。 在这些年不停交流绘画经验的过程中,他们从未终止过为自己的爱人画像,回想起对方的样子。 这个约定一直有效。 至于文轩,他筹备着绘画调情的时候,同时也有思考毁灭世界的正事。 神族攻略小世界,尚且需要从长计议,但是解构馒头的功法很简单。 他在画祂的馒头,同时也在不断的绘制《千里洞观》的运转功法,与言说联系,交流寻找蛇骨的进度。 他这里刚刚知道了一块蛇骨的下落,可惜蛇骨现在在魔尊那里……估计还是需要借助馒头的一些力量。 一想到蛇骨并不能第一时间得到炼化,不能将那份力量收为己用,在吃掉其他切片的时候增加胜算,文轩心中还是有些不满的。 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月中,隐杀又斗胆联系了他的父亲,炫耀他险些挑唆魔尊父子关系成功,制造了混乱,收获了熵。 这条坏狗试图得到父亲的嘉奖。 文轩才不在在乎邀功的坏孩子,即刻隔空给予了隐杀精神上的攻击,又给了坏孩子一顿教训。 欺负他的馒头,挑拨他的馒头的人际关系,试图把祂的馒头架在火上烤,坏孩子也配? 可怜的隐杀,刚刚被小世界中最强的含糖馒头打了一顿,又要被他的父亲精神攻击。 可以说是很惨了,但是他活该。 一想到馒头,文轩就愈发紧密地抓住狂澜生的手,然后紧扣对方的指尖。 如同凡人爱侣一样,他们无需多做什么其余的事情,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内心就可以得到满足。 什么都没有做,就可以让文轩身心皆是无比的愉悦。 这就是狂澜生的的奇特之处,是他最喜欢的馒头。 当然,要是能够尽快地被转化为自己的同类,与祂永在,就更好了。 …… 第60章 对于文轩而言, 狂澜生是一颗足够优质的馒头,不仅卖相绝佳、温柔而且擅长说情话,最重要的是从内而外都散发着极致的美味, 令祂神往。 直到馒头讨论正事的声音, 才能看看将他从沉醉的旖思中唤回神志。 手握应觉镜, 辅佐以三位爱人传授的不知名身外化身功法, 风满楼即使是在距离会议地点数百米的地下, 玩不可描述的小游戏的时候,同样也能感知到外界变化的一举一动。 魔尊召集多位江北魔修宿老开会, 他也有旁听。 父亲将文轩作为接班人, 实在是得知风满楼这辈子都不可能擅长斗法的无奈之举, 只是他眼中最好的继承人, 依旧是亲儿子。 于是这场会议风满楼就凑合着远程参与了。 除了文轩那个同门实在有些作死,这场会议的核心,就是探讨拥有智能的黑雾如同恐怖。 先是魔尊发问: “你们谁来试试, 看能不能从这些碎片中解读出什么?” 黑雾并非有形质的物体,虽然被击杀之后可能会留下可以触碰的残留物,但解读黑雾中蕴含的东西, 并非魔尊这样的体修所擅长。 “老夫斗胆试试。” 发言出口的, 竟然是文轩的同门, 在文轩化之前担任宗主的隐杀老鬼。 当然由于文轩的异君突起, 他现在已经退任长老了。 风满楼对隐杀的了解并不多, 文轩也几乎没有和风满楼聊起过,关于这位差了比文轩大了不知多少岁的同门晚辈。 于是风满楼直到刚刚那场会议进行的时候,才知道影杀居然会复现死者生前的场景。 是他失策了,如果知道灵宗中有这样的奇人,或者说奇鬼, 风满楼不会在杀死长生和尚之前底牌尽出。 说起来,隐杀既然有如此神通,为何直到在有高度智能的黑雾出现之前,从未使用过?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风满楼暂时抛在脑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分神注意。 他现在很担心小爹是否会生气,然后因为过于生气,把他和另一个爹都杀掉。 隐杀复现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以至于,稍微有些见识的修士,都可以从他提取出的碎片中解读出很多信息。 其中,魔尊作为活了很久的修士,见多识广而且不傻,肯定会看出风满楼功法的异常…… 更不要说那个老登居然还把这个原本可以装糊涂糊弄过去的事情,直白地在放在表面上说。 所以小爹会生气吗? 风满楼拿不准魔尊的态度,一时间有些晃神,又把文轩弄得惨叫……当然事后也有抱着文轩哄了好久。 说多了,总之,风满楼注意到魔尊的神情只是灰暗了片刻,然后又开始暴打老登,全方位维护他的孩子。 能有这样爱他的父亲……风满楼真的非常感动。 教训完老登后,魔尊又非常专制地宣布了他的又一个决定: “隐杀展示给你们的东西,你们也都看到了。 大家以前都是曾经灭杀过黑雾的勇士,这次的黑雾有多可怕,无需我多说,你们只要看着,都可以明白其中关窍。 合作归合作,只是依然要打一场,让他们知道谁说了算……这次动手的时候,就以尽量不死人为标准吧。” 魔尊难得没有赶尽杀绝,场间一时嘘声一片。 风满楼旁听会议的时候还没有懂,为何魔尊竟然放下了杀心。 直到事后父子谈心,风满楼才知道,来自家人的爱果然重要,甚至可以让风眠暂时屏蔽掉关于道统的一切纷争。 同时不忘传音给风满楼,尽最大利用率发挥好大儿的用处,“你去送战书。” 风满楼确实会把战书送到,但是送战书的方法肯定要相对温柔许多。 如何措辞,又如何在合适的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仙尊,风满楼还在不停和文轩做.爱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魔尊愿意为了他的爱人孩子,少造杀孽,那么风满楼作为一个好孩子,就会把这份杀孽造成的损失缩减到最小。 至于开战之前,就最后陪文轩聊一会儿吧。 风眠和申屠受爱得那样深沉,更兼黑雾灭世在即,或许申屠也能和他的爱人心有灵犀,可以做到大爱与小爱都同时兼顾。 既然道统之争造成的损失可以降低到最小,接下来就是要好好安抚未婚夫了。 哪怕安抚失败,他俩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或者想合谋弄死他,风满楼都是可以接受的。 横竖不要在灭世的灾难降临之前,阻碍南北合流合作就好。 于是风满楼在文轩身上不停爱.抚着,准备循序渐进: “以后要和江南那边打一仗了,阿文会不会很期待?我记得你好像经常把弄死正道挂在嘴上。” 文轩和祂的馒头躺在一张床上,是可以尽情吸馒头的大好时机,都忘了正事了。 甚至还在狂澜生的胸口蹭了又蹭,根本不放过任何和馒头亲密接触的机会。 祂对馒头无比依恋,口中的话语却依然很恐怖: “很好啊,可以多杀正道修士。” 作为神族,有机会能够尽可能多的灭杀掉小世界的馒头,它自然热线其成。 第82章 而且说不定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教唆几个魔修和他一起去杀掉言说。 风满楼又亲亲未婚夫,“那如果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先杀谁?” 文轩在风满楼胸前咬了一口,“肯定是先杀你。” 祂会狠狠的把馒头压榨到死,然后再把它吃掉,或者转化成符合自己心意的样子。 “那我就放心了。”风满楼又拍拍未婚夫的后背。 文轩的战争里只要死他一个,不会牵扯无辜的人,很好。 安抚好文轩这边,风满楼再无顾虑,可以去处理魔尊交给他的另一个任务了。 “你,去送战书。” 会议结束后,魔尊又给风满楼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风满楼说好。 并未如同大众期待的那样,南北两岸出现关系缓和的转折,是因为两位尊上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 而是魔尊已经意识到,黑雾不同寻常,不宜内斗。 在这样过于恐怖的外敌面前,道统之间的纷争实在无足轻重,是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而且魔尊知道了小丈夫有一个很厉害的马甲,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理所当然地去送出战书。 并且不忘给他的儿子加油鼓劲: “先处理好内部的问题,才能更好地一致对外,那些伪君子明白的很,别怕,他们不会杀你还有你爹的。” …… 第61章 能感受到来自小爹的关怀, 风满楼觉得有些好笑,但回复命令的态度还是严谨的,“您放心, 我会努力让自己不被杀死的。” 许多正道修士, 一旦发现宗门里有同门私通魔修, 那肯定会把对方除之而后快。 少年时曾在江南待过多年的魔尊, 肯定比风满楼这个小辈更懂得道理。 不过, 风满楼肯定不会死的。 毕竟仔细算来,那个私通江北的最大叛徒, 其实是仙尊本人。 谁配处死仙尊? 于是风满楼认为这个任务自己可以完成的很好, 仔细再三思量, 认为文轩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可能因为太想杀掉过多的正道修士会突异军突进, 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比起自己是否会因为送情报遭受无妄之灾,风满楼更不希望文轩可以少杀点人。 虽然很多魔修对杀死正道修士这件事情相当热衷,显得同样喜欢杀正道修士的文轩无比正常, 风满楼也不会去试图让他人逆转本性。 可他就是想试试,万一可以减少伤亡呢? 果然,对爱人有相当强烈占有欲的文轩在得知喜欢的馒头可能有出轨的嫌疑之后, 想要杀死的对象, 立马就从正道修士变成了狂澜生。 风满楼表示朕心甚慰。 只需要在混战中牵制住文轩, 哪怕被文轩杀死都是值得的。 再说文轩。 祂也确实对即将开始的道统之争相当感兴趣。 在文轩眼中, 南北两岸的修士, 不过是一群蝼蚁和另一群蝼蚁的区别,非要说击杀的优先级,那就是没有。 祂真正想杀的,是目前潜藏在江南正道中的言说。 洪晨雨尚且在神机楼的秘境里炼化可能可以杀死他们,让他们回归本体的好东西, 联系不上。 那么,先把言说杀死,也是一样的。 杀死与祂同在的尸虫,对于文轩来说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尽管祂其实不需要呼吸。 因为过于自然,所以文轩能够在脑子里筹谋杀戮计划的同时,一边与最喜欢的馒头亲热。 祂捧着狂澜生的脸,只觉得他真漂亮,只是见着,就能过心生欢喜。 馒头虽然是一颗好馒头,但是他的转化进度迟迟不动,就不是特别好的好馒头。 狂澜生的转化进度迟迟不动,但是在文轩之前一个月里,备受蹂.躏的时候,却往前推进了许多。 于是他不得不猜测,会不会是因为馒头想要“变坏”,他才能够不停的向神族转化。 毕竟神族的本质,就是一群残忍的坏家伙。 因为馒头有个好父亲,他的人品在馒头之中都属于特别端正的类型,于是他不管如何被诱惑,都不曾堕落。 文轩注视着这颗干净漂亮的馒头,心中所想的,却是如何让他不再干净漂亮。 狂澜生是个好孩子,唯有在尽情宣泄性.癖的时候,他才会渐渐的堕落转化。 果然还是要让他继续接触阴暗面。 文轩对他的馒头又亲又咬。 等狂澜生忙完这段时间,就以“我想要继续玩那种游戏”为理由,邀请馒头尽情的释放他性格的阴暗面…… 这个新的计划,想要完成,还是太久远了,他现在就想吃掉馒头。 于是在不间断的接吻间,祂呓语道,“我想做.爱。” 于是狂澜生覆在祂身上,“一个月的时间,还没有喂饱你?” 馒头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懒得动,但他从不会让自己至于被动。 文轩知道馒头的这个特质,就更清楚要如何哄他。 于是祂附在馒头的耳边,又拍拍他的后脑,试图把他往下压,“我知道你现在很累,所以不是应该通过做.爱来给自己放松吗?” 要透过馒头傲娇的本质,点名“他其实也想要”的事实。 这样馒头就会变得更加主动了。 无论是面对祂近乎无节制的求欢,还是作为魔尊之子处理做不完的工作时,馒头都好像根本没有疲劳的时候 。 但文轩觉得狂澜生需要休息 “凡人若是有一天吃了饭,也不能几天都不吃。”文轩喘息着,不得不继续充当毫无尊严的老师,“尊上要你去送战书,这件事劳心费力,于是你就会感到累。” “走之前,先好好休息一下……” 祂幻化出的虚假身躯颤抖。 一个月的奴隶生涯中,从未被好好浇灌过的敏感地方,终于被关照到了。 即使此身为虚假,他做出来的身体还是有很多部分还原了雄性馒头人形的生理构造,是真的会被太阳到顶峰的。 更不要说赋予文轩欢愉的,是祂最喜欢的馒头,于是文轩更容易就达到了高潮。 祂的馒头在他身上又咬又捏,比起祂完全出于服务意味的亲近,明显只是为了发泄: “你这样了解我,让我感觉有点不爽。” 于是文轩直视着他的馒头,继续剖白自己的心意: “我当然很了解你!你是我最喜欢的馒头啊,你生气了没关系。” 于是狂澜生流露似笑非笑的神情,“对,你确实很了解我。” 然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就只是为了让在性.爱中,放送因为工作过于紧绷的神经。 处于深海中,无法浮出的文轩,却发现馒头似乎有些悲伤。 以文轩已经有些破碎的神志,好像能够解读出,馒头似乎在说,你根本不了解我。 哎呀,祂感慨,这件事确实是神的失职。 祂涅槃后存活的时间还是太少,并不是能够那么清楚地了解馒头话语中的双关,一些事情能够看出本质,那也只不过是懵懵懂懂的。 祂又摸摸馒头的后脑,就像是良师益友的安抚,同时也能让馒头距离祂更近。 算现在不了解你,我也一定会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竭尽所能将你解构。 这是来自神的诺言。 …… 风满楼这次急速遁走回到江南的目的地,是无类书院。 进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大门,以及头顶“有教无类”的牌匾,他终于回到了自己从小到大生长过最长时间的宗门。 从小,因为魔尊忙着去和各路不听话的魔修宗门塔塔开,他在仙尊身边长大的时间,要多很多。 仙尊明面上是书院的院长,院长的名号则来自前任儒尊。 于是风满楼的童年,就浸.淫在儒门的无数典籍中长大。 三教顶峰虽然同时收了申屠为弟子,也确实有将神通倾囊相授,但是申屠学的儒门功法也要多一些。 除了儒尊擅长道理的同时,胆子很大,并不畏惧申屠身上的业火以外。 另外两位大前辈很忙,也是一个问题。 佛尊要亲自镇守孤城寺的佛塔,其中据说镇压着什么东西,风满楼不明白其中细节,只知道那里确实不能离人。 道尊奶奶平日里不是在自己的青玄观教小道士练剑,就是在老家青丘养狐狸团子。 两位尊上都很忙,于是早年负责教导新任仙尊的任务,就落在了儒尊这教书先生身上。 一般情况下,在无类书院是不会轻易见到另外两位大前辈的,除非是有意外。 但意外也确实在此刻发生。 风满楼能看见,言说抱着已经被道尊要走的小狐狸,百无聊赖地并排坐在山门前的楼梯上。 而在不远处,本用于谈论宗门正式的室内,还能够听见不停诵读的梵音声。 这次,奶奶和三爷爷都来了, 第83章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三教顶峰义结金兰,可他们平日里各自都有自己的宗门要打理,见面的时机其实很少,风满楼很清楚这点。 比如不久之前,奶奶曾经拜托大爷爷替他去神机楼送终,只因为大爷爷实在非常擅长说话,由他出面,就不会在外道中留下三道仗势欺人的留言。 他们之间的相处从来如此,偶尔有两两相聚,却很少有三人集会的时候。 一旦他们同时聚在一处,说明江南已经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或许也意味着,仙尊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他们并不让我旁观,但是有留言让我转告你,回来了,就尽快进去。” 言说总是冷冷的,像机器,可他见他来了,就会抱着小狐狸上前,安慰他: “别怕,馒头,你父亲会没事的。” “我感觉不好就摸摸这只小狐狸,心情好了的话,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事情也会更加放心,不会感到难过” 不久之前,还是申无命抱着抱着这只小狐狸,郑重其事地交给祂,要祂心情好一点。 现在该轮到祂来安慰他了。 未婚夫把狐狸递过来,风满楼就接过,他知道这只小家伙是妹妹狐,就没有与她过于亲密,只是揉揉小家伙毛量充足的后脑,并没有做过多冒犯的事情。 “谢谢你,也谢谢你。” 讲礼貌的风满楼和未婚夫还有小狐狸道谢之后,这才离去。 目送馒头离开,言说言说这才按上了小狐狸的脑袋: “好孩子,看你干的好事。” 同时,苍白纤细的手指,按上璇姬的天灵盖,并未过多用力,就把坚硬的头盖骨碾碎。 虽然馒头接触坏孩子的到时候没有多余的想法,但是言说还是因为馒头主动抱了这只狐狸,感到不爽。 祂可以给,馒头可以要,但是弄脏的狐狸必须要打理干净。 于是言说把坏孩子这里的骨骼还有皮肉都“清洗”干净。 小狐狸的头顶出现一个窟窿,然后在身体还没没有来得及接受死亡事实的时候,言说又再次把这个小家伙重新组装好,将她复活。 重获新生的璇姬,用黑漆漆的小爪子捂住头,若是父亲还想弄死她,这样可以稍微不那么痛。 …… 第62章 因为被父亲的馒头摸过脑袋, 导致被父亲杀掉,纯属无妄之灾,但是小狐狸会自认倒霉。 可是父亲指责她差点造成一个馒头死亡的事实, 璇姬就不乐意了。 作为神族, 谋害馒头获得熵是本能, 有什么错? 而且, 差点把里面那位弄死的, 也不是这个璇姬,是她的另一个切片才对吧? 愤怒至极的璇姬, 从尾巴毛里摸出来一块碎片, 放在嘴里撕咬。 都怪你, 都怪你! 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恨之欲其死的仇敌好好教训一, 大仇得报了。 璇姬口中的碎片来自她自己,或者说,她自己的切片。 她被道尊带走之后, 父亲曾经去看过被安置在无双镇上的切片。 然后将切片杀死了,剩下的残骸碾成粉末,做成了时下某款在御兽修士中广受好评的口粮。 璇姬吃的那叫一个泪流满面。 彼时, 旁观的道尊, 还在璇姬心口上补了一把刀。 “看来崽崽很喜欢, 小言说手真巧, 馒头有得到过这样的殊荣吗?” 杀死切片并且将切片吃掉, 算是神族的日常。 可是,死亡时间到进食时间若是有间隔,尸体中蕴含的熵其实是会不断损耗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杀死神族切片的同时直接将他吞噬,这样损耗就会降低不少。 这已经是璇姬一段时间以来, 遭受的最严重的酷刑了。 道尊很喜欢毛茸茸的小馒头,并未对璇姬直接严刑逼供,只是把她放在了一群年轻的狐狸幼崽之中。 然后那个含糖馒头就坐在边上,看着一群幼崽叠罗汉,眉眼含笑: “幼崽就要和幼崽和睦相处哦~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做一只好狐狸。” 我是神族!才不是狐狸呢。 璇姬对含糖馒头露出刺激毫无杀伤力的糯米牙。 道尊只是笑。 然后,更多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狐狸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很快将璇姬淹没。 璇姬有和兄弟姐妹们打架的丰富经验,于是很快能够在一群幼崽之中占据上风。 在这一个月期间,璇姬学会了和比自己体型大的狐狸抢肉干、给狐狸幼崽梳毛、如何在叠罗汉的时候站在最顶峰…… 璇姬活成了孩子王,好像一只真正的狐狸幼崽。 她几乎都要以为,那些征服诸天万界的辉煌战绩,不过是孩童的梦想。 一觉醒来,她只是除了卖萌什么也不用做的小可爱。 直到阴影降临璇姬的头顶: “你很很悠哉啊。” 璇姬这才注意到,父亲来了。 小狐狸立即甩开身边的毛茸茸,光速滑跪到言说脚下,作揖连连:“父亲。” 虽然道尊在边上旁观,一脸老母亲的笑容,注视着他们这些幼崽。 但是父亲显然比那个含糖馒头更可怕。 吓得璇姬也不敢和狐狸幼崽们打闹了,忘了自己表现的智能太高是否会引起含糖馒头的怀疑,只是选择马上第一时间选择去讨好父亲。 言说似乎并没有因为孩子供奉的恐惧感到心情愉悦,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祂的孩子,板着脸。 在父亲无言的威压下,璇姬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个月以来和一群馒头都算不上的小蠢货打成一片这种行为,有多蠢了。 看,连不苟言笑的至高神明,看她如此自甘下.贱的模样,都要侧目。 于是璇姬终于想起,一个合格的成熟神族,在面对如此窘境的时候,要如何应对。 她猛猛地将粘着在身上的毛团甩开,同时对他们呲牙: “要听璇姬姐姐的话,快滚,rua——” 同时散发出最后一点点没有被父亲封印的神力。 一群俗不可耐的下.贱之物,要是这个时候还贴在自己身上,惹得父亲不快,你们是会死的。 青丘的毛茸茸们,因为他们的老祖宗足够有出息,把他们保护的很好,何曾见过这样凶残的大姐大? 于是瑟瑟发抖的小家伙们就圆润地滚远了。 只是依旧在远处抱团看着这边,齐刷刷地投来目光,似乎很好奇大姐大还有不速之客要做什么。 把毛茸茸们清场完毕,璇姬才有机会重新开始注视着父亲。 父亲现在的状况,好像有点奇怪? 他确实心情不好,但是心情不好的祸根并非源自璇姬,而是父亲他自己。 不知何故,父亲竟然在悄悄喘息…就好像有看不见的手在他身上极尽蹂.躏。 言说全能全知,很快注意到祂一时流露出的脆弱被坏孩子感知,于是璇姬的脑海中又是一阵钝痛。 等璇姬反应过来,父亲就依旧是那个永远不可知至高神了。 璇姬不敢问父亲为何而来,只是拜伏。 于是得到了父亲撒下的、许多被精心炮制过的灵宠粮食。 “你们也可以吃。” 素来冷心冷情的神,在邀请一群小狐狸进食的时候,好像也会微笑。 璇姬心中叹气,父亲果然还是喜欢毛茸茸的幼崽。 而在加入抢粮大军的时候,璇姬并未争抢的过于激烈。 于是言说就提醒道:“这些粮食是用你的切片做的。” 璇姬:!!! 父亲,您明明应该早说这件事! 小狐狸动作迅疾,好不容易凭借着自己一个月以来积累的威望,成功把粮食从其余的小狐狸口中拯救出。 因为抢救及时,并没有任何馒头吃掉神族的碎片,出现转化的趋势,他们都还好好的。 只是…… 看着已经粘上了不少可疑口水还有绒毛的碎片,璇姬悲痛欲绝。 同想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父亲杀死另一个我,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言说:“大概一个月之前。” 也就是说,切片中的熵,因为一个月的拖延,已经损耗了非常多。 璇姬知道,这些熵只是自然损耗,而非被父亲吃掉,但是璇姬依旧心疼。 父亲很强大,不会记挂他们微弱如萤火的那些熵,祂的切片依托于尸虫显化,是执念的象征,于是除了执念的事情,就几乎不会想其它。 吃掉质量不好的粮食,这是父亲习惯体现神族威严,自然而然降下的惩罚,要她被迫接受损耗。 何其诛心。 …… 璇姬依旧在恨恨的吃自己的尸骸。 父亲为了在含糖馒头面前隐秘地将熵还给他的孩子,把熵做成了狐狸粮食的形态。 导致现在她的碎片上面沾了许多小狐狸的口水还有绒毛,非常难以入口。 第84章 只能藏在尾巴毛里,忙里偷闲地啃两口,这样可以催眠自己忘掉他们曾经遭受过多么惨烈的对待,这些粮食还是干净的,不会被弄脏过。 更让璇姬心痛的,是她在碎片中知道了千秋还有飞翼,现在正在无双镇经营父亲另一个切片的酒肆。 忙里偷闲捣捣蛋,就能收获一些来自无糖馒头的熵,并且生意还挺不错的样子。 不公平! 可惜专制的父亲,把另一个切片的错误也全部计算到她璇姬身上了,她现在只能受罚。 屋子的含糖馒头,也就是小世界含糖馒头口中的“仙尊”,状态很不好,但是也并非全部是璇姬的错误。 那个含糖馒头在很多年前身体就浸泡在无比繁多的熵里面,只是受限于资质,无法及时转化成神族。 神族以为熵作为食物,所以熵也有追逐神族的本能。 仙尊身体里浸泡的熵,在感受到璇姬这个正版神族纯在的时候,就开始躁动。 在敬亭山之中,自己究竟遭遇了何等恐怖的情景,璇姬也不想去回忆。 只能说,身体里的熵被神族诱导迸发的仙尊……几乎与父亲同样可怕。 不对不对,父亲才是最可怕的。 很奇怪,明明没有任何兄弟姐妹活着见过那个含糖馒头,代表着能够对对方产生足够严重伤害的神族,并未对他出手。 仙尊究竟是在哪里受过的那么严重的伤?并且让他污染严重,看上去与全盛时期的父亲都并无区别? 父亲没有解答璇姬的疑问,只是跟随着道尊把璇姬带来了无类书院。 于是璇姬决定仔细观察,这样或许能得到解答。 …… 风满楼摸完了狐狸,又看着她啃一块一块的小粮食,觉得这场景挺治愈,心情确实好了一点。 顺便和言说一起找了个话题,“你给小家伙做的?” 言说点点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做“。”” 如果馒头愿意吃掉神族碎片的话,说不定也有利于他继续转化。 该死的文轩,之前的一个月究竟和馒头在玩什么?搞得他接近大半的时间都无法行动。 祂几乎也要被象征欲望的尸虫,拖进了欲.望的海里。 言说现在对切片更想要杀之而后快。 神族的切片,可以从自己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分下来,会具有身上那部分的特质。 由尸虫分出的切片,就意味着神族身上的缺点,文轩因为沉溺于欲望而不能做到尽快的去做正事,真是糟糕。 杀死璇姬的切片,让她合二为一,的进度都被拖慢了。 只是言说再生气,他对于申无命的态度还是很好的,还会记得安慰他。 风满楼摆摆手,但是暗示不必了,“我不会哭。” 他的演技很好,要在什么时候就可以展现出什么样的人设,一个合格的演员,不会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于是言说拥抱了祂的馒头,并且对于他的执着表达肯定,“嗯,你没有哭。” 言说的声音依旧冷冷的,起伏感不是很强。 嘴上说着不会安慰人,但不得不说,此陪伴下,风满楼确实感觉不错。 是错觉吗? 才发现师兄身上,好像有一种母性的光环,正在滋长起来。 …… 第63章 师兄身上, 好像有一种母性的光环,正在滋长起来。 这个想法刚刚诞生,就被风满楼从脑海里删了出去。 师兄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用母性这个词汇形容他, 显然不太尊重。 也不是要歧视谁, 贸然将任何生物的模样曲解, 对正主是很不尊重。 风满楼思来想去, 觉得这样可能是因为自己实在对于母亲这个形象没有太深刻的记忆才会产生此种错觉。 他穿越之前的母亲,和他的关系不说好不好, 只能说是不熟。 穿越之后, 因为家庭的关系特殊, 风满楼生来就是两个爹。 非要说在两个爹中找个更像娘的, 可能申屠会更切题一点。 表面上看,申屠脾气要更好很多,但也并非大众印象中的母亲形象。 但不知为什么, 言说就是能够赋予风满楼“母亲”的印象。 并且,因为他们并不存在实质上的血缘关系,连带着伦理道德都不会成为风满楼行为的束缚。 言说身上那种自然流露出的奇特母性光环……姑且称之为母系光环, 神圣且极尽诱惑。 让风满楼心中想要发泄欲望的想法, 更为强烈。 这不正常。 醒来, 快些醒来! 人的意志果然无比强大, 心之所向, 就能够让已经异化的身心都发生改变。 风满楼用从小学过的,几乎所有能够清净精神的功法,此刻也顾不上同时使用是否会相冲或者暴露了。 现在风满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 随着风满楼逐渐恢复意识,言说原本飘忽的、仿佛远在天边的声音,开始逐渐向他靠近, 直到可以清晰的听见。 “馒头?” 言说似乎注意到了风满楼的异常,试图用对话唤回馒头的神志。 “你怎么了……” 其实言说很清楚,申无命的身上究竟在发生什么事。 祂的馒头很特殊。 并非如同其他馒头那样,因为在神族手下受了伤,被污染异化,导致身体开始不断化作熵,逐渐趋于混沌。 申无命的转化是由内而外的……就像是这具身体本来就属于神族,能否发生更进一步的转变,完全取决于身体的主人是否想要改变。 如果馒头有“想要转化”的想法,他就就能够转化。 于是,言说开始尝试。 一个月以来,与象征色.欲的尸虫共感,言说确实学到了很多。 比如,如何去诱惑馒头向下堕落。 祂知道的,馒头肯定很喜欢祂,只是这些喜欢,并不足以完全左右馒头的神志。 虽然言说并不会主动去窥视申无命的思想,但是却可以从馒头身上某些异常的脑电波中,猜测馒头究竟是因为什么,这才发生了继续转化的趋势。 言说作为执念的尸虫,为追求极致的剑道,早已养成了无比敏锐的观察力。 祂涅槃后存活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对馒头的心理揣摩,还不算很通透。 但是在祂的眼中,馒头可以被解读出无数个小份子,就像是某些小世界中,计算机的01代码。 于是,虽然言说不懂得究竟是什么吸引的馒头变得如此令他满意,但祂继续加深了这种特质。 不可知的神力,会辅助祂的主人加深这种意象。 效果不错。 感知到馒头正在逐渐转化,往祂期待的方向改变,言说心中的宽慰更甚。 申无命作为神族的资质确实很优秀,转化的进度一旦开始,就是肉眼可见的快。 只是…… 言说眼眸半阖,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的变化。 馒头最终还是停止了转化,因为祂不能够具体掌控的原因。 但言说并不会无能狂怒。 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维系对馒头的吸引力 ,是祂的失职。 “馒头,你怎么了?” 虽然馒头这次依旧没有转化成功,言说还是很爱他。 对很爱的馒头,要及时表达关心。 不然在馒头美味的诱惑下,祂会忍不住吃掉他。 因为馒头很美味,所以他在最初爱上他,而因为他爱上他,他就不忍心吃掉美味的馒头。 于是为了汲取更多的爱意作为食物,祂就爱的愈发深刻。 也正是因为祂对馒头爱意足够作为他的食物,于是言说会在第一时间对转化失败的馒头表达关心。 尽管馒头足够优秀,并不会受伤,但撇开对于馒头的保护,这些关心,也是情侣之间最基本的,并不可以遗漏。 …… 言说呼唤风满楼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是隔了很远,已经有些飘忽。 是邪神在诱惑他吗?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让风满楼开始唾弃自己。 明明是他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怎么可以把帽子全数扣在邪神身上。 哦,对了,现阶段好像还不能把言说垂死不可名状的身份,盲目的给他定下罪名也是不对的。 风满楼是个好孩子,所以一定会支持程序正义。 正因为他是好孩子,所以,即使即将变成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不堪入目的样子。 风满楼也在努力找着自己身上的过错,并且试图纠正。 我真该死啊。他甚至开始唾弃阴暗的自己。 亲生父亲还在不远处的地方命悬一线,我却在想着这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我果然人品很恶劣。 坏孩子就要受到惩罚。 尽管长辈们从未用严苛地要求针对风满楼,但是他会用严苛地要求自己。 第85章 …… 无论是三教顶峰还是仙尊,亦或者是江北的两位,都不曾对风满楼施加过于严苛的要求。 正道修士若是能够站在足够高的位置,就不会是完全纯白的人,三教顶峰对徒孙的教育,仅仅局限在“孩子开心就好”。 “若是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其实也不会开心的。” “你会恐惧死亡,恐惧被报复,这样整天活在无尽的恐慌中。” “当然,人也不可以太善良,一旦完全没有锋芒,你也会陷入全然的被动之中,谁都可以在你头上踩一脚,谁都可以欺负你,要学会反击。” 风眠早年活的很苦,于是对孩子的要求,就是“保护好自己”。 至于本就是在魔窟里摸爬滚打出身的仙尊,对风满楼的教育是“你要学会让自己处于正义之中”。 至于真的非常懒的顾倾城,那就更不会刻意去拘束孩子了。 在意识即将变得一片混沌的时候,是无数不经意但足够深入人心的教诲,终于把他的神志重新唤回。 你是人,应该向阳向上,而非去选择向下的自由。 被不可名状之物勾引堕.落,不是人该走的道路。 …… 你是人。 因为想起了自己应该成为的模样,丰满楼的思绪终于逐渐清明。 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一点,风满楼在自己的指尖掐了下,因为是下了足够的力道并没有留情,所以伤口多少还是有点痛。 鲜红的血液从风满楼的指尖缓缓渗透出,但流血并未持续多久。 是言说,他的目光似乎却无时无刻都在馒头身上,一看见馒头受伤流血,就把他的手捧起,指尖放在口中吮.吸。 风满楼并未反抗,只是注视着被言说包裹着的手指,仿佛要看穿他的人皮。 指尖的触感,是冰冷的牙龈、舌尖、口腔内壁,好像和邪神一样冰冷。 但也只有可能是言说作为剑修行人剑合一之后,变得体寒,于是就不能再继续维持人类的体温。 言说舔.弄伤口的时候,有下意识的用力,于是伤口处额外的血液渗透,就进入到这一容器的腹中。 风满楼并不在意。 他的血可以增强修士的□□强度,而未婚夫之间还有过约定,风满楼会把自己的血液都给他。 言说可能只是单纯地在讨要当时那个诺言,约定好的信息,他想要拿走,风满楼可以理解他的爱人。 几乎又经历了一朝生死的风满楼,一时之间忘了阻止言说想要继续做坏事的心思,只是旁观者。 尽管言说舔伤口的神情很入迷,很虔诚,都不会让风满楼的心是动摇半分。 言说舔的动作很标准,很符合风满楼的心意,于是风满楼就象征性的在他口中抠-挖。 爱人之间的,一些简单的、小小的动作,也成了对话的一部分。 祂给了他应该有的节奏,而祂因为深爱着自己的馒头,所以能够懂得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更何况,馒头也确实接受了他的亲热。 原本不停伺候馒头的言说,身体僵硬了片刻,再次开始讨好他的馒头的时候,舔-弄的动作就变得更小心许多。 做完坏事的丰满楼,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只是对言说随意道: “谢谢。” 与先前的那个拥抱一样,风满楼会对所有赋予他“善意”的心怀感激。 存在身为不可名状嫌疑的言说,现在好像并没有出现异常,那就应该说谢谢。 这样看上去依旧很具有母性的光环,但是已经不会再勾引风满楼,让他遐思连篇了。 确认馒头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言说就把手指从言说的口中放出。 言说非常殷勤妥帖,在手指脱离的时候,手上就已经出现了帕子,帮馒头擦拭干净。 这样,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曾经进行过一相当亲密的不可描述了。 在没有进行过度亲密的关系时,言说还是相当正经的,总能关照到爱人的需求。 祂又摸摸馒头的头顶,“下次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言说注意到,馒头身上的熵似乎又有片刻的混乱,只是这次无法再让他变得像之前那般眼神迷离。 意志坚定的馒头,一度又险些堕.落,但最终靠他的坚定意志重新清醒过来。 这次的转化过于短暂,以至于馒头都没有发现到异常。 真是意志坚定的馒头,有趣且可爱……言说抬手遮掩住嘴的位置。 作为执念本应无喜无悲,祂的人设并不是很爱笑。 只是再次发觉到馒头不一样的一面,言说就开始觉得他很可爱,感到心情不错,想笑就笑了。 而言说的异常落在风满楼眼中,又是另一种解读。 他竟然觉得我先前的行为好笑…… 言说情绪波动的时候少于是他一旦有了明显的表情之后,看着就更耀眼许多。 只是在心中又感慨一,师兄现在确实很有母性光环。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母性的感官再次出现在言说身上。 风满楼无法深究其中的原因,只是知道他看他也看的相当顺眼。 尽管风满楼眼中,他看自己的爱人,一直都是如此顺眼。 不过,言说也是提醒了风满楼。 不可以随便受伤。 于是风满楼手中又是一道白光闪过,那被指甲抠出来的血痕,就再也看不见,彻底痊愈了。 室内站着的都是格外强大的大乘期修士,但是风满楼足够有心,于是他这样虚假的大乘期做出来的伪装,也不会暴露。 他捧着师兄的脸亲了一口: “对,父亲很爱我,所以他不要看见我受伤的样子,会担心的。” 同时也没忘了忽略言说。 “虽然我的血可以化作你的营养,帮助你锻造强大的体魄,但我为了你,也不会再受伤了。” 他又对着言说笑,脸颊的侧边有很漂亮的酒窝: “我的血液只会留给你,不会被浪费。” 他哄人的时候确实很上心,以至于把不可名状都给迷惑的有些神情失守。 言说没有受过馒头的有关“如何抵御诱惑”的教育。 于是他就不可能抵挡来自申无命的糖衣炮弹。 确定自己哄未婚夫的效果确实很不错,风满楼就满意地拍拍脸说的脸颊: “我要去见父亲了,你也进去吗?” 言说虽然只是道门弟子,但明面上他还是未来三教顶峰的继承人。 现在的仙尊快要死了,照理说,这个继承人也应该在场才对。 至于为什么说言说只是明面上的继承人,那自然是因为还有暗子的存在。 暗中的棋子就是风满楼。 也无关家族长辈,风满楼实在是太理想的继承人模板了。 非要说有什么难以承担主要责任的毛病,就是他不擅长打架,并且永远也学不会打架。 言说除了剑道以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脾气也不太好。 风满楼的长辈们选中这个甩手掌柜,也是看中了言说具有摆设性,可以方便让自己心仪的后辈以后能更方便地处理事物。 他们明明还活着,甚至正当壮年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为晚辈筹谋以后的出路,可见是相当的用心,风满楼由不得不感激。 为了回报来自长辈们的深爱,风满楼确实不应该让自己随意受伤,教他们担心。 为了关心爱护他的人,也为了在面对不可名状的时候积蓄足够的力量。 这具躯体确实要积累足够多的力量,以便在有用的时候,发挥它该有的作用。 “我不进去了。” 言说又抱起了躲在一旁,把自己无限缩成一个小球,试图彻底消除自己存在感的小狐狸: “你父亲并不是很喜欢我,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碍他的眼。 他只想看见你,临终前若是有何嘱咐,也只会告诉你。” 听起来,这个想法是很没有道理的。 风满楼不知道未婚夫究竟为何会这样想。 比起订婚时有诸多波折的文轩,言说一开始,就是父亲给他定下的未婚夫。 虽然他们也确实磨合了很久,但没有父亲的媒妁之言,他们或许根本就不会认识。 所以仙尊如何会讨厌自己选定的继承人? 风满楼没有得到答案。 言说也并不想在这个不太美妙的话题中浪费口舌,只是把缩在一旁的狐狸幼崽捞起来,抱在怀里: “我想陪着小家伙,你快走……” 说是快走,脸上的表情却是看上去相当不舍的样子。 并且言说偶尔还会有一些傲娇的特质,说是要申无命快些去工作,但明显是有些舍不得的。 风满楼不会在这时丢下未婚夫。 言说的自我调节能力似乎很强。 只是抱起小狐狸,摸摸狐狸毛,就可以表现的像是完全不在意先前可能会有的不愉快般,脸上的寡淡笑意,又愈发明显了,“你看,狐狸这么喜欢我,我陪着她也很很好。” 第86章 喜欢吗? 风满楼终于把目光投向把自己抱成一团,尽量缩减存在感的狐狸上。 幼崽软乎乎的绒毛几乎要膨胀起来,看上去相当不安……等等? 风满楼觉得自己一定是连轴转批折子的同时,交公粮的频率过高,导致眼睛花了。 萌萌的小狐狸很快就适应了言说的怀抱,甚至还在言说的怀抱中转过头,朝着一度对他表达过关心的风满楼摇尾巴……将犬科动物的可爱凸显的淋漓尽致。 小家伙的不安,仿佛只是风满楼的幻觉,等到定睛再看上去,原本膨胀起来的毛发又变得顺滑。 试图逃跑失败的小狐狸,并没有特别厌恶把他抱起来的言说,做出的最后的反抗,不过是“唧唧”叫了几声。 但她看起来,感觉挺好。 风满楼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小家伙的表情好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就没有多管了。 明明只是未开灵智的小动物,但小狐狸好似长了一张人类的笑脸,看上去,就像是会笑一般。 某种意义上说,和言说也很像。 风满楼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之后,也觉得自己是该笑一笑了。 言说和这只小狐狸,明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才对,他们物种都不一样。 胡思乱想结束,风满楼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做正事了。 只是对未婚夫的深情人设还需要维持,于是风满楼收敛心神,又看着黏糊糊的一人一狐道: “你不走,但是我现在要去见父亲,不能陪你了。 但是我保证,我做完父亲吩咐的那些事情之后,马上就会回来陪你,除非世界马上要毁灭,我都不会失约。” 一直坚定地信守承诺,确实有助于培养和未婚夫的感情。 或许是风满楼的错觉,在他许下诺言的时候,言说身体周围的气场似乎变得不太对。 就好像他的怨念,仿佛在一瞬间化为实质……当然,风满楼并未见到这样让人感到恐惧的情景。 言说依旧在原地抱着狐狸,看着他的会恢复,好像没有任何异常。 风满楼的直觉,在这一刻好像又发挥了作用。 为何会觉得师兄变得不再像是师兄,风满楼已经无暇去思考了。 风满楼还要维持自己的完美爱人人设,于是又道: “好吧,没有什么毁灭世界作为前提,只要你想要,而且我也确实没有被琐事绊住,我就一定会回来陪你。” 这次并没有接吻拥抱,风满楼只是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触,然后,将一点体温传递给他的爱人。 手指离开的时候,在原本触及的皮肤部位,画了个暧暧的圆圈。 自己对未婚夫念念不忘,舍不得与他分离,这样应该没错吧? 风满楼撩人之后,会注重观察对方的反应,然后在下次回馈更好的爱意。 他能看到面部表情匮乏的言说嘴角又有隐约的笑意,想来自己临别前的安抚,效果不错。 于是他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原本勉强维持人行的言说再次出现了异常。 说是言说出现异常也不太准确,真正奇怪的部位,是言说的影子。 剑修的身材并不算特别魁梧,但是在风满楼离开之后,言说身下的影子就开始扭曲,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黑蛇。 书院里的大多数弟子这个时候都在修行,无人出现在议事堂这边。 场间没有可以给言说提供意见 the观众,唯一需要牵强附会才能算得上观众的璇姬,对父亲的可怖模样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安静地趴在父亲的怀抱里。 什么至高无上的邪神,小璇姬不认识哦,小璇姬只是青丘无数毛团中的一个,就算不可名状出现在面前也不会让幼崽产生恐惧。 无知者方能无畏。 作为孩子们的父亲,言说也确实会对表现合格的孩子投以嘉奖。 “作为道具,你表现的很好。” 言说抱着小狐狸,对帮助自己与馒头增进感情、居功至尾的功臣,表达肯定。 祂又按在小狐狸的头顶,这次没有想杀死他,只是单纯地抚摸他的孩子。 虽然神族具有毁灭和杀生的本能,但他偶尔也可以不去想着杀死任何生灵与他们和平共处。 这些必要的演练,也确实帮助言说在与馒头相处的时候,更好的克制住不去把馒头吃掉的欲望。 孩子充当道具的表演很成功,于是作为一个好父亲,言说会对他表达嘉奖。 摸头的同时,约摸指甲大小的黑色碎片,自璇姬眼前落下。 小狐狸忙不迭的用爪子扑住碎片,抱在怀里打量了很久,仿佛不敢相信父亲竟然真的分给了她一部分力量。 生怕父亲会反悔将这份力量收回,璇姬忙不迭地将碎片放入口中,狼吞虎咽的吃下。 小动物进食的动作或许让她的父亲感觉到治愈,心情不错。 于是璇姬又被父亲慈爱地摸摸头顶的绒毛。 没有被杀!自己居然没有被杀! 璇姬可高兴坏了。 她哪里还不明白,父亲这是为了在心爱的馒头面前维持对方喜欢的设定,这才没有杀死自己,只是暗示自己要本色出演一只狐狸幼崽该有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这个气运之子转化成神族之后,父亲与他的关系会变得如何,是否还能够继续维持不滥杀的设定。 但很显然,只要父亲还爱着他,就多少会心软一点。 这些心软太少,肯定不至于让父亲放弃灭世的本能,但能够让父亲不要没事就把祂的孩子杀着玩,对璇姬而言,就无上的恩赐。 总之,璇姬目送申无命帅气的背影,觉得他与父亲愈发登对。 这位气运之子,快点成为神族的一员吧。 唯有你在父亲身边,才能终止父亲无时无刻都在宣泄的毁灭欲望。 “吃东西的时候,也别忘记干活。” 父亲冰冷的话语,将璇姬逐渐罗曼蒂克化的cp脑变得正常。 现在确实是要继续干正事的时候。 毕竟,之前被璇姬污染的含糖馒头,还在不远处的房子里面命悬一线呢。 “我知道的,父亲。”小狐狸把爪子在身前伸直,“我会暗中将仙尊身上的熵收回。” 同时感觉很奇怪,觉得父亲这样的行为有些难以理解。 随着馒头的转化成功,这个世界注定要毁灭,何必故意去延缓某个含糖馒头的生死? 小狐狸不知道,但不敢质疑父亲的决定。 她鼓着腮帮子,抬起狐爪,努力运转蕴含在身体中的神力。 无形的黑雾在她手中凝聚。 吃下自己的切片,以及接受父亲赠与的一部分熵之后,璇姬开始能够自如运转神力。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仙尊身上紊乱的熵梳理,把他恢复成相对健康的状态。 无论是充当父亲的道具还是打工人,他们兄弟姐妹都很熟练。 当然,“拯救”这一行为,对生而为毁灭神族来说,依旧会带来相当严重的反噬。 璇姬在将熵从含糖馒头身上剥离的时候,痛苦不堪。 但一想到,父亲有赐给自己部分神力,璇姬就感觉没那么痛了。 有了父亲的力量,自己可以在毁灭世界的战争中吃掉更多的馒头,吃掉更多的兄弟姊妹。 这可能也算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奖励吧。 …… 在风满楼进入室内后,他看见的场中的人形,只有他的父亲。 爷爷奶奶似乎趁着小辈们不注意的时候,就悄悄的从室内离开了。 只留下申屠一人在室内泡茶。 风满楼何其聪明,马上猜到了父亲或许也不想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可能会有的脆弱样子。 他们倒是一脉相承地要强。 申屠为了伪装成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趁着风满楼还没有进入室内的时候,就将爷爷奶奶打发走了。 这份有心,风满楼会看破不说破。 只是很可惜,以风满楼现在的势力尚且看不出仙尊是否在强装,只能劝说他: “爹,如果身体不好的话,不要硬撑。” 能够同时把三位爷爷奶奶都急的要同时问诊,不可能是轻伤。 仙尊却看上去像没事的人一样,依旧在给儿子报泡茶,并且动作相当行云流水,面带微笑: “不过是陈伤发作罢了……这是个意外,馒头,这些年伤势已经几乎不会发作,现在我很好。” 说完,又郑重其事地提醒他的孩子,“不要告诉眠眠,他会担心,会吓到……不对,他如今真是很厉害的魔修,不可能吓到的。” 铺垫了那么多,这才是重点。 并且因为已经知道“胆小善良”的道理其实有另一重隐藏身份,所以才会说出他不可能被吓到这样的话。 申屠依旧不曾睁眼,只是隔着眼皮看他的孩子,“你们真是……隐瞒得很好。” 第87章 同样活了很长时间的风眠就不提了,风满楼作为小孩,却能够左右逢源,和他的另一位父亲打配合,将秘密隐藏。 作为早熟的幼崽,能把秘密保守得这般严格,相当了不起。 申屠已经很多年没有被欺骗过成功过了,难得一次被骗,还是自己的爱人孩子联手…… 很意外的,他并不觉得生气,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他家人,是他很重要的人,所以向来睚眦必报的申屠,能够原谅他们。 风满楼知道,父亲不会生气但是他陈述这个事实时候的语气显然不太美妙。 说是没有责备之意,但果然还是有些在意的。 于是风满楼开始卖萌,看上去有些贱兮兮的: “所以爹,你要打我吗?因为我帮着小爹一起欺骗您?” 在父亲面前,风满楼无论是多少岁也都是个孩子,他可以卖萌。 更何况,风满楼就是很可爱。 “簌”地一声,事先增加倒茶时粘在手上的茶水弹出,正中好大儿的额头。 地仙的指力强悍,弹出的水滴足够在风满楼的额头上留下压痕,是微末的浅红,远观之,像一点漂亮的小痣。 风满楼捂着额头,不说话,只是装傻般地笑。 申屠注视着他在五浊恶世中唯一的血亲。 他这辈子命不算很好,经历过很多磨难。 偏偏又很幸运,每次都能绝处逢生,最后还拥有了世上最好的爱人以及最好的孩子。 在好孩子面前,原本或许存在的怨气,也早就已经消弥了。 于是他说:“已经打完了,我现在不生气了。” 同时又邀请他的孩子: “我泡茶的技术你是懂得的,茶喝多少?” 风满楼:“一杯。” 父亲并非是讲究享受的人,于是他泡的茶也确实是普通的茶。 大概率就是申屠在与黑雾作战往返期间,路过某个茶农家里,顺手买的。 只是这茶为什么能这么香…… 风满楼觉得这可能和泡茶的人有关系。 毕竟在风满楼认识的人中,没有人比申屠更茶。 风满楼脸上还算是能藏住事的,吐槽归吐槽,很少有聊爆了的时候。 何况仙尊很爱他的孩子,于是不会去刻意指责,只是放任孩子顽皮的心思。 同时,也却没忘记讲正事: “馒头,我知道你为什么来。” 风满楼:哇哦。 果然奶奶和大爷爷,已经把有关小爹的事情告诉他了。 于是风满楼在仔细观察了父亲脸上的微表情之后,得出肯定的结果: “您没有生气。” 不然也不会打他额头的力度那么轻,和摸头也没什么区别。 何况父亲的表情也确实如常,并没有流露出生气的样子。 风满楼隐藏心事不上脸的功夫,还都是和爹学的。 虽然他的年岁在父亲面前实在是太过短暂,但他们终究是师出同源,流着相同的血。 于是风满楼解读自己的父亲的暗示,很少有出现偏差的时候。 虽说准确度没有另一位父亲那么高吧……但是战绩也相当喜人。 仙尊把泡好的茶推给儿子,继续话题的方向,有些奇怪: “不管是谁,眠眠还是北边的那位,他们都不想发动道统之战。 所以你这次来见我,是为了替他们传话。” 风满楼被茶水吸引目光,于是并没有注意到。 仙尊依旧并没有把魔尊和风眠当成一个人。 水烧的温度刚好合适,申屠不需要睁眼就可以知道。 于是他开始将热水注入茶壶。 同时,视线也投向儿子这边,只是依旧没有让那双诡异的眼睛直视他的孩子。 那双眼睛不是好眼睛,馒头虽然从来不说,但申屠也不想折磨自己的孩子。 他虽然不曾睁眼,神情却是自若,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合作是个好建议,只是那边派来正式讨论这件事的人,就是你吗?” 风满楼道: “魔尊会亲自来和您谈论正事的。” 具体细节,他作为晚辈显然只能够旁听,讨论正事的话,显然应该让大人来。 虽然父亲的话语里确实没有想打架的意思,但风满楼还是再三试图确认: “总之,你们不会打架,不会杀他对不对?” 申屠奇道: “我不喜欢杀女人,这个世道对女人太苛刻了,以至于他们做坏事的时候,多数是在为虎作伥。 虽然也在为恶,但只是如此的话,他们的灵魂也不会变得很黑。” 说到这里,申屠略做停顿,似乎想起了能动摇他心神的往事。 片刻沉默之后,方才继续道: “你把《不见别离》练得很好了,想必也见过狂沙娘娘灵魂的颜色。” 如果是说小爹上大号,并未伪装外貌的样子确实见过。 于是风满楼点头道:“和小爹同样的,九分白,一分黑,在魔修中很难得。” 虽然从未直言身份,但是风眠在爱人面前从未隐藏。 无论是姓名还是灵魂的颜色。 虽然和江北的那位总是被修真界众人视作死对头甚至给拉郎配,但他们甚至没有在公开场合见过面。 刚刚得到魔尊灵魂的具体颜色之后,还让申屠难得感到有些意外: “白色竟然真得这么多么……” 身为修杀戮道的魔修,灵魂里的“善念”缘分居然如此之多,任谁也想不到吧? 就连睥睨众生的仙尊,也要惊讶失语片刻。 于是风满楼试图给父亲分析现状: “他只是为了活下去,从未想过故意害人,如果不是非死不可的人,狂砂娘娘也是不会杀的。 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会愿意修杀戮道?” 申屠并非骄傲自大的人,偶尔儿子讲话很有道理的时候,也会得到他的肯定。 他又沉默片刻,而后将自己那份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杀女人了,她们可恶归可恶,但是那部分黑色灵魂产生的业火,并不足以烧死她。” 分析完魔尊究竟好不好杀,申屠的脸上增添更加难以分辨的复杂情绪: “这么看来,狂沙娘娘确实罪不至死,只是这世上依旧有许多人该死,其中也包括我。” 多造杀孽的魔尊罪不至死,看似高洁无瑕的仙尊,却在严重地自毁。 “他们当初都要我死,我确实是该死的,只是我还有遗愿未了,并不想马上就死。” 申屠这个偏激的想法由来已久,一时之间难以纠正,于是风满楼也不准备去纠正。 也并不会愚蠢地去追问父亲究竟有何执念,只是当个良好的听众,什么也不问。 风满楼知道,父亲虽然在江南听了三千年的经,如今看起来也确实很有正道修士的样子。 再加上《不见别离》这门功法,在申屠之前根本无人练成,以至于无论是江北还是江南,都很少有修士知道这门功法出自大弥罗教。 于是就不会有人不知道,看似光风霁月的仙尊,曾经有过无比黑暗的过去。 曾经连名字也不配拥有,在无数大弥罗教豢养的药童里厮杀出生路,历经无数次毒打欺骗,同时被黑雾还有修士疯狂追杀的前半生,看上去怎么都和申屠格格不入。 无比惨痛的,黑暗的过去,反倒会被正主用无比随意随意的,看似像是在开玩笑的口吻,当做□□用来哄孩子。 年幼的风满楼也确实听得很认真,听完了,还会用无比崇敬的语气道: “历经这样多的困难,您还能活下来,活成正直且强大的人,您好厉害。” 申屠笑道,“那是因为见到了你娘,有了你,就自然懂得要如何继续做好人了。” 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看着来家里做客的两人,补充道,“也要谢谢老师们。” “不敢当不敢当。”来无双镇上吃斋的佛尊终于从饭盆中抬起头,双手合十,“馒头和他母亲才是居功至伟。” “只是可惜了,小僧和二姐本想来见见那位,可惜扑了个空。” 当时魔尊尚且要维持“大夫”的人设,不久之前才刚刚以要出门行医作为理由,杀人去了。 于是避免了在两位更加见多识广的前辈面前暴露的可能。 道门和佛门的弟子放养居多,于是道尊和佛尊就更为清闲,甚至会有空来无双镇上,试图一睹儿媳妇究竟是什么样的奇人。 可惜扑了个空。 魔尊在外杀人的时候居多,平时在这里带孩子的,都是仙尊。 于是原本审视儿媳妇的环节并没有如期到来,反倒二位尊上因为徒弟盛情难却,吃斋吃得不好意思,不得不和好徒弟开始商业互吹。 其中,佛尊因为年纪更小一些,被二姐压迫,推出去作为和徒弟辩经的先锋。 第88章 “你厉害……” “您厉害……” “你厉害……” “你们和他们一样厉害。” 道尊娘娘觉得这幕戏剧实在有趣极了,看得很开心,掩着嘴咯咯笑,要不是顾及在徒弟面前维持长辈的身份,可能尾巴都要放出来摇一摇。 她从徒弟怀里接过小徒孙,抱着可爱的幼崽坐在一旁,看两个男人商业互吹。 师长虽然可以对曾经误入歧途的人授业解惑,但终究不是他最为亲密的人对申屠人性描点固定,产生的作用有限。 于是,辩经到最后,佛尊败下阵来。 他像是有些吵架吵的累了,但是转头看到风满楼,又重新变得精神起来: “馒头,你知道吗?” 和徒弟商业互吹失败,佛尊就试图从孩子面前重新找回作为长辈的尊严。 风满楼很快就能猜到对方的意思。 作为合格的幼崽,他自然会相当捧场,立马对着师祖露出好奇的神情,说明自己想要洗耳恭听的欲望。 “你爹从前虽然也笑嘻嘻的,但就像夜叉鬼似的,瞧着瘆得慌。” 然后又继续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功德无量。” 申屠像是察觉到了大和尚疑似包藏祸心: “老师,不可以让馒头和你出家。” 被识破自己试图给孩子灌输洗脑教育的佛尊,有些悲愤: “我看馒头可爱不行吗?再说馒头以后跟着我们哪个老家伙学习,肯定还是看他的意愿,说不定馒头就是愿意修佛。” 这话道尊可就不爱听了: “小悯生,怎么说的好像馒头修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说不定以后要入我道门呢。” 于是申屠道,“老师,您是道门全真派,也不能成亲,馒头大概也不会愿意跟着你的。” 道尊气鼓鼓道: “可是道门也有正一派!正一派修士也可以找道侣的。” 申屠搓搓幼崽的脸,只觉得儿子真的越看越可爱: “正一派的修士哪里比得上您呢……难道说,您愿意馒头交给那些您根本看不上的牛鼻子?” 于是同样被徒弟辩倒的道尊,加入了和三弟一起短暂失声自闭的小团体。 风满楼抬头看情绪低落的奶奶,又瞧瞧在墙角自闭的三爷爷。 果断发挥了自己作为懂事幼崽的优势: “其实我觉得,修道或者修佛也可以。 虽然我没有爹天赋那么好,能够学贯三教的同时专注修行儒门功法。 但是我多努力一点,成就没有爹那么高,把三教绝学都学个五六分,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毕竟他连修仙和修魔都能同时做到,均衡地学贯三教,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 “馒头!” 二位位老人家感动的哟,只恨不得把自己能掌握的所有资源都尽数这个懂事又可爱的幼崽,把他宠到天上去。 风满楼察觉到来自长辈的善意,于是就对他们笑。 可申屠并不是风满楼那样贴心的小棉袄,只会冷静的审视时度,剖析利害: “如果跟着二师傅和三师傅去修道修佛,就不能娶媳妇了。 我当年跟着大师傅去书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后,戳戳风满楼的脸颊,似乎知道这个小家伙其实心思不纯: “馒头也是个坏孩子,不能抛却食色性,他不会忍受佛门还有道门寂寞的清修的。 不让他跟着你们,也是为了让二老少受些气。” 年幼的风满楼吐舌,父亲确实很了解他。 这个真实的原因,道珍和佛尊,也不曾料到。 一时之间,二佬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原来当年他们竟然是在这一点上,在抢徒弟的时候输给了大哥?! 佛尊:“可是佛门有欢喜禅和火居修士。” 道尊:“正一派,正一派。” 但终究没有继续用这两个分支试图拐带风满楼拜入自己的门下,系统地修佛修道。 虽然佛门有欢喜禅和火居修士,道门有正一派,可是这类分支并非能勘灭大道,破界飞升的主流。 他们二人,都是清修的受戒和尚、全真道士。 只好悲愤地吐槽早就居心不良的徒弟,“原来你当初就想着要娶媳妇了。” 三教顶峰把申屠收入门下的过程中有一些小曲折,但总体来说,选择投入儒门,是申屠自己选的。 因为早就心里有了人,所以果断地钻研儒门功法。 两位老顽童身上的气场有些微妙,可申屠长辈的技术也是相当不错的,他抱着风满楼,举起来给两位老师看: “如果我跟着你们修道或者修佛,那样的话,哪来的馒头呢?” 于是二位老前辈悟了。 想想也是,风满楼的可爱,确实超乎他们的想象。 于是就不在继续因为徒弟没有跟着自己学本命功法,而倍感纠结了。 风满楼记性很好,于是小时候经历的往事,都有非常清晰的记在脑子里。 幸好他并非是寻常的孩童,有过穿越者的记忆,所以他的内心相当强大,不至于被父亲讲的恐怖故事吓坏,或者因此学坏。 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真是相当奇妙的经历。 或许也有不少人知道仙尊的故事,但要么是和魔尊一样不想说,要么就是惧怕申屠本人固有的强悍实力,不敢说。 于是仙尊这三千年以来,能够把高洁端正的人设维持的很好。 但骨子里,这个人幼时所遭受的那些苦难,早已让他的脑子坏掉,无论如何学习以及自我约束,都不会让他成为真正人品高尚的人。 人品高尚的仙尊现在不在为外物汲汲营营。 现在,仙尊身上的伤,不知何故,已经不会让他感到疼痛。 于是他可以有闲心多观察一下他的好孩子。 由不得不多关心……身上的伤势虽然已经好转,但未尝不会是回光返照,馒头是他最喜欢的孩子,若是能多看几眼,可令他安眠。 风满楼知道父亲在看他,只是在父亲面前,他可以略微自由一些,尤其是在两位父亲都已经掉马,自己无需替他们遮掩的前提下。 无需像在未婚夫面前一样装,风满楼知道自己很可爱。 于是他只是像个被父亲投喂的乖孩子一样,好好喝茶,就足以让申屠心生喜悦。 …… 第64章 风满楼是个很优秀的演员。 无需表演, 就能让深爱他的父亲开始鼓掌,眉眼中笑意愈浓: “馒头不愧是爹最喜欢的孩子。” 无论是病痛,还是因为自己有必须要处理的正事感到烦闷。 只要有贴心小棉袄在, 他心情就会好起来。 虽然馒头特别懂事, 尽管他第一次做父亲, 在许多方面相当不熟练, 他也从未对父亲发脾气。 可申屠很清楚, 时到如今,他其实还是不太会爱孩子。 风满楼确实是他带的多, 但那是建立在风眠更不会带孩子的前提下。 申屠最初是被当做工具养大的, 必须用很长的时间才学会做人。 学了足足有三千年。 尽管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磨练, 可他关于做人这个命题, 实质上依旧做的不是很好,可老师们总是夸他: “每一各须臾过去,你能变得比先前更像人, 就很了不起。” 私相授受成亲后,也并未被指责过。 他们甚至爱屋及乌,也对风满楼相当好。 “不会带孩子没关系, 交给我们来, 你现在知道孩子老婆面前不做坏事, 就已经非常厉害。” 回忆结束。 申屠又开始注视他的孩子: “既是魔尊要你来送信, 可你年纪轻轻, 不能直面那位。 所以你在见过魔尊前,见过眠眠了吗?” 风满楼不知道仙尊至今亦没有把魔尊和风眠画等号,以为爹是在问小爹除了公事之外,是否有私事传达。 答案当然是没有没有,于是风满楼如实回答: “魔尊的意见就是小爹的意见。” 紧接着, 风满楼又将一面镜子铺陈在桌上。 平平无奇的镜子,是早已同天地法则沟通的地仙为了方便传信随手捏的,上面寄托着一次性的千里洞观。 “魔尊说过,如果你不会因为他暴露身份,迁怒于我甚至把我杀死,就把这面镜子给你。 正式会谈之前,你若是有什么想要问他,就用这面镜子催发其中的千里洞观即可。” 至于父亲如何用镜子联系,什么时候联系,就不是风满楼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这次回江南的任务即将完成,风满楼感觉心情不错,于是又耍了个宝: “小爹可是临行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自己的,爹却不问魔尊为什么没有杀我,你不爱你的儿子了。” 第89章 得到的答复,是申屠又往他脑门上弹了一滴茶水: “杀过了,馒头现在满意了?” 只是一滴茶水,杀伤力自然微末,对强大的风满楼来说,和父亲满怀爱意的摸头没有区别。 看着傻乐的儿子,申屠心情很好,又道: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杀你。” 与亲人玩闹结束,仙尊支着脑袋,开始正视许多人眼中的“宿敌”。 “狂沙……她确实很会取名字。” 室内有一阵清扬的风吹过。 “何以有狂沙……原是风来。” 申屠又笑了,这次因为并未在讨论亲人爱人,于是他的笑意就有些微凉,怪瘆人的。 “我虽然没见过那位,却知道她生有一头罕见的白发,她的本命功法,甚至就是《吹落残红》。 “狂沙”的谜底是“风”,《吹落残红》非风氏女不能练成,刚好,眠眠也姓风。 都是一家人,那位为什么要杀你?” 风满楼没有注意到申屠的话语中,有意无意地把魔尊和风眠区分开。 他现在正在庆幸自己终于保住了性命。 这些年的打工人卖萌战术果然有用,父亲们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尽管身份即将暴露,但原本设想中,厌恶魔修(正道)的父亲,并没有因为儿子是魔修(正道)而对他生出杀意。 已经从两位父亲这里,都得到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殃及池鱼的保证,没有性命之忧的风满楼,已经没什么担心的了。 虽然江南江北开始合作后,两位未婚夫也势必要见面,他们都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如果知道风满楼脚踏两条船,风满楼有一定概率被他们联手打死。 如果知道生气,说明他们本质是人,有人的喜怒哀乐,加上他们实力强悍,为了让他们泄愤牺牲性命,往后在对黑雾的战争中能够多出几份力量,也是不错的。 何况风满楼非常耐杀,未必会被杀死。 如果他们不生气…… 风满楼还是希望未婚夫因为自己的不忠诚生气的。 会生气,才是人。 被洪晨雨上了一课,风满楼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像是神族。 洪晨雨在得知自己曾经有过□□上的不忠诚之后,并未生气,正是因为他只是把自己当做玩具。 至少风满楼是这么想的。 关于未婚夫的调查 文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证明身份的“女巫”。 至于言说。 有斩尽邪恶事物的太阿剑认他为主,若是有恶人只有那把剑,他只会当即碎成无数碎片,绝不委曲求全。 自从太阿剑铸造成功以来,他已经碎过很多次但是至今依然被言说拿在手上不曾更改其正直。 仙尊是见过未曾认主的太阿剑的,他都没说出太阿剑已经改变,那应该确实没问题。 所以言说看上去,和黑雾有关的概率,似乎也不大。 他们虽然和洪晨雨见过面,但是修真界这么大,偶尔有些巧合也是可以理解。 一切都等与他们坦白身份之后,再做考虑吧。 只要他们给出“不符合人类的反应”,风满楼就可以做出抉择了。 那厢,申屠注视着他同样在沉思的幼崽。 馒头到底还是孩子,年纪太小,并未完全割舍掉亲情。 自己编了一个“魔尊绝对不会杀血缘亲人”的谎言,就让馒头这么高兴。 不过没关系,小孩子就这样开心一点也挺好,坏事可以让大人来做。 自己的实力,足够与狂沙娘娘一战,申屠还是有一定自信,能保住自己的爱人孩子的。 魔尊无论有什么招数,他都可以全数接下。 以前他在魔窟里挣扎的时候,大弥罗教曾经有过要让宗门弟子彻底断绝俗世中的尘缘,专心修炼,曾经命令修士去杀死自己在凡间的所有家人。 申屠没杀过,只是看着许多同门为此痛苦疯魔,觉得很有趣。 那个女人既然选择入魔,还坐到了魔尊的位置,心性肯定邪恶无比。 申屠不相信她会对自己的妻儿坦诚相待,只是也不会躲避,而是选择一力破万法。 玷污风家血脉的魔修,必须死。 至于眠眠。 他同样也玷污了风家人的血,选择入魔,但是他可以不杀他。 看在馒头和……另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人的份上。 只是这些阴暗的想法肯定不至于让孩子知道。 不久前,仙尊在敬亭山中拔除黑雾,,写些没能活着走出来。险些没能活着走出来 他的实力强悍如此,都险些丢掉性命足,以证明黑雾现在是多么恐怖,不可以怠慢,也不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内战。 怀着对狂杀娘娘非杀不可的决心,仙尊将手按上了那面镜子,并未马上发动。 你可要在与黑雾的战争中多活一会,不要死掉了。 你还欠我一场决战。 仙尊已经给自己规划好很久之后的终局,他现在感觉不错,加上即将与自己的“宿敌”见面,在相当重大的事情之前,人反而更放松。 于是他问风满楼: “接下来的日子里,多陪陪言说,然后我们回家一趟吧。” 来日即将有多场战争爆发,他们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可以活。 不如趁最后的时间,多陪陪自己的家人。 风满楼点头,“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确实应该和师兄多相处一下,还没告诉对方自己有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呢。 尽早的将这件事捅到台面上,让言说先是有些生气,然后再把这份怒意继续积累发酵一段时间。 等到彻底掉马的时候就可以把问题一次性解决掉了。 风满楼忙着算计未婚夫,只当他爹是不准备使用镜子,而是要回家之后与小爹当面详谈。 他不知道,父亲要回家,也要动用那面镜子使用千里洞观与魔尊见面。 于是让某个误会发酵的愈发严重了。 这些事已经与风满楼无关。 他已经出门,重新陪在抱着狐狸的师兄身边。 重新见面,言说把狐狸放在肩头,就张开手臂试图,从他的馒头那里要来一个拥抱。 于是风满楼拥抱言说。 他是很残忍的人,这样浓情蜜意到时候,就会揭露他一直隐瞒的重量级真相: “师兄,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听完了你可以生气,不用顾及我的想法。” …… 第65章 利用镜子发动千里洞观时, 申屠依然在笑,只是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冰冷。 千里洞观作为修真界常用传讯术法, 是许多修士之间互相联络的途径。 魔尊很强, 但是不涉及斗法打架之外的所有事情, 不可能强过他的馒头。 申屠就是对他的孩子格外自信。 千里洞观依凭着应觉镜的仿品, 传递讯息格外快, 只能是因为这面镜子就是馒头做的。 馒头还是太信任他同族的姑姑。 不然,怎能连应觉镜的仿制品都给那个女人? 事后还是要这小子多看些书, 要学会更圆滑谨慎, 懂得提防他人一些。 即便是血缘亲人又怎样, 申屠以前在魔修门派, 见过太多斩杀血亲、修炼禁术的恶人。 在申屠盘算着如何教育儿子的时候,阴暗的漆黑火焰,自然而然地在他身体周围环绕。 这次, 并非因为早年在黑雾处受伤对他产生的损害。 许是见了馒头,心情大好,申屠现在的状态还不错。 发动《不见别离》, 只是为了示威。 仙尊与魔尊并未直接见过面, 但还是从门下弟子传递的影像中, 见过对方模糊的长相。 魔尊的灵魂, 足足有九分白色, 与申屠的三位师尊等同,身上的业力其实不多,并不能用业火烧死。 可是魔尊肯定不会知道这个秘密,那个女人想必以为她是罪大恶极之人,《不见别离》, 足以对魔尊造成威慑。 “簌簌——” 随着法力运转的声音,千里洞观终于联系上了另一头的人。 申屠也得以生平第一次看见魔尊……模糊的身影。 这些年跟着老师学习,申屠已经可以无时无刻不在端坐维持体态。 魔尊却更随意许多,她倚靠在美人榻上,支着脑袋注视着面前的镜子,白纱从头蒙到脚,看不清长相甚至身形。 于是申屠又笑了。 与他试图震慑对方同样,这个女人同样在震慑他。 据说魔尊曾万军之中斩落人头无数,滴血不染白衣,可见其身法轻盈。 天下第一体修功法最后的传人,肉身的强悍程度,光是从旁人言语的转述中,就可窥见一斑。 也有传言说,魔尊喜白衣,其实是在为她杀死的人服丧。 申屠却想,她会不会是在为死去的同族血亲服丧呢? 他知道风眠有多爱他们的小孩,这是母系家族的成员之间,远比父系家族要深刻许多的联系。 第90章 但是。 申屠脸上永远不会变的笑意,却略微阴沉了几分。 为血亲服丧,却不知道珍惜眼前人,魔尊心境,可见其虚伪残忍。 专门让馒头来送信,不就是为了给他示威,要在接下来的合作中占据上风。 要是不听话,你的爱人孩子在我身边,身上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申屠这辈子,从生斗到死,与人玩心理战,从来就没输过。 就算已经很生气了,他对千里洞观另一头的狂砂娘娘依旧面带微笑,还费了些心思,以最不容易出错的话题开头: “百闻不如一见,娘娘不愧是风氏传人,果真貌美非凡。” 他的爱人孩子都是绝色,可见风氏血脉确实多出美人。 陈述事实,夸一个女人漂亮,总没问题。 狂沙娘娘并未马上回复申屠。 隔着千里洞观,申屠听见了一声异常清脆的、骨骼错位的“咯咯”声。 体修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拧拳头。 她似乎并不喜欢被赞赏容貌?奇怪的女人。 好在大家都是千年的地仙,狂沙娘娘纵使不喜欢被夸赞容貌,也并未发作。 她隔着白纱,注视着镜子,语音冰冷: “都说江南的水土咬人,申先生通读三教典籍,腹有诗书气自华,仅仅远观之,就可见是谦谦君子。” 这句话对申屠的杀伤力同样很大。 他从来都以罪人自居,并且认为自己从来都学不好如何去做一个好人。 申屠并不认为自己的过去有多隐秘,他觉得魔尊肯定多少会知道一些的。 对一个恶人,夸他善,和直接指着鼻子骂“你缺了大德”没有区别。 申屠又默念数遍能够平静心神的经文,又对镜子另一头的人道: “怎么称呼您呢?狂沙娘娘……还是风娘娘?” 明面上,《吹落残红》确实是只有风家嫡系女修才能够修炼。 但是这个家族流传的时间太过久远,偶尔还会有血脉流落在外,同样有习得祖辈留下来的不完整版《吹落残红》。 但往往那些修习《吹落残红》的女修,已经不具备曾经的姓氏了,以至于总有眼馋天下第一体修功法的修士说,能练《吹落残红》的,未必就真要有那家人的血脉。 只是这个猜想还不曾被任何人证实过,风家人就在那场席卷修真界的黑雾浩劫中,死亡殆尽。 狂沙娘娘让申屠心情不好,于是申屠也就用对方心中最深的那根刺,要她也心情不好。 如果狂沙娘娘是风家嫡系,直白陈述他血亲俱灭的事实,无疑是狠狠的在她心上挖肉。 如果魔尊只是冒用了风氏名头的狸猫,那申屠搬出风家,也会让她浑身刺挠。 事实上,申屠的激将法确实非常有效。 魔尊并未继续在美人榻上依靠着,“噌”的一声,坐直了身子。 骨骼关节摩擦的“咯咯”声音,愈发明显了。 不是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重千里洞观,并未直接见面,魔尊小笼包大的拳头,大概会直接照着申屠脸上招呼了。 狂沙娘娘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的上位者,调理情绪的功夫也确实不一般。 她只是紧握着拳头,并没有生气。 再次开头与申屠对话的时候,语气也依旧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只是陈述事实: “你很了解风家,不愧是大弥罗教出身的火奴,你的主子为了调.教你,为了让你更好的承受圣火的洗礼,果然把你教的不错。” 火奴…… 魔尊竟然连火奴的存在都知道。 三千年前,明面上,大弥罗教是信奉“以人养人”的杀戮道魔修门派。 杀死亲人,杀死同门,杀死许多正道或者魔修,抢夺他们身上的业力,凝结成火焰,冶炼自身神魂。 这就是打弥罗教明面上的修炼方式。 杀戮在魔修中算是很常见的一种升级方式,原本这个门派在外人看来,是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也不值得去记住。 但是只有最核心的一部分人,才知道,经过这种养蛊一样的残忍方法,教育出来的优秀弟子,最终是要被投入到圣火中去的。 于宗门深处的祭坛上,燃烧万年不灭的圣火。 申屠不知道圣火的来历。 他只知道,有人在火中死去,有的人从火中活着出来,然后再次被投入火中。 几乎所有的大弥罗教弟子,他们的最终归宿都是在火中化为灰烬。 或者自愿,或者被自愿。 申屠记不得自己从圣火中出入了多少次,本以为自己最终的宿命,也是化作圣火坛中的一抹灰烬。 但是在某次,申屠静坐在火中,接受历练的时候。 黑雾降临了。 申屠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在黑雾与圣火交织的痛苦下,自己真的很想死。 虽然想死,却也不甘心去死。 明明自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如果就这样死了……不甘心!不甘心! 于是就这样,不甘心的少年在那场旷世的灾难中,活了下来。 自从经历了黑雾的洗礼,从火中活着出来之后,申屠学会了《不见别离》。 这门只是记载在大弥罗教的宗门典籍中,从未有人练成的功法,居然真的存在。 幼年时,无数次接受洗礼,无数次死里逃生,那段最黑暗的记忆,申屠原以为他已经可以封存了。 在申屠陷入回忆,险些进入疯魔,差点用业火把自身都燃尽的时候。 “噗嗤。” 镜子另一端,隔着面纱看不清容貌长相的女人……好像在笑。 申屠感到很意外,女人的笑声可以居然把他的神智唤回。 或许是因为她和申屠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存在血缘,申屠居然不讨厌她。 被嘲笑的申屠并不觉得丢脸,多年在江南历练,早就让他的脸皮变得城墙般厚。 他知道君子之交在于易地而思。 自己先前对狂沙娘娘多有冒犯,于是于是对方的刀就同样毫不留情地捅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不好。 于是申屠试图求和: “停,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千里洞观另一头的人不说话,只是注视着申屠,要他猜测自己的想法。 于是申屠继续道: “你知道的,我有很重要的人在江北,谢谢你这些年没有对他们下杀手。 从前我只知道他们可能是很厉害的魔修……但没想到这么厉害,竟然能有幸和您也牵扯上关系。 我们有空的话,约个地点见一面吧,无论道统之争如何请务必不要伤及无辜。” 申屠以真心换真心,也确实触动了镜子那头的魔尊。 女人似乎也陷入了相对长久的回忆: “我也有很重要的人在江南,从前我也知道他们是正道修士,谢谢你没有杀他们……” 魔尊不在说话。 申屠也没有接腔。 他们都想到了自己这话似乎容易引起误会,于是又补充到道: “说的不是你(x2)。” “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夫君还有宝宝。” “我的娘子和孩子也不曾多浪。” 他的馒头确实很乖,要他现在去和爱人多亲密一些,就会完成任务。 狂沙娘娘的孩子,肯定比不上馒头。 不过是被他的小宝贝轻松比下去的渣滓,何必刻意去杀。 …… 第66章 风满楼再次见到言说的时候, 未婚夫依旧抱着狐狸坐在山道上。 确实履行了他与风满楼约定的诺言,他会等他。 说是等,也真的就是“等”, 或者说, 抱着狐狸发呆。 这样的未婚夫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但风满楼还是觉得很奇怪, 却说不出原因。 他因为从小反复横跳的关系, 练就了超强的记忆力。 但这次,和言说短暂的分别后, 风满楼却开始有些怀疑, 自己的记忆是否是出现了差错。 言说在等他的时候, 好像从来没动过, 犹如千万年不变不改的孤独雕像。 但要说这里的景致有无变动,那也是有的。 比起修炼人剑合一,到失去感情的言说, 他怀里的小狐狸有更多的情绪波动。 会摇尾巴,抖耳朵,看见风满楼这个“熟人”来了, 还会朝他挥着爪子, 嘤嘤叫。 于是言说就知道, 他最喜欢的馒头回来了。 剑修原本没有什么表情波动的脸上, 出现轻微的笑意。 但是他的馒头总会带给他惊喜: “师兄,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听完了你可以生气,不用顾及我的想法。” 这句话显然相当打击言说本就不多的热情。 于是言说因为馒头出现的寡淡笑意,就彻底消失在了脸上。 但是让风满楼感到意外的,是言说没有生气, 也没有质问他的馒头究竟要做什么。 第91章 却见言说放下怀里的狐狸,要她在一旁坐好,将他觉得最舒适的那个位置留给馒头。 而后仰头看他: “不要站着说话,你总是很辛苦,这样会累的……宝宝。” 风满楼对这个称呼已经脱敏了,接受良好。 他知道自己即将坦白,挨打估计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言说要他在身边坐下,他就敢坐。 甚至有闲心吐槽,也难怪突然觉得师兄身上有种母性的光环。 风满楼没有机会感受过真正的母爱,未婚夫这样,有些类似于传统刻板印象中的母亲一般,几乎溺爱的纵容,倒是让他觉得很新奇。 “你曾经说过,我去找其他人的话,就杀了我。” 风满楼见未婚夫依旧呆在原地,看上去是因为这件事的打击太严重,一时之间停止了思考。 于是风满楼又抓着言说的手,要他往自己的衣领里面去触摸某个已经很浅的疤痕。 “脑子不记得的话,身体还记得吗?”风满楼贴在未婚夫的耳边,“那时你拿着剑,很认真地说,如果我去找别人,你就把我杀死。” “你留给我的印记,还在这里。” 言说作为上千岁的剑修,拿剑的手自然很稳,于是当初确定关系,威胁申无命的时候,曾经用剑指着他的心口。 “如果背叛了,你就去死。” 当时的言说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实在是太喜欢馒头了,于是在威胁对方的时候,使用的动作非常轻微。 在晦暗的光下,言说明明记得,自己的剑只不过是在馒头的身上留下了压痕。 明明连皮都没有戳破。 所以要么就是申无命自己加深了疤痕,要么就是他的馒头实在强大又脆弱,是容易留下疤痕的体质。 可是他在威胁馒头,或者说和馒头调情的时候,并未运转神力。 这个几乎只有指尖大小的疤痕,之所以会留下,只能是馒头允许。 申无命很强,作为小世界里能够与大乘期修士一战的强者,要是让自他自己身上的伤口彻底痊愈,不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并不困难。 他愿意留下我的痕迹,他好爱我。 可是他即将提起的事情…… 言说至今都不觉得自己有把馒头这种生物研究透彻,但是他知道,申无命为什么要在此刻和他回忆有关诺言的事情。 他有别的馒头了。 他一直把我记在心上,但是他有别的馒头了。 这个事实,真是让言说感到痛苦又幸福。 但好在,他这个切片对于情绪的掌控是最为精准的,虽然至今没有炼化任何骨头。 但至少,在得知这样重量级的事实之前,不会连馒头的形象都维持不住。 言说心中还是变得一片混沌。 对馒头的爱意,以及想要杀死馒头的想法,形成一场拉锯战,在言说的心中不断争斗。 原本仰头凝视爱人的言说,冷肃的面容出现了些许裂痕。 “我……我知道了。” 申无命夸赞道: “师兄好聪明,所以你现在有什么事想做吗?” 言说的手指,按上了旧日的剑痕,但是没有用力。 他的馒头很弱小,不可以过分的对他。 最重要的是,言说舍不得。 “我现在很生气,想杀了你……但是我很爱你,所舍不得你去死。 人就是这样矛盾,馒头可以理解我的吧?” 言说虽然感情寡淡,但不得不说,他在和馒头讨论自己的想法时,确实表演的很好。 申无命都看笑了,于是他捧着未婚夫的手,将蜻蜓点水的一吻落在他指尖。 “那我要谢谢师兄不杀之恩了。” 言说又看见他的馒头露出满意的笑容,似乎是在对他的聪慧作出赞赏。 喜欢喜欢喜欢…… 馒头的任何触碰,都足以让言说沉沦。 但是在沉溺于爱意陷阱的同时,言说也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做过的每件事情。 背叛就去死,这些话他确实和馒头说过。 他早就已经决定了,如果是不干净的馒头,就要杀掉。 但是最喜欢的馒头是没有错的,他可以用无数年的时间教育他,让他知晓何为对错。 于是言说很快就把自己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有好好学着如何做馒头的,所以在称呼其余馒头的时候,也会用对正确的代词。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他的馒头爱上了另外的馒头。 这颗劣质的馒头,是他的情敌。 作为合格的未婚夫,言说显然有必要去试图了解他的情敌。 馒头的战术都是这样吧?要杀死敌人的话,首先就要了解自己的“敌人”。 他完全没有生气这件事,似乎让申无命感到很惊讶,“你居然真得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想说?比如说表现的更生气一点。” 于是言说挤出了愈发僵硬的笑容,“没有关系,馒头只要还记着我,就好。” 正道修士应该也是这样的人设吧? 要维持一些大度,但是也不能忘记表达生气的欲望。 这样也能显得祂很爱他。 …… 风满楼发现未婚夫的表现实在是太完美了。 人一定是会在这个时候生气,然后用不出现过多越界的行为。 他的未婚夫是很合格的正道修士,会生气,但是作为的底线却也维持的很好,甚至没有把风满楼的疤痕加重。 很鲜活的人,会生气,但是不会做出过分的行为。 如果这样就是邪神的话,那这个邪神可以说和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邪神…… 还是很在意洪晨雨究竟在神机楼做什么。 大爷爷已经从神机楼回来,看上去并没有遭遇恶战或者受伤,那边应该是安全的。 但是风满楼不相信,全身会带着黑雾,总是会无时无刻不吞噬生命的邪神,真的只是去做一件完全无害的事情。 不说毁天灭地,至少肯定会做一些坏事。 而随着风满楼的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他的不可名状,便有如和他心有灵犀一般。 袖中的应觉镜出现了轻微的震颤。 只是这次私聊风满楼的,并非是正道或者魔修同门。 而是他最意想不到的那个人。 “洪晨雨”。 不可名状一直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风满楼,于是风满楼也就只能这样称呼他。 说起来,应觉镜确实给风满楼带来了许多便利,包括在公事和私事之间。 不能保证每次有人用千里洞观找风满楼的时候,他的身边都是可以听到这场谈话的人。 于是,风满楼给正道和魔修传递来的信息,都设置了截然不同的提示。 而关于洪晨雨,因为是为数不多能够使用千里洞观的凡人所以风满楼给洪晨雨的备注,是最为特殊的。 曾经是不想让最重要的凡人伙伴,因为遭遇危险而无法及时联系上自己。 但现在嘛…… 自从知道洪晨雨其实比他想象中要厉害得不知道多少倍之后。 风满楼觉得,自己为竹马准备的那些小巧思,完全就是个笑话。 邪神肯定会嘲笑他的多管闲事吧? 那厢,言说也注意到了风满楼再次拿出了应觉镜。 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只是用冷静到可怕的语气,陈述事实: “是我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去想其他的……” 那个小贱.人,居然还敢偷偷联系他的馒头,真的要好好教训他呢。 现在,言说就连提及申无命之外的馒头,都觉得有些恶心。 可是他不能在馒头面前,暴露出自己讨厌馒头的样子。 自从彻底确定自己对馒头的心意后,言说就渐渐地明白了一个馒头处事的道理:凡是爱侣喜欢的,他必不可以厌恶。 包括试图勾引馒头的第三者。 他虽然厌恶,但就算是为了馒头,也不可以随便生气。 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馒头,只是旁观馒头与他的对话,就可感知到它的劣质。 一颗劣质的馒头,放任他存在,他就会死掉了。 和神有关的事物相处,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很容易死的。 于是言说确实没有把原本情敌预备役放在眼里。 未婚夫看上去过于冷静,这个表现,并不符合风满楼的预想。 于是风满楼想着,要不要准备些更过分的事情。 而风满楼的的不可名状,相当懂事,在他纠结如何让未婚夫见识到更恶劣的事情,产生更多不像人的情绪波动时,送来了助攻。 于是风满楼有意无意,要将镜子的镜面上浮现出的文字,展示给言说看。 这种“出轨”之后,不曾刻意隐瞒自己的恶劣行径,甚至有些期待自己被抓住的游戏。 第92章 风满楼感觉挺有趣的。 可是言说比风满楼想象的又更懂事许多。 除非在□□的时候,太阿剑主人的视线总是礼貌而克制,他甚至刻意避开镜子上面的文字,转过头道: “少主肯定也有尊上给你安排的隐秘任务,所以我不会看你的镜子的。” 神族都是很坏,很自私的。 申无命有做什么坏事吗? 肯定有。 但是言说不会刻意去查看,甚至希望放任自由,让馒头身上的熵变得愈发的多,他就能成长,转化的进度也会变快。 直到彻底变成混乱的熵。 祂发现了,只要馒头产生邪恶的想法,转化进度就会松动。 就让这颗善良的馒头继续转化下去吧。 …… 第67章 在风满楼和言说不停地试图拉扯, 一个努力要暴露,一个努力要回避时。 璇姬正在装作沉睡的狐狸幼崽。 在青丘当狐狸幼崽当久了,再加上从仙尊身上吃了太多的熵, 现在正是需要消食的时候。 像幼崽一样, 及时开始质量优秀的瞌睡, 很合理吧。 父亲都没有杀她。 而无所不能的父和主, 现在也确实没有心情去在意这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幼崽。 在最喜欢的馒头面前, 一切事物都不重要。 言说现在有些苦恼。 馒头显然也意识到了他的过错,故意要暴露出镜子那边的馒头。 馒头是个善良的孩子, 即使存在滥情出轨的小缺点, 他也会意识到他的错误, 试图被惩罚。 可言说怎么会惩罚自己最喜欢的馒头呢? 于是言说将手掌挡在了镜面上。 “馒头, 不要这样。” 神伪装成人的时候,确实很像人,言说充当内心强大的正道前辈, 试图和馒头话疗的时候,也确实有模有样。 祂注视着祂的馒头: “故意露出破绽,想要我发现你的罪, 然后惩罚你……不要这样。” 神过于强大, 于是他所见过的任何过错, 在他的眼里都不是错误。 因为谁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他有耐心对对方兜底, 于是能够轻易的原谅。 当然,真让旧日的主神感受到不悦的事情,他都会把对方彻底灭杀掉,要他归为一团化作余烬的熵,也是可以的。 但是申无命目前还在言说能够无限纵容的底线中。 于是他依旧用手挡着镜面, 脸贴在馒头的白皙修长的颈项处,蹭了又蹭: “我确实很生气,但是也不想失去你。 把进入他的时间,也分给我一点,就可以了。 你或许爱着他,但是也依旧爱着我,这就已经足够。” 骗他的。 神很自私,会杀掉抢走馒头的含糖馒头。 但是那个劣质馒头的情报,不应该从馒头这里得到。 让贱人死于意外,并且还要让这场灾祸毫无刻意动手的痕迹,将自己完全带出去。 而且……言说其实是要感谢那颗劣质的馒头的。 神族作为毁灭的象征,负面的集合体,想要彻底的转化,确实必须积累一些不健康的情绪。 要不然他的馒头,怎么会一直都转化不成功呢。 申无命作为从小在爱意包围下长大的孩子,几乎很少遇到挫折,本人善良且聪慧,最重要的是实力强大,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几乎都可以碾压。 这样他身上能够产生的负面情绪,确实太少了。 在和馒头分别期间,言说虽然一直承受共感的痛苦,但也有在思考的。 他的猜想,在和申无命重新见面之后,也得到了验证。 转化进度一直少有波动的馒头,唯有在情绪波动激烈的时候,会逐渐趋于混沌,直到化成熵。 这还是言说和切片聊天时,对面试图和他炫耀,得到的灵感。 环境优渥,心地善良的小少爷,想要他产生坏的念头很难。 馒头最恶劣的时候,也就是在床上偶尔会玩一些花样。 要是一直做.爱做下去,并且伴随着足够多恶劣的游戏的话,说不定时间足够久的话,申无命的身上也会转化。 但还是那个原因,言说舍不得。 馒头会累的,他的宝宝还有孩子的父亲,不可以这样辛劳。 但如果让申无命感觉愧疚呢? 自己在得知馒头出轨后的表现,足够大度,却也表达了自己生气的想法,馒头不可能不感到愧疚。 他可以看到,馒头身上的熵愈发的多。 关于馒头的转化,那颗劣质馒头居功至伟,但ta既然敢觊觎馒头,那果然还是死了更好。 只是言说还要维持正道修士的人设,不可以去亲自杀人。 刚好,祂的孩子很多,皆可作为祂的手眼,替他完成自己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当然,切片既然能够意识到如何加块馒头的转化进度,意味着自己也要加速了。 不然…… 言说的眼底深处,出现晦暗的神色。 倘若切片在他之前把他们的馒头转化,那个场面他想想就恶心。 …… 言说的表现非常完美,足够有人情味,确实让风满楼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 虽然当年少不懂事脚踏三条船的时候,是他故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风满楼友过了那个想要开后宫的年纪,已经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 现在这种愧疚感又诞生了。 风满楼的神识又有片刻的模糊,但好在未婚夫在脖颈处不停落下吻,及时把他的神志唤回了正常。 本想着让师兄去发现洪晨雨的存在,给那位不可名状也添些堵,让风满楼在对方出现一时的情绪波动时,找到可以对抗祂的破绽。 又或者师兄和邪神本就蛇鼠一窝,他们也有首尾,在这期间风满楼仔细观察的话,说不定还能发现师兄的破绽。 但是如果师兄真的是无辜的…… 被邪神注意到的馒头,恐怕不会有太好的结局。言说会死掉的。 风满楼后知后觉,方才想到了这个计划可能包含的风险。 我果然是很差劲的人。 风满楼眼神放空,又陷入了自我谴责的怪圈中,心情不太美妙。 言说看见馒头的转化进度增加,心情固然很好,但是如果这是寄托在让馒头感到痛苦的前提下…… 神古井无波的心绪,出现波动。 被不该有的情绪包裹,对于神来说有些痛苦,于是祂就不想让馒头痛苦。 祂捧住馒头的脑袋,与他脸贴着脸,也不动作,只是就这样很亲密的接触。 因为道德感太高,不断碎碎念,不断自毁的馒头,也很可爱。 像是颓废开败的兰花。 与馒头手中银镜的镜面上,盛放的兰花,形成对比。 因为看到馒头感到痛苦,于是言说的心一时难得有些软。 不转化了好不好……馒头就只是馒头,也挺好的。 言说的想法,显然不可能真的干涉到风满楼。 年轻人自我调节的能力很好,陷入一时的负面情绪,也很快就清醒过来,准备做正事。 “谢谢你陪着我。” 言说不说话。 馒头陷入负面情绪,本来就是他造成的,作为很坏的邪神,有什么必要被感谢呢? 于是风满楼自曝自己有脚踏多两条船的事实就这么被糊弄了过去。 小情侣依旧和从前一样,亲吻拥抱,看上去就是像这世界上最亲密的爱人。 直到被下达任务的人打断。 “告别好了,我们就走吧。” 于是言说立马就停止在馒头身上不停亲吻,留下亲密接触的痕迹,端坐在旁。 在馒头中,在与岳父见面的时候,显然应该要情绪更为端庄一点。 可以看见申屠虽然依旧带着笑容,但是脸色不太美妙。 仙尊对风满楼传达了先前与魔尊谈话的时候,所讲述的一些话语。 不是什么需要赘述的事情,风满楼只是提取到了其中最关键的点。 “我们和那位去无双镇上见一面,我先走。” 自己先走,也是给馒头一些时间,安抚他的另一位父亲。 狂沙娘娘已经有把他的家人当做人质的嫌疑,不可不防。 然而,风满楼却很刚好地,把父亲的安排给理解错了。 他只当父亲是想要背着他在与爱人亲密接触。 毕竟他们已经分别了一段时间,或许需要背着小电灯泡好好叙旧。 至于仙尊的脸色不太好看,风满楼也大概能猜到原因。 魔尊的脾气很坏,动辄杀人都是小事,要是知道他的小丈夫有事瞒着他,骂两句已经是很轻的了。 相对的,魔尊应该也没讨到好,仙尊可是风满楼所见过的最会讲道理的人。 父亲们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开打,只是嘴毒地互相在对方的伤口上捅刀子,已经是在他们的道德底线之内做的最善良的事情。 第93章 爱情真伟大,爱门。 那厢,申屠的脸色依旧有些复杂,但是在讲述任务的时候,态度还是非常认真: “我们回家去。 在正式联合江北的宿□□同商讨如何啊系统地针对黑雾的存在,展开合作之前。 我要和江北的那位见一面。” 风满楼了然地点头,“那很好了。” 确实很好,风满楼在无双镇上也和人有约。 洪晨雨用千里洞观发来的文字,只有一句话: “我们回家见一面。” 他们的家。 无双镇上的小酒肆。 这个邀请,风满楼并没有马上回复。 对于邪神来说,这一行字,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在无双镇上与邪神见面……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吗? …… 第68章 在无双镇上与邪神见面……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吗? 看到被铭记在镜中, 被千里洞观传递来的上的字时,风满楼的直觉再次在脑海中发挥作用,没有任何缘由。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在看到洪晨雨用千里洞观传递的信息后, 莫名觉得这是和洪晨雨最后一次见面, 那就代表着他们将要长别。 这东西一向只能作为参考, 并不完全准确, 更像是修士卜算,具有一定的参考性, 但对于未来的预判, 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所以风满楼对这个直觉做出的总结, 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 也很正常。 洪晨雨身体周围总是环绕着黑雾, 如果风满楼不能及时想到办法,尽早制服他……至少也是劝说他,要他放下毁灭的想法。 他们总有一天会在战场上相见。 这次会无双镇, 应该是风满楼最后一次劝服洪晨雨的机会了。 风满楼是个奇人。 想着要去如何说服洪晨雨,也没忘记和言说做最后的告别。 申屠就看着他们笑。 这个笑容与以往的笑容不同,风满楼的直觉再次发挥了作用。 爹爹和小爹, 先前已经借着千里洞观已经聊过天了。 那个时候, 仙尊虽然面上有些不愉, 但总是万年不变的笑容, 依旧没有消失。 但是心中不安的感觉, 依旧没有消失。 风满楼事后也有听爹的话,安抚好言说,送别仙尊离开之后,也有用应觉镜去联系过。 魔尊越想笑,越想杀人, 可风满楼看的分明,应觉镜另一头的魔尊,表情依旧冷冷的。 那厢,仙尊又道: “等下我就回家去了,你也过来,那之前你记得安顿好小爹。” 风满楼说好。 在经历了一场谈话之后,父亲们已经知道了爱人的身份,但并没有因此生气。 这样就很好,风满楼想。 一切都有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父亲们和平掉马,未婚夫也不会在道统之战中乱杀人,会优先把枪口对准他。 言说告诉风满楼,他不计较? 风满楼不相信未婚夫真的不计较。 他眼里的杀意,还有拥抱接吻时,比从前更加充满占有欲的动作,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在道统之战的时候,就可以顺利等到未婚夫对自己出手了。 到时候他们若是无辜的,这条命给他们也无妨。 若是不无辜……那只能尽快拉着他们一起去下地狱了。 仙尊并非雷厉风行的人,但是他说要回到无双镇上去见风眠,那么他就会马上出发。 看见好大儿有认真听自己的命令,也确实得到了答复,申屠很满意点点头就消失在了原地。 显然是回无双镇上的那个小家去了。 君子言必行,行必果。 他也是三千年来在无泪书院好好读书的好孩子。 “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在我们之间解决不要伤害任何人。” 试图用师兄调出洪晨雨的破绽没有结果,那么接下来,风满楼所需要提防的,就是不要让对方在未来两大道统和谈期间,冲动行事,伤害另一个未婚夫。 言说只当祂把自己对劣质馒头的杀意隐藏的很好,自然也就答应了申无命: “好,只会针对你。” 他心里却清楚的很,自己的剑只会对准劣质的馒头。 当然他不会直接出手的。 风满楼看着未婚夫身上怎么都藏不住的杀意,感到很满意。 就是这样,恨我的话,总比去伤及无辜让其他人受害好。 …… 风满楼重新回到无双镇上的时候,没有再见到火焰炼出的傀偶,以及苍白的纸人。 往日熙熙攘攘的小镇上,甚至连人声都消失了。 父亲们为了正式见面后谈话,居然已经将这里清场。 若是往昔,无双镇上有凡人,也有修士,甚至还有外道。 但如果是两位尊尚想要一个相对安静点的,讨论事情的环境,那还是很容易的。 地仙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足以把闲杂人等吓跑。 就算是凡人,那股威压带来的恐惧,也足够让他们听话,消失在这里。 此刻的无双镇街头只有风满楼一个人。 这次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并没有同以前一样,有烟火气。 风满楼觉得这样很正常,毕竟父亲们都是修士,现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去做凡人的食物了。 可是风满楼是个好孩子、好男人,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只觉得父亲们就算一时不需要凡人的食物,他也可以给他们制造一些仪式感。 于是风满楼进了厨房,熟练地点火,将冰被冻在冰窖里的平民食材下锅。 普通的蔬菜和肉类,但都是花费了很重的心思去保存好的,风满楼重新下锅烧菜的时候,也很便利。 父亲们没当过凡人,于是他们并不清楚,冰窖里的食物,不可能和新鲜的食物是相同的味道。 他们家的饭总是很好吃,其中就有两位顶尖大佬使用本源的法力,去将食物保鲜这一缘故。 如果是凡人家庭,可没有这么简单又奢侈的幸福。 于是从小就很会哄自己的风满楼,开始炒菜,并没有听见不远处的房间里,硝烟味越来越重的话语。 “砰——” 或许是今天的风有些大,风满楼发现父亲们原本讨论事情的书房大门,被一阵风吹开了。 这阵风有些大,连带着连厨房的大门都要洞开。 刚好。 风满楼注视着自己先前在认真伺候的一锅食物。 他做的砂锅菜,也完成了。 像修士一样谈完正事之后,也像凡人的家庭一样,好好的吃一顿饭吧。 风满楼吹了吹手,就端着砂锅走出去,笑得很开心,左边的嘴角下面有浅浅的酒窝: “要不坐下吃饭……” 风满楼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从小就是个观察敏锐的孩,子自然也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站在书房门口的两个人,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不太对。 与恨不得无时无刻不粘在一起,疯狂不可描述的模式不一样,彻底掉马甲,和爱人正式相认的两位,现在身体周围的气场,都暴露着属于地仙的强悍实力。 申屠在笑,风眠没有笑。 和他们往常的人设同样。 可他们之间,僵硬地阻隔了好一段距离,比他们以往任何一次相处的时候都要远。 这好像,并不符合父亲们以往无时无刻不黏黏糊糊的相处风格。 风满楼试图想插话,但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人们现在在讨论正事。 风满楼作为“小孩”,不可以插嘴。 但是他就算有些乐的忘乎所以的时候,也不会忘了去观察。 于是风满楼终于得出了结论。 “你们……现在才知道?” 这个猜想,其实风满楼早就应该猜到的。 但是他因为太想要让父亲们和平掉马,渴望他们永远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可能。 好像也是存在这种可能。 父亲们之所以不生气,正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的爱人只是普通的正道(魔修),在他们眼里,只是弱小的生物。 就像他们也没有刻意去把千年前追杀他们的修士全数抹杀。 很多人在他们成长到有报仇的实力之前就已经死了,还有很多人因为猎物与猎人的身份逆转,又被其余的修士吃掉。 到了他们这个的阶段,光是无视、漠视,就足够让很多修士死掉。 就算是用最严格的态度去计较,他们的仇人也不剩多少。 但如果,父亲不知道他其实在和他在世界上最厌恶的那个人谈恋爱呢? 这就能解释了仙尊和魔尊为什么现在相处的模式这样僵硬。 面对儿子的提问,二老都沉默了很久。 而后才不约而同地回答,连说出口的句子都是一样的话: 第94章 “确实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个人,是我的错,馒头,你不要自责(x2)。” 自己的枕边人其实有这么劲爆的马甲,不可能完全、彻底的隐瞒。 只能是家里的幼崽同样充当了内奸。 可是小孩子不懂事,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不可能是粉饰太平就能糊弄过去的。 自然不可以怪风满楼。 他们的孩子,早年为他们承受过仙魔同修之苦,已经很辛苦了。 “没有没有。”父亲们看他的眼神不变,越是充满爱怜惜,风满楼的心里就越痛,“是我的错。” 风满楼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完蛋了。 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失去意识前,风满楼眼中所见的,是无尽的浓黑。 就好像他已经被黑雾包裹,侵蚀,再也醒不过来。 …… 第69章 风满楼第一世的家庭, 是中产小康之家。 他的父母确实曾经相爱过,也曾经有过风花雪月,不然也不会从“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样的古诗中, 截取有韵律的片段作为他的名字。 然而柴米油盐终是消磨了风花雪月。 记不清从哪一年开始, 父母就开始日日夜夜地吵架。 最后果真发展到了离婚的地步。 领完离婚证那天, 父亲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母亲倒是临走之前, 还记得吝啬地摸摸孩子的头: “别难过哦,馒头, 爸妈离了, 但是爸妈都还爱你, 生活费会定期打到你的卡上。” 风满楼已经习惯了父母的争吵, 习惯了当个好孩子。 他只是陪笑,点头,很乖很乖。 于是他不会质问, 你们爱我? 你们为婚内财产打的头破血流,斤斤计较划分好了一切,却谁都不要我。 父母在划分财产的时候, 为了多拿一些属于他们的财产, 为了往后生活便利, 都想要把孩子推给对方。 最后还是风满楼抱着作业本, 从房间里走出来终止, 终止了这场争吵: “我今年十四岁了,已经具有一定的行为能力,可以自己生活,房子暂时留给我,除此之外的固定资产和不动产你们都拿走, 还有生活费你们看着给吧?持续到我十八岁就行。” 那吵架的一男一女,眼神中流露出惊喜。 那时候房地产还没有进入火热阶段,一个中产家庭的小套间,确实不值钱。 一套房子,以及四年的生活费,能甩掉这个拖油瓶,很划算。 于是他们就这样离开了,留下他们不算年幼的孩子,在客厅里枯坐一天一夜。 泪水流进了左边嘴角下面的眼泪窝,而后,风满楼就没有再哭过了。 就这样,还在上初中的风满楼成了“孤儿”。 父母虽然抛下他就走了,但好歹还有些良心,确实都有定时把一笔不多的钱打在风满楼的银行卡上。 直到在风满楼初三下学期,即将中考的时候。 他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用于抵扣学费的银行卡里,钱不够了。” 班主任似乎知道风满楼的为难,于是还没有等风满楼为他自己发声,就主动替他想办法。 “没关系的,馒头。”班主任是个新从师范毕业的老师,尚且还没有被生活磨砺掉善良,“再联系一下你的爸爸妈妈如何?或者你可以申请助学金……” “总之,你先专心中考,好吗?” 风满楼看着学费欠缴的通知单,以及一旁自己不算垫底也不算优秀的成绩单。 助学金不是都能够落到需要的人手上,风满楼一直都知道。 生物学父母离后,都光速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贸然去催促他们给钱,只会是一地鸡毛。 他确实有努力读书,成绩也不错,但如果要分心去打工的话,成绩肯定会大幅下降。 就算是读技术学院,也完全有可能因为过于糟糕的周围环境,进而向下堕落变坏。 他的父母不算很好的人,却在感情尚好的时候,把风满楼教的很好,风满楼并不容许自己堕落。 就算是走文化途径,努力读书,没有补课和复习竞赛的充足资金,也未必能靠高考为自己谋得好出路。 于是前世的风满楼,违背了他为了讨人喜欢,一直维持的乖孩子人设,做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叛逆的决定: “我不上学了,老师,退学是什么流程?” 乖孩子难得叛逆起来,竟然连一向喜欢他的班主任,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孩子在叛逆。 等风满楼已经在填写退学相关材料了,他这才想起要阻止,准备去联系那两不负责任的生物学父母时。 电话没打通。 旧日的夫妻早已成了仇敌,电话都已经换了号码,新的号码就算风满楼想提供给班主任,他也不知道。 于是再也没有人阻止风满楼走向无比艰难的路,尽管他能够选择的另一条路,也本就布满荆棘。 还是个孩子的风满楼,踉踉跄跄地走入了社会的染缸。 手机电话卡换掉,生活费银行卡里剩下的钱,全部提取出来,转存到新的账户里。 房子本来就是那两个人借给自己暂时居住的,风满楼没准备贪。 他就这样带着为数不多的钱,以及自己贴身的行李,离开了原本居住的城市。 他所身处的年代,已经不是学历至上的年代,只要肯吃苦,处处有机会,所以就算是连初中文凭都没有的风满楼,也都活得还可以。 旧的银行卡,风满楼其实还留了一段时间,会定期查阅流水。 可是那张卡里,确实再也没有钱打进来。 他的父母果然不要他了。 在外漂泊的那些年,风满楼凭借着出色的外貌,以及过分会说话的那张嘴,倒也确实为自己挣扎出了一生活的资本。 只是每到除夕春节,万家团圆的时候。 风满楼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的,就一点点。 为了奖励心中难过的自己,每到春节还有重要的节日,风满楼都会送自己一件礼物。 十七岁那年的春节,快递即将停运的时候,风满楼收到了他新买的anya玩偶。 快递员把装玩偶的箱子交给风满楼的时候,不忘对风满楼说“新年快乐”。 于是风满楼也回了快递小哥一句“新年快乐”,还给发了个红包,又得到许多吉祥话。 而后,风满楼才拆开他给自己购买的礼物。 绒布做成的玩偶。 这是个动画片里的角色,长着粉色头发的,被父母宠爱的小女孩。 因为其优秀的人设塑造,一度博得了国民女儿的称号。 在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想要一个anya这样完美的女儿。 风满楼慢条斯理的打扫好自己暂时落脚的房子,抱着布偶,走到那座城市的江堤边上。 结果被醉鬼缠住了: “兄弟,借个肩膀兄弟,呕——” 这位好兄弟身上全是酒味,醉酒制造的呕吐物,把风满楼新买的anya玩偶溅了满身。 玩偶是不能要了,但是风满楼看这人大过年的居然沦落到独自在江堤上喝酒,吐得实在是可怜,于是没有离开,只是站在边上,等醉鬼清醒。 而醉鬼在吐了酒之后,也确实清醒了很多。 他看着身上沾了部分呕吐物的风满楼,以及他怀里脏兮兮的玩偶,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好意思: “好巧,你也喜欢anya女儿啊,我叫苏阳,玩偶我会赔给你的,可以和我交个朋友吗?” 并且露出有些贱贱的笑容,很不见外地将弄脏的玩偶抱了过去,“这个anya就归我,还没有人在过年的时候送过我礼物呢。” “你送给我这只anya,我下次也送你一只,作为补偿,我还请你喝酒可以吗?” 苏阳展示了他身后堆的老高的啤酒箱子。 风满楼答应了。 因为喜欢anya的都不是坏人,他就没有再计较苏阳把他的玩偶弄脏的举动。 二次元同担就这样巧妙地将干戈化为玉帛。 两个孤儿开始坐在江岸上喝酒,聊人生。 是的,两个孤儿。 苏阳是一家小殡葬公司的继承人,出生后母亲就死了,然后是父亲,从小到大也没有亲戚来往,孤独得只剩钱。 据高人说这是苏家世代搞殡葬的报应,导致苏阳八字极硬,以至于六亲断绝。 苏阳酒喝得更多,和风满楼聊熟了之后,就揽着兄弟的肩膀说胡话: “兄弟呀,我没有父母,你这有了还不如没有呢!” 风满楼不说话,只是看着苏阳。 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终于反应过来,他这话说重了。 于是苏阳拍着胸口对风满楼保证: “没关系馒头兄弟!你没了父母,还有我这个兄弟! 我看你很合眼缘,来我的公司做事吧,我们一定都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苏阳和风满楼同岁,虽然同样亲缘寡淡,但好歹有很多的钱相伴,性格明显要比伪装外向的风满楼更活泼许多。 第95章 “美好的未来。”风满楼回味着这个词汇,“那之后呢?” 苏阳站起身,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在新年里接连不断的爆竹声中,他的呐喊竟然也能在江上出现回音: “我想有个家——” 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果然也影响了风满楼,于是他也开始对江心呐喊: “我想有个家——” 冬末春初的寒风格外凛冽,风满楼又喝了酒,有些微醺,对身体的调节能力并不是很好。 于是风满楼脚底打滑,跌落江堤。 也不好说是不是风满楼无意识跳下去的。 落水之前,风满楼回首,对苏阳做出一个口型: “谢谢你。” 但苏阳大概率没看到。 流水阻碍了声音的传播,但很意外的事,风满楼可以听见苏阳在江堤上吱哇乱叫地报警,嚎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对不起!我不会游泳!真得不能下去救你! 是我错了,我就不该让你陪我喝酒! 果然所有接近我的人,都会死吗?!” 风满楼很想安慰苏阳,没关系,保护自己最重要。 会想着在万家团圆的除夕夜,抱着没有生命的棉花团子,孤零零走上江堤。 就是想着让女儿陪自己看一会最后的愿景,就把她留在江堤上,自己跳下去的。 他活得太累了了,最近还确诊出绝症,实在没有必要继续低质量的生命。 与苏阳认识,成为朋友,也只不过是把风满楼的自杀计划,延后一小段时间罢了。 可惜没来得及对苏阳说谢谢,谢谢兄弟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他送别。 唯一能留给好兄弟的,也只有被吐得一塌糊涂的anya玩偶了。 感谢国家,如今的天眼系统格外发达,他们喝酒的位置,正好位于几个高清摄像头可以拍摄到的地方,不远处也有路人往这边跑来。 好兄弟并不会因为自己的死亡,陷身于刑事案件。 …… 我这是在哪里? 没有除夕夜热闹的爆竹声,没有冰冷的江水,没有好兄弟,没有anya玩偶。 风满楼还以为自己要被黑雾吞噬了,却不曾想,竟然梦到了前世的故事。 熟悉的声音还在渐渐把他的神志唤回。 “馒头真得没问题吗?”申屠的声音已经没有了笑意,亲儿子当着他的面昏迷,多少让这没什么道德的人揪心。 “闭嘴。”是风眠永远都没好气的声音,“你养的儿子你还不清楚吗?皮实得很,死不了。” 申屠从小苦日子过惯了,一度被当成受气包,接受良好。 他兀自继续分析问题,“要不我给他念点经吧,老师说这样有用。” 风眠没有制止,他知道申屠的老师是厉害的修士,他们的办法,或许有用。 于是申屠手中法力运转,即将按上风满楼的头顶—— 灌顶的滋味并不好受,风满楼第一时间坐了起来。 “没事吧(x2)。” 二位尊上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大佬,只是关心儿子的父亲。 风满楼清醒过来之后,又发了很久的呆,好不容易才记起来自己正在经历什么。 知道双亲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自己就因为前世经历犯了ptsd,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现在才醒来。 风满楼对父母离婚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于是难得犯傻,问: “你们……居然没把我杀掉?” 不是总说要把魔尊/仙尊斩草除根的吗? 得到的答案是风眠一记手刀敲在他天灵盖上: “杀了,现在清醒点了没?” 申屠也点头附和: “馒头,这次我就不帮你求情了,确实该打。” 风满楼捂着嗡嗡响的脑袋,开始傻笑。 爸妈离了,但是这次,他们真得还爱你。 …… 第70章 犯傻时间结束, 风满楼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是他自己的房间,以后大概也永远只是他的了。 甚至无双镇上的小院,今天之后, 恐怕也要彻底荒芜。 此刻, 申屠睁开了那双诡谲的眼睛, 风眠也不再试图遮掩他雪白的发色。 房间里弥漫的浓重的药味, 风眠大概费了很大的功夫, 用了不少草药,最终才确定儿子只是单纯的晕了过去。 确实就是受了太大的打击, 晕了过去, 并没有其他的毛病。 但还是把他的父亲们吓得不轻。 要不是魔尊修杀戮道的同时, 也确实是出名的医修, 只会烧人不会救人的仙尊大概也要上手了。 风眠大概把他药囊里的库存,有多少算多少,全部一股脑倒出来了。 最终的问诊结果, 肯定是风满楼完全无事。 这才有了风满楼苏醒前,那没好气的对话。 明面上的元婴期,实际上的大乘期, 会因为修炼之外的其他原因, 突兀地晕过去…… 咳, 给父亲们丢脸了。 “您……”风满楼似乎又觉得光问风眠不太礼貌, 又转头去看申屠, “您……”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风眠向来看不惯磨叽的人,又在风满楼的头顶“邦邦”敲了两下,“有话直说,在我……我面前, 馒头永远都可以无所顾忌。” 或许魔尊想说的是“我们”,只是他现在实在抹不开脸,不想把自己和另一个人同时谈起。 风满楼假装没有注意到异常。 他只是想,真好啊,这辈子的爸爸妈妈很爱他。 于是风满楼难得不冷静,生出一些“恃宠而骄”的心思。 如果我是与anya同样的乖孩子,他们会不会就不想分开了呢? 于是风满楼试图卖萌……横竖他今年只有二十岁,在活了上千年的地仙眼中,确实还是能卖萌的年纪。 他扯着风眠的袖子,讨好地笑。 “你们能不能给我说说,为什么非要分开不可? 明明刚刚知道对方是魔修、是正道的时候,你们之间相处的还算不错,怎么突然就这么剑拔弩张了。 而且,你们分开的话……” 会死掉的。 申屠和风眠是从最初的黑雾中苟活的幸存者,往后三千年里,每一天都是苟活。 二十年前,只有为数不多的修士知道,两位尊上明面上还管着事,但其实那只是替身,正主已经失踪了。 旧世界的余烬要去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熄灭。 他们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是靠这二十多年来不间断的双.修才能活下来。 这件事道尊知道,风满楼不久之前也刚刚知道。 所以两位正主的话…… “您二位早就知道对方可能是修士了?!” 这样好像也能解释,为什么父亲每次都有掉马的嫌疑时,另一位父亲就会主动糊弄过去。 这并非是恋爱脑致盲,而是心照不宣地一起装糊涂! 申屠总是带着笑的面瘫脸,又没挂住笑容,“虽然刚开始调查无果,但我确实很早就知道你们都是修士,不是因为双修。” 风眠附和:“我也是。” “因为馒头你(x2)。” 同时出口相同的话语,导致房间里又被沉默笼罩。 申屠:“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心有灵犀。” 风眠:“可是我不想要和你一样的心有灵犀。” “只觉得恶心(x2)。” 沉默。 申屠又道:“你答应过我,会做个好大夫,最终却修了杀戮道。” 风眠也道:“你也答应过我,永远不会练《不见别离》,可你如今敢用那双眼睛看我吗?” “我不杀人会死。” “我不杀人也会死。” “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可以接受,可你为什么和迫害我的人蛇鼠一窝,稳坐高台(x2)?” 申屠确实不敢和曾经的爱人对视。 于是风眠就笑了。 他太久没笑过,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申哥……你看,我们已经无法互相理解,曾经的事情就忘了吧。” 他转而耐心地给儿子解答疑惑素来冰冷的表情上,却只有对孩子的心疼: “馒头还记得,小时候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一直在生病吗?” 风满楼:“因为仙魔同修导致的反噬。” 风眠赞许地看着他的孩子: “仙魔同修,在修真界虽然有先例,但依旧很少,可我们想要从古籍中找出先例,并不难。” 风满楼了然,“可那时候你们也没有生气。” “谁说没有生气,我气得不得了,气他不肯相信我,不肯把真实的身份还告知,险些把我们的孩子害死。” 风眠说到这里又去瞪了不远处的申屠一眼,结果发现对方也在盯着他: “但是当时我想的是,与其去发泄,还不如解决问题,想必他也是这么想的吧?” 肯定是的。 第96章 在试过他们所能找到的所有方法都于事无补之后,申屠带风满楼回了圣火祭坛,风眠带风满楼回了老家古宅。 风满楼最终练成了应觉镜,活了下来,于是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得以延续。 回忆至此,风眠笑容无奈: “我太爱他了,所以连他犯错的样子都显得可爱,一旦知道馒头并未因此受害,就可以无条件无底线地原谅他。” 那厢,申屠似乎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再次看向风满楼这边的方向时,眼神带着歉意: “现在想来,这个做法确实欠妥,我们不应该有的默契,好像让小宝贝受伤了。” 风满楼在父亲无硝烟的争吵中,终于总结出了他们分手的根源: “你们其实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让你们生气的,并非对方是魔修或者正道而是不曾得知,往日的身份。” 父亲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 申屠曾经答应风眠不练习不见别离,风眠曾经答应过申屠做个大夫。 但是以他们如今的行径看那,显然都违背了这个诺言,甚至还变成了对方眼中最不想看见的样子。 那确实要冷静一下。 风满楼只是想做最后的试验,不会强行挽留父亲的感情,只是提醒他们: “你们还撑得住吗?还有接下来的合作……” 申屠道:“我很强,他也很强,只是不双修而已,如何就会死了。” 风眠道:“合作,公事公办。” 申屠点头。 风满楼无奈扶额。 父亲们这是彻底闹掰了,希望道统之战的时候,人能死得少一点吧。 “我们不会逼迫你要选择哪边,这些日子你就先在外面待着,往后想去江南还是江北,道统之战的时候站在哪一边,都由你自己决定。” 风满楼说好,又得到了摸头奖励。 “不说这些了,家门口有位小客人,还在外面,馒头是不是要招待一下?” 风眠一挥衣袖,将房门洞开,露出在院子里伫立等候的人。 赫然是洪晨雨,依旧作卖酒掌柜的布衣打扮。 在申屠还有风眠的眼中,洪晨雨依旧是凡人…… “两位前辈好。” 洪晨雨被发现了存在,也不见外,落落大方抱拳行礼。 贸然进入别人家,竟然毫不见外,还暴露了祂现在的修士身份。 “馒头哥哥,你,也好。” 神情清澈,姿态很乖很乖,说话断句的方式,甚至一比一复刻了他们初见时的样子。 若非见过洪晨雨曾经化作黑雾的威能,风满楼几乎还以为,自己这位如同菟丝的竹马,还是那个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小可怜。 但风满楼很清楚,祂就是故意伪装柔弱。 可为什么他还是会吃洪晨雨这套,一见他来,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了。 或许,正如父亲说的那样。 “我太爱他了,所以连他犯错的样子都觉得可爱,以至于可以无条件无底线地原谅他。” 这可不是正道魔修之间关于道统的幼稚偏见……尽管给对方扣帽子一向是大人们争斗时擅长的把戏,但风满楼就是觉得幼稚。 洪晨雨的存在,或许会关乎这个世界的存亡。 退一步说,即使无关世界的存亡,风满楼觉得他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很难得到保障。 这样的灾星,怎能觉得祂可爱? “洪师叔的孩子。”仙尊往院子里走,与洪晨雨擦肩而过,“把馒头交给你,我很放心。” “你娘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你也很好。”魔尊亦起身离开,看着洪晨雨,又看风满楼,“我们要走了,就麻烦你接下来一段时间,多陪陪他了。” “你们居然还都认识洪姨……”风满楼才反应过来这些年父亲们身边全是破绽,“就算调查不出爱人的身份,就没有想过问问前辈吗?” 果然大人们恋爱脑发作起来,也很可怕!不然怎么说恋爱使人致盲呢。 至于二位尊上,被晚辈指出并围观不英明的决定之后。 申屠:“人能孰能无过。” 风眠:“给我忘掉。” 他们现在都不太想搭理好大儿了,转而将视线投向洪晨雨: “总之,你可以吗(x2)?” 洪晨雨不愧是在无双镇街头当垆卖酒多年的,对这两位熟悉的客人,亦能娴熟应对。 祂朝他们抱拳,目送两个馒头分别化作两道灵光,朝不同的方向遁走,眉眼含笑: “小雨儿定不辱使命。” 而后才走入室内,也在风满楼床头坐下。 风满楼没躲。 躲也没用,背后是床头还有墙壁,那还不如安静地坐在这里,见招拆招。 风满楼看着洪晨雨,觉得祂像一条蛰伏在床榻间的蛇。 蛇却没觉得祂自己可怕,还朝风满楼张开手臂,“抱抱。” “你来做什么。”于是风满楼确实拥抱了他的爱人,只是神志从未迷失,“这次又想要我堕落?” …… 第71章 “不愧是馒头哥哥, 很聪明。” 洪晨雨仰头看风满楼的时候,眼睛里甚至隐约有星星。 风满楼凝视着演技好到过分的不可名,又摸了摸祂手感极好的脑袋, 同时心中赞叹。 不愧是邪神, 伪装仰慕蝼蚁的样子, 真诚得像是发自内心。 风满楼的抚.摸并没有持续多久, 他的手腕便被洪晨雨擒住了。 虽然不痛, 但力道大得无法拒绝,几乎要把风满楼的腕骨拧碎: “馒头哥哥, 别摸了。” 馒头是道德感很高的馒头, 如果不想流露神情, 就连伪装也不屑。 与以往满怀爱意的抚.摸, 截然不同的接触,祂才不要。 于是风满楼乐得清闲,确实停止了抚.摸的动作。 洪晨雨趴在风满楼身上, 仰头看他,似乎想用眼神将宇宙间最难预测行为的馒头解剖: “真奇怪,我出现时, 你看见我的第一眼, 表情明明不是这样的。” 否则, 仙尊和魔尊不会以为他们依旧是两小无猜的小情侣。 好在神全知全能, 很快就想清楚馒头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小九九。 “没有在你的父母面前暴露出对我的敌意……”洪晨雨又咯咯地笑了, “好孩子想保护父母,于是委屈自己向神屈服?” 从前,洪晨雨是没注意到无双镇上竟然隐居着两位大佬的。 但是仙尊和魔尊相认后,先后动用本命功法争斗,外露的功法特征, 令洪晨雨可以分辨出他们的来历。 这些年,祂虽然在无双镇上伪装凡人,但是切片和孩子们,会给他提供很多有关小世界馒头的情报。 《不见别离》和《吹落残红》虽强,但洪晨雨无畏。 那两位的身体现在很差,就算只是对阵非完全体的祂,都很有可能讨不了好。 “你不必这样紧张。”洪晨雨又往前爬,亲吻馒头的头发和胸膛,“我爱你,所以带你还是馒头的时候,我会爱你的亲人,不会为难他们。” 风满楼道:“所以你的选择,就是又在悄悄的对我……‘转化’?” 先前在双亲面前昏迷的时候,风满楼灵台失守,眼前出现了被黑雾侵蚀神志的场景。 “是你在搞鬼吗?” 面对馒头的审问,洪晨雨感觉很委屈: “我没有。” 祂怎么可能让风满楼在最爱你的父母面前转化? 馒头那么爱他的父母,如果他在父母面前转化,令这个小世界毁灭,那也过于残忍。 神没有残忍到那个地步。 所谓的万界归熵,也只是送即将毁灭的小世界安眠,顺便获取食物罢了。 风满楼注视着洪晨雨。 不可名状的神情确实一如既往的清澈,灵魂的颜色也没有出现波动。 最重要的是,洪晨雨说他不会说谎。 可以相信他吗?只当先前的异常只是普通的走火入魔。 风满楼得承认,被爱人用这种满心依恋的眼神注视着,确实很难招架。 于是意思险些被转化的问题,就这样被糊弄了过去。 但风满楼依旧硬着心肠,又道:“可是我现在不爱你了。” 一瞬间。 洪晨雨仿佛永远清澈恬静的表情,乍地变得晦暗。 祂好像自欺欺人的蠢货,擅自给风满楼打了补丁: “不会的,馒头是很温柔的孩子,好恶分明,真得厌恶我,你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纵使之前的一个月都在被共感困扰,洪晨雨也不止停止思考……尽管他这个切片确实不太聪明。 在秘境里,寻找那件宝物的时候,洪晨雨也有思考过,祂和风满楼的关系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馒头本身的质量不多说,只是祂驰骋诸天万界,见过与风满楼同样优秀的馒头数不胜数,其中有部分的馒头最终成为了他的孩子,却依旧没有到让祂高看一眼的地步。 第97章 洪晨雨现在的实力并不完整,在试图得到那件宝物的时候,遭受诸多波折。 很痛苦,但祂早已习惯,并不是值得细说的故事。 自从认识风满楼以来,祂被保护得太好,第一次想起自己本该与痛苦长相长随。 从前,有很多坚强的馒头,在将死之际会试图杀死祂,救人,自救。 祂的孩子想要获得熵,也向祂发起过无数次挑战。 涅槃重生后,洪颜试图把祂教化成圣人,于是在祂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施加凌厉的教诲,严格的管束。 只有风满楼,会对祂投影毫无杂质的笑,会抱祂亲祂,对祂极尽宠爱……尽管这份爱意在馒头中,依旧显得畸形。 但风满楼确实是从亘古至今,第一个对祂报以正面情绪的个体。 于是祂会爱上馒头无微不至的维护。 但馒头的本性是都是自私的,他为何会对自己好呢? 洪晨雨在秘境里想清楚了。 馒头害怕孤独,于是会喜欢柔弱的,听话的,离开他就无法生存的菟丝。 再加上祂这个切片确实有些,天然,刚好就长在馒头的审美上。 于是他对自己有了最初的一点好感。 从前不曾注意到这些,但是却因为祂的爱意太深,总会无意识表白对馒头的爱,会下意识让自己更像馒头喜欢的样子。 等祂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命运早已经纠缠成死结,再也难以分开。 于是自认为看破一切的邪神,笑道: “撒谎了,馒头哥哥,但是我可以原谅你。 只靠伪装,不可能伪装出我印象中那个完美的爱人。 你的假戏,一定掺杂了真情。” 风满楼对此不置可否: “有没有可能,就像我用《不见别离》看你的灵魂颜色是纯白一样,我在你们面前,也可以伪装? 阁下,您太强大也太危险,动辄可以毁天灭地,我能从您得到的利益远少于我需要承担的风险,如此,爱意消弥,不是很正常。” 洪晨雨没有如同风满楼预料中的那样试图发作。 “呼……” 不可名状在风满楼耳边吹气: “利益?我喜欢这个词。 馒头只要还在逐利,神就不可能无法满足。 继续喜欢我吧,暂时不习惯我的存在没关系,只要我尚且有值得你谋划的价值,你就一定会重新爱上我。” 风满楼似乎在考量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没动也没说话。 于是洪晨雨就更大胆了些,试图和他们关系最亲密的时候一样,咬祂的馒头。 但就在牙齿即将触碰馒头的肌肤时。 风满楼:“下去。” 洪晨雨昂首,看着祂的馒头,不说话。 于是风满楼又重复了一遍:“下去。” 被接连训斥的洪晨雨松开手,很乖地往后爬了几步,但是并没有从风满楼身上离开。 祂很了解祂的馒头,这种程度的接触,没问题。 却见风满楼略微沉吟,总算抛出一个洪晨雨绝对不可能回答的话题:“你能让anya当我的女儿吗?” 洪晨雨:? anya是谁? 祂不会说谎,馒头问祂,能不能让anya当他的女儿。 那答案肯定是…… “不行。”祂对这个刁难的问题不满,也不顾馒头先前明示拒绝了,选择咬住馒头的脖子,算是发.泄,“但我可以努力。” 努力创生属于他们的女儿。 只要洪晨雨付出一些代价,他们也确实可以获得血脉相连的孩子。 至于那个刁难的anya。 洪晨雨到底经历过许多小世界,一旦听闻馒头知晓、自己却完全没有印象的词汇,就明白它很可能与馒头的前世有关。 宇宙广大,小世界不可记其数,处于祂认知之外,太正常了。 不够了解馒头,是祂失职。 风满楼:“我不喜欢你。” 洪晨雨:“我可以改。”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风满楼不断的呢喃,竟然也动摇了洪晨雨的神智。 再清醒过来时。 无数凝聚成蛇形的黑雾,贯穿了祂。 祂狼狈地趴着,风满楼却居高临下,对祂投以怜悯的目光: “我不想杀你的,是你先动手杀我。” “你作弊。”洪晨雨的气息越来越弱,“任何生物的感情都经不起试探,你故意激怒我,何必……咳咳……” 风满楼先前,接连不断地重复挑战洪晨雨的底线,就算是洪晨雨再爱他,也会生气。 生气的神族力量有概率会暴走,但不知何故,这暴走的力量只被作用于洪晨雨自己。 祂太强了,于是祂对自己造成的伤害,需要用大量的熵填补。 这个缺口短时间内绝对补不上,祂又要沉眠一段时间。 “我这次要是涅槃成功,绝对不会放过你……” 洪晨雨说着狠话,祂不甘心自己竟被馒头暗算。 虽然生气……但还是好喜欢他。 可是这不代表洪晨雨不会给背叛祂的馒头捅刀子,促进他的转化: “你杀了我,真正的小雨儿也就死了。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这个小世界的馒头,到头来,你还是杀了一个无辜的馒头。” 风满楼的道德感很高,这句话足够大幅度增加风满楼体内的熵。 洪晨雨没有失望。 风满楼身上的混乱度,确实在渐渐增加。 但遗憾的是,这次的转化依旧没有成功。 洪晨雨能感受到,清醒的风满楼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还会抚.摸他的脊背。 尽管那双手在颤抖: “别怕,小雨儿和小雨儿,只是睡一觉。” 洪晨雨既然说,洪颜真得有一个儿子,他与祂共生……那就姑且当他手上,额外多了一条无辜的人命。 风满楼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抚.摸洪晨雨渐渐变得透明的“尸体”,神情终于恢复如初见时一般温柔: “等到此世太平,尘埃落定,我就去陪你。” …… 第72章 风满楼不是个好人, 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 要说他和洪晨雨有没有感情,那肯定是有的,更不要说洪晨雨临死前, 提到洪姨的孩子也真实存在过。 洪晨雨不会说谎, 所以他刚刚杀死的, 不只是蛇骨。 他的小雨儿, 是一开始就是披着人皮的不可名状, 还是在某个他不曾注意到的须臾,被悄然取代? 风满楼以手覆面, 抱住自己。 他从小被灌输道德, 从未主动杀人。 像刚才这样, 设局激起恶人的杀意, 而后令其自取灭亡,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是在风满楼的计算中,这是他第一次杀死无辜者。 风满楼知道, 杀人偿命,于是他同样不会放过他自己。 巴掌大的雕花银镜,在风满楼身边“滴溜溜”旋转, 无声地照见主人心有戚戚的模样, 暗示着它刚刚有被使用过。 “不难过。” 风满楼低声道。 他已经很习惯自己哄自己, 直到父亲们离去, 神识无法再注意到他, 洪晨雨的遗蜕也彻底消散,无人会注意到他脆弱的模样。 这才捂着脸,安慰自己,把自己当做孩子,“馒头, 不难过。” 他在人前一定是坚强自信的,只会私下里给自己舔伤口。 这次,风满楼并没有陷入混乱的思绪,于是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依旧存在异常。 顺着青年人白皙修长的手指,向外渗透出的,竟是金色眼泪。 泪珠滴落时,贪婪地扩张液体表面,试图将所能接触到的毫厘空气,通通都被吞噬。 一个人能制造的泪水实在太少,还没有达成毁灭的夙愿,就已经被蒸腾干净,只在衣襟还有被褥上,留下少许水痕。 室内很安静,落针可闻。 风满楼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不知过去了多久。 或许是因为这间小院里有仙尊和魔尊共同经营打造的防护法阵,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 暂时自闭的风满楼并不知道,空无一人的无双镇,正在发生剧烈的地震。 漆黑的巨影腾空而起,无数房屋倒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小院幸免于难。 “渣滓。” “你们该死。” 这句话,传入了小世界所有智慧生物的耳中。 恢复苏醒的不可名状之物,已经开始向尘世宣战。 …… 无双镇所在的岛屿发生了剧烈的地震,一时间,青瓦白墙的房屋全部倒塌。 而地震的中心,则是小镇中的酒肆以为起点。 酒肆中空无一人,唯有断壁残垣中,瑟缩着灰扑扑的狐狸、羔羊、麻雀。 死里逃生的小家伙们并未马上遁走,而是依旧躲在阴影处,跪地拜服。 然后在又一波地震中被废墟掩埋……再钻出来……总之就是非常听话,不敢逃跑。 第98章 确实不敢跑。 作为父亲的孩子,要是不在父亲苏醒的时候第一时间上前迎接,会被不满的父亲杀死的。 地震依旧在继续。 至于震源,则是在地下深处的洞穴里。 漆黑的大蛇睁开了金色的双瞳,却并未马上发作,而是用平静到听不出任何语气的话语,对小世界宣战。 虽无杀意,却足够让生者胆寒。 父亲取回了属于祂的实力,于是祂的大多数孩子受到感召,显化出原型,在被阻止前,开始了极致的狂欢。 祂无声地注视这场炼狱的盛宴,只是淡淡道: “渣滓。” “你们该死。” “你……也该死。” 最后这句话,并未让除了祂之外的任何生物听闻。 比起愤怒,更像是带着委屈的嗔怪。 祂的身边,悬浮着两枚蕴含跃动火焰的水晶,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黑雾,补足祂因为死亡缺乏的熵。 沉默的大蛇化成了青年模样,包被在斗篷中,身形单薄,沐浴在无尽磷百骨色的火焰之中。 祂挥手,锤在洞壁上,于是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小镇上,再次爆发了地震。 “呵,谁在意你。” 上尸虫已斩,于是祂独有智慧,缺乏理性,亦不能克制欲望。 “杀了那两个气运之子,同样也可以让这个世界毁灭。” 到时候背叛他的馒头会如何,祂才懒得去想。 【真得不在意吗?】 某个声音在神的心中发问。 于是他又在洞壁上落下轻飘飘的一拳,地动山摇。 “确实不在意。” 总算将馒头从自己的脑海里清除出去,他终于有时间去那群不懂事的坏孩子。 无需动作,只需要一道神念,那些原本还在肆虐的黑雾,瞬间都消失了。 化作了祂手中无数道哀嚎不已的怨魂。 祂深情默然地注视着坏孩子们: “玩够了就停下,都说了不要浪费熵,谁刚刚趁着我触动封印,擅自行动的,给我受死。” 在祂的强力镇压下,映天大陆又是一片海晏河清。 原本包藏祸心的坏孩子们,全部都隐藏起来,开始等待父亲的下一步命令。 祂再次嘴唇微张,但这次联系的对象、却并非他的孩子们。 神族偃旗息鼓。 但尚且苟延残喘的人们,不敢停止求生的挣扎。 …… 风满楼擅长自我调节。 他在心中数数,emo了允许自己消沉的片刻时间后,又重新恢复了斗志。 现在他依旧是是一颗快乐的馒头。 他走进了小院,搓搓脸,拉伸筋骨,而后推开大门。 入眼的,是几乎能够望得到头的废墟。 风满楼身边没有观众,于是他不会隐藏应觉镜的存在。 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所以见到无双镇已经化作废墟,也没有显得非常惊讶。 风满楼只是抬起手,微微合眼眸。 “花开。” 一瞬间,他披散的长发在风里飘荡,退去黑色化作雪白,瞳孔也变成了无数复眼组成的诡谲模样。 一如花开。 他生的与常人迥异的外貌,观之却并不会畏惧,只会觉得心安。 这才是风满楼最真实的样子,从前无人得见,现在没有观众,他就可以做自己了。 只是随着风满楼不再隐藏自己原本的模样,他身上所有的威压也,就渐渐向外发散。 隔着几条街道的位置,原本隐藏在酒肆的废墟里,劫后余生的三只毛茸茸,不得不把自己往废墟的更深处潜藏。 好可怕……这个馒头……好可怕! 与之相对的,是神的无喜无悲。 他苏醒后,尽管不曾抬头,但是他的视线一直阴湿地粘在风满楼身上。 或许是切片残存的意识在做对,神对自己被馒头杀死的事实,感到很愤怒,但却意外的没有杀死试图对他设局的馒头。 尸虫已斩,祂还是不能抛却愚钝的想法。 愤怒起来,要山崩地裂,房屋倒塌,但却连馒头置身的那间宅院都不曾动摇。 愚钝。 祂如此唾弃自己,杀死手中逆子的动作依旧不曾留情,头也不曾动弹,但祂依旧有分出一部分视线看向他的馒头。 风满楼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凝视着,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应觉镜听见主人的呼唤,再次开始在风满楼身边旋转。 镜面所造之处,投影出无数朵粉中带绿的兰花虚影。 神在注视祂且爱且恨的馒头。 风满楼注视着兰花虚影。 每一朵花瓣上,都照见一篇真实的人物肖像画,为他的主人展示修真界某个角落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风满楼早年为了方便他反复横跳,安排在修真仙界各处的,保命的底牌。 风满楼从小就在修真界游历行走,每走到一处就会播种下这样粉中带绿的“兰花”,令其潜藏着,天生地养,作为他的耳目。 以往确实帮助风满楼终止了很多正道和魔修之间的纷争,维护了修真界的和平。 风满楼觉得,无双镇以往地震的次数不在少数,今天却地震的如此严重,显然这不正常。 凡有天灾,必然伴随着更加严重的天灾在这个小世界爆发,于是风满楼第一次联系如此多的兰花。 于是风满楼动用了他位于修真界各处的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某个修士的宗门,是两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修士,正在议事: “半年前的那场黑雾,你也看见了吧?比三千年前刚刚降临的时候还要恐怖。” 黑雾又出现了? 风满楼不知道这是否与洪晨雨的死亡有关,只是暗自记下。 花中世界里的修士又道: “两位尊上说了,黑雾这次的黑雾比以往都要严重更多,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所有大乘期以上的修士,都要过去” “如果有谁不想死的话,那就在的时候开个会。要为解决这场即将灭世的灾难,选出令大家都拜服的领袖。” “谁若是有意见,就在与黑雾的战争中自生自灭去。” “只是选出一个领袖?那为什么不让那两位尊上自己去?” “谁知道那些大人物究竟是在想什么?反正我是要去的,就算未来的领袖不是我,也可以去和那人混个脸熟。” “而且,听说能够证明自己是可以服众的领袖的,能够得到两位尊上的传功。” “你会去苍嘉城吗?” 尽管虚影中的修士问的肯定不是风满楼,但风满楼还是兀自回答他道: “我会去的。” 谁赢了谁就能得到父亲们传功? 离婚的夫妻,与仇敌也无二,可是世界毁灭的危机近在咫尺,他们两个不能抛弃宗门一走了之。 于是一场不涉及性命的、没那么激烈的道统之战,依旧不可避免。 也可能是因为双.修终止,他俩的身体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却还要强撑。 算了。 风满楼是个好孩子,会为父亲分忧。 于是他化作白光,往即将开始会议的苍嘉城去。 而在风满楼离开无双镇后。 黑雾降临江心小岛,把已经化作废墟的旧日世外桃源,遮掩了。 …… 第73章 “也不知道那两位怎么就看上苍嘉城这个犄角旮旯了。” 与一段时间之前的无双镇相同, 苍嘉城也被暂时清空了,居民另有安置。 只不过这次城里的修真门派,天音阁和法门寺其中的修士却还要留下来, 为这场临时集会处理一些大人物无暇去做的小事。 原本高高在上的一派之长, 也必须暂时卸任, 改当门房, 去迎接那些先后来到苍嘉城参加集会的大乘期修士。 也只能他们两个去。 法门寺被灭过一次门, 新来的和尚功力不济,而天音阁在那场浩劫里活下来的修士, 全都因为黑雾的侵蚀, 半死不活。 地仙们千里迢迢来到苍嘉城, 落地之时自会产生威压, 对于那些弱者和生化人员堪称一场浩劫。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大乘期修士的周延昭,忙的脚不沾地,但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其实原先还是有些怨言, 两位尊上要征用他的宗门作为议事的所在,周延昭作为一只小虾米自然不敢拒绝,但是事后心中如何吐槽, 那两位又管不着。 是会算卦的便宜师弟告诉周延昭, 这样挺好的。 “我算了算, 那两位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若是你不答应借出城中的地盘, 他们不会强求。 我还算出来,映天大陆上要有空前绝后的一场变革,若是能站在潮头,未免不能得到好处。” 这些道理周延昭何尝不明白? “你是外来的和尚,对这座城没有感情……” 第99章 所以能够对短时间内家不是家这件事接受良好。 “可周菱夫人难道就是地道的江北人么?” “……” “修士修长生, 自然要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所有机缘,师兄,莫着相了。” 周延昭一时无话,开始沉默地干活到现在。 那厢。 谢长安又送走一位地仙,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 一旁,与周延昭同样作为打工人的谢长安,也拿着和他同样厚重的记事本,同样正在不停地忙活。 显然已经对当牛马这件事无比熟练。 他们都已经接受了站在变革潮头的事实,但其实心中依旧有疑惑,关于那两位究竟为什么要把地址选在这里。 其实答案很简单,江南江北联合,会议选择的地址,显肯定要位于沧澜江上,这才方便天南地北的修士赶来。 沧澜江上,能够容纳多人的聚落也不多。 无双镇算一个,可那是两位尊上的伤心地,显然是不能回去的。 然后就是苍嘉城。 两位尊上都相信参加城里管事的人。 仙尊对谢长安的相信,来自儿子对他的一力担保。 魔尊相信周延昭,却和儿子交上来的工作报告无关,更多是要偿还故人的恩情。 于是对阵黑雾前,集会的地点就选在这里。 苍嘉城人烟稀少,偶尔有受邀的大乘期修士在二人的引导下去他们该去的地方,之后又蹲在城门口百无聊赖。 只能去抬头数天空中悬浮的无数漆黑圆球。 他们作为功力不济的筑基期修士,看不见圆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却知道,其中正在爆发着无数场争斗,为了选择出未来能够引领映天大陆度过灭世危机的救主。 除了他们,还有许多修士隐匿了身形,正在暗处观察着。 “我也是来参加集会的修士。” 这次,周、谢二人发呆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又一位大乘期修士来了。 是为难得气场和煦的修士,眉眼平凡。 周延昭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下意识弟去看对方的嘴角,却并没有那个熟悉的酒窝。 苍嘉城的集会虽然邀请的是大乘期修士,但大家多少都带了下属或晚辈前来长见识。 非常离奇的是,无论是狂澜生还是申无命,都没有出现在二位尊上身边。 也有人会往参加城里传递消息,但是无一例外的,谁都没有老师的下落。 这位新来的修士…… 对方的声音很好听,而且过于年轻。 于是周延昭下意识地想,是不是老师来了? 不可能。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周延昭否决。 长相倒是可以伪装,但是用于测验修士身法力器的仪器证明对方是位大乘期修士,老师只是元婴期。 他们分别不到一年……一年,从元婴期进阶大乘期? 周延昭觉得这未免太荒谬了。 最重要的是,来人嘴角并没有谢长安总是念叨的、盛放眼泪的酒窝。 周延昭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于是不再试图用眼神去冒犯前辈,上前一步,问道: “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眉眼平凡的修士,把完着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对周延昭笑的和煦: “散修,掌镜散人。” 未曾听过的名字。 周延昭却依旧不敢轻视对方,要知道修真界常年隐居的散修也不在少数。 更不要说他从小就很少离开苍嘉城,对修真界的了解也并不多。 在潮头学习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呢。 周延昭定了心神,又对掌镜散人道: “前辈,看见天上的那些黑球吗? 您只要进入其中,自然就能知道两位尊上的考验是什么。 然后就不是我们这些基层人能知道的事情了……前辈?” 掌镜散人来无影去无踪,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的,只是两堆等量的灵石,显然是要他和谢长安平分,不可争抢。 …… 化名为掌镜散人的风满楼,离天空中的黑球越来越近。 苍嘉城的上空确实悬浮着无数漆黑的球,连带的天空都被遮掩。 但也正是这样漆黑的存在,可以孵化出拯救世界的光。 有趣。 别了两个为他指路的好徒弟,他在遁往黑球方向的时候,就大概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混乱,没有秩序,就和毁灭世界的黑雾一模一样。 半空中的这些黑球,竟然是某个地仙以强大的法离为基础,制作出的无数个小世界。 不具备自成一方天地的实力,离开了地仙的法力就会马上消散,但这些小世界确实存在着。 至于支持这些小世界存在的地仙,是爹爹,还是小爹? 黑球世界中,除了参加集会的修士,更多的…… 进入某个黑球之后,风满楼旁观着其中的种种,很快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是真实的黑雾。 这场试炼,就是将所有的大乘期修士都集结在一起,群策群力,好琢磨出更高效杀死黑雾的办法。 将无数黑雾活捉,又维持如此多的圆球世界,事后还要将毕生的功力传给能够完成这场试炼的修士。 父亲们真得不想活了啊。 风满楼的脸上并未出现悲伤的神情,他依旧在笑。 手中应觉镜绽放白光,将扑向他的黑雾化为无数碎片。 风满楼注视着更多朝他疯狂扑来黑雾。 抱歉了,这次,馒头可不会如你们所愿。 不需要你们传功,我也有能力高效地杀死更多的黑雾。 这个方法已经在洪晨雨身上试验过,效果不错。 所以我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很多。 …… “这个掌镜散人值得注意。” 并不是所有的大乘期修士都参与到了黑球世界的历练中。 部分修士因为自觉无能,又或者是已有宗门长辈参加试炼,就留在外面全程旁观。 天空中悬浮着无数道法力凝成的光屏,可以随时转播某个黑球世界中的现状,并且让外人知晓。 言说和文轩就是旁观的其中两个。 命令两个坏孩子,无涯观观主凌霄,灵宗宗主隐杀,先后加入试炼后,就混迹在含糖馒头中,冷眼旁观蝼蚁的挣扎。 这两个坏孩子还算是有脑子的,在本体苏醒之后并没有马上显露威能去祸害这个小世界。 本体匆匆将坏孩子们召回,除了要惩罚他们擅自行动以外,也是为了他们不落在小世界的馒头手中。 这个小世界里的超凡者素质不错,只是仙尊和魔尊这样的怪胎,超出了他们对馒头能力的想象。 强,而且不怕死。 俘虏了许多暴露身份的坏孩子,又把他们封印在圆球世界中,同时具有能够振臂一呼就招来无数回应的能力。 馒头的挣扎固然有趣,但是要是再放任他们这样下去…… 于是无涯观和灵宗就来了,并且参与到了这场“拯救世界”的试炼中。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留在外面的“小辈”,才是真正的老祖宗。 虚假的老祖宗,在秘境里不停地杀死旧日的手足,或许会偷吃掉部分属于手足的神力,但总体还是有执行父亲的命令。 将死去神族的碎片回收,效益斐然。 至于祂的中尸虫和下尸虫,难得地达成了和平的协议,没有互相喊打喊杀,只是监督着坏孩子完成任务。 监督孩子完成任务的神,身边悬浮着两枚火种。 火种的存在,只有他们彼此能看见,馒头并不配感知到。 上尸虫已死,本体苏醒,把从神机楼中得到的两枚火种给了他们。 祂虽然做不到顷刻毁灭岌岌可危的小世界,但仅凭借神念完成一些小动作,还是简单。 “我们复活需要的熵很多,这些火种可以提供。 如果做不到杀死气运之子,就杀死自己。” 虽然祂的切片都是具有同等地位的关系,不存在谁能够命令谁。 但是言说和文轩都不得不承认本体自从斩杀了尸虫之后,确实变得理智许多。 快些将坏孩子的碎片回收,然后尝试着找到气运之子,杀死他。 “凌霄,隐杀。先别忙着内斗了,联合起来,优先弄死掌镜散人。” 然后就可以去弄死狂澜生(申无命),毁灭这个小世界,回归本体,消化小世界余烬中遗留的熵。 杀死自己,杀死令祂恶心的馒头。 祂全都要。 …… 第74章 作为父亲的孩子, 凌霄和隐杀在得到了命令之后,也确实第一时间放弃了回收其余兄弟姐妹的计划,转而去朝着掌镜散人的方向过去。 在黑球世界穿梭的过程中偶尔会遇到袭击他们的黑雾。 第100章 杀死的很彻底, 然后就可以把顺利地把核心拿出。 这点小动作, 在黑球世界之外, 围观其中风云变幻的大乘期修士, 无人注意到这些细节。 在回收的核心的过程中, 偷吃掉一部分熵,这种行为也是父亲允许的。 这个小世界含糖馒头确实有手段, 因为父亲苏醒而出现的的暴乱, 不多时就被压了下去。落入他们手中的神族不知凡几。 活的是救不出来了, 但是死后留下的碎片核心, 还是可以救出。 只要有核心,进食了足够的熵之后,神族就可以复活。 父亲确实很爱他们这些孩子。 为了更好的杀死黑球世界里的神族, 他们现在身负父亲分给他们的一部分金血,如此就能展现出更多的实力,杀死神族的动作, 也将更快准狠。 就这样, 在不断的拼杀之后, 他们终于成功见到了掌镜散人。 那个眉眼平凡的修士, 并没有动手, 只是平静地走来,身后是无数已经化为碎片的黑雾。 掌镜散人已经杀了很多黑雾,神情却不显得麻木或者狂热,只是平静地走过一地狼藉。 像是他生来就要为诸天带来灾厄,行过之处, 世界在他身后崩塌。 两个心怀鬼胎的神族交换视线,一时间达成了协议。 这个馒头具有很好的资质,说不定被父亲看上了以后,就能成为父亲的得力干将。 从来都内斗不断的神族兄弟,在与对方视线相交的瞬间,达成了协议: 掌镜散人必须死! …… “你说,馒头会来吗?” 在江南听了三千年的学,仙尊的耐心已经变得足够好,但是还是忍不住和身边的人试图找话题。 前夫哥没有搭理他,仙尊也并不生气,只是依旧注视着无数黑球世界。 黑雾不多了,还置身于黑球世界的修士:也只剩下三个。 这场杀死黑雾的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有越来越多的修士,因为无法忍受这些世界里黑雾带来的腐蚀,惨淡的离场。 他们杀死黑雾的技巧,全部效率不高,这尚且在预料之中。 但是令仙尊和魔尊都感到意外的,是他们想等的那个人一直没来。 孩子就算有爱人的陪伴,用这么久的时间,都不能恢复镇定吗? 只是苍嘉城这边,他们也实在走不开,显然是无法离开这里去找他们的孩子提供陪伴。 再说公事。 风满楼小时候炼成的镜子确实神奇,如果能够在与黑雾的战争中,发挥作用的话,确实是一支奇兵。 唯一的问题是,风满楼的天赋没有强到空前绝后的地步。尚且缺乏足够深厚的法力作为支撑。 于是在那之前,就有必要好好保护他们的孩子,不能让他过分暴露锋芒。 他们为孩子选择的未婚夫,更准确地说,是风满楼对外的替身,替孩子遮掩锋芒,在前方奔走。 而在那之后,风满楼究竟是做一辈子的贤内助,还是逐渐成长起来,反制他的未婚夫…… 那就听凭缘法了。 可惜风满楼实在是过于年轻,来不及成长到能够彻底催发应觉镜能为的地步,于是自认为已经和离的二位尊上,又再次达成协议。 把毕生修为传给他们的孩子,让他加速成长。 为公为私,这个决定都显得相当完美。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由于和前夫哥沟通不到位,他们都给儿子找了一个未婚夫,那两个天之骄子…… 申屠觉得风眠现在对自己应该是没什么感情了,但是事关他们的孩子,应该可以说的上话。 于是他不曾释放神念往外探视,只凭直觉,就找到绝对没有心心念念去想的人。 却见风眠凭虚而坐,小腿交叠,膝盖上放着一方帕子。 “你要吗?” 忧心忡忡的老父亲没等到儿子,却等到沉默寡言的魔尊主动发声。 至于魔尊放在膝盖上东西。 赫然是许多剥了壳的离陨果,展露着分毫未损的雪白果肉。 雪白果肉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显然这人就没有注视过黑球世界中的争斗。 黑球世界里的战争逐渐进入白热化,他们的孩子下落不明。 就算是这样,风眠也依旧在剥坚果。 申屠一时感到无语凝噎:“你……” “要吗?”魔尊捧着装果肉的帕子举起,展示在旧日的爱人眼前,“我最喜欢的,想来你也会喜欢。” 仙尊从小和人斗争惯了,向来反应很快,但是面对这捧的果子,他确实没能第一时间做出该有的反应。 先是晃神了片刻,方才回答道: “我要的。” 于是他就一边啃着剥了壳的果仁,一边旁观着黑球世界中的种种。 话说回来,馒头究竟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 言说还有文轩注视着小世界中,他的孩子们和掌镜散人开始争斗。 这场以杀戮黑雾为标准的比赛,是为了选出应天大陆的未来的领导人。 凌霄和隐杀结盟,加上有祂的血液增强他们的实力,在许多修士都已经退出这场比试之后,现在的黑球世界里,就只剩下他们还有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掌镜散人了。 孩子们作为神族,自然熟悉如何杀死神族。 但是为什么,掌镜散人杀死神族的效率,也如此之高? 祂抚.摸胸口,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慌。 祂自然知道坏孩子有他们的心思,但不会耽误了收割坏孩子灵魂核心的进度。 作为父亲,他会包容他的孩子。 而就在小世界中的黑雾全部都被消灭干净,两个坏孩子,就要和掌镜散人对上时。 那些无数小世界的外围,就化作了黑色的火焰与血光。 是仙尊和魔尊出手了? 祂回头,却发现那两位好像在讨论什么事情,没有再多的动作。 所以能够改变这些黑球世界的,只能是与他们修行有同样功法的人。 掌镜散人好像不知道凌霄和隐杀想要杀他,依旧对他们报以和蔼的笑: “两位前辈,不要打了。 既然大家都是杀黑雾的一把好手,不妨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好好讨论如何拯救映天大陆。” 那眉眼平凡的青年逐渐褪去身上的伪装,展现出来的本来面目,一双诡目,生在一张格外漂亮的脸上,令人不敢生出觊觎之感,异于常人的白发,显得格外出尘。 很好看的馒头,而且眼熟。 又见青年抱拳,对仙尊和魔尊行礼: “孩儿风满楼,拜见二位尊上。” 风满楼? 这个名字,不是属于上尸虫豢养的馒头吗? 有些像申无命,又有些像狂澜生。 两个的切片对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神色。 祂制作出的、用于找出小世界气运之子的罗盘,以往从未在小世界里找到多个气运之子。 那如果,气运之子本身只有一个,并且因为某些原因,连他都能蒙蔽过去呢? …… 许多修士都在磕的仙尊魔尊cp竟然会成真,南北两岸的少主竟然是一个人。 看两位尊上满脸默认的表情,以及这孩子长得一看就像是亲生的,这个事实就算再荒谬在多数人眼里也成了事实。 “各位前辈先别急,如果说实力问题的话。”风满楼面对许多审视的目光,依旧不卑不亢,“我也有。” 风满楼抬手,巴掌大的化妆镜在他掌中旋转。 随着那镜子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轰隆——” 半空中闪过一道雷鸣。 在场的许多大乘期修士,都已经达到了地仙的境界,自然知道这雷劫是意味着什么。 天道也认可了风满楼的能力,认为他有资格进阶,飞升。 只需要一日,就能进阶地仙,还只是为了让父母不要因为传功导致天然五衰,进而死亡? 这人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大孝子! 映天大陆上,孝道还是相当深入人心的,于是一时间许多人都有所动摇。 一个孝子,至少不会是太坏的人。 在未来针对黑雾的战争中怕是要遇上许多考验人性丑恶的事情。 如果能够有一个道德水平足够高的领导,显然要比跟着一些坏人共事要好许多。 于是有心人就已经开始发声了: “二位尊上的亲子,竟然也是克制黑雾一把好手的少年英杰!” “凌霄道长还有隐杀老鬼,他们两个人杀黑雾的效率太慢,一看就不如您。” “您来统领大家发起对黑雾的战争,可以说是名至实归了!” 于是在风满楼和凌霄、隐杀二人都能够拿出拯救世界的办法之时,风满楼先天占据了道德高地,获得了许多支持。 风满楼看那两为老前辈依旧有所不满,就又对他们笑着讲道理: 第101章 “难道说,二位前辈可以忍得住不要我爹娘传功?” 风满楼依旧在笑,嘴角的酒窝愈发明显: “就算两位可以凭借自己灭杀黑雾的优秀效率,拯救映天大陆于水火。 那么请问我爹娘的功力,究竟要有你们中的谁来接纳? 而后统领修真界的,又是谁?” 这个叫风满楼后生很会说话。 三言两语,就把曾经制造过无数混乱的神族架在火上烤,确实有点本事。 尽管被父亲分了部分神血,同时被颁布了要去拯救被馒头们囚禁的兄弟姊妹的命令,凌霄和隐杀还是有他们的小心思。 踩着手足的尸体,成为这个小世界反抗神族的领袖。 尽管更深层的目的,是在“拯救”小世界后制造更多的混乱,得到熵。 这种行为依旧不会被父亲允许,但是熵对于神族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他们忍不住要以身犯险。 神族是很坏的。 他们对视,很快就发现对方好像和自己抱有同样的想法。 这小子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想要再争什么只怕是困难。 手足对于神族来说,也是美味佳肴,你不论是凌霄还是隐杀,都已经把对方看成了自己注定的食物。 是和食物一起共事,还是要浪费时间杀死自己的食物,导致损失更多的熵? 他们那种方式都不想选。 只是,教训不了风满楼,却还是要找真正能够教训他的人,做给这狂妄的小子添点堵的。 凌霄和隐杀共事一段时间,也学了对方阴阳怪气的本事。 介于仙尊在江南挤威日久,他不敢去冒然挑战这人的权威。 而是选择了魔尊: “风夫人,您教的好儿子,就这样目无尊长,胡乱给长辈扣帽子?” 凌霄这算盘打得很好。 虽说那家的女人多出悍妇,可是魔尊即使在大敌当前,也会记得给丈夫剥坚果,显然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显然可能好说话很多。 让这位夫人去教训他儿子吧! 一旁,不久之前才被魔尊暴打过的隐杀,疯狂对自己的傻子兄弟使眼色,可惜对方没看见。 正在沉浸式剥离陨果的风眠,抬起头。 “你叫我,风夫人?” 声音难以分辨出喜怒。 …… “风夫人,有问题吗?” 知道你们家是母系氏族,都没有给你冠夫姓! 在场众人无不点头称是。 是啊。 《吹落残红》唯有身具风家血脉的女眷可以修炼,这算是众人公认的事实。 所以就算魔尊使用了假名,但他有那头雪白的长发在,一手吹落残红出神入化,很少有人会觉得她和那家人的血脉没有关系。 综上,魔尊为风夫人没有问题。 因为站的和凌霄太近,隐杀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不过显然对于这样的坏孩子来说,无论是挨了怎样的打,都是活该。 一时间。 高空中回荡的骨肉断裂、血液迸发的声音。 风眠打人打累了,还会停下来指着一旁看戏的申屠。 申屠故作不知,只是问,“怎么了?” 于是风眠更生气,动手打两个老东西也打得更狠了: “养孩子关我什么事啊!明明都是你这冤家在养,把你的缺德学了十成十!他们却一时间找到我身上!” “好好好,是我的错。” “他除了脸,究竟有哪里像我了,笑起来的狐媚子相,和你一模一样!” “所以你很嫌弃这样的馒头是吗。” 回答仙尊的,是两个人肉沙包破碎的愈发惨烈的声音。 一时间,在苍嘉城上空的几乎所有大乘期修士,好像都成了这两位play的一环。 也算是体验了和风满楼同款的至尊啃狗粮vip待遇。 二位跟上想要把位置传给儿子的心事已经板上钉钉,要是再想试图改变他们的意见,,就等着像地下的这两人一般惨状吧。 先后把两个对自己不尊敬的修士暴打一顿,风眠的火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叫我风夫人,你们竟敢叫我……” 他很生气,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不叫风夫人,那应该如何称呼您?” 人群中不那么恶意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声音并无恶意,而且很快得到了几个胆大修士的附和。 风眠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打一顿,先不说揍了两个心怀鬼胎的东西杀鸡儆猴已经足够眼下对战黑雾在即,没有必要再造成非战斗性减员。 是啊。 不叫风夫人的话,应该叫什么呢? 一时的停顿,风眠就失去了继续发作的利器,神情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即使在此刻,把自己的真实姓名,也就是“风眠”广而告之。 许多正道和魔修,依旧不知道他是谁。 “噗呲。”却是仙尊笑了,“早说了你们家里把男孩的名字当做秘密,只有一家人才知道,这样不行。” 颇有些凡人中史书不载女子姓名的糟粕感,只是不知这家人究竟受过什么刺激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不然这群老东西早就应该反应过来,他们面前究竟是怎样恐怖的恶灵,哪里还会对何风眠这样放肆。 “我的名字,说了你们也不识得,那就说一说你们都知道的。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应该都知道,吹落残红并没有文本记录,而是记在我的脑子里。 这门功法,记载在历任的族长的脑子里。 所以我可以在那场动乱之后,依旧可以掌握全本的吹落残红。” 风眠拎着两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大乘期修士,将沙包当做了展示自己功力的工具。 他双掌平推,将两个沙包,往苍嘉城附近的无人孤岛狠狠拍下。 于是孤岛轰然沉没! 而后,是某些修士惊呼: “你是当年的风家少族长?!” 风眠使出的这招,赫然是那人早年为了逃命时,为了进阶吹落残红,濒死强行使出的反击。 当时有很多修士或是本人在现场,或是从亲友在现场,都知道这一招。 以肉身威能,改变山川河流地势,已经触碰到了体修境界的极致。 可惜非是女儿身。 沉岛之战后,那宁折不弯的少年就失踪了。 没想到,没想到! 他竟然从那场背水之战中活了下来,甚至…… 此君既然能以男子之身练成吹落残红,那么和另一个男子诞育亲儿,反而显得不那么离奇了。 风眠击沉孤岛,又把两个沙包捞起来,继续殴打。 神族再也忍受不料被殴打的痛苦,终于惨叫出声。 也能反应过来,他们试图打交道、套近乎,这样的做法在旧日的仇人面前,实在是有多愚蠢。 “被喊了这么多年的狂沙娘娘,我早就想问了——本少爷当年也算是有名的美男子,真得很像女人吗?” 半空上依旧是静若寒蝉。 风眠依旧打着沙包,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半空上所有人的耳中: “我与诸位的过节,实在是不想多说,只是如今你们要是再想试图忤逆我的孩子,要为接下来的救世之路拖后腿,我就有些话想说了。” 于是尚且还有些小心思的江南修士,再也不敢妄言,更不要说早年就已经一统江南的仙尊,显然也是站在魔尊这边的,他们想要再搞什么花花肠子,绝无可能。 至于江北的魔修,胆敢反抗风眠的,早年都全部被他打死了,如今敢站在这里的,不是识时务,就是足够聪明。 嗯……何尝不是另类的一统南北两岸。 剩下的修士,怎么还敢有不同的意见? 被暴打的凌霄还有隐杀,刚刚都快被魔尊打死了。 魔尊行为凶悍,却依旧是心细如发之人,在料理完两个试图给自己添乱的家伙之后,很快又发现了新的异常: “你们的血,为什么是金色?” 这两老东西是真的踩在了风眠的雷点,上所以他动手打人的时候,就没有留情,现在他们看上去格外的凄惨。 以至于□□出现了破口,流出金血。 这不正常。 剑修需要修炼人剑合一,会变得愈发像一把剑,鬼修更是没有血肉的虚影。 照理说,这两个老东西的身上本不该出现血液这种东西,更不要说是金色的血液。 凌霄和隐杀,想逃却没有逃掉。 他们在这个小世界使用的身份,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大乘期修士,根本无法抗拒魔尊的擒拿。 “此方小世界从未出现过金血的种族,你们这样的异常……” 风眠眼中的血色愈发浓厚,显然是杀戮到修士动了真切的杀意: “不会就是黑雾吧?” 被魔尊点名的两位大乘期修士,哪里还有大乘期的样子? 第102章 这个馒头试图夺走他们到手的熵,这件事剥夺了凌霄还有隐杀最后的理智。 于是他们去下意识地去抢夺那些熵,错失了最后的逃跑机会。 风家作为天下第一体修家族,门下弟子的擒拿术岂是泛泛,很轻易的,就剥夺了那两人最后行动的可能,把他们桎梏得更紧。 “刚好我现在心情不好。”魔尊血色的瞳孔放大,“别怕,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他个子很矮,力气却大的惊人,又刚好和黑雾有着深仇。 高空上一时间噤若寒蝉。 到了大乘期的修士,身上自然有无数法宝增加几身的重量,亦或者是生□□本身就被千锤百炼,质量惊人。 偏偏有两个大乘期修士,被风眠轻松的捏住命脉,像是抓死狗一样拎起来,脸上流露出痛苦挣扎的神情。 他们来的早,都已经知道这满天的黑球世界以及其中的黑雾,是两位尊上合作的的产物……尽管他们看上去好像不承认自己在合作。 至于黑雾,眼见着挣扎逃脱无果,他们做出了最后断尾求生的抉择。 透过他们皮肤向外流出更多的金色血液,又开始燃烧,逐渐被白色的火焰包围。 “此生……” 求死的黑雾,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在陈述终身不忘的夙愿。 “此生化作薪柴,惟愿,万界归熵!” 魔尊手中的东西渐渐扭曲,已经无法再辨别出人形,显得格外恐怖。 白色的火焰燃烧,实在是过于突然,魔尊甚至没来得及把这两个坏东西丢出去。 事实上,想丢也丢不了了。 黑雾死前,已经化作了焦炭,还会试图拉住魔尊的手,对着他裂开嘴笑。 苍白的火焰即将蔓延到魔尊身上,显然是要拉着魔尊和他们一起同归于烬。 说时迟,那时快。 漆黑的火苗飞来,包裹住了即将爆发的白焰。 “作恶多端的老东西,果然很好杀。” 是申屠的声音。 不见别离运转,可以点燃人身上的罪,化作业火,让坏人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自食其果。 黑雾曾经夺走过无数人的生命身上的罪业数目显澜鼠不胜鼠被不见别离烧死也是太正常不过的结局。 “我这火焰,只攻不守,虽然烧饭总会控制不好火候,把炉子烧炸,但是要是烧掉一些坏东西,那还是很容易的。” 显然他至今好像还在对自己不能烧饭这件事,颇有微词。 黑白火焰对撞,至少这次,是黑色的火焰赢了。 在磷白骨色的火焰蔓延到风眠身上之前,申屠就已经把危险的火源烧掉了。 风眠甚至没有受一点伤。 仅有半点黑色的火星,落在风眠的手上,留下的余烬化作小痣。 风眠冷着脸,试图用帕子去收集站在手上和衣袖上的金色血液,但没有抹去小痣的存在。 “您做的很不错。” 风眠道了谢。 他从小就是被娇养的孩子,脾气有些坏,却并非不懂礼貌的家伙。 如果不是那人及时出手,两只……姑且就用“只”作为量词,两只黑雾临死前最后的挣扎,怕是让他讨不得好。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他们联手也依旧如此的默契,这个事实令风眠感到又爱又恨。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喜欢他了,可是他总是这样让自己感到满意。 至于仙尊,他总是笑脸迎人的模范笑容中,也夹杂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这些细节,自然就只有当事人知晓。 经历片刻的酸涩后,二位尊上也终于反应过来,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黑雾一向都是在范围内爆发的,如果灵宗和无涯观的主事人已经是黑雾,不再无辜。 那么宗门内的其他弟子呢?是否也成为了黑雾的傀儡? 大多数修士都想得到的事情,他们也只是迟了片刻,就也都想到了。 仙尊睁开了那双永远带着笑意的眼睛。 魔尊终于将那些金色的血液用法力包裹,收集好,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两位“准儿媳”,依旧握着拳。 金色血液自拳头滴落。 黑色的火焰在他身边相护,如影随形。 如此暗藏毁灭欲望的模样,好像和毁天灭地的神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魔尊愤怒的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落在文轩还有言说的身上。 阻止二位继续动杀心的,是他们的馒头。 “师兄和阿文都是我心尖上的肉。”风满楼张开手臂,挡在若有所思的那二人跟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别打他们好不好……娘亲?” 风眠不说话,只是注视着风满楼,这次没舍得教训逆子。 可能这也是风满楼平生唯一一次喊娘而不被挨打的殊荣了。 风满楼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依旧对着他的小爹笑,权当求情。 于是风眠冷哼一声,“你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 然后擦干净手,继续去剥离陨果了。 话语中隐约另有所指,但风满楼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不远处,总算消化了馒头实际上只有一个的事实,言说还有文轩也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面对的形势有多严峻。 数以千计的地仙齐聚在苍嘉城。 为了回收落在馒头手中的神族核心,他们不得不把自己最为本源的部分金血分给了坏孩子,现在尚且还虚弱着。 祂的金血,还有无数孩子的神族核心,都在馒头手上! 就算是全盛时期的祂,第一次被杀死,也只是因为有两个馒头用了“偷袭”这一有些无耻的手段。 方法得当,两颗含糖馒头即可杀死全盛时期的神。 现在的祂却是不完整的形态。 何况苍嘉城上空,却有足足上千颗含糖馒头! 他们真要展示出任何非人的异常,被魔尊一拳打死都算是善终,被群起而攻之,死相凄惨,怕才是他们真正的结局! 神虽然已经做好了死亡然后回归本体的准备,但馒头依旧没有被转化,这件事依旧是他们心中的一个郁结,不可轻易放下。 现在知道了馒头实际上是同一个,那么神的目的就变得趋同。 合作,然后再在馒头实施最后一次转化实验,如果这次依旧不成功……那也只能来硬的了。 至于何为“硬的”…… 言说和文轩对视一眼。 作为相同的个体他们可以明白对方的想法,并且很快地达成协议,要齐心协力终止这件事情。 争风吃醋,是他们现在应该做的最正确决定。 何况他们现在确实都在吃醋。 深爱馒头,已经成为了神刻进灵魂深处的本能。 于是他们不会气恼风满楼为何会脚踏两只船,而是不约而同地,将愤怒的目光对准彼此。 他们最为愤怒的点,已经从“凭什么你的馒头要玷污我”变成了“凭什么你要抢我的馒头”。 一瞬间。 二人都从原地消失,而后不远处的半空中有无数清晰的火光闪烁,空气中的灵流也变得愈发混乱。 一场格外激烈的争斗开始了。 毫无疑问,这是在打情敌。 扯头花的刺激场景出现的突然,于是乎场间围观的众人,都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开玩笑!如果没有突然爆发、更加恐怖的黑雾出现,只怕这两位才是未来修真界身份最尊贵的人。 但是现在他们却在争风吃醋,尽管吃醋的对象足够优秀,也确实担当得起同时承担两位天骄的爱意……但这件事本身,依旧让人非常难绷。 无数路人甲乙丙丁,开始在用非常复杂的神情看着风满楼。 你真是个罪恶的男人。 “总之。” 风满楼好像没看到那些复杂的目光,依旧面上带着和煦的笑,甚至非常自来熟地对老前辈们发号施令: “既然我承受了诸位这一声“尊上”,接下来的事情都由我掌控那么就听我的吩咐收起所有的戒心,到下面开个会……” 初次从父亲手上接过权柄的风满楼,正想要发号施令,却发现下面几乎没有人听自己,出现动身飞往苍嘉城地下的倾向。 “嗯?”风满楼歪了歪脑袋,“诸位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至少是在对黑雾开战的期间,暂时以我为尊吗?” 显然是试图要把某个事实彻底掩盖过去。 事实上风满楼差点就成功了。 这小子长得太好看,加上实力足够强悍,于是装傻卖萌明显的格外犯规,叫人不敢多说。 最后还是申屠这个做父亲的站出来,为自己的孩子指出错误: “文宗主和言真人再打下去,苍嘉城怕是要毁了。 还请我们的小尊上,先打理好自己内宅里的事情,再言其他。” 这件事情实在是好笑的紧,光是说出来就够让人忍俊不禁。 第103章 于是乎笑常年笑脸迎人的仙尊,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魔尊依旧没笑。 一大一小都是亲生祖传的没正形,不想看,还是尽早去吩咐城里管事的那两位地主,究竟有何处可以容纳上千修士会议的地方吧? 于是魔尊便化作一道血光消失在原地,走之前,不忘将已经剥好壳的离陨果全部丢给某人。 至于若干吃瓜群众,几乎无一不将希望寄托在了高空中争斗不休的那两道残影上。 对争斗的二人,俨然是报以了极高的期望。 打完情敌,务必要记得狠狠揍这个渣男! 你小子不是很狂吗,且看两位同样强势的道侣,如何收拾你! …… 第75章 苍嘉城上空的一场混战, 实在精彩。 风满楼的脸皮算不得薄,只是他注视着不远处混战的二人,仿佛要确定什么。 好久后, 才像是刚注意到周围修士对他投以谴责的目光, 脸上流露出渣男特有的迟钝和哑然, 这才后知后觉地笑道: “哎呀,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路人:…… 在无数谴责渣男的目光中, 风满楼慢悠悠地遁至混战的战场附近,柔声道: “别打了。” 混战的白光凝滞片刻, 然后打得更激烈了。 谴责的目光落在身上, 像是无数密集的针扎。 激烈的罡风中, 青年来去自如。 唯有刚涉入战场的片刻, 血光迸发。 没有肉身的剑修和没有肉身的鬼修,打起架会更不留情,但他们无一例外, 都不会流血。 “噗呲” 剑锋与刀锋,还是在他们最爱的馒头手上留下伤痕。 可刚刚展现出大乘期修为的风满楼,依旧是血肉之躯。 风满楼身上的血光, 终于让这激烈斗殴的“情敌”, 清醒过来。 代价是风满楼的手上留下, 细小的伤口, 但这不是问题。 似乎出于带恶趣味的故意, 风满楼将血抹在两位未婚夫的脸上,一人一只手,非常公平。 他是公平的,公正的馒头,于是落在神的眼里, 这颗凸显人性真善美的馒头,看上去就好像在发光。 于是祂向他投以目光。 愤怒有,但很意外的,还带着夹杂关心怜惜的怒意。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风满楼几乎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中解读出对方现在不太高兴: “你怎么可以弄伤自己(x2)。” 而后祂对自己怒目而视: “都怪你(x2)” 这次,祂没有再和自己争斗。 比浪费时间,祂更享受馒头带着血腥的抚.摸。 血液的味道拥有很强的吸引力,实在是美味,祂本想伸出舌头去舔,却被风满楼制止了。 好吧,馒头不允许,就不可以强求。 于是祂专心的享受指尖传递来的双倍温度。 对于已经被调.教得很听话的兽类,摸摸脸颊和下巴,掌握好力道,就能轻松地让他们平静下来。 最终变成风满楼满意的宠物。 察觉到宠物心中似乎有愤怒的情绪,风满楼也会及时提供话疗,将不和谐的因素消弥在襁褓中。 于是风满楼安抚道: “都是我的错,要打就打我,两位都是千金之躯,不要受伤。” 于是他的怨夫齐声道: “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打你(x2)。” 远处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却见那两位眼高于顶的天骄,占有着风满楼的半边身子,亲了一口又一口。 半晌,他们才从风满楼身上恋恋不舍地下来: “我们等你(x2)。” 而后齐齐消失在原地。 被迫围观全程 恨不得要把渣男原地榨干的神情…姑且当这人也要受到惩罚了。 小尊上不愧是小尊上。 都这样了,桃花债们还能和睦相处。 如果这里没有人旁观,两位天骄怕是怕是直接把他就地正法。 被迫左拥右抱,亲了又亲的风满楼,回到修真界同僚中的时候。 神情依旧坦坦荡荡,还会对他们笑,完全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身边悬浮的小镜子又开始旋转,又过了片刻,就把半空中所有人都送到了地上的会议室里。 重建后的城池中,只有一个共用的会议是。 得益于参加城中仅有的两个门派,其现任掌门拥有共同的师父,于是从中修士自然要亲如一家。 没有人想问风满楼究竟如何做到瞬间发动如此强大的传送法阵。 他身上发生的奇迹太多,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达成了一个共识: 奇迹对这人来说,应当如司空见惯的小事一般平常。 魔尊先行一步,早已使唤苍嘉城的两位掌门将会议室打理好。 眼下他并未落座,就站在那里剥离陨果。 会议室里只有清脆的“咔嚓”声,却足够令人警醒。 周延昭和周延昭站在魔尊身后。 有这样一位恐怖的师祖在,他们干活自然很利索,没过多久就能够收拾出会议室,用以安排招待参会的大乘期修士。 看似凛然的神情只是面具,两个业务完全不熟练的左右护法显然紧张的不行。 风眠就算表面冰冷,但是他的孩子面不会怕他,甚至很热情地要他坐在副陪的位置上: “小爹,坐。” 又准备去招呼申屠的时候,却发现这位父亲也早已坐下。 如此默契,正是家人。 父子心有灵犀,相视一笑后,风满楼又朝会议室里的同志投以和蔼的笑容: “前辈们,且听小子的计划。” …… 苍嘉城里,决战前的最后一场会议,言说和文轩都没有参加。 要不说这两聪明人能和小尊上看对眼呢。 知道宗门同僚出了事,很快就知道自证清白,回避重大决意以避嫌。 因着会议室里全是大乘期修士,于是风满楼从他回收的黑雾中,释放出一团。 诡异的不可名状哀嚎着,在会议室中试图四处乱窜,但它很显然跑不出去。 所有修士都冷眼旁观着黑雾。 至高无上的神,也要在人类手中折服。 这团黑雾曾经施加给馒头无数恐惧,在比他更强的馒头面前,恐惧又如数施加回它的身上。 “许多勇敢的修士,曾经试图将黑雾擒拿。”风满楼身侧的应觉镜转动,于是那黑雾又被摄在他手边,“抓住黑雾容易,杀死黑雾却显得尤为困难。” “几乎所有爆发黑雾的地方,仔细盘查历史,会发现它们在很久以前就出现过灾祸,仅仅被黑雾祸害过一次的地方,很少。 光是囚禁黑雾,固然能制止祸害蔓延,但这并非长久之计,这也是诸君会出现在此处的原因。” 这世上坏人很少,好人更少,不会有几个人愿意浪费修行享乐的大好时光,去独自面对不到尽头的孤独。 那已经不是好人了,是圣人,风满楼认识很多修士,几乎没有人能做到这点。 拓拔庸和洪颜或许是,但正因为他们是圣人,舍身走在消灭祸根的最前端,所以他们早就已经死了。 照理说,现在的修真界不会再有圣人出世。 只是在风满楼先前emo自闭的那段时间里,黑雾在修真界肆虐得,程度前所未有之严重,众人才不得不开始抛却私心。 以地仙威能,重开一方小世界,可以掌控小世界时间的流速。 然后在时间被压缩的小世界中,用人的毅力去探寻破局之法。 至于结果…… “能杀黑雾的两位前辈……呵呵。” 风满楼身边的小镜子依旧在旋转,他从魔尊的手中,接过沾染金血的手帕: “他们能够杀死黑雾,得益于这诡异的金血,这个方法显然对我们普通修士并不适用。” 被风满楼放出的黑雾在会议室中,流窜着,无声哀嚎着。 场间唯二的非大乘期修士,周延昭和谢长安,身边缠绕着轻薄的血雾,尚且无恙,只是脸色有些发白。 剩下的修士就更不在乎蝼蚁,至少是暂时的蝼蚁,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危害。 一时间,除了离陨果果壳破碎的声音,室内安静的可怕。 风满楼从来都是擅长活跃气氛的好孩子,很快想明白诡异的沉默从何而来,于是他划破手指,鲜红的血珠在指尖凝聚: “我的血是红色。” 未婚夫斗殴时,割破过他的手,令风满楼曾经得以窥见一抹红。 红色的血,尚且是风满楼对自己人类身份的认知锚点。 “我可以把杀死黑雾的办法,原封不动的公开。” 风满楼在画饼,却也有所行动。 千万朵粉中带绿的雪白兰花,以风满楼为中心,向外铺陈开。 花瓣似乎在震颤,有如虫翼嗡鸣。 第104章 花.蕾处,皆包裹着闪亮的寸芒,与风满楼身边的小镜子同色。 风满楼脸侧爬上雪亮的纹路。 这样的纹路,许多修士在他父亲的脸上也曾见过。 只是魔尊由于身上的杀孽实在是太重,纹路早已异化成血色。 风满楼却并未异化…… 一时间,许多感激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仙尊。 仙尊没想到这都还能有他的事。 他正双手捧着离陨果,老神在在地啃,动作斯文。 这些小零食来自前夫哥的投喂,申屠会接受。 他也会友好地提醒想吃瓜的猹,要他们多干正事: “馒头比我了解的要强许多,诸位道友,还是多观察杀死黑雾的全新方法吧。” 走神的修士们无一不心生惭愧,很快将目光转回风满楼那里,同时对能教出好儿子的父亲心中愈发敬佩。 举贤不避亲,坦坦荡荡,真君子也! 由于三教顶峰的信誉实在太好,以至于从未有人怀疑过,申屠是否是有过不那么光明的过往。 众人不知,只是一味地感激申屠。 说起来,风家人肉身近乎强到不可思议的层次,有妖族血统几乎是公认。 但除了脸侧的异样纹路,他们家的修士,似乎从未展示过妖化的特征。 他们究竟是什么妖? …… 不可记其数的花(或者虫?),在应觉镜的指挥下,包裹碎镜,截杀四处逃窜的黑雾。 “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想,能否用黑雾的方法,杀死黑雾?” 镜与花翻飞,最终铸成的迷宫,将它囚禁。 会议室的采光不算很充盈,但是经过许多小镜子的不断反射,很快有格外明亮的光照向黑雾。 明明没有多少法力波动,可那无数的微小镜子竟然如有生命一般,齐心协力将,原本细微的天光不断放大。 黑雾自然也察觉到了危险即将将他包裹,于是开始也不停地向外胡乱攻击,试图把那些镜子击碎。 但是他越攻击,那些原本属于神族的能力,就会经由镜子的反射,作用在他的身上。 最终凝聚成了黑白相间色的火,将黑雾包裹。 在极其难听的哀嚎声中黑雾终于被焚烧殆尽了,只剩下无数的灰。 镜与花无言。 仿佛他们只是依托普通镜子的,再普通不过的千万之一面镜。 “一方凡鉴,下临大地,上临苍天,借天地之力,亦有可为。 能够杀死黑雾的,只有黑雾。 古人早就告诫我们,脚底的这片土地就是一面镜子。 当这面镜子复现,人不需要再疲于奔命,只需要借助天道的力量,黑雾自然不敢再来犯!” 这片大陆名为“映天”。 或许,早在亘古之前,应天大陆上的前辈预言自己的后代将要遭受此劫,于是留下如此暗示,要众人自救。 “不愧是您,少年英才,莫过如是!” 会议室里又是此起彼伏的夸赞声。 没有人敢问,风满楼为什么现在才将这个简单又好用的办法公布出来,答案早已不言自明。 人是群居动物,为了维持他们的小团体,于是乎总要塑造一个在外的敌人。 寻常正道或者魔修之间的内部斗殴,姑且算一个。 大事面前,骂两句“正道干的”“魔修干的”,亦能够帮助他们格外团结。 唯有这次,黑雾的强大程度实在超乎了修士的预料,于是众人无心继续小打小闹,并且开始继续正视这个仇敌。 如今,风满楼手下的无数“兰花”,齐心合力,于是能够筑成一面镜子。 可是映天大路上如星子般的修士门派,如非特殊情况,很难能够做到这样的上下一心。 在以前相对和平的年代,有人说,要把他们脚下的土地炼制成一面镜子? 只怕早就被当成异类,沦为众矢之的了。 风满楼看着这满屋的聪明人,觉得欣慰,也觉得好笑。 他的不可名状,也算是另类地促进了修真界和平,功德无量。 有机会重新见面的话,真需要好好奖励祂。 “强的不是我。”风满楼荣辱不惊,谦虚地摆手,“是天道。” “天道不会言语,却一直在注视着大陆上的一切,还会想着自保。 我小时候,曾经偶然间得闻天意。 那时候我身体里面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夜以继日地鏖战。 直到我快死了,我就见到了祂。 祂无形无相,却会生涩地摸我的头,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 但是我知道,祂想活,刚好我也想活,于是我们就这样达成了合作协议。 我再次苏醒时,手中就多了这面镜子。” 应觉镜,是风满楼自逆境中极致的苦痛寻得的生机,同时也是天赐的礼物。 为感谢天道借自己些许寿命,风满楼决定要练成天道想要的镜子。 这是个很复杂的工程。 倘若没有成为统帅南北两岸的领袖,又或者是把南北两岸的关系调和好,要在大陆上筑成一面镜子,太难了。 风满楼从小就致力于南北两岸的关系,除了为自己的父母还有未婚夫,幼时与天道的承诺同样重要。 集全大陆之力要去练成一面镜子,所需要耗费的物力且不提,如何让将要参与到这件事的人团结一心,不要因为各自心中的小九九拖垮了总体的进度,才是最难的。 好在由于“洪晨雨”推了一把,所有人都意识到黑雾的恐怖,暂时放下从前的恩怨,于是这面镜子有了练成的人力条件。 并且,风满楼将一部分事实隐瞒,并未全部告知会议室中的修士。 应觉镜虽然是他在天道的引领下才得到的,但风满楼有种直觉,这面镜子本身就属于他。 这种直觉,和风满楼从小对危机就格外敏锐一般,没有原因。 当然,真相不必与这些泛泛之交的修士知道,说话不必说满,底牌不可全漏。 仿佛是为了附和风满楼般。 室内忽然响起一声惊雷。 苍嘉城虽然是个小城,基建并不算特别完善,但是这间会议室为了接待如此众多的大乘期修士,先前还是有经过很好的打理的,相关的法阵自然很到位。 这声石破天惊的雷鸣…… 不仅将声音传入室内,而且让场间的修士无一不灵魂震颤。 就好像是飞升之前,天道要降下无数凛冽的雷火,将他们身体冶炼,试探他们究竟有无资格超脱。 雷声能够令几乎所有修士都心生恐惧,说明制造出雷声的,只能是对大乘期修士而言,都极为崇高的存在。 天道。 就像是在警告他的“孩子”,收起那些小心思,且先专心把这个世界的蛀虫清除出去。 惊吓过后,修士们都心有余悸的凝视着风满楼。 而风满楼自然也会安慰他们: “别怕,天道是我好哥们,只要我们好好铸成那面镜子,大家都会没事的。 至于拖延那面镜子铸成的后果,呵呵……” 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大家都敬畏的天道想要做什么,又或者这个世界是否会爆发与先前一样恐怖的灾祸,就不好说了。 众人再度无语。 这人实在谦虚的同时又张狂无比,但由于风满楼身上仿佛生来有一种让人臣服的气质,众人再有脾气也变得没脾气。 而后,除了赞叹也再无其余想法: “仙魔同修,果然不凡。”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修,大家都同在一片大路上,只是多数人的功法不能贪多贪足,于是就只能修习半边大道。 反倒是外道散修,因为修习的功法和主流的两大道统不一样,所以很有可能两边都有所涉及。 更不要说,风满楼这样把两大道统的功法都修行到极致的,真·外道。 “诸位除了要有耗费自己的人力物力还需要奉献些物力……请看继续。” 杀死黑雾之后,风满楼的兰花有条不紊地将碎片收起。 唯有一朵兰花尚且清闲,扇动着花瓣,在长街所有修士的手中都转了一圈。 而在仔细端详过兰花存在的修士,无一不变了脸色 。 虽然风满楼在敦促与这些兰花背负镜子、杀死黑雾时,确实没有使用灵力但是近距离观察之后,就会发现这些小东西,非常值钱。 修士的钱就是灵石。 为了铸造这样的小镜子,百年难遇的天才花费了无数的灵石,将其浓缩在一面小镜子上。 并且风满楼附赠的解说,也愈发让众人的心沉了下去。 “变成这面遍布大陆的镜子,虽然不需要修士有多强,但是需要修士花很多钱。” 有修士干笑道: “没关系,挤一挤,灵石还是有的。” “倒也不必。”风满楼盘着他的小镜子,“现在的修真界需要一个有钱金主。” 第105章 顷刻间,会议室里又变得安静。 “嗯?” 大概是离陨果实在美味,专心被投喂的申屠这才注意到,场间所有大乘期修士,包括他的老师还有孩子,不约而同地,都把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 很意外的,申屠读懂了这些会说话的目光。 这些与他关系亲后或者不亲厚的人,不约而同地在说: 为了修真界,求求尊上您就从了吧! …… 众所周知,魔尊生平好杀人,三千年来积攒了数不尽的财富,是最有钱的修士。 只是这位修士由于年轻的时候遭遇过于惨淡,以至于对整个修真界都不可避免的抱有偏见,很难哄。 好在这间会议室里,坐着为数不多能够把他哄好的人。 把一个申先生推出去,舍身饲魔,很划算的。 …… 卖身是不可能卖身的。 却见风眠放下剥离陨果的手,阻止了想要撮合他和前任复合的众人,声音冰冷: “这些身外之物我并不看重,只是你们既然想要我的救命钱,那我就要你们认我的馒头为主,在他飞升之前。” 风满楼附和,“天灾过后,我会尽快闭关飞升的,我也不会在修真界留下子嗣。” 他并没有做土皇帝的梦想,自己既然穿越到修真世界,那肯定是谋求长生大道更重要。 等到处理完有关黑雾的糟烂事,风满楼肯定要是闭关闭到天昏地暗,不飞升不出关的。 至于风眠的要求,不用多久,就得到了众人答复。 能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修士不傻,权衡利弊之后,很快就答应了风眠的提议。 做坏事,这种事情看上去确实和风满楼没有关系。 而且关于黑雾旷日持久的战争,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究竟能否取得胜利。 暂且就答应了这煞星,叫他同意成为炼成囊括映天大陆的镜子一事,成为金主。 何况要是认风满楼这样的人为主,未必就是件坏事。 一时间,会议室里发誓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性命危机的敦促下,果然大家都没有了二心。 此刻,风眠剥完了最后一颗离陨果: “还不快走!” 杀戮道的威压在会议室里爆发,于是原本还尚且有犹疑的修士,都跑了。 全都忙不迭地准备去按照风满楼给的方案去制作镜子。 风眠仪准备动身,只是走之前,又被申屠拦住了: “我们的金主老爷很强,只是你若是独自上路,待那些黑雾卷土重来,或许暗杀你。” 无人敢保证与会的大乘期修士中会不会还有黑雾的余孽,风眠这一场铸镜之行,怕是并不安全。 魔尊身上拥有能够足以再变炼成一部遍布全大陆的镜子的财富,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成为黑雾的心腹大患,确实不宜独自出行。 风眠眨眨眼,将最后的果仁包好,郑重其事地塞到申屠手上: “那你保护我。” 风满楼有幸看见父亲之间终于硝烟不再,一颗孝子之心甚是安慰,也道:“我也一起……” 作为一个好孩子,他还是很希望自己的父母冰释前嫌的。 不料却被两股还算柔和的灵力掀开: “你先处理好参加城里的那两位,然后再跟上。” …… 跟随未婚夫留下的信号,风满楼确实在一间客栈里找到了他们。 原本在半空中打的死去活来的二人现在正在下棋。 文轩不太爱这些用脑子的东西,脸上的笑意笑得好像要杀人。 一旦注意到风满楼来了,就立即热情地迎上去。 言说依旧冷着脸,只是悄悄拉住风满楼的手,指尖在他掌心打转。 耳根亦有微红。 仿佛在用行动向他的馒头证明,由于馒头很好很好,于是他理所应当拥有两个很好的宠物。 面对两位如此听话的未婚夫,风满楼感到宽慰。 于是风满楼与先前一样,抚摸着未婚夫的脸颊还有脖颈。 温柔的抚摸,消解了神的警惕心。 乍地,无数兰花背负着小镜子腾飞,与无数美丽花瓣共生的,是火焰凝成的枷锁。 风满楼的袭击太突然,以至于被哄的迷糊不堪的祂,一时间都忘了防御。 “我从不觉得有人魅力能大到让另一个人抛下尊严去爱他,当你们得知我脚踏两只船却不生气,我就觉得有问题。” 未婚夫确实为他打了起来,但是那场斗殴,比起斗殴,似乎更像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保命举动。 “爱情很奇妙,能将人性的自私与占有欲放大到极致,也能让人学会体贴、理解还有包容,但不足够让你们对我脚踏两只船却接受良好。 我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们太爱我,要么你们完全不爱我。 用情至深的人或许存在,但以我的运气应该遇不上,遇上了也不至于会是两个,至于后者……” 风满楼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第一世父母离婚的时候就流干了。 在杀死洪晨雨的时候,他再次出现了这个想法。 但不知何故,他现在心里又堵得厉害,眼睛也痛得厉害。 是熟悉的、久违的、想哭的感觉。 我现在是大人,不是那个脆弱的孩子了。风满楼给自己鼓劲,在心理暗示下,总算在前任面前留住了最后的体面。 “我好歹给你们做过饭也拼过命……不至于这么狠吧,朋友。” “我可以解释。”言说难得没有借械偶之口说话,“馒头,宝宝,你冷静下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挣扎着,试图攀上风满楼的肩膀,但手指都被风满楼一根根掰.开,过程中,风满楼的手指无意中触碰到言说的嘴唇。 言说险些本能地要去舔,却被风满楼制止,“我还没允许你动。” 于是言说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隔着泪光,言说看见风满楼灰色的眸子。 祂曾以身为薪柴,燃无尽业火令诸天万千世界湮灭,见证过无数濒死之人绝望的眼神。 风满楼的眼神和那些人一模一样。 言说关于祂的记忆很少,却记得祂每次将小世界毁灭后,都会用一滴泪熄灭灰烬中的余火,含义不明,或许是在为死去的生灵伤心。 伤心…… 所以“言说”是在为风满楼伤心,还是在为自己伤心? “师兄,别哭。” 文轩的身体似乎更为敏.感,已经晕了过去,于是风满楼就安慰尚且清醒的言说: “比起见识你们现编现卖的本事,我更想知道如何称呼二位朋友,或者,二位神族前辈?” …… 第76章 先前被风满楼收入囊中的黑球世界发挥了作用。 风满楼身上的的法律波动紊乱, 好在及时地张开了黑球世界,让客栈的房间处于全新的一方洞天之中。 这才没有让他与神的争锋波及无辜。 只是,风满楼现在的心绪格外的乱, 就算先一步动手, 把强悍程度超出想象的神族约束, 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他们。 于是意识尚且清醒的言说, 踉跄地匍匐着, 爬向他。 锁链紧紧拘束手臂,并没有缠绕在下肢上, 大概馒头是准备在那里施加别样的刑罚。 “不要哭……不要哭……” 言说开始笨拙地安慰最喜欢的馒头。 双手被束缚, 于是言说说手上的傀偶蛇动了, 试图扑向馒头。 傀偶落在地上, 粉身碎骨。 祂明白,在馒头眼里祂已经死了,所以馒头会肆无忌惮地催生堪称底牌的兰花蔓延。 大概又痛又爽的快.感实在过于刺激, 终于把已经爽晕过去的文轩刺激清醒。 言说注意到了,自然会不客气地使唤自己的切片: “骚.货滚过来帮忙。” 文轩虽然意识模糊不过片刻的时间,但既然提到了他的馒头就足够让全身心都是馒头的神很快清醒过来。 同样也维持束缚的姿态, 尽可能的去靠近他的馒头, 而后用牙去撕扯风满楼的衣领。 风满楼冷眼俯视着依旧没有抱走的不可名状。 明明他们是被束缚的, 姿态也放的足够低。 但这样的不可名状, 果然还是不能让他放心…… 精通如何当星怒的文轩, 自然也注意到了馒头的要求: “夫君不放心的话,用更多的法器绑住我们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做不了坏事,可以一直给你当狗了~” 风满楼的身躯不算伟岸,两个成年男子挤在他怀里多少有些拥挤。 他不喜欢劳累,索性把两个暗示的东西推倒,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就这么喜欢我?” 风满楼一时间都有些分不出究竟是谁在说话。 “对啊(x2)。” “我们为什么不生气,因为我们真得喜欢你(x2)。” 第106章 “你很爱我们,不会削减对我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祂确实很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这是爱与欲织成的枷锁,纵使祂的身躯被变强的执念填满,祂也愿意接受来自馒头的一切。 风满楼却没有继续施加刑罚的动作,只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 “凌霄和隐杀,他们两个的血液并非是金色,所以黑雾的血液,并不全是金色。” 风满楼发了狠,将□□桎梏时,近乎用指甲把神的皮肉剐去: “金色的血液,只有特殊的神族才能够拥有,对不对?” 如果不是有化作人形的黑雾暴露过异常的血液颜色,只怕风满楼要指认他们也颇为麻烦。 金血究竟是进化的黑雾,还是独一无二的黑雾? 风满楼从小就跟着长辈四处击杀黑雾,在应觉镜练成后,他所亲历的,关于黑雾击杀的工作,就没有让任何黑物重生过。 他的未婚夫还想说什么,却被无数苍白的火焰包裹。 又是火。 无数磷白骨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要把约束着未婚夫们的风满楼也包裹进去。 风满楼没有躲,甚至很期待这苍白的火焰究竟会给他带来何种危害。 这样诡异的火焰,也曾袭击过风眠,但那次的危机还没来得及爆发就已经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火焰来势汹汹,风满楼却不怕,依旧压制着身下的两具躯体。 恨不得与祂在火中同归于烬。 在火焰的燃烧下,风满楼逐渐看不清未婚夫的脸。 他们也只是注视着他。 很意外的,磷白骨色的火焰,并未伤及风满楼。 金色的水珠自指缝间落下,不知是血还是泪。 千万朵晕染粉绿的白兰花,依旧在主人身边绽放盛放,却缺失了一朵。 …… 地下的暗室里,祂重新睁开双眼。 两枚旧世界余烬凝成的火种,能够提供大量的熵,能够维护死去的切片,令死去神族的熵裹挟着意识,重新在这具身躯中醒来。 往后若是再次面临死亡,就不能这么轻易地复活。 复活…… 我若是死去,涅槃醒来的,就不是我了。 神如此笃定着。 三尸尽斩,本该回归绝对理性,无喜无悲的眉目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祂蜷缩着尾巴,将脑袋埋在平坦的小腹上。 馒头身系祂全部的智慧、妄想,欲念,于是祂就算将三尸尽斩,也终究变不回那个曾经的主神。 我只是全新的我,这样也挺好。祂想。 中尸虫与下尸虫回归前,神在被共感折磨得最激烈的时候。 为了复刻馒头的骨肉,祂亲自研究过尘封多年的灰与土。 祂如何会知道,馒头,其实并非蝼蚁的一员。 他的潜力远超祂的每一个孩子,不然也不至于把祂弱小的切片活活玩死。 祂捂着脸,吃吃低笑。 勾.引.诱.惑的办法已经行不通,于是祂想,是否可以让馒头建立对神族的归属感? 比如拥有他们共同血脉的…… 祂忽然感到头脑一阵剧痛。 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神识的世界,被按倒在看不见尽头的花海中。 费劲地抬头,却不出意料地再次看见风满楼。 馒头杀死最后的尸虫时,大概是使用了某些追踪手段,于是乎在此刻找到了祂。 为了与祂重见,可爱的馒头似乎有仔细地打理过外表,尽管他或许不会承认。 明明看上去快要碎掉,却依旧强撑着最后的体面,嘴角依旧有漂亮的梨涡: “终于见到你们……你了,阁下。” 大概风满楼也没有想到,他想重见的老朋友,竟然只有一个。 …… 曾经各怀心思的恨侣重逢,一时无话。 是神先开口: “如果你感到悲伤,一定是神之过错。” 祂对他总是宽容。 在不成熟的年轻神族眼中,祂有许多过错,两相拉扯,扯平了。 神识中,祂的尾巴不再敏感,细而韧的蛇尾灵活,勾.引似的,缠上青年的小腿还有脚腕: “你现在还敢去找别人么?” “确实不敢。” 风满楼开始近乎泄愤般蹂.躏身下的蛇形,如非此处是神识的世界,只怕每一个吻都要带着血腥。 祂的躯体愿意被最喜欢的馒头享用,会幻化出合适的通.道.供.他.进.入。 这场负距离交流中,神甚至有余力,爱怜地抚摸风满楼的后脑。 千里迢迢,神识奇袭,把祂又狠狠蹂.躏一遍。 只为了出卖色相,为这个注定消亡的小世界争取生机。 何必呢? 当他们知道你是异类,你又该如何自处? “一朵花开败的时间。” 祂并未将事实告知,只是把那朵粉绿晕染的白兰花贴在他们中间,隔着花亲吻祂最喜欢的馒头,声音悲悯: “你只有一朵花开败的时间,你救不了这个世界。” 花自然是风满楼用于传讯的兰花。 得到倒计时之后,风满楼没有和祂继续废话,只是沉着脸,将祂丢下。 没有质问祂究竟在诅咒还是陈述事实,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风满楼真得很爱小世界的馒头,为了保护他们,分秒都不肯浪费。 祂目送馒头离开。 大概祂真得太爱他了,于是祂从兰花铸造的幻境里脱出时,眉眼依旧含笑。 此刻,祂置身地下的暗室里,身前享福着一团扭曲的血肉。 血肉的模样,说不上讨喜,也说不上不讨喜,只是不安分地蠕动着。 于是祂启唇: “好孩子,听话,好不好?” 如果不讨喜,就将它们修剪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祂愿意将对伴侣的爱投射给孩子,但这爱意是有限度的,不可轻易触碰底线。 于是祂对孩子说话的时候态度,不算很温和。 一块扭曲的血肉开始瑟瑟发抖。 又一块扭曲的血肉,贴着它,蹭了又蹭。 温驯乖巧的孩子,在尚且是胚胎的时候,就会安抚恐惧的手足。 虽然尚且不具有具体的形态,但从血肉的表现中,可以初窥端倪。 它们是一对性格迥异的、深爱彼此的双子。 祂对自己的研究成果很满意,于是将血肉与自身融合,决意悉心温养。 祂看着悬浮在身前的雪白兰花,不再言语也不再动作,百无聊赖地数着决战到来的日子。 若干只被迫蛰伏在父亲脚边的毛茸茸,他们永远仰望父亲,于是见证了祂手中的血肉逐渐凸显生命的特征。 有的被残忍的父神虐到精神失常,表情乍看上去纯真。 有的却露出思索、钻营的神色。 …… 第77章 风满楼再次见到祂, 是在苍嘉城中。 人身蛇尾的邪神,手中捏着表面斑驳的陶笛,看上去是被摔碎之后, 又被非常狼狈地重拾起碎片, 努力地拼起来。 “天音阁弟子以陶笛为信物……”周延昭脸色苍白, 见风满楼终于来了这才松一口气, “老师, 不是我把您叫来的。” 谁曾想到,周延昭一度感到可怜想要施舍的人, 其实捏死他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而就是这样恐怖的存在, 竟然也拿着陶笛出现, 想要请他帮忙把老师找来。 周延昭宁死不屈, 好在他的救兵在神暴走之前就赶来了,不忘宽慰地看着徒弟一眼,“是我自己要来的。” 他知道神肯定有任性的资本,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发难。 于是在布置镜子的时候,也有在自己经过的所有地方留下一朵兰花。 他现在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即将飞升的地心,将与耳目无二的兰花遍布修真界各处, 很简单。 并且, 风满楼回防苍嘉城的时候, 并不只有一个人。 在遍布应天大陆的镜子的帮助下, 风满楼有序调度, 在他现身的同时,早有一批地仙也赶到了苍嘉城中,严阵以待。 “我怀孕了,你的。” 这也是祂从馒头中学到的知识。 直到两个小家伙生出了神智,变得实在过于活跃, 祂不得不制造蛋壳将他们包裹,要他们安心发育之后。 才不徐不疾地将这件事告知风满楼。 毕竟创造新生命这件事他也不是百分之百有底,自然是要得出结果后,再将事实告知。 所幸祂成功了,又有了和馒头谈判的筹码。 一时间。 无论是半空中发出不可名状低语的神族,还是得到风满楼号召,马不停蹄赶到战场前线的修士们,都不约而同地变得沉默。 有许多人似乎在等待风满楼发生,但是祂从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了要求: “馒头哥哥要是愿意跟我走的话,我可以不要这个世界归于灰烬。 第107章 你很聪明,想出的办法让我的坏孩子损失惨重,已经达成了谈和的条件。 你和我们走,映天大陆上从此就不再有黑雾。 不需要马上答应,我给你时间。” 于是许多道锐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风满楼。 仿佛在用眼神说,为了修真界,求求世界上您还是从了吧! 被架在火上烤,风满楼并不窘迫,没关系,祂有足够的耐心,祂给予馒头足够的纵容。 “我需要知道你说的这件事并非谎言。” 于是祂落在风满楼身边,而后落下一吻。 风满楼竟然重回了他曾经制造出的那片兰花花海,没有想到邪神竟然还留着。 只是花海里的情景实在算不得美妙。 邪神依旧是维持着人类的形态,手撕开皮肉与骨骼。 并未出现血肉横飞的惨状,仅仅是一眼,风满楼就能看见寄生在腹腔中的胚胎。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关系,风满楼并不畏惧那枚雪白的卵,甚至离邪神越来越近,开始主动触摸。 冰冷的软和寄体同样柔软,已经具有了只能,会不舍地贴上父亲的掌心。 直到风满楼狠心抽离,卵则才被寄体的组织重新包裹。 要不是现在这个阶段的宝宝实在没法分,风满楼大概率会在打离婚官司的时候拼了命地争夺他们。 “他们很喜欢你。”邪神将血淋淋的蛋塞.回.体.内,“你要让宝宝在单亲家庭长大吗?” 且祂擅长软硬兼施: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过去的一段时间,随着镜子铸造愈发完善,你们所需要面对的神族也就越强。 神族在小世界中所能发挥的威能,是合小世界居民的反抗意志有关的。 你们越反抗,存活下来的神族越强,且神族还能复活,修真界却不可能有源源不断的地仙。 我想那些活得久的修士未必不能看出问题的所在,镜子只能解一时的危机,并不能令映天大陆永保平安。 你不能一直救他们的。” 风满楼无言,好像从未有事务能让他恐惧过。 于是邪神又道: “我知道,馒头哥哥是很善良的孩子,所以你不会想在成神之后投身无尽的杀戮中,尽管他们并非你的同乡。” “这期间我会尽快约束孩子们的,而那些实在不听从我号令的孩子,你尽管将他杀死。” 祂可以为了深爱的的馒头违背本性,甚至将屠刀对准孩子们。 但是风满楼依旧不曾动容。 祂觉得这样的馒头很可爱,于是把他亲了又亲: “馒头哥哥是最聪明的。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神族的存在,究竟是为了灭世,还是为了给旧世界送葬的? 为什么天道选择你作为应觉镜的主人?风家古宅和大弥罗教的圣火祭坛究竟意味着什么,你真得没有一点猜想吗? 为什么你的父母,能从三千年前的灾难中活下来,他们即使不是神族,却也还算是馒头吗? 作为他们的孩子,你,还算是馒头吗?” 最后一吻落下。 于是风满楼终于清醒了过来。 放眼望去,铺天盖地的不可名状已经不见。 耳边的“嘘”声尚未消散,所以在现实里,邪神只亲过他一次。 唯有许多双各怀心事的眼睛,直直注视风满楼。 明明怀孕的是邪神,风满楼现在也感到恶心想吐了。 …… “父亲,您变弱了。” 刚回到底下洞穴的据点时,就有坏孩子率先对邪神逼问。 并且杀招就这样落在他身上。 有一个命中的,随后就有两个、三个……更多的杀招。 好在卵寄生的部分腹腔安然无恙。 邪神是会感到疼痛的,但祂注意到第一个动手的孩子是谁。 叫千秋是吗? 说起来,这孩子之前就有一个切片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然后恰在此时发挥作用,果然是因为偷偷吸收过很多的熵。 倘若是以前,邪神尚且可以心无旁骛地和坏孩子斗法。 但是现在不行。 祂必须保护两个孩子,这是祂仅剩下的,和风满楼复合的机会了。 创生和守护会让神族变弱,但是祂—— “孽障,退下!” 女童稚嫩却中气十足的棒喝声,在洞穴中回荡。 祂的宝宝,身心皆强的小姑娘,不愧是用旧世界余烬炼成的完美作品。 “嘘。” 是稍微有点丧气的男童开口。 “哥哥姐姐们,不要再往前走了,会死。” 明明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却足够让山洞里以千秋为首的神族丧失斗志,有片刻的止步。 仅凭借这瞬间,足够重伤的邪神遁走! 而造反成功的坏孩子们,似乎是被父亲亲生的双子吓到了,果然都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 似乎觉得,就算没有父亲的领导,他们依旧能消化即将寿终正寝的小世界。 …… 当邪神的求爱(?)大军退去之后,风满楼身下的火烧的更旺盛了。 面对几十上百双眼睛,风满楼有些无奈: “少死些人吧,我答应祂的要求。” 人群的气氛稍有和缓。 而后风满楼又警告道: “我愿意牺牲,所以你们不要想着威胁我。 你们的功法、招数……对我来说通通没有意义。 我的应觉镜,由天道相助炼成,照见世间百态。 我的功法,不是反弹、不是学习……而是复制。” 所以所有妄想袭击风满楼,想把他直接打包送给邪神的修士,都被风满楼用他们的功法狠狠教训了。 虽然赢得轻松,风满楼却觉得,好累。 父亲他们为了布成这面镜子,损耗颇多,最近正在苍嘉城里闭关。 考虑到二老损耗太大,风满楼并没有惊动他们出面应敌。 还有爷爷奶奶,尚且在大陆各处,为了提防有神族是否会声东击西突袭,风满楼调来的地仙并非全部。 和家人们再见一面就离开吧,也算对得起他们的养育之恩。 风满楼怀着这样的想法,去天音阁里安排给双亲的居所转了一圈,没见到人。 风满楼作为好孩子,实在不想打扰他们,就蹲在门口,抱着自己发呆望天。 风满楼莫名想起,洪晨雨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发呆,现在他好像也喜欢上了发呆的感觉。 或许发呆了很久,或许只是须臾。 熟悉的身影,踉跄地出现在风满楼身前。 风满楼:“你……” 原本酝酿好的不太友善的语气,却没有说出口。 邪神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好像不是来收编俘虏的得胜之军,而是,来求收留的难民。 祂怀里抱着那枚血淋淋的卵,似乎连拟态也维持不住了。 “馒头哥哥。”祂跪在风满楼身前,上身前倾,“我问你的三个问题,可曾有了答案?” 三个问题…… 风满楼先前并非只是和庸人争斗,自然能够回答邪神的问题: “不是神族为灭世而生,而是即将毁灭的世界,具有吸引的特质。 不管有无神族降临,这个世界的寿命都到了即将毁灭的时候 ,你的蛇骨也是因此出现在这里。” 映天大陆上礼崩乐坏多年,要不是南北两岸皆有心怀大义的奇人,只怕会是更为恐怖的人间炼狱。 确实很像是末日即将来临前的铺垫。 “天道选中我,和我爹娘为什么在黑雾遗祸中没死,其实是一个问题。 于是祂要自救,只是祂笨笨的,不聪明,感知也不够敏锐,以为只要击败神族就可以自保,于是就开始谋划‘如何击败神族’。 最好的办法,是制造出神族,让神族打败神族。 刚好,他们两个符合制造神族的条件,或许连他们相识相恋,甚至多次死里逃生,都有天道在暗中助力。” 讲到这里,风满楼抬头象征性地喊道: “兄弟我没有怪你啊,要没你这出乱点鸳鸯谱,我怕是也没有今天。” 而后又继续分析自己的身世: “历尽苦难而不死,是因为天道要用借用他们‘造神’。 我去过圣火祭坛下的秘境,也去过风沙古宅下的秘境,在那里,除了应觉镜,我都还得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起先还以为是这个世界在我之前就有过穿越者,但我仔细研究前辈的笔记,却发现他们并非穿越者,而是逃难者。 逃的就是一场焚尽诸天万界的火劫。 大弥罗教的祖师爷,来自一个有魔法的西幻世界,是个修炼黑魔法的炼金术师,所以会有用‘以人养人’的诡异功法。 风家的老祖宗,来自星际世界,本是一支虫母至上的虫群,兰花螳螂支系,所以风家会是母系家族,女修极擅体修,男修稀少。 第108章 他们躲过了火劫,是旧世界的余烬,所以无论大弥罗教的圣火,还是风家的火山锻体,都以火焰冶炼门下弟子自身。 他们作为幸存者,还带走了旧世界的一部分余烬,也就是火种,寄放在神机楼,试图让卜者窥探天机……可惜无人胜任。 当灭世的火焰重燃,旧世界的余烬中,就可以诞生将火扑灭的另一团火。” 这团火就是风满楼。 倘若不是风满楼刚好穿越,申屠和风眠的孩子恐怕只是个死胎。 风满楼替他活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剩余的寿命都是偷来的,所以一直有努力做好孩子。 话音未落,金色的眼泪自风满楼眼角落下。 祂伸出舌头舔去金色的眼泪,是美味且令祂感到身心欢喜的熵。 祂偶尔不参与灭世进程中,也会思考,是否神族之上还有至高的存在,操纵他们毁灭诸天小世界,维持熵的平衡。 如今看来,无形的推手,或许是有的。 “多管齐下,我终于快要死了。” “只是我死之前,不见你一面,不甘心。” …… 馒头死前,他们一生的记忆,皆会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作为神,祂死前回忆起的一生还剩下什么呢? 放眼望去,竟是无尽的火,无尽的血,无尽的哀嚎。 祂不由得疑惑: “我只是一团火,除了燃烧,我还能做什么?” 祂的对手,在祂死到临头时,表现得倒是宽容,竟然会耐心地为祂解答疑惑: “谁说您只是一团火?” “神族的本质与我们同样,都是物质,物质的改变,是由意志决定的。” “火焰蛮横地焚烧到最后,毁灭的就是它自己。” “只要您想,您可以不再是焚烧万物的火,化作雨,依凭着风,润泽万物,而后被万物的爱意反哺……您或许很难理解,那我就不多解释了。” “真希望您向‘我们’这些努力活着的馒头认错,但‘我们’知道,神族有神族的骄傲,您不会认错。” “那就请您去死!” 末了,剑修见濒死的大蛇神情犹有茫然,流露出怜悯的笑,十三把剑毫不容情,利落地自祂体内脱出。 须臾间,祂破碎成无数尸块。 “烬皇阁下,后会无期!” 宇宙中,总有无数星球在须臾间生灭。 生而为毁灭的神族,陨落时竟然与消亡的星球一样,悄无声息。 如今祂因为坏孩子的背刺,又要陨落了。 风满楼看上去状态不太好,很难过的样子。 祂多爱了风满楼一点,于是祂更难过。 你是被万物爱意滋养长大的孩子,不应当难过流泪。 “我把血肉给你,我把熵给你。”祂在风满楼耳边喃喃,“就这样变得强大,继续走下去,我的话……或许这次不会再醒来了。” 太多了巧合汇聚在一起,或许就是神族之上更高的存在,早已暗中写好剧本,要祂去死的。 临死前,馒头抱着祂,祂抱着还是蛋的幼崽,就已经足够。 于是祂尽力挤出一个祂认为相当温和的笑容: “这两个小家伙……” 将他们从体内剥离,不要让他们和自己一同死去,已经是神新生出的人性发挥作用,敦促祂做出最有人性的举动了。 祂想清楚了,即使小家伙们救过自己,更兼他们是自己与馒头的共同血脉,祂从来都对他们了无牵挂。 于是戳戳怀里的瑟瑟发抖的蛋宝宝: “抱歉,父亲现在自身难保,没办法管你们。” 祂快要死了,但祂依旧用最后的力量,去给新生的神族谋划未来: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先天神族,身上包含着许多的未知,很遗憾我无法为你解答所有疑惑。 但我从前见过孩子们转化的过程,在转化成功之后,你的人性和多余的情感,会逐渐消失。 我恢复了部分记忆,设想了一种神族全新生存方法,不需要继续制造杀孽,只是是否适用,尚且需要时间实践。 我知道你很善良,我不会让你成神后被动地选择杀人的。 将未来的神族引导向何种道路,是你的自由,只是你若还对这片大陆有几分感情,就带着它们快些离开吧。” 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那两个杀死我的馒头说,比起我死,更想看见我认错。 我曾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并不能理解他们口中的错究竟是什么,但是现在懂了。 如今的我跪在旧世界的余烬面前,化作无数灰土,也算报应不爽。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小雨儿。”风满楼用嘴制止祂胡言乱语,“你只是洪姨的孩子,你只是小雨儿。” 祂在消散之前,听见了。 融入消散的神骸余烬中的,是金色的眼泪。 风满楼捧着血泪与灰,看着它们相融,难分彼此。 金血璀璨,像是一道耳光。 像是嘲讽似的要告诉风满楼,你一直想要拯救的、守护的一切,全部都! “踏、踏” 熟悉的脚步声。 只要不是道德底线完全丧失的父母,在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之后,果然第一时间赶到了他们的孩子身边。 小雨儿死前伤得实在太重,加上风满楼刚刚哭过。 他一身金血,洗不白了。 “爹爹……小爹……” “你们不怕我也是会毁灭世界的黑雾吗?” 得到的回答是双亲紧密的拥抱: “你就是你。” “馒头就是馒头。” 直到风满楼木僵的身躯,终于恢复知觉。 他已明确自己将行的道路。 为人,或者为神,决定权从来都只在他! 接下来。 是时候开始对神族的全面反击了。 …… 祂再次苏醒时,风满楼在不远处的书桌上批折子。 两团血肉被包裹在同一个蛋壳里,从,小心翼翼地从风满楼的手后方探出半个身位。 比起祂这样的完整体,尚且是新生神族的爹爹,明显让小家伙们更本能地亲近、依靠。 风满楼现在挑起了大梁,看上去真的非常忙。 感知到不可名状苏醒过来,风满楼也没有上前查看。 “还记得我是谁吗?” “馒头哥哥。” “他们是谁?” “花卷和包子。” “你还给他们起了小名?” “从前你和别的馒头讨论过,我看得出来,你喜欢。” “好吧,我确实很喜欢。” 祂大概猜到馒头或许还有些小脾气,也毫不扭捏,兀自跳下风满楼给祂垫好的软塌,去给祂的馒头把脉。 仔细问诊,这才长舒一口气,“你身上的神力确实比我想象的要强大很多,没有为了救我做伤害自己的事,太好了。” 风满楼继续批折子,并未把小雨儿捧着的手抽回,“以前没有人爱过我,我当然要学会多爱自己一点。” 除了实在过于清澈愚蠢的好兄弟苏阳,重生后风满楼花了很多时间才开始融入新的家人,又花了更多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在与未婚夫相处时多一点真心。 结果小雨儿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心分多用把他忽悠瘸了,但考虑到他也有错在先,更兼目睹爱人在面前化为灰烬。 风满楼觉得,他们或许可以扯平。 欺瞒背叛,绝对不会有下次。 关于这点,小雨儿也心知肚明,祂又蹭蹭风满楼的手背,像是表忠心: “往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情了,话说回来,你真是很好的父亲,干脆以后都把孩子们交给你养好不好?” 风满楼:“你想都不要想。” 他拍拍小雨儿的脸颊,力道不大,略带警告意味。 已经当了两辈子的牛马,成神后,还要在未来千万年的寿命里,继续帮旧日的主神养毛绒绒? 不可能。 …… 映天大陆针对黑雾的战争终于取得压倒性胜利。 与此同时,南北两岸的共主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玩物。 于是风满楼的名声稍微受到了一点影响,无外乎“他心理扭曲他变.态”和“算了都救世的大英雄了让让他吧”,这两种。 流言在风满楼身边多了一对团团之后,达到了巅峰。 小雨儿有时候会抱着团团趴在边上看祂的馒头批折子,有时候不在。 “是我爱人(孩子),都很可爱吧?” 他可比爹爹小爹厚道多了,有第一时间给爱人名分。 风满楼过于坦然,于是反而无人敢对他言行上的小错置喙。 终于有一次,风满楼批折子时,逗着对折子同样好奇的女儿,甚至还有闲情打趣旁观的下属,犹有余裕: 第109章 “你似乎觉得我这样不好?” 被提问的修士诚惶诚恐: “不,您智计无双,德高望重……修真界不能没有您。” 如小心翼翼地恭维某个暴君般。 风满楼却笑道: “可我决定退休了,以后除却新俘虏或者杀死的神族交到我这里,修真界事宜,还是请诸位道友自行处理罢。” 他已经将手上的折子批完了,于是就抱起女儿,起身,似一缕风,去得突然,消失无踪。 就这样,风满楼将战时统筹的权利还之于民。 因为刚刚经历过乱世,太平盛景,大概能持续很多年。 风满楼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至于少许的身后骂名? 即使升格为神,风满楼依旧深爱着祂曾经的同类。 只是从此以后,祂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意他们的看法了。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