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晚》 第1章 [现代情感] 《春天晚》作者:几许【完结+番外】 简介: 十九岁以前,有蒋暨替她挡住人间疾苦,蒋望舒得以在狭小室息的一方世界苟且偷生。 十九岁那年,她却抛下蒋暨,狼心狗肺远走高飞。 六年光阴过去,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可他们之间变得好生疏,她连一声“哥”都喊不出口。 人物设定: 女主蒋望舒:石头,白玫瑰,他的月亮 男主蒋暨:山,树,她的太阳 第1章 城南街 蒋望舒从高铁站出来的时候,是早上五点多,高铁站里头、高铁站外面,全是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人。 平南的高铁站本就小而偏僻,平时也大部分只有平南人归家时才会在这落地,更别说现在并不是什么节假日,时间也很早,外面天都还没亮,所以这儿自然冷清。 高铁到达平南站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从出站口出来,列车短暂地在站台停留了一会,然后便开走,疾驰往下一程。 而平南,只是车上大部分人的途径站,只有零星几人和她一样,在这有些破旧的高铁站出来,只是为了归乡。 只不过再怎么样,从小在这小小城镇生根长大的人归乡,总该有亲戚朋友来接,就像是与她前前后后走出出站口的人一样。 但是蒋望舒没有。 蒋望舒拖着一个 24 寸的黑色行李箱,在高铁站旁边的公交站台坐下,等着六点发车的早班公交。 早上五点多的平南打不到滴滴,她也不想费这个钱。平南到她家附近将五六公里的距离,坐公交五块钱一趟,打个车要二三十。 蒋望舒节俭惯了,之前她在花城独自生活的时候,就算快要迟到也不愿意打车,宁愿去挤传说中鞋子都会被挤掉的 3 号线地铁。 也不是没钱,支付宝每个月都会定时接收到蒋暨打来的钱,只不过她从来不动他打来的钱,她怎么有脸花他的钱呢。 他们俩微信聊天框的聊天记录几乎为零,只有大概一个月一次的通话记录,每次蒋望舒收到他的打款,她就会打个电话给他。 只不过通话时长每次都不超过一分钟,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讲,除了问问吃饭没,天气冷不冷,就只能听着手机听筒发出的微弱“滋滋”声。 到最后她连一句“谢谢哥”都说不出口。 蒋暨今天也没有来接她。 她庆幸今天蒋暨确实不可能抽出身过来高铁站接她,这样她就不用去猜测他到底是真的不想来,还是只是找借口。否则要是他可以,却又没有来,那她可能才会真的很难过。 虽然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立场去难过了。 是她欠蒋暨的,他对她什么态度都应该。 蒋望舒围紧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微微张口时空中有一团从她口中腾升而起的白雾,从前在这生活过十几年,她好像还是不太适应平南湿冷的天气。 她忽而感觉自己的膝盖在隐隐作痛。 明明双腿包裹在不薄的羊毛裤下,按理来说足够御寒,可是一阵风吹过时,她却还总觉得自己的双腿有些微微的抖。 已经三月中,平南的春天到了没有? 蒋望舒有些恍惚,她晚上从花城过来,此时的花城已经春暖花开了,平南高铁站外头种的树枝丫还是光秃秃的,树干上刷着白色的漆,用来给冬天的树保暖。 公交缓缓驶到她面前,蒋望舒抬着自己的行李箱艰难地上去,把行李箱搁在自己的腿侧借力。行李箱的轮子印过她白色的羊毛裤,在那上头落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蒋望舒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放进车头透明的盒子里。 好可惜,花城的地铁卡在平南不能用,她之前为了图方便,在里面充了不少钱,现在里面好像还有五十几块钱。 以后估计也用不了了。 “去哪块啊妹?”司机操着一口夹着方言的普通话问她。 她恍惚了一秒,然后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回答:“去城南街。” 公交车开动前,她遥遥地看了一眼破旧的平南高铁站,建筑物上红色的字颜色因为时间久远,已经基本褪去了,淡到几乎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那她呢?那些在平南的记忆,也能淡去吗? 难道因为蒋壮死了,这些痛苦的、肮脏的、恶心的记忆,就也会跟着淡去吗? 算了。 蒋望舒轻轻扯了扯唇角,像在嘲讽,又像是在妥协。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是真的回来了。 蒋望舒踏进家门的时候,里面乌泱泱的全是人,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白衣,因为人多,也因为这些人说话的嗓门都不小,因此嘈杂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蒋望舒站在门口,一时有些愣住。 还是大伯母先看到了她,然后咋呼着去拉她的手腕:“诶呀!月亮你可算来啦,赶紧的——快去把衣服换上,马上就要开始了!” 蒋望舒还没来得及拿上行李箱,就被火急火燎的伯母推着进了屋里面,她从角落几件随意散在地上的白衣中拿出一件,然后又火急火燎地给她穿上:“快快快!马上队伍就要走了!” 蒋望舒像被赶着的羊,稀里糊涂地穿上白衣,又稀里糊涂地被众人的拥挤给推到队伍里。 队伍马上就要走,大伯母见她还站在队伍中间,皱眉推她:“你在这干嘛!去前头去!你哥在前面——” 蒋望舒整个人的脑袋都开始混沌,只听到她那一句“你哥在前面”,她又看了一眼前面,身着白衣的男人手上拿着一个小盒子,身材高大,背脊挺得笔直,那宽宽的肩膀像座山一样,蒋望舒知道靠在那儿有多安稳。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前头去,男人侧头看了她一眼,冷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位置,让她能够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蒋望舒的视线落在他手中那个小盒子上,又落在他的凌厉的眉峰上,最后落在自己的脚上。她的手指屈了屈,然后轻轻喊了他一声:“哥。” 他的喉结滚了滚,然后低低应了一声“嗯”。 蒋望舒感觉自己的心又痒又痛,像是心上面有一道刚刚结痂的伤口,只要男人粗粝的指尖在那上面按一按,她就又痛又痒,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她知道蒋暨的指尖是粗糙的,上头长着粗粝的老茧,那是他干体力活落下的、拿扳手落下的、为她洗衣做饭落下的......从十七岁开始,那儿就再也没有平滑过。 她没有牵过蒋暨的手,但是在她从前发烧的时候,那只宽大的手掌曾轻轻搭上她的额头,担心地试探她额前的温度。 所以她知道他掌心的触感,是粗粝的,又是温暖的。 可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久到她快要忘记。 此时那两只大手捧着骨灰盒,小小的盒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手上,他小麦色的手背上几道青筋交错凸起,蒋望舒看得恍了神,莫名觉得那像地图上的山脉。 她好像总是喜欢用山来形容蒋暨。 因为他从前给过她的庇护,不管她做什么、不管她有没有回应,他都总是挡在她的身前,就就像一座山一样,沉稳而广阔,别人怎么样也移不走。 她就缩在他高大身影投下来的阴影里,靠着从他那偷来的安稳,像只蚂蚁一样艰难地长大。 可惜她没有成为他所期盼她成长为的人,他以前大概盼她如同月亮一样明亮耀眼,可是不管到了哪里,她总是想要躲起来。她骨子里流着的血已经生锈了,她不知道要再怎么调动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让它们再继续潺潺流动。 就像此时此刻,奔丧的队伍开始行走,唢呐的声音和哭丧的声音同时响起,在这样嘈杂的场面中,她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飘在半空,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嘈杂的人群。耳边的声音似乎在逐渐变远,她好像真的成了游离在这场送葬外的魂魄。 说不上是在看笑话,她甚至连讽刺都没有觉得,只是觉得自己浑身冰冷,连同血液都冷得快要要凝固。她感觉无力,甚至连去怨恨都没了力气。 好奇怪,明明来之前,她还在心里暗讽那些说死者为大,说死都死了的人,可是置身此情此景,她却忽而觉得自己浑身麻木。 一只手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足够把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蒋望舒侧头看过去,原来是队伍要往右边走,让道给迎面而来的人,而她还傻愣愣地往前走,所以蒋暨拉了她一把。 只一下,那只大手就收了回去,连同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起收回。蒋暨却觉得自己的手腕落下了一圈滚烫的温度,好烫、好疼,好像是被燃着的烟头按在上面一样,手腕一圈都落下了灼烧的温度。 不过他的指尖还是和以前一样粗糙。 蒋望舒终于感受到一点熟悉感,这熟悉感把她飘在半空失落的魂魄拉回现实,周遭的哭丧声重新落回她的耳朵里。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章 她抬头,看见迎面而来的、推着小推车的老奶奶低下头,视线有意避开送葬的队伍。 蒋望舒记起来,小时候家里老人常会告诉她,在大街上看到一群穿着白色衣服在哭的人,要避开他们走,不然小孩可能要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她现在就站在队伍中啊。 “滴滴滴”的响声与她擦身而过,她的视线落在老奶奶的小推车上,那是卖红糖糍粑的摊贩,小时候她很爱吃,一听到小推车发出“滴滴滴”的响声就要跑出来。 能吃上的次数很少,大部分时间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只有蒋暨在,而蒋壮不在的时候,她才能吃到。 蒋望舒收回视线,心里有些遗憾。 要不是她现在站在送葬队伍里,或许她是会去买一份的。 送葬的队伍沿着街一路走,哭丧的声音围绕在狭小的街,直到又走回家里,嘈杂的声音才终于结束。 这场送葬礼,只有两个人没哭,一个是她,一个是蒋暨。 第2章 红糖糍粑 从送葬礼回来后,那个小盒子就被放到了客厅角落的位置,再放上照片,插上香。 蒋望舒刚才被大伯母拉到门口说话,此时刚刚进屋就看到供台。 生前遭人厌恶,死后倒是要供起来。 她压了压心里头的不适,视线避开那个角落,只侧头去寻自己的行李箱。 蒋暨早在客厅里,他正忙着低头收拾早上送葬礼落下来的东西。满地都是散落的白,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布条......那白色的布料在他小麦色的手中倾泻而出,呈现出几分惨白的颜色,甚至比他们家已经旧了的白色墙壁还要白。 蒋望舒抬头,这才记起来要好好打量一下自己的家。这个她离开将近六年的家。 屋里的布局跟她离开前没什么区别,一个小小的电视机,一张不大不小的木头桌子,两把木头椅子,两把蓝色的塑料椅子就塞满了狭小的客厅。 大概是蒋暨收拾过,屋里倒是挺干净的,没有了从前那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墙壁也是,似乎是重新刷过漆,从前总是掉墙皮的墙壁现在勉强算是平整,只是偶有几个地方陷进去。 蒋暨看了一眼到处张望的蒋望舒,低声道:“行李箱给你搬上楼了。” 蒋望舒愣了一秒,然后轻轻“哦”了一声。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俯身要帮着蒋暨捡白布条,他摇摇头拦住她:“上楼休息去。等会吃午饭再叫你。” 蒋望舒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脚步不动,依然低头帮着捡布条,留给他的侧脸清秀,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微抿着,纤细的脖子笔直,长长的、乌黑的头发从脸颊边倾斜而下。 她离开家的时候,头发只到耳下。 蒋暨只看几眼便收回视线,他在心底叹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沉默着任着她帮忙收拾客厅。 两人沉默着低头收拾东西,都没有说话。蒋望舒趁着弯腰捡东西的动作偷偷看他一眼,男人只穿一件纯黑色短袖,因为俯身动作,背弓了起来,紧紧贴着他的皮肤,一道笔直的脊骨明显。但是他短袖下的肌肉却轮廓清晰,并且随着他用力的动作凸起来,饱满得像要把他的短袖撑破一样。 蒋望舒莫名有些脸热,身体也连跟着有些烫起来,她抬手解掉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随手搭在椅背上。 地上的东西很快收拾好,蒋暨又一次开口让她去休息,这次带了些不容置喙的口吻:“上楼歇会,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蒋暨头发很短,接近于寸头,再加上浑身健壮的肌肉,长相又冷硬,脸上没表情时总是一副凶相,一副会凶人的样子。 蒋望舒从有记忆开始蒋暨似乎就是这样一副有些凶的模样,所以从小周边的小孩都怕他,只有蒋望舒不怕。 他可是她哥,她怕什么呢? 见蒋望舒发呆,蒋暨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怕她是舟车劳顿,一回来没有消息就去送葬累着了,于是又一次开口,这次的语气更凶了一点:“愣什么?上楼去。” 蒋望舒这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哦”了一声,又轻声道:“我想先洗个澡。” 因为身高差距,她微微仰头看他,声音怯怯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小心翼翼。 像一只刚被捡回家的流浪猫一样,不敢乱叫,不敢乱跑,生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主人烦,然后又没有了家。 蒋暨看着总觉得心脏像是被挠了挠,心里不大舒服。离家那么久,和他生疏一点就算了,怎么还变成这样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从前蒋壮还在时,也没见她这样。 蒋暨沉默几秒,只道:“这是你家,想洗就去洗,告诉我干什么?” 蒋望舒又是愣一下,然后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那我先上楼了?” 蒋暨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她走到楼梯一半,才想起来一样叫住她:“我去买菜,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蒋望舒刚想说“都可以”,想了想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她扬高了一点声音,对着门那边的方向:“哥,我想吃芥兰炒牛肉。” 蒋暨应了一声,然后便是开门和关门的响声。 蒋望舒上了二楼,站在楼梯口那愣了一会。 楼上的布局也跟从前一模一样。他们家勉强算是两层半,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有两间房,一间是她和蒋暨的,一间是蒋壮的,再往上就是天台。 此时蒋壮的房门是关着的,她和蒋暨的房间没有。地上没有铺砖,只有墙刷了白。蒋望舒光脚踩上老式红色的水泥地砖,看见她那个黑色的行李箱,就放在蒋暨的床边。 蒋暨的床单是浅蓝色的,被子被他叠成了类似豆腐块的形状,整整齐齐地放在枕头上面。整个空间只有一张算得上大的床,一张书桌,一把小凳子。而床的旁边也不是墙,而是一面灰色的帘,帘的那边是她的床。 那时候家里房间不够,家里有两个孩子,只能采取这样的办法。 他在外面,她在里面。 本就狭小的房间,被这样一分为二,空间当然更小,可是蒋望舒却从来没有因此抱怨过,甚至她还隐隐感觉过庆幸,庆幸家里只有两个房间。 从前精神敏感的时候,有时她甚至要听着蒋暨的呼吸声才能够安然睡着。 只有他在自己身边时,她才能感觉到安全。 蒋壮来了又怎么样呢,哥哥给她挡着呢。 那时候深夜里的蒋望舒就这样想着,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苦难都推给蒋暨,毫不犹豫地逃避掉外头的一切响动,藏在枕头里偷来一枕安眠。醒来时她总是又愧疚又不安,总是紧紧地跟着蒋暨,渴望能为他做点什么,来安慰自己心里的愧疚。 但是蒋暨却从没有说过什么,也从来没有要求她为自己做过什么。 他护着她一辈子,护到她远走高飞了,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怨言。 二楼没有厕所,蒋望舒只能开了行李箱,拿了衣服去一楼的厕所洗澡。 这几年她常出差,也习惯了外出以后回家要先洗个澡,好像这样就能洗去浑身的疲惫一样。 两年来她出差去过不少地方,离平南最近的一次只有几十公里,坐公交只要一个多小时。 但是她没有回来。六年了,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连过年的时候都没有。 往年春节前,蒋暨总会打个电话过来,好几次他都在电话里欲言又止,应该是想让她回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没有说,她也就假装听不懂。 她不想回平南,一回到这,那些肮脏的、恶心的记忆就会像水草一样紧紧缠住她,让她坠入海底,失去喘息的能力。 这次回来,是因为蒋壮死了。当然,她并不是想来给他送葬,她大概只是想要成为这样场面的一个见证者。 施暴的人死了,受害的人应该到现场笑一笑的,是吧? 只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笑出来,那些肮脏的、恶心的回忆也并没有随着蒋壮的死去而消失。 但是蒋暨还在这里,她的哥哥还在这里。 她逃了那么多年,把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现在蒋壮死了,她才终于有勇气、也有借口回来。 只是她不知道蒋暨还愿不愿意牵住自己的手。 洗澡的声音结束的时候,蒋望舒听到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谈话的声音。 她把洗澡水关了,慢吞吞地穿着衣服,一边穿一边听着外面的声响。 老房子隔音差,没有了水流声音的打扰,外面的声音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传入自己耳边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软软的,似乎还有点娇:“暨哥,我家草莓熟了,给你送点,阿妹回来了吧?草莓甜的,她应该爱吃。” 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跟着响起,然后是蒋暨低低道谢的声音:“嗯,她回来了。” 外面沉默几秒,又是几声客套,但是客套的花语中,蒋望舒分明听出了女人声音里真真实实的担忧:“你没事吧?大壮叔......”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章 后面那几声蒋望舒听不太真切,大致意思应该是女人在关心蒋壮葬礼的事,而蒋暨向她道谢,感谢她的关心。 谈话声结束,然后是门响了一下。 蒋望舒这才慢吞吞地从厕所里出来,头发直潦草地擦了一下,没有吹干,乌黑的头发湿哒哒地披在她的肩上。 她刚打开门,就闻到空气中甜腻的味道。 蒋望舒皱了皱鼻子,眼睛下意识亮了亮,她朝蒋暨那边看去,视线落在他手里提着的红色塑料袋上。 “哥。”她喊了一声,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蒋暨低低应了一声,进了厨房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蒋望舒跟在他身后过去,视线还黏在那个红色的塑料袋上,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味道,她舔了舔嘴唇,忽然感觉自己的嘴巴有点馋。 她偷偷看蒋暨一眼,小心开口:“怎么......怎么有股甜甜的味道?” 蒋暨看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好像柔和了一些,似乎还一闪而过一个淡淡的笑。他低低应了一句:“狗鼻子是不是?这么灵。” 蒋望舒看他脸上的笑看得恍了神,她有些傻地愣在原地,蒋暨抬头看见她半湿的发,低低说了一声:“先去把头发吹干再过来吃,我先给你打开晾着,刚出炉的。” 蒋望舒看着他打开白色的塑料盒子,里头确实是她心心念念的红糖糍粑。 她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转身去客厅里拿吹风机。 她还以为他不记得了。 原来他还记得呢。 第3章 沐浴露 蒋望舒吹完头发过去厨房,空气中甜腻的味道比刚刚还要重。 厨房支起的木头桌子上,一盒打开的红糖糍粑放在上面,上面早已架着一双筷子,她刚想问蒋暨这双筷子可不可以用,抬头却见男人背对着她,正把塑料袋里的活虾倒进洗手池里。 蒋望舒也就没问,直接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送到嘴里,然后幸福地咪起眼睛。红糖糍粑外面是酥脆的,里面是黏糊糊、软糯的,外头裹着的红糖浆又刚好符合蒋望舒这样喜好甜口的人的口味,跟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蒋暨转过身来,眼神落在她手里的筷子上。这双筷子是他刚刚用过的,以前她在家时,每次吃这个总要让他也来一口,但是蒋望舒不在,他自己自然不可能去吃这种甜腻腻的玩意。六年过去,也不知道这东西味道变了没有,他怕她失望,刚刚也就夹了一个去试。没想到转个头的功夫,这馋嘴的已经用筷子夹了去吃了。 蒋暨的视线很快移开,他没说什么,只是低声提醒道:“别吃太多,等会中午饭吃不下了。” 蒋望舒应了一声,然后又夹了一个红糖糍粑放进嘴巴里,看见蒋暨转身忙碌的身影,蒋望舒放下筷子走过去:“哥我帮你。” 蒋暨皱眉道:“去那坐着吃。” 蒋望舒含含糊糊地“哦”了一声,然后老实地在蓝色的塑料袋上坐下。她刚刚说完就知道蒋暨不会让她帮忙。从前她读高中的时候是寄宿在学校的,只有周末才回家,周六晚上蒋壮例行要去喝酒,所以每次周末回来蒋暨就总会提前问她想吃什么,然后在周六晚上下厨给她煮一顿很丰盛的晚餐,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晚餐。 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其实挺差的,蒋望舒知道蒋暨不只打一份工,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能拿多少工资,她能上高中是他供着的,她在学校的生活费也是他给的,蒋望舒那时候有问过蒋暨到底一天要工作多久,他却只是摇摇头,说没多久。 那时候蒋暨就不让她帮忙,他说她上学很累了,回家就好好休息着。可是他呢?他不是也工作了一天吗? 现在也是这样,他大概是想着她一路奔波坐那么久车刚刚回家,想着她应该累了,想着她......他老想着她,那谁又来想着他呢? 蒋望舒突然觉得自己喉中的红糖糍粑有些难以下咽,黏糊糊的玩意粘在她的喉咙口,有些许难受。她咽了咽口水,低头夹了一块红糖糍粑,然后站起来递到蒋暨的唇边,轻声说:“哥你也吃。” 蒋暨侧过头来,视线在那筷子上停顿了一秒,蒋望舒也跟着愣了一下,耳根几乎是在立刻就微微发烫起来。蒋暨只停顿了一秒,然后就若无其事一样地低头把那块红糖糍粑咬走,蒋望舒看得真真切切,他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小心,他的唇是一点都没有碰到筷子。 蒋暨转回头去,低声道:“你自己吃,甜腻腻的,我不爱吃。” 蒋望舒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以前他在忙手里的活的时候,她也不少夹着东西喂给他吃,以前她还不懂事,更不会去在意筷子是不是同一双,他吃过她筷子上的东西时动作似乎也没有现在这么刻意。 好像在避嫌一样。 是吧,这都六年过去了,再亲密的两个人也会因为时间的缘故产生了间隙,更何况他们平日里根本没有怎么联系。 蒋望舒相信蒋暨还是在意她的,但是那在意有多少,她却没有底了。毕竟总归是她亏欠得多。 蒋望舒又想起来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她的视线落在桌上那个红色的塑料袋上,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草莓,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忙碌的背影,聊家常一样稀疏平常地开口:“刚刚谁来了?” 蒋暨没有转过身来,他一边剃着虾线,一边发出一声低低的、疑问的“嗯?” 蒋望舒有些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就,我刚刚洗澡的时候,不是有个人来了吗,好像送了什么东西......” 蒋暨这才想起来桌上的草莓,他应了一声道:“小时候隔壁街总抱着你玩的那个姐姐,巧玲姐,还记得吗?她这几年回家来发展了,刚刚就是她过来,说送点草莓给你吃。改天我带你去家里拜访一下人家,不能让人白念着。” 蒋望舒闷闷地“哦”了一声。她刚刚可听得清清楚楚,女人跟蒋暨说话的声音娇娇的、甜甜的,说起蒋壮的葬礼,她话里的担心都要溢出来了,分明就是拿她当借口关心蒋暨呢。 蒋望舒百分百确定,她肯定是对蒋暨有意思。这样在心里揣度着,她感觉自己面前的红糖糍粑都不甜了。 午饭很丰盛,一盘蒜蓉大虾,一盘芥兰炒牛肉,一盘清蒸鱼,一盘胡萝卜玉米汤,每一样都做得卖相很好,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菜刚刚摆上桌,蒋望舒就没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又拿手机过来拍照。 她把照片发给自己在花城时合租的舍友,然后噼里啪啦地一通炫耀:“到家了,吃上了,我哥做的饭,嘿嘿,你没有吧~” 舍友发过来一张她在吃泡面的照片,然后勃然大怒:“蒋望舒,我要跟你绝交三天!” 蒋暨洗完手过来,就见蒋望舒端着个手机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他擦手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又恢复平常,自然地在蒋望舒的旁边坐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和男朋友聊天?” 蒋望舒抬头看他,茫然地“啊”了一声后摇摇头:“不是,是我之前合租的舍友。”停顿了一下,她的声音小了一点,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我给她炫耀一下你做的大餐。” 她说不是,而不是没有。蒋暨的眼睛闪过一些暗色,他很快敛住,然后夹了一筷子牛肉给她:“好了,别看手机了,吃饭,等会时间早还能睡会午觉。” 蒋望舒应了一声,把手机屏幕熄灭,然后专心吃饭。 吃完午饭,蒋望舒抢着去洗碗,蒋暨本来还不让的,还是蒋望舒皱了皱鼻子,说他身上有股海鲜味,他才突然顿住,然后说要先去洗个澡。 碗自然就是蒋望舒洗了。洗碗池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隔音很差的厕所也是,里头也渐渐传来了洗澡的水声,两道水声混合在一起,听得她忍不住心猿意马,耳根都红了半截。 而蒋暨刚进厕所,刚关上厕所门,迎面看到的就是蒋望舒挂在厕所门后面挂钩上的内衣。 蒋暨只看一眼就收回视线,但就那一眼,他已经看到了那黑色蕾丝内衣的具体花纹,也看到了那内衣不小的尺寸。 蒋望舒第一次买内衣的时候,还是他带她去内衣店买的。当然他没有进去,只是态度很好地拜托内衣店的店主阿姨帮他家小孩选一下内衣,阿姨大概是见他们家没有妈妈有些可怜,所以给蒋望舒选了很久的内衣。 那时候的蒋望舒已经知道害羞,回来后就自己把新内衣手洗了,又自己噔噔噔地跑上楼把内衣晾好,只不过蒋暨晚上上楼去晾衣服时,还是看到了。两件白色的、纯棉的、一片式的内衣在风中飘扬,布料很薄,里头只有两片薄到聊胜于无的垫子。 蒋暨打开喷头,温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他赤裸的身体上,那一身健硕的肌肉在水的冲击下打湿,他粗粝的手掌随意抹了下身体,想起来蒋望舒说自己身上有海鲜味,他又挤了点沐浴露,涂在自己的身上。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4章 时间过得很快吗?怎么一眨眼,她就已经穿上了这么成熟的内衣了?她的人也是,变化好大,方才她脱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 v 领的鹅黄色毛衣,她弯腰要帮他捡白布条时,他的视线不经意一瞥,就已经能看得到她胸前深深的沟壑。 蒋暨的视线又一次落到门上挂着的那件黑色蕾丝内衣上面,他想起来蒋望舒小心翼翼又期待地喊她哥时的脸,手掌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 是洗,洗着洗着就不只是为了洗干净了,甚至有的地方呢,是越洗越脏。 蒋暨抬手把喷头的水流调大,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老式热水器发出的嗡嗡声混合在一起,瞬间盖过了外界的声音,他低喘一声,双眼赤红地看着门上那个黑色蕾丝胸罩,手上的速度陡然加快。 终于到达临点,他喘息一声,然后污浊和沐浴露混在一起,在他脚下流过,然后冲进下水道里。 蒋暨又挤了一点沐浴露,把自己身上的味道全部盖过。他刚刚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大概是因为她刚刚洗澡时也用了沐浴露,所以他们身上的味道又一模一样了。 和以前一样。他们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用着同一瓶沐浴露,共享着同一个味道。 只是他不知道她会留在这里多久。他也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蒋暨收起有些纷乱的思绪,把身上沐浴露擦出来的泡沫全部冲洗干净,然后用毛巾随意擦了下身子,套上干净的衣服。 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红色塑料桶里那件白色的裤子上,上面那一道黑色的污迹明显,而且很容易就看出是轮子印过的形状。 蒋暨估计是蒋望舒提着行李箱上公交时,行李箱太重,她有些失去平衡时行李箱在她裤子上印过的痕迹。他把裤子从塑料桶里拿出来,放到洗手台上,然后拿过旁边的香皂,耐心地把那污迹搓揉得干干净净。 早上他应该去接她的,虽然确实有些脱不开身,但总该不能让她一个人回来。 初春的平南多冷啊,她一个人回家,会不会害怕? 蒋暨叹一口气,给那条白色裤子又过了两遍水,直到裤子变得干干净净。羊毛裤沾水会变得很重,但是他力气大,一下子就能拧干。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自己生活的时候,在怎么洗这条裤子的?是不是在天气潮湿的时候,总会忧心裤子能不能干? 蒋暨觉得自己的心脏隐隐有些疼痛。 他的视线落在厕所门上那个黑色的内衣上,想了想,他还是把内衣取下来,一并给她洗了,等会再一起拿去阳台晾。 天气太冷,洗手台又没有热水,她等会自己要洗又该手疼,他能做,就一起给她做了。 蒋暨脸色平静地洗着内衣,柔软的布料在他的大掌中揉捏、变形,然后又冲洗、摊开。 他全然不记得自己刚刚看着它做了什么一样,洗完就把干净的内衣一并放在盆里,然后拿出去,自然地和蒋望舒说了一声:“洗完碗就先去休息,我去给你晾个衣服。” 女孩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盆上面,然后有些呆地应了一声。 蒋暨脸色平常地转身上楼,把她的衣服晾好,再借着下楼的动作,抬手按了按胯下遮掩不住的某处。 第4章 帘子 蒋暨下楼时,蒋望舒还坐在客厅的那把木头椅子上,她没有玩手机,眼睛空茫茫地看着前面,似乎是在发呆,但是神情又有些不太对劲,周遭的气场像是要把外界都隔绝在外一样。 蒋暨的视线跟着她看着的方向望去,那儿放着一个小台子,上面是蒋壮的黑白照片和骨灰盒,香安静滴燃烧着,客厅中弥漫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烧香味。 蒋暨皱了皱眉,轻轻叫她的小名:“月亮。” 蒋望舒一愣,随即整个人迅速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她微微抿了抿唇,轻声应他:“怎么了?” 她的神色平常,看起来没有哪里不对劲。蒋暨仍担心着,他怕她又在胡思乱想。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她:“被子刚刚给你收下来放到床上了,早上有太阳,晒得很香。”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上去睡个午觉吧。” 蒋望舒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是还在回味刚刚那声月亮,抬头却看见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神色,像从前她生病的时候,他哄着她时候那样。 她怔了一下。 蒋望舒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大概是有些抑郁的情绪,至于程度到哪里,她不清楚,他们这不会有专业的医生给她看,她也不可能去看医生。当然,她也没觉得自己生病了,只是不太想开口说话而已。 那时候的蒋暨大概就是这么哄着她的。他平日里本来话就少,要多说几句话,恐怕是尽脑汁想过的,说出来的话也只是反反复复那几句。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把生涩变成温柔,安慰的话讲不出口,他就只能哄着让她多吃点好吃的,多休息一会。 像现在这样。 蒋望舒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跟蒋暨说话,尾音轻快地扬上去:“哥你今天不开店,也去睡会午觉吧?” 蒋暨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刚想拒绝,视线落到她白皙到有些苍白的脸上,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蒋望舒跟在蒋暨的身后上楼,他们家的楼梯是木制的,所以即便再努力去控制脚步声的音量,还是无法阻挡脚踏上木楼梯时发出的“咚咚咚”声。 蒋望舒看着蒋暨高大的背影,他抬起来的手臂轻轻搭在楼梯扶手上,没有用力,却能够看见清晰流畅的肌肉轮廓。 蒋暨身材很好。他大概没有特地练过,但他平日里总干活,又经常会去跑步,那一身有些健硕的肌肉大概就是这样练成的。 蒋望舒记得的,从前一到夏天,蒋暨就常常光着上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那时候似乎并不在意他身上的肌肉,可是为什么,明明说是不在意,但是现在他赤着上身的画面却能够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蒋望舒扶着楼梯扶手的手指轻轻缩了缩,耳根也微微发烫。 她又想起来刚刚蒋暨拿着的那个洗衣盆。里面除了她那条白色的裤子,还有一小片黑色的布料。 蒋暨给她洗了内衣。这个认知钻进蒋望舒的脑海里,随即她的脸色更红。 上楼梯发出的“蹬蹬”声音很快停下,蒋望舒正要开口,蒋暨先低声和她说话:“以后内衣不要挂在厕所门上,说不定什么时候有客人过来会去上厕所,被别人看见不好。” 蒋望舒耳根通红,然后轻轻应了一声:“...哦,好。” 蒋暨神色自然,似乎只把这件事当做稀疏平常的事一样。可是......可是,那可是她的贴身衣物,他怎么能这么自然地说出来,又这么自然地把它洗了?再怎么说,她也已经长大成为一个女人了,他就一点尴尬都不觉得吗? 大概在蒋暨心里,是真的把她当亲妹妹,当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吧。 蒋望舒的情绪莫名有些失落下来,她沉默地把紧闭的帘子拉开,然后钻进自己的床里。 蒋暨身上只穿一条薄长裤和短袖,所以直接躺进被窝里就可以睡,但是蒋望舒怕冷,身上穿得多,此时正在脱上身的毛衣,帘子不隔音,窸窸窣窣的声响就这样毫无阻隔地钻入蒋暨的耳朵里。 声音响了几秒,由停了几秒,然后重新响起,大概是脱完上衣,在脱外裤了。蒋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喉结滚了滚,然后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低声问她:“这次回来呆几天?” 声响瞬间停了,蒋望舒沉默几秒,然后轻声答:“不走了。” 蒋暨一愣,随即从床上坐起来,蹙眉盯着那面灰色的帘,声音有些干涩:“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蒋望舒闷声道,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为什么蒋暨听见自己不走了,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开心的样子?蒋望舒感觉自己的胸腔有些闷闷的。 蒋暨深呼吸一口气:“怎么突然就说回来不走了?那你在花城的工作呢?你回来做什么工作,都有计划好了吗?”他停顿一秒,语气缓和了一些:“我怕你是一时心血来潮。” 蒋望舒窝在被子里,轻轻嗅了嗅被子的味道,香香的,热乎乎的,大概才刚刚晒过太阳,按她的外婆来说,这是“日花”的香味。 她的心情突然又好了一些,她轻声重新再重复一遍:“不走了,我决定好了。”顿了顿,她又开口,声音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情绪:“做什么工作都一样,我去给你帮忙不行吗?” 蒋暨在心里叹一口气,有些好笑地说:“那我要给你开多少工资?” 蒋望舒鼓了鼓嘴,声音闷在被子里,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你给别人开多少就给我开多少呗。” 蒋暨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低声道:“行,那你明天就来上班?” 蒋望舒心里的情绪散了些,她咕哝了一声:“上班就上班。”然后翻了个身,困意隐隐约约上来了。 蒋暨低低应了一声,蒋望舒心下一动。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哑意,像从喉咙溢出来的一声......呻吟。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5章 她的耳根微微红了,蒋望舒又想起来他手臂上健硕的肌肉,还有他洗完澡后穿的灰色裤子。 她刚刚真的没有故意要看,但是蒋暨洗完澡也不把身上的水擦干了再穿衣服,刚刚她那匆匆一瞥,就能看到他薄薄灰色睡裤上的水渍,一块一块半湿不湿的,特别是胯下那一片,那儿也落了些湿意,还鼓囊得有些明显。 蒋望舒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侧耳听了听帘子那头的声响。两个床其实挨得挺近,还不过三米的距离,有什么响动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此刻帘子那边静悄悄的,细细听的话,可能还有几声平缓的呼吸声。 蒋暨不打呼噜,只是有时候睡觉的时候呼吸声稍微重了点,大概是因为白天干活很累,晚上睡觉也不是很舒服。蒋望舒倒是很喜欢他有些重的呼吸声,她从来不觉得吵,以前甚至要听着才能安心睡着。 此时此刻再听到蒋暨有些沉的呼吸声,蒋望舒心下微动,她慢吞吞地把手伸进被子里。 她的手很小、很软,这些年来虽然过得不是很轻松,但有蒋暨在,她其实没有做过多少活,手指依然葱白滑腻,只是此时此刻呢,手指太细软,好像又少了点感觉。 如果是蒋暨的手......蒋望舒想起来,今早他的手握过她的手腕,是滚烫的、粗糙的。蒋暨的手指很长,却不是很细,而且皮肤有些偏黑,不像那种很漂亮的手,却是蒋望舒喜欢的。 她知道那只手多有力量感,手背上的青筋不需要用力也会交错在他手背,他的手指也是,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再轻轻一勾弄...... 蒋望舒不受控制地喘了一声,她马上咬住自己的嘴唇,害怕得细长的手指停止在湿软里头,动都不敢动一下,假装自己刚刚那声喘是睡得不舒服时发出的声音。 帘的那头依然没有任何响动,蒋望舒放下心里,也无暇再去听听蒋暨的呼吸声是否如常平稳,她此时此刻已经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迫切需要一些力道来解解这难耐的痒。 她自己做,总是不得其法。从前在花城的时候也是,只有想着蒋暨,想着他滚烫的手指,想着他冷硬又温柔的面容,她才稍微能够得点感觉。 随着被子下面动作的加快,她死死咬住嘴唇,既是在克制住快要冲出嘴巴的声音,也是在抑制住眼角生理性的泪水。 水声被掩盖在被子里头,掩盖在帘子后面。 她好过分。蒋望舒一面脸色潮红地加快速度,一边在心里谴责自己。她怎么可以这样呢?蒋暨对她这么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那样对待,而她呢?明明她已经对他亏欠了,却还是对他起了这样坏的心思。 可是......如果是蒋暨的手指的话。 “月亮?”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蒋望舒的手指骤然一停,她浑身紧绷,却在刹那间到达最高点,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只得紧紧咬住嘴唇,把声音全部咽回去。 蒋望舒努力平复住自己的喘息声,憋住声音,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帘子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蒋暨翻了个身,蒋望舒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终于那声响停了,屋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第5章 牛肉丸 蒋暨没有睡着。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身下某处炙热,让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蒋望舒今年多大了?蒋暨在心里数,离家的时候是 19,现在六年过去了,蒋望舒也 25 了。25 岁了,也确实会有一些身体上的、无法克制的欲望,但是难道就这么想,想到即便是他睡在她旁边,她也要弄一下? 蒋暨想到刚刚那几声压抑的喘息,还有被子微微的响动声。 帘子可一点都不隔音,那声响在他刻意去仔细听的情况下更加明显,让他如何也忽略不了,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任由身下某处越来越炙热。 那处久久消停不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帘子那边传来蒋望舒熟睡时发出的浅浅呼吸声,蒋暨朝那看了一眼,轻轻在心里骂:这没良心的,睡得倒是香。 蒋暨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生怕把她给吵醒,又放轻脚步下了楼,最后进了厕所,在温度只有几度的天气里打开了冷水。 蒋望舒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被窝里面暖乎乎的,她在被子里面蹭了蹭面颊,把自己包裹得更紧了些,整个人舒服放松得有些恍神。 蒋望舒懒散地抬起眼皮看向窗外,窗帘拉着,仍有一丝光线从窗户外面透进来,金黄色的光照在她的床尾,蒋望舒循着光看去,粉色的被褥被光照得暖暖的,她的心情突然就跟着这道光一起变得明媚了些。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这么舒服的觉了。从前提心吊胆,后来去了花城又总是忙碌,加上心情压抑,所以很难睡一个这么放松的好觉。如今蒋壮死了,蒋暨又陪在她的身边,她整个人就轻松了下来。 想到蒋暨,蒋望舒心下一动,她哑着声音试探地喊了一声“哥”,没有听到回应。蒋望舒只能艰难地把自己的手从暖乎乎的被子里面伸出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16:26。 睡了这么久啊。蒋望舒从床上坐起来,窸窸窣窣响动一阵,把衣服都穿好,正要穿裤子时,忽而感觉底下还有些黏糊糊的。 蒋望舒想起来,刚刚自己似乎疏解之后就没拿纸巾擦,她怕自己抽纸巾的声响太大,打算再等一小会再拿纸巾擦一擦,没想到她睡着了。睡着了以后又做了些脸红心跳的梦,梦到蒋暨的手指、蒋暨的脸......所以底下就没有干过。 蒋望舒耳根微红,赶紧抽了两张纸巾,探到底下轻轻擦去湿润,处理好她就穿好裤子,轻轻把帘子拉开。 她望蒋暨床上看过去,他的床上空荡荡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放好。楼下隐隐约约有些许响动的声音,蒋望舒把外套披上,踩着木楼梯“噔噔噔”地下了楼。 一下楼,她就看到蒋暨坐在客厅正中间的地上,地上放着一大袋牛肉丸,他正忙着给一小袋一小袋的牛肉丸抽真空。 看到她下来,蒋暨在忙碌的间隙抽空看了她一眼:“睡醒了?” 蒋望舒应了一声,在他的旁边蹲下来,眉头蹙起来,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不是说今天休息吗?怎么还忙?” 蒋暨没抬头,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一边回答她:“是明天要的,下午醒得早就先弄了,这样明天少忙点。” 蒋望舒“哦”了一声,又注意到他那句“下午醒得早”,忽而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试探地问:“你......你下午睡着没有啊?” 蒋暨的动作停顿了一秒,随即脸色如常:“嗯,睡了一会。” 蒋望舒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去,她应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拿蒋暨手中的小袋子:“我帮你吧哥。” 蒋暨没有拒绝,只是低声道:“去拿个垫子过来坐,别坐地上。” 蒋望舒“哦”了一声,起身去拿了两个木椅子上的坐垫,放一个在蒋暨旁边的地上,然后另外一个递给他。 蒋暨接过,也跟着她一起垫在屁股下面。桌子不够大,所以他们只能把大袋子放在地上,给牛肉丸分装和抽真空。蒋望舒戴了一次性手套,负责把牛肉丸装进真空袋子里,蒋暨就负责给袋子抽真空。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干着活,一个装完递给另一个,两人之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从前这活蒋望舒也没少做。蒋暨比她大四岁,在她读高二的时候,蒋暨已经辍学五年了。那时候他就已经在一家牛肉粿条店做服务员,偶尔店里冰箱放不下的时候,蒋暨就会带会家里装。偶尔蒋望舒在家的时候也会帮着,所以还算熟悉。 蒋暨和店主的关系很好,店主甚至不吝啬告诉他自家牛肉店的配方,还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以后有机会自己去开一家店,更赚钱。 然后蒋暨就开了一家自己的牛肉粿条店,在她离家的第二年。那时候蒋望舒已经很少打电话回来了,她也不清楚蒋暨到底什么时候攒了那么多钱,或者是找谁借了钱,竟然足以去开一家店。 知道这个消息时是蒋暨给崭新的店面拍了张照片发给她看。蒋望舒打开照片时,她正在教室上课。 她一个人坐在教室最角落的地方,前面的同学用陌生的方言窃窃私语讲着话,讲台上的老师跑了题,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人生的道理,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她收到了一千公里外家人的短信,然后忍不住酸了眼睛。 照片上,一块红色的牌子挂在最上面,黄色的几个大字写着:月亮牛肉粿条。他没有用“蒋记牛肉粿条”这样在他们这里最常见的名字,而是用她的名字做店名。蒋望舒大概懂得,那是因为蒋暨知道,他们两个都不喜欢这个姓。如果可以选择,谁都不想姓蒋。 店里装修简略,几张折叠木桌,几把蓝色的塑料椅子,地砖是浅黄色的,墙壁刷得雪白,虽然简略,但是店里的光线很好,整个店面都很亮堂。蒋望舒看着看着,手指头摩挲过那个大大的“月亮”,眼眶就忍不住热了。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6章 她想家了,可是她没有勇气回去。当时要报这个一千公里外学校的人是她,现在说想回去的也是她,她怎么有脸呢? 想着想着,蒋望舒的心里又开始冒起了酸泡泡,心里好像装了一罐酸梅味的气泡水,开了盖,那酸涩的气泡就争着抢着咕噜咕噜冒出来,冲得她喉咙口都有些干涩。 她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垂着头接着动作,装作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还没吃过你做的牛肉粿条。” 蒋暨动作一顿,随即语气自然:“明天开店和我一块过去,我做给你吃。”停顿一秒,他又开口,只不过语气多了些调侃的意思:“不是说要去给我做小工?” 蒋望舒耳根一热,她咕哝一句:“是啊。”然后就低下头继续装着牛肉丸,刚刚心里涌出来的酸涩情绪却无声无息地散了。 蒋暨看过去一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里,他的眼神变得柔软无比,她更不知道他到底克制得多么辛苦,才忍住没有摸摸她的脑袋,再重重抱抱她。 从她回来以后,他整个人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蒋暨有时候觉得,蒋望舒就像是他身上的一部分,或者是他身上的一根肋骨,她不在的时候,他总觉得整个人都变得空荡荡的,像是身体漏了风。只有她在身边,哪怕他们两人只是不说话在一起待着,他也觉得心是安的。 一大袋牛肉丸在他们两个人的配合之下很快分完,蒋暨给最后一小袋牛肉丸抽好真空,然后把东西收拾好。 蒋望舒从地上起来,把垫子放回椅子原位,视线转过客厅的角落时,她发现那个供台不见了。 蒋望舒喉咙口一涩,她停顿几秒,转头轻声问蒋暨:“那个呢?” 蒋暨看了一眼,语气淡淡:“哦,搬到楼上放家里面去了。没必要一直在这放着。” 蒋望舒轻轻应了一声,再抬头时原本放着供台的地方变得空荡荡,她的心似乎也变得轻松了些许。 第6章 石子路 第二天一早,蒋望舒在睡梦中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应该是蒋暨起床打算去店里了。 蒋望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她还想和蒋暨一起过去店里看看呢。勉强从被窝里坐起来,蒋望舒坐着发了一会呆,听着蒋暨收拾完被子轻手轻脚下楼的声音,她耶跟着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 洗手间只有一个,洗漱的地方当然也是。蒋望舒感觉自己肚子有点不太舒服,从楼上下来走到厕所门口,正要敲门让蒋暨快一点时,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喘。 蒋望舒抬起来的手停滞在空中,整个人愣住了一秒,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一些,不由自主地想再仔细听听,把那声音听清楚。 然后她又听到了一声喘。低沉的、沙哑的、沾满情欲的,听得蒋望舒耳根发烫,明明是几度的天气,她却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好像被放在了火上烧一样。 蒋望舒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平时那种片子也没少看,就这一声,她就听出来了蒋暨在厕所里面干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动,就那么站在厕所门口。 厕所的门是不透明的塑料门,她当然看不清楚里面在发生什么,可是光听这道低沉性感的声音,也足够令人遐想。 蒋暨没有女朋友,他平时也是靠这样疏解的吗?他会想着谁来做这样的事情呢?以前呢?是不是每次晨起送她去上学时,他也需要压抑着这样的生理反应,为什么她从前从未注意过? 她忍不住想象,那鼓囊的一团没了布料遮盖会是什么样子,会硬挺得很狰狞吗,会硕大得很吓人吗。他那只大手又是怎么握住那处,是怎么滑动手掌,擦过顶端,滑过柱体,制造出黏腻的声响? 而他那张冷硬的脸上,那双总是毫无波澜的是不是也会布满清潮,染上从未有过的湿漉漉的水汽呢? 她好想看。蒋望舒一边红着耳朵这么想着,一边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听着里头响动的声音越来越重,然后是一声比刚刚还要性感的喘,紧接着厕所里面归于平静。 然后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大概是蒋暨在冲澡了。 蒋望舒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在厕所门口又站了一会,才假装刚刚下楼一样敲了敲厕所门:“哥,你快点,我也要上厕所。” 里头的人在水声中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几分钟后厕所门打开。从厕所里面走出来的男人脸色平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蒋望舒瞥他一眼,然后装作不经意一样地咕哝一声:“怎么大早上的洗澡啊。” 正在擦头发的男人动作一顿,随即语气如常:“被子太厚,闷被子里有点出汗了。” 明明不是。明明是因为他一大早上起床就起了生理反应,还在厕所里面自我疏解。蒋望舒在心里这么说着,眼前又浮现出刚刚那几声性感的喘,她微红着耳根垂头“哦”了一声,然后就匆匆进了厕所,“啪”地一下关上门。 外面的厨房传来响动的声音,大概是蒋暨在准备早餐了。蒋望舒不知道刚刚那股莫名感觉紧张才终于消散。她把裤子褪下来要上厕所,这才发现中央那湿漉漉一片。 蒋望舒在心里暗骂一声,又在厕所磨磨蹭蹭了许久才出去。 早餐是小米粥和肉包子,以前蒋望舒在家时就经常这么吃。她肠胃不是很好,早上吃豆浆、牛奶之类的很容易肚子不舒服,所以从前蒋暨总是早起一些起来给她煮粥喝。 但是她自己去了花城肚子生活后,为了能节省点睡觉时间,根本没有精力提早一点起床煮粥,经常是在小区门口买一杯豆浆和一个包子,一边走去地铁一边把东西吃了。刚开始时她确实经常肚子不舒服,忍忍或者上个厕所也就过了,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许多,肚子不舒服的次数也减少了。 可是她还是希望早上起床能吃到蒋暨熬的热腾腾的粥。蒋望舒一小勺一小勺吃着粥,每一口都吃得认真,直到把碗壁都刮得干干净净,她还放下勺子,侧头问蒋暨:“还有粥吗?” 蒋暨停顿了一秒,有些惊讶蒋望舒今早胃口这么好。她平时早上总是不怎么吃得下,当然她三餐也吃得少,他那时候总是担心她营养不够。难得她有胃口,他当然高兴,马上站起身伸手拿过她的碗:“我给你盛。” 蒋望舒应了一声,又说了一声:“别盛太多。” 蒋暨是应好,结果拿给她时却是满满当当的一碗。蒋暨总是希望她多吃一点,吃得好一点,以前也是这样的。 蒋望舒在心里叹口气,然后一勺一勺把粥吃完,放下勺子抬头时却发现蒋暨在看着她。 蒋望舒一愣。该怎么形容蒋暨的那个眼神?不同于他平日里没什么情绪,他此时此刻的眼睛里面情绪复杂,似乎有心疼、有温柔,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蒋望舒分不清楚,她只知道蒋暨肯定是关心着她的。 她的心底突然就软软地陷了下去。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明明是她把他丢在这里,不吭一声地走了,又不吭一声地回来,可他却还是打从心底里对她好。 蒋暨先吃完,把电动车从棚下开出去,蒋望舒换好鞋子也跟着出去,然后跨坐上电动车的后座。 电动车年岁已经很久,表面灰色的漆掉了大半,只不过蒋暨似乎清洗过,车子很干净,表面一点污垢都没有。 蒋望舒习惯性地靠住电动车后面装着的小箱子上,手撑在电动车旁侧的杠,在电动车开动的那刻,她的心情就跟着平静下来。 呼啸的风从她耳边穿过,蒋望舒看着从她身旁经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群,想起来从前蒋暨也经常开着电动车,载她出去兜风,偶尔蒋暨觉得她精神太紧绷时,也会带她出来转转,好像要让她的烦恼都散在风里。 偶尔路过一些她爱吃的小吃摊贩时,电动车就会停下,蒋暨会拿出不知道何时打工攒的钱,买好吃的零嘴给她。 此时此刻蒋望舒又坐在电动车的后座,看着电动车穿在狭窄的小巷,听着大爷大妈说着她熟悉的家乡话,她心里终于有了回来的实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对这个地方的厌恶,似乎也在这样熙熙攘攘的环境中少了些许。 其实她从前坐着花城冷清的末班地铁时,偶尔也是会想念这个拥挤而热闹的小镇的。只不过这想念太过虚无缥缈,一旦脑海中出现蒋壮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时,她就会感觉自己身上流着的属于平南的血都变得肮脏。 可是坐在蒋暨后座上,那在她耳边吹过的风,好像能把这些都吹散了一样。 蒋望舒察觉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出去这几年没有把她的心智磨砺得更成熟,反倒是让她比以前变得更加犹豫,更加矫情,连吹着平南初春的风都能多想几分。 蒋暨的身旁,是整个世界最干净的地方。 他总会托住自己,无论她是不是姓蒋,无论她是不是生在平南,只要她还是他的小月亮。 蒋望舒心思一动,她放在车后面的手也跟着动了动,犹豫几秒,她把手轻轻搭在蒋暨的腰上,却只不过虚虚搭上他的腰,力道轻到几乎没有。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7章 然而在手搭上的刹那,正在开车的人几乎是在瞬间就身形一顿,随即他低低的声音和风声一起传来:“怎么了?” 蒋望舒耳根微红,视线落在车轮胎底下凹凸不平的路上,她下意识说了一句:“陡。” 蒋暨似乎没有听见,他微微侧过脸来,只不过视线还是落在前面的路上。蒋望舒搭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点,随即她向蒋暨倾身过去,凑到他耳边说话:“路陡,我抓着点。” 蒋暨感觉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根,随之而来的是蒋望舒压到他背上来的柔软身体。他的脸色一僵,随即若无其事一样地点了点头,车速有意识地放慢了一点,尽力开得更稳一些。 只不过蒋望舒搭在他腰间的手还是没松开。直到这段凹凸不平的路结束,她的手才从他的腰间离开。 第7章 捂手 电动车在月亮牛肉粿条门口停住。 因为店没有开,所以店门口的那块平地上有个老奶奶在地上摆着蔬菜卖菜。见他们把车开过来,老奶奶有些着急地要起身,蒋暨摆摆手:“没事,您摆,我今天不开铺。” 老奶奶这才放心地坐回去:“谢谢你啊小伙子。诶哟我之前是在前面那条小巷子口摆的。”老奶奶指了指方向:“在那也不碍着别人啥事,旁边那家人非得赶我走,我只能来占一下你的店面位置,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明天换去城北那摆,那空地多。” 蒋暨低低应了一声,又跟老奶奶拉了几句家常,然后视线转到蒋望舒身上去。蒋望舒刚从电动车上下来,外裤里面穿着的秋裤因为她刚刚坐着的动作缩了上去,此刻她正弯腰要把秋裤拽下来,动作有些滑稽。 蒋暨自然地在她面前蹲下,低声说了一句“站稳”,然后微冷的手指伸进她的裤脚里,粗粝的指尖划过她脚踝处滑嫩的皮肤,把缩上去的秋裤拽下来,又耐心地帮她把秋裤塞进她的袜子里。 蒋望舒打了个哆嗦。蒋暨抬头看她,那双黑沉的眼睛里面没什么情绪:“冷?” 蒋望舒对上他的眼睛,心里漏跳一拍,她移开视线,莫名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嗯,你手冷。”话落她又忍不住把头转回来盯着蒋暨的发顶看。 蒋望舒怕冷,从前在平南过冬的时候也是离不开秋裤的,以前有时候也会出现这样有些尴尬的情况,那时候也是蒋暨帮她把裤脚整理好,但是那时候她好像没有那么多异样的情绪,比如说注意到他的手指是粗粝还是光滑,比如说注意他的手指划过她皮肤时的触感。 “兄妹俩感情真好。”旁边的老奶奶笑眯眯地看着,脸上挂着慈祥的笑。 蒋望舒的心里一颤。好奇怪,明明她没有叫他哥,为什么老奶奶却一口认定他们就是兄妹?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交融的血液,难道她也能和他长得相像,像到外人只看一眼,就认定他们是兄妹吗? 明明也可以说是情侣的。 蒋望舒感觉自己的心里闷闷的,抬头看到挂在店铺上面红色的牌子,原本让她欣喜的,大大的“月亮”两个字,此时此刻却有些刺痛她的眼睛。 她的名字是她妈妈取的,蒋暨的也是。暨,是太阳初出,而望舒,是月亮高悬。太阳升起来,月亮就该消失了。 她妈妈到底为什么要给他们取这样的一对名字?蒋望舒在欣喜蒋暨还喊她小名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觉得这个名字很讨厌。这样一对名字,好像从她出生开始就宣布了她和蒋暨不可能一样。 但是蒋暨似乎没有那么多别的想法,他只是专心帮她把裤脚整理好,然后掏出钥匙要开店铺门。 旁边的一家店铺是卖肠粉的,正在忙活的店主在忙碌中抽出心神,和蒋暨打了一声招呼:“啊暨,你爸的事情忙完了?明天就要开店了吗?” 蒋暨只应了一句“是”,似乎不欲多言的样子,转头喊蒋望舒进去。 蒋望舒跟在他身后进去,即将关闭的门遮不住窃窃的私语,是刚刚那个肠粉店的店主在和来买肠粉的人议论:“有够没良心的,他爸昨天刚办完葬礼,他今天就要开店。” 买肠粉的人随口应和道:“想钱想疯了呗。这种人没良心的,一点孝心都没有。” “前几天他爸刚死,他就搁门口那洗车洗门呢......像洗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也不怕他爸变成冤魂......” 蒋壮死的那天,蒋暨给蒋望舒打了个电话。在确定她要回来后,他就开始收拾家里,虽然平日里偶尔也有整理,但还是不够干净,而且她的被单也还没有晒。他在门口洗车的时候,路过的人传来或讥讽或奇怪的几眼。他视若无睹,只专心洗着车。 蒋望舒回来要坐的。她喜欢穿白裤子,车子太脏弄脏她的裤脚怎么办? 门关上未完的半截话,蒋暨脸色淡淡地把门锁锁上,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蒋望舒看了外面一眼,心底又涌出了一点让她有些生理不适的厌恶。在这样一个拥挤的小地方,有什么事情都传得很快,不用多久就几乎所有人都能知道。但他们却能够忽视蒋壮做过的那些恶心事,他死了还要要求他们尽孝守寡。 不过在他们眼里,蒋壮做的事情,也只不过是他们的家事而已。在这样一个思想传统到有些封建的地方,蒋壮并没有做什么所谓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为他尽孝守寡是应该的,否则就会被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蒋望舒有时候总为自己流着属于平南的血而感到肮脏和厌恶。 她侧头看到蒋暨没什么表情的脸,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又轻声重复:“哥你刚刚手好冷。” 蒋暨正要拿毛巾把店里收拾一下,闻言止住脚步,低声应她:“没事,我抗冻。” 蒋望舒把在兜里捂得暖乎乎的手伸出来,眼睛盯着她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看蒋暨的眼睛。她慢吞吞道:“......我给你捂一下吧,我手热。” 蒋暨愣了一秒,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奇怪的情绪,一瞬即逝,快到蒋望舒甚至没有捕捉到。 他想起来十年前的一个初春,那时候他十九岁,刚辍学不久的他还找不到好的工作,只零零碎碎的什么兼职都干,他晚上会去兼职送外卖,初春风冷,总把他裸露在风里的手吹得冰冷,有时候甚至会干裂。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有一次他的手偶然被蒋望舒看到,她马上就红了眼睛。 蒋望舒基本上从来不哭,连红眼睛的次数都很少,蒋暨还记得那天晚上,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颤抖着捂住他冻得冰冷的、干裂的手,抽噎着说“哥我对不起你”的。 他疼得心都要碎了,却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话,只任由她揣着自己的手,用她暖乎乎的小手给自己捂热,他甚至忘记摸摸她的头发,或者是抱抱她,到最后他也只憋出一句“我不冷”。 十五岁的小姑娘是心疼为她奔波劳累的哥哥,那二十五岁的蒋望舒呢?刚刚那句话里面除了因为习惯依赖而产生的心疼,还有没有别的情绪? 蒋暨的喉结动了动,几秒后他摇摇头,似在笑自己想太多,他只低声道:“不冷。还要拧毛巾擦桌子。” 蒋望舒有些微窘,她小声地“哦”了一声,掩饰一样地说:“我来帮忙。” “不用。”蒋暨已经在洗毛巾,摇摇头让她坐:“你坐着看看,不是还没有来过吗?” 蒋望舒向来拗不过他,只能这边逛逛那边逛逛,百无聊赖地等着蒋暨忙完,看着看着,她的视线就黏在了蒋暨身上。 蒋暨刚刚开车得时候在衣服外面套了一件冲锋衣外套挡风,此刻到了比较暖和的屋里,他把外套脱了,身上只剩一件黑色的短袖,短袖的尺码似乎有些小,也可能是穿得时间久了,而他身上的肌肉比以前还要蓬勃,所以那短袖包裹不住他身上的肌肉。蒋望舒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小臂肌肉上的青筋,然后又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今晚想去下馆子吗?”蒋暨在忙碌的间隙中抬头问她一句,视线刚好和蒋望舒撞上。蒋暨在擦桌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蒋望舒有些慌张地转开视线,听清蒋暨问的话,她又有些不开心地耷拉下嘴角:“你不是说今天要给我煮牛肉粿条吗?” 蒋暨愣了一下,显然是忘记了这件事情。他低声答应下来:“那今晚就在店里吃。” 蒋望舒应了一声,坐在塑料椅子上玩手机。蒋暨扫了她一眼,一眼便看出她情绪不佳。 他在心底叹口气,把最后一张桌子擦完,然后把毛巾拧干,再把他手上的水擦干,刚准备过去蒋望舒那边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蒋暨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睛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亮了一些,旋即她急匆匆地从凳子上下来:“哥我出去接个电话啊。” 下一秒门“砰”地一关,把声音都隔绝在外面。蒋暨盯着关闭的门,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她现在听电话都需要避着他了吗?蒋暨感觉自己的心脏闷闷的。还是打电话的人是异性朋友,或者是男朋友,所以不方便让他听?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8章 蒋暨把毛巾叠成方块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把毛巾铺开,重复几次动作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焦躁情绪。 他深呼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妹妹大了要嫁人,这再正常不过了,他在焦躁什么? 想是这么想,但他的一颗心都挂在门外面,只等着门什么时候打开。 门外,蒋望舒在接来自她合租室友的电话。 电话一接起来,蒋望舒就被她的大嗓门震到了:“蒋望舒,我宣布我们的三天绝交提前结束,我要来找你八卦了——” 蒋望舒笑了一下,她就知道是这样。她的合租舍友叫何姣姣,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但是性格却和她天差地别,她热情、奔放、大大咧咧,连性子沉闷的蒋望舒都能和她玩在一起。 能在花城遇到这样一个合租室友,是蒋望舒觉得去花城以来最幸运的事情。但是何姣姣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太爱八卦,而且嗓门很大,蒋望舒刚刚出来打电话就是怕她说了什么不该让蒋暨听到的话。 果然,她像机关枪一样开口:“你那哥怎么样啦?你俩什么发展了?牵手没有,拥抱那样,亲亲没有?” 蒋望舒有些头疼地应付:“没有,没有,那么急干什么,我刚回来呢。” 何姣姣马上熄火了:“哦,那你有什么进展要跟我讲哦,我可是你们的 cp 粉头子!” 独自在花城生活的时候,蒋望舒有时候也会觉得情感无处抒发,偏偏何姣姣又是个很喜欢聊天的人,被她套话套着套着,蒋望舒那些事也说得七七八八了。 每次讲到蒋暨,何姣姣都会尖叫一声往后面倒,激动地大喊“磕到了磕到了!” 那时候她还有些不明确自己的心意,也有些犹豫纠结,她试探一样地问过何姣姣,不会觉得他们是兄妹,觉得他们像乱伦吗。 何姣姣会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说啥呢,你俩又没血缘关系。而且伪骨科才超级带感超级好磕好吧!” 电话里何姣姣的声音又响起:“你听我的,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是这样吗?蒋望舒看一眼店铺顶上那个大大的“月亮”,眼前又闪过蒋暨的脸。 可是他刚刚都不让自己给他捂手啊。 第8章 因为香菜 蒋望舒这通电话打了十分钟。 她进来的时候,蒋暨忽而想起来他们从来没有超过一分钟的通话记录,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堵,他站起身来:“你在这待会吧,我去买点牛肉。店里没备料。” 蒋望舒“哦”了一声,又下意识接道:“我跟你一起去。” 蒋暨本想让她在这待着,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以前出去放松的机会少,连跟他一块去菜市场买菜都是一种消遣。 说是菜市场,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块空地,摊贩默契地摆在道路两旁的地上,种类从蔬菜到活鱼,什么都有,所以味道通常不太好,一靠近那就弥漫着有鱼的腥味,有时候路过卖鱼的摊贩时还会被浅口红色盆里的鱼溅一身腥水。不过也是这样,食材才更新鲜而且价格也比超市买的要低廉。 娇气的小孩都不愿意陪着家长去菜市场,蒋望舒倒是很爱去。她总揪着他的衣角,在人潮拥挤中挨着他的身体走路,似乎闻不到鱼腥味一样,眼睛四处看着,然后久违地亮起来。 那大概是十几岁的蒋望舒神色最鲜活的时候了。蒋暨想起来她那时候的神情,刚刚堵着的心忽而松了些,他低声应了句“好”,然后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套上。 蒋暨把门打开,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拿起扔在角落的折叠黑色,抖了抖上面的灰尘,撑开了然后侧头对蒋望舒低声道:“过来撑着伞。” 蒋望舒应了一声,接过伞举到头顶,看着蒋暨锁完门,然后拉起外套的帽子罩到头上。 蒋望舒要给他撑伞,蒋暨摇摇手:“不用,就这点雨,你自己撑着。” 雨确实不大,雨滴很细,所以不像雨点,倒更像虚无缥缈的雪。可惜平南是南方的城市,冷到骨子里面都疼了也不会下雪。就这样的雨,落在身上就像雪一样化了,拉个帽子确实也足够。 但是有伞为什么不撑?是怕伞太小她会淋到雨,还是不想跟她挤一把伞呢? 蒋望舒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她看着蒋暨,没有什么情绪地开口:“那我不去了。” 话是这么说,她握着伞的手却没松,眼睛也看着蒋暨,一瞬不眨地等着他的反应。 蒋暨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她偶尔突然执拗起来的情绪再熟悉不过,他从来都是顺着她的,所以他伸手接过她的伞,妥协一样地低声道:“我撑。” 紧绷的、泛白的指尖在刹那间松了,蒋望舒把伞递给蒋暨,然后就自觉地走到伞下。 两个人走进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折叠伞是便携的五折伞,伞面并不大,此时伞在男人的手中朝一个方向倾斜而去,她站在他的手边,雨滴落在他的右手臂,水汽碰触到冲锋衣的布料,然后在上面化掉。 下雨时的菜市场环境更加简陋,甚至有些许恶劣。抬脚时裤脚不仅会沾上鱼腥味的水,还会沾上污脏的泥水。 蒋望舒踏过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鼻子闻到久违的鱼腥味,耳边是喧嚣的人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拉家常声......居然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是安宁的。 大概因为菜市场买菜和卖菜的人们只关注猪肉多少钱一斤,或者鱼有没有帮我刮掉鱼鳞,这样的相处是这么简单又温馨,在过往的十几年,蒋望舒甚至觉得这里比那个亮着灯的屋子还像家。 而当有些刺鼻的鱼腥味钻进蒋望舒的鼻子里时,她只能想到蒋暨曾做过的酸甜鱼有多好吃,至于裤脚上沾着的污垢,暂且没办法让她感到心烦。 菜市场离这很近,蒋暨轻车熟路地带着她来到里头卖牛肉的摊贩那里,摊贩比摆在地上的多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切牛肉的案板和菜刀,还有一块磨刀石,旁边放着他的自行车,车上面绑着一个大篮子。 买牛肉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看样子跟蒋暨挺熟,一见他过来就招呼:“今天不开铺吧?怎么要买牛肉?” 蒋暨平时牛肉都是跟他买的,蒋暨会提前和他说要多少,他载过去给蒋暨,然后才过来市场这边卖。 蒋暨扫了一下桌上的二维码,一边付钱一边自然地应:“不开铺,小妹要吃。来三十块钱牛肉。” 大叔听到他的话,这才抬头看了蒋望舒一眼:“呀,这是你妹?小姑娘还挺水灵。”紧接着他的刀尖停在案板上:“你俩吃是吧?三十块吃不完的啦。” 蒋望舒的视线下意识躲了躲,她从前也是这样,遇到有些热情的长辈就往蒋暨后面躲。蒋暨看着是个三大五粗、不爱讲话的大男人,应付长辈却比蒋望舒还要熟练。所以在他们那些亲戚眼里,蒋暨成熟、稳重,蒋望舒则性格安静到有点孤僻。 蒋暨看了蒋望舒一眼,低声和老板转移了话题:“就要三十,吃得完。哥给我切块嫩一点的,瘦一点的,我要煮粿条汤。” 老板应了一声爽快的“好嘞”,然后就蹲在地上在磨刀石上磨了磨刀,几声声响后他直起身,挑了块牛肉问蒋暨:“这块行不?” 蒋暨点点头:“行。” 提着一小袋牛肉,蒋暨和蒋望舒往回走。 等到店里面,蒋暨把雨伞撑着晾在店门口有雨棚遮着的空地上,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去给蒋望舒煮牛肉粿条汤。 “今天没熬牛杂汤。”蒋暨一边把东西拿出来,一边低声和蒋望舒解释:“可能味道没有平时店里卖的好,等会我给你多加一点牛肉。” 蒋望舒应了一声,然后起身过去:“我帮你。” 蒋暨摇摇头:“天冷,手别沾冷水,就一小会,马上好。” 蒋望舒只能回去桌子旁边的塑料凳子上坐。 牛肉粿条汤确实很容易煮,虽然少了蒋暨平时会特地熬的牛杂汤底,但是蒋望舒那一碗满满的全是新鲜肥嫩的牛肉,再撒上一把她最喜欢的香菜,配上一小碟沙茶酱,原汁原味的粿条汤在天冷的时候吃最美味不过了。 蒋暨把热腾腾的粿条汤端上桌,蒋望舒早就把小碗和筷子、勺子都拿好。粿条汤烫,她总需要拿一个小碗分着吃。等蒋暨把他的那碗也端上来时,她忽而发现他的那碗上面也全铺满了香菜。 可是......蒋望舒拿筷子的手顿住,可是蒋暨不是从来不吃香菜的吗? 她怔愣的时间太长,连蒋暨都看出她的异样:“怎么了?” 蒋望舒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唇,忽而感觉自己的喉咙口有些干涩,沉默几秒,她才轻声问:“你不是不吃香菜吗?” 蒋暨动作一顿,旋即自然、似并无所谓的模样道:“现在吃了。” 蒋望舒的筷子停顿在碗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涩涩的、苦苦的,似乎还有些疼。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和蒋暨之间隔着一面无形的墙。这面墙因为时间和距离而产生,名为隔阂。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9章 她记得清楚,那时候她总爱往各种汤面里面加香菜,蒋暨总是皱皱眉表示不理解,只是看着她加,但是他的那碗连葱花都不撒。 现在吃了。蒋望舒仿佛咀嚼这四个字,越咀嚼,越尝出苦味。 是啊,六年不是多么短的时间,足够一个稚嫩的女孩长大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连她的变化都这么大,她又要怎么要求他不变呢?可是变的只是口味吗,其他呢?他对她的感觉,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又变了没有? 因为多年来的相互依赖,她还下意识地把自己放在最了解他的位置上,却忘记了这几年来他们交流的减少,他的口味变成什么样,他的性格变成什么样,她一概不知。她甚至连他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都不知道。 还以为迟到六年,就能一朝回到从前,其实不过是她在异想天开。时间和距离产生的隔阂不可能消失,只会时时刻刻出现在生活里,像一根拔不掉的倒刺,提醒着她缺席的六年,让她的心脏时不时隐隐作痛。 后悔,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补救。 她垂眸看着自己碗里的香菜,心中一片酸涩,捏这筷子的手不自觉地发紧,直到指尖泛白。 因为一碗香菜,回家以来,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第9章 “不孝子” 蒋望舒突然想起来何姣姣曾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天晚上她们两人都喝了点酒,平时总是活泼开朗的女孩眼神却慢慢暗淡下去,她给蒋望舒看了一张照片,照片是一对情侣笑着相拥的合照,何姣姣笑得勉强:“很般配吧?他的新女友。” 这是何姣姣谈了六年,分了两年的前男友。何姣姣曾跟蒋望舒提过,他们是在大学认识的,大一就在一起,两人的相处很合拍,大学四年来每天都甜蜜得仿佛热恋,是别人眼里的模范情侣。 但是美好的爱情在他们毕业之后破灭。两年异地,几千公里的距离,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全部磨灭殆尽。 蒋望舒曾经问过何姣姣他们当时是怎么分手的,何姣姣告诉她,因为一个豆沙包。 蒋望舒到此时此刻还记得当时何姣姣红着眼睛的样子:“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他来找我的时候没吃早餐,我就去给他买了一杯豆浆,还有一个豆沙包。他以前最喜欢吃豆沙包了,可是那天他却只吃了几口,然后告诉我他现在不喜欢吃了。” “也是在那一刻,我才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淡漠,才意识到原来我们每天的聊天记录已经变得寥寥无几,原来我早就已经从他的生活里面消失了。” “那天我和他提了分手,他答应得爽快,几乎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可能这段感情也让他觉得很疲惫了吧。”何姣姣忽而有些自嘲地笑了:“很好笑吧?因为一个豆沙包,我们分手了。” 对啊,因为一个豆沙包,怎么会因为一个豆沙包就分开呢?那时候的蒋望舒其实不是很理解,她只是安慰地抱了抱她。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懂了。 这当然不仅仅是口味问题,而是因为她在这口味的变化里,意识到了自己在他生活里的逐渐遥远。 是因为这无可弥补的隔阂,才让她觉得心里堵得发慌。 两年尚且如此,而他们已经六年没见过了,而且平时连电话都少打。两个平日里都算寡言的人,再加上压抑的情绪常常压着她的心脏,所以她有时候在电话里连叫一句“哥”都觉得别扭,更别说和蒋暨聊点什么了。 现在变得疏远的关系,又能怪谁呢? 全部都是她的不好,是她拼命想要逃离这里的一切,却忘了这一切里还包含着蒋暨。 蒋望舒垂下头,极力想要抑制住自己即将决堤的情绪,囫囵吃了一口粿条,却嚼不出什么滋味。 蒋暨没有动筷,他习惯性地观察蒋望舒的神情,然后微微皱眉:“不好吃吗?” 蒋望舒摇摇头,想要夸赞,开口时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很好吃。” 她低头,蒋暨没看出她情绪不对,只看见她碗里扒拉到一边的香菜,问她的语气与平时无异:“香菜不要吗?” 蒋望舒动作一顿,喉咙口在瞬间哽住。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停顿着动作,刚想要摇头时,她的那碗已经被蒋暨拿过去,他拿起勺子,帮她把香菜都挑出来,然后放进他的碗里。 蒋望舒手中还举着筷子,那筷子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无处安放的模样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 明明只是吃一顿饭,怎么就被她弄成这样一副矫情的模样?蒋望舒暗自在心里恨自己泛滥的情绪,却发现自己那敏感别扭的心情像泛红的眼角一样无法抑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蒋暨帮她把碗里的香菜都捞出来,放进他自己的碗里。 蒋望舒偷偷看他,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这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那放松的姿态看得蒋望舒的心也莫名其妙跟着放松下来。 没关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已经回来了,以后他们还会有好多时间。蒋暨现在依然和以前一样关心她,不是吗?至于其他的,她可以慢慢来。 这样想着,蒋望舒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接过蒋暨给她挑好香菜的那一碗牛肉粿条汤,真心实意又尝了一口,这次她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很多。 蒋暨看她一眼,这才开始动筷。 他心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虽然他对蒋望舒不喜欢吃以前那么爱吃的香菜而感到有些许诧异,但也只把这当做是一件普通的小事。爱吃,他就多给她煮点,不爱吃,那就不吃好了。 他对吃没什么要求,只要能饱就行。现在加点香菜,也只不过是因为她从前喜欢,他想试试她爱吃的口味,试过一次觉得还行,也就这么吃了。 蒋望舒吃得很香,蒋暨皱起来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点。 六年未见,她又瘦了好多,即使穿着厚重的衣服,他也能看出她尖了许多的下巴。估计是这几年在外面又没有好好吃饭吧。 蒋暨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些疼,那时候和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应该多叮嘱她要好好吃饭的,只不过他嘴笨,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以后要多给她做好吃的。蒋暨看了跟前埋头喝汤的人一眼,心底软软地陷了下去。 他们吃完饭,再收拾完碗筷的时候已经七点多,初春日短,外面下雪了天已经黑了。在他们准备要回家的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蒋望舒一惊,条件反射地望向声响的来源,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咋在店铺的铁门上发出来的,听着像......鸡蛋。 怎么回事?是有人来找茬吗?可是......蒋暨怎么会跟别人结仇? 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在响,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格外突兀。 蒋望舒看向蒋暨,蒋暨站起身来,沉着的脸看向门的位置,低声跟蒋望舒说了一句:“在这里面待着,我出去看看。”话落蒋望舒还没有反应过来,蒋暨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地把用力把门拉开。 黑暗中,站在门口砸鸡蛋的人被突然拉开的门弄了个措手不及,在手中的鸡蛋收不住力,狠狠砸在了蒋暨的身上。鸡蛋壳在他的胸膛前破碎,黄色的蛋液在他黑色的衣服上流下来。 在鸡蛋砸落的瞬间,蒋暨冲了过去,把砸鸡蛋的人制服,按在了地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根本不知道店里面有人,正当他要挣扎的时候,蒋暨扬声朝店里面喊了一声:“报警!” 被压在地上的人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摇头求饶:“别!别啊大哥,我们有话好好说——”他奋力想要挣脱开来,但是他不到一米七的个子对于身体强壮,而且身高一米八几的蒋暨来说简直就是小鸡仔,他的手被背着压在身后,那力道仿佛要把他的手腕压碎一样,他一点都动不了。 蒋望舒从里面小跑着出来,手中拿着的手机已经按好了报警号码,只不过还没有拨通,蹲在地上的蒋暨朝蒋望舒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手指停顿在手机上没有动。 她借着店里透出来的光看蒋暨,他的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凸起,紧紧贴在他的短袖上,他的下颚紧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凶,蒋望舒却看得耳朵有点热,心跳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快。 她分出心思来听他们的对话。 蒋暨问男人是谁指使的,那男人被蒋暨的力气和要报警的威胁吓到整个人都在发抖,什么事情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就是那个山白巷卖牛肉汤面的老板,他给了我五百块,要我晚上趁着没人往你们店门上砸鸡蛋,还有在门上喷油漆——写‘不孝子’。” 蒋望舒一愣,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男人的手边,那儿确实放着一瓶红色的油漆。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蒋暨听到这就明白了,也就是同行眼红他家生意好,故意派人来找茬而已。那个山白巷卖牛肉汤面的,早几年生意不错,但是自从他家店开了以后,生意就差了许多。很多人都说山白巷那家牛肉汤面太小气,每次老板给的牛肉就那么一点点,同样的价格能在蒋暨这吃的量更多,自然顾客就都往蒋暨这边走。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0章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大家都知道蒋老板很爱干净,不仅食材干净,碗筷、桌子什么的也都收拾得很干净。卫生是一个餐饮能做起来最基本条件,大家在蒋暨这吃得更安心,也就更愿意来。 但是生意好自然就有人眼红,这几年偶有人来找茬,蒋暨也不是什么善茬,全部硬干回去,要么直接报警处理,要么把来找茬的人丢出去。 就他那一身肌肉,再把脸往下一沉,往那一站,都不用说什么别人就知道怕了,所以这几年找茬的还是少数,刚开业的时候还有几个,这两年来基本上就没有了。 只不过这几天恰好遇到蒋壮葬礼,风言风语许多,有人嗅到找茬的机会,自然也就上赶着来了。 不孝子? 蒋暨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蒋望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想着,他不亲手把蒋壮杀了,已经算是仁义至尽。 第10章 红耳根 蒋暨最后还是把那人给放了。 那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他上有老下有小,就是为了赚点小钱才这么做,不断哀求蒋暨放了他。蒋暨全程冷着脸,原本还要继续把这人扭送到警局,这人却突然挪了挪膝盖,转移方向不住向蒋望舒磕头,哭着哀求蒋望舒放了他。 蒋望舒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旋即她马上冷静下来,朝蒋暨摇摇头,眼神几乎和蒋暨的一样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们可怜他,谁又来可怜他们呢?他做错了事,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 蒋望舒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就算是要心善,善良也应该对着善良的人,这人又算什么好人呢? 周围的人好像都上赶着要给他们扣上“不孝子”的帽子,但是他们不知道,蒋壮根本算不得是一个父亲,他们并不了解实情,却不请自来要用所谓的传统孝道来对他们进行审判。 蒋望舒忽而有些后悔,那天的葬礼,她应该在蒋壮的骨灰盒上面刻上“畜生”两个字,让所有人都知道蒋壮是什么玩意。 蒋望舒忽而感觉有些冷,她伸手裹了裹身上的外套,外面的冷风却仍然源源不断地灌进她的身体里。 蒋暨注意到她裹外套的动作,他停顿一秒,忽而松开桎梏着地上那人的手:“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这么冷的天,要是去警局,蒋望舒还得跟着一块过去,等全部处理完也不知道几点。今天下午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有太阳,比现在暖和许多,所以她肯定穿得不够多,现在肯定冷了,在外面多耽误一些,他怕她可能会感冒。 地上那人听清楚蒋暨的话,转头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然后就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迅速跑了出去,动作快得像是害怕蒋暨后悔一样。 蒋暨直起身来,低声道:“先进去,外面冷。” 他们进去了店里。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蒋暨胸膛前那一团鸡蛋液留下的污迹就更加明显了。 蒋望舒忙去桌上扯了两张面巾纸,抬手给蒋暨擦拭。手隔着薄薄的纸巾按上他的胸膛时,蒋望舒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即使隔着纸巾和他那薄薄的一层短袖,蒋望舒也能感受到指尖下肌肉的触感,她一按,那鼓起的肌肉就轻轻陷进去,纸巾微微移动,指尖就滑过他胸前的沟壑...... 他们头顶有一根白色的灯管,发出的光有些强烈,几乎让蒋望舒有些晕眩之感。当然,她感觉脸颊发热,绝对不是因为头顶的灯。 蒋暨垂眸看着身前认真给自己擦拭蛋液的人,她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模样,脸上细细的绒毛在灯光照耀下更加明显可爱,蒋暨方才还冷硬的神情也跟着柔软下去,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下身可耻地有了反应,只因为她在自己胸前蹭过的柔软指尖。 “好了。”他低声制止,声音里面有些不难察觉的哑:“回去再弄。” 蒋望舒应了一声,语气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干嘛把他放了。” 蒋暨没解释什么,只是低声道:“明天去给那家店砸鸡蛋,去不去?” 蒋望舒答得毫不犹豫:“去。” 蒋暨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笑意,他喉结滚了滚,还是没忍住轻轻揉了一把蒋望舒的头发:“走了,回家。” 头顶滑过柔软的触感,蒋望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对上蒋暨的眼睛,他眼神柔软、温和,和刚刚压着那人的样子天差地别,耳边又响起蒋暨那声低低的“回家”,蒋望舒心下微动,她仰头看他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蒋暨确实很爱干净,能忍着衣服上那块污迹一路回家已经是到了极限,一回家他就直接进了厕所洗澡。 耳边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蒋望舒突然想到,蒋暨进厕所的时候好像没带换洗衣服。 厕所里的人似乎也后知后觉到了这一点,水声停了一下,蒋望舒听到蒋暨扬声喊她“月亮”,她应了一声,踱步到厕所门口。 “忘记拿衣服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衣服晾在阳台,给我拿下行吗?” 蒋望舒应了一声“好”,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有些迟钝地问道:“要拿什么?” 厕所里面停顿了一会:“......就阳台上晾着的,拿件外裤和短袖,还有......帮我拿条内裤。” 内裤。 听到这两个字,蒋望舒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热,她停顿两秒,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哦。” 厕所里的人赤裸着身体,身上还留着没有冲干净的白色泡沫,热水刚刚被关掉了,厕所里面没开暖气,所以有些微微的冷,蒋暨听着耳朵边传来上楼踩着木楼梯的“噔噔”声,这才重新开启热水,把他身上的泡沫冲掉。 门被轻轻敲了敲。 倒是斯文。蒋暨的眼底有些笑意,以前她也不是没给他拿过衣服,都是在厕所门口直接喊他开门,今天却是用敲的。 蒋暨关掉花洒,给厕所开了一小条缝,年久失修的厕所门发出“吱呀”一声响,蒋望舒似乎把手搭在厕所门上,电光火石间,门失去控制往里面倾倒,一瞬间蒋望舒失去平衡,往厕所里面倒了进来。 蒋暨神情一凛,顾不上自己身上没穿衣服,赶紧伸手捞住蒋望舒,赤裸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腰,蒋望舒整个人都紧紧贴在蒋暨的身上,全身都靠着蒋暨托住才没有摔倒,她还惊魂未定,一时脑袋发懵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吧?”有些急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蒋望舒才蓦然回神。 蒋暨没穿衣服。 不止是上身没穿,下身也没有。 她的手撑在他饱满的胸肌上面,滑滑的、软软的触感无可忽视,视线里是他赤裸的上身,胸肌饱满、肩宽腰窄,身上每一块肌肉都长得那么性感和恰到好处,再往下...... 蒋望舒的耳根几乎是在立刻就红了,赶紧慌乱地从他怀里起来,连忙背过身去:“没、没事......” 蒋望舒尴尬到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衣服沾了地上的水,已经变得湿漉漉了:“衣服湿了......” 她的脸已经蒋望舒庆幸自己此时此刻背对着他,要不然他肯定会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一个猴屁股。 刚刚非礼勿视的场景又钻入她的脑袋里,蒋望舒感觉自己的脸更热了,她像逃跑一样往外走:“你、你先洗澡,我再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蒋暨的喉结滚了滚,他低低应了一声,耳边马上传来她急匆匆上楼的脚步声,像是后面有人在追她一样。 他看着厕所门上松动的螺丝,抬手轻轻把门关上,门“吱呀”一声,响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厕所内显得异常突兀。 怎么就今天坏了。蒋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抬手按了按身下起反应的某处,最后停顿两秒,把热水器调到冷水按钮,往自己身上冲。 眼前闪过蒋望舒刚刚背过身时无可遮掩的、红透了的耳根。 也不知道她看到了没有。 脑海里一闪过这个可能,因为冷水而消去了反应的某处又可耻地重振旗鼓。蒋暨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想着她的脸让手掌往自己身下滑去。 那太龌龊了。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不可以这么做,再说,蒋望舒等会还要过来给她送衣服,要是刚好撞上他在喘息的场景,可能真要躲着他走了。 就当做是一场尴尬的误会,蒋暨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又克制不住地浑身发烫,连冷水都压不住他躁动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厕所门又被重新敲了敲。 这次门外的人学聪明了,没有把手搭在门上,而是将衣服举在空中,等着他自己探手过来拿。 蒋暨接过衣服,动作利索地把衣服穿好,让宽大的衣摆遮掉消不去反应的某处,然后脸色平淡地走出去。 蒋望舒坐在客厅的凳子上刷手机,听到他出来的声响连头都没抬。 “刚刚撞到哪里没有?”蒋暨一边走过去,一边低声问她。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1章 “没。”蒋望舒回答得简短,眼睛仍然黏在手机屏幕上,似乎在认真入神地看什么信息一样。 在看谁的信息?蒋暨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走近了,才看见她的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个搞笑视频上,而她嘴唇微微抿着,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视线一移,蒋暨就看到了她的耳朵,耳根那儿分明还是红着的。 第11章 下雨天 第二天一早,蒋暨醒来的时候蒋望舒就已经出门了。 他侧头一看,中间的帘子被拉开了,她床铺上的粉色被褥没有叠,凌乱地堆在床上,棉拖摆在床边没被穿下去,估计是怕下楼的声音吵到他,所以光着脚下楼了。 这么冷的天气。蒋暨皱了皱眉,起身到蒋望舒的床边,俯身抖开被她团成一团法凌乱被子,压好被角后重新给她叠好。 被子抖开又折叠,带起来的风让一股馨香钻入他的鼻尖,那不只是被子原本的香味,还有独属于她的香味。 或许是沐浴露。蒋暨垂头往自己身上闻了闻,明明用着一样的沐浴露,她却好像比他更香一点。 蒋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低头笑了一声。他一个大男人,要那么香干什么? 蒋暨扫一眼她的“房间”,她的学习桌旁边有一个小书柜,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大多都是文学类的,王小波的、东野圭吾的......蒋暨很早就辍学,就是在读书那会他也不是很喜欢看书,但是蒋望舒喜欢,喜欢到快到痴迷的状态。 那些书很旧,有些书脊磨破了,有些封面不见了,有些书页泛黄到像旧古董。这些书大部分是蒋望舒以低价去二手市场上面买的,蒋暨从前也给过她钱让她去买新书,她只说不用浪费这个钱,旧的书和新的书都一样,里面的内容在就好。 她的桌面收拾得很干净,从前那些一大沓旧试卷在高考出成绩的那天就被拿去卖掉了,旧的笔记她重新整理了一下,然后挂在他们学校的校园墙高价出掉了。 县文科状元的笔记当然好卖。 蒋暨抬头看一眼她书桌上方粘贴的一张便利贴,上面她用端正娟秀的字体认认真真地写下: “我身体里的火车从来不会错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出自余秀华 蒋暨不知道这张纸条是她什么时候写的,或许高中,或许更早。她六年不在,那白色的便利贴早就已经泛黄,便利贴那贴着墙壁的地方也应该早就不粘了,但是没有,那便利贴还好端端地贴在墙上。 因为她不在的时候,床之间的帘从来没有拉过,蒋暨有时候半夜看着空荡荡的地方,看着看着就睡不着觉,起来站在她的小房间里看,就只是看,什么都不做。 最后给她把那张便利贴粘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蒋暨永远忘不掉蒋望舒高考出成绩的那天。那天蒋望舒很反常,本来话就少的人,那天更是从起床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好像一根绷紧了的弦,他轻轻一碰,她可能就要断了。 通知短信来的那刻,蒋望舒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她仰头看着他时,眼眶是通红的,她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哽咽着轻轻叫了他一句“哥”。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也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其实蒋望舒高中三年,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抓紧一切时间学,不要命一样地学,每天只睡五六小时,试卷越垒越高,好像她不学,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样。 蒋暨看不下去,告诉她没关系,再怎么样,他都会供她上学的。这句话并不能给蒋望舒多少宽慰,她依然这样拼命地学。 她心里对他应该是愧疚的,蒋暨知道。她愧疚自己给兄长带来了太多负担,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从来不是累赘,而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盼想。 他不怪她走。留在平南有什么好的?她那么优秀,应该去外面多看看。 可她还是回来了。 他也并没有让她走。 蒋暨承认自己有私心,他也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就算只是看着也好。更何况蒋壮已经死了,这里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她不用再那么累,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在家里看书,想看什么书他都给她买,要给她做很多好吃的,要吃多少红糖糍粑都可以。 但是蒋望舒一大早上去哪里了? 蒋暨皱了皱眉,打开手机,微信有一条未读信息,是蒋望舒发来的:我去看看有什么地方有招人,中午回来吃饭。 蒋暨叹一口气,看一眼外面的天,今天天气不太好,天色有些阴沉,估计晚点要下雨,也不知道她带雨伞没有。 而且,她要去应聘什么工作?蒋暨当然知道让她去店里帮忙只是句玩笑话,以蒋望舒的性子,肯定不会白在家里住着,她向来总是想得多,再怎么样她都会找点事做赚钱补贴家用。其实现在他们家庭经济状况还不错,而且这儿的消费也算低,根本用不上蒋望舒帮忙。 蒋暨倒是想她待在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却也知道她性子倔,他劝也不会有用。 只是蒋望舒大学的时候读的是广告,这里哪里有地方可以给她上班?这儿空缺人员最多的就是超市的收银员、快餐店的服务员了。 蒋暨在心里叹气,却只是回了她一句“好”,又问她早上有没有吃东西。 蒋望舒没回,等到蒋暨收拾好要过去店铺那边的时候,她才回了一句“吃了”。 蒋暨动作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把手机揣进兜里就出门了。 店铺的大门他昨天晚上离开前就已经清理过,那会没什么人,估计也没有多少人看到他家店铺被人砸了鸡蛋。当然,隔壁肠粉店的老板肯定是知道的。那么大的声响,他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呢? 肠粉店的老板看见他过来,面色有些许尴尬地寒暄了一句“今天开店了啊”,蒋暨脸色如常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进了店里。 今天店里的生意也没有丝毫影响,从中午十一点左右开始,蒋暨就忙得没有空闲过。 店里只雇了一个洗碗和收拾的阿姨,他又要负责后厨又要负责上菜,自然忙一点。其实他连阿姨都没打算雇的,只是前两年开年头的时候他店里的生意红火到大街小巷都知道,就有一个年龄有些大的阿姨过来问他招不招人。阿姨是更偏僻的农村过来的,本来说是要来给大儿子照顾刚生的媳妇,却总在家里收到冷眼,她受不了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蒋暨见那个阿姨年纪不小了还要出来讨生活,心里不忍,而且刚好店里也确实有些忙,就把人招进来了。 阿姨今年五十几岁了,人很淳朴,没有那些爱看热闹和管闲事的心思,对他的关心也是真心实意,还常常说要给他介绍对象。 蒋暨总是笑着拒绝,渐渐地阿姨也知道他心里有人了,只不过这么几年下来,她也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女性,倒是有时候会听他说起自己的妹妹。 时间过十一点的时候,外面开始飘起了小雨。蒋暨在后厨忙还没有察觉,是阿姨先看到了:“诶怎么突然下雨,幸亏今天家里没晒被子。” 蒋暨动作一顿 ,随即利索把正在涮着的牛肉捞出来放进碗里,给客人上了之后,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蒋望舒:“带伞没有?” 蒋望舒自然没有回复。又过了十分钟,蒋暨看一眼外面愈发阴沉的天,又给她发了条微信短信:“什么时候过来?用不用我去接你?” 蒋望舒还是没有回复。 蒋暨擦了擦手,正要给她拨电话的时候,蒋望舒从外面进来了。 她没有带伞,外面的雨比起刚刚的虚无缥缈已经大了许多,蒋望舒头发被打湿了,湿哒哒地搭在她的肩头,脸上有些水汽,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打湿。 她今天穿的白衬衫,蒋暨一眼看到了半湿衬衫底下的黑色内衣。 他神情一凛,拿起自己的外套快步走到她身边,把外套罩在她身上,然后低声道:“先进去后厨里面。” 蒋望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身上此时此刻的不妥。白色的衬衫因为雨水的浸透而变得透明,黏糊糊地粘在她的身上,黑色的内衣于是无可遮掩,连同她那嫩白的皮肤一起,在她湿透了的衬衫下若隐若现。 他看到了。 蒋望舒停顿一秒,这才迟钝地“哦”了一声,往后厨里面走。 第12章 浴霸 蒋望舒进后厨的时候,刚好阿姨把吃过的碗筷收拾好端了进来,见着一个陌生的女孩进了后厨难免有些惊讶:“咦,阿妹你是......” 蒋望舒刚要开口解释,蒋暨后脚就进来了,他言简意赅地跟阿姨说了一句:“这是我妹。” “哦小蒋妹妹回来了啊......”阿姨的脸上马上盈起笑意:“总听你哥提起你。” “咦?”阿姨脸上的表情变得担心起来:“怎么衣服都湿了?”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2章 蒋望舒轻声解释:“早上出门忘记带伞。”她本来想先回家换衣服的,但是雨突然大了起来,店铺这边比较近,而且她跟蒋暨说好了中午要过来吃饭,所以就先过来躲雨了。 蒋暨的眼神克制着只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我先载你回去换衣服。” “不用。”蒋望舒不是没看到现在店里的生意有多热闹,她不想耽误到蒋暨干活,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我先拿纸巾擦一下,等会雨小了再回去换。” 蒋望舒已经抽了几张纸巾包住她湿漉漉的发尾,见蒋暨还站着,她又一遍强调:“你忙你的。” 蒋暨在心里叹一口气,只能转身动作迅速地先给她捞了一碗牛肉面汤,搁在后厨的小桌面前:“过来。” 蒋望舒把手里皱巴巴、湿漉漉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在小桌子前坐下,接过蒋暨给她拿的勺子,先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 她早上出门得急,因为想着要去面试还是穿得正式一点好,所以穿了一套标准的职业装,白衬衫搭配西装裤。只是她在外面待太久都要忘了平南是什么小地方,这里哪里需要穿什么职业装,她一路走在街上,不知道多少人向她投来有些奇怪的眼神。 蒋暨刚刚看到她时倒是没什么奇怪或纳闷的情绪,只是......他似乎快速地从她的胸前撇过了一眼。蒋望舒确定他看了。 要不是后厨里还有阿姨在,此时此刻蒋望舒肯定要把裹在身上的外套拉开一点,敞开那有些诱人的地方,最好快点让蒋暨意识到,她不只是他的妹妹,还是一个女人。 但是她现在有点冷,而且还有外人在。蒋望舒只能伸手把衣服裹得更紧,然后轻轻吸了吸鼻子。 她的后背还贴了两个暖宝宝,此前她在外面工作时,如果冬天还需要穿得轻薄的话,她就会偷偷往衣服里面塞暖宝宝。但她还是很冷,而且刚刚又淋了雨,蒋望舒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有些晕沉了。此刻暖乎乎的汤入了胃,她才稍微觉得好受一点。 这次蒋暨没有给她加香菜。蒋望舒偷偷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蒋暨,他的冲锋衣穿在她身上很宽大,衣摆到了腿根,她整个人都像是被笼罩在他的衣服里面一样,满鼻间都是他身上的气味。 像是被他紧紧拥抱。 蒋望舒讲不出这个气味到底是怎么样,好像有些他们家里的沐浴露,又好像不只是。如果凑在他的脖子间,可能会闻得更清楚吧。 蒋望舒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她肚子有些饿,所以吃得近乎狼吞虎咽。蒋望舒以为蒋暨在忙碌没空闲看她,但是在她捧起碗把面汤喝光的时候,蒋暨却适时地转身过来问她:“还要不要?” 蒋望舒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要了。” 蒋暨一看就知道她早上肯定没有吃早餐,否则不会吃得这么急。又是空腹又是穿得那么少,蒋暨有些埋怨她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擦了擦手:“我现在送你回去。” 蒋望舒不会开电动,而且现在下雨天,就算是她会蒋暨也不放心让她冒着雨开。她有时候走路总是会发呆,蒋暨怕她开车开着开着也发起呆来。 外面顾客很多,位置基本坐满了,蒋暨刚刚动作麻利地把点的菜都做好了,没有新的顾客来的话暂时离开一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家离这也不算远,骑个电动大概十分钟左右也就到了。 蒋望舒没再推辞,动作迅速地起身:“好。” 蒋暨看了她一眼,视线从她胸腔一略而过,然后低声提醒道:“拉链拉上。” 蒋望舒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把宽大外套法拉链拉上,遮住她湿漉漉的衬衫,然后跟在蒋暨身后出去。 店里的人大多忙着吃自己的,也有的在跟同桌的人谈天说笑,他们出去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蒋暨把双人雨衣从电动车后箱取出来,披到车上面,他先上了车,蒋望舒随后跨坐上后座,然后钻进雨衣里。 雨有点大,她的手没办法再抓着后面的杠,于是只能换做抓住他的衣角。 电动车驶进雨幕里。雨衣把他们两个人笼罩在一起,她往蒋暨那里挪了挪,想了想又隔着雨衣把她的下巴轻轻放到他的背上,她皱了皱鼻子,鼻子尖闻到了雨衣的塑料味以及春雨的泥土味,那味道太浓郁,让她根本闻不到蒋暨身上的气味。 她有些失望地把下巴收回来,雨衣摩挲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音又被雨声给盖住,听着这些稀碎的声响,她又有点走神,所以也没有察觉到蒋暨紧绷了又放松下来的背脊。 电动车在他家门口停下,车为了方便等会没有开进棚里,蒋望舒从雨衣里面钻出来,然后快步跑到屋檐下。 蒋暨还想说什么,蒋望舒却摆摆手:“注意安全。” 他只能叹口气,掉头回了店里。 蒋望舒把淋了个半湿的鞋子脱了下来搁在门口,回头看一眼蒋暨的背影,然后慢吞吞地进门。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宽大外套,有些不舍得把蒋暨的外套脱下来,但是她身上有点发冷,脑袋也有些晕沉,估计是要感冒了,她得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她把蒋暨的外套搁在椅背上,拿好换洗衣服走过去厕所,然后她就发现地厕所门换了新的。 看到这个厕所门,她就想起来昨天晚上有些尴尬的场面,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也跟着钻进她的脑袋里。蒋望舒咽了咽口水,她昨天除了看到蒋暨光裸的上半身,还不小心瞥了一眼他的身下。 挺立的,硕大的。 蒋望舒挥挥手把自己脑袋里的黄色废料都赶走,正要脱自己身上的衣服的时候,她发现地上放着一个浴霸。 蒋望舒愣了一下,随即蹲下去把浴霸的制暖打开,没一会厕所就布满了暖气。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打开热水,暖洋洋的水淋到她的身上,舒适到她的思绪又有点飘远。 最早的时候——也许从她有记忆开始,平南初春的天气就要比现在还要冷上很多,冷到她常常怀疑,冬天真的过去了吗,春天真的来了吗,为什么天气暖得这么迟。 那时候他们没有闲钱去买一个浴霸,就算有,蒋壮也不会拿这钱去买浴霸,他有钱就全拿去赌了,哪里会顾及到家里有什么需要。 那时候蒋望舒比现在还不爱说话,洗澡的时候常常冷得发抖,有时候还会因为洗澡而着凉,但是她从没有跟蒋暨说过,事实上她几乎从来没有跟蒋暨说过她需要什么,她有时候甚至想变成一只蚂蚁,缩成一团藏起来,不要再给蒋暨造成任何麻烦,不要蒋暨再顾及到自己。 所以她每次只是和蒋暨说,你先洗澡,我等会再洗。然后她就会趁着蒋暨洗完澡厕所里面还有温暖残余,快速地洗完一个还不算冷的澡。 不知道蒋暨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家里很快多了一个浴霸。小小的、破旧的,估计是蒋暨在二手市场买的,一按下制暖的按钮那个小小的机器就开始抖,然后马上发出“嗡嗡嗡”的巨大声响,听起来像火车的哀鸣,蒋望舒却很喜欢这轰隆轰隆的声音。 蒋望舒又一次听到浴霸制暖发出来的声音,这轰隆声小了许多,而且机器也是崭新的,她却莫名怀念起那冷得想要蜷缩起来的回忆。 蒋望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胡思乱想,快速冲完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暖和的衣服就上了楼。 她的床铺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蒋望舒知道是蒋暨给她叠的。她把被子展开,然后窝进被子里。 蒋望舒点开微信,正想问问蒋暨到了没有,却发现他先给自己发了信息:“到了,洗完澡穿暖和一点。” 蒋望舒回了一个“好”字,在聊天框打下“你什么时候回来”,想了想又把这排字删掉。 她吸了吸鼻子,放下手机窝进被窝里。蒋望舒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估计是要感冒了。她想起来冲杯三九感冒冲剂喝,又犯懒不想动弹。 听着外面的雨声,蒋望舒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13章 发烧 蒋暨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多。 往常店里忙的时候也是要一点多才没什么可能,他一般会和阿姨一起把店里收拾好再回家,通常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了。 但是今天他放心不下蒋望舒,一忙完他就马不停蹄拿钥匙要回家,走之前他拜托阿姨收拾完锁门的时候,阿姨明显有些惊讶。蒋暨停顿一秒,简单解释了一句“回去看阿妹”。 到家时蒋暨身上的衣服沾了外面雨水的水汽和雨衣的陈旧味道,他低头闻了一下,觉得这味道有些难闻。蒋暨皱了皱眉,仔细听了听楼上是否有声响,几秒后他确认楼上是静悄悄的,就随手脱了身上的短袖,赤裸着上身轻手轻脚地上楼。 楼上他们的房间里,灰色的帘子没有拉,床上的人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正睡得安稳。 蒋暨动作一顿,随即背过身在衣柜里取了一件新衣服,往他赤裸的上半身上套。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3章 纯黑色的短袖遮住他一身肌肉,他正要转身,耳边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 “哥。” 蒋暨动作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转身,蒋望舒刚好从被子里面微微探出脑袋来看他,原本白皙的脸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 蒋暨眉头一拧,几步过去她的床边,伸出手摸她的额头,语气有些急:“发烧了?” 蒋望舒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是下意识觉得蒋暨的手凉丝丝的,这冷冷的温度稍微缓解了一点她的头晕脑胀,于是就顺从自己心意探了探额头往他的手心上贴。 粗粗的。蒋望舒迷迷糊糊地想,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这温度就消失了。她勉强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看过去,只看到蒋暨匆匆下楼的背影。 就蒋暨下楼这一分钟的时间,蒋望舒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块沾满了水汽的云朵里,她整个身体都陷入了里面,于是她的身体被那云朵给牢牢吸住,变得好重好重,怎么也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蒋暨在喊她“月亮”,蒋望舒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眼睛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蒋暨想给她测一下体温,然而睡着的人一点反应都不给,蒋暨又急又担心,只能用了点力气把她从被子里面捞出来,把蒋望舒软绵绵的身体揽进怀里,然后轻轻剥开她的衣服,把温度计往她腋下塞,低声提醒她:“手往下压。” 蒋望舒大概是真烧得有些糊涂了,此刻靠在他的怀里也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几秒钟的颠簸过后呼吸又变得平稳,似乎是又睡着了。 蒋暨静静地搂着她,怀里的人睡得安稳恬静,他垂眸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一边担心她的身体,一边又忍不住心跳加速。 在身体相贴的刹那,他终于有了蒋望舒回来了的实感,心脏似乎在瞬间安稳下来,身体缺少的那根肋骨终于归位。 蒋暨舍不得移开眼睛,就这样借着给她测温度的借口,趁着她意识并不清醒,用身体的温度来感受她的存在。 蒋望舒突然在他怀里皱眉嘤咛了一声,似乎是睡得不太舒服。他的手掌下意识抚了抚她的后脑勺,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蒋暨看了眼旁边的小闹钟,测温度所需要的时间已经到了。他的手克制地探到她的衣服里把温度计取出来,但即便再克制,手指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轻轻碰触到她光滑的皮肤。 蒋暨看了眼温度计,38.6c。他皱了皱眉,轻手轻脚地把蒋望舒塞回被子里,然后给她掖好被角,打算去楼下给她拿点药。 谁知道他刚走到楼梯口,身后又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喊声: “哥......” 她的声音沙哑又虚弱,蒋暨几乎是在听到她声音的刹那心脏就忍不住揪成一团。他转回身去,快步走到她床边:“怎么了?” 床上的人又是难受地虚弱呻吟了一声,然后就把脸埋回了被子里。 蒋暨有些心疼,往常总是冷硬的脸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变得柔和,他伸手轻柔地给她捋了捋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难受是不是?” 蒋望舒皱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蒋暨于是放柔声音,耐心地哄:“我去给你拿药,吃了药好好睡一觉,马上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蒋望舒又是虚弱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把脸一缩,埋进了被子里不理他了。 蒋暨在她床边又站了一分钟,确定她又睡着了之后才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蒋暨动作很快,迅速倒好温水,拿好退烧贴和退烧药上来了。他轻轻把睡梦中的人儿扶起来,温声道:“先吃药。” 药丸躺在他的手心,蒋望舒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濡湿的舌尖轻轻勾过他的掌心。蒋暨握了握有些湿润的手心,侧头低声跟蒋望舒说话:“给你贴退烧贴。” 冰凉凉的退烧贴贴上额头,很大程度地缓解了她脑袋的痛意,蒋望舒紧皱的眉毛舒展了一些,呢喃一样地轻轻说了一声:“凉凉的。” “嗯,凉凉的。”生病的蒋望舒让蒋暨心疼心软得一塌糊涂,只下意识低声重复她的话,像哄小孩一样让她躺下:“盖被子睡觉了好不好?” 蒋望舒顺从地躺回被窝里,蒋暨给她掖好被角,正要轻手轻脚地离开的时候,蒋望舒却突然又喊了他一声:“哥。” 蒋暨动作一顿,随即轻轻应了她一声:“嗯。” 在生病的这一天里,蒋望舒似要把这几年没有喊过的“哥”都给补上一样,确认蒋暨回应了她之后,她又喊了一声“哥。” 蒋暨的心软成一片,他在她的床边蹲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回应:“我在。怎么了?” 在他说“我在”的那一刻,蒋望舒的眼角突然溢出些许湿润,她微微睁开眼睛,哽咽的声音像是黏在了喉咙口:“哥。 蒋暨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润,心脏突然也有些疼,他又一遍轻声回应她:“我在。” “对不起。”她说。 “没关系。”蒋暨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实际上蒋望舒已经烧得有些糊涂,她分不清现在是在什么时候,是她已经离开这里六年又回来了呢,还是在她刚刚离开这里的时候呢。 不管是什么时候,反正,总归她总是让蒋暨看着她的背影,总归她总是对不起蒋暨。 她有什么资格叫蒋暨“哥”呢,哪有她这样的人。蒋暨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又为他做了什么呢? 蒋望舒迷迷糊糊地想着,她模模糊糊想不真切,也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她眼睛里的泪水开始肆意地流淌。 蒋暨哑了声音:“别哭。” “我从来没怪你。” 意识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变得昏沉,在蒋暨温和的声音中,蒋望舒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蒋暨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疼地叹了一口气。他蹲在她的床边,垂眸认真地看她。 脸变瘦了,脖子似乎也是。是他的错觉吗?蒋暨总觉得,蒋望舒刚离开这里的时候,分明还没有这么瘦的。 他不用想也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肯定过得不怎么好。即便是好的,但总归也是辛苦的。 但是没关系。蒋暨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他在这,肯定会让蒋望舒好起来。 蒋暨起身打算去给蒋望舒装点温水,这样她口渴的时候可以喝,但是他刚动,蒋望舒就好像有感应一样,又开始用那样让他心疼的时候喊他:“哥。” 蒋暨叹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蒋望舒勉强地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得不行:“你陪我睡。” 蒋暨的动作停顿一秒,蒋望舒沙哑着声音又重复:“陪我睡。” 蒋暨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轻手轻脚地躺上床,因为不敢挤到她,所以他半个身体都在外面,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蒋望舒的眼睛又闭上,身体却循着他身上的味道,往他那边蹭了蹭。 蒋暨一动没动,任由她往他这边蹭一点,又蹭一点,最后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趴在了他的身上。 他垂眸看过去,蒋望舒的眉头舒展,似乎睡得很舒服。 蒋暨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就当做是像小时候那样,在她生病的时候抱着哄她睡觉吧。 第14章 疤痕 蒋望舒感觉自己坠入了沉沉的云朵里,迷迷糊糊间她开始做梦,很多很多的梦。梦里全是蒋暨,全是这些年来,她对不起蒋暨的一桩桩一件件。 她梦到蒋暨辍学的那一天。 那一年蒋望舒还很小,是还在读小学的年纪。她就读的小学是公立的,不用收学费,只是偶尔需要交一些买书的钱,不多,但是她不止一次听到蒋壮骂她赔钱货,说等她读完小学,就把她卖去做妓女。 蒋望舒虽然年纪小,却听得懂蒋壮话里面的恶意,她一边战战兢兢地上学,一边偷偷攒钱,中午在学校吃饭的时候她只吃米饭和蔬菜,剩下来的钱她全部偷偷藏起来,但是她也知道,就那么几块几块地攒,她根本就凑不够上初中的钱。她可以考到公立的初中学校,但是蒋望舒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蒋壮还会不会给她生活费呢。 日子每一天都是黑暗的,在同龄人和小姐妹手牵手去学校后面那条小吃街逛的时候,她总是强撑起笑,说谢谢你们的邀请,但我得回家写作业了。 蒋望舒不知道蒋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辍学去打工的,她只知道那天下午阳光很好,蒋暨脸色平静地把校服脱掉,轻声告诉她不要害怕,好好上学,他会供她上学。 蒋望舒一开始听不懂,愣愣地反应了一会,才急切地问他是什么意思,问他以后不上学了吗。 他摇摇头:“不上了,上学没什么意思。” 蒋望舒知道他在说谎。她见过他和那几个大哥哥去打篮球时神采飞扬的模样,见过他满分的数学试卷,见过他埋头做题时的专注神情......怎么会没意思呢?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4章 早熟的小女孩几乎是在瞬间就懂了他的想法。那个时候的蒋暨读初三,但大概因为经常运动,他个子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就算面容还是青涩,却已经具备成年男性的体格了,所以蒋望舒已经很久没有挨过打。 但是她忘不掉蒋暨还是小男孩的时候背上因为她烙下的疤,现在他为了她,又要烙下新的疤痕了。 这道疤痕会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 于是她拼命摇头,哭着让他不要,说她一点也不想上学。 他却附身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轻声告诉她:你得去上学,你还这么小。 那他呢?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啊。他揽过她肩膀上的担子,让她能走得更轻松,可是他肩膀上的不就变重了吗?蒋望舒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改变蒋暨的想法,只能用幼稚的不去学校的方式来抗议。 可是蒋暨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变,他只是给她背好书包,然后语气平静地告诉她,你不去上学,哥哥会很伤心,会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听话。” 他说。 所以他辍学了,每日为了微薄的报酬奔波,她却坐在学校里安安稳稳上学。最后填报志愿时,他建议她去全国最好的文科大学,去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 她是听他的话的,但是她明明可以不听他的话的。所以她还是对不起他。 蒋望舒迷迷糊糊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蒋暨宽阔的背脊。 他微微侧身对着她,缩在床的一边,而她几乎占满了整个床,她的脚甚至还缠在了他的身上。 蒋暨什么时候上来的?蒋望舒抿了抿干涩得有些起皮的唇,侧耳听蒋暨呼吸的声音。 睡着了。蒋望舒这样判断。 她感觉自己的头脑还有些昏沉,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恍惚地想起刚刚那个梦境,所以下意识往蒋暨那个方向又挪了挪,然后温热的指尖轻轻探进他的衣服宽松的下摆里,虚虚地抚过他背脊上那一道凸起来的疤痕。 粗粗的。蒋望舒意识有些迷糊地想着,为什么他的身体长大了,这道疤似乎也跟着长大了吗?蒋望舒眯着眼睛想要摸得更清楚,但是下一秒,她指尖下的肌肉突然紧绷起来。 蒋暨醒了。他没动,只是垂眸看她,沙哑的声音里含着一些不解:“月亮?” 蒋望舒脸色自然地收回手,皱眉轻声呢喃了一句:“难受。” 蒋暨一听她皱着眉喊“难受”,一时也忘记了去纠结她在干什么。反正她从前烧得糊涂的时候,有几次甚至还会钻进他衣服里舔他的胸,含含糊糊地叫他“妈妈”;有时候她会烧得头晕到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还要他抱着,像抱小孩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蒋暨知道,他永远会是他的月亮在这个世界上的依赖,他只是希望她不要那么难受了,所以她怎么闹腾都可以。 蒋暨撑着手从床上微微直起身来,伸手搭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他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好像还有点烧,再测一下体温。” 蒋望舒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她感觉自己身上有些薄汗,应该是刚刚盖在被子里闷的。她又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在她因为热把被子蹬掉的时候,蒋暨似乎还给她掖了很多次被角。 她看了眼窗外,窗帘没完全拉上,还有一道不小的缝隙,她透过缝隙看,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她睡了这么久吗?蒋望舒皱眉,哑着声音问正在甩温度计的蒋暨:“几点了?你是不是得去开铺?” “五点多,今天晚上不开了。”他随口应道,然后抬了抬她的胳膊:“测一下体温。” 蒋望舒闷闷地“哦”了一声,乖乖地抬手把温度计夹在腋下,冷冷的温度计地搁在她的咯吱窝下,她突然有点后悔,刚刚应该装作烧得糊涂了,这样就又能让蒋暨抱着她测温度了。 蒋暨站在床边看着她,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起皮的嘴唇微微抿着,大概是因为觉得干燥的嘴唇难受,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那截深粉色的舌尖在他视线下一晃而过。蒋暨匆匆转开视线,拿过床头柜的保温杯,把盖子打开了递到她的唇边:“喝口水。” 蒋望舒抬起没夹温度计的手想要接过保温杯,拿着保温杯的人手却没动。蒋望舒停顿一秒,手垂下来,顺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喝完水,蒋望舒把温度计拿出来,上面显示 37.8c。 烧基本已经退了。蒋暨松一口气,垂眸低声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喉咙疼不疼?” 蒋望舒摇头:“有点头晕,其他的还好。” 蒋暨轻轻“嗯”了一声:“那你再躺会?我下去给你煮点粥。” 蒋望舒没有应声。 蒋暨站在床边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似乎生病的人总会变得格外脆弱,蒋望舒一点都不想蒋暨离开自己,即使他只是下楼给她煮点粥。她想要他陪在自己身边,跟她说说话,或者不说话也可以。 喉咙口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蒋望舒正要开口说“好”的时候,蒋暨却先她一步说:“再陪你一会?” 蒋望舒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得有些急促地点点头:“好。” 她自觉地往床的另外一边挪了挪,这是要蒋暨也躺下来的意思。蒋暨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她发烧得不清醒的时候他可以上床照顾她,现在她已经清醒了,他应该也不好上她的床了吧。 毕竟男女有别,就算他是她亲哥也不行,更何况不是。 蒋暨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垂眸触及蒋望舒看着他那湿漉漉的眼神时,他却忍不住心软了。 蒋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躺上了床,只是没有窝进被子里,只是躺在了被子上面。 熟悉的气味靠近她,蒋望舒感觉自己刚刚心里突然泛起来的褶皱又被这令人安心的气味给抚平。 他们沉默了几秒,蒋望舒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现在头脑已经清醒了,正是因为清醒,她才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下意识地接近后,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了。 对了,蒋望舒皱眉回想,她是不是喊了他好多声“哥”?好像......蒋暨每一声都有应的吧。蒋望舒心下微微一动,她侧头看他,正要试探地喊他“哥”,蒋暨却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早上去哪里找工作了?” 蒋望舒把脸埋进被子里:“去了几间奶茶店,他们不要我。” 蒋暨一顿:“怎么会不要?” 蒋望舒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他们说......我顶着一张死人脸。” 蒋望舒去了街上好几家奶茶店,本地人开的和连锁的都去了,连锁店的老板很客气,只是跟她说不好意思,她不符合要求;本地店里有一家店的老板态度很差,说他们的服务员要服务态度好的,她连来面试都顶着一张死人脸,肯定不行。而且她还没有相关的经验,就更不符合了。 蒋暨一愣。好像......蒋望舒回来以后,他确实没有见过她笑过。他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沉默几秒,蒋暨轻声道:“不是说来店里给我帮忙吗?不去找工作了好不好?” 蒋望舒摇摇头。 蒋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瞬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知道她劝不了蒋望舒,沉默片刻,最后他只是这样说:“等你发烧好了,我们去旅游吧。” 蒋望舒愣了一下:“旅游?我们两个吗?” 蒋暨轻轻应了一声。 蒋暨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可是......只有他们两个。多好啊,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过去,没有别人,只有他们。 蒋望舒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泛酸,她点点头:“好。” 第15章 桑葚酒 听着高压锅煮粥的“呲呲”声,蒋望舒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这次她睡的时间不久,因为蒋暨做饭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上楼来叫她吃饭了。 他大概是还去了一趟菜市场,桌上有一锅油叶鱼。蒋望舒记得,从前她生病的时候也总会吃这种鱼,这种鱼味道鲜美清淡又有营养,她就着鱼能吃一大碗白粥。 蒋暨也陪着她吃得清淡,他买菜通常只买蒋望舒爱吃的,所以蒋望舒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蒋暨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 心里又涌起一些隐秘的愧疚,她抬头看了蒋暨一眼,正想开口说什么,蒋暨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从裤兜里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来电人,然后就接了起来。 “喂?”他声音淡淡,一边吃着粥一边和来电的人讲话。 “阿暨,”电话那边有些嘈杂,但也掩盖不住电话那头人的兴奋语气:“晚上来我家喝酒啊,我这几天在这附近出差,公司给放了两天假,我现在在平南呢。” 林煜烨是蒋暨初中辍学前的好朋友,那时候他们常常会一起去打篮球,后来蒋暨辍学了,林煜烨靠家里的关系出国留学,也是这几年才回来,只不过没有在平南工作,偶尔才回来一趟,但是他心里一直记得蒋暨,他们两个这几年也偶尔有联系,他有时候回平南就会把蒋暨约出来吃饭。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5章 这几年压力大,也或许是因为想念无法疏解,蒋暨有时候会喝酒。他不抽烟,别人都说抽烟身上味道会很臭,而且二手烟危害很大。虽然他不知道蒋望舒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他还是想以最好的状态等她回来。偶尔情绪太汹涌,就喝点酒压一压。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喝闷酒,林煜烨回来就和他一边喝酒一边聊两句。 蒋暨看了蒋望舒一眼,她手中的勺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碗里碰来碰去,就是没舀起来吃一口粥,蒋暨知道她在听他讲电话,她以前也这样,一听到他跟别人说话就恨不得把耳朵都竖起来。 蒋暨的心脏软软地陷下去,他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他轻轻咳了一声,然后低声对电话那头的人应道:“明晚吧?” “诶不行,”陈煜烨咕哝道:“我明天跟人约了去打台球,有美女呢。” 蒋暨想着今晚还要照顾蒋望舒,就没答应:“那算了。” 陈煜烨一下子就急了:“诶我们都快两年没见了,你不想我啊?!怎么不行,蒋暨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狗了?” 蒋暨有时候有点受不了陈煜烨这种说话的语气,怪肉麻恶心的。他按了按太阳穴,简单解释道:“我妹在家。” 陈煜烨“哦”了一声:“月亮妹妹回来了?你怎么都没和我说。那没事啊,我过来你家喝酒不就行了。” 以前也是这样,他喊蒋暨出来打球、打游戏或者吃饭,只要蒋望舒在家,蒋暨就会直接拒绝,他大概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所以后来有时候他也会让蒋暨带着蒋望舒一块过去。 蒋暨犹豫地看向蒋望舒,蒋望舒捕捉到他的视线,用嘴型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蒋暨把手机拿远一点,轻声和蒋望舒讲话:“煜烨哥,你还记得吗?他说今天晚上要来家里......吃夜宵。可以吗?” 蒋望舒在记忆里会想那个开朗阳光的大哥哥,才迟钝地“哦”了一声,随即点点头道:“你不用管我,我已经好很多了。” 蒋暨转头和陈煜烨说了句“好”,心里却不大舒服。他听不得蒋望舒说一句“不用管她”,即便她只是随口一说。他是她哥,他不管她,谁管呢? 蒋暨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看一眼正在舀碗里最后一勺粥的蒋望舒,轻声问了她一句:“还要吗?” 蒋望舒摇了摇头:“饱了。” 即便她的烧已经基本上退了,但是生病了的人还是有点病恹恹的,蒋望舒靠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手机,偶尔把视线投向在厨房洗碗的人。 蒋暨刚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碗柜,陈煜烨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一接起来他就听到了陈煜烨的大嗓门:“喂,阿暨,我几点过去啊?今晚我叫那个菜场街的酸菜鱼行不行?好久没吃了,有点馋。” 蒋暨说“好”,又道:“随便,你有空了就过来。 挂断电话,蒋暨进去客厅,让正坐着玩手机的蒋望舒再上楼休息一会,她摇了摇头,说睡久了头晕,要在楼下透透气。 蒋暨也就随着她了。陈煜烨来得很快,没一会就在外面扬高声音喊他“啊暨”,那大嗓门大概去巷子尾都能听得到。 陈煜烨一进来就风风火火的,甚至张开了手臂要抱蒋望舒:“诶呀月亮妹妹——都长这么大了呀!我是你煜烨哥——” 蒋望舒小声喊了一句“煜烨哥”,然后就有点尴尬地往后躲了一下,蒋暨一手挡住陈煜烨热情的拥抱,淡声道:“别吓着我妹。” 陈煜烨习惯了他这副护妹的模样,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有些无语:“行行行,就你那护妹样,我都嫌烦,我们月亮妹妹肯定也嫌烦,对吧?” 蒋望舒更尴尬了,她挠了挠鼻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支吾了一下,然后就求助一样地看向蒋暨,像小时候被那群大哥哥们围着逗时向蒋暨求助那样。 蒋暨拍了拍林煜烨的肩:“话那么多,今晚要喝什么酒?” 陈煜烨一下子眼睛就亮了:“你家还有桑葚酒的吧?我馋你酿的桑葚酒好久了——外面卖的都不怎么样,还是得你晾的才够味!” 蒋暨随口应了一句“有”,侧头才发现蒋望舒有些怔愣的神情。 蒋暨突然想起来,蒋望舒还不知道他喝酒这个事情。他是在她离开平南以后才开始喝酒的。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染上了坏习惯? 他正要开口跟她解释两句,蒋望舒突然开口道:“我先上楼了,有点困。” 蒋暨闻言只能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好,你上去躺会,保温杯里面有水,多喝一点水。” 蒋望舒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跟他多说几句话,转身就上楼去了。 蒋暨看向她的背影,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站在旁边的陈煜烨循着蒋暨的视线看过去,蒋暨的眼神里面关心有些过了头,还有一点黏糊的意思。他眯了眯眼睛,嗅出几分不对劲来。陈煜烨试探地拍了拍蒋暨的肩:“月亮妹妹在外面谈恋爱没有?” 蒋暨的身形明显一僵。他沉默了两秒,才应道:“......应该没有。” 陈煜烨觉得蒋暨的反应有些有趣,好不容易有积灰打趣蒋暨,他当然是一通添油加醋,他的语气有些不怀好意:“诶,我有几个朋友,个个都是一表人才的,介绍给月亮妹妹怎么样?” “不用。”蒋暨下意识地拒绝,说完才发现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有多急切,急切道他自己都发现了不正常。 蒋暨停顿一秒,又补充道:“你认识的能有什么东西。”他一转头,转头对上陈煜烨的视线,却发现他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还一副“我懂的”的意思。 蒋暨头疼地皱了皱眉,知道陈煜烨看出几分他的心思,也懒得跟他装了。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你别在月亮面前乱说。” 陈煜烨“哼”了一声:“被我抓到你的把柄了吧?蒋暨你够可以的,我说你这么多年怎么一个女朋友都不谈,你隔着等着我月亮妹妹呢?” “啧啧啧,”陈煜烨摇了摇头:“平南第一深情。” 蒋暨警告一样地瞪了他一眼:“反正你别在月亮面前乱说。” “知道啦知道啦。”陈煜烨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我绝对不会坏你的好事。” 陈煜烨还想打趣蒋暨两句,正巧酸菜鱼的外卖到了,他也就识相地收了声,他一边出去门口拿外卖,一边催促蒋暨:“赶紧地,上楼给我拿桑葚酒去。” 蒋暨应了一声,耳边传来陈煜烨关门的声音,他看向楼上的方向,想到蒋望舒说要上去休息,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 他上楼的时候,蒋望舒并没给睡着。她确实还在想着蒋暨刚刚说的桑葚酒,她又陷入了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别扭情绪。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面,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闷,连同她的心脏也一样闷闷的。 可是她根本无法去苛责蒋暨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她自己在这里独自发酵情绪。 蒋望舒叹了一口气,算了,她还是睡一觉吧,没必要再去计较那么多了,毕竟他们两个现在是待在一起的,往后找个时间再和蒋暨聊聊天就是了。 蒋望舒翻了个身,刚好上楼的蒋暨捕捉到她的声响,他轻轻地、试探地叫了她一声:“月亮?” 蒋望舒心下一动,她转过脸来,低低地应了他一声:“嗯。” 蒋暨见她脸色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蒋望舒摇摇头,然后又把脸埋进被子里。 明明刚刚已经说服了自己,可是他一这样温柔地跟她讲话,她却又莫名其妙觉得委屈了。 她真是个自私鬼。蒋望舒鼻子酸酸地想着。 第16章 酸菜鱼 被子隆起来一小团,被子里的人把脸全部埋进了被窝里,捂得严严实实。 蒋暨叹了口气,怕她闷着,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替她把被子往下拉一点,然后就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 蒋暨愣了一下,他轻声解释道:“被子别捂着脸,会闷着。” 蒋望舒闷闷地“哦”了一声。 这么多年的了解,她一点表情变化蒋暨都能一眼看出她情绪的不对。他停顿几秒,轻声开口道:“是不喜欢我喝酒吗?我以后不喝了好吗?” 蒋望舒没应,她扯了扯被子又要把被子拉起来,把她的脸给遮住。蒋暨有些头疼,蒋望舒打小就这样,犯起倔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抗拒一切沟通和交流。 就和她现在的状态一模一样。 蒋暨叹了口气,无奈地喊了一声:“月亮。” 蒋望舒扯被子的动作一顿,半晌,她又是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很轻,蒋暨却第一时间捕捉到。 他又抬手把她盖到额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动作带了一些强势,语气却还是轻柔的:“听我说话好不好?” 蒋望舒撇开头,有些不自然地咕哝了一声:“说什么。”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6章 蒋暨看了一眼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抬手轻轻帮她把头发撩到左边耳后,粗粝的指尖滑过她滑嫩的耳后,蒋望舒身体一僵,瞬间连别扭都忘了。 她只能把头侧了回来,以此来掩饰她有些痒的左耳根。可这样一来,她和蒋暨的视线就对上了。 “为什么不高兴?”他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低声问道。 蒋望舒抿了抿唇,说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正像她别扭的性子一样:“那你不喝酒,你让煜烨哥干什么去?” 蒋暨愣了一下,随即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那他喝酒,我吃鱼?” 蒋望舒心里莫名一松,她咕哝了一句:“那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蒋暨低声道,眼底写满了纵容:“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喝酒了。” “没不喜欢。”蒋望舒有些着急地回答道。蒋暨基本上就没什么兴趣爱好,好不容易有一样喜欢的东西,而且偶尔喝酒也不至于伤身体,她怎么会反对呢?只是...... “那怎么不高兴?”他低声又问道。 蒋望舒抿了抿唇,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蒋暨没有说话,就那么坐在那里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蒋望舒酝酿了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你......你以前不喝的。” 蒋暨愣了一下,他大概知道蒋望舒在在意什么了。就像他看到她从前短短的头发变成如今飘扬的长发一样,在他看到的第一眼,心里也有一点酸涩的情绪。这种情绪是因为多年缺席对方的生活,乍一眼瞧见对方的变化而产生的,蒋暨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去形容,但是他或许是懂的。 于是他垂下头,认真地和蒋望舒道歉:“抱歉,月亮,我没有及时跟你说,就是这几年有时候无聊的时候会一个人喝一点酒,有时候有几个朋友过来会跟他们一起喝一点,喝的都不多,就当是一种消遣的方式。” 蒋望舒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涩,他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应该要道歉的人是她才对吧,明明是她要离开的。 蒋望舒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因为别扭,或者是因为不好意思,她只是小声说了一句:“我想下去吃点东西。” 蒋暨的眼里染上笑意:“好,把外套穿上,不要着凉了。” 蒋望舒应了一声,乖乖把厚厚的棉衣外套穿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蒋暨去天台的杂物间里拿了一罐桑葚酒,蒋望舒跟在他后面下了楼,视线有些好奇地黏在那罐紫红色的液体上。 酒她当然喝过,这几年陪着老板去应酬,她连酒量都练出来了。但她们喝的大部分是红酒,有时候甚至是白酒,喝酒对她来说是任务,在饭局之外的地方,她从来没有自己主动喝过酒。可是......桑葚酒会是什么味道,会比较甜吗? “桑葚酒是甜的吗?”蒋望舒舔了舔嘴唇,有些好奇地问。 “不算是甜的。”蒋暨似乎察觉到蒋望舒想要试试酒味的意图,低声制止道:“你现在生病不能喝,好了后想喝再试试。” 蒋望舒有些低落地“哦”了一声,跟在蒋暨屁股后面去了门口。 往常在客厅支起来的小桌子被陈煜烨移到了门口的棚下面,看样子他早就已经轻车熟路。听见脚步声,陈煜烨一边拆酸菜鱼的包装一边抱怨:“拿个酒怎么这么久——”他声音一顿,因为看到了蒋暨身后的蒋望舒。 原来是上去哄人下来了。陈煜烨“啧”一声,然后马上换上笑脸:“月亮妹妹也来了啊,月亮妹妹要跟着哥哥们喝点酒不?” “别招她。”蒋暨警告地看了陈煜烨一眼:“她烧刚退。” 陈煜烨又“啧”了一声,在心里暗骂蒋暨有异性没人性,索性眼不见为净:“快快快,给我倒点酒。” 蒋暨开了那罐桑葚酒,给陈煜烨的玻璃杯里倒了八成满,正要往他自己的杯子里倒时,蒋望舒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他的玻璃杯上,蒋暨动作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继续倒酒,最后只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五成满。 陈煜烨喝了一口酒,还在眯着眼睛感受酒的醇香时,蒋暨已经拿了个小碗,在给蒋望舒夹东西吃。蒋望舒不是很喜欢吃鱼,但是却很喜欢吃酸菜鱼里熬得软烂的芋头,还有喜欢吃酸菜鱼里面放的甜玉米。 蒋暨给她挑了几块,抬手递给她时,却突然想起来蒋望舒把那一整碗的香菜都挑出来的举动,她以前喜欢吃的,会不会现在不喜欢了? 在他犹豫的几秒内,蒋望舒已经接过碗,低头咬了口热乎的芋头,注意到蒋暨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她侧头疑惑地看向他。 蒋暨摇了摇头,低下头掩饰自己眼底的笑意。 坐在对面的陈煜烨看着他们两个人的互动,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有了蒋暨先前承认对蒋望舒不怀好意的铺垫,他总感觉他们两个人之间暗流涌动的。 蒋暨应该还没有跟蒋望舒说过他的感情吧?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强调要他别在蒋望舒面前讲。所以蒋望舒对蒋暨有没有特殊的感情呢? 陈煜烨心里有了主意。他一边夹鱼肉吃,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起:“诶,阿暨,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妹子怎么样?我那群同学里面还好多单身的呢!” 蒋暨的太阳穴一跳,他看向陈煜烨,满脸都写着“你在整什么幺蛾子”。 陈煜烨对他挑了挑眉,他的视线落在蒋望舒身上,她刚刚在埋头吃东西,现在也在埋头吃东西,脸都没抬一下,陈煜烨根本观察不出什么神情变化。 这样可不行。陈煜烨又开口道:“月亮妹妹。” 蒋望舒抬头,看着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陈煜烨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说,你哥都老大不小的了,也该给你找个嫂子了是不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嫂子呀,优雅知性的,还是娇小可爱的?” 蒋暨一下子就黑了脸,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吃你的东西去,话那么多。” 被蒋暨这一打断,蒋望舒自然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陈煜烨瞪蒋暨一眼,他马上就要试探出来了,蒋暨懂什么就来搞破坏?他还不是为了他好。 蒋暨看了蒋望舒一眼,她正在吃最后一块芋头,在蒋暨要接过空碗问她还要不要之前,她先把碗搁下来,然后匆匆说了一句:“你们吃,我先上楼休息了。”就转身走了进去。 蒋暨看着她的背影一愣。陈煜烨托起腮,满意地点点头:“月亮妹妹吃醋了。” 蒋暨转头皱眉看着他:“你别逗她。” 陈煜烨“啧”了一声:“我在帮你试探呢!要不然按你这个忍者性子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蒋暨摇摇头:“不会在一起。” 陈煜烨无语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月亮妹妹刚刚明显就是吃醋了,这不就是对你有意思吗?怎么就不会在一起了?” 蒋暨皱了皱眉:“她从小就我一个亲人,有点占有欲是正常的,不一定就是吃醋。而且......我没想和她在一起,她值得更好的人。” 陈煜烨更无语了,他最受不了这种“为了你好把你推向别人”这种做法,他举了个例子刺激蒋暨:“你的意思是,你亲眼看着月亮妹妹和别人牵手,拥抱,接吻,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你也可以?” 蒋暨眉头瞬间皱得更厉害了。他想起来蒋望舒前两天去外面接的那通电话,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仅仅一通电话都如此,更何况是她和别人接吻,拥抱呢?蒋暨忽而沉默了。 陈煜烨看出他的口是心非,无语地白他一眼:“反正我奉劝你喜欢就去追,你和月亮妹妹本来就很般配好吧,两个犟种,谁能比你们更般配?” 蒋暨又是给了他警告的一眼:“说我就说我,别带月亮。” 陈煜烨“啧”一声:“行行行,先跟我喝酒,多喝点酒啊,你肯定就想通了。” 陈煜烨举起酒杯:“赶紧的,给你自己满上,就倒那么点,你也不嫌害臊呢。” 蒋暨无奈地摇摇头,给自己的玻璃杯倒满了酒,他低头喝了一口酒,心思却早就飞远了。 第17章 纹身 蒋暨没有和蒋望舒解释的机会,因为他上楼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是真的睡着了。被子老老实实地盖在下巴下面,眉头舒展,呼吸舒缓,睡得很安稳。 蒋暨刚刚送走陈煜烨,还没来得及去洗澡冲掉身上沾上的一点酒味,趁着酒意有些上头,就打算先上楼和他的月亮说几句话。 也不是想说什么特别的,就是随便聊两句家常,再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应该没有的吧? 蒋暨有些迟钝地想着。 因为喝了酒,蒋暨感觉大脑思考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上许多,他盯着蒋望舒的脸,把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刻入眼底。 他好想她。 这汹涌的想念他克制了六年,此时此刻他看着她的脸,明明她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却觉得思念是这么难捱。 蒋暨在她床边又站了一会,直到一缕冷风吹过他的脸,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窗户没有关严实。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7章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蒋望舒的床,再轻手轻脚地把窗给关上。老旧的窗户发出“吱呀”一声,床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蒋暨动作一顿,怕吵醒她只得维持着扶住窗的动作,待到她的眉毛重新展开,他才更加小心翼翼地把窗户关上。 被这阵风一打断,蒋暨也清醒了几分。他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冲澡,打算等会上来再装点温水,把蒋望舒叫醒起来吃药。 蒋暨把衣服站在厕所里都脱光了,因为喝了酒,他感觉自己身上很热,并没有觉得有多少凉意,所以他并没有开浴霸,那本来也是给蒋望舒准备的。刚刚那两杯酒没有让他足以到喝醉的程度,此刻温温的水一冲,他的神智就更加清醒。 厕所里面腾升的水汽无端让他想起了雨。想起了雨,就想起了蒋望舒身上湿透的衬衫。 蒋暨暗骂自己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下身却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炙热,坚硬。 蒋暨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把热水器调成了冷水,往身上浇了一会,也没见那玩意有要下去的趋势。 蒋暨低低地“啧”了一声,把水关了,宽大的手牢牢握住这没本事的玩意,动作幅度很大,近乎粗暴。 但是就这么单纯的动作,不想点什么的话,只会让他下腹那团火越烧越旺,却始终都不得疏解。 蒋暨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蒋望舒湿漉漉的衬衫,贴在她黑色的胸衣上面,湿透了的衬衫勾勒出她身上凹凸有致的曲线,白皙的肌肤在黑色的胸衣下更加诱人。 只一眼,他就像是把这场景刻入脑子里一样。 心怀不轨的人是他,偏偏他还装作一副好哥哥的模样,伪善地移开视线,要给她披上外套,挡住这一片美好的春光。 蒋暨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表里不一,身下却因为想到了蒋望舒而有了激烈反应。 过去六年里,他很少会有自己弄的时候,蒋望舒不在,他总觉得干什么都没有意思。偶尔跟她打过电话,实在是想她想得厉害,他也会像现在这样躲进厕所里,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一边想着她一边自渎,一边赤红着双眼剧烈动作,一边又为自己玷污了心爱的女孩而感到愧疚。 现在这种愧疚的情感也没有少。 蒋暨盯着脚下的白浊,重新打开了热水器。水流把那白浊从他脚底下冲过,然后流进了下水道里,像他肮脏的心思一样冲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他的心思不算纯洁,更羞于向蒋望舒启齿自己的感情,毕竟她已经去过那么广阔的世界,他害怕自己连讲出口的情话都蹩脚,所以他只能站在塔下,默默护着她得以稳稳坐在高处,做她最虔诚的、像哑巴一样的信徒。 可是......蒋暨想起陈煜烨今天晚上提醒他的话,他真的可以看着蒋望舒在自己的面前,奔向另外一个男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蒋暨抬手关掉热水器。 就算他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人,但是他一定会对她最好的那个人。 蒋暨轻手轻脚上楼的时候,床上的人正不安分地扭动着,还发出了几声细小的、痛苦一样的呻吟。 蒋暨眉头一拧,赶紧走过去轻声喊她:“月亮?怎么了?” 蒋望舒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痛苦地呢喃了一声:“难受。” 蒋暨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手心感受到一片滚烫,他慌乱地直起身去拿温度计,又想把蒋望舒扶起来夹着温度计测体温,蒋望舒今晚却异常地不配合,怎么也不肯从床上起来,一直哼哼唧唧地说难受,语气里还带了点脆弱的哭腔。 蒋暨被她那几声哭腔喊得心都揪成了一团,一边把她抱起来一边拍着她的背哄:“乖,乖,就测一下体温,很快的啊。” 蒋暨暗恨自己的粗心,他应该买一支电子温度计的,这样给蒋望舒测体温时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蒋望舒还是不愿意配合,她感觉整个人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样,头也疼得厉害,她只是闷进被窝里睡觉,偏偏蒋暨一直要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她整个人都抗拒地厉害,手甚至还开始推蒋暨。 然而她的手一碰到他有些软、有些好摸的胸,就下意识地停顿住了。 蒋暨捕捉到她动作的一瞬间凝固,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的地方,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然而他很快回过神来,抓住她发呆的空隙把体温计塞到她的腋下:“乖,夹一下,很快的。” 蒋望舒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她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手下的东西好软、好舒服,她试探性地捏了捏,那东西一动不动,好像任由她处置一样。 她于是把脑袋搁在这软乎乎的东西上面,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短短一分钟内,她又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迷迷糊糊间她好像闻到了奶味,然后她就想起了妈妈。 妈妈。蒋望舒的眼角溢出一点晶莹的泪水,她好想妈妈啊。 她的脑袋在那软乎乎的东西上面胡乱蹭了蹭,然后跟随着自己心底深处的声音,把脑袋钻进了衣服里面,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软乎乎上面粉色的一粒。 蒋暨打了一个激灵。他看向钻进他衣服里的那个脑袋,无奈又有点气:“还没测好体温,乱动什么?” 然后他就听到衣服里面的人,一边含咬他的胸部,一边用软软的、虚弱的声音,喊着妈妈。 那么脆弱,像是一碰就会碎了一样。蒋暨心里一疼,他想起来蒋望舒不到六岁就没有了妈妈,心脏就软成了一滩水。 他抬手轻轻把衣服掀高了一些,又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纵容的力道。 如果这样能让她舒服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身体的反应有些难以控制,几乎是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身体上的那刻,蒋暨就感觉自己刚刚才疏解过的下身又起反应了。 他克制地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摸着蒋望舒的脑袋安抚她的情绪,她柔软的嘴唇从刚刚有些激烈的嘬咬,到现在已经变成有一搭没一搭的蹭过。 等到她在自己的胸前没了动作的时候,蒋暨才小心翼翼把她抱起来,然后拿出已经掉落下来的温度计,把她虚虚地揽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把温度计重新给她夹好。 这么一闹腾,蒋望舒身上的衣服都乱了,蒋暨抬手给她整理好衣服下摆免得她着凉,却瞧见她腰臀交界处一闪而过的黑色纹身。 蒋暨浑身一僵。 纹身只露出了一小截,黑色的,一厘米都没有,蒋暨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形状,他也不好拉下她的衣服再去看,只能大致认出来那是一个纹身。 蒋望舒什么时候去纹身了?蒋暨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不是最怕疼了吗? 蒋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对他来说,纹身是大事,可是她却没有说一句话就去纹了。而且他还不知道她纹的是什么。会是什么呢?会是跟其他男人有关的吗?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蒋暨的呼吸就乱了。 他勉强压抑住纷乱复杂的思绪,给蒋望舒测完了体温,他一看体温计,是 38.5c。 蒋暨松了口气,还好烧得不是很严重。 他就着这个姿势,给蒋望舒喂了药,怀里的人又开始不配合,皱眉扭头怎么都不肯吃,还把被子里的水弄洒了一些。 蒋暨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又气又心疼,最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生硬又有些妥协地开口:“乖乖吃药......给你吃胸好不好?” 怀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竟然就着他的手乖乖把药吃了。 蒋暨怔了一下,他的喉结滚了滚,正要抬手把衣服脱了的时候,怀里的人却突然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然后就自顾自躺进被窝里,卷着被子睡着了。 蒋暨举着杯子的手停滞在空中。 他看着被子里隆起来的一小团,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最后还是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把帘子拉开一点,这样好方便他晚上照顾她。 第18章 过去 蒋望舒关于妈妈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了,毕竟她的妈妈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她,她也极少会在清醒着的时候去回想那个女人温柔的面容。 但是大概潜意识里还是想的,她时不时就会梦到她,有时候梦到她温柔地唤她月亮,有时候梦到她把自己抱在膝头,轻声细语地给她讲睡前故事。 蒋望舒的妈妈叫在她三十五岁的时候有了蒋望舒,那时候在他们这个小镇,大部分已婚的女人在二十五岁左右就生了小孩,三十五岁在那时候已经算是高龄产妇。 倒不是蒋望舒的妈妈不想生,而是她生不出来。蒋壮那时候迫切地想要一个儿子,他不惜用尽各种办法,甚至去所谓的神医那里开了偏方,但是她妈妈的肚子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迫切变成了愤怒,愤怒变成了毒打,蒋望舒不知道,原来在她出生以前,她妈妈就已经开始遭受这样难以忍受的暴力。她妈妈是从遥远的地方嫁过来的,手无寸铁、无可依靠娇弱女子在面对从前儒雅绅士丈夫的暴力时,几乎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吃着那所谓的神药,然后捂住自己那没有用处的、只能被拳打脚踢到疼痛难忍的肚子。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8章 所以有了蒋暨。 那一天天刚刚蒙蒙亮,蒋壮就出了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不知从哪儿喜笑颜开地抱着一个小小的男孩走进了屋里。 刚刚遭受了暴力的女人无力地蜷缩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睛看那小男孩的模样,他还很小,大概三四岁的模样,还未张开的五官已经能看得出端正和俊郎,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无视蒋壮喜笑颜开地逗弄,只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你去哪里抱的孩子?蒋壮,这样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蒋壮的脸当即就阴冷了下来,但大概是喜悦占了上风,他竟然只是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没有动拳头:“你怎么说话的?这是我正儿八经去福利院抱的好吧?不信你明天自个去城南福利院问!还不是你那个破肚子——” “算了!”蒋壮喘了口粗气:“你瞧瞧这孩子,”他泛黄的指甲掐了掐怀里男孩的脸,随即满意地嬉笑一声:“跟我长得多像!福利院的院长都说我们有缘呢——这简直就是我蒋壮的儿子!” 蒋壮疯了。床上的女人只剩下这个念头。但是瞧见蒋壮这喜悦的模样,这孩子应该也能转移他一会注意力,让她得以少挨点拳头。 她又看了那小孩一眼,那小孩依然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不哭不闹,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真的有超乎年龄的镇定。 但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女人这样想着,有些疲惫地想要闭上眼睛,耳边却又传来蒋壮一惊一乍的吼声:“诶!得给他取个名字——” “喂。”他伸出脚踢了踢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你不是读书多吗?给我儿子取个名字——” 她没有看那个小孩,沉默了一秒,她哑着声音开口道:“叫蒋暨吧,既日一的那个暨,象征太阳初升。” 太阳初升,是最后的希望。 “这个寓意不错。”蒋壮又喜笑颜开了起来,然后抱起小孩颠了颠:“这名字阳刚,一听就是我蒋壮的种!” 女人觉得讽刺,她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孩身上,谁听来都会觉得可笑至极。也可能是因为,在这一刻,这个小孩确实为她挡下了几分苦难。 这几年来,她一直在想办法离开,但是她一是没有经济来源,二是鲜少有出去的机会,当年她为了和所谓的真爱结婚又和家里断绝了联系,她没有脸再去求家里人,所以离开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 但是她下定决心要走。 可是在有了蒋暨的第二年,她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小女孩。 她给小女孩取名叫做望舒,望舒望舒,她希望她能像月亮一样纯白无瑕。也藏着一点隐秘的希冀,她也希望这样一个和蒋暨名字相对应的姓名,能让这个小男孩往后在她不在的时候,也保护保护她。 可是怀中的婴儿是那么小、那么脆弱,那是她怀胎十月孕育出来的生命啊,会咿咿呀呀地咬住她的手指,会乖巧地对着她笑,她突然就舍不得离开了。 但是生了小孩后,局面也没有改变,蒋壮很不待见她,因为她是个女的,没能续他老蒋家的根,即便蒋暨也姓蒋。 这几年蒋壮也越来越不待见蒋暨,因为他觉得这小孩的眼神太可怕,怎么逗弄也不笑,总是木着脸,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你。所以蒋壮看他越来越不顺眼,有时候也连着蒋暨一起打,说他是白眼狼,说他天天端着一张死人脸来吃白饭,小男孩不过五六岁,就已经被迫学会了几乎所有的家务活。 女人有时候心软看不下去,也会拦一拦,当然拦的后果是她会被打得更惨,而且男孩也不会跟她道一声谢,他似乎天生就有着和他们之间的疏离感。 但是有了蒋望舒之后,她再去护蒋暨的时候,有数还会连累蒋望舒也受伤害。那也是小男孩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他的身上明明伤痕累累,却仍然对她摇摇头,轻声说了一句:“护好妹妹。” 她心惊于男孩的早熟和沉着,却也在心里觉得庆幸,有了男孩的保护,她的女儿应该会好过一点。 于是她就怀着这样自欺欺人的念头,在蒋望舒六岁的时候离开了。 那时候蒋望舒大概已经记事了,也可能小女孩比她想的还要早熟,要不然也不会在她要离开的时候抱住她的腿,泪眼朦胧地问她:妈妈,你要去哪里。 她的喉咙口哽住,“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是强撑起笑容告诉她:“妈妈去给你买巧克力。” 那时候的蒋暨已经十一岁了,他比他当年的模样还要成熟沉着,他就那样站在蒋望舒的身后,沉默地看着她,那双眼睛看得她心慌地撇开了头。 小小的蒋望舒似乎是懂的,她死死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离开,女人却越来越着急起来,再不走,蒋壮就要回来了,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在她无计可施只能伸手去推蒋望舒的时候,蒋暨开口了,他轻声叫蒋望舒:“月亮,到哥哥这里来。” 她的手堪堪地落在空中,她向蒋暨投过一个复杂的、包含着感激的眼神,蒋暨却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轻声唤着他的妹妹:“月亮,来,哥带你去买红糖糍粑。” 蒋望舒抱着她腿的力道一松,她踉踉跄跄地朝蒋暨走过去,蒋暨牢牢地牵住她的手。 女人不敢再耽搁,只能大步迈向门口,在离开之前再遥遥地看这里一眼——她的女儿没有哭,刚刚牵着她手的男孩正蹲在地上给她穿鞋子,似乎真的打算带她出去买红糖糍粑。 她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这口气松得太早。蒋壮在不久后就会回来了,发现她不见了以后,他们还会这么好过吗? 可是......可是......她真的要坚持不住了。她的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精神也几近崩溃,再在这里待下去,她不是被蒋壮打死,就是先疯掉。 对不起,望舒。 她含着泪在心里说,对不起,女儿,我是全天下最自私的妈妈。 可是蒋望舒真的不懂吗?几乎是在女人背影消失的一瞬间,她的眼泪就决堤了。 因为只有蒋暨在她身旁,所以她哭得肆无忌惮,哭得歇斯底里,好像要把天都哭塌了一样,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妈妈走了,妈妈不要她了。 蒋暨抬手给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告诉她:“没关系,你还有哥哥,以后哥哥保护你。” “保护你一辈子。” 第19章 月亮勺子 蒋望舒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朦胧间听到楼下有交谈的声音,好像隐约还有几声小孩的吵闹声。 谁来了?蒋望舒撑着身体坐起来,感觉喉咙干涩得有些难受,床边放着她的黑色保温杯,她拧开了盖子喝了几口,水还是温热的。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但是窗帘不是完全遮光的,从透进来的光亮也可以看出现在应该是大白天了。蒋望舒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显示是早上十一点多。 哦,她昨天晚上好像又发烧了,还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一会梦到妈妈,一会梦到蒋暨,还梦到自己回到了婴儿时期,被妈妈抱在胸前哺育。 但是她现在身体倒是没什么不舒服了,就是喉咙还有点难受。她和蒋暨床之间的帘子没有拉,蒋望舒侧头看一眼,他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照顾了她一夜。 蒋望舒叹了一口气,捞起放在床尾的外套,往自己身上一裹,穿着棉拖下了楼。 楼下来的人是大伯母林岑和她的小女儿蒋冉,见着她下楼,大伯母激动地朝她招招手:“起床了?”然后又拍了拍小女儿的背:“冉冉,这是你月亮姐姐,叫人。” 羞怯的小女孩往女人的身后躲了一下,然后不情不愿地小声喊了一句“姐姐”。 蒋望舒有些尴尬,不咸不淡地应了她一声,就把视线转到了大伯母的身上:“您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哎,这不是太久没看到你了嘛,自从——”她话题察觉不对,及时地止住话头,转移话题道:“啊暨说你生病了,怎么回事?现在好点了吗?” 蒋望舒点点头:“好多了,应该是淋雨感冒了。” 说到蒋暨,蒋望舒的心思就飘远了。蒋暨呢?一醒来就没有看到他,她多少心里有些不适应。 蒋望舒侧头听声响,厨房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林岑看一眼蒋望舒视线的方向,调侃了一句:“你哥在厨房做饭呢,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黏着你哥。” 蒋望舒脸微微热了一下,她支吾了一句“不是”,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主要是蒋暨不在这,他一个人应付亲戚有些尴尬,即便这些年大伯母对他们还算不错,知道蒋壮是什么德行,所以她常常隔三差五就过来看他们,有时候还会给蒋望舒买新衣服。 但大概是蒋望舒性格如此,她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和人相处,特别是对她还不错,又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所以她只能尴尬地在凳子上坐下,尴尬地招呼林岑:“您喝茶。”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19章 茶是刚刚蒋暨冲的,蒋暨平时偶尔也会在保温杯里泡一壶茶带过去店里喝,所以家里茶叶也常备着。因为是招呼客人,所以蒋暨拿出了最好最上档次的茶叶。不过大概是大伯母她们中午要在家里吃饭,所以也只冲了几杯,蒋暨就过去准备中午饭了。 林岑的性格要大大咧咧一些,也是出于骨子里的热心肠,她没有注意到蒋望舒的尴尬,只是拉着她的手冲她挤眉弄眼:“上次我没认真看你,这几年未见我们月亮真长成大姑娘咯——诶,月亮交男朋友没有啊?” 蒋望舒更尴尬了,她摇摇头:“没有。” 林岑一听就来劲了,到她这个岁数,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给别人做红娘:“那我给你介绍几个怎么样?我可认识好多可俊的小伙子了——” 正当蒋望舒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个话头揭过去时,蒋暨的声音把蒋望舒从这尴尬的场景中解救了出来:“月亮——过来搭把手。” 蒋望舒急急地应了一声,然后匆匆起身和林岑说了一句:“您先喝茶,我过去帮忙。”林岑这才肯放人。 蒋望舒踏入厨房,终于松了一口气。 蒋暨正在剁鸡肉,他抬头看了一眼她,低声道:“衣服拉链拉上去。” 蒋望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伸手迅速把拉链拉好,然后走过去:“要我帮什么忙?” 蒋暨摇摇头:“不用,快好了,去旁边那坐着就好。” 蒋望舒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大概在厨房里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点点头说“好”,把旁边那张椅子搬过来往里面放了点,然后坐在凳子上看蒋暨忙活。 蒋暨没有看她,专注地把鸡肉扔进砂锅里,然后去洗手台那里洗干净了手,又拿纸巾擦干。 他走到蒋望舒身前,蒋望舒坐着,他站着,所以显得蒋暨更高大了,蒋望舒仰头看他,眼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他抬手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就发现他的手因为碰过冷水所以太凉,这样摸根本摸不出什么温度。 蒋暨叹口气,垂眸看着她轻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蒋望舒乖巧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喉咙有点痛。” 蒋暨应了一声,还是不放心:“起床测体温没有?我去拿温度计,再给你测一测。” 蒋望舒摇摇头道:“不用,不发烧了,别麻烦。” 也没什么麻烦的,就是上个楼而已,但是蒋暨拿着温度计下来肯定要被林岑看见,林岑看见肯定要多问几句,蒋望舒不想这么麻烦。 蒋暨低头看了她几眼,似乎是知道她的意思,蒋暨叹口气,微微附身凑近她,然后用额头抵住她的。 她似乎还感受到了他喷洒在她脸上的炙热呼吸。 蒋望舒的睫毛一颤,随着温度的贴近,她的心也跟着剧烈的颤抖起来,但是她的人却没有动,就这么乖顺地任由他的额头贴着她的。 不过几秒,额头的触感和温度很快离开。蒋暨脸色如常地直起身:“不烧了,但还是要注意点不要着凉,知道吗?” 蒋望舒感觉自己的额头酥酥的,麻麻的,她克制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自己额头的冲动,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嗯。” 蒋暨做饭向来动作很快,不到二十分钟,三菜一汤就完成了。他一边在客厅支起小桌子,一边招呼林岑和林冉过来吃饭。 林岑拍了拍林冉的背,似乎是要教育她要有教养:“冉冉,去帮忙拿碗筷。” 小女孩倒也乖,她乖巧地过去正在消毒碗柜里拿碗筷的蒋暨身旁,蒋暨低头看她一眼,语气温和:“冉冉拿一根自己的勺子就可以了,剩下的哥哥拿。” 蒋望舒在帮忙把菜端到桌上,她看了他们的方向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心里却莫名有些吃味。 等小女孩拿着勺子和拿着碗筷的蒋暨一起过来的时候,蒋望舒才看清她拿的是她的勺子。 为什么说是她的勺子呢?那是一只不锈钢的圆形铁勺,勺子的尾端刻着一个小小的月亮,这把勺子从她七八岁用到现在,当时是蒋暨带她去逛夜市的时候,在一个老爷爷的地摊上给她买的。因为她那时候不是很爱吃饭,所以才有了这把勺子。她那时候或许是觉得新奇,从那天开始对这把勺子可谓是爱不释手,为了用这把勺子,她连带着都变得爱吃饭起来。 直到她离开前,这把勺子她还一直用着。回来以后她倒是忘记了有这把勺子的存在,但是蒋暨给她做的第一顿早餐,给她盛粥的碗里面放着的就是这把印着月亮的勺子。不然她那天早上为什么会吃得这么多? 或许是她矫情了吧,可是在她心里,这把勺子就是有特殊的含义的。 蒋望舒的视线黏在上面,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和小孩子去争这些未免太过掉价也太过好笑,但是她心里却不舒服极了。蒋暨没有看到吗?他看到了为什么又不让她换一只勺子?还是他觉得用了就用了,也没有什么呢。 蒋望舒垂下头,心里那些别扭的情绪快要泛滥而出,她只能抿唇,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底下的米饭上。 蒋暨盛完最后一碗饭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林冉手里的勺子,他看了蒋望舒一眼,她正垂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的眉头皱了皱,快步去消毒碗柜里重新拿了一把,然后在林冉面前蹲下:“冉冉,这把勺子给你好不好?那把是月亮姐姐的。” 小女孩抬起头,有些不乐意地看了一眼蒋暨手中那把什么图案的勺子:“为什么嘛。” 蒋暨给她指了指勺柄上的月亮图案:“你看,这里印了个月亮,就是你月亮姐姐的。” 蒋望舒脸微热,她有些尴尬,又有点藏在心底的其他情绪,她喊了一声:“哥,不用——” 林岑却先打断了她的话:“冉冉乖,给月亮姐姐。” 听到林岑的话,小女孩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把勺子给了蒋望舒。 蒋望舒哪里好意思把勺子拿去用,她把勺子搁在桌子上,仍然用着刚刚拿的那把。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还是林岑先打圆场:“好了快吃饭啦,我好久没尝尝啊暨的手艺了,今天我要大饱口福——” 蒋暨淡淡笑了笑:“您尽管吃,以后也多过来,我还有很多会做的菜。” 林岑笑着道:“行。” 一家人这才其乐融融地开始吃饭,小孩子忘性大,吃到好吃的就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正吃得开心,蒋望舒这才从尴尬中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偷偷看了蒋暨一眼,却与蒋暨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赶紧装作不经意一样移开视线。 蒋暨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第20章 藤蔓和太阳 林岑走后,蒋望舒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眼在厨房洗碗的人,闷声说了一句“我先上楼了”就上了楼。 蒋暨听着耳边“噔噔噔”的上楼声响,摇了摇头,把最后一个碗冲好,又重新挤了点洗洁精,把手里那把刻着小月亮的勺子仔细洗干净,放进消毒碗柜里。 他按了一下消毒碗柜的开始按钮,“叮”的一声,柜子里面变成了红色。蒋暨站在那里看了几秒,确定这个有些年久失修的消毒碗柜没有像平时那样一开始就自己跳到结束,然后就转身去烧了一点开水。 蒋望舒的保温杯在楼上,他忘记给她拿下来了,于是蒋暨打算先上楼去给她拿保温杯下来装水,再给蒋望舒拿点药吃。 蒋暨上楼的时候,蒋望舒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嘴边还挂着一丝明晃晃的笑意。 蒋暨皱了皱眉,走到她身旁装作不经意地一看,手机页面停留在微信对话框上,她在和别人聊天,纤细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跳得飞快,对面的头像是一个卡通的太阳。 蒋暨低声咳了咳,蒋望舒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她抓稳了手机,然后下意识把手机反扣在被子上,然后侧头看他:“你怎么走路没声。” 蒋暨看了眼她扣在被子上的手机,脸色有些不好看:“是你看手机太入迷。” 蒋望舒悻悻地“哦”了一声,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在和何姣姣聊天,这人隔三差五就来问她和蒋暨有没有什么进展,还给她出了很多不正经的招数,甚至还让她色诱,比如说洗完澡不穿内衣啊,比如说晚上睡觉故意发出那啥的声响啊,蒋望舒一边觉得羞恼,一边又觉得有点道理。刚刚何姣姣正说到兴头处呢,蒋暨就突然上来了,蒋望舒做贼心虚,直接吓了一大跳。 蒋暨的脸色有点不好,他没说什么,只是附身拿走蒋望舒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一句话都没说就下楼了。蒋望舒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莫名。 蒋暨再上来的时候,保温杯里已经装好了热水,手里还拿了一个玻璃杯,里面倒着温水。蒋暨把杯子递给蒋望舒,语气有些淡:“吃药。” 蒋望舒乖乖地放下手机,接过玻璃杯和他手中的药,把药吃了下去。蒋暨看着她吃完药,本来转身要下楼,想了想又在她面前站定了。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0章 “怎么了?”蒋望舒仰头看他。 蒋暨感觉自己的喉咙口有些干涩,他沉默两秒才开口:“你纹身了?” 蒋望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啊”了一声。 蒋暨揉了揉太阳穴,低低说了一声“没事”就转头要离开。 “纹了。”蒋望舒声音有些急切,她看得出来蒋暨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下意识就叫住了他。 难怪从刚刚开始蒋暨的脸色就不是很好,是因为看到她的纹身了吗?什么时候看到的?蒋望舒皱眉想了一下,应该是她发烧蒋暨照顾她的时候吧。蒋望舒也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是多么一个难伺候的样子,大概是闹腾得太剧烈,衣服乱了,蒋暨就看到了。 蒋望舒觉得纹身没什么,不过她不确定蒋暨是不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她身上纹的那个东西......如果蒋暨看得懂的话,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可是她纹都纹了,总不能让她去洗掉吧。 蒋望舒咽了咽口水,突然有些不管不顾起来,她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又把裤子往下拉了一点,直到在后腰连着一点臀部那个地方,一个黑色的太阳图案完完整整地展露出来。 她声音带着一些几不可查的颤,她喊蒋暨:“你看。” 蒋暨把视线转过来,他一下子就怔住了。可耻的是,他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蒋望舒的纹身,而是她性感的腰臀。衣服被她撩到腰部以上,白皙的背脊微微凹陷进去,那道性感笔直的骨头一直延续到她的臀部上方,然后消失在她饱满的臀部里面。裤子被她微微往下拉了一点,裤子就包裹不住两瓣若隐若现的饱满臀肉。 蒋暨极快速地瞥过她腰臀交界处的那个纹身,那是一个藤蔓上的太阳图腾,藤蔓从腰部一直延伸到臀肉消失的地方,和她白皙的皮肤一对比,显得野性又性感。 蒋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个图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太阳、藤蔓......他的第一反应,想到的是竟然是刚刚她在微信聊天的对方的那个头像。 应该不至于吧?她才去外面多久?她和别人认识多久,和他又认识多久?不过出去六年,六年,难道仅仅六年,她就要把属于别人的图案纹在身上吗。 蒋暨深呼吸一口气,匆匆撇开视线,他感觉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但是他的喉咙口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干涩起来。沉默两秒,他低声开口:“这个能洗掉吗?” 蒋望舒放下衣摆,转头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洗。” 蒋暨却好像只是随口一提一样,她说不洗,他就也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旋即就转过了头去:“衣服弄好,别着凉了。” 着凉着凉,他就知道着凉。蒋望舒有些不高兴地在心里嘀咕了两声,然后乖乖把衣服下摆整理好,又把裤子提高了一些。 蒋暨又在她床前站了几秒,气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蒋望舒抿了抿唇,开口打破沉默:“我下午再去看看有没有哪里在招人。” 蒋暨“嗯”了一声低声应道:“找不到就算了,你在家待着。”停顿了一秒,他似乎是想到蒋望舒不愿意给他添麻烦的性子,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你在家写点东西。” 蒋暨说完自己迟疑了一秒:“......还是算了。” 蒋望舒觉得有些好笑,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的心头痒痒的。 蒋望舒偶尔会写点东西,高中的时候最多,什么都写,有时候是平时写的随笔,有时候兴致来了她偶尔也会写一些诗歌或者散文。有些她觉得写得还不错,就随手投到了杂志上,竟然真有几篇过了稿,稿费也挺可观。 对她来说,写东西只是抒发她心里情绪的一种方式而已,她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没有特别要去营造一个或者黑暗或者抑郁的氛围,蒋暨却可能不是这么觉得的。蒋望舒知道,他看过自己写的东西。因为杂志社有寄了样本到家里来,蒋望舒看完了就随手丢在茶几上,蒋暨应该是看过了。毕竟她署名用的是本名,一眼就可以找到她写的那篇散文。 或许是她开篇就说她想做一只蝴蝶,就这样死在夏日,让春天做她的遗言,把蒋暨给吓到了吧。总之明明她可以靠写东西赚点不少的稿费,蒋暨却并不鼓励她这么做,反而是有些阻拦的意思。可能是他怕她沉溺在她文字营造出来的氛围里面出不来吧,他似乎总是担心自己的心理状态,就算现在这样。 可是蒋暨不知道的是,只要他在,她就能活着。 蒋望舒感觉自己的喉咙口有些痒痒的,她想喊他一声哥,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莫名其妙,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我今天下午再去看看吧。” 蒋暨应了一声“好”,嘱咐她出去要穿厚实一点后就下了楼,没有打扰到她休息。 蒋望舒又在床上睡了会午觉,起来后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却也变得神清气爽。她抽了两张纸巾把身上的汗擦干,有些想去洗个澡,想到蒋暨的叮嘱她又忍下冲动,老老实实地穿上毛衣和厚外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生病了蒋暨比她还要累,昨天晚上他肯定又没有睡好,而且他今天中午也没有开铺。蒋望舒下定决心不要再给蒋暨添麻烦,然后又往自己脖子上围了一条围巾。 下楼的时候蒋暨在楼下坐着玩手机,又不像是在玩手机,因为蒋暨的视线似乎是涣散的,并没有集中在手机上。 蒋望舒皱了皱眉走过去,蒋暨听到她的脚步声,视线才重新聚焦:“要出去了?我开车带你去。” 蒋望舒摇摇头:“不用,你应该要去开铺了吧,忙你的就好,我自己过去。” 蒋暨应了一声,看着她出门后,手指犹豫地落在微信电话的拨通键上。纠结了几秒,他还是觉得诉说情感问题之类的有些说不出口,换成了打字,消息是发给陈煜烨的:“要是月亮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办?” 陈煜烨几乎的秒回,他快速地回给了蒋暨一个问号,随即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蒋暨把他的电话挂了,他对着空荡荡的客厅,打字发送给陈煜烨,语气有些生硬:“打字,不方便。” 用打字的方式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要不是让陈煜烨看出了端倪,再加上蒋望舒后腰那个纹身一刺激,蒋暨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起自己的感情事。 陈煜烨消息发得飞快:“怎么不方便?月亮在你旁边吗?她真有男朋友啊?” “不是我说蒋暨,你都这么问了,是什么意思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想抢是不是?” 蒋暨的太阳穴跳了跳,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陈煜烨的信息又跳了过来:“那就抢呗,反正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你对月亮更好了。” 蒋暨盯着他最后一句话看了几秒,然后终于找到借口一样如释重负。方才心里那理智和情感的拉扯快要让他疯掉,此刻他终于找到了正当的理由:是的,全世界没有人会比他更懂蒋望舒,他当然能够给她最好的,最适合的。 其他所有人都给不了。 第21章 婚宴 蒋望舒最后找了份书店的工作,平时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整理整理书籍和文具,偶尔有几个买书的学生会问她几个关于书籍的问题。 虽然薪酬不高,但是胜在工作内容清闲,每天九点上班五点下班,下班后还能去蒋暨店里帮帮忙,蒋望舒对这份工作很满意,书店的店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她似乎挺喜欢蒋望舒的,面试的时候没聊几句就敲定了要她。知道她刚刚从外面回来,书店老板还告诉她可以缓一两周再过来上班,不用太着急。 蒋望舒原本隔天就想去上班,但是她在回蒋寄店里的路上接到了前上司欢姐的电话。 那时候她刚要踏进店里,蒋暨端牛肉粿条上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她站在门口,他把碗搁到桌子上,视线往她那一看,却见她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似乎是有人打电话给她,她背过身,往店铺门外走了几步。 蒋暨皱了皱眉,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再过去忙活时却有些心不在焉,一颗心全系在了外面的人身上。 “阿暨!” “阿暨!” 外面喊声震聋,蒋暨手上在涮着牛肉,视线却是失焦的,连外面的喊声都没听到,还是阿姨拍了拍他他才回过神来:“阿暨,外面有人叫。” 蒋暨回过神来,低低应了一声,把手中的牛肉捞出来放在碗里,撒了一把葱花在上面,然后拿了出去。 正在探头的老大叔见他出来,挥了挥筷子喊他:“阿暨你还没到我这年纪就耳背啦?” 是没什么恶意的打趣话,蒋暨淡淡笑了笑,一边把那碗牛肉粿条上给旁边那一桌,一边扬声问他:“要什么?” 男人大概四五十岁,长得很粗犷,面相却不坏,他身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大概是刚刚下工。蒋暨这儿有许多在工地做工的工人过来他这吃饭,大概因为他这可以免费加面加粿,人又随和,工地的工人食量大也没什么心眼,就爱过来他这吃。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1章 果然,男人把碗递给他:“加点粿。” 蒋暨接过碗,应了一声“好”,视线又往门外看了看,蒋望舒背对着他,手里还举着手机。 蒋望舒接到的是她前上司欢姐的电话,她说她要结婚了,邀请她过去花城参加她的婚礼。蒋望舒习惯性就想拒绝,虽然拒绝也没什么,毕竟她们以后应该也没什么交集了,但是从前在工作的时候,欢姐对她还不错。 她之前工作的是一家小私企,欢姐是公司的老板,知道她是一个人独自在外生活,平时经常会关心她,和她一起去出差的时候也对她多有照顾。她是一个很慷慨的老板,从来不克扣员工的薪资,逢年过节还总是会给员工发奖金。 欢姐很喜欢她,蒋望舒当年应聘的时候还答应她会干满五年,实际她去提辞职的时候才做了这份工作两年不到,所以她的心中一直有些许愧疚。此刻欢姐还不计前嫌盛情邀请她去参加婚礼,还说要给她包路费,蒋望舒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了,只能答应下来。 进去蒋暨店里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垮,蒋暨大概是以为她又找不到工作吃了闭门羹,有些担心地问她:“怎么了?” 蒋望舒摇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你忙。” 蒋暨没再多说,闷头把手里的面给涮了,让阿姨帮忙端上去后,又转身给蒋望舒煮了一碗。 蒋望舒胃口不佳,可能是因为发烧刚好没什么胃口,也可能因为在忧心过几天要过去花城的事情,她挑了几块牛肉吃就有点吃不下了。 蒋暨表面上在忙手里的活,实则一直在用眼神的余光看着蒋望舒,看见她就吃了那么几口然后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用筷子捞粿条,他皱了皱眉,问了她一声:“不舒服吗?” 蒋望舒摇摇头,又强调了一声:“你忙你的。” 蒋望舒是不想蒋暨在忙还分心来照顾她,但是这话听到蒋暨耳朵里,他却感觉不大好受。本来他刚刚就因为她一直在外面打电话而有些莫名的在意,她又总是不跟他讲话,总是让他忙。她以前不在这时他忙是一回事,她都回来了,什么事情能比她重要? 蒋暨心里有些郁结,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加快速度把手里的事情忙完,今晚早点收铺,晚点回家再问问她。 回家是蒋暨开电动载她回去的,一路上蒋望舒也没说话,就抓着电动车后面的杠,看着电动车驶过的风景沉默地到了家里。 蒋望舒吹了一路的风感觉有些微微的冷,一回家就想去洗个澡,闷头就要上楼,蒋暨一边停车一边叫住她:“月亮。” 蒋望舒转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等会。”他说。蒋暨低头把车停好,关上了门,把喧嚣和吵闹的声音都关在外面,他看了蒋望舒一眼,她的鼻子被风吹得红红的,脸上表情却有些闷,像是在自己生闷气一样,看着有些可爱,刚刚那声“嗯?”也像闷在鼻子里发出来的一样,听起来软软的。 蒋暨的心软了一下,憋了一路的气莫名其妙就消了,他低声又问她一句:“是不是不舒服?还是不高兴?” 蒋望舒知道自己有什么情绪都逃不过蒋暨的眼睛,本来她也是要和蒋暨说去花城的事情的,只是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知道花城对于她和蒋暨来说有点特殊,毕竟那里的她离开了六年待的地方,她怕她过去蒋暨会不开心,而且她自己也有点不想去。倒不是因为那里给她留下了什么特殊的不好的回忆,她只是回了几天又有些习惯在蒋暨身边当个不用说话的闷葫芦,要是回花城参加婚礼肯定免不了又要应酬。 想到这里,蒋望舒的声音又有点闷:“过几天可能要去花城一趟。” 蒋暨一愣,他的心沉了下去:“......什么?去那干什么?” 去花城干什么?去几天?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回来吗?一堆问题堵在蒋暨的喉咙口,他张了张嘴巴,又把话都咽了回去,只是眼睛紧紧地盯着蒋望舒,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蒋望舒低声解释道:“我的前上司结婚,邀请我过去她的婚礼,就这个周六,我不好拒绝,就答应下来了。” 原来是参加婚礼。蒋暨松了一口气,又警惕起来:“过去几天?” “嗯......”蒋望舒低头想了一下,她过去一趟花城路程也不近,都去花城了,肯定要约一下何姣姣,她要是去了花城还不找她,何姣姣肯定要生气。她算了一下时间,皱眉犹豫道:“可能......三天,四天?” 蒋暨沉默几秒,忽而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蒋望舒明显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蒋暨会想跟她一块过去,一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蒋暨低咳一声,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语气太过生硬,又放软了一点声音:“......我还没看过你生活的地方。” 这话听起来莫名有些可怜,又好像有点卑微,蒋望舒一下子就有点受不了了,她忘记考虑蒋暨的店铺还开不开,只是下意识地答应下来:“好,那过几天一块过去。” 蒋暨紧绷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不跟你过去婚宴,我就去看看。” 蒋望舒又觉得有些奇怪了。蒋暨这样又不参加婚宴只是陪她坐车去坐车回......好像是在看着她一样,像怕她一去就不回来了一样。 可是,她几年前不就是一去不回来吗?她是有前科的人,怎么能怪蒋暨疑虑多呢?如果她是蒋暨,可能都不想听到花城这两个字了。 蒋望舒的心脏瞬间酸了一下,像是吃了能酸掉牙的橙子一样,莫名的酸涩情绪填满了她的胸腔。她抿了抿唇,声音轻了下来:“......那我们在那多待几天,我带你去看看我平时去的多的地方。” 蒋暨的眼底终于有了些笑意,心中的疑虑终于变成了轻松,想到要去看看她这几年生活的地方,蒋暨的心松动了一下,他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就想去了,只是怕打扰,也怕见了面没话说让她尴尬,他从来没有提过。 他没有想过把这没有相伴的六年当成心中的一个结,毕竟他从来不会怪她。只是说到底,他可能还是有些在意的。在意她这六年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就好到连想他都没有过吗。 所以他几乎是在立刻就点头答应下来,像是怕蒋望舒反悔一样,连点头的幅度都变大:“好。” 第22章 列车 晚上洗完澡,蒋望舒给何姣姣发了条微信,跟她说了自己周末要过去花城参加婚宴的事情。 何姣姣激动得不行,直接一个微信电话打了过来。那时候蒋暨也在楼上,他蹲在他的床头柜旁边,不知道在翻找什么东西。他们两个床之间的帘没有拉,蒋望舒原本是窝在被子里玩手机的,此刻何姣姣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手机铃声震天,她也不好下床接,那样像是刻意在避着蒋暨一样。 蒋望舒只能深呼吸一口气,默默在心里祈祷何姣姣不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然后接通了电话:“喂?” “喂,舒舒你真的要过来啊?啊啊啊太好了,我可想死你了!你直接来家里住吧,房子还没有租呢,呜呜呜我要和你贴贴,我要和你睡觉!” 果然,何姣姣那大嗓门手机都挡不住,穿透力很强的声音直接透过听筒传入了蒋暨的耳朵里。按礼貌来说他应该回避,但是他没有,甚至还默不作声地慢慢停了手中的动作。 蒋望舒硬着头皮回她:“我那个......去外面酒店住吧,我哥......”她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小了下去:“我哥也要和我一起过去......” 何姣姣“啊”了一声,旋即八卦的雷达马上响了:“嘿嘿,那还是这样吧,你们还是来家里住,不过得让你俩一个房,先是让你哥打地铺,然后......等到半夜你就跟你哥说......” “姣姣!”蒋望舒急声打断她,然后心虚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人,他好像还在找东西。蒋望舒松了一口气,声音却莫名地轻了下去:“我哥在旁边。” “哦哦哦,”何姣姣懂了蒋望舒的意思,赶紧止住话题,这话可不能让她哥听到,她们的小计谋还是等会再去微信详聊好,于是她只再问了她几句来的时间和待多久,就草草地挂了电话。 蒋望舒松了一口气,侧头偷偷看一眼蹲在地上的人,蒋暨把床头柜的抽屉关上,然后递给她一沓红包。 蒋望舒愣了一下,没伸手接,蒋暨低声解释道:“拿着,这是你这几年没拿的压岁钱。” 蒋望舒反应过来,赶紧摆摆手:“不用,我有钱。而且......你之前过年的时候不是有给我转钱了?” 以前每年蒋望舒每年过年都不回来,蒋暨会在微信发个红包给她,然后在红包那里备注“新年快乐”,红包就两百块钱,多了她不会收。这也是她寥寥几次会收红包,然后收完说一句“谢谢哥”的时候了。 但是蒋暨其实每一年都会给她准备压岁钱,有时候提前一个月就封好了放在她枕头下面,但是他不敢提前太久问她回不回来,也不敢给她太大的压力,所以他总在春节的前一个星期才问一句今年回不回来过年,但是她每一次都说不回,大部分用的借口都是太忙。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2章 他明明知道是借口,但是仍然会担心她是不是真的很忙,很忙的话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注意身体呢?好多话他都想说,但是他嘴笨,因为从来没有表达过感情,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些关心的话说出口,最后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说一个“好”字。 虽然每年都是这样,但是他还是每年都会给蒋望舒准备压岁钱,提前压在她的枕头下面,等过完年再取出来,好好地存进他的抽屉里,打算等她回来再一起给她。 这一等就是六年,厚厚的红包也变成了一沓。可是在他眼里,只要他还在,蒋望舒就永远是需要拿压岁钱的小孩,他不可能会不给她准备。 想到这里,蒋暨的语气多了几分坚持:“不一样,拿着,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蒋望舒抬头看着蒋暨,也看懂了他眼里的坚持。她的心脏莫名痛了一下,像是被人拿着针了一下一样,刺刺的,痒痒的。这六年没人敢细究,越是去深想,她就越在意蒋暨有多在意。 她没再坚持,顺从地接过。六个红包沉甸甸地落在她的手里,蒋望舒的喉咙哽了哽,几秒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哥。” 蒋暨一顿,旋即若无其事一样地移开视线,低低应了一声“嗯”。 月亮牛肉粿条门口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店主有事休息四天”。蒋望舒和蒋暨一起坐上了去花城的高铁。 很独特的感觉,这是蒋望舒第一次去花城的时候旁边有人陪着,而且那个人还是蒋暨。 此时此刻他们在站台上等着列车进站,列车疾驰而来的那一刻蒋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蒋望舒捕捉到了那一刻间他的下意识动作,她这才意识到一个事情,蒋暨过去将近三十年里,似乎从未出过平南。 她去过很多地方,有的地方是迫于工作需要去的,有的地方是何姣姣拖着她一起去的,可是即便她主观上多不愿意出门,她还是看了很多风景。但是蒋暨没有。因为她,他只能窝居在平南那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做一个饭店老板,因为她,他错失了好多好多风景。 蒋望舒的心脏陡然酸了一下,她看一眼蒋暨高大的背影,他一手拖着他们的行李箱,一手垂在身侧。蒋望舒忽而抬手,牵住他垂在身侧的手,他粗糙的手掌和她娇嫩的手心瞬间贴合,肌肤相触的瞬间,蒋暨身形一顿,似乎是有些不解,他回头用眼神问她怎么了,手却没有松开。 蒋望舒摇摇头,轻声解释了一句:“人多。” 蒋暨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反握住她的手,在拥挤的人潮中,他紧紧牵着她的手,把她带上了车。 在吵闹的人群中,她控制不住地把眼神落在蒋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然后偷偷心跳加速起来。紧紧相牵的手直到他们到了座位那里才松开,蒋望舒感觉自己的手心出了点汗,她把手背到身后,偷偷捻了捻有些湿意的指尖。 蒋暨轻轻松松地把她那个大行李箱托到上面的行李箱架上。以往蒋望舒自己坐高铁的时候总要遭遇这种尴尬,行李箱太重,她自己搬不上去,遇到好心人帮她搬上去后她又不知道怎么拿下来。所以她有时候宁愿把行李箱卡在自己的腿前,即便这样腿舒展不开很不舒服,她也不想去麻烦别人。 可是现在她身边有蒋暨了。蒋望舒舒出一口气,周遭被熟悉的气味包裹,蒋望舒感觉她整个人都忍不住放松下来,上车还没有多久她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到中途蒋望舒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下意识地往蒋暨的方向一看,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蒋望舒和他的眼神对上,他的眼神太过专注,专注到蒋望舒一瞬间愣住了。 她旋即匆匆地移开视线,坐直了自己因为睡着而歪七八扭的身体。身上披着的衣服因为她的动作而话落下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还披着蒋暨的外套。 “几点了?”蒋望舒抓住外套的衣领,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还有一个小时才到,睡吧。”蒋暨语气平和,好像意识不到丝毫不自然一样:“衣服披着,睡着了容易着凉。” 蒋望舒讷讷地“哦”了一声,指尖不由自主地抓住衣服的衣领,然后往上拉了拉,把她的鼻子也盖住。于是她满鼻息间都是蒋暨身上的味道,和她身上相似的味道。 在这拥挤的、气味杂乱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共享着同一种气味,这样亲密,亲密到蒋望舒的心脏都隐秘地冒起了小泡泡。 她侧头看蒋暨,轻声问他为什么不睡觉。 蒋暨似乎是没听清楚,也许是害怕说话声音太大吵到车厢里休息的人,他把脸凑了过来,和蒋望舒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得更近。蒋望舒心里漏跳一拍,但是她没有躲,也没有往后缩,反而的仰头,嘴唇靠近他的耳朵,轻声在他耳朵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不睡觉?” 红色的嘴唇,和他的耳朵之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只要他微微一侧头,他的耳朵就会擦过她柔软的嘴唇。 下一秒,他似乎想回答她的问题,所以他微微一偏头,蒋望舒没有躲开,于是她的嘴唇如愿以偿地擦过他的耳垂。 耳朵边擦过一抹柔软,蒋暨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然后低声回答她:“我看看风景。” 蒋望舒闷闷地“哦”了一声,也偏头看向窗外。 蒋暨看着蒋望舒的后脑勺,眼底化过一丝笑意。他确实没有骗她,从坐上高铁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有时候也看一看她。 从列车进入花城所在的省之后,他就不愿意再错过窗外的每一分风景,因为这些或许都是她看过的,或者去过的地方。 他想仔细看看。 第23章 头发 蒋望舒怕麻烦何姣姣,也怕蒋暨一个大男人去她家里会给她造成不方便,所以最后还是没有去她那里住,而是提前在网上订好了酒店,订的是两间房间。 蒋望舒订的酒店是中档价格的酒店,按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她晚上进去洗头发的时候,却发现洗到一半花洒突然就没水了。 蒋望舒又反复按了几遍花洒的开关,但水流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能忍着冷把沾着泡沫的头发包进毛巾里,从浴室里面出来。蒋望舒是打算洗完头发就洗澡的,所以身上衣服穿得很少,只穿了一件打底的保暖内衣还有一条毛绒外裤,此刻打底衣已经因为洗头发而被水溅得半湿,贴在身上又冷又黏,很不好受。 在找酒店处理和先去蒋暨那把澡洗完之间,蒋望舒当然是选择更快的后者,她打了个电话给蒋暨,电话铃声响了两下就接通了,只是蒋暨那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似乎有些空旷,他“喂”了一声,又低声问她怎么了。 蒋望舒缩了缩肩膀:“我能去你那洗澡吗?我头发洗一半那个花洒突然坏掉了,好冷。” 电话那头停顿一秒,随即蒋暨应道:“好,赶紧过来,穿个外套,别着凉了。” 蒋望舒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蒋暨刚好在浴室洗澡。虽然蒋望舒就在隔壁,但是他还是担心她一个人住酒店有什么事情,所以连洗澡都把手机带进去浴室,蒋望舒一打电话过来他就接了。 担心蒋望舒等太久会着凉,他草草地往身上冲了几下,把身上沐浴露的泡沫都冲洗掉,刚刚冲洗完,门铃的声音就响了。 蒋暨套上裤子,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赶过去给蒋望舒开了门。蒋望舒一开门就看见蒋暨裸着上半身,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结实,一滴水珠从他的下巴滴落下来,滑过他饱满的胸肌。 蒋望舒咽了咽口水,匆匆撇开了头,刚想要说什么,蒋暨的视线落在她半湿的衣服上,他下意识皱了皱眉:“怎么不穿外套?赶紧,快点进去洗澡,别着凉了。” 蒋望舒过来的时候还是穿着打底衣就过来了,一个是因为她的衣服湿了,她不想把外套也弄湿弄脏,一个是因为她知道蒋暨很快就会过来给她开门,她知道不用等,所以她就想赶紧过来把澡洗了,也就懒得穿外套了。 只是......蒋暨刚刚是在洗澡吧?肯定是洗一半听到她按门铃,才急匆匆地套上裤子出来给她开门,要不然也不会急到连上衣都没穿。 蒋望舒已经进了浴室,脑海里却还是刚刚蒋急赤裸着上身的场面。他的身材真的很好,肩宽腰窄,身上每一块肌肉都长得恰到好处,明明平时她也没见过他刻意锻炼,但是他的胸肌却那么饱满,不仅饱满,连胸前那两点都那么粉嫩。 蒋望舒打开了花洒,在水流的声音中咽了咽口水。好奇怪......她总感觉自己应该是有舔过那里的。蒋望舒被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想法? 她摇了摇脑袋,企图把这变态的想法摇出来,然而这想法却在她的脑袋里面越演越烈。最后蒋望舒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整个耳根还是红的。 她出来的时候蒋暨已经把衣服穿好了,短袖把他身上的肌肉遮得严严实实,只在他抬手的时候可以窥见一点手臂的结实肌肉。见蒋望舒湿着头发出来,蒋暨皱了皱眉,把吹风机插好电源,然后低声叫她过去。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3章 蒋望舒顺从地坐在椅子上,蒋暨手举着吹风机站在她的身后,吹风机“轰隆轰隆”的声响瞬间响起,与热风同时出现的是他的手指。温热的指尖温柔地穿过她的长发,他一边给她吹头发,一边用手指作梳,仔仔细细地帮她梳理着打结的头发。 吹风机发出的轰隆声响在耳边,蒋望舒却莫名觉得这声响很远,远得让她想起了从前。 以前蒋暨也常常给她吹头发。那时候她的头发还很短,她嫌洗头发和吹头发麻烦,一向只把头发留到耳朵下面,洗完头发她往往只是胡乱用毛巾擦几下,就算是吹她也顶多吹个半干,然后就顶着她那顶半干的头发继续窝在学习桌前写作业。 如果蒋暨在的话,他肯定会皱一皱眉,然后举着吹风机过来,一边耐心地给她吹头发,一边低声让她继续学习,不用管他,直到她柔顺的头发在他的指间慢慢变干。 吹头发的声音按理来说应该是很吵的,但是那“轰隆轰隆”的声音在蒋望舒听来却是让她安心的声音,她只要听着,再感受一下他温热粗糙的指尖,她的心就安定了下来,整个人也变得轻松。 吹风机的声音停住了,蒋暨把吹风机的电源关掉,用指尖轻轻帮蒋望舒把散落在脸颊前面的发丝梳理到耳后,他们没有说话,周遭的气氛却忽而沉默到有些许的暧昧。 蒋望舒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蒋暨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快要及腰的长发,忽而低声问她:“什么时候留的长头发?” 蒋望舒愣了一下,声音轻了下去:“上大学的时候开始留的......舍友说,觉得我长头发会更好看。” 蒋暨沉默地听完她的回答,忽而觉得喉咙口有些许涩意。他一边觉得真好,他的月亮也终于能够脱离那沉重的枷锁,开始有了精力专注于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一边又为自己没有参与到这个过程而感到遗憾。他还有几分胡思乱想,她想变漂亮,有别人的因素吗?是......因为别的男的吗? 蒋暨无法接受有这个可能,却根本没有立场去质问她,或者只是单纯地询问。他只能沉默两秒,然后转移话题道:“嗯,花洒要打电话问一下前台吗?还要再住几个晚上。” 蒋望舒被他带走了注意力,点点头道:“要的。”她过去用了蒋暨房间床头柜上的座机,打电话给前台说明了花洒的事情。酒店服务态度还算不错,得知她已经借用别的房间的花洒洗完了澡,她还反复跟她道歉并且退了她那间房的住宿费用,还跟她保证明天白天会过来检查。 酒店服务态度很好,蒋望舒也没什么要说的,挂了电话和蒋暨道了晚安后就回了房间。 蒋望舒第二天中午就要去参加婚宴,只能把蒋暨一个人丢在酒店,等到回来后再带他去逛逛。蒋望舒有些愧疚,蒋暨却说没什么,只摇摇头让她放心,还说等她出去的时候他自己也会在这周边看看。 蒋望舒不是伴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宾客,而且欢姐的婚礼也没有办得特别隆重,所以她只是穿着平时的衣服过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老板一身婚纱,站在她的丈夫身边时竟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也让蒋望舒知道,她这次是真的遇到了对的人。 蒋望舒在司仪的祝词中由衷地为他们鼓掌,发自内心地在心里祝福欢姐能遇到幸福,她的心里有些感慨,也开始有了一些向往。 说实话,她从前对婚姻向来没什么好感,在平南,很多婚姻都只是一场交易,很多婚姻的开始只是两个不熟的人因为合适而被介绍在了一起,然后开始一个家庭和另外一个家庭的交易。就算不是,结后也很少有人还能保持一开始的恩爱,大多数沦为平淡,甚至是出现蒋壮那种人渣,更是直接把婚姻当作他施暴的保护壳。 蒋望舒看了太多这种例子,因而一直以为自己对婚姻不报任何期待。可是今天这样浪漫的场合,却让她的心底有几分触动。如果是蒋暨的话......他肯定不会让她受到半分委屈。 只是......蒋望舒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怎么会跟蒋暨结婚呢? 在蒋望舒恍神的时候,旁边的男人与她搭话:“望舒,怎么一直发呆?” 蒋望舒愣了一下,跟她搭话的是她以前一起工作的男同事叫姚霖,这个同事自共事以来就一直对她多有照顾,蒋望舒知道,他应该是对她有几分意思的,只不过直到她离职,他也没有来得及挑明。 她回过神来,对他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只是有些感动。” 姚霖见她回复,心里本来已经快要熄灭的小火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他忍不住偷偷看身旁的女孩,她今天明明穿得简单,他却仍然能够看出她身上那股异与他人的独特气质,她总是坐得挺直,白皙的脖子又纤细又带着几分倔意,像白玫瑰一样又漂亮又坚毅,让他每次见到她,都只有被吸引的份。 姚霖又与她聊了几句,只不过她似乎心不在焉,回复得有些敷衍。他丝毫不在意,此时此刻的他上头得很厉害。好在天公也帮他的忙,在婚宴结束时外面突然下了雨,他也就有了正当的理由送她回去,再与她多相处一会。 他说得言辞恳切,出于礼貌,她绝对不会拒绝。 所以此时此刻,她坐进了他的车里。 第24章 雨中 姚霖以前见过很多女孩,漂亮的也有很多,但他从没有见过一个女孩,有像蒋望舒这样独特的气质。就连看着她此时此刻不说话的样子,他都觉得心痒痒。 但是她对人似乎总是有一种疏离感,跟她共事两年来,他们的接触并不少,他也旁敲侧击暗示过很多次,她却不知道是不懂还是不想懂,一直和他保持着普通同事的距离。他怕戳破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也怕继续共事会尴尬,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口,没想到她却突然辞职了。 姚霖低咳一声,一边开车一边试图和蒋望舒搭话:“回家过得怎么样?没想到你这么突然就辞职了......” 正望向窗外发呆的女孩这才回过神来,她转过头来跟他说话,脸上的表情带了点歉意:“抱歉啊,突然辞职走了,给你们留了不少烂摊子吧。” “没有没有!”姚霖急忙摇头:“最近这段时间我们这边都没什么要紧的活,欢姐也在招新人了,能应付得过来的。” 蒋望舒点点头,客气地搭话道:“那就好。” 姚霖抿了抿唇,暗恼自己不会聊天,他绞尽脑汁想着能聊的话题,眼睛忍不住偷偷看她的脸:“你现在在......平南?是平南吧。你现在在平南做什么?” 蒋望舒自然地应道:“嗯,是平南。我现在在书店帮忙,整理书籍什么的。” 姚霖下意识“啊”了一声,话到嘴边又赶紧把疑问给咽下去,免得那些话说出来场面太尴尬。他倒不是职业歧视,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像蒋望舒这样优秀的高材生,去书店里帮忙太过浪费。从前和她一起工作的时候,他知道她的工作能力是很强的,而且还有点工作狂魔的感觉,怎么就甘愿只去书店帮忙? 但是......他又偷偷看了蒋望舒一眼,她的眉头是舒展开来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她整个人的精气神比在花城工作的时候要好。 也是吧,回家肯定是会轻松很多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他不应该以自己的观点去说些什么。于是他转移话题道:“平南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吗?等时间空闲了想过去看看......”他试探性地问:“到时候你可得带我去逛逛啊。” 蒋望舒没多想,真当他是想找个地方散散心,于是就给他介绍道:“平南哪有什么好玩的,就是一个没开发的小县城而已,你要是想去旅游的话去平南隔壁的那个市,那边还开发了挺多旅游景点的。” 姚霖尴尬地应了两声,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咳两声缓解尴尬,然后继续专注地开他的车。 婚宴的地点离蒋望舒住的酒店不是很远,车开了一会就到了。姚霖在酒店门口把车停好,蒋望舒忙跟他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啦。” 姚霖腼腆地笑笑说“不客气”,见蒋望舒低头解安全带的时候安全带的扣子突然卡顿了一下,蒋望舒皱了皱眉,弄了两下还是没解开,于是他附身过去,帮蒋望舒把安全带给按开了。 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蒋望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姚霖很有分寸,帮她解好安全带后就退回了座位,所以蒋望舒即便有些尴尬,也只能干干地和他说一声“谢谢”。 姚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安全带的扣子有点紧......等我回去找人修一下。” 蒋望舒正要抬头和他再道一声谢,仰头却发现隔着车前面的玻璃,她看见了雨幕中撑着伞的熟悉身影。 是蒋暨。蒋望舒愣了一下,他怎么在酒店门口?他似乎朝她这个方向望了望,蒋望舒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起了小小的褶皱,痒痒的,刺刺的,大概要他那只布满薄茧的大手抚一抚,那痒意才能得到疏解吧。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4章 蒋望舒莫名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她急匆匆地又跟姚霖道了一声谢,敷衍地客套了一句“以后请你吃饭”,然后就打算推门下车。 她的手刚按上车门,一只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背。蒋望舒一愣,陌生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不适到她下意识地抽出了手,姚霖的手瞬间空落落地停在半空,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姚霖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抱歉啊,我就是想着你没带伞,想让你等一下,我去后备箱给你拿把伞。” 蒋望舒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指了指淅淅沥沥的雨中那个打着黑伞的男人,低声解释道:“我哥在那等我。” 姚霖“哦哦”两声:“啊......那行,那你......” 蒋望舒朝他点点头:“开车注意安全,今天谢谢你啦,再见。” 话音刚落,她就推门下了车。姚霖看着刚刚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本来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但是蒋望舒的车门刚开,他就大迈步走了过来,严严实实地把蒋望舒罩到了他的伞下。姚霖看着雨幕中那把伞不断向蒋望舒那边倾斜,他们似乎没有说话,但也没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直到并肩走着的两个人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收回了视线,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像是失恋一样。姚霖又看了一会,这才不甘心地启动车子回去。 蒋望舒和蒋暨一起进了酒店,她敏锐地察觉到蒋暨身上的气压似乎有些低,而且她肯定着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像如果是以往,蒋暨肯定会问她有没有淋到雨,问她冷不冷,但是今天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收了手里的伞。 蒋望舒和他一起进了电梯里,狭小的空间把外界的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蒋望舒看了一眼蒋暨淋湿的半边肩膀,又看了一眼蒋暨手中提着的袋子,轻声出声问道:“你出去了吗?” 蒋暨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没说其他话了,似乎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蒋望舒看一眼他垂在身侧的手,那青筋一条一条盘旋在他的手背上,蒋望舒抿了抿唇,心里又起了疙瘩,也跟着安静下来。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蒋暨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今天蒋望舒出去后,没过多久他也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门,他想在这周边逛逛,看看平时蒋望舒生活的城市是怎么样的。 蒋暨没有穿外套,花城的天气似乎比平南要适宜许多,春天也来得更早,三月的花城已经逐渐温暖了起来。当然,他没有穿外套,也是因为他想用自己的皮肤来更好地感知花城的空气,感受蒋望舒曾经感受过的温度。 蒋暨走在大街上,忍不住东张西望,他知道自己看起来可能有些像刚进大城市,没见过世面到处乱看的人,但是他不想错过眼前的每一幕场景,毕竟这些可能都曾经是蒋望舒看到过的、遇到过的风景。 花城很繁华,步行街不少,商业城也不少,说什么语言的人都有,估计在这打工的人也挺多的。蒋暨在汹涌的人潮中看见了一个小摊,摊主正坐在小凳子上编竹子,细细窄窄的竹片在他手里像变魔术一样,变成了各式各样灵动的模样。 蒋暨心里一动,忍不住在小摊前驻足。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情,那时候蒋望舒还小,他们的门前也曾经有人在那里做竹编卖一些小玩意,小小的蒋望舒应该是觉得有些新奇,蹲在那里看了好一会,他想给她买,她摇摇头说不要,等到第二天他再想去偷偷给她买下时,却发现那个小摊已经不在那里了。 蒋暨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挑选了一只最像当初那只小蚂蚱的竹编,低声问摊主多少钱,然后干脆利落地扫了二维码付钱。 他提着那个小袋子又逛了逛,直到天开始下起了下雨。蒋望舒出门的时候他忘记提醒她带伞,于是蒋暨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她有没有带伞,要不要他过去接她。 蒋望舒很快就回复,说不用,有人会送她回来。 蒋暨于是往回走,想着再酒店门口等着她回去,所以他就看到了那一幕——一个陌生的男人送她回家,他还附身凑近了她。那是她的男朋友吗?原来这就是她的男朋友,那个一直跟她打电话的男朋友吧。他们是接吻了?是拥抱了?还是说了亲密的耳语? 在看到他的月亮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蒋暨就已经几近失了理智。他站在雨幕中,攥着雨伞的手紧到指尖泛白,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压制他即将爆发的情绪,他才堪堪地维持住摇摇欲坠的理智,没有马上冲上前把蒋望舒从那车里拉出来。 他就那样站在雨中,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车子。短短几分钟,他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的难熬,那样的长。蒋望舒笑了吗?好像笑了,好像没有。他已经没有理智去分辨了,极端的情绪快要把他撕碎,他怕他一出口,就会不受控制地说出一些难以收场的话。 可是现在她就沉默地站在自己的身边,沉默也不行。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他却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第25章 叹气 两个人在相隔的酒店房间门口停下。蒋望舒没说话,沉默着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房卡,“滴”的一声,房间的门开了,她不发一言就要进去。 蒋暨在心底叹气,所有的情绪到了她面前终归还是消失殆尽,他低声叫住她:“月亮。” 蒋望舒闷闷地“嗯”了一声,蒋暨看得出来,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他太过了解蒋望舒,所以也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大概就是因为她刚刚问他出去了吗,他回答的话听起来有些敷衍。 蒋望舒也确实是在因为这个事情不高兴,不高兴,但她也不说。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脾气很臭,嘴巴又硬,她也想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在喜欢的人面前撒娇,但一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她的脸就先不受控制地垮下来。 她也不想这样,但是她控制不了。蒋望舒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自厌的情绪悄无声息地蔓延。 蒋暨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一边在心里为刚刚的事情生闷气,一边又舍不得看蒋望舒不高兴,于是他把手中的袋子递给蒋望舒:“给你买的。” “这什么?”蒋望舒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别别扭扭地问了一句,手攥着袋子,却没有打开。 蒋暨在心底叹了第三次气,他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把袋子里那只栩栩如生的竹编蚂蚱拿出来,轻轻放到蒋望舒的手心里,绿色的蚂蚱触角轻盈地在她手中抖了抖。 蒋暨耐心地和她解释:“刚刚出去逛了逛,看到有人在编竹编。像不像你小时候看过的那个?” 蒋望舒的神情有些怔松,她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只绿色蚂蚱长长的触角,在刹那间好像看到了蹲在小摊面前的自己。那时候的蒋暨还是少年模样,他一直耐心地站在她的身后,她看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那时候蒋暨在她身边,现在也在。过往的每一帧每一幕她当然不会忘记,即便回忆深处的记忆已经有些许模糊。 “谢谢哥。”她小声说,眼睛却不好意思看蒋暨,说的声音也小声极了,神情还有点别扭。 蒋暨看着眼前别扭又可爱的女孩,神色也慢慢变得柔软下来,他的喉结滚了滚,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好了,进去休息吧。” 脑袋上温暖的触感一触即离,蒋望舒有些贪恋蒋暨手掌的温度,也有点舍不得他离开——虽然外面还在下雨,但是她忍不住提议:“哥,我带你去我的大学看看吧?” 蒋暨愣了一下,情绪被她亮晶晶的眼睛全部打散,他迟疑道:“现在?” 蒋望舒点点头,又皱起眉:“算了......外面还在下雨......” 蒋暨叹口气:“你先去换一件厚点的外套。”她今天出门应该是为了搭配她那条阔腿裤好看,所以特地换了一件白色的毛呢大衣,那衣服看起来就很薄,外面下雨了,温度应该会降一点,他怕她会着凉。 蒋望舒愣愣地“哦”了一声,然后急急道:“那你等我一下。” 蒋暨应了一声,看着她进去,门半掩着,他还能听到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透过半掩着的门,他还能看到她的身影。从前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投向她所在的方向,今天他却是第一次恨他对她的身影太过熟悉,熟悉到他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坐在别人的车里。 蒋暨深呼吸一口气。他想让他们分手,想让别的男人都在她的身边消失。她只要有他就够了。 他也想告诉她,婚宴都参加完了,我们回南平吧,不要再待在这里了。他恨不得现在就订高铁票,现在就跟她坐高铁回去,即便离开可能也无法改变局面,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 但是她此时此刻兴致勃勃地换好外套,然后眼睛亮亮地跟他说“走吧”,他那些话又全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把这些话全部咽回去,就算咽得嗓子发疼,他也只能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跟在她身后出去。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5章 他有什么资格在意呢?蒋暨感觉自己的喉咙口隐隐约约有铁锈一样的血味。他哪里有什么身份在意。就算是兄长,也没有棒打鸳鸯的资格。 蒋暨一路上心不在焉,这些阴郁的情绪快要把他整个人都撕裂,他很难再装作若无其事。好在蒋望舒怕晕车,一坐上公交就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也没有心思去关注蒋暨的情绪。 公交车在学校大门停下。蒋望舒领着蒋暨进去,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这是第一教学楼,她以前很多课都在这上;第二教学楼有点远,她通常会骑共享单车过去;离宿舍最近的那个食堂饭菜味道最好,但也没有多好...... “对了,”蒋望舒突然扬高的声调让蒋暨从有些涣散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饭有一家椰子冻很好吃,我带你去试一下。” 蒋暨抬头,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但学校校道里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他们有的穿着随意,但大多青春洋溢,脸上的青涩和年轻显而易见,看得他的心脏又难堪地缩成一团。 蒋望舒大概也曾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可惜他从未参与过她的这段时光。 蒋暨不想吃什么椰子冻了,他只想现在就带蒋望舒回去。太过美好的地方把他的恐惧都照得无所遁形,他太害怕她离开自己。蒋暨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他也是自私的,本来想好的让蒋望舒离开平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见不到她还勉强可以忍耐,但是她真的回去后,他又舍不得她走了。 蒋望舒在那家椰子冻店铺门口停下,跟老板说她要两个椰子冻。 蒋暨低声打断:“一个就好,我不吃。” 蒋望舒愣了一下,似乎也听出来他的语气有些硬邦邦的,她的情绪一下子就低下去,她轻声跟老板再说了一次一个就好,然后扫了二维码付款。 椰子冻就冰在冰箱里,老板很快给她拿出来。沉甸甸的椰子捧在她的手里,她转头就把椰子和勺子都一股脑塞给他,一句话没说就往前走。 蒋暨太阳穴一跳,他深呼吸一口气,不自觉放缓了声音:“月亮。” 蒋望舒没理他。 蒋暨在心里暗恼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只不过是......喜欢别的男人而已。蒋暨的喉咙口哽了一下,眼眶莫名有些酸。他凭什么把情绪都宣泄在她的头上? 他跟上蒋望舒,声音带着明显的妥协:“月亮,帮我拆一下勺子。” 蒋望舒硬邦邦地“哦”了一声,倒是停下了脚步,接过他手里那支包了塑料包装的勺子,轻轻撕了外包装,然后塞进蒋暨手心,用的力气太大,椰子在蒋暨手里晃了一下,又被他的手稳稳接住。 那只大手舀了满满当当的一勺,递到她的嘴边:“你吃。” “我不吃。”女孩明显有点赌气的意思,撇开脸用的力道很大。 “那我吃。”蒋暨叹了一声。 蒋望舒没说话,却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在她的目光下舀了一勺进嘴里,她才转身,脸色硬邦邦地继续往前走。 蒋望舒确实不高兴。蒋暨是什么意思?她带他来看她学校,带她吃她之前喜欢吃的东西,他这是什么态度?不情不愿的,那就别来算了。 蒋望舒越想越气,走路迈的步子也越来越大,连雨伞都追不上她,蒋望舒的裤子很快湿了一片。 蒋暨有些头疼,他跟上她,雨伞重新好好地打在她的头顶,蒋望舒侧头看他一眼,发现因为刚刚她的不配合,他的半边肩膀已经被雨淋湿了。 蒋望舒抿了抿唇放慢脚步,沉默两秒,伸手跟蒋暨拿椰子冻,语气不情不愿的:“我拿吧。” 蒋暨应一声,一边把椰子冻给她,一边放缓语气跟她说话:“回家给你做这个行不行?” 蒋望舒动作一顿,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给我做干嘛。” “你不是爱吃。”蒋暨声音温和,蒋望舒听得出来,他是在哄她:“过段时间平南天气就热了,到时候给你做。” 蒋望舒心下微微一动,她轻轻应了一声,脸色终于好了些许。 蒋暨松一口气,又暗暗觉得好笑。得,原本生闷气的是他,现在倒变成她给他甩脸色了。 算了。蒋暨在心里自欺欺人一样地告诉自己,回去就好了。回去她就只有他了。 占有欲在心里翻腾,蒋暨握了握手心,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握不住。 第26章 吃醋 蒋望舒当然不知道蒋暨在想什么。她只是有点想回平南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从到花城以后,蒋暨就变得有点怪怪的。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怪,就是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太舒服。 但是何姣姣的约还是要赴的。回酒店以后,蒋望舒跟蒋暨简单交代了两句,说她要和以前合租的舍友出去逛街,就收东西出门了。蒋暨又是沉默了两秒,然后有些古怪地重复了两遍让她早点回来。 直到和何姣姣坐在奶茶店里喝奶茶的时候,蒋望舒还是没有想明白。难道是椰子冻惹到蒋暨了?她皱眉想,不会这么离谱吧。 “舒舒?望舒?蒋望舒!”何姣姣不满地扬高语调,终于把正在发呆的蒋望舒给唤回了神,何姣姣不高兴地鼓起了嘴:“你干嘛呢!跟我出来怎么还一直发呆?” 蒋望舒摇摇头,怕何姣姣觉得自己不跟她说心事不高兴,她想了想,说了另外一件烦心事:“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同事吧,姚霖。早上我不是去婚宴嘛,下雨是他送我回来的。之前他也帮了我挺多忙,我不想欠他人情......” “我都跟你说了他对你有意思。”何姣姣恨铁不成钢:“你这个木头!” “我知道。”蒋望舒无奈道:“但我对他没意思。所以我想今晚请他吃个饭,和你一块,免得我和他两个人单独相处又给他传递了什么不合适的想法。行嘛?” 何姣姣说“行”,又感慨道:“你真的,谁能融化你的铁石心肠啊......”她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里面闪着八卦的光:“诶,说到这个,你跟你的情哥哥,有没有住一间房?” 蒋望舒耳朵一热,她摇摇头:“没。” 何姣姣“啧”了一声:“我算是知道你的木头样是随了谁了,我跟你说,我觉得他肯定对你也有意思,要是没人主动,你俩就耗吧,耗一辈子。” 蒋望舒心神一动:耗一辈子也不错吧。 何姣姣要是知道蒋望舒在想什么,肯定又要恨铁不成钢骂她了。蒋望舒在心里叹口气,低头拿出手机给姚霖发了条微信,约他今天晚上吃饭。姚霖答应得很快,几乎到了秒回的程度,虽然他什么都没多说,但是他的态度却很明了。 蒋望舒没多大反应,她只是觉得吃完这一顿,她就不欠他人情,以后也就不需要再见面了。大概因为人际关系太过简单,所以她的情感好像一直都有些淡薄,只有对着蒋暨,这些情感才会变得浓烈起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蒋望舒和何姣姣一起过去约好的餐厅,姚霖已经到了,他远远地看见她,眼睛下意识一亮,但是他的眼神却在看见蒋望舒身边还有别人的瞬间暗下去。 成年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说太多,蒋望舒这种避嫌的做法就已经表明了一切。姚霖这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迟钝,她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出于成年人的体面,那段饭依然吃得很融洽,而且有何姣姣这个爱说话的,气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蒋望舒一如往常地话少,中途还给蒋暨发了几条信息,问他今天晚上吃什么。 蒋暨回给她一张照片,是他来花城的时候顺手塞进包里的袋装面包。蒋望舒皱了皱眉:怎么吃这个?看完照片,蒋望舒显得更加心不在焉了。 蒋望舒吃饭到中途就借着上厕所的借口把账给结了,结完账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吃完饭过后,姚霖主动提出要送她们两个回家,态度妥帖到蒋望舒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何姣姣家比较近,姚霖先送了她回去,然后才启程送蒋望舒回酒店。一时间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蒋望舒莫名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要找什么话说,只捧着纸袋子垂着头假装刷手机。 外面的天已经几乎全暗了,路灯一盏一盏地点亮起来,姚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了蒋望舒的侧脸一眼,那一眼瞬间让他心猿意马——路灯的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的头发丝在灯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她白皙的侧脸柔和得像天使一样。 姚霖心下一动,不甘心的情绪又涌上心头,他轻声开口叫她:“望舒。” 蒋望舒抬头看他,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 姚霖鼓足勇气开口:“你觉得我怎么样?” 蒋望舒尴尬地“啊”了一声,刚要说一些“你人很好”之类的客套话,姚霖就因为太过紧张而忘记关注路况,车子突然“砰”地一声撞上了前面的车。 刹车声尖锐而刺耳,蒋望舒整个人因为刹车的惯性往前倾倒,又被安全带给兜住,她的心脏陡然漏跳一拍,还未反应过来,整个脸就先在刹那变得苍白。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6章 “望舒!没事吧?”姚霖停住车,第一时间紧张地查看蒋望舒有没有事。 蒋望舒深呼吸一口气,意识到没什么大事,只是车子追了尾后,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才归位。她平静了呼吸:“我没事,下车看看情况吧。” 姚霖急匆匆地应了一声“好”,下车去查看前车的情况,蒋望舒也跟着下了车。 车主当然没什么事情,只是车子后面剐蹭到了而已。但是他不依不挠,姚霖说了赔他修车的钱还不肯,非说他心脏因为刚刚撞车不舒服,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而且还要马上就去。 姚霖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过去医院,他的视线划过蒋望舒,犹豫的几秒间,蒋望舒主动道:“我陪你一块过去。” 姚霖是因为送她回家才撞到人家车的,她当然不可能让他自己过去医院,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姚霖松了一口气,一边心动一边又有些愧疚:“真的抱歉,是我刚刚开车没看路......” “没事的。”蒋望舒跟他客套了几句,心思却有些不在这,她握了握手里的袋子,里面她给蒋暨带的吃的估计已经冷掉了。 他们一同去了医院,那人进去检查了,他们只能在外面等着。姚霖撞了人家的车,不想惹麻烦,也只能充当这个冤大头,但是蒋望舒几次说要去还医药费都被他给拒绝了,这让蒋望舒有些头疼。她可不想又欠他的,这事怎么说都跟她有些关系。 但是与此同时她又庆幸撞车打断了刚刚那有些尴尬的局面,不然要是姚霖还说什么更直白的话,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蒋望舒挎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几声,她才想起来过来医院匆匆忙忙的,她都忘记和蒋暨说一声。 电话一接通,蒋暨低低的声音就混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传入她的耳朵里:“什么时候回来?” 蒋望舒耳朵本能的一热,她轻声道:“我现在在医院......” “医院?”手机听筒里蒋暨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怎么了?怎么回事?” 蒋望舒赶紧跟他解释道:“没事,就是回来的时候车子追尾了,人没事,就是那个人非要做全身检查,很难缠,所以现在在医院......” 蒋暨慌张急促的呼吸在她的解释中慢慢平静下来,他沉默两秒,语气有些生硬:“你怎么不告诉我。” 蒋望舒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是了,以前她有什么事情总是第一时间找蒋暨,因为她知道蒋暨一定能给她解决,一定能护住她,她也总是习惯性地依赖着他。但是离开六年,因为蒋暨不在身边,她似乎也更习惯独当一面了。 她沉默几秒,还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时,蒋暨先开口道:“医院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话落蒋暨就挂断了电话,蒋望舒听着“嘟”的一声响,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闷闷的,她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你哥吗?”跟她并排坐在大厅椅子上的姚霖轻声问道。 蒋望舒点了点头,没有心思说别的话,心里总觉得有些乱糟糟的。 蒋暨来得很快,他进来的时候蒋望舒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沉,再加上他的身上还夹杂着外面雨滴的湿气和冷意,整个人显得更冷。 蒋望舒张了张嘴,正要喊他时,他先看了过来。他与她对视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在旁边的姚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蒋望舒觉得他的表情好像更冷了。 “哥。”她喊他。 他轻轻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身上的气压却有些低,低到姚霖都下意识站了起来,然后有些尴尬地开口:“这是你哥吧望舒。要不你们就先回去吧,他应该也快好了,这里有我就好。” 蒋望舒还想推辞几句,没想到蒋暨却先开口,客气地应了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蒋望舒一时愣住,蒋暨看着坐在椅子上没动的人,皱了皱眉,声音更沉了:“走吧。” 蒋望舒讷讷地“哦”了一声,起身跟姚霖道了个别,就乖乖跟在了蒋暨身后出去。 蒋暨似乎走得有些快,她小跑了几步才跟上去,蒋暨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开门让蒋望舒先上去。 蒋望舒看得出来蒋暨情绪不好,他一上车就没说话,只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蒋望舒抱紧手中的纸袋子,抿了抿唇,也陷入了沉默。 第27章 “和他分手” 直到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两个人也没有说一句话。 下车的时候蒋望舒走得很快,步履迈得急促,甚至把步伐向来很大的蒋暨也给甩在了身后。 蒋望舒攥着纸袋子的指尖泛白,她绷着一张脸快速开了她房间的房门,正要进去的时候,蒋暨沉声叫住她:“月亮。” 蒋望舒转头看他,蒋暨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目光在她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去,他在心里叹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我看看你。会不会哪里不舒服?” 现在才想起来要问,蒋望舒有些不高兴,但是耳朵听到他那句低低的“我看看你”,耳根又没出息地酥软了一下。她别别扭扭地答了一声“没”,然后就欲盖弥彰一样地扭头不看蒋暨的眼睛,但是她搭在门上的手却没有去关门。 蒋暨垂眸看着她,眼神很暗。她在不高兴,他当然知道,可是她在不高兴什么?刚刚不是才跟别人在约会吗。她是恼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她的约会,还是恼他不解风情叫她回家,恼他破坏了她和别人的独处? 她有看到他给她发的信息吗,看到了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她明明说了要和合租舍友出去吃饭的。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让她跟那个男的分手。到底他有什么好的?连个车都开不好,要害得她担惊受怕。 这种男的有什么好的。蒋暨在心里近乎恶毒地评价着,脸上却面无表情。汹涌的情绪和平静的神情割裂开来,蒋暨感觉自己的心脏里面好像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喉咙口灼痛,近乎发不出声响。 站在房间门口的人见他不说话,又开始更加别扭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我要进去了。” 握紧指尖陷进肉里,他却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呼吸又呼吸,蒋暨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他垂眸看着她的发顶,终于平静地说出了那句话:“月亮,和他分手。” 蒋望舒一时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张开嘴,愣愣地“啊?”了一声。 蒋暨狼狈地避开她的眼神,在坦白和害怕之间纠缠的刹那,他又下意识找好借口,尽心尽力地扮演起一个好兄长:“我看他人不怎么样,这么晚了还让你等在......” “不是。”蒋望舒急促地打断了他。 蒋暨瞬间闭上了嘴,嘴唇却还带着些许的颤。他转过头看她,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唇,盯得眼睛通红,和他的心脏一样,痛得好像能沁血一般。 如果她在他的面前说出什么维护别人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现在这样的平静体面了。 他会怎么做?他大概会吻住她的唇,紧紧含住,再反复撕咬,让她脸红喘息,让她呼吸紊乱,让她再不能说出一句为了别人的话。 但是他此时此刻却只是站在这里,脸色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蒋望舒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说姚霖吗?就刚刚医院那个男的。” 她纳闷地说:“我跟他没关系啊。” 意料之外的答案,蒋暨愣了一下,又没忍住追问:“你男朋友......” “我哪有男朋友。”蒋望舒打断他的话,觉得蒋暨有些莫名其妙,她有些突如其来的恼怒。原来蒋暨一直以为自己有男朋友吗?他以为她自己有男朋友,却又能一句话都不问。 蒋望舒侧过身子要关门:“我要去洗澡了。” “等下。”蒋暨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嘴角却已经下意识地要翘起来。他压了压激荡的心情,指了指蒋望舒在怀里捧了一路的纸袋,声音带了些难以察觉的期许:“给我带的?” 蒋望舒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袋子。他们今天晚上是在一家私家菜吃的饭,有一道春卷皮包烤鸭的味道特别好,想到蒋暨晚饭吃得潦草,蒋望舒在吃的时候就想着要点一份带回去给蒋暨吃。她趁着上厕所的时间去前台另外点了一份烤鸭,想着等会吃完刚好还热乎着,拿回去给蒋暨尝尝刚刚好,谁知道半路车子追了尾,耽搁了那么久,手中的东西早就凉透了。 蒋望舒解释道:“本来要带回来给你吃的,但是耽搁时间太久......都冷掉了。算了,你等会要是饿还是点个外卖吧。” 蒋暨的眼神柔软下来。他知道蒋望舒关心他,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身份。他猜这情绪里面应该是愧疚和对兄长的关心占了大部分,但是他不在乎。总归,他对他的月亮总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而且她没有男朋友。蒋暨压了压又要上扬的唇角,轻声道:“没事,冷了也没关系的,给我吧。”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7章 蒋望舒有些不愿意:“等会吃了拉肚子怎么办。还是算了......” “不会。”蒋暨斩钉截铁道:“是觉得好吃才给我带的是不是?我试试好不好吃。” 听到蒋暨的话,蒋望舒心神微微一动,她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就把手里的袋子递给蒋暨,又没忍住皱眉再叮嘱了两句:“要是肚子不舒服就不吃了......” “知道了。”蒋暨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刚刚还握紧了的手掌改为小心翼翼地捧着纸袋,一份冷了的食物,捧在他手中却仿佛稀世之宝一样。 蒋望舒看着,她沉默两秒,忽而开口:“我们明天就回平南吧?” 她不喜欢这里,从前的人情还了,何姣姣也见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花城短短两天,虽然发生什么大事情,她却觉得很疲惫,也莫名觉得有些许的不适,同样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还是在蒋暨的店里待着比较舒服。 而且蒋暨应该也不是很喜欢这里,蒋望舒隐隐约约有察觉到。 蒋暨愣了一下,随即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而是点头道:“好。我等会去看高铁票。” 他也想回去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或许是因为蒋望舒太过熟悉这里的一切,而他却截然相反,所以他总有些握不住的感觉,总有一种蒋望舒随时会走的感觉。 本来他还执着着想要了解蒋望舒的这六年,此刻又觉得没必要了。只要她还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回了平南,比预期的时间还短了两天。 蒋望舒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一上高铁就一直闭眼睛在睡觉。蒋暨轻轻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又是侧头安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想到蒋望舒没有男朋友,他的唇角就又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蒋暨压了压自己有些激荡的情绪,又开始认认真真地看她的睡颜。 从蒋望舒对花城毫不留恋的态度,蒋暨也可以猜测到,这六年,蒋望舒似乎过得也没有很开心。难怪回去的时候他第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她的消瘦。 他叹一口气,心里不太好受。 等回平南,他一定要多给她做好吃的东西,等天气热起来,他就研究一下怎么做椰子冻。平南的春天太晚,现在天气还冷着,蒋望舒肠胃不好,天气凉吃了冷的容易肚子不舒服。 蒋暨满心满眼都是身旁安静睡着的女孩,甚至越想越远,想到以后年纪大了要怎么照顾她,如果他也腿脚不方便了...... 打住。蒋暨及时地摇摇头,无奈地嘲笑了自己一声。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远了。 他看着蒋望舒的睡颜,心脏软软地陷了下去,神情温柔得像水一样,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冷硬的脸上,竟然也不显得突兀。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这样看过她很多次。 第28章 雨季 迎接他们的是平南的雨,倾盆的、仿佛要让世界都倾倒的大雨。 两个人从高铁站打车回家,所幸还打得到车,司机似乎也有些讨厌这样的天气,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念叨:“诶哟,真是的——平南一到春天就这个破天气,天天下雨。” 蒋望舒心下一动,她侧头看向窗外,倾盆大雨把窗外的一切都罩得雾蒙蒙的,她看不真切外面的景象,也不知道有没有树新长了嫩芽。 春天真的到了吗?她有些迟疑。 在车子里面淋不到雨,他们下车的时候要过去搬行李箱,蒋暨把雨伞塞给蒋望舒让她撑着先进去,他淋着雨要去把行李箱搬下来,蒋望舒皱眉跟过去,雨伞举到他头顶给他遮着,但是雨伞太小,雨又太大,所以两人身上都淋湿了。 蒋望舒的棉拖又被她落在了楼上,她怕湿哒哒的鞋子把屋里弄脏,于是弯腰在门口脱了鞋子和袜子,光着脚踩了进去。 蒋暨搬个行李箱下来的功夫,回头就见她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叹一口气,索性赶她去洗澡:“月亮,先去洗澡,别感冒了。” 厕所只有一个,又不能一起洗,再让下去也只会耽搁时间。蒋望舒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多说,应了一声“好”就蹲在地上打开蒋暨拿进来的行李箱。 本来预计是在花城待四天的,所以行李箱里面有她的换洗衣服,当然也有蒋暨的。蒋望舒衣服多一点,占了行李箱一半还要挤一挤他的空间,于是她浅色的衣服紧紧挨着他深色的衣服。蒋望舒趁着拿衣服偷偷看过,蒋暨的内裤似乎没放在行李箱里,估计是放在他随身背着的那个背包里面了。 蒋望舒迅速拿好衣服,蒋暨不知道去厕所干什么,又在门口停留了一阵,然后就拿着一双新的塑料拖鞋过来,正就瞧见蒋望舒在拿内衣内裤。成套的,黑色蕾丝。 蒋暨喉结一滚,匆匆移开视线,把拖鞋放到她脚下:“穿进去洗,冷。” 蒋望舒右手攥着两片小小布料,她匆匆应了一声“好”,穿过拖鞋就进了厕所。进了厕所她才发现蒋暨已经提前帮她把厕所的浴霸打开了,此时厕所里面已经微微热了起来。 蒋望舒的心底暖了一下,她打开热水器,迅速冲了一个澡就套上干净的衣服出去了。蒋暨大概是没想到她洗得这么快,穿着湿的衣服又觉得黏糊糊的难受,所以他把上身的衣服脱了,正拿着面巾纸在擦拭身上的水渍。 蒋望舒愣了一下,又被他那一身健硕的肌肉冲击到耳根微红,她第一反应是匆匆撇开视线,第二反应是把眼睛移回他的身上——反正他知道她在还敢脱,那她有什么好避着的? 就像她在他眼皮底下拿内衣一样,她本来也没想他避着。 蒋望舒故作镇定地看蒋暨一眼:“我好了,你快去洗吧。” 蒋暨低低应了一声,拿好衣服就进了厕所。蒋望舒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他身边走过去,她没看,鼻子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蒋暨没穿衣服的时候,身上那股香味好像更明显了。 蒋暨也洗得很快,没一会就出来了。他看一眼蒋望舒还有些湿润的头发,皱了皱眉,上楼给她拿了棉拖和吹风机,低声让她过去,然后就插好吹风机的插头,轻柔地给她吹起了头发。 本来早起坐车就已经有些疲惫,此刻坐在蒋暨身前,温暖的风更是让蒋望舒有些昏昏欲睡。在她要闭上眼睛的刹那,她的膝盖传来顿顿的疼痛。 蒋望舒皱了皱眉,瞬间清醒过来。她垂眸看着自己包裹在裤子里面的膝盖,疼痛还源源不断地从那处传过来,酸,痛,像是深入骨髓一样。 她看向窗外,雨还在下。每年到这个时候,到雨季的时候,她的膝盖就总是会痛,痛得让她辗转难眠,却又只能生生忍着。 蒋暨耐心给她吹完头发,然后举起吹风机草草地一边吹一边揉了自己那顶头发几下,就潦草地结束了他的吹头发。 “轰隆隆”的声音消失,蒋暨一边收吹风机一边看蒋望舒,她在自己旁边坐着,脸对着窗外,好像是在发呆。 蒋暨的眉头蹙了蹙,他愿意看她发呆的样子。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闹别扭也好,总比她发呆的样子好。他总觉得那样子的蒋望舒苍白单薄得像纸片一样,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 “月亮。”他低声喊她:“中午想吃什么?” 蒋望舒这才回过神来:“外面雨好大,别出去了。家里有什么吃的吗?随便吃的就好。” 蒋暨应了声“好”,转身去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虽然蒋望舒说随便,但他最后还是煮了一顿挺丰盛的午饭,怕蒋望舒坐车太累吃不下,所以他煮了一锅粥,又炒了个火腿炒蛋,炒了一盘西洋菜,还蒸了一锅米糕。 蒋望舒果然没什么胃口,草草喝了一碗粥,吃了一点菜就说饱了,看起来情绪似乎也不是很好。 蒋暨轻声让她上楼去休息会,蒋望舒情绪恹恹地说“好”。蒋暨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看着她上楼的背影,他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上楼梯的姿势似乎有些别扭。 蒋暨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心脏抽痛了一下。 雨季到了。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加快收拾桌子和洗碗的速度。 蒋暨上楼的时候,蒋望舒正蜷缩在被子里忍耐着疼痛。膝盖传来的这种疼痛并不是尖锐的、不可忍受的,而是绵绵不断的酸痛,像是从骨髓里面渗透出来的一样,让她辗转难眠,又不至于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所以她只能一边难受,一边忍着。 帘子被蒋望舒拉上了,蒋暨知道,她大概是又不想被他察觉,又怕麻烦他。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觉得隐隐约约有些火气。以前蒋望舒也这样,不到实在太不舒服的时候,总不跟他说一声“疼”,一定要到无法忍受了才会轻轻说一声有点不舒服。 他不是就在这里吗。蒋暨知道蒋望舒在顾虑什么,却还是为她这么多年仍然没有改掉这不愿意麻烦他的性子而有些火气。他压了压情绪,轻轻叫了她一声“月亮。”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8章 蒋望舒抿了抿唇,自以为自然地应了一声。下一秒帘子被蒋暨轻轻拉开,他手里拿着热毛巾,默不作声地拉开蒋望舒的被子,又把她的右腿拉过来放到自己膝上,然后把她裤角拉上去,直到裤子被拉到膝盖上方,露出她看起来并无恙的膝盖。 热毛巾轻轻地敷上膝盖,蒋暨坐在她的床上,蒋望舒的右腿被他放在自己的的腿上,似乎是怕她挣扎,她光裸的小腿肚被他的大手按在掌中,没用力,像膝盖上的力度一样,都轻柔得不像话。 他的动作带着点强势,力度却始终温柔。蒋望舒看着,心脏莫名加速了跳动的速度。 温暖敷上来的一瞬,蒋望舒舒坦得差点呼出一口气。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自己在蒋暨腿上的脚,捏在她小腿肚上的手指马上紧了紧,他指腹上薄薄的茧子于是不轻不重地磨过她滑嫩的皮肤。 “别动。”他蹙眉低声道。 蒋望舒抿了抿唇,垂眸盯着覆在自己脚上的热毛巾,没有说话。毛巾是深蓝色的,那是蒋暨的毛巾。她的心下又是微微一动。 蒋暨耐心地给她覆了一会膝盖,然后把毛巾拿开放在床头柜上,用指腹轻轻给她按揉着膝盖骨。 酸痛在他的手下神奇地得到缓解,蒋暨耐心地给她按摩着膝盖,直到她小声地说“好了”,他才停住手,却并不着急把她的裤脚放下来,而是轻声问她好些没有。 “好多了。”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下头小声应着。 蒋暨这才把她的裤脚放下来,他站起身看了她两眼,还是没忍住又叮嘱了一声:“以后要是膝盖不舒服就和我说,听到没有?” “知道了。”蒋望舒闷闷地应了一声,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语气听起来有点不情愿,蒋暨心里又有了点火气,正要和她讲几句道理,却突然瞧见她的耳根有些微微的红。 他愣了一下,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说了一声:“睡吧。” 蒋望舒含糊地应了一声,脑袋往被子里面又埋了一点。蒋暨看了她露出来的额头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藏在被子里的膝盖,默不作声地拿着毛巾下了楼。 第29章 指尖 膝盖上的疼痛缓解,外面的雨滴滴答答地落着,在天然的助眠声中,蒋望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蒋暨躺在与她一帘相隔的床上,即使奔波了一早上,此时此刻却也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到蒋望舒的膝盖,就想到蒋壮,愤怒就瞬间涌上心头。蒋暨深呼吸一口气,听着蒋望舒浅浅的呼吸声,才堪堪忍住心头的怒火。 那年他 15 岁,蒋望舒 10 岁。他不过是被好友拉着去打了一会篮球,不过是晚回了一点家,一打开家门就看见小小的女孩无助地蜷缩在角落,两只纤细的手臂紧紧护住自己的头,白皙的手上已经青青紫紫,伤痕累累。 她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的泪痕,却始终没有哭喊出声,大概因为她知道,哭也不会有任何作用,没有人会来救她。蒋壮手中的烟灰缸砸到她的膝盖上的时候,她也只是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身体。只有看见蒋暨冲过来的身影,她干裂的嘴唇才几不可查地瓮动了一下,可是血腥味充斥喉咙口,她竟是连一声“哥”都喊不出口。 15 岁的少年瞬间失了理智,他的个头已经长到和蒋壮相当,把蒋壮扑倒在地,拳头一拳一拳往蒋壮身上砸的时候,他眼眶赤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打死他,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他的月亮了。 小小的女孩虚弱地喊了一声“哥”,见他把蒋壮打晕理智依然没有回笼,她微微颤颤地站起身,拉住他的衣角,用更清晰的声音又喊了一声“哥”。 蒋暨的眼睛像血一样红,却还是停了手,他颤着唇,跟她说对不起。小小的蒋望舒摇摇头,乖巧地告诉他,说她不疼。 他的心脏瞬间酸成一片,他没有管瘫倒在地上的男人,只是牵起她的手,想带她去医院看看伤口。 她知道去医院要花好多钱,所以只是执拗地摇摇头,又重复一遍:“我不疼。”他强硬地要拉她出去,她就哭,一边哭一边喊哥哥。 那时候的蒋暨已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回去楼上自己给她处理伤口。好在她身上只是一些皮外伤,他以为天天给她敷药就能好,却没想到她的膝盖从那天以后就落下了旧疾。 十五岁的蒋暨有两件最后悔的事情,一件是那天没有早点回家,一件是那天没有带她去医院。 帘子后面的人睡得安稳,他却睁眼闭眼,全是女孩蜷缩在地上的那一幕。 蒋暨呼出一口浊气,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隔壁房间的门。供台没有烧香,没有照片,只有一个黑色的骨灰盒,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蒋暨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天是蒋壮的骨灰入土的一天,可是蒋壮这样的畜生,配入土为安吗? 巷子深处有一个垃圾堆,那儿的垃圾常年乱倒,臭味漫天,苍蝇围绕,大概那里才最适合蒋壮吧。 蒋暨冷笑一声,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他回到床上,伴着蒋望舒浅浅的呼吸声,他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下来,疲惫的身体也渐渐沉入梦乡。 蒋望舒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很暗,窗外传来雨点滴滴答答的声音,她全身睡得暖烘烘的,舒服得连睁眼睛都变得迟钝。 脑袋清醒了一些,蒋望舒伸出手按亮放在床头的手机,此刻的时间显示是三点半。 蒋暨出去了吗?蒋望舒把脸埋进被子里,仔细去听,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帘子外面蒋暨有些沉的、舒缓的呼吸声。 她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大概是睡得好,大概是被窝里暖和,也大概的因为蒋暨帮她按过摩,她的膝盖已经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只是......蒋望舒闭上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蒋暨粗糙的指腹落在她膝盖上的触感。 他的指尖温暖,指腹却带着薄茧,磨得她细嫩的皮肤有些疼。可是又不只是疼。她日思夜想他的手指碰触自己的身体,如今他又是按住自己的小腿肚又是给她按摩,她又怎么可能只想这一点。 蒋望舒到脸颊微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咽了口口水,手慢吞吞地往被子底下探去。 被窝里很暖和,所以她肆无忌惮地把裤子脱掉。外面雨声很大,所以......如果她不小心发出一点什么声音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蒋望舒心存侥幸地这样想着,心里仍在迟疑,手指已经不听她的指挥,要往那最柔嫩多水的地方探去,要往她最想他触碰的地方探去。 他总在自己面前赤着上身,上次还让她看光了他的身体。所以,她想着他抚慰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蒋望舒近乎强词夺理地在心里为自己辩驳,然而脑海中一旦浮现他的身影,她的动作就克制不住,身体也软成了一滩水。 一根,两根。她克制地咬住嘴唇,即便有窗外的雨声遮掩,她仍然残存着一丝理智,害怕一帘之隔的人突然醒过来,发现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蒋望舒的脸布上潮红,此刻她终于肯承认,这热气绝对不是因为温暖的被窝,而是因为不断升温、不断瘫软的地方。 可是一面害怕,一面她又忍不住心猿意马地想着,如果是蒋暨,他的手指可不比她的纤细娇嫩,他的手上长满薄茧,粗糙、有力,大概只在底下勾两下,都能让她受不了吧。 更别说...... 想到那里,蒋望舒没忍住轻叫出声,只感觉全身都像通了电一样,酥酥的、麻麻的,她下意识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动作更加用力。终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道白光,她全身绷紧,脚趾似欢愉似痛苦地蜷缩在一起。 到达顶端的刺激结束,蒋望舒从炸开的云雾中回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绷紧了的小腿肚疼得一抽一抽的。 完了,脚抽筋了。 蒋望舒疼得眉头皱成一团,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痛苦的呻吟发出来,她迅速把手指抽出来,没来得及擦拭干净上面沾着的湿润,就赶紧绷直腿给自己按摩抽搐的小腿肚。 她很少脚抽筋,一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腿越来越疼,疼得额前汗都冒出来,她终于没忍住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没想到耳边马上传来蒋暨的声音:“月亮?怎么了?” 蒋舒舒艰难地回答了一句“脚抽筋了”,蒋暨那边的床马上传来声响,蒋望舒顾不上别的,赶紧扯过被子把自己光裸的下身盖住。 帘子被蒋暨拉开,他皱着眉在她床尾蹲下,一面念叨“怎么会突然脚抽筋”,一面拉过她的脚踝,粗糙的手掌贴紧她的脚心,他轻声道:“腿伸直,放松。”然后就按着她的脚指头往下压。 蒋望舒忍得满头大汗,几下下来,脚上的疼痛终于缓解了许多。 “好像好了。”她轻声道,呼吸平复了许多。 蒋暨轻轻应了一声,低声道:“我给你按摩一下小腿肚。”他本来下意识要去撩她的裤脚,这才发现她的被子只盖到大腿,而她的双腿是赤裸的。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29章 蒋暨动作一顿,视线扫过她丢在床头的睡裤,脸色自然地低头,手指轻轻按上她的小腿肚,指尖竟碰到一些微微的湿润。 蒋暨的鼻子在这时候敏锐地闻到了空气中甜腻的味道。 他故作自然地看了一眼蒋望舒,被子里的人脸上有些红润,她的神色难得有些慌张,脚作势要抽走:“不用,我自己揉一下就好了——” 往常蒋望舒拒绝他帮忙什么的时候,蒋暨总会生闷气。这次他却反常地没说什么,只是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手,轻声“嗯”了一声。 蒋暨从床上起身,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她的手藏在被子里面,他看不见。 蒋暨心下一动,背过手轻轻捻了一下指尖,那抹湿意还留在他的指腹上。 他停顿几秒,想说什么又闭上嘴,最后只轻声道:“还早,再睡一会。要是起床穿暖一点。” 蒋望舒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把身体埋进了被子里。 蒋暨的眼睛里面划过一丝深邃又复杂的情绪,他又捻了捻指尖,然后下了楼,把空间留给她清理。 第30章 烟 直到要去做饭的时候,蒋暨才把指尖那一抹湿润给洗掉。 在做饭之前,他就一直在楼下坐着,手有些呆滞地垂在身侧。他倒是想现在到厕所去,借着她的味道疏解,但是他难不准蒋望舒什么时候会下楼。所以他只能僵硬地侧身,掩饰身下起反应的某处地方。 是,蒋望舒确实是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也会有成年人的欲望了。 可是...... 蒋暨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给蒋望舒准备晚饭,但是他却做饭也心不在焉的,连汤什么时候沸腾了都不知道。锅盖在自己面前翻滚,他反应了好几秒,才赶紧伸手把锅盖掀掉。 砂锅里面熬的淮山薏米汤已经溢了出来,蒋暨头疼地拿过一旁的抹布,把乱七八糟的灶台清理好。 蒋望舒这时候才楼上下来了,远远的蒋暨就听到她下楼踩上木楼梯时发出的“哒哒”声。 她神色自然地走过来厨房,轻声道:“今晚吃什么?” 蒋暨侧头看她一眼,打开了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应她:“今晚吃淮山薏米汤,牛肉炒青椒,还有油焖虾。” 蒋望舒“哦”了一声:“要不要帮忙?” 蒋暨看一眼她身上薄薄的睡裤,低声问她:“里面穿秋裤没有?” 蒋望舒的脚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她转过头,声音有些不自然:“穿了。” 蒋暨叹一口气,擦干净手叫她:“过来。” 他在她面前蹲下,往裤脚里面摸了摸,里面空荡荡的,哪里有秋裤,他皱了皱眉,低声道:“上去穿了再下来,不然你今晚膝盖还得疼。” 蒋暨手上的温度微冷,冰得蒋望舒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她有些不自然地把腿收回来,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哦。” 蒋望舒上了楼,从衣柜里面把保暖的秋裤翻出来。她坐在床上,一边往自己的脚上套裤子一边回想着刚刚和蒋暨皮肤接触的一幕。 怎么会这么自然?自然到她都没有感受到一点暧昧的气氛。他们连肢体接触都这么自然,她还要怎么进行下一步,怎么和蒋暨的关系进一步? 蒋望舒深深地叹了口气。 饭后照旧是蒋暨洗碗,他怕蒋望舒站久了膝盖疼,硬是赶她上去休息。蒋望舒拗不过他,早早就洗完澡上了楼。 她刚刚躺上床,就听到楼下有喊门的声音,是大伯母林岑过来了,远远地她就开始喊蒋暨开门。 蒋望舒皱了皱眉,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挪到楼梯边坐着。 房子隔音不好,即便是坐在楼梯口,她也能清晰地听到大伯母和蒋暨交谈的声音。 林岑没有带女儿过来,她今晚过来是为了蒋壮明天下葬的事。上次过来忘了看,这次她环视屋内一圈,发现根本没有蒋壮的供台。她瞬间心惊肉跳,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你爸的供台呢?” 蒋暨一边给她沏茶一边脸色平静地回道:“在楼上房间。” 林岑瞬间松了一口气。在楼上房间也行,只要不是把骨灰盒丢垃圾桶了就好。她知道蒋暨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之前蒋壮的送葬礼,蒋暨原本并不打算出席的,就算她千求万求,求蒋暨给蒋壮一个体面,蒋暨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是她说,蒋壮的送葬礼,月亮应该会回来,她大概会想看看;蒋暨才猛然怔愣了一下,然后沉默几秒松了口。 但是明天的事就不好说了。 林岑试探地开口道:“那个......你爸明天下葬......” “劳烦您操劳了。”蒋暨语气平静,甚至算得上是温和,林岑却听出了他语气里面的不容商量:“我不会去,月亮也不会去。” 林岑一愣,她硬着头皮还想劝说,蒋暨却打断了她的话。他把沏好的茶递给她,低声道:“您喝茶。” 林岑有些尴尬地接过茶,她低头喝了一口,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两兄妹,聪慧、坚毅、自立,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依然成长得很好。林岑当然知道蒋壮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她站在蒋壮的哥哥,她丈夫的角度,当然希望蒋壮能走得体面;可是如果站在这两兄妹的角度,她又有些不忍心。 林岑叹了口气,终归还是没说什么,只说她明天过来和他大伯来拿骨灰盒,然后就和蒋暨告辞离开了。 听着他们谈话的声音,蒋望舒有些恍惚,她突然想起来高二有一年班主任来家访,家里只有蒋暨,蒋暨在招待老师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楼梯偷听的。 她还记得那个班主任老师。她是教英语的,性格有些泼辣,平时常常在班里面骂学生,但是她对学生也是真的关心,不然也不会在学校下达只需要家访班级一半学生的任务时,选择挨个来学生家里看。 她问蒋暨,家里大人不在吗? 蒋暨语气自然,说她爸爸载蒋望舒出去兜风了,没关系,您说给我听就好,我是她哥哥。 当时抱着膝坐在楼梯口的蒋望舒一愣,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脚趾。 蒋暨隐瞒了他们家的情况,因为他知道的,蒋望舒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不需要谁的可怜,也不需要特殊的照顾,只要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她,她大概就已经满足了。况且那时候他已经长大成人,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也没必要再对着别人揭伤口。 老师了然地点点头,仔仔细细地跟蒋暨讲起蒋望舒在学校的事情,说她学习认真又刻苦,是个勤奋学习的好孩子;又说她爱学习是好事,但家长也要注意一下她的心理状况,说她平时性格有些孤僻,不太爱跟同学交往。 蒋暨认真地听着,然后点点头:“好,劳烦您费心了,我会跟她好好讲讲的。” 老师欣慰地点点头,临走前蒋暨从桌子底下拿出早准备好的一斤茶叶,塞到老师手中,说感谢她对蒋望舒的照顾。老师不要,说她这么做是应该的。 蒋望舒还记得,那时候两个人互相推脱手里的茶叶,直到两个人出了门,声音越来越远。 她呆呆地坐在楼梯口,听到楼下的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蒋暨上楼的声音。 她没反应过来,还坐在楼梯口,蒋暨脚步一顿,旋即无奈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声问她:“想出去兜风吗?” 然而此时此刻,蒋望舒在楼梯口坐了好一会,蒋暨不知道在楼下干什么,好久都没有上楼。 蒋望舒感觉自己的胸腔闷闷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心里又陡然生了些恨意。早知道她该在送葬礼的时候就把蒋壮的骨灰扬了撒了,省得现在还这么多事。 ......但是,蒋暨怎么还不上来。 蒋望舒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像是潜入深海里,水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胸腔里,让她快要溺毙。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想要驱赶这情绪,却有些徒劳。 没办法,她只能去她的包里面翻出一包烟,抖着手点燃。 烟雾从她口中腾升,难闻的烟味瞬间充斥狭小的空间,蒋望舒呆呆地看着,又突然对自己有些厌弃。 刚到花城的时候,是她烟瘾最重的时候。她不适应花城的环境,想蒋暨,又不敢给他发信息,只能蹲在没人的地方抽烟,抽完再在嘴巴里含一颗薄荷糖,等身上味道散了她才敢回宿舍。 后来她也知道这样子不好,所以也有意识地戒了烟,只有偶尔实在情绪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根。 她以为回平南以后会情绪不好,可事实是她回来以后一根烟都没抽过。 直到今天。 蒋望舒忽而听到蒋暨上楼的声音,她一慌,一时找不到地方按灭手里的烟,只能把烟往身后藏,回过头看着蒋暨不说话。 蒋暨蹙了蹙眉,他看一眼烟雾缭绕的房间,又看一眼蒋望舒藏在身后的火光,沉默两秒,他叹了口气,伸手低声道:“烟。”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0章 蒋望舒抿了抿唇,把手里还燃着的烟递给他,蒋暨接过,手指滑过湿漉漉的烟嘴,然后低声道:“还有。” 蒋望舒没吭声,把身后那半包烟递给他。 “没收了。”蒋暨轻声道。 蒋望舒抬头看他,眼神和烟头一样湿漉漉。 蒋暨叹口气,想说她什么,又把话咽回去,只轻声道:“载你去兜风,好不好?” 蒋望舒心一颤,她点点头:“好。” 第31章 百年孤独 第二天一早蒋望舒就去书店上班了,没有遇到来拿骨灰盒的林岑。 蒋暨把手里沉甸甸又轻飘飘的盒子递给林岑时,又客套了一句麻烦了。林岑本想说什么,犹豫后又闭上了嘴。说什么她都觉得有愧,所以干脆什么都没说。 林岑走后,蒋暨给蒋壮从前的房间上了锁,然后就出发去店里准备食材了。他的兜里揣着昨天从蒋望舒那拿来的半包烟,原本想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放回了兜里。 今天是蒋望舒第一天上班,不知道她习不习惯? 蒋暨有些担心,放在外套兜里的手触碰到烟盒坚硬的角,他才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启动了电动车,想着中午那会还是让阿姨帮忙看一下店,他过去载蒋望舒下班好了。 那边的蒋望舒,一早上上班都很顺利。店里的工作确实清闲,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是整个早上书店几乎没有什么顾客,她早上干的活只有把新到的书整理到书架上。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店主回来了,她睡意朦胧地把打包好的外卖提到柜台上,还给蒋望舒捎带了一杯奶茶。 “哝,辛苦啦。”她说。 蒋望舒有些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连连跟她道了好几声谢。 店主没太在意,她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慢腾腾地打开自己打包好的酸辣粉,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边开一边跟蒋望舒说话:“你可以先回去吃饭了,这儿有我看着。” 书店的店主叫做宋盈,是个三十几岁的单身女性,家里家底殷实又疼爱女儿,看她实在没什么事干,就给她开了这家书店,让她有点事可以消磨。但是她一身懒骨头,有时候根本不想过来店里,所以才去招了员工。她招人也没什么标准,就是看蒋望舒合眼缘,也就随随便便定下来了。 蒋望舒轻轻应了一声“好”,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背包。 这时候店里来了一个小女孩,蒋望舒下意识看过去一眼。女孩身上穿着附近小学的白色校服,红领巾系得整整齐齐,校服干净得没有一丝污迹,却也称得她那张瘦小的脸色更枯黄,她的身体也很瘦小,几乎是风一吹就能倒的程度。 蒋望舒皱了皱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陡然觉得有些不适,她手上的动作放慢,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小女孩移动。 她的目的地很明显,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文学书籍区域,然后很快就出来,手中捧着一本黑红色的《百年孤独》。 她的个子很小,脑袋只堪堪过了柜台,一双枯黄的小手小心翼翼又艰难地把新书放上柜台,声音轻轻的,又带着显而易见的期许:“姐姐你好,结账。” 蒋望舒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给她结账,书籍背后的码发出“滴”的一声,她轻声告诉她:“36 块钱,妹妹。” 她似乎对价格早有预料,一只手在破旧的书包里面掏啊掏,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一张二十块,一张十块,一张五块,一张一块。她把纸币在手心仔仔细细地摊开又抚平,然后递给她:“您数一遍,对的。” 蒋望舒微笑着接过她的纸币,然后把书递给她。 女孩欣喜地把手捧在怀里,蒋望舒隐隐约约还看到她眼中泛着晶莹的水光。她看着瘦小的女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转头看向她的背影。 小女孩还把书捧在怀里,还在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似乎舍不得拆封,也舍不得把书放回书包里,只是一遍一遍地用手抚摸着。 蒋望舒的心脏无端地有些难受,下一秒,她看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从远处跑过来,愤怒和跑动让他的脸狰狞地涨红起来,他高高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上女孩瘦小的脸。 小女孩尖叫一声,过重的力道让瘦弱的她根本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她重重跌落在地,手里的书籍也跟着掉落在地上。 她伸手想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男人却一脚把地上的书踢开,恶狠狠的破口大骂随之而来:“老子养你这个赔钱货——又他妈乱花钱,赔钱的东西!看个屁书!等你再长几岁就卖你去嫁人,还看个屁——” 那本《百年孤独》被男人的脚踢远,小女孩看着崭新的书籍染上污垢,眼眶里的眼泪终于不可克制地掉落下来。 蒋望舒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了。因为这个小女孩太过熟悉,这一幕也太过熟悉。她猛然惊醒,站起来冲向门口。 “哭个屁——”男人又抬起脚,在他一脚踹下来之前,蒋望舒冲向前,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她一把推开了他。男人没有预料到有人突然冲出来,一下子失了平衡跌倒在地。 蒋望舒扶着小女孩从地上起来,小女孩看起来脆弱得像是风一吹就要碎了一样,借着她的力气才堪堪站了起来。 男人反应过来,顿时破口大骂:“你谁啊——我管教我女儿关你什么事?不要多管闲事!滚开!” 蒋望舒冷着脸把女孩护在身后:“对自己的女儿拳打脚踢,算什么父亲?” 男人狠狠啐了一口,脸色恶狠狠的:“他妈的哪里来的小婊子事这么多?你再他妈管一个试试?” 蒋望舒冷着脸没说话,却把小女孩又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男人的脸色瞬间更差了,他指着小女孩,恶声道:“刘芸芸,过来!” 女孩的手指揪住蒋望舒的裤子,脚下意识挪动了一下,却没有踏出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大多只是围绕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窃窃私语。男人察觉到周围的人视线都往这边看过来,瞬间更加暴怒,他怒吼一声:“刘芸芸,给我过来!不然回家有你好看的——” 宋盈也追了出来,她跟着站在蒋望舒身边,脸色和蒋望舒一样冷,听到男人的话,她嗤笑一声,声音扬高:“大家看看啊,大家都看着啊——这个男的家暴小孩,虐待女儿——大家可都是目击证人啊!” “你他妈放屁——”男人暴怒,拳头瞬间扬起狠狠砸了过来,电光火石的刹那,他被一个冲过来的身影猛地按在了地上。 蒋望舒惊得脸色苍白。 把人按在地上的是蒋暨。他远远就看到书店门口围着人,隐隐约约觉得有事发生,马上停了车,拨开人群冲进来。男人的拳头差点就要砸到蒋望舒身上,好在他反应快,好在他学过擒拿,才没让蒋望舒受伤。 刚刚还暴怒要打人的男人瞬间被压在地上,脸毫无尊严地磨蹭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怒骂出声,压在他身上的人回头,语气平静地说:“报警。” 男人不依不挠地啐了一口:“报警?我他妈管教自己小孩有什么错——警察来了都管不着!” 蒋暨声音冷冷:“那你就和警察说去。” 警车很快就到了,蒋望舒和蒋暨还有宋盈,作为在场的人员都得一起过去。 坐在警车里过去的时候,小女孩惊魂未定,手指牢牢抓着蒋望舒的衣袖。蒋望舒感受到她的紧张,生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有些僵硬地轻声安慰她:“没事,别怕。” 蒋暨在旁边看着,却敏锐地发现蒋望舒抚摸女孩的手有些轻微的抖。他叹一口气,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蒋望舒一愣,抬头看向他。蒋暨低头看她,什么都没说,神色却温柔得不像话。 蒋望舒的鼻子突然有些酸,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口涩涩的。沉默几秒,她才开口:“不好意思啊,耽误你们时间了。” “说什么呢。”宋盈轻飘飘地扫她一眼:“我可是很有正义感的,就算你不去我也会去的好吧。别说得好像我是因为你一样。” 蒋望舒微微弯了弯唇角,声音轻松了些许:“那就好。” 坐在她怀里的小女孩始终一句话都没说,蒋望舒没安慰过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还是宋盈看不下去,弯过身跟她说话:“嗨,芸芸,我是那个书店的老板哦。以后你想看书就来店里,要什么书直接拿走就好啦。” 女孩一动,又很快蔫了下去:“......不行的,没还钱,这样不好。” 宋盈挠了挠脑袋:“那,那作为交换,你过来给姐姐打扫书店好不好?” 小女孩当然听得懂宋盈话里的善意,她也不过是个小孩罢了,终归还是抵挡不住诱惑。所以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好,谢谢您。” 宋盈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不客气。 警局很快就到了。他们下了车,宋盈牵着小女孩走在前面,蒋暨和蒋望舒稍微落后他们一步。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1章 “......哥。”蒋望舒小声叫他,声音有些愧疚:“对不起。” 她又给他惹麻烦了。 蒋暨叹口气,轻声道:“再跟我说对不起,我要生气了。” 蒋望舒赶紧闭上嘴。蒋暨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只是侧头看她,心底柔软一片。 他的月亮,只不过是想救曾经的自己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第32章 后背吻 小女孩很幸运,至少比小时候的蒋望舒幸运。她虽然有一个人渣父亲,却有一个很好的妈妈。 她的父母在去年因为感情破裂而离异,那时候她母亲没有争到她的抚养权,出了这事以后,小女孩很快被她的妈妈接回了家里。 她就再也不用遭受这样的苦难了。 从警局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蒋暨和她一起坐在出租车里,蒋望舒降下一点车窗,微凉的风轻轻吹乱她额前的发,她忽而小声喃喃了一句:“真好。” 蒋暨知道她在说什么,心里陡然变得轻松。他看了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可是事情并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第二天早上到店里的时候,蒋暨发现店铺的大门被砸满了臭鸡蛋,黄色的液体黏糊糊地挂在大门上,连顶上的牌匾都没有幸免。鸡蛋的味道经过一晚上开始发烂发臭,蒋暨皱眉看着,心底隐隐约约有些不太好的猜测。 蒋暨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快速清理了一下门上的一片狼藉,然后照旧营业。 这一天风平浪静,他也就把那些猜测给压了回去,也没跟蒋望舒说早上店铺被砸鸡蛋的事,免得她听了要胡思乱想。 晚上在家里吃完饭过后,蒋望舒在客厅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跟他说是书店老板打过来的,说店里临时到了一批新书,要她帮忙去整理一下。 蒋暨蹙了蹙眉,放下手里的东西道:“我送你过去。” 蒋望舒应了一声“好”,套上外套后坐上蒋暨电动车的后座。 去书店需要经过一条小巷,那条小巷的路灯前几天坏掉了,小县城的管理向来懈怠,已经几天过去,仍然拖着没有人过来修。 开进这条黑漆漆的小巷时,蒋暨忽而感觉不太对劲。坐在后座的蒋望舒似乎也有些感应,她原本抓着后面扶手的手改为揪住他衣角。 他们的预感没有错。下一秒,前方忽而开过来一只摩托车,径直朝他们开了过来。车速不快,要是没有警觉,会觉得只不过是夜里两只车在巷子里擦身而过而已。但是蒋暨今天一直隐隐约约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于是他微微侧目从后视镜一看,后视镜果然显示一个白得炫目的光点,这意味着后面也来了一只摩托车。 摩托车开的速度并不至于太快,这说明他们并不是想要直接以车和车相撞,毕竟这样的方式不可控制后果,如果只是想要教训和恐吓一下的话,没有人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蒋暨在后视镜看了蒋望舒一眼,她一惊,立马反应过来,抖着手快速地拨通了报警电话:“你好我要报警!城西街那条没灯的巷子里——” “砰!”的一声,迎面而来的摩托车和他们的车擦身而过,蒋望舒和蒋暨的车瞬间失去控制往一边倾倒,两个人跌倒在地,蒋望舒的手机瞬间从手中飞了出去,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蒋望舒忍着跌倒所带来的巨痛,抖着手要去拿手机,那手机却被一只脚踩了上去,紧接着四个人围了过来,踩着手机的人声音暴躁不耐:“这小婊子刚刚好像报警了——” 旁边的人迅速打断他的话:“别废话,速战速决,弄完赶紧走。” 蒋望舒脸色煞白,蒋暨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边悄无声息地安慰她,一边快速在心里衡量。眼前是四个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的壮汉,如果硬碰硬的话他肯定抗不过,而且他还得护着蒋望舒。 于是他开口试图拖延时间:“我知道你们也是收钱办事,那个人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 话音未落,为首的人一脚踢上他的胸膛,然后恶狠狠地冲周围的人说:“上啊!注意点啊,别给弄死了——” 其余三个人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围了上来,蒋暨冷着脸捏了捏拳头,知道逃不过,于是他也冲上去跟这几个人缠打起来。 即便一个人的力气终归不敌四个人的,蒋暨身上已经挨了不少拳脚,但是那几个人还是被他的反抗好难缠给激怒,这时候其中一个人瞥到角落蜷缩成一团的人,扬声道:“打那个女的!” 他们可没什么道德,收钱办事,当然要办得利索。 蒋望舒脸色苍白,她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竭力想让自己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但是她的头脑已经因为恐惧混乱成一片,那男人一脚朝她踹过来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蒋壮的脸。 记忆里那些可怖的回忆瞬间朝她涌来,像是黑色的潮水一样,密不透风地把她包裹起来,让她几乎快要窒息。蒋望舒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电光火石的刹那,一个高大的身影扑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拳脚。 哥。她在心里无声地喊,眼泪在刹那间无声地淌下脸颊。 蒋暨似乎是知道拖延的时间够了,又或许是知道他们今天不打到该打的程度不会罢休,又或许......他只是不想怀里的女孩受到一丁点伤害,所以他的双臂紧紧缠住她,把她完完整整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蒋望舒的脸被他死死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她听着拳脚落下来的声音,听着蒋暨难以抑制发出来的痛苦的闷哼声,无声的眼泪瞬间淌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她开始像是应激一样地浑身发抖,他的指尖就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像小时候他做过无数次那样,轻声告诉她—— “不怕,我在这。” 蒋望舒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下一秒,警笛的响声响彻这片区域。 “走!”正在施暴的人赶紧撤掉拳脚,动作迅速地上了车,摩托车在他们眼前扬长而去,警笛追在他们的身后,疯狂地响着。 蒋暨终于松开了紧紧抱住蒋望舒的手,黑暗中蒋望舒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感受得到他温热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只听得到他温柔的声音:“不哭,我没事。” 蒋望舒终于崩溃地哭出声音,终于说出了那句,迟到了六年的话:“哥——对不起——” 他们很快被送到了医院,警车来得及时,蒋暨身体壮实,所幸身上的伤不是很重,但是也不轻,他的身上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伤,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蒋暨住了一星期院,蒋望舒也就照顾了他一星期,事无巨细,甚至连后背都是蒋望舒给他擦的。 蒋暨爱干净,实在没办法忍受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医生一说可以擦擦身体他就忍不住要擦一擦身子了,但是他的手有些轻微骨折,一只手擦后背不太方便,还是蒋望舒主动提出要给他擦。 蒋望舒给他用毛巾擦后背的时候,蒋暨还有些心猿意马,他总是忍不住去感受蒋望舒温热的指尖擦过他后背的温度。 蒋望舒却是越擦,眼睛越红。蒋暨后背几乎一整片都是伤,深深浅浅的青紫色布满了他宽阔的背脊,看起来有些可怖。 蒋望舒给他擦后背的力道越来越轻,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带着颤:“疼不疼?” 蒋暨还没从她手指的温热中回过神来,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摇摇头道:“不疼。” 怎么可能会不疼。 “对不起。”她又小声说了一遍,语气里面全是自责和愧疚:“又让你受伤,总是给你添麻烦......”以前是,现在也是。 蒋暨皱了皱眉打断她的话,他想说些话安抚她的自责,却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最后说出来的话也笨拙:“不是麻烦,从来都不是。月亮,你开心我才开心。” 蒋望舒的心脏一颤,鼻子紧跟着泛酸。她拼命忍着,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蒋暨敏锐地捕捉到她吸鼻子的声音,皱眉轻轻喊了一声“月亮”,然后就要转过身来。 下一秒,柔软轻轻覆上他的后背,转瞬即离。蒋暨狠狠愣住,他浑身僵硬,回头看一眼身后,女孩柔软的唇刚好从他后背离开。 蒋暨蜷缩了一下手指,脑袋里一道白光炸开。她......她亲他了?他的月亮,亲他了? 蒋望舒从鬼迷心窍中回过神来,她刚刚是干什么了?她是疯了吧。 蒋望舒的脸颊已经不可抑制地染上红晕。她匆匆撇开视线,支吾着把盛着水的盆端起来:“我、我把水拿去倒掉......” 蒋暨喉结一滚,他哑着声音叫住她:“月亮。” 蒋望舒脚步一顿,旋即她红着耳根,像是没听见一样端着水盆转身去了厕所。 第33章 接吻 蒋望舒一边倒掉那盆水,一边直愣愣地在发呆。耳根的热度怎么样都降不下去。她刚刚是怎么了?怎么就......忍不住亲上蒋暨的背脊呢。 可是......蒋望舒深呼吸一口气,眼睛又有些微微地红了:可是蒋暨宽阔的背曾经为她受过那么多的伤,她一想到这里,一看到蒋暨伤痕累累的背脊,她就忍不住嘴唇颤抖,忍不住用别的什么来表达她无法表达的心情。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2章 蒋暨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如果他只拿她当妹妹看的话,她刚刚的行为当然是越矩了。可是,蒋暨只拿她当妹妹看吗? 耳边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紧接着是宋盈的声音,懒洋洋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是她:“哈喽,我来看望病人啦。” 蒋望舒想起来她刚刚还没有给蒋暨穿上衣服,于是她扬声喊了一句“等一下”,然后就放下盆子,着急忙慌地拽起蒋暨的衣服要过来给赤裸着上半身的人穿。 蒋暨的手骨骨折了,他的手指那里夹着夹板固定着,自己穿衣服不方便,穿套头的衣服也不方便,所以蒋望舒给他套上衬衫后,不得不俯身半趴在他的身前,给他一颗一颗扣上扣子。 呼吸近在咫尺,蒋暨看着几乎快趴在自己胸前的那个脑袋,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她柔软的手指由于慌乱频频滑过他的肌肤,蒋暨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然后悄无声息地绷紧了腰,呼吸也变得重了起来。 趴在自己身前的女孩给他系上最后一颗扣子——位于最顶端的扣子。这下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她毛茸茸的发顶甚至轻轻地摩擦到他的下巴,而他只需要一低头,就能够吻住她。 蒋暨有些难耐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在蒋望舒给他系完最后一颗纽扣,要从他胸前离开的时候,他又一次哑着声音低低喊她:“月亮。” 蒋望舒的指尖一颤,她抬起脸看他,蒋暨的眼神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那样专注,那样......深情。 蒋望舒怔了一秒,炙热的呼吸在咫尺的距离间慢慢交缠,狭小空间里的温度几乎是在刹那间就突然升高,空气中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粉红色泡泡,那氛围应该被称作为暧昧。 在这样的氛围里,蒋望舒颤着睫毛微微闭上眼睛。在察觉到她微小动作的那一刻,蒋暨的呼吸几乎是在立刻就一沉。下一秒,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脑袋,然后凑近她的唇。 柔软的唇瓣相贴——仅仅是相贴,蒋暨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震颤,好像他身体的一部分终于回来,他终于变得完整了一样。他扶住蒋望舒后脑勺的手几不可查地开始颤抖,一瞬间,他的眼眶竟然狼狈地变得涨红。 嘴唇上濡湿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他垂眸一看,身前红着耳根的人竟然微微探出舌尖,要去舔吻他的嘴唇。柔软又濡湿,像是舔在他的心尖上。蒋暨浑身一僵,下一秒他扣住她后脑勺的手忽地一紧,然后他倾身,变本加厉地回吻她。 蒋望舒没有预料到他突然的进攻,狼狈地“唔”地一声,随即轻轻张开嘴唇,嘴唇和嘴唇厮磨,舌尖和舌尖起舞,呼吸交缠,吻得近乎窒息。 在两人忘情的时候,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这次宋盈的声音要不耐烦上许多:“喂,好了没啊——” 蒋望舒一惊,她赶紧推了推紧箍住她身体的胸膛,然后从床上坐起来小跑着过去开门:“来了来了!” 被打断的蒋暨有些不爽,他皱了皱眉看向病房门口,提着一大堆补品和水果的宋盈从门口走进来,一边进来一边念叨:“开个门这么久,你俩在里面干嘛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蒋望舒的耳根瞬间通红,她垂下了头遮掩,蒋暨看着她的脑袋低得像只鸵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宋盈自来熟地在病房里坐下,病房里面一时沉默,她抬头看了一眼蒋望舒红透的耳根,又看一眼那天威胁起人凶狠无比的硬汉此刻脸上宠溺的笑:“不是吧,你俩刚刚不会在里面接吻呢吧?” 这下还真的说中了。眼看着蒋望舒的脸快要红成苹果,蒋暨虽然看着觉得可爱,但也赶紧转移了话题,免得她回去要生闷气。他客气地和宋盈客套:“来看就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宋盈摸摸鼻子,放下了翘起来的二郎腿:“真挺不好意思的,大半夜把望舒叫过去,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这不怪你。”蒋望舒摇摇头:“是过来寻仇的,就算不是那天晚上,也会是别天晚上,我们也不可能永远都不出门。” 提到这里,蒋望舒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头:“你出门也小心点,那时候去警局你也一块过去了,我担心......” “放心。”宋盈冷哼一声:“虽然那几个人跑了,那孙子也抓不着。但是法律管不了,我爹管得了。你们放心吧,我爹保管让他以后一个屁都不敢放。” 虽然是这样,但是宋盈仍然有些过意不去。她三十几年来随性惯了,也潇洒惯了,从不习惯于欠人人情,所以在解决完那孙子的事以后,就赶紧带着东西过来拜访一下病人。 这一看,倒是被她看出这俩兄妹的不对劲。蒋望舒的嘴唇都被亲得微微肿了......宋盈在心里“啧啧”两声,真激烈。不过他们两个人也是真的般配,当时在警车上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他们两个人之间默契的氛围,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蒋暨身上伤痕累累,而蒋望舒毫发无伤,她不用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认识蒋望舒的时间短,也不知道蒋望舒和蒋暨到底是亲兄妹还是不是亲兄妹,她这个人随性惯了,也没有什么道德观念,反正她看这俩人般配,就怎么看都觉得这俩人在一起顺眼。 蒋望舒松了口气:“那就好。真的谢谢你了。” 宋盈看一眼蒋暨有些狼狈的样子,朝蒋望舒挤眉弄眼,话里面全是调侃:“不过你哥这样子,这几周可能生活啊洗澡啊......咳,就这之类的都不太方便,可得你照顾了。” 蒋望舒的耳根瞬间更红了,蒋暨觉得她可爱得不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蒋望舒的头发,他听出来宋盈话语里的调侃和撮合,也跟着随性下来:“你可别逗她了,脸都要熟了。” 蒋望舒偷偷瞪了一眼蒋暨,那一眼含羞带怯,看得蒋暨身上火热无比。旋即她无奈地转身和宋盈求饶:“盈姐......” 宋盈弯了弯嘴角起身:“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啊。” 蒋望舒松一口气,起身把宋盈送到病房外面。 门一关,蒋暨炙热的眼神就直勾勾地朝她看过来,蒋望舒有些不好意思,撇开头不看他。 蒋暨其实还想吻她,可又怕吓着她,所以只伸出手轻轻牵住她的,然后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一下她的手背,再用食指轻轻挠一挠她的手心。 过于亲密和温馨的亲昵让蒋望舒的心瞬间瘫软成一滩水,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也跟着松软下来,虽然是在抱怨,但是她的语气却带着软软的撒娇意味:“你别挠,痒。” 蒋暨轻轻松开她的手,五指又慢慢勾住她的五指,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她滑嫩的皮肤,让她和自己十指交缠。他满足地叹出一口气。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好像要说几句情话比较合适。但是蒋暨深呼吸又深呼吸,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几秒,他只是低声喊她:“月亮。” “嗯。”她轻轻地回应着他。 第34章 摸心脏 蒋暨隔天就出院了。他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就是需要在家修养一阵子,特别是手骨上的伤,医生特地叮嘱不能碰到水,而且要定时过来医院换药。 医生在叮嘱的时候,蒋望舒就站在一旁听着。听到医生说不能碰到水,蒋望舒心下一动,她想起来宋盈调侃她的时候说的话......她脸色平静,喉咙却轻轻动了动,是她咽了咽口水。 昨天他们接吻之后,蒋暨除了牵牵她的手就没有了其他更亲密的动作。但是蒋望舒看得懂蒋暨看向她的眼神,他看她的脸,看她的眼睛,看她的锁骨,也看锁骨往下的地方。在蒋暨专注的眼神里,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欲色。大概他是顾忌在医院,也可能顾忌着其他的。 蒋望舒摇摇头,把又要陷入别扭境地的自己及时拉出来,在她要跟蒋暨说“我们回家吧”的时候,她的手被他粗糙宽大的手掌自然地拢入掌心,他侧头看她,低沉的声音温柔:“回家。” 蒋望舒轻轻应了一声,莫名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有点酸胀,又有点温暖。 他们从医院大门走出来,今天没有下雨,在初春的雨季,平南难得放晴。 蒋望舒从医院到家里的一路上心情都很好,她觉得蒋暨的心情大概也不错。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们两个并排坐在后座,蒋暨轻轻牵住她的手,拇指一直不急不缓地慢慢摩挲着她的手背,他指腹粗糙的茧子磨得蒋望舒有点痒,她的手往外面缩了缩,又被他给捉回去。 有外人在的场合他们两个向来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蒋望舒有点恼,侧头看他。蒋暨也看她,眼睛里却有笑意,亮亮的,像细碎的星星。 蒋望舒极少见蒋暨脸上会有这样明晃晃的笑意,她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蒋望舒抿了抿唇,转回了脑袋,只不过放在蒋暨手心的手却没有再动过。 蒋望舒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到家。他们前脚才刚到家,蒋望舒正一边扭扭捏捏一边想着要找什么样的借口和接吻呢,后脚就有人敲门。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3章 蒋暨过去开门,来的人是蒋暨口中那个小时候经常陪她玩的巧玲姐,那个她回家第一天的时候来关心蒋暨的人。 蒋望舒没有意识到她的脸已经垮下来了,还一边假装去煮水,一边竖起耳朵听门外蒋暨和女人的对话。 “暨哥,我听说你出院了,过来看看你。”女人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能掐的出来水,语气里面包含的关心和担忧也没有丝毫假意:“啊......受伤很重吗,你的手......” 蒋望舒余光里看到女人的手指快要碰上蒋暨包着纱布的手,蒋暨往后避了避,客套地回应道:“没事的,看着严重而已。进来坐坐喝杯茶吗?” 不要进来。蒋望舒在心里暗暗说,然而下一秒女人却点点头,脸上还有些羞怯的红晕:“好啊。” 蒋望舒的脸瞬间又垮了一点,往常来了客人她一般会在客人进门之前就躲到楼上,假装自己并不在家,然而今天她却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一动都没动。 蒋暨进门时看到她还在客厅里,也愣了一下,还是女人先反应了过来,她的神色似乎又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月亮也在家呀?好久没有见到你了,真是女大十八变,月亮现在长大了,这么漂亮了。” 蒋望舒有些不喜欢她这种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得好像她和蒋暨才是同龄人,而她只是他们的后辈一样。即使不高兴,蒋望舒也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巧玲姐。”礼貌还是有的,就是她的脸色有些不好而已。 蒋暨看了她几眼才收回视线,他把茶罐子拿出来准备沏茶,女人还在不断地跟蒋暨搭话,蒋望舒瞧着,总觉得她眼神里面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她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语气硬邦邦的:“你们坐,我先上楼了。” 女人点点头,声音仍然温婉:“好,月亮快上去休息吧。” 蒋暨看着蒋望舒上楼的背影,脸色不变,却是在心底叹了口气。 蒋望舒一上楼,女人终于觉得自在了一些,她也不再掩饰对蒋暨的意思,微红着脸道:“暨哥,你......你看你这次又受伤也没个人照顾,你有没有想过,”女人的声音带了点试探意味:“想过找个女朋友,结伴过日子呀?” 蒋暨冲茶的动作一顿,他声音淡淡,却带着一些疏离感:“月亮会照顾我。” “啊......”女人的语气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她不愿意死心,她知道蒋暨和他妹妹两兄妹关系好,可关系再好的兄妹长大了也是要分开的,蒋暨总不能一直拿月亮来做挡箭牌吧。于是她又开口道:“月亮年纪也不小了,她以后也要嫁人......” 这种话蒋暨听不得。一想到蒋望舒有任何嫁给别人的可能,他就受不了。于是他淡声打断女人的话:“巧玲,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女人一愣,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脸色有些被揭穿后的不堪。她抿了抿唇,听着蒋暨继续淡声开口,那样不留情面和疏离:“我没那意思。” 虽然蒋暨没有直接点破,算是给她留了几分情面,但也是实打实的拒绝了,女人听得懂。她的眼眶几乎是在刹那就红了,她这么多年一直都对蒋暨有意思,蒋暨踏实能干、人好又长得人高马大,她从来都没办法控制自己不要被他吸引。她从前一直以邻居的身份和他相处,从未越矩,这次只不过这样试探问几句,他就直接拒绝了。 女人心有不甘又有点难堪,却不得不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勉力微笑着道:“行,暨哥,我们以后还是好邻居吧?” 蒋暨点点头说“当然”,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疏离。 女人深呼吸一口气,起身和蒋暨道别离开,语气仍然温婉,和平日里无异,但是转身时,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蒋暨没有关注到这些细节,他现在头疼着要怎么哄楼上那个肯定在生闷气的小人儿。 他关好门,转身上了楼,脚踩过楼梯发出“哒哒”的声音。 人倒是没坐在楼梯口,而且还窝进了被窝里,甚至连帘子都拉上了。如果不是蒋望舒的那双棉拖在匆忙间被她留在了楼梯口,蒋暨还真信了他的月亮刚刚没有坐在楼梯口偷听。 蒋暨俯身把她的棉拖捡起来,眼睛里面划过一丝笑意。他突然想起来蒋望舒第一天回来,吴巧玲似乎也过来了,那时候蒋望舒就不高兴来着。要不是他已经和蒋望舒接过吻,看过她眼睛里面满是羞怯的模样,他还真的以为蒋望舒只是纯粹因为对哥哥的占有欲而不高兴。 蒋暨把蒋望舒的棉拖放到她的床边,隔着帘子轻轻喊了她一声:“月亮?” 蒋望舒没搭理他,蒋暨无奈摇摇头,看来她是真的不高兴得厉害。他把帘拉开,被窝里隆起来一块,里面的人一动也不动。 蒋暨知道她没睡。刚刚还在楼梯口偷听呢,怎么可能这么一会就睡着了。他既无奈又觉得心底软软的,俯身想把她从被窝里面抱出来。 蒋望舒刚开始还闷不吭声地挣扎,侧眼瞧见蒋暨受伤的左手,又顺从地任由他抱出来,抱着坐到了他腿上。 蒋望舒还在生闷气,此刻就算被他轻柔地抱在怀里,还一边摸着她脑袋顺毛,仍然是一身硬骨头,嘴巴更硬,蒋暨哄着她问“怎么了”,她一句话不说。 蒋暨在心底叹一口气,却没有任何不耐的意思。只不过他嘴巴笨拙,不知道要怎么哄她,只能软下声音跟她说话:“人已经被我赶走了。” 蒋望舒仍不开口。她刚刚坐在楼梯口偷听呢,当然知道蒋暨刚刚已经拒绝过别人,但她还是不高兴。这种不高兴大概是因为她又想起来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巧玲姐都在,大概是因为蒋暨没有直接告诉她,他和她的妹妹已经是情侣关系...... 可是,蒋望舒感觉自己的喉咙口有些微微地发紧。如果蒋暨真的这么告诉吴巧玲了,她真的会高兴吗。从小在一个房间里长大,一直以兄妹相称的人成了情侣,落在别人眼里会是什么样子? 蒋望舒暂时还没有深想,因为蒋暨握着她的手去摸他的心脏——说是摸他的心脏,但她也只能摸得到他饱满的胸肌,感受到手心下的跳动罢了。 他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哄她高兴了,只能开口说着笨拙的情话:“这里从来都没有装过别人。” 蒋望舒一愣,旋即嘴角压不下地上扬。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带着点恃宠而骄的意思,蒋暨听着倒像小猫在叫,好可爱。他没忍住抱得她更紧,恨不得直接把怀里的人揉进他的身体里—— 蒋望舒担心地小声道:“你小心手。” “没事。”蒋暨摇摇头,又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蒋望舒自从长大以后,就没有再被蒋暨抱到腿上坐了,还是以这种分开腿的跨坐方式。今天天气还算暖和,她穿了一条比较薄的裤子,蒋暨的裤子更薄,她的大腿压在他的上面,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结实的大腿肌肉。 蒋望舒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没想到压在她身下有一处地方突然发生了变化,从刚刚的平静变得火热坚硬。 蒋望舒瞪大眼睛,瞬间红了耳根。她一面有些胆怯,一面又觉得好奇,忍不住挪了挪身体蹭了蹭。 蒋暨喉结一滚,他盯了她几秒,扶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上来。 “唔......”蒋望舒没有预料到他突然的吻,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又被他扣着后脑勺按了回来。这次的吻比上次要激烈许多,唇齿被撬开,舌头被卷住,火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连空气也开始慢慢升温。 扶住她后脑勺的大手缓慢下滑,滑过她的背脊,直到腰臀交接的地方,那只温暖粗糙的手掌轻轻掀开她的衣摆,试探地轻轻抚摸她的皮肤。 蒋望舒浑身发软,整个人像是过了电一样,浑身都有些战栗感,她忍不住贴向蒋暨贴得更近,好像在寻求着支撑点一样。 那只大手似乎格外爱她纹身那一刻皮肤,一直反反复复地摩挲着,蒋望舒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在摸她后腰那个小小的太阳,只觉得浑身战栗得厉害,整个人快要瘫倒在蒋暨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身下某处反应更甚,蒋望舒耳根微红,又忍不住心里泛滥的情绪,搂着蒋暨脖子的手更紧。 蒋暨摸摸她的脑袋,暂时忽略她后腰纹身给他带来的嫉妒感,只觉得整个心脏都是满满当当的。 第35章 “月亮吗?” 蒋望舒从蒋暨怀里钻出来,小声问他:“要我帮你洗澡吗?” 蒋暨愣了一下,旋即低低笑了一声,笑得胸腔震颤,连趴在他胸膛上的蒋望舒都感受到了起伏震动。蒋望舒被他笑得耳根发烫,有些不高兴地胯下脸咕哝了一声:“不要就不要。” 蒋暨当然不可能让蒋望舒给他洗澡。倒不是说他光是想象蒋望舒的手摸上他赤裸的身体就会忍不住,而是现在天气冷,蒋望舒给他洗澡总难免会弄到水,他怕她着凉。 不过好像自从昨天以后,怀里的人好像情绪越来越外放了,不高兴了连装都不装一下,脸就先垮下来。蒋暨喜欢这样的蒋望舒,鲜活的,比她读高中那会不知道好多少。他搂得她更紧,轻声道:“你帮我给手绑一下塑料袋,好不好?”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4章 蒋望舒不情不愿地用鼻音“嗯”了一声,蒋暨眼神带着笑意,单手托着她的臀把她抱起来,蒋望舒一惊,条件反射地紧紧圈住他的脖子,有些恼:“干嘛。” “去洗个澡。”他低声道。 蒋暨像抱小孩那样,一手托着她的臀,受伤的另外一只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背上,抱着她往楼下走。蒋暨力气大,蒋望舒圈着他的脖子稳稳地落在他怀里,一点要掉下来的不安感都没有。 她倒是觉得有些新奇,她记得小时候蒋暨是这样抱过她的,长大以后就没有过了。她在他怀里动了动,蒋暨把她往上颠了颠。她惊了惊,圈住她脖子的手紧了紧,蒋暨闷笑一声。蒋望舒知道被他戏弄,鼓了鼓嘴,不搭理他了。 蒋暨把她稳稳放到椅子上,去厨房翻了保鲜膜和塑料袋,递给蒋望舒。蒋望舒刚要给他包手,却见他皱了皱眉:“上衣得先脱了。”不然等会手缠太多东西,衣服就很难脱下来了。 蒋望舒“哦”了一声,自然地上手去解他衣服的扣子,柔软地手指化过他的胸膛,蒋暨喉咙一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微红的耳根看。 上衣脱掉后,蒋望舒怕蒋暨着凉不敢闹他,只垂头仔仔细细地给他包着纱布的手包着保鲜膜,包了一圈又一圈,生怕他溅到一点水。 蒋暨看着越包越大的手,无奈道:“好了。” 蒋望舒不放心地又缠了一圈,这才拍拍他的手臂:“行了。” 蒋暨应了一声,捞起要穿的干净衣服进了厕所。一进厕所他就看到蒋望舒挂在门上的黑色内衣。 他太阳穴猛地一跳。上次他想让蒋望舒别把内衣挂在厕所门后面,想了想又没说,倒是很少再见她把内衣挂在上面,蒋暨那时候还以为她是长大了,知道避嫌了。这才几天,就又原形毕露。蒋暨知道蒋望舒偶尔会犯懒,比如说不想洗内衣,比如说懒得晾内裤。 蒋暨脸色淡淡地把裤子脱了,裤子脱下来的时候卡了一下,他伸手按了按,才顺利把裤子丢进脏衣篮里。蒋暨还没开花洒,他全身光着,眼睛盯了门上那个内衣几秒,然后伸手把那片黑色的布料攥进手里,覆上冒着热气的地方。 反正等会也是他洗。蒋暨毫无心理负担地这样想。 蒋望舒怕蒋暨一只手洗澡不方便,一直关注着厕所的动静。然而已经十分钟过去了,厕所里面仍然没有水声。 蒋望舒有些担心,走过去厕所那边看。厕所里面正压抑着喘息的人肯定厕所门上映着的人影,心里无奈,底下的手却跟着攥紧,他声音沙哑:“怎么了月亮?” 蒋望舒听得出他声音的不正常。她一愣,旋即猜到他在立马干嘛,红着耳根支支吾吾:“我......我怕你摔了......” “没摔。”蒋暨声音沙哑无奈,他眼神晦暗地看着门上那个模糊的人影,手上的力道跟着加重。 蒋望舒没动,蒋暨喘了一声,声音更哑,像在哄她:“乖,别在这,去外面等我。” 耳边全是蒋暨性感沙哑的喘息声,蒋望舒有点受不了,腿本能地并紧。听见蒋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她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讷讷地“哦”了一声,挪着脚步去了客厅。 蒋望舒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在椅子上坐着发了一会呆,她耳尖地听到门外有熟悉的叫卖声,是卖红糖糍粑的奶奶来了。 蒋暨这段时间一直在住院,她好久没吃红糖糍粑了,此刻听到声音才觉得嘴巴有些馋。怕卖红糖糍粑的奶奶推车走了,她赶紧扬声喊了一声:“哥——” 厕所里面的人手蓦地一抖,东西全部歪了,洒在了厕所的墙壁上。蒋暨头疼又无奈地看着,侧耳听蒋望舒的声音:“我去买红糖糍粑喔!” 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有些高兴。蒋暨叹口气,扬声应了一声“好”,然后打开花洒收拾残局,仔仔细细地冲洗掉墙壁上的污浊。 蒋望舒没有意识到蒋暨声音的异样,她一路小跑着出门,扬声叫住推车经过家门口的老奶奶:“奶奶等等——” 蒋望舒追过去,轻声告诉老奶奶她要一盒红糖糍粑。老奶奶一边给她装一边笑眯眯地和她搭话:“今天怎么不是哥哥来买?” 蒋望舒没想到老奶奶还认识蒋暨,她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老奶奶笑了笑,声音慈祥:“你哥说家里的小妹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糖糍粑了。之前我在你家门口经过,你哥总来买。” 蒋望舒礼貌地应了老奶奶一声,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酸酸的,胀胀的。老奶奶记他们的屋门记得这么深刻,那买红糖糍粑肯定不是这几天的事,大概在她不在的六年里,蒋暨也独自来买过吧。 蒋望舒无法想象他说出“家里的小妹爱吃”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神情,是笑着的吗,会难过吗。 蒋望舒抿了抿唇,付了款接过红糖糍粑就急匆匆地想往回赶,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突然把她叫住,女人的声音带着迟疑和惊喜:“月......月亮,月亮吗?” 蒋望舒的呼吸停滞一秒,她望向女人站着的方向,中年女人身穿一条修身的灰色毛衣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卷得精致的黑色头发散在肩头,漂亮时尚得和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 蒋望舒看向她的脸,那张脸因为年岁渐长落下了岁月的痕迹,能够大致看得出年龄,但是仍然是漂亮的,漂亮得蒋望舒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冷着脸转过身,一声不吭地抬腿快步往家里走,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蒋暨刚从洗完澡出来,见蒋望舒冷着脸,心里咯噔一跳,他语气担忧急促:“怎么了月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蒋望舒张了张口,门上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蒋暨皱了皱眉,刚要起身开门,蒋望舒突然反常地出声打断他,蒋暨仔细听,还能听出她嗓音里面带着颤:“别开。” 蒋暨愣了一秒,几乎是在立刻就知道门外是谁。他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却还是轻声跟蒋望舒说着话:“乖,你先去楼上待着好不好?” 蒋望舒看向他,眼眶有些微红,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我不离开这里。” 蒋暨一愣,他听懂蒋望舒的意思,心脏蓦然一疼。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象着有这样一天,蒋望舒的亲身母亲会突然回来,突然要把蒋望舒接走。那他是会让她走还是留下她?如果是在那时候的话,他大概会让她走的吧。苦让他一个人受就够了,他希望他的月亮健康快乐。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蒋壮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蒋望舒,而她也早就已经失去了做蒋望舒母亲的资格。而且,他也舍不得让蒋望舒走了。 他抬手把蒋望舒揽进怀里,一边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一边温声道:“我知道的,月亮,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保证。” 蒋望舒在他怀里闷闷地蹭了蹭,直到情绪平复了一点,才转身上了楼。 她和蒋暨都知道,逃避不是方法。今天不开门,还有明天,后天。还不如直接说开了好。 蒋暨听着蒋望舒上楼的脚步声消失,才过去开了门。 第36章 报复 蒋望舒的妈妈叫做林意,看到来开门的是个高大的男人,林意猜测出眼前的人应该是蒋暨,因为他虽然样貌变化很大,但是他的眼睛还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有神,却又没什么情绪,凉薄的眼神好像能把人看透一样。她只看几眼就觉得心惊,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太久。 林意避开他的眼神,局促地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地喊他:“好久不见,阿暨。” 蒋暨脸色淡淡,声音带着疏离:“林姨,进来坐坐吧。” 她当年把蒋望舒丢给蒋暨,这些年来蒋暨应该是有把蒋望舒好好养大的。她刚刚站在外面看了蒋望舒好久,她的皮肤白皙嫩滑,脸颊上也有一点肉,放到哪里都算是很漂亮的女孩子,一点也没有从前那个骨瘦如柴的样子了。 林意知道蒋壮这种人渣永远都不会改性,甚至可能因为她的离开而变本加厉。蒋望舒能平安健康的长大,甚至越长越好,全靠坐在她眼前的人。她趁蒋暨在沏茶抬眼微微打量了一下从前这个阴暗狭小的地方,这里总是透不进光,这儿困住了她那么多年,如今竟也被他们打扫得这样干净亮堂。 林意心里五味杂陈,她既觉得庆幸,觉得愧疚,又隐隐有些不安。因为她今天来,是想接她的女儿走的。 她自从逃出去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父母家。父母虽然生气她当年的不听话,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见她过得不好,她的父母也心疼,只不过当她提出要把她的女儿也接过来的时候,她的父母怎么样也不肯。 他们说多个女儿会拖累她再找下一任,也说他们肯定不会认那个人渣的种。后来林意在父母的撮合下和一个有钱的男人结了婚,男人大她快十岁,长相外貌却算上乘,为人却彬彬有礼,最重要的是他对她很温柔。可是男人待她越好,她的日子过得越舒适,她越是不敢说自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个女儿的事。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5章 在豪华亮堂大别墅里住的越久,她越不想回忆那个透不进光的地方。而且,她知道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地方还在害怕着蒋壮。即便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林意了,但是被施暴的记忆却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脑子里。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地催眠自己,说有蒋暨在,蒋暨一定会保护好月亮的。 可是即便这样,她的心里还是记挂。记挂,却又不敢。直到她现任丈夫因病去世,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她才敢回来平南。 她试探着开口:“那个......蒋壮呢?” 蒋暨脸色平常,手里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死了。” 林意一瞬间怔愣住了,她脸色煞白,一瞬间竟失去了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她才扯着嘴唇无力地笑:“那就好,死了好啊。” 蒋暨没心情和她回忆过去,能在这里坐着和她说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耐心。他现在整颗心都挂在了楼上的人身上,蒋暨猜测蒋望舒肯定又坐在楼梯口偷听,他得快点上去抱抱她。 于是他不欲再多言,开门见山道:“您这次来是?” 林意沉默几秒,她不敢看蒋暨的眼睛,只能盯着自己前面的茶杯:“我......我想接蒋望舒回去。” “回去?”蒋暨好像听到了笑话一样,他扯了扯唇,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笑意,脸色反倒是有些冷的:“这里就是她的家,她回去哪里?” 林意的表情有些尴尬,从前她就隐约意识到蒋暨以后长大了肯定不简单,现在几句话下来,她果然被他的气势压了一头。和蒋暨聊她肯定落不着一处好。于是她转移话题道:“月亮在家吗?我和月亮说......” “不必。”蒋暨打断她的话,这下连装都没装,脸色直接冷了下来:“你跟我说就行,我的意思,就是月亮的意思。” 这句话落到林意的耳朵里,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觉得有些异样。这句话里面强势的成分太多,就是兄长,也不该有这样强烈的控制欲吧。 她皱了皱眉,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怪怪的。林意抬眼看见蒋暨的脸色,也知道自己今天是达不成目的了,她也不再拖沓,起身和蒋暨告别:“我明天再过来。” “您再过来多少次也是一样的结果。”蒋暨礼貌地起身送她,说的话却没有一点客气的成分:“月亮不会走。” 关上门,蒋暨脚步没有停留地上楼。 人果然在楼梯口坐,蒋暨上去的时候蒋望舒还在,她坐在楼梯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膝盖。蒋暨皱了皱眉,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心疼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 蒋望舒圈着他的脖子,整个人缩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看着前面的眼神空茫茫的:“为什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蒋暨却懂她要说什么。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妈妈当年要抛下她,现在又为什么要带她走。 蒋暨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道:“不想了,月亮,我在这。” 蒋望舒闷闷地“嗯”了一声,把脑袋又埋进蒋暨怀里。其实她心里都清楚,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从前蒋壮还在的某一天,如果林意突然回来的话,她也不可能跟她走的。她知道这么多年是谁庇护着她长大,是谁在对她好。 说到底,她心里对林意还是有怨的吧。她能理解林意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但理解归理解,她还是会难过,会耿耿于怀。 蒋望舒没想到林意第二次过来得这么快,好像铁了心要和她见面一样。第二天一早,她刚要出门去上班的时候,林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到她出来,林意着急地叫住她:“月亮,月亮......” 蒋望舒的脸色很冷,她没有吭声。看见蒋望舒冷漠的样子,林意更是着急:“你听妈妈说几句话......” 站在一旁的蒋暨皱了皱眉,轻声询问蒋望舒的意见:“先到屋里去,好吗?” 蒋望舒点点头,转身进了屋里。林意松了口气,对蒋暨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蒋暨没有对她的感激有任何反应,他做所有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蒋望舒,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蒋暨知道蒋望舒不高兴,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翻来覆去好晚才睡着,他一直听着她那边的声响。他想,一直这样闷着也不不好,大概和林意说几句,无论是吵起来还是缓和关系,总该是说开了好。 门紧紧关上,这次蒋暨没有去给林意沏茶,他们三个就站在门口进来一点的地方讲话,确切来说是林意在讲话,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尽力做出一副温柔妈妈的形象:“月亮......是妈妈对不起你,以前......以前我真的没办法,你......你应该知道的吧......”她哀怨地看向蒋望舒,好像在寻求她的理解。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蒋望舒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的“妈妈”。她知道,所以林意就可以抛下她吗?她那时候才五岁啊,难道林意就不害怕她被蒋壮打死吗?而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林意一眼都没有回来看过她? 蒋望舒想过,这么多年林意都没有回来看一眼她,那她就当自己没有妈妈吧,也不想花费力气去怨了。可是她偏偏要在今天出现,明明她身上的伤疤都快要结痂好了,她又突然出现,然后再一次提醒她身上曾受过的疼痛。 她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冰冷:“你想说什么,今天一次性说完吧,以后就没必要见面了。” 林意的神情瞬间变得慌乱:“月亮,我今天来是想接你回去的,我在那里有很大的房子,我可以给你找一份舒适体面的工作,你可以过去享福,一点苦都不用受......” 蒋望舒打断她:“不必,我现在过得很好。” 林意被噎了一下,又重新开口,声音带着哀伤:“你不愿意和妈妈一起生活吗?” 蒋望舒的眼神很冷,说出的话斩钉截铁:“不愿意。” 林意心脏一疼,她求助一样地看向一直站在蒋望舒身旁的蒋暨:“阿暨,你也想月亮好的对吧?这平南有什么好,我都听说了,月亮现在在做书店的销售员......过去我那里,我能给月亮找份好的工作,给月亮找一个好的丈夫,让月亮后半生幸福......” 林意越说,蒋望舒的心头就更加窝着火。她深呼吸一口气,冷声开口:“我什么都不要,我有我哥就够了。” 林意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受伤和忧心:“我说真的,月亮......” 蒋望舒突然伸手,握住了蒋暨的手,不是寻常的交握方式,而是十指紧扣。她的声音冷得让林意如置冰窟:“我说,我有我哥就够了。” 林意直愣愣地盯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手,惊道:“你......你们......” 看见林意那张惊恐的脸,蒋望舒在那一瞬间有报复的快感。不是她把自己丢给蒋暨的吗?现在这样,她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她又开口:“不要再过来,我不会跟你走。” 第37章 走到街上 蒋望舒出去上班回来的时候,蒋暨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晚饭和平时一样丰盛,三菜一汤,一道炒花蛤,一道糖醋排骨,一道西红柿炒鸡蛋,还有胡萝卜玉米汤,全都是蒋望舒爱吃的菜。 蒋望舒有些惊讶地把挎包放下,过去查看蒋暨的手,担心地皱着眉头道:“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做饭吗,你一只手怎么做饭?” 蒋暨低声道:“就是慢了一点,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手没碰到水的,没事。” 因为手伤了,所以蒋暨没有开铺。蒋望舒早上就出去上班了,他在家没事做就把晚饭给做了。住院一周多来都是蒋望舒做饭照顾着他,他还是不愿意看蒋望舒累着。 检查完蒋暨的手,确认纱布确实没有被水沾湿后,蒋望舒轻轻应了一声,和他一起坐过去桌子边吃饭。蒋暨仍然和平时那样给她夹着菜,让她多吃一点肉,蒋望舒却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她知道,大概是因为早上她扣住他的手时,他没有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 她不知道的是,早上她离开家里去上班以后,林意又来了一趟,这次她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蒋暨。 蒋暨知道林意要说什么,脸色平静地让她进来,然后紧紧关上门,避免邻居听到什么。 林意的脸色很复杂:“你和月亮......你们,是在一起了?” 蒋暨的脸色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地应声:“对。” 林意从椅子上站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你......怎么可以呢?月亮叫你哥,你们是兄妹啊!” 蒋暨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林意的身体开始微微地发着抖:“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和月亮没有血缘关系,是太多年没见,您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 他的脸色明明没有任何变化,说出来的话却让林意如置冰窟。她连声音都开始抖:“你们不是亲兄妹,可是在外人看来,和亲的有什么区别?这么多年了......你去问问街坊邻居,哪个不是把你们当亲兄妹看?”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6章 “蒋暨,”林意的声音变得哀伤,语气也带上了一点哀求:“我知道你这些年带着月亮很不容易,也相信你是真心爱护月亮。但你要真心为她考虑的话,你就不该这样做,难道你想让别人戳月亮的脊梁骨吗?” 蒋暨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因为情绪起伏而暴起的青筋掩没在衣袖之下,沉默几秒,他冷声开口:“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林意一惊,她侧头看向蒋暨,看着那个眼神总是淡淡的男孩,不——应该称之为男人了,那张成熟的脸上表情越来越冷:“我愿意让你进来,愿意坐在这里听你说话,都是因为月亮。但说到底,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你忘了吗,月亮五岁的时候,你就丢掉了她。”蒋暨冷冷地扯了扯唇,看向她的眼神锐利:“她说不想再见到你,你听不懂吗?” 林意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蒋暨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过来,估计是不会了,毕竟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但是林意与他对峙时说过的话却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 说实话,他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连蒋壮的葬礼都不装装样子。但是他不想看他的月亮被别人说些闲言碎语。 今天蒋望舒在林意面前握住他的手,蒋暨知道她只是想报复林意当年把她丢下。但是如果真让她与他十指交缠走到街上呢? 彼时蒋暨在客厅里坐着,蒋望舒刚刚洗完碗走进来,他暂时收起纷乱的思绪,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拭上面未干的水,然后低声问她:“有没有用洗洁精洗干净手?”她手皮肤嫩,稍微沾点油如果不洗干净的话总是会长小水泡,她又总耐不住痒要去挠。 蒋望舒点点头:“有的。” 站在他身前的人拿眼睛去偷偷打量他,好像在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蒋暨早就捕捉到她的眼神,正无奈地想问她怎么了,她就先小声开口:“你生气了吗?” 蒋暨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蒋望舒有些别扭,半天说不出话来。 蒋暨一手抱住她,轻松地把她提到自己的膝上,侧抱着把她拥入怀里,他摸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月亮想说什么?” 蒋望舒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小麦色的手背上青筋脉络分明,她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蒋暨笑了下,喉结跟着颤:“干什么?” 看来应该是没有生气吧。蒋望舒得出结论,却还是有些不安,于是她仰头看他,眼睛亮亮的:“你怎么不亲我?” 蒋暨愣了一下,旋即喉结一滚,搭在她腰间的手改为托住她的后脑勺,他的脸靠近,然后唇覆上她的。蒋望舒的睫毛微微一颤,随即乖乖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的唇舌攻入她的嘴巴里。 柔软的唇瓣相贴着互相厮磨,含吻间舌头也跟着火热地纠缠在一起,扣住她后脑勺的手紧了紧,旋即蒋暨吻得更凶,更激烈,探入她嘴巴里的舌头搅动发出的水声越来越明显,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一样。 蒋望舒艰难地喘着气,炙热的呼吸交缠,她隐隐约约好像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是他们用的沐浴露。相似的香味混在一起,像是一种属于他们的独特催情剂,能让她的喘息越来越剧烈。 蒋暨似乎也是这么觉得的。男人的大手抚过她的背脊,又刻意在她的纹身那里停留,他掌心带着的茧子磨得她细嫩的皮肤有些疼,又不止疼,似乎还有酥酥麻麻的痒,还有更多别的感觉。 蒋望舒忍不住往蒋暨的身上靠了靠,原本还在她背部留恋的大手仿佛受了刺激,绕到前面圈住她的腰肢,然后往上,轻轻抚过最柔软的地方。 因为在家里,所以她早就把外套脱了。今天天气不是很冷,她里面就穿了一件打底的毛衣,毛衣也不算薄,但是蒋暨手掌的温度却像是能透过衣服传进她的身体,还带了一阵酥麻的痒意,像是自己的身上像过了电一般。 她有些受不了,但男人见她没有抗拒,动作更加变本加厉,下一秒更是直接用手掌包住一只,慢慢地揉捏着。 他的手掌好大,包住她胸前的一只绰绰有余。她本就娇小的身躯窝在他怀里显得很小,更别说她皮肤嫩白,而他抱住她的手臂却皮肤偏黑,上面布满了显而易见的青筋。 蒋望舒有些动情,整个身体软得厉害,那只大手却撤了力道,嘴唇也慢慢离开她的。 蒋望舒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起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向蒋暨。蒋暨的喉咙突然紧了紧,他抬手盖住怀里人儿的眼睛,声音沙哑:“别这么看着我。” 蒋望舒当然能够感受到身下抵着她的炙热。她红了耳根,不好意思地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蒋暨怀里。 可是,他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和她做呢? 蒋望舒皱了皱眉,眼睛在他的掌心里面眨了眨,眼睫毛也就跟着轻轻挠了挠蒋暨的手掌心,挠得他的手心都有些痒。 他盯着怀里人儿的嘴唇,他刚刚大概是亲得有些恨了,此时此刻她的嘴唇有些微微的肿了,上面还泛着好看的水光。蒋暨狼狈地别开脸,不太敢看她,身下的反应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偏偏这人还要软着声音问他:“你还在生气吗?” 蒋暨无奈地笑了笑,他怎么可能生气,怎么可能对着这样的她生气呢。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地回应她:“没有生气。” 蒋望舒拉下他遮住他眼睛的手掌,亮亮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蒋暨的表情看,确认他的表情确实正常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她还是感觉不太舒服,心脏闷闷的,好像堵着一点什么东西一样。蒋望舒拉过蒋暨的手,轻轻牵住,然后手指溜入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紧扣。 蒋望舒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拇指轻轻摩挲过他的手背,但是他的手跟她的一点都不一样,他的肤色比她黑好多,皮肤也是粗糙的。大概因为他从小就做粗话,大概因为他在寒冷的冬天还要给她做饭洗衣服...... 他为了她承受了太多苦难,而她却仍然幼稚,还差点用这样重要的事情伤害到他。 蒋望舒的眼圈微热,她抬头看蒋暨,声音轻而认真:“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蒋暨愣了一下,他先是笑,好像嘴唇上扬是克制不住的反应一般,再是压抑住笑容,因为他除了是她的爱人,还是她沉稳的兄长—— 他低声道:“我们才在一起几天?不急。” 蒋望舒有些失落,但只是一点点,不算多。她当然知道现在提结婚什么的也太早了点,他们还有许多没有考虑的事情。 她拧巴又不爱说话,找不出更温柔的话语,更浪漫的表达。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想和他手牵手走到街上而已。 第38章 穿鞋 蒋望舒知道林意大概不会再来了,也并没有期盼她再来。她知道林意生活美满,所以这几十年来的不闻不问已经是答案,不管她再说什么,蒋望舒都不会选择原谅。况且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只要有蒋暨在的地方就是家。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晚上还是有些睡不着觉,翻来覆去了几遭后,一帘之隔的蒋暨轻声问她:“月亮?睡不着吗?” 蒋望舒这才恍惚地记起,哦,他们现在不仅仅是兄妹了。于是她赤着脚下床,轻轻拉开帘子,然后蹑手蹑脚地偷偷钻进蒋暨的被窝里。 蒋暨早就看到她的动作,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又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缕夜光看她,然后轻声笑她:“多大人了,还偷钻哥哥被窝?” 蒋望舒被他闷闷的笑声笑得耳根发热,她有些羞恼地推了推蒋暨的胸膛:“不许说。” “不说。”蒋暨的语气里还带了些宠溺的笑意,他用下巴轻轻磨了磨她的发顶,又觉得不够,于是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亲得很重,甚至发出了一声很响亮的“吧唧”声。 蒋望舒微红着脸哼哼唧唧地窝进他的怀里,蒋暨的被子和她的也是同一个味道,又似乎还掺杂了一点独属于他的气味。蒋望舒吸了吸鼻子,又往他怀里埋了点。此刻无关情欲,她只是觉得待在蒋暨的怀里很安心,觉得这样足够安全,足够亲昵。 蒋暨似乎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拍拍她的背,轻声问她:“这样睡好吗?” 蒋望舒在他怀里小幅度地点点头。 蒋暨把被子拢紧了点,让她的脑袋能靠在他的胸膛上。蒋暨饱满的胸肌软乎乎的,蒋望舒觉得很像枕头,忍不住伸手按了按。 蒋暨喉结一滚,他闷闷地笑了一声:“别闹。” 蒋望舒的心情也随着他的笑声一起变得轻松了起来,她蹭了蹭脑袋,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眠。 第二天蒋望舒醒过来的时候,蒋暨难得还没起。她一睁眼就撞进蒋暨的眼睛里,他正低头看着她,专注的眼神带着早晨特有的温柔缱绻。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7章 蒋望舒还没恍过神,他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哑着声音跟她说“早上好”。蒋望舒感觉自己的身体暖乎乎的,刚要抬头跟蒋暨说早安,就感觉自己的腰那里抵了个火热坚硬的东西。 她抬头看他,蒋暨脸色平常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再睡会,我先去准备早饭。” 蒋望舒刚刚醒过来意识还有些松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着蒋暨起身时胯下遮不住的某处,她才反应过来刚刚抵着她的是什么。她咽了咽口水,恍惚间鼻息中都是熟悉的味道,他们同样味道的沐浴露,他们同样味道的被子...... 蒋望舒红着耳根把脸埋进被窝里。 等蒋望舒在被窝里缓了一会,再慢吞吞地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蒋暨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 早餐很简单,一锅白粥、一碟菜脯炒鸡蛋、一笼蒸包子,蒋望舒却最喜欢这样简单又能够让胃温暖妥帖的食物。 蒋暨端着包子过来的时候,蒋望舒没忍住往他的胯部瞧了眼,那幅度看着好像没刚刚那么夸张了。 蒋暨把包子往她面前一放,低声道:“看什么?” 蒋望舒不自在地低下头:“没看什么。” 蒋暨低低地笑一声。 一顿早餐吃完,蒋望舒要去上班了。蒋暨今天依然没有开店,蒋望舒还没有学会开电动车,所以只能步行过去上班。但好在这个小镇本来也就小,书店离他们家也不算远,就当是散步了。 蒋望舒在门外的棚下换鞋子,蒋暨靠在门上看她。 蒋望舒的动作有些慢吞吞的,或许是昨天晚上和蒋暨太过亲昵,今天她竟然有一点不想离开他,哪怕她只是去上个班。 蒋暨看了眼她探了半天仍然没有踩上的鞋跟,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身前蹲下,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帮她把鞋跟穿好。 穿完一只,再穿另外一只。 蒋望舒看了眼他正在给她穿鞋的手,小麦色的手臂上蛰伏着条条分明的青筋,蒋望舒目不转睛地看着,刚想开口说话时,隔壁邻居的门突然哐当一响。 电光火石间,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把脚缩回来。沉重的鞋底蹭过蒋暨手掌的虎口,蒋望舒慌张地看过去,邻居把门打开,然后又转身进去了,似乎是忘拿了什么东西。 隔壁邻居住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平日里倒也算热心肠,知道他们兄妹俩从小不好过,相依为命着长大,所以有时候做多了吃的也会给他们送一点。她就一点不好,就是爱传八卦,是他们这一片出了名的大喇叭。 蒋望舒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有些慌张地看向蒋暨,试图开口解释:“不是,我......” 蒋暨却打断她的话,安抚一样地抚了抚她的后背,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没事,去上班吧,该迟到了。” 等到蒋望舒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才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过不小心被她的鞋踩过的虎口。那里有些轻微的刺痛。 蒋望舒到书店的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在柜台那坐了一会,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蒋暨发条信息,没想到她的手机铃声倒是先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是“姚霖”的时候,蒋望舒皱了皱眉毛。她接起电话,听筒那头马上传来姚霖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喂?望舒,那个......你现在忙吗?” 蒋望舒皱了皱眉,以为是他有什么忙要自己帮,下意识道:“出什么事了吗?” “就是......”正坐在车里,把车停在路边的姚霖挠了挠头:“我现在在平南,你......你有空是话我请你吃个饭吧?上次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蒋望舒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没想到姚霖竟然还专门跑来平南一趟,她不过去好像也太不近情面了点。但是她真的不太想去,只是单纯疲于应对这些人情世故。 她还以为姚霖对她的心思已经完全消散了,毕竟她拒绝的态度还挺明显的,只是一直没有明说。没想到姚霖竟然这么执着,那她还不如就趁这个时间说明白了,也免得耽误别人。 蒋望舒只能答应下来:“好,你现在在哪里?稍微等我一下,我跟老板请个假。” “啊,今天是周六怎么......”姚霖下意识说了一句,又想起来她上次说是在书店帮忙,估计也没什么所谓的双休单休,他急忙把话给止住:“那你先上班吧,等你下班我再过去找你。” “不用。”蒋望舒坚持道:“老板人好,我这请假很宽松的,你远道而来,怎么能让你等。” 姚霖这才松口:“那你把书店的定位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蒋望舒点点头,又道:“你开车的话,车只能放在进巷子之前大路上的停车位,开不进巷子里面的,我等会走出去。” 挂断电话,蒋望舒感觉有些糟心地皱了皱眉,她给宋盈打了个电话说有朋友突然过来的事,宋盈刚刚起床,懒洋洋地应了声好,说让她开着门就行,她等会就过去。 蒋望舒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十一点了,这个时间要过去吃午饭倒也还好,只是......蒋望舒想到蒋暨的手,有些不放心地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微弱的滋滋电流声传入蒋望舒的耳朵里,蒋望舒犹豫了两秒,才斟酌着字句地开口:“哥,我中午不回去吃饭,有个朋友过来了。” 电话那端的蒋暨沉默了两秒,然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蒋望舒有些不放心,又问道:“我给你点个外卖?你还是少做饭,我怕你手碰到水。” 蒋暨低声回道:“没事,就下碗面很快的。” 蒋望舒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你别老干活,做饭你那个手多多少少会碰到水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蒋望舒以为蒋暨是还想坚持要自己做饭,却听蒋暨忽而开口低声问她:“......要不你中午吃完饭打包点回来给我吃?” 蒋望舒觉得可行,反正她和姚霖只是去吃顿饭,吃完她跟他说清楚,也不可能再耗费多余时间了。于是她点点头应声:“好,那我吃完饭早点回去。” 在电流发出的微弱“滋滋”声中,蒋望舒似乎听出了蒋暨声音里面带着的笑意:“嗯,那我在家等你。” 蒋望舒挂断电话,郁闷了一早上的心情突然就轻松了许多。但是她又想到了早上......她那时候下意识的动作已经做出去了,明明她昨天才和他十指紧扣,说着什么要结婚的话,今天又下意识地胆怯。蒋望舒自己都觉得不好。 虽然蒋暨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蒋望舒决定今天回家肯定要和蒋暨好好说说话。 第39章 嫉妒 蒋望舒收拾完东西走出去的时候,姚霖已经在路口等着了。 看见她,姚霖的眼睛瞬间一亮,然后又马上收敛了表情,变回平时斯文有礼的样子,还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望舒,好久不见。我出差过来这附近,想到你在平南就开车过来了,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蒋望舒礼貌地笑了笑:“不会的。” 他们一起上了车,车里一时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蒋望舒压下不适感,礼貌开口道:“我带你去我们这一家做本地菜地道的餐馆?挺多人都喜欢他们家的菜。” 姚霖点点头,表情重新恢复了热切:“好,那就你带我过去了。” 两人到了餐馆,这家餐馆是平南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餐馆环境还算可以,但毕竟是在平南,所以也不会有什么雅间啊包间啊之类的,餐桌什么的就全部是在大堂。 这家餐馆平时生意也不错。他们两个到的时间比较早,但是过去餐馆的时候店里已经有几桌在吃饭了。 蒋望舒和姚霖在一张桌子前坐下,老板娘过来招呼他们问要吃什么,说的是方言,姚霖听不懂,他有些懵然地看向蒋望舒,听到蒋望舒熟练地用方言和老板娘沟通,然后老板娘就过去给他们拿了一张菜单。 蒋望舒把菜单拿给姚霖,轻声道:“没事,我跟老板娘说了我们自己先看一下,可以慢慢看。” 蒋望舒在看菜单,而姚霖看着蒋望舒的侧脸,看得有些愣神。刚刚蒋望舒讲方言的时候好温柔。平时她待人好像总是疏离比较多,但是方才她说话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们这儿的方言带了些柔柔的变化语调,所以他感觉连自己都变得和蒋望舒更亲近了。 姚霖的心神莫名有些澎湃,他出发前犹豫了好久,怕打扰到她,又觉得就这样连表白都没有就结束太过不甘心,所以他咬咬牙还是来了。蒋望舒在平南真的很不一样,他都能明显感受到她身上的松弛感,这样的她让他更加心动了。 他拿不准要点什么,所以菜最后还是蒋望舒点的。老板娘过来的时候,她除了点单,似乎还指了指几道菜,然后用方言跟老板娘交代了一些什么。姚霖听不懂,此刻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这上面了。 因为吃饭的人很多,所以上菜很慢。姚霖去上了厕所,蒋望舒趁这个时间把账给结了。没有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付款的道理,而且蒋望舒也不想欠他的。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8章 平南菜确实很好吃,一顿饭他们吃得倒算是融洽。只是等姚霖要过去付钱的时候,老板娘却摆摆手,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他:“阿妹付啦。” 姚霖有些惊讶,他转头有些责怪一样地看向蒋望舒:“你怎么......” 蒋望舒淡笑道:“应该的,你是客人。” 姚霖这才注意到,老板娘还递给了她一袋打包好的食物。注意到姚霖的视线,她简单解释了一句:“打包回去给我哥,他最近手伤了,不太方便做饭。” 姚霖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没有多问什么,主要是他现在有些紧张。 车子的后备箱放着一束他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他想在今天和蒋望舒告白。 他们两个并肩走到放车的地方,蒋望舒的神情却有些心不在焉:“对了,你要在平南待几天?” 姚霖在心里说取决于你的态度,这话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就待一两天吧。 蒋望舒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我哥手伤了,我这几天都得照顾他......”按道理来讲,朋友远道而来她应该陪着的。但是她一是不想再和姚霖有什么交集,二是她也确实记挂着蒋暨,实在不想去理会旁人。 姚霖的表情黯淡下去,却还是勉强挤出客气的笑容:“我理解的。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在这附近出差顺便过来看看而已。我先送你回去吧?等会饭给凉了。” 蒋望舒礼貌地冲他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很客气:“好,这两天你要是想在平南哪里逛逛就随时发信息给我。” 到了巷子口的时候,蒋望舒刚要下车,姚霖制止住了她的动作:“望舒你先等会,我去后备箱拿点东西。” 话说得有些奇怪,好在蒋望舒没有怀疑什么,她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答应。 蒋望舒趁姚霖下车,拿出了手机给蒋暨发信息,说她马上就回家了,给他打包了玲姐餐馆的炒饭。还没有看到蒋暨的回复,蒋望舒先被眼前那一大束红玫瑰给惊到。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姚霖已经把花塞进了她的手里,车门关上了,他坐在驾驶座,脸上有些微红:“望舒,我、我其实一直都想和你说,我从在平南很久一起工作的时候就对你很心动,我很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如果你想留在平南,我也可以......” 听到姚霖的话越说越说,蒋望舒终于没忍住头疼地打断他,声音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我有男朋友了。” 姚霖愣愣地“啊”了一声:“你有男朋友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蒋望舒的语气很礼貌,还带着一点歉疚,可是姚霖却也能听出其中的疏离:“就前段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我确实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很优秀,希望你以后也能有很好的发展。” 姚霖听得出她的意思,他失落地垂下眼睑,却还得竭力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他勉强挤出笑容:“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蒋望舒有些尴尬,她点点头:“当然。” 姚霖扯出笑容:“那花你就别丢了吧,我专门挑给你的,给我点面子。” 蒋望舒知道姚霖被拒绝了大概是有些难过的,但是她向来很难去共情别人,大概是她天生性格比较淡漠,她此时此刻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但是蒋望舒确实想不出什么可以拒绝拿花的理由,所以只能点点头,客气道:“好,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还是朋友。” 蒋望舒抱着玫瑰花下了车,耳边突然响起蒋暨喊她的声音:“月亮?” 鬼使神差的,姚霖也下了车。 蒋暨在看到蒋望舒的信息的时候,就出来巷子口等她。他在家里待了一个早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只是一直在想。 想他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到底要怎么样和蒋望舒在一起。他知道蒋望舒大概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怎么和他手牵手走在街上,没有准备好接受外人的唾沫。 他有些怀疑,自己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是否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展露自己对蒋望舒的其他感情,如果只是以兄长的身份站在她身旁,她或许现在就不用如此担惊受怕。可是真让他看着她结婚生子,他又绝对受不了。 作为兄长,他理应包容她的一切,毕竟他确实比她年长,他本来也应该比她多考虑一点。可是作为爱人,他又有一些忍不住的难过。明明她昨天还说要和他结婚。 想了想去,他还是觉得应该等蒋望舒回来再和她好好聊聊,收到蒋望舒的信息,他估计是她应该是已经快到家了,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出来,没想到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的眼神落在蒋望舒手里的红玫瑰上,又落在姚霖的身上,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什么情绪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他浑身绷紧,心脏跳动得剧烈。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失了理智,嫉妒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忍不住揣测,这个男人和她表白了吧?她会怎么说呢?她为什么还拿着别人送的玫瑰花? 他在这个时候,又突然想起她后腰的纹身来。那个纹身,和眼前的男人也有关系吗?嫉妒烧得他快要疯掉,蒋暨感觉自己全身就只剩一根弦在绷着。 好在蒋望舒没有犹豫地朝他走了过去,否则他握紧的拳头肯定会落在姚霖的身上。 蒋望舒有些疑惑地叫他:“哥?” 蒋暨应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很平常没什么不一样的,手却突然牵住了蒋望舒落在身侧的手。然后和蒋望舒那天牵住他的时候一样,手指滑入她的指缝中,慢慢与她十指紧扣。 在人潮汹涌的巷子口,在唾液飞扬的巷子口,在下一秒就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对兄妹手牵着手的巷子口。 蒋暨牵住她手用的力道有点大,重得蒋望舒都感觉有些疼。这种疼意连到心脏,有一瞬间着疼痛好像成了她和蒋暨之间的连接一样,她仿佛能够通过相连在一起的手掌感受到他们相连在一起的心脏,感受到蒋暨压抑着的、疯狂翻涌的情绪。 蒋望舒一瞬间愣住,她下意识看向姚霖,姚霖的神情有些惊慌:“你、你们......” 蒋暨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到有些不正常:“姚先生,来家里喝杯茶吗?” 第40章 春天晚来(正文完) 姚霖当然没有真的跟他们一起进屋喝茶。他只惊愕了几秒,就尴尬地挤出笑容说“不用不用,我先回去了”,然后就开着车走了。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蒋暨松了握住她的手。蒋望舒垂头看一眼,轻声和蒋暨说了一句“等一下”。 蒋暨看着她捧着花的背影,一瞬间呼吸几近停滞,喉咙口竟隐隐约约有生锈一般的血味。 但是下一秒,他看见她把那束花丢在了几米外的垃圾堆上。鲜艳的红色花瓣垂落在脏乱的垃圾堆之上,蒋暨的心里不合时宜地感受到快意,心脏似乎在那瞬间重新恢复跳动。 蒋望舒脸色平常地走到他身旁,垂在身侧的手自然地牵过他的:“走吧。” 蒋暨愣了愣,他一瞬间没有动,只是垂头看着蒋望舒。记忆里女孩稚嫩的脸庞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成熟,她也仰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他却无端从中看出来几分坚持和执拗。 他读得懂她要说的话,于是轻轻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应了一声:“走吧,回家。” 此时此刻是正午十二点多,正是这个小镇最热闹的时候。在狭小的、人来人往的小巷,有人刚刚下班要回家吃午饭,有人还在巷子口摆着的菜摊上买菜,有人吃完午饭,在门口的台阶坐着和人聊天消食。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这不是在没有外人的家里,不是在只有月亮听得见他们两个人呼吸交缠的夜晚。 他们都知道这时候手牵手走在街上意味着什么。 蒋望舒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问题,市井特有的杂乱味道混着陌生的人群气味,混着鱼啊肉啊的腥味,他们身上那相似的沐浴露香味似乎被这样的气味给冲散。那他们身上是否就没有了什么相似的地方呢?她和蒋暨,应该是长得不相像的吧。如果是不认识他们的旁人看过来,大概也只是简单略过,不会再多看一眼。 可是呢,在这个这样小的小镇里,最不缺的就是认识的人。 “诶?”他们才走了几步,四步,还是五步?就有一个住在这片的阿姨向他们投来了探究和惊讶的眼神。阿姨的丈夫在工地打工,常常在蒋暨的餐馆吃饭,大概是丈夫告诉她蒋暨总会多给她打一点面,所以她每次见到他们,招呼总是打得热情。 此刻她的眼神落在他们的脸上,又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一瞬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像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样。 而他们也只不过是一对从前以兄妹相称的情侣罢了。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39章 蒋暨没有多跟她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一样问她“吃饱没”,阿姨磕磕绊绊地说“吃了”,他们于是脸色平常地经过她的身旁。 蒋望舒感觉自己的手心出了些微微的汗,但是握着蒋暨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直到到了家里。 关上门,又只剩他们两个。 但是他们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唾沫已经开始飞扬。 蒋望舒解了脖子上的围巾,把围巾随手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想倒一杯冷水喝。她恍惚地想,今天的天气是有点热吗?怎么她额头上、脖子上都出了一圈汗。 蒋暨沉默地拿过桌上的抽纸,在蒋望舒面前蹲下,然后轻轻牵过她的手,抽了一张面巾纸,轻柔地给她擦去掌心的汗。 蒋望舒也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盯着他的手 良久,他才哑着声音跟她说:“对不起。” 他大概知道别人会说什么,或许有人会说他道德败坏强迫自己的妹妹,或许有人会说他的妹妹不知捡点勾引自己的哥哥,总归是些不好听的话,在这个所谓民风淳朴的小镇,大概没有人会觉得他们的感情纯洁。 而这一切本该可以不发生。如果他压抑住对她的感情,在她亲自己后背的时候,只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他刚才不要嫉妒吃醋,不要露出那么丑陋的嘴脸,不要在人潮汹涌的巷子口牵住她的手......他是兄长,他理应比她成熟,可是他却没有做到。 蒋望舒红了眼眶,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把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倚靠到他的身上,蒋暨直起身来,把她托起来紧紧抱进怀里,力道大到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恍惚间,他也确实有些疯狂地在想,为什么当初蒋望舒不长在自己的血管里、长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样他们就真的从出生开始,便永永远远不用再分开了。 女孩娇嫩的脸庞靠在他的脖颈处,她用脸颊蹭了蹭他,蹭得他有些痒。情绪松懈的时候,他听到她在他耳边小声告诉他:“我不在乎任何人,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是,他们两个身上的相似之处太多,他们两个人天性都有些淡漠,对这个小镇没什么感情,对小镇里面的人没什么感情,能让他们有这样浓烈的情感的,只是对方罢了。只是蒋暨还是怕,怕给她的不够,怕对她不够好,怕她受到伤害。 可是她说了这样一句话,这样让他的心狂跳不止的一句话。他浑身都僵住了,一瞬间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沉默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眶酸胀得可怕。 蒋暨说不出话来,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了一样,沉默了好久,他才压抑住激荡的心脏,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唤她“月亮”,他唤一声,她就应一声。 他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拥着她。 大概是早上太累,蒋望舒被他托在怀里摇着摇着,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蒋暨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到楼上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下楼,打开那盒已经快凉了的炒饭。 吃着吃着,他就抑不住嘴角的笑容。蒋暨在心里骂自己不是东西,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笑呢?但是一想到蒋望舒刚刚说的话,他却怎么也压抑不了情绪。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蒋暨怕吵到蒋望舒睡觉,赶紧拿过来点了接通,接通之后他才发现这是蒋望舒落在楼下的手机,来电显示是“盈姐”。 蒋暨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面已经传来了宋盈的声音,她的语气没有平时懒洋洋的意味,难得有几分严肃:“喂,望舒,你和蒋暨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闹这么大?闹得我都听说了。” 蒋暨声音淡淡:“我是蒋暨。” 宋盈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得,听你这语气应该没什么事。望舒没有心情不好吧?” 蒋暨淡声回道:“没事,她下午会按时过去上班。” 宋盈烦躁地“啧”了一声:“我又没问这个!啧!算了算了,我下午自己和她说!对了——你们要好好在一起啊,我见着你们第一眼就觉得绝配。记得对望舒好点啊。” 然后“嘟”地一声,她把电话给挂断了。 蒋暨看了眼被挂断的电话,心又放下了一些。至少蒋望舒过去上班的时候,不用听那些闲言碎语。 蒋暨在楼下又坐了一会,想了想,他轻手轻脚地出了一趟门,带回来了一堆玫瑰种子。他想,阳台要种,门口要种,他们房间的窗台也要种,等到明年春天玫瑰花就能开得很好,家里到处都会是漂亮的花,至少比那束玫瑰花要绚烂漂亮。 家里零零碎碎种了一些绿植,是蒋望舒回家之前他在这家店买的,他想着家里太暗,要多点绿植点缀,看起来才比较亮堂。此刻他又踏进这家店里,店主如往常一样给他挑着花,只不过神情有些犹犹豫豫。 等到蒋暨买完要走的时候,他才叫住他:“诶,阿暨,我听我老婆说......说你和你妹妹......” “嗯,”蒋暨脸色平常地应下,语气坦荡得倒是让老板有些无措:“怎么了?” “......也没什么。”老板犹豫几秒,叹口气,拍了拍蒋暨的肩。整个平南都知道蒋暨兄妹俩不容易,也知道蒋暨老实又人好,不知道顺手帮过多少人。他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谈恋爱谈就是了,外人说到底也是外人,不应该去说什么。 蒋暨到家的时候,蒋望舒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地上楼看她,蒋望舒睡相不太老实,此刻已经把被子踢到肚子那里了。蒋暨叹了一口气,帮她重新把被子掖好,又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才起身去阳台种花。 蒋望舒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阳台有一些细微的声响。她披上外套,推开阳台的门,疑惑地看向一只手满手都是泥土,另一只手包着纱布,有些滑稽地垂在身侧的人:“哥?你在干嘛?” 蒋暨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种花。” 蒋望舒故作平静地“哦”了一声,脸上有些压抑不住笑意:“那你种,我要去上班了。” 蒋暨起身:“我送你去。” 蒋望舒知道,他大概是想和自己走过去上班。蒋暨总是不放心她,小时候也是,现在也是。蒋望舒没有劝阻,只是看着蒋暨把手冲洗干净,然后跟在他身后下楼。 两人站在玄关处换鞋,蒋望舒穿好了鞋子,站在门口跺了跺脚,还是觉得不舒服,于是开口自然地和蒋暨说话:“哥,帮我拉一下秋裤,缩上去了。” 蒋暨在她身前蹲下,一边帮她把裤脚整理好,一边和她讲话:“天气暖和了许多,再过几天,估计就不用穿秋裤了。” 蒋望舒有些恍惚地抬头,她一眼望到巷子口种的那颗大树,树肚上的白色油漆还在,只不过枝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是光秃秃的,已经长出了新芽。 这时候隔壁邻居的门“吱呀”一声响了,蒋望舒没有动,她看向邻居的方向,阿姨从门里出来,见着他们站在门口,自然地和他们打招呼:“阿妹要去上班啦?” 蒋望舒点点头说“是”。 她的手指微微地蜷缩了起来,虽然说不在乎,可说到底也是有一些介意的。阿姨脸色平常,一边换鞋一边同他们搭话:“我都听说啦,挺好的,知根知底,还省了相亲的功夫,多好。” 蒋望舒愣了一下。 阿姨抬头冲他们友善的笑:“结婚记得叫阿姨去啊,这么多年的邻居啦。” 蒋望舒愣愣地看着她,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蒋暨先礼貌地应了下来,他客气地点点头,跟阿姨说“一定的”。 再和蒋暨并肩走在街上的时候,他们仍然牵着手。偶尔有人看他们一眼,或者奇怪,或者讶异,或者平常,或者友善。蒋望舒没有多注意,只是想到阿姨的话,想到宋盈的电话,然后后知后觉,平南好像真的变得暖和了起来。 春天要来了吧。 虽然平南的春天总是晚了一点。 第41章 番外一 蒋望舒视角的六年 接到蒋暨的电话时,蒋望舒正满头大汗、毫无形象地坐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 她的身上穿一件黄色的马甲,背后写着四个大大的字“校园专送”,因为天热,因为来回奔波,马甲已经被她的汗浸湿,连着她的短袖一起黏在她的皮肤上,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她皱了皱眉,低头把手中那把白色的外卖单又数了一遍。 今天中午送了五十几单。大概是天气太热,最近这段时间点外卖的人越来越多,这样对蒋望舒来说更好,她只需要跑一栋楼,就能够收到很多外卖单了。 蒋望舒在心里计算着今天中午赚的钱,又算了算她攒下的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但是她心里却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是空落落的。 大学三年来,蒋望舒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学习、吃饭、打工、睡觉。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社交,连和同住的舍友都很少讲话。她知道她的舍友大概会在背后说几句她的坏话,譬如孤僻之类的,但是她不在乎。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40章 蒋望舒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就只剩一具躯壳在撑着了。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笑过,别说笑,似乎就连感情波动都没有。 在她坐在台阶上发呆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会打电话给她的人少之又少,除了舍友有什么急事要找她,就只有蒋暨。 蒋望舒的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她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来电显示果然是“哥” 她的手指微微一颤,犹豫几秒,她点了接通键,听筒电流发出的微弱“滋滋”声传入她的耳朵里,与此一同响起的是蒋暨低低的、唤着她名字的声音:“月亮?” 蒋望舒的鼻子突然一酸。她深呼吸一口气,把酸胀的情绪压回去,才假装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她把手机拿得离耳朵更贴近一些,她想好好听听蒋暨的声音。 电话那天蒋暨温声和她说着话:“是在外面吗?怎么没回信息。” 蒋望舒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点开微信,这才发现蒋暨给她发了一个红包,备注是“生日快乐”。 啊......今天是她的生日吗?蒋望舒有些恍惚,蒋暨还在和她讲话,或许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他的话难得地多,比从前每一次与她通电话时都要多:“有吃蛋糕吗?” 蒋望舒垂头,手无意识地抠着那沓外卖单的纸张角,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口有些涩意:“......吃了。” “和同学一起吃的吗?”他低声问,问得蒋望舒的眼眶酸胀得受不了,问得她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 她极力压下已经快要变调的声音,轻车熟路地撒着谎:“......嗯,和舍友一起吃的,是她们给我订的蛋糕......芒果夹心的。” 手机里蒋暨的语气好像瞬间放松了下来:“那就好。等会红包收了,拿去买点想要的东西。” “好。”她艰难地答应着,外卖单的一角已经快要被她抠破。 手机两端沉默了几秒,蒋望舒知道到这里,这通电话就该结束了。她的声音变得艰涩:“谢谢哥。” 电话挂断,蒋望舒看着和蒋暨微信的聊天界面,心里突然好难过。她后悔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她想蒋暨了,想回家了。 蒋望舒抖着手点开购票软件,订了一张下午回平南的高铁票。订完,她把脑袋埋进膝盖里,眼睛又酸又痛,却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脑海中又浮现她几年前在填志愿的场景。分数足够,她想去哪里都可以。她抱着那本填写志愿的指导书,和蒋暨一起坐在他们房间的地上。 蒋暨把所有好的大学都圈了出来,平南附近有好几所,但是她的视线却频频落在更远的地方,蒋暨和她说话,她也心不在焉。 蒋暨像是知道什么,只不过沉默几秒,他就轻声说,看看远一点的地方吧,那儿的大学要更好。 她的脸瞬间红得厉害,她感到无比羞愧,而蒋暨却始终脸色平常,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只会这般宽容地看着她一样。 她没有脸面对他。 蒋望舒抬起头来,然后沉默地把那张高铁票给退了。她收了蒋暨的红包,然后把那叠外卖单揣进兜里,拿去给总负责人。 下午还有课,然而她交完外卖单和马甲,却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外走。大学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翘课。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不想停下来,一停下来,她就总是胡思乱想,总是想着要回平南。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一两公里,或许三四公里,她的视线被一间小小的店铺给吸引,木制的牌匾上面用龙飞凤舞的书法写着两个字“纹身”。 鬼使神差地,蒋望舒走了进去。 大概因为今天是工作日,也大概因为现在是大中午,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店里只有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很快迎上来:“要纹身?” 蒋望舒点点头:“现在可以纹吗?” “当然。”女人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眼前的女孩素面朝天,后脑勺扎着高高的马尾,一副乖巧的学生样,表情倒是很淡。她干纹身这么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倒是没有感到奇怪,只是友好地问她:“有没有想纹的图案?” 蒋望舒恍惚了几秒,才轻轻开口:“......纹个太阳吧。” “想纹在哪里呢?” 蒋望舒想,要纹在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吧,她其实......不想蒋暨看到的。于是她犹豫几秒,开口道:“后腰吧。” 女人友好地建议道:“太阳的图案会不会简单?可以加点别的元素,纹在后腰会更好看哦。” 蒋望舒想了想:“那就在太阳下面加点藤蔓吧。” “藤蔓?”女人有些诧异。一般来讲,太阳多是和月亮搭配得多的。不过既然顾客这么要求,她于是点点头:“好,你着急吗?不着急等我一会,我简单画个设计稿给你看。” 蒋望舒点点头:“好。” 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飘在半空,等到她趴上工具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微微刺痛时,她才感受到了久违的活着的感觉。 在太阳下面加上藤蔓,是因为她就像那些难缠的藤蔓一样,拽着蒋暨、纠缠着蒋暨,让他即便本来明亮,却不得不因为她坠入黑暗里,再也发不了光。 她这一辈子都对不起他。 日子就这样过着,后腰的纹身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再发痒,就这样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了她对蒋暨那些不可见人的感情的一部分。 毕业后,她工作也找得顺利,后来的工作也很顺利,即便有时候累了点,她也没有抱怨过什么。她每天都按部就班地过着这样的生活,蒋暨偶尔给她打一个电话,和她说着最客气的问候。 她和蒋暨,好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蒋暨没有提起过让她回平南,她也没有脸提起。偶尔她和老板去应酬喝多了酒,身体难受、意识朦胧的时候,她总会想蒋暨,有一次甚至还神志不清地拨通了蒋暨的电话。 那一次她喝得很多,害怕吵醒何姣姣,她只能关紧厕所门,狼狈地坐在厕所的地板上。刚刚已经吐过一遭,她却依然很难受,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 酒精总是会让人变得失去理智,等到电话拨出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正动作迟钝地要挂断电话时,手机里却突然传来了蒋暨担心的声音:“月亮?” 她突然就舍不得挂断了。 趁着酒意上头,趁着神志不清,她哑着声音叫蒋暨“哥”,蒋暨听出她的不对劲,着急地连声问她怎么了,问她现在在哪里。 一句“想你”在嘴边,她却只能嚼碎了咽回肚子里去,咽得她喉咙生痛,喉咙口隐隐约约有生锈的血味。 她跌坐在地上,无助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落出来,最后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解释:“没事,睡迷糊了,刚刚起床不小心按到拨电话。” 电话那端的蒋暨似乎放心了许多,犹豫几秒,他还是没忘记嘱咐:“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蒋望舒答应他说“好”,等到电话挂断,她的情绪再也兜不住,她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似乎要把这些年来的眼泪都流光一样。 她真的好后悔啊。 离开蒋暨的第六年,蒋望舒自己都察觉到她的状态已经开始变得不太对劲了。她开始没日没夜地失眠,开始频频发呆,开始在工作上出错。 她知道她大概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明明花城已经进入了春天,天气已经变得暖和起来,她却还总是觉得冷? 在她又一次坐在窗台上发呆的时候,她接到了蒋暨的电话。 他语气平静地告诉她,蒋壮死了。 她愣住了,又听到他放缓了声音,轻声叫她“月亮”,然后说出了六年来从未说过的那句话:“回平南吧。” 她握紧了手机,呆呆地反应了好几秒,才哑着声音说“好”。 要不是蒋暨的这通电话,她真的差点以为今年的春天不会来了。 第42章 番外二 蒋暨视角的从前 蒋暨记不太清他小时候的事情,好像有记忆的时候,他已经在孤儿院了。 他知道院长妈妈不太喜欢他,大概因为他很少笑,很少和别人说话,也不会像其他小孩一样嘴甜地喊她“院长妈妈”。他偷偷听过院长妈妈和煮饭妈妈的对话,她们都说他是一个有点可怕的小孩。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在蒋壮要把他从孤儿院抱走的时候,院长妈妈也想也不想就答应吧。 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苟活而已,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那时候不过几岁,好像就已经对人生彻底感到麻木了。 他不喜欢蒋壮,也并不喜欢蒋壮的妻子,他似乎天生就对这个世界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这种敌意从他被抛弃的那一天就再也无法消解,他以为他会就这样苟且孤独一生,直到蒋望舒出生那天。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她被林意裹在被子里,是那么小一团,两只眼睛圆圆的,亮晶晶的,就那样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不哭也不闹。他像是着了魔一样,竟然也盯着她一直看。一大一小,就这么诡异地对视着。还是林意尴尬地笑了两声,说小月亮看起来很喜欢哥哥。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 第41章 哥哥。五岁的小男孩在心中默念这个词,竟然奇异地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他依然是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只不过他的心似乎从那天开始就重新活了过来。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小小的一团所吸引,她很少哭,总是那样安静地睁着亮亮的眼睛看他,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也常常盯着她看。 他因为小月亮的到来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是蒋壮却没有。在林意还在坐月子的时候,他就继续了他的施暴。从前在这种时候蒋暨一贯是无视,大概是他骨子里就是冷血吧,但毕竟他也不过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他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家里有了小月亮。蒋壮发起疯来根本不顾场合,有许多次林意还抱着在哄小月亮的时候,他的拳脚就已经踢了过去。 林意总会条件反射地护着怀里的孩子,这是林意为数不多反抗的时候,蒋壮见了就会更疯,甚至会把小孩从林意手中夺过去,掐她的脖子,提起来,或者摔到地上。 在这种时候蒋暨就再也没办法无视,不管是用尽全力撞击他的身体,还是用他那一口牙咬住他的手臂,或者借助烟灰缸砸蒋壮,反正他不要命,就算牙齿咬得鲜血淋漓,就算他被蒋壮打得鼻青眼肿,只要别伤害到小月亮,他怎么样都可以。 她还那么小,她还什么都不懂,只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小月亮在一岁的时候,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叫他“哥哥”。是的,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更不是爸爸,而是哥哥。 蒋暨大概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林意总是教她,说这是哥哥,这是会保护你的哥哥,小小的月亮就这么记住了。他早该知道的,林意从月亮的名字出现以前,就想把她丢给他了。 但是他并不在乎。有林意,或者没有林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差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就只有小月亮了。 小月亮六岁那年,林意走了。小月亮哭得很难过,他知道,小月亮大概也和他一样早熟。他带她去买了红糖糍粑,还在心里发誓会保护她一辈子。 她真的很乖,吃完红糖糍粑,她就再也没有哭过。只是总会小心翼翼地喊他“哥哥”,然后摸一摸他身上落下的伤。 养大一个小孩并不容易,蒋壮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扔一把钱给他们,坏的时候像是要把他打死。但是好在他已经一天一天长大,他从一开始地能护住小月亮不让她受伤,变成了能反击蒋壮,让他自己也不受伤。 但是他总有疏忽的时候。那一天他从学校回来得晚了点,就看到他的月亮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模样。从那天起,蒋暨再也没有上过学。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做这个决定,只是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做这个决定,要是他早点辍学,早点回家,大概她的膝盖也就不会受一辈子的伤了。 蒋暨十八岁的时候,一天要打好几份工。中午天气热,那时候去工地搬砖薪资最高,他就挑那时候去。工地的工人大多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他们也讲不了什么文化话,混得熟了,也只会问蒋暨有没有媳妇。 他说没有,想了想又说,他有个妹妹。 工地的工人们就笑,笑得手里的烟一直抖,连烟灰都掉在地上。一个壮汉操着一口外地人的口音笑骂他,说有妹妹可以干嘛嘞,以后都是要给别人做媳妇的。 蒋暨一句话没说,只是闷头继续干活,心里却莫名觉得不舒服。 还早得很。他想,他的妹妹才十几岁,说什么媳妇不媳妇的。 那天蒋望舒的学校放假,平常晚上他是去快餐店做兼职,那天他特地请了假去学校接蒋望舒放学。那年蒋望舒读初一,本该是没什么课业压力的年纪,她却似乎总有做不完的功课。蒋暨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努力,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想着今晚要给她做点好吃的,再带她出去兜兜风。 蒋望舒和平常一样坐上他的电动车后座,他绕路带她去买了红糖糍粑。瘦小的女孩窝在他的身后吃着,他在微弱的风声中听见装红糖糍粑的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们都没听说话,但那一刻他却感到无比地满足。 下车的时候,他看见蒋望舒整个人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像是看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一样,整个脸在刹那间变得苍白。他急得不行,连声问她怎么了。 他看见她瘦小的脸了无血色,看到她颤着手指向电动车的后座,声音里面全是无措和愧疚,她说哥,怎么办,弄脏了。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棕色的电动车后座上的一片血迹。在刹那间,蒋暨就恍恍惚惚地懂了,他的妹妹是来月经了。 他轻声安慰她,说没事,你先进去,哥哥用水冲一下,很快就好。她讷讷地应声,整个人看起来木木的。 他把那块血迹冲洗干净,又上网搜了资料,捣鼓了半天,最后给她煮了一锅红糖姜水。 她看起来有些尴尬,他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忧心地想着,怎么妹妹养着养着就要步入下一个阶段了呢?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看看要怎么把妹妹养成大姑娘的。 辗转难眠一整夜,第二天蒋暨拉上她,说走,带你去买新内衣。 后来蒋暨回想,他那时候大概除了当哥哥,还把自己放在了一个父亲的角色。他没有当过哥哥,所以总是忧心,怕自己做得不对,怕自己没有把蒋望舒养好。 可是养着养着,他好像就偏离了哥哥的角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蒋望舒有那些龌龊的心思的? 蒋暨记不清楚了。或许是蒋望舒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烧到糊涂的时候非要缠着他陪她睡觉,还非要钻进他的衣服里,在他身上胡乱摸,说他身上凉快、舒服;或许是她高二的暑假嫌弃天热,在他们的房间里就只穿一件小吊带睡裙,连内衣都不穿,他有时候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胸前凸起的两点;也或许是她刚升高三的时候,有一次她考得不好,自己在房间里坐着不说话,他要安慰她,她却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就在他腰间蹭,然后闷闷地和他说对不起...... 太多、太多了。此刻让他想,让他数,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数不清楚。他好像天生就该被蒋望舒吸引,无论是她刚出生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后来她渐渐长大,却依旧只会信赖他的眼神。 蒋望舒高考考得很好,他特别欣慰,特别高兴。其实他原本都想好了,离平南不远的地方有一所大学很不错,城市是陌生的城市,气候却不至于让她不适应,等他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就到她大学附近那开一家店,再租一个小房子,这样他们每天都可以一起吃饭。如果她不愿意的话,那他就偶尔坐车过去看她一眼,看看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可是她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想了一整晚,大概想了个明白,大概是她太讨厌这里,所以连着他一起也不想再看见吧。 这样也好。他拼命说服自己,然后在第二天假装若无其事地反过来劝说她,说那个大学挺好的,远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然后她就真的走了,一走就是六年。 他真的好想她,有时候甚至想得心脏都跟着疼。可是他不敢打扰她,更不敢去找她,他怕被她知道了,她会嫌他烦,怕到最后他连她哥哥都做不了。 这六年里,他吃着她从前爱吃的东西,一遍一遍看他们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靠偶尔的一通简短电话慰藉思念。他还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孤独一生,以为他们真的永远不会再见面。 但是好在她最后还是回来了,好在一切都还不晚。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itle="温馨文"target="_blank">温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