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 鬼神的新娘》 第1章 [bg同人] 《(咒回同人)鬼神的新娘》作者:言箐【完结】 文案: 咒回同人 女主土生土长樱花妹,有点病娇,不是好人!!! 不会和宿傩平等的相爱,含大量285,自行避雷 ooc致歉(宿傩谈恋爱了当然ooc) 如有异议出门左转骂iivv谢谢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咒回 日常 团宠 乙女向 主角藤原樱,两面宿傩|配角:伏黑惠,虎杖悠仁,里梅,五条悟,禅院真希|其它:咒回,宿傩,同人 一句话简介:女主这爱慕宿傩的一生 立意:iivv是? 第1章 想念大人的第一天 “樱,可以了,离开这儿吧。” 繁华的平安京被尸山血海覆盖。 咒术师不剩下几个人,但两面宿傩也已经力竭了。 他立在尸骨堆积而成的小山上,柔软的白色和服被血迹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面上也是擦不净的血污。 身边的樱,更是早就跌坐在他脚边,无力站起。 “去哪啊?” 少女茫然抬头,看着异常高大的男人。 他背光而立,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可见四只猩红的眼眸凝视着自己。 “去哪都行,离开我,你自由了。” 他声音暗哑,语气平静,像是普普通通的在说着明早吃什么那样。 离开他? 樱环顾四周,在这样绝望的境地……离开他? 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可能……离开您呢?” 信徒离开了自己的神明,没有信仰的生命会如同日渐干涸的泉水,枯萎到开裂。 她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腿,整个人都依偎了上去。 从见到他那一天起,她的人生才真正开始。 喜欢的颜色,擅长的风格,甚至是咒术,名字,她全部的全部都刻上了这个人的名字,就算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大人,带我一起吧。” 两面宿傩猩红的眼睛盯住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分外嘲讽:“一起去死吗?” “被封印也好,死亡也好,什么都好,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大人,别抛下我。” 少女哀哀切切的靠在他腿边,明明冰凉黏腻的血液已经浸透了他的和服,但,她的眼泪却好像带着莫名的灼热,灼痛了她靠着那处的皮肤。 “你确定?这次不走,以后可就都走不了了。” 粗糙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毫不温柔的抬了起来,像是要看清她眼中的神色。 樱直视着他的双眼,那双眼睛一如真正的小动物一般,轻灵纯澈,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爱意。 “我确定,大人,无论是生是死,只要陪在您身边就好了。” “……好。” 两面宿傩的眸色暗下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按——少女的天地顿时一片黑暗。 接下来,是他的时间了。 四只猩红的眸子抬起,看向那些以为自己的攻击奏了效,可以把平安京上空的乌云——诅咒之王斩落在此而面具喜色的咒术师们。 一群蠢货,应该准备好迎接他的反击了吧。 都招呼过来吧,咒术师的鲜血和眼泪,可比那些只会惨叫求饶的人类的血肉,要美味得多啊! 掌心相对,四指轻扣。 两面宿傩扯出一个分外血腥的笑容——“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 没人知道封印里发生了什么,哦,或许两面宿傩是知道的,可她现在连两面宿傩是否活着都不清楚。 不,应该是活着的。 樱百无聊赖的趴在池塘边的木廊上,在日光下白的几乎透明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撩拨过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黑底粉樱花的宽大和服裹住她纤弱纤瘦的躯体,布料在阳光下漾着粼粼波光,乌黑的发丝蜿蜒其上,油亮光滑。 白皙的脚踝从和服下摆探出,脚腕上挂着一串惨白的骨链,做成了一个个小巧精致的骷髅,被细细的金色链子串起来。 她不肯好好穿衣服,香肩半露之下,可以看到左胸口的白嫩之上烙印着“sukuna”几个罗马字母。 樱用指尖划过宿傩的名字,愁眉不展。 大人说过,这是刻在灵魂上的印记,只要有这个印记在,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她。 印记在,应该说明大人的灵魂还在吧? 但樱也有些不确定,因为在曾经的,陪伴在两面宿傩身边的那段岁月中,这个名字,始终是鲜红的,像那人的眼睛一样,流转着不详却瑰丽的光。 而今却黯淡下来了。 一定是在的。 把手边的鹅卵石扔进池塘里,砸出了飞溅的水花,惊了池子里的胖锦鲤。 宿傩大人那么强大,她还能用宿傩大人的术式,他一定还是在的,可怎么不来找她? 离开大人的第一个星期,想他。 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索。 樱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过,没事不许来打扰吗?” 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还带着一股子理所当然的倨傲。 家仆畏缩了下,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己身后的高大男人。 男人脚步不停的走到樱身后,身姿挺拔而匀称,竖起的白色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浅色的唇瓣饱满且泛着光泽。 可惜被绷带遮住了半张脸,不能得见是一副怎样的相貌。 他蹲在头也没回的樱身边,“藤原千代?” 千代? 樱顿了下,恍然想起,那好像是自己遇到宿傩大人之前的名字,一个代表着弱小,封闭,无法反抗的名字。 时间过去太久了,她竟然都不太记得这个被主人毫不犹豫抛却的名字了。 男人毫不见外的戳了戳她的肩膀,“藤原千代?” 樱恼怒的回过头,“谁许你碰我!” 几乎同一时间,术式从她指尖迸发而出,无形的斩击冲了出去,将那个方向上,男人之外的一切都均匀的分成了八瓣。 男人从躲闪不及的家仆面前收回手,“啊呀呀,这可真是,碰一下连自己家的人都杀诶。” 有点疯哦,怪不得咒力强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确认过眼神,是打不过的人。 樱恹恹地趴回栏杆上,“随便带人进来,他就已经该死了。” “嗯?随随便便说出了好可怕的话呢,这里是藤原家的主院吧?现在你是家主吗?” 男人的视线被绷带阻隔,但樱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审视的视线,全然不像他的语气那么活泼。 “在反抗不了的强者面前,要么忍受,要么死。” 宿傩大人这样说过。 不能死,还要留着命等大人找到她。 樱终于回过头,“咒灵来袭的时候,我保护了他们,既然没有能超过我的强者,听我的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精致的面容完全展露出来。 这张脸是无可挑剔的,任谁来都要说句“美人”,是那种非常符合人类审美的,娇艳中带着几分羸弱的白瓷美人。 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 眉眼间浮现着几分天真倨傲,更添活色生香。 跟资料里说的一点都不符合诶! 说好的被当做献给咒灵的祭品培养,十几年没出过门,术式有反转术式可能的小可怜呢? 怎么失踪三年后突然一翻身成为藤原家的家主了啊? 终于缓过神儿来,发现自己在黄泉的大门走了一圈的家仆瑟瑟发抖,跌坐在地,“五条大人……” 五条悟抬抬手,阻止了他说下去。 眼前这小姑娘,再怎么看,也不过十八九岁,年龄倒是相符。 “所以,你是藤原千代吗?” “樱,我叫樱。” 少女闷闷的,却坚定的回答道。 樱? 五条悟挠挠头,“那藤原千代呢?” 家仆壮着胆子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解释道:“五条大人,这位就是藤……千代小姐,只是小姐要求我们称呼她‘樱大人’。” “哦哦哦!” 五条悟恍然大悟,“是中二期自己改了名字吧!樱确实比千代好听很多哦~” 才不是自己改的! 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是大人赐给我的名字!” 是她自己挑选的,大人发色一样的名字,当然比那什么千代好听很多! 这蠢货在说什么啊? “诶?大人是谁啊?” 樱看着眼前的男人,完全不知道他和宿傩大人是敌是友,认不认识。 如果认识,是友人的话,没道理半点没听说过自己。 如果是敌人,或者不认识的话…… 自己打不过这家伙。 她抿着唇,轻轻拢了拢领口,将露出的半个胸脯遮挡住,“大人就是大人啊!是我的夫君大人!” 五条悟意外有素质的在少女合拢衣服的时候移开了视线,“哇!十几岁就结婚了吗?不合法哦藤原樱小姐。” 第2章 “我不叫藤原樱!还有,我和大人之间的事,不需要经过凡夫俗子的认可!” 少女高昂着头,傲慢又神气。 “凡夫俗子”五条悟挠挠头:“……还真是相当中二的发言啊,这个年龄都是这样的吗?” 可是学校里的真希熊猫狗卷都很乖诶。 摸不着头脑的最强教师接着问道:“好好好,那你冠夫姓喽?” 宿傩大人姓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 樱卡了一瞬,眼神飘移,随即傲然道:“大人才不需要姓氏那种无趣的东西。” 五条悟:……这小姑娘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但这话说出来,她会哭吧? 平时已经这么疯了,被刺激到会更难搞吧? 自觉道德水平很高,不会欺负小女孩儿的五条悟摸摸下巴,“所以还是要叫你藤原樱了?” 樱瞪着他。 五条悟看回来。 樱:盯—— 算了,盯也打不过。 她其实对姓什么倒也没那么大的恶感,只是藤原这个家族,世世代代豢养咒灵,做尽肮脏污秽的事情,才不配放在宿傩大人给自己的起的名字之前! 解决不了大人姓什么,也解决不了眼前的男人,樱决定解决掉姓藤原的这一家人。 只要没了这一家人,这个姓氏也没那么讨厌了。 在五条悟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少女单手撑地,咒力汹涌而出,“解。” 六眼清晰的观察到,跟刚才的斩击如出一辙的术式在地面蔓延开来,范围扩大到整个藤原宅邸的时候,即将喷薄而出,将肉眼所见的一切都切成碎片。 “真是麻烦的小孩儿。” 五条悟一边抱怨着,一边按住她的手,无下限沿着她咒力流动的方向覆盖过去。 比起尚且稚嫩的樱,他的咒力后来居上,把斩击全部在无下限中化为无形。 樱不客气的抽回手:“……你是哪里来的圣父吗,这也要管?不救人会让你难受到吃不下晚饭吗?” 对这一家豢养咒灵也没什么好印象的五条悟语调活泼可爱:“我可是在救你哦樱酱~全杀光的话会被老头子们通缉的,麻烦得很,说不定我就得动手杀你了耶!” 第2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天 “好啦,别拉着脸了嘛,收拾收拾我们走,或者你穿这身也无所谓哦。” 以为自己只是需要稍稍忍一时,等这个打不过的奇怪男人离开就可以顺从心意杀光藤原家的人的樱警惕抬头,“走?去哪?” “当然是带你去上学啦小朋友~这个年纪应该去学校认识一些同龄人,度过美好的青春而不是超级阴暗的待在家里想着怎么把人杀光诶!” 五条悟为自己充满责任心的话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 樱眨了眨眼,“什么叫上学?” “诶——?不是吧你?这问题有点恐怖了啊,前十几年都没上过学吗?那你识字吗?话说从假名开始教一般要多久啊?喂,你聪明吗?记性应该不错吧?” 仆人壮着胆子偷瞄着樱透着茫然的面色,低声解释道:“樱大人是没有上过学的,但,之前有下仆曾经教导过识字。” 五条悟震惊得后仰了三十度,“……那樱酱之前被关在家里的时候都干什么啊?不给上学难道给打游戏?看电视?看电影?” 不懂得五条悟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但樱听得懂他的问题,在仆人欲言又止的面色中,言简意赅:“跳舞。” “哈?” 樱奇怪的看了一眼他,“你不知道什么叫跳舞吗?” “当然不,我只是在想——”五条悟以拳抵掌,表情明媚,“我来帮你把这群人杀光吧!闭嘴哦这位先生,再多嘴我可不会从樱酱的手里救你第二回 ~” 出身御三家的五条悟当然知道,有些不入流的小家族依附于御三家,就会从小养着有点资质或者姿色的女孩子用来送到本家,用来换取资源和地位,而这种现象在禅院家更多见,五条家以前也有,但自他上位后就绝迹了,真是完全没想到还能亲自碰到这种事,还是发生在自己未来的学生身上。 他扯了扯领口的扣子,真是意料之中的令人火大啊。 樱歪了歪头,“杀光这些废物不需要你帮忙,你阻止我,是为了想自己动手吗?” 面对着完全没有被知识污染过大脑的樱,五条悟也有些头疼,所以是完全没有受过教育,也没什么善恶观的类型吗? 怪不得看着这么疯啊。 咒力又意外的强大,放到高专里不会很危险吧这家伙。 …… 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中,新绿的嫩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亮,它们生长得极为茂盛,,不时传来蝉儿们连续不断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昆虫振翅时发出的震翼嗡鸣声,与蝉鸣交织在一起,共同谱写出了一曲曲属于生命的春日赞歌。 操场右下方的角落里,看台上坐着一个遮住半张脸的少年,以及一只体型颇为庞大的熊猫,二人交头接耳的看着浑身灰扑扑的、滚在操场中的一对男女。 被按在地面上正准备还手的黑发少年不期然看见空中从天而降的两个人,连动作都停滞住了,被压着他打的少女狠狠地给了一下。 “啊痛痛痛……” “训练都走神,你不会想一辈子靠着咒灵打架吧?” 马尾在空中划出干净利落的弧度,带着眼镜的少女直起身子,看向他发呆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锋。 一双男女精准的落在熊猫身边,男人穿着深色的教师制服,白毛竖起,半张脸都缠着绷带,无疑是他们不靠谱的五条老师,而一边的女人…… 三个少男少女并一只熊猫一起露出了豆豆眼。 实在是这女孩子不太符合高专的气质。 瞧瞧这长及小腿的黑色长发! 柔顺光滑! 看看这缎子一样在阳光下反光的宽大和服! 服帖精致! 瞅瞅这穿着木屐还带着金链的脚踝! 白皙娇贵! 熊猫喃喃道:“悟终于接受了御三家给他找的女朋友吗?” 真希凝视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需要帮忙报警吗?” 乙骨忧太挠挠头,“啊,五条老师回来了,带了师母一起过来吗?” 狗卷棘:“……大芥。” 五条悟拍拍手,“嘛,各位,老师不在的时候也都很努力,老师真是非——常高兴哦。熊猫,老师如果要女朋友的话完全不需要别人帮忙找才对诶。还有你,真希,难道老师看起来是那种需要报警的变态吗?”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迈着长腿一手一个的搭在了乙骨忧太和狗卷棘的肩膀,“这位呢,是老师给大家带回来的新同学哦。这一届居然有五个学生!足足五个!完全是超级大丰收啦~” 樱伸手整理了下衣服,目光冷淡的扫过几人,没有说话。 真希嫌恶的移开了目光,“真是熟悉到令人厌恶的做……” “那么老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超级可怜没有上过学一直被关在家里,没看过电视没打过游戏,甚至可能没逛过街的藤原樱同学哦!” 一边说着,五条悟一边夸张的好像要抹眼泪。 真希说到一半的话顿住了,满脸僵硬。 熊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条手绢,“听起来超级可怜啊。” 狗卷棘竖着领子:“鲑鱼。” 乙骨忧太皱着眉微笑,“你好,我叫乙骨忧太,以后希望和藤原同学好好相处。” 真希努力露出一个还算和睦的笑容:“……你叫我真希就可以了。” 聒噪。 樱垂目扫过几人,不准备说话。 五条悟抬手捏住她的后脖颈,“大家都超——热情的打了招呼哦,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要礼貌的回答呢!” 汗毛竖起,浑身在诉说着无法撼动。 樱不情不愿的说道:“樱,叫我樱就可以。” “对嘛,这才是好孩子哦。” 这样说着,五条悟却不曾松手,“那我先带小樱去见夜蛾校长了哦,大家要继续好好训练。” 入学的过程比五条悟想的更加艰难。 夜蛾正道对他又带回来新学生倒是没什么排斥,只是沉声问道:“你为什么想成为咒术师。” 而樱…… “我不想成为咒术师。” 少女微抬着下巴,倨傲十足。 咒术师有什么好? 在平安时代,那些令人厌恶的咒术师仿佛无穷无尽的害虫一般,无论怎样斩杀、怎样驱逐,他们总是像潮水一样涌来,不断地用他们自以为是的正义之名,一次又一次地干扰和破坏他们平静的生活。 也正是由于这些莫名其妙的咒术师的围攻和纠缠,导致了她和宿傩大人被迫分离,使得原本生活变得支离破碎。 到了现在,她看了眼五条悟,现代咒术师还是一样惹人讨厌! 第3章 夜蛾正道少见的愣住了,看了她一会儿,“……那你为什么来高专?” “我是被抓来的。” 樱冷笑着递过去了一个“你自己品”的眼神。 夜蛾正道:…… 他把目光转向耸着肩膀笑的五条悟。 “悟?” 五条悟挥挥手,“诶呀,这是个很不得了的孩子哦。总之一定得收下才行啊,不然一转眼就要多个超级麻烦的诅咒师了诶!” 已经教出过一个超级了不起的特技诅咒师的夜蛾正道:“……是乙骨那种情况吗?” 天生的特级? 五条悟随手将缠绕在头部的绷带扯开,那苍蓝色的眼瞳展露无遗,如同广阔的天空一般瑰丽,不仅美丽得令人窒息,还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事物的本质。 “不是啦,不过也很罕见哦,是那种咒术非常简单但很强大的类型呢。而且……” 他猛地凑近,那双蓝色的眼睛如同尖锥一般,似乎要扎进她的血肉,“这咒力看着很不一样哦。” 如果说别人的咒力看起来是小水坑或者深井湖泊,有大有小,但总归是一个源头涌出来的。 眼前这个孩子的咒力,就像是清澈见底的小溪里被人泼了半边海水进去,盐分不一样,浑浊度不一样,连里面生活的鱼都不一样,却泾渭分明又和谐的处在同一片水域。 夜蛾正道不懂他说的不一样,也没有一双能看清咒力的眼睛,但,他对这个学生从来报以最大的善意和信任。 亦或者说,对他的实力报以最大的信任。 哪怕天塌了,五条悟也是顶得住的。 这份信任让樱得以成为第一个没有通过夜蛾的试验而成功入学高专的人。 虽然她可能也不稀罕就是了。 对于校服,樱非常有自己的想法。 “要白色的。” “诶?可是大家全都是深色诶。” “我看见了,要那个乙骨忧太穿的颜色。” “乙骨是特例啦,白色的校服不太好申请哦。” “就要白色的。” 樱坚定的不肯退让,甚至还要求在白色校服上描绘黑色的纹路,不然就不穿。 五条悟无奈退却,毕竟在他看来是非常无关紧要的小事,“呀咧呀咧,现在小孩子的审美都这么奇特吗……” 虽说强行带着她入了学,定了校服,但五条悟显然没有把她当成那些普通学生看待。 或者说,那些是需要他保护关照的学生,而藤原樱是个需要他放在身边以方便来保护别人的危险分子,做任务带着,出行带着,连回五条家都要先把她安排好。 以至于连两耳不闻窗外事,忙的昏天黑地的家入硝子都听说了这么一个“五条悟离不开的学生”。 而超级关注五条悟的咒术高层和盘星教都在更早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 只介于两人是真的形影不离,才一直没有行动。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让单身了二十几年的五条悟老房子上火一样的放在身边。 高层若有所思,想着这个不受控的六眼终于有了弱点,蠢蠢欲动的想试探一下能否拿捏住。 五条家欣喜若狂又迫不及待的查资料,以为自家神子终于要有后了。 坐镇在盘星教的夏油杰笑眯眯的,但全然不觉得曾经的好友会突然跑去谈恋爱,更关注樱的术式。 第3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天 咒术界的暗潮涌动,樱是全然不知道的,或者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她只是安静的跟在五条悟身边,去观察着所有自己不曾见过的东西。 街道上人流如织,宛若海洋中密集的浮游生物群。市民们均着装考究,展现出与平安时代街道上稀疏、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行人截然不同的风貌。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形成一道道壮观的天际线。宽阔而洁净的街道上,众多汽车如钢铁巨兽般疾驰而过,络绎不绝,喧嚣声此起彼伏。 到了夜间,又有霓虹璀璨,肆无忌惮的播撒着光亮,将柔和的星月衬得黯淡无光。 “之前没见过这些吗?” 五条悟靠在车座上,不用扭头,六眼也能清晰的观察到身边的人是怎样全神贯注的盯着车窗外的夜景。 那样的明亮而新奇的目光,像是人类第一次看见月亮。 “嗯。” “说真的有点好奇了诶,在家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啊?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话,有同龄人一起玩吗?除了舞蹈还会学习什么其他的东西吗?从来没有出过门吗?” 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找的到这种像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人,也太扯了吧,就连御三家都不会把人压抑成这个样子诶。 “没什么特别的。按照规矩吃饭,喝水,没有朋友,大家都是要被送出去的孩子,多说几句话或者声音大点都会被训斥。 但我是幸运的那个吧,照顾我的平安妈妈会给我讲故事,其他的女孩子们都没听过。” 樱说的极为平淡,甚至有些冷漠了。 实际上,她的生活中鲜有值得赘述之事。 居于屋内,宁静得几乎令人窒息。唯有偶尔闯入庭院的青蛙,夏日的蝉鸣,以及天空中变幻莫测的月亮,方能为这沉寂带来一丝惊喜。 那十几年,除了聆听故事之外,樱最喜欢对次日的天气进行预测,是阴是晴,以及夜晚的月亮,是圆满还是残缺。 “平安妈妈总是说,等到有一位大人带我走,我就可以自由了,再也不用待在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 樱伸出手,隔着玻璃触摸上外界模糊不清的光影,轻声说道。 现在想来,她也知道,那是骗她的。 如果真的按照那条路走下去,她只会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 “后来呢?” “后来,我遇到了大人。” 少女展颜一笑,她本就生的明艳夺目,眼波潋滟,满室生辉。 “大人带我看尽山川湖泊,春华秋实,朝阳朗月,我再也没有被关起来过。” “再后来……大人不见了,我回到藤原家,发现平安妈妈也被他们杀掉了。” 因为她三年前的消失而被迁怒。 樱目色潋起,像是晨湖上氤氲的雾气,声音都轻飘飘的,“你拦不住我,我总会杀掉他们。” 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十六年的囚禁之苦。 五条悟难以想象那种如同傀儡般的生活,他亦未曾询问与她一起的那些孩童,被送出后将会面临何种命运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沉吟一会儿,选择了一个更为感兴趣的话题,“所以,你那位大人也住在深山老林里吗?还有伊地知你要老实开车,再偷看就把你塞进窨井盖哦。” 伊地知汗流浃背却不敢伸手去擦,默默的平稳着车速。 樱没有分给前面半个眼神,“大人不喜欢那些。” “哇,所以是一个你在家族的安排下遇到了超级喜欢的大人的童话故事诶,这样干嘛要杀掉他们?” “不是,我当初,是要被送给咒灵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遇上的宿傩大人,樱自己也有些迷糊,也懒得跟别人提起关于宿傩大人的事,索性不再言语。 “哇,原来是英雄救美的老套故事。” 五条悟有些诧异,扭过了头,透过绷带看向那张怎么说都能算得上足以入画的脸,“原来藤原家喂养的咒灵要求这么高的嘛。” 虽然没明说,但樱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张脸,或许是很符合人们的审美的,之前她不曾在意过,直到意识到宿傩大人是喜欢的,她才真的庆幸起来,自己生的能称得上貌美。 送给咒灵,确实是浪费了。 当初送走自己的人,也曾经捏着她的下巴这样感慨过。 “原本不是咒灵的。”樱努力的回想起当年曾经听过的话,“听说是什么神子,因为说我有会治愈性术式的可能性,但后来又没消息了,应该是那位神子学会反转术式了吧。” 伊地知控制不住的、秉着呼吸从倒车镜里看向后座里的神子和过分漂亮的少女。 五条悟沉默许久,努力回忆着,似乎,好像,可能,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那个时候他正在上咒高,家里居然忙着给选童养媳,这件事被夏油杰和硝子嘲笑了许久,年少气盛的自己回家大闹一场,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原来当年,她就是家里选的人? 要是早知道的话…… 他早就砸了五条家好吧? 不是吧? 那些人到底以为自己是哪种禽兽啊,自己上高专的时候这小东西才十岁左右吧?而且…… “他们到底有多瞎啊才会把你这种攻击性超强的术式认成治愈性术式。” 所以自己家的那些烂橘子,不仅心脏了,连眼睛也一起坏掉了吗? 这么算起来的话真是从头烂到尾啊! 第4章 五条悟扼腕感叹,恨不得现在飞回去帮他们把头摘下来扔进池子里醒一醒。 “没有。” “哈?” 樱扭过头,不肯再解释。 “我说你这种动不动就说话说一半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啊小朋友,这样很容易跟朋友闹矛盾哦~ 老师从前就有一个好朋友,总是说话不肯说全,结果一时没看住他居然去做了诅咒师诶!还在被通缉,搞不好哪天搞出件大事老师就得亲手干掉他了啊!你可不能学他哦。” 樱回眸直视着语调夸张却面无表情的男人,“你不是说自己是最强?” 提起这个,五条悟可就不那么冷淡了,他兴高采烈的举起一根手指,“那是肯定的啦,我可是最强的……” “那为什么会没看住,还要亲手杀掉?” 他笑容顿了顿,“这种事当然是有很多原因啦,不过说到底正义的主角总是要打败反派的,所以你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去做反派哦,不得不杀掉学生的话老师也会很难过呢。” “总是有这么多不得不,非要做的事,为什么还说自己是最强?” 樱真心实意的露出了几分迷惑,最强,不应该是像宿傩大人那样,强大,肆意,可以做尽一切自己想做的事吗? “不想你的朋友去做反派,把人关起来就好了,不肯老实的话把腿打断就好了,这样你也不用不得不杀掉朋友了。 或者杀掉那些通缉你朋友的人,也就没人逼你杀掉他了。” 五条悟诧异地看了过来,更诧异地发现,她面色冷静中透着茫然,居然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点不对啊?谁教的你这些啊到底,根本不用等,现在就完全是一副反派的样子吧?” 这么理所当然的冷酷,盘星教主见了都得甘拜下风。 为了避免自己将来必须得手刃学生的惨剧,五条悟苦口婆心的教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待人类应该用怎么样的态度等等。 樱不以为意且有些烦躁的扭过头。 …… “呐呐呐——让老师来隆重介绍,这位!伏黑惠,是老师的儿子哦~” 伏黑惠:…… 黑色海胆头少年嘴角抽搐了下,还是礼貌地点点头,“你好,我是伏黑惠。” 在五条悟看似笑眯眯实则充满威胁的笑意中,少女深吸一口气,“……樱。” “呦西!那么现在,樱酱和惠酱的大冒险正式开始啦!”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行走在那座空旷而寂静的厂房之中,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鞋跟与坚硬的水泥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咔哒咔哒”声,清晰而有节奏。 随着声音的深入,黑色的帐如墨水般浸染了这片天空。 能把祓除咒灵这件事说得这样梦幻,五条悟也算个人才了。 这件厂房地面一共两层,而据来的时候看的调查报告,地下还有一层。 两人很快探查过了一层的情况,没有咒灵,只有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孤零零的倒在门口,还穿着工服,想来是这里的工人。 伏黑惠想了想,“你上我下?” 虽说不关心自己不靠谱监护人的私生活,但多年没有绯闻的人一旦出了点什么相关事件就格外声势浩大,他想不听都没办法,风言风语拼命地往他耳朵里钻。 倒不是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伏黑惠想着,他听说这位是才入学高专的,还没有咒术师的评级,估计咒术也未必熟练。 而咒灵更喜欢钻进阴暗的角落,比起上层,在地下的可能性更大。 樱倒是无所谓,她本来也不打算乖乖听话祓除什么咒灵,遂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然而,就在两人尚未完全分开的那一刻,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原本坚硬的水泥地面竟然泛起了一种不应该出现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转瞬之间,几步之遥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漩涡一同笼罩在内,紧接着,他们就像被吞噬了一般,消失在了空荡荡的厂房之中,留下了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 第4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天 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被咒灵卷入的两人甚至没有机会开灯。幸运的是,咒术师的视力远超常人,在稍作适应后,便能借助水泥板缝隙间透入的微弱阳光辨识周围的环境。 然而,在某些情况下,目睹真相可能比无知更为痛苦。 一大片既非固体也非液体的怪物瘫倒在地上,其黄绿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脓包,宛如一片沼泽。它咕嘟作响,不断冒出气泡,偶尔有几个破裂,释放出带有恶臭的有色气体。 三只大小不一的眼睛毫无规律地分布在那张疙瘩遍布的“脸”上——如果那扭曲的形态可以被称作脸的话。 樱眉心微蹙,退后了两步。 太脏了。 伏黑惠以为她害怕,强忍着恶心感,向前迈了两步,将她挡在身后,双手在身前摆出一个奇特的手势,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前方的咒灵。 他脚下的阴影开始蠕动,转瞬间化为一黑一白两只狗。 它们发出低沉的吼声,随后向咒灵猛扑过去,展开了激烈的撕咬。 式神使? 樱是见过各种各样的咒术的。 其中有宿傩大人那般攻击型,有她自己那样的辅助型,亦不乏诸如寄生、长生等等奇怪的术式。 式神使自然也不少见,只是召唤狗的确实不多,看上去也实在不太强。 不出所料的,两只狗分明是影子所化,却在咬上咒灵的那一刻嘴里冒出了白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伏黑惠手忙脚乱的收回了自己的式神,额上冷汗遍布,“糟了,是一级。” 他牢牢地站在那里,“你快跑,跑出去找五条老师。” 樱歪歪头,“那你呢?” 咒灵无声的咧开了嘴,一股颜色诡异的水流喷涌而出,伏黑惠回头揽住还在发问的人一并躲闪,动作不由得一慢,小腿被那股液体溅了个正着。 跟玉犬的情景一般无二。 腿上血肉瞬间被腐蚀了个一干二净,森森白骨裸露在外。 少年发出了一声闷哼,强忍疼痛道:“你也看到了,我们不是对手,你先出去,我来断后。” “要是我走了,你被他杀了怎么办?” 樱蹲在他身前,很随意又好像很认真的问道。 伏黑惠又着急又无奈,对上她在黑暗中似露珠清亮的眼睛,“你是同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同伴?” 这两个字从少女的口中吐出,莫名多了几分玩味。 她声音都冷淡下来,“我不是你的同伴,只有蚂蚁才需要成群结队。不过……它太丑了。” “什么意……思?” 剩下的话在少女伸出一只过分白皙纤细的手指按在他腿上的动作里消弭。 血肉以本不可能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 伏黑惠猛地抬头:“你会反转术式?” 看见伤口愈合,樱收回了手,“是啊,你不会吗?” 伏黑惠:……不会反转术式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呢。 他艰难的爬了起来,忽然理解了她方才没说清的话。 因为咒灵太丑了所以选择帮我,我应该怎么说?感谢这咒灵丑的惨绝人寰吗?今天要是一只漂亮的咒灵难道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伏黑惠一边腹诽,一边再次凝结出手势,召唤出那两只玉犬。 …… 对伏黑惠来说,这是一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咒灵祓除。 咒灵的酸液一次次迸溅在身上,又一次次被治好,深可见骨的可怖伤口可以被抹平,可蚀骨的疼痛不会。 哪怕走出了昏暗的厂房,看到了缠着绷带大呼小叫冲过来的男人,他还是有些恍惚的打了个哆嗦。 “了不起!超——级了不起!配合的这么默契,完全超乎了老师的想象诶,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的羁绊真是不一般啊。” 五条悟揉了揉两人的发顶,毫不意外的被樱满脸抗拒的甩开。 他也不在意,“早就说了应该让硝子一起出外勤啊,随身带个奶妈的感觉是不是超爽啊小惠?” 伏黑惠抿唇:“……你早知道里面是一级咒灵?很危险的。” 五条悟举起双手,“诶?的确知道诶,但老师以为小樱会一下子把它切碎呢,完全没想到居然这么用心良苦的帮小惠锻炼咒术诶,太让人感动了点哦。为了庆祝学生们超努力的祓除了一级咒灵,老师带你们去吃非常好吃的冰淇淋吧!” 一路上,伏黑惠都欲言又止。 五条悟低头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樱更不会耐心的帮他解答什么疑问,索性走在一边当没看见。 即便是工作日,东京的街头也总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樱很少走在人群里。 宿傩大人的样貌不被世俗所容,而他也不喜欢那些喧哗和吵闹。 第5章 樱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习惯以宿傩大人的喜好为喜好罢了,一直在被人拦在身前之前她还这么想着。 看着眼前嬉笑的、染着黄毛的高大青年,她皱着眉头往右,这人也往右,皱着眉头向左,这人也向左。 手指轻轻勾起,咒力在指间凝聚,樱抬眸看向一无所觉的人——“诶呀诶呀!” 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机,一手一个的拽住两人。 他先是低头对向青年,“这位先生,你想对我可爱的学生做什么呢?” 他手劲儿极大,青年面色一时都有些发白,连连道歉,说着自己只是想上来要个联系方式而已,被教训了几句后,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剩下五条悟攥着樱的手臂直叹气,“我发现你这小孩是不是很讨厌普通人啊?还是什么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怎么一点不顺心就想杀人啊?太可怕了吧。” 从前只有五条悟让别人叹气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他开始叹气了啊? 太离谱了吧。 樱冷笑着收回手,“走在街上的每一个人,本来也不无辜。人们创造了咒灵,咒灵又杀死人类,不过是彼此报应罢了。 而像刚才那种垃圾就更该死了。” 五条悟沉默了下,“我说你诶,小小年纪,不会也有杀光普通人就能消灭咒灵这种听听就完——全不可能的想法吧?” “也?谁有这么有创意的想法,真有趣啊。不过我可没这么想过,普通人,咒术师,还是咒灵,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樱不耐烦的扭过头,若非刚才那人主动挑衅,她也懒得动手。 “喂,你这家伙,不会是完全没碰到过好人的类型吧?虽说世界上有很多有害垃圾,可还是正常人多一点吧,真的完全没有和人类好好相处的想法吗?” 五条悟实在有些费解,这是继夏油杰之后他第二次想要尝试去理解反派的思维方式,可就算是这两个人,也是完全的南辕北辙啊。 完全没有过好好相处的想法吗? 樱垂下眼眸,她也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远在平安时代,她也曾想要帮助过那些状似可怜的人,但人们往往是恩将仇报的货色。 樱微微一笑,“我的术式,就是那些蠢货教会的。” 风骤起,吹落一树晚樱,连空气都漾出了涟漪,而那些人的脸,直到如今,还在她眼前,清晰如昨。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听说西边的这个小山村里有一对老夫妻做的抹茶格外不错,就磨着宿傩大人来看看。 在入村的时候,于山边看见了一位抱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妇人,那孩童右手臂几乎齐根而断,黏连着少许皮肉挂在身上,要掉不掉的,微风拂过,手臂晃动,对他来讲都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幸而,那孩子已经因为疼痛而晕厥了。 那妇人哭得实在令人心酸,樱求了大人,宿傩大人虽懒得管,却也不会在这种抬手即可的小事上逆了她的想法。 “长成那个样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妖怪?” 妇人抱着孩子,瑟缩在咒术师们的后头,嘀嘀咕咕的,满脸都是嫌恶和排斥。 为什么? 他不是救了你的孩子吗? 樱困惑的回头看向两面宿傩,而他只是抱着手臂立在那里,无悲无喜,没有愤怒,似乎是早有预料,又似乎是习以为常。 怎么会这样? 那妇人还在絮絮叨叨着一定是几人的到来给村子带来了厄运,眼看就是春种的日子了,却见天儿的不下雨。 不该这样的。 几个咒术师面带恐惧和厌恶,“两面宿傩,没想到你如今连普通人的天时也不放过,我等一定要替天行道!” 如果,没有多嘴想帮忙就好了。 如果,当初没有救她的孩子……就好了。 如果,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了缺手断脚的怪物,她还会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 樱知道,宿傩大人不会在意这些,然而她却无法控制住自己。 愤怒,怨恨,后悔…… 无尽的情绪上涌,长发无风自动,她身上的咒力几乎具现化出来。 不仅咒术师们面露警惕,就连两面宿傩都讶异的看了过来。 “啊!!!!” 一声稚嫩的惨叫传出,伴着妇人惊慌的求助声。 那孩子手臂上的伤口,跟他前几日治愈的,一模一样。 两面宿傩眯了眯眼睛,突然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真是相当令人愉悦的术式。” 妇人已经顾不得妖怪不妖怪,她求助性的拉住了自己视为天神的,咒术师们的衣服下摆,“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被拉的中年咒术师皱眉扯出了自己的下摆,不予理会,全神贯注的盯着笑的张狂肆意的两面宿傩。 妇人挨个求助,却无人理会,只有一个年轻人,有些不忍的轻声说道:“别求了,夫人,我们不会反转术式,没办法救你的孩子,你带他去看看大夫吧。” 怎么会…… 妇人茫然抬头,神情几乎与方才的樱一样。 与此同时,后者冷酷地凝视着面前的几人,内心既无波动,也无丝毫怜悯之情。 这妇人为他们这些所谓的咒术师带了路,换来了这样的下场,却得不到他们一个眼神。 两面宿傩救了那妇人的孩子,却落得被出卖,被嫌恶的下场。 以怨报德。 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第5章 想念大人的第五天 “治不好的。” 樱带着恶意开口:“他会一直维持着这个样子,直到流干了血液死去。” 恶念翻涌,咒力上浮。 “术式顺转——逆。” 两面宿傩制止了即将出手的里梅,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的咒力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钟表,覆盖了前方所有敌人的身影,随后表盘上的指针猛然逆转。 敌人们身上开始出现各种怪异的伤口,和服被血迹染红,咒力也出现了显著的倒退。 的确,是倒退。 通常情况下,随着年龄的增长或情绪控制力的提升,咒术师的咒力会呈现稳定上升的趋势。 然而,现在却出现了逆流现象,即便他们感到恐慌,滋生出诸多负面情绪,咒力仍旧坚定不移地缓慢下降。 “果然不是反转术式,是时间啊。” 两面宿傩面露喜色,这是他这么多年,遇到过最有意思的生得术式了。 那小孩的手臂状态被还原至几天前受伤时,未经治疗的初始状态。 这群咒术师身上浮现的伤口,正是他们曾经遭受伤害的部位。 难道是根据个人需求,去逆转人类身体某一部分的时间流逝吗? 这比单纯的反转术式治愈要强大得多嘛。 真没让我失望啊,樱。 一边删删减减的讲着故事,樱一边回忆起宿傩的音容,抿唇笑起来,“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宿傩大人从不会因为这些琐事而动怒,甚至对她的术式效果感到高兴而亲自命令里梅去学抹茶,以此来哄她开心。 樱深知,大人是在向她传达一个信息:除了他们自己,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自那以后樱也很少去在意别人了。 五条悟挖着自己的超豪华加大号冰淇淋船,含糊不清的说着:“真的会有这种到处去见义勇为的咒术师嘛?现在真是忙得要死掉了诶,有这闲工夫能不能过来分担一下任务啊。” 伏黑惠客观评价:“被人家帮忙还不帮人治疗,态度那么差,估计也不是什么正规咒术师。” 哪怕是京都校的那些人也不会……好吧确实可能会? 想象禅院家的嘴脸,少年陷入了沉思。 “就是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咒术师和猴子,我们的世界才会变得这样令人难以忍受。” 披着袈裟的高大男人自在的拽开了樱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额前一撮刘海微微摇晃,笑眯眯的对着几人打了招呼。 “嗨,悟,好久不见。小惠都这么大啦,还有,初次见面,你好,樱小姐,我是夏油杰。” 伏黑惠满脸警惕。 五条悟浑不在意的擦了擦嘴,“突然过来干嘛?不会又打算对我的新学生灌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吧?” 夏油杰微笑着,眉眼弯弯,十分可亲,“菜菜子说想吃冰淇淋呐,没办法,就过来给她买了,没想到会听到樱小姐的故事,岂不是缘分吗?” “故事听完了就走吧,没必要过来坐吧?” 樱首次目睹五条悟如此直截了当地下达逐客令。 毕竟,这个人一贯以超乎常人的热情示人,即便不说话的时候散发出的疏离感那么强烈,不眠不休的投身于繁重的任务之中,连购买甜品的时间都要挤在任务间隙,忙碌得无以复加,却总是表现得精力充沛,简直热情到虚伪。 但不管是真是假,总归是待人友好的。 第6章 夏油杰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我在跟樱小姐说话,虽然是悟的学生,但也不好连人家交朋友、说句话都要管束吧?悟这样,可是会不讨女孩子喜欢的哦。” 樱慢悠悠的舀起一勺冰淇淋送进嘴里,被冰凉凉、甜丝丝的味道惊喜到眯起眼睛。 是草莓味儿的。 店员小姐姐倾力推荐。 感觉有点像里梅做出来的冰沙,里面放上新鲜的草莓果泥。 不需要过多的糖分,新鲜的草莓已经足够甜蜜,带一点润润的酸,堆成小山放在瓷白色的碗里,剔透出莹润的红。 樱夏天的时候格外喜欢里梅的冰沙,第一次吃的时候,她一个人吃了一大碗,又在里梅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胆大包天的去要宿傩大人碗里没吃完的份。 宿傩大人没有像里梅想的那样把她切成片或是丢出去,而是摸了摸她的头,随手给了她。 “想吃就吃,想要就要,这样很好。” 宿傩大人总是鼓励她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杀人放火也好,乱发善心也罢,甚至连她缠着他想要他的术式,大人也只是随口应下。 大人喜欢她赤裸而直白的欲望。 樱懵懵懂懂的,却在讨他欢心这方面简直无师自通。 自那以后,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态度。 饿了就吃,烦躁了就杀人,想要什么就去要,要不到就去抢。 跟着五条悟这么一段时间,她怎么会不明白现代社会和他们所生活的平安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呢? 樱什么都懂,也不是天生反社会,她只是不愿意做出改变。 等到宿傩大人回来了,看到的是一个面目全非的樱,那样大人还会喜欢她吗? 樱不知道,也不想去给自己和大人之间的关系平生波澜,所以,对于所有苦口婆心的劝阻,她从来一耳进一耳出。 宿傩大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咒术师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却总要被猴子的规则所束缚,不是太悲哀了吗?” 夏油杰说的满面悲戚。 没听到他前面说什么的樱困惑扭头:“我没有被猴子的规则束缚啊。” 五条悟“扑哧”一下笑出声。 伏黑惠低声道:“……夏油先生说的猴子就是没有咒力的人类。” 这样啊。 樱又重复了一遍,“我也没有被人类的规则束缚。” 夏油杰面色不变,“所以,樱酱打咒灵,保护猴子都是出于本心的吗?” 樱眨了眨眼,认真说道:“那倒不是,主要是被这个五条悟束缚住了,等我有能力杀掉他,自然就不会再跟着他去打咒灵了。” 五条悟笑得更厉害了。 伏黑惠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夏油杰笑容似乎裂了一瞬,“……啊咧,很远大的目标啊。不过樱酱可以跟我一起离开,我保证在悟的手底下保住你哦。” “杰……” “那要听你的话吧?” “我保护了樱酱的话,樱酱也要稍微付出一点代价嘛。不过我个人不喜欢这种说法,跟我一起的话,我们就是家人了,家人就是要互相帮助啊。” 樱直视着这张在世俗意义上称得上帅气的面容,他甚至还单眼冲她俏皮的眨了眨。 “我不需要家人,也不需要同伴,不要再拿你们所谓的羁绊来束缚别人了。” 樱昂起头,颇有几分居高临下,“明明拥有强大的咒力,却还拘泥于要寻求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走下去才能做到一些事情,太可笑了。被猴子的规则束缚住的人,是你才对吧,夏油杰?” “你就是五条悟嘴里那个,要通过杀光普通人来杀光咒灵的人吧,所以才会一口一个猴子的叫。” “我没办法和你成为你所谓的家人,毕竟我没有杀光咒灵的愿望,也不会把普通人称为猴子。” “是人类还是猴子,亦或是鼠妇蚂蚁,不过一个称谓罢了,会这么称呼,还是因为在意吧?” 樱收回视线,“本来还说想见见,真见到了还真有点失望啊。” 真要杀光普通人的话,直接动手就好了。 就算没有宿傩大人那样强大到挥手可以毁灭半个城市的咒术,现代和平安时代不同,有那么多强大的武器,说真的随便用咒力胁迫几个人发个重型武器过来不就杀得差不多了吗? 搞得这么麻烦,无非是没办法下定决心而已。 这家伙还比不上羂索。 那个笑面虎虽然虚伪的烦人,但从来不会搞什么聚众造反这种事,他想做的都会不择手段的做到,什么家人朋友,在他眼里估计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这两种吧。 不够反派的反派夏油杰带着一脑门的思绪离开了。 伏黑惠大张着嘴,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超级反派的言论,实在是有点子震惊。 五条悟抖着肩膀笑,笑够了才似乎在眼睛的位置抹了把眼泪,“天呐,所以老师一定要把你看得牢牢的,你去做反派的话,一定比杰那家伙难搞多了诶。” “叫的这么亲密,他是你那个可能要杀掉的朋友吗?” 冰淇淋已经化成了半碗液体,还有些许没有化完的,顽固的留在碗的正中。 樱面色不好的推开了它,这种形态,让她想起方才被伏黑惠杀掉的咒灵了。 伏黑惠:“……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脸色更难看的放下了手里的冰淇淋勺,并且决定近一段时间内都不要再看到这种形态的食物了。 “bingo!答对了!”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所以说很麻烦啊,把普通人看做猴子什么的,还想杀光,老师完全没办法劝他诶,根本不听人说话啊那家伙。” 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两个人就是宿傩大人嘴里那种优柔寡断的废物吧? 明明有能力解决自己想解决的问题,但偏偏要顾及别人的想法,双方的感受,搞得像碗里这坨冰淇淋一样,黏糊糊的,浑浊不清,虽然很甜,却又让人完全提不起食欲。 不过她自己也是废物。 不然也不会没办法逃离五条悟的看管,只能寄希望于宿傩大人找到她了。 她也想主动去寻找宿傩大人。 樱沮丧起来。 “刚刚还那么能说,转眼就这样了,女孩子的心事还真是最难猜的东西啊。” 五条悟扭头想要跟身边人吐槽一下,却对上了伏黑惠冷漠的死鱼眼。 他顿了顿,又转了回去,自言自语着:“啊,小惠这一届不知道会有几个学生,想要一些可以一起说话的活人诶,天天面对着机器人就算是老师也会烦的吧。” 伏黑惠:……不是能跟你说到一起的活人真是对不起了呢。 第6章 想念大人的第六天 五条悟虽然被称为“最强咒术师”,“神子”,但他归根结底还是个人。 再是可以靠着不间断地反转术式出很多天南海北的任务,保护许许多多的人,在车上打很多个十分二十分钟的盹儿,也无法掩盖那些藏不住的疲惫,更无法阻止他作为一个老师要培养咒术界下一代的决心。 所以两人还是会时不时回到高专。 成年男人美其名曰“检查功课”,但在那些学生看来可能更像是不着调的回来闹一闹。 怎么会有人活成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靠谱的样子啊? 明明承担了那么多。 樱对此甚至有点可怜他了。 如果有一个人跟随着五条悟走遍,不,不需要走遍,只要跟着他做一个星期的任务,就不会再这样看待这个人了。 他们说他是个混蛋,是个疯子,是个不着调的狗屎教师。 平心而论,没什么毛病。 他的性格之差劲,就算让他自己来说,估计也会笑嘻嘻的认下这些。 但如果说他不靠谱,不着调,不干正事,除了混蛋狗屎一无是处,这话五条悟估计不会认,要樱来说,她也不会认。 他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穿梭于日本各地执行任务。 为那一声“最强”,他肩扛着东京大半的咒灵。 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普通人,细想起来,或许绝大多数都曾因这个戴着眼罩的神秘男子而得以生存下来。 在这一点上,他非但不是个无赖,反而是一位圣人。 应当被铸成金身,受尽繁华簇拥,香火鼎盛,被供奉在庙宇之中的那种圣人。 夏日的阳光炽烈而无情地照射在操场上,或许只有看台座位下才能享受到些许的阴凉。 坐在操场边缘,可以看到脚边那些未被照料的草叶,它们顽强地从石阶的裂缝中钻出,嫩绿的芽尖在微风中摇曳,尽管它们的身躯已被晒得干枯。 樱抬起手,轻轻拨弄着脚腕上悬挂的链子。那小骷髅头仿佛汲取了阳光的精髓,其空洞的眼眶和嘴巴似乎即将迸发出火花,看起来仿佛要赋予生命一般。 在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中,一朵阴沉的乌云突兀地凝聚,在空中飘荡,不久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便静止不动,任凭狂风吹拂,也不愿移动分毫。 第7章 从训练场上下来的真希骂骂咧咧的坐到了樱身边,“你还真是幸运啊,这几天热的要烦死了,来了就有阴凉地儿。” 幸运吗? 樱一笑,没有说话。 拎着一袋子冰棍儿的熊猫目标明确的奔赴了阴凉处,“累死了,连高专的便利店里都只有最后的存货了,快。” 两人一熊猫歪歪扭扭的挤在了一小块被乌云遮住阳光的地方,樱不动声色的往边上挪了挪,乌云的范围又扩大了些。 五条悟带着乙骨忧太和狗卷棘闻着冰棍儿的味儿就过来了。 五个人一熊猫懒洋洋的坐在一起啃冰棍儿。 “五条老师回来的真幸运啊,这几天都没有云,感觉快要中暑了。” 乙骨忧太松了口气,感觉自己也算是活过来了。 狗卷棘哑着嗓子:“鲑鱼。” “不是幸运哦。”五条悟偏过了头,“要感谢樱酱啊,真是超——级好用的咒具诶!原来居然还有这种用来遮阳的咒具,超方便的诶。” “哈?” 几人一起扭过头。 樱点点头,忍不住笑起来,“是大人送给我的。” 说来她也是让宿傩大人惯得娇气了,从前在藤原家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呢? 偏偏在大人身边连一点阳光都晒不得了。 “一直是阴天但不下雨就好了。” 那时的樱躺在两面宿傩的腿上,手中拉扯着他垂落下来的和服衣带。 他不言,樱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嘀咕着:“有太阳的话会晒黑,下雨的话会把衣服袜子弄脏,好麻烦啊。” “蠢话。” 两面宿傩哼笑一声。 但在下一次离开家门回来的时候,却给她带回来了这串骷髅链子。 “不是说想控制天气?” 他招了招手,樱飞扑进他怀里,被稳稳接住。 里梅面无表情的扭头去厨房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没那么需要他。 两面宿傩把人放在腿上,亲手为她戴在了脚腕,手把手的带着她掐了咒印,“这样。” 樱是个好学生,尤其是在咒术方面,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不过跟着做了一遍,她就摆的有模有样,咒力流转间,天上凭空凝聚出乌云,遮住了过分灼热的阳光。 随着咒力的大小,乌云的面积也会改变。 如果她的咒力可以像宿傩大人那样多的话,她可以把整个平安京都笼罩在乌云之下。 “喜欢!谢谢大人!” 樱眸色亮闪闪的攀上他的脖子,凑上去给了一个慢吞吞又格外细致缠绵的亲亲。 她喜欢这样的亲吻,更准确的来说,她喜欢一切和大人肌肤相贴的动作,有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把自己镶嵌到他身体里去。 两面宿傩眯着眼睛哼了一声,掐着她的下巴摩挲,“喜欢就戴着吧,除了你,没人摘得下。” 他全然未说这样的咒具有多珍贵难寻,还是后来遇上了羂索,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用羽扇掩了半张脸轻笑起来:“我说怎么宿傩跑去打了只只会打打雷下下雨、还一点不好吃的蠢鸟,原来是为了这个。” 羂索说的轻巧,但也提到了“世间只此一只”、“皮糙肉厚难杀得很”、“要把灵魂取出来做成咒具真是要费好大的功夫”这样的话。 樱才知道,宿傩大人废了这样大的力气。 这样的人,怎么让她不喜欢,不想念呢? 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幼时也曾在孤立无援时幻想过有那样一双男女来接自己回家,不需要多爱她,只要让她活在阳光下长大就好了。 但自从遇到宿傩大人,她就再没有过类似的幻想。 不管是父母,亲人,还是什么其他的,难道会比大人待她更好吗? 就算是一只动物牲畜,在面对待自己好的主人的时候,回馈的也应该是全心全意。 樱自认不会比之动物还不如。 所以,她要自己的心里,满心满眼都只有大人一个。 现在再想起自己的父母,樱能想到也只是,会不会死在自己在藤原家和咒灵打斗的余波里了? 她依稀记着那天好像波及了不少人,抬出去了许多尸体,当然,也是因为她全然不曾在意的缘故。 五条悟闷头舔着冰棍儿,没有再开口。 其他几个人疯狂的对着眼色。 乙骨忧太:不是说是五条老师的绯闻对象吗?怎么会有个什么大人? 狗卷棘:大芥。 熊猫:好可怜啊悟是不是要被甩了啊? 真希:那种家伙被甩才正常吧? 乙骨忧太看了一圈,磕磕绊绊的开口问道:“那,那樱口中的大人……在哪里呢?从来没见过。” “我和大人失散了。” 樱垂下眼帘,闷闷地回答道。 熊猫眼睛一亮,失散了好啊! “樱跟悟待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见过悟长什么样子啊?”快说超帅快说超帅! 那对圆滚滚的熊猫眼中透出这样的讯息。 然而樱全然未接收到,“见过。” 狗卷棘看了过来,连真希都诧异挑眉。 乙骨忧太好奇问道:“那是什么样子的呢?光看鼻子下巴的话,五条老师一定是个大帅哥吧?” 真希懒洋洋的托着腮:“那可不一定,街上的男人戴上口罩有一半都是帅的。”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忧太说的很对哦,没办法啦,如果老师不戴着眼罩上街的话,一出去就会被围起来拍照要联系方式,这就是超级大帅哥的苦恼诶!” 真希:“yue。” 在熊猫的追问下,樱回忆了下五条悟拉开绷带的时候——确实是很符合普世定义的帅哥吧? 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勾住绷带边缘,一点点扯开下拉,露出那对恍若天空的延展一般的眼睛…… “一般吧。” “哈???”五条悟不可置信的跳起来,震惊得冰棍儿都掉了,“哈???” 真希嗤笑一声,“果然吧。” 樱继续说道:“太瘦弱了,肌肉不够喷薄,身姿不够伟岸,头发颜色只有一种太单一了,连眼睛都只有两只,手也只有两只,很普通。”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寂。 微风拂过,五条悟的发丝轻轻颤抖。 真希嘲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如果这位新同学的审美是那种,很魁梧,甚至有点胖的,头发五颜六色的,眼睛不止两只的,手也不止两只的 ……呃…… 众人一时语塞。 五条悟一下就找回了自信,还不忘指指点点:“果然吧!老师当然是超级大帅哥啦,有问题的是这个小朋友的审美诶! 你不会是被什么国中没毕业混街边的小混混骗过感情吧审美才会扭曲成这个样子。 而且手只有两只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喜欢须佐能乎或者鬼童丸那种类型吧?” 樱用“那是什么东西”的眼神回看了一眼,“你不是被叫作六眼吗?我还以为有六只眼睛想看一看呢,谁知道只有两只,我都没有怪你诈骗。” 五条悟:“……六眼只是一种术式称呼啦,谁会真的长六只眼睛在脸上啊?肯定超级丑吧。” 狗卷棘默默点头:“鲑鱼。” 樱想了想,嗯,眼睛的话,四只刚刚好了,多两只或者少两只都很奇怪,遂也点头赞同了五条悟的话。 真希轻轻松了口气,虽然她很喜欢看着狗屎教师吃瘪,但也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赞成新同学的审美。 那么,既然她不喜欢六只眼睛,那到底喜欢几只的? 喜欢单数还是双数? 她陷入了沉思。 第7章 想念大人的第七天 高专目前正经历着多事之秋,或者更确切地说,五条悟所在之处总是伴随着诸多事件。 清晨,咒术界的高层带着拖沓和傲慢的态度到访,他们详细询问了关于樱这三年的去向,以及她是如何在三年前从藤原家喂养出的特级咒灵手中存活下来的。 过去,这也曾是五条悟心中的一个谜团。 毕竟,被藤原家供奉的咒灵是咒灵中最棘手的一种,它们因接受人类的香火而形成。之前,他们的学弟就是倒在了同类型的产土神咒灵之下。 更何况,经过几代人上百年的供奉,其中还吞噬了不少有天赋的咒术师,咒灵早已进化为特级的存在。 总监部对它的存在也有所耳闻,但由于咒灵有人定期喂养,从未引发过重大事件,而咒术师们又确实人手不足,因此一直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 一个在此之前鲜为人知的少女,会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天赋? 在十六岁那年,她奇迹般地从特级咒灵手中逃脱,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三年后她竟然回来并成功消除了那特级咒灵。听起来,这故事未免太过离奇。 这听起来就像是主角跌落山崖,意外获得老爷爷传承的奇幻故事。 第8章 高层人士不肯相信,有人能在没有任何指导的情况下,仅用三年时间就晋升为特级咒术师。 他们一直寻找机会想要把人带回去审问一番,但五条悟总是带着她四处执行任务,使得他们不敢轻易招惹。如今得知她在高专的消息,他们便急忙赶来。 这些人的提问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翻来覆去就是些车轱辘话来回说。 “谁教导你咒术”、“这三年在哪度过”、“怎么杀掉特级咒灵”等等。 樱第一遍确实是耐着性子回答了。 没办法,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盯梢。 高层的人以为是他怕樱受欺负不肯走,措辞都小心了不少。 但樱清楚得很,他是怕自己把这些人都杀掉。 强权之下,她忍了。 然而这些人实在过分。 听听都说的些什么? “因为教导你的人不是记录在案的咒术师所以怀疑是诅咒师”、“要接受高层的监管直到脱离诅咒师的嫌疑”、“要教导你的人来总监部报道,把一切交代清楚”。 通常情况下,樱并不轻易动怒,因为她会在发怒之前就将对方解决掉。 但在五条悟坐镇的当下,她没办法被人切成一百零八片,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们还不断触碰她的底线。 樱此一生,在乎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宿傩大人,二是自由。 要宿傩大人去给他们报道? 要自己接受监管? 这些是什么东西? 樱恼怒之下,反而平静了下来,眼前这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有够眼熟,也够讨厌。 “喂,你姓什么?” 来人扬起了一个略显傲慢的笑,“加茂。” 加茂? 樱挑了挑眉,“没听过呢,和贺茂有什么关系吗?” 听得前半句时,那人面色沉了下来,不过听到“贺茂”这个名字,明显讶异了起来。 “算你有些见识,如今的御三家之一,加茂家正是历史悠远的贺茂家的后身。” “这样啊……” 在围攻宿傩大人的那群人里面,贺茂家令人厌烦的咒术师可占了不少呢,没想到居然活到了现代,真是像蟑螂一样顽强又惹人厌烦。 咒力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指间凝聚后喷薄而出,男人面上还残留着令人不适的高傲,十分均匀的裂成了四片,直到他手中用于记载的录音笔跌落在地,迟来的鲜血才喷涌而出,像是灯会上漂亮又璀璨的打铁花。 五条悟似乎是才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把人拽到身后,无下限将绝大部分鲜血阻隔在外,除了一开始因为距离太近躲闪不及而飞溅到樱面容上的几滴。 “诶呀诶呀,怎么都这么暴躁嘛。” 他夸张的叹了口气,数落着地上已经变成尸体的男人,“我说你们啊,管的也太宽了吧?全世界的咒术师都要到总监部报道吗?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招惹,瞧瞧,我根本拦不住嘛!” 直到他说完话,后面那些总监部的人才反应过来,惊慌的乱成一团,又色厉内荏的叫嚣着“赶快认罪!”、“果然是诅咒师要判处死刑才对!” “死刑?” 樱似笑非笑的,轻盈地绕过五条悟,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舞蹈。 鲜红的血滴在她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脸上溅落,那血滴如同是精心绘制的装饰,就像是在纯白的画布上绽放的一朵血色玫瑰,艳丽得几乎令人窒息。 “就凭你们吗?” “不知天高地厚”、“不要以为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特级了”、“总监部的势力不是你这种家庭出身的普通人能想象的”。 他们一边叫嚣着,一边后退,显得颇为滑稽。 “喂喂喂,慢点吧,再动手的话老师会生气哦。” 樱停下脚步,回过了头,神态还带着几分天真,“五条老师要帮他们杀掉我吗?可是不是老师说,要保护我的吗?” 那几个人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五条悟和眼前这个少女之间的绯闻,面面相觑,又有些惊恐的看着五条悟,大声让他快点把人抓起来。 樱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最强的五条老师?” 话音在她舌尖打了个转儿,无端生出几分缠绵。 是随便哪只狗都敢在他面前叫嚣的最强呢。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随手炸烂了他们身后的墙壁,“不要叫了,没有看到我已经被学生嘲笑了嘛!” 比起樱这个不知底细还面嫩的小孩子,他们显然不那么畏惧五条悟,在已经明确被警告之后,还敢继续大呼小叫。 五条悟叹了口气,声音中已经没了笑意,“说真的,我现在觉得超——丢脸的,再叫下去就杀了你们哦。” 那伙人总算安静了下来。 年长的咒术师把人拉到自己身前,抬手摸了摸她脸上的血迹,“喂,我说小朋友,杀了人之后知道叫老师了?没记错的话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叫啊。” “因为一起这么久了,总算从老师身上学到点有用的东西了嘛。” 樱推开他的手,自顾自的擦着血迹。 好好好,只有大人能碰是吧? 五条悟很快就懂了她的潜台词,举起双手退后了一步,充分体现了对自己学生的纵容,“嗯?难道是学到了老师临危不惧的风范吗?” 樱微微一笑:“学到了如果像老师一样好说话就会被一些垃圾欺负到头上哦。” 五条悟:“……现在是你求我保护你的时候吧小朋友?就这么嘲讽老师,人家超级伤心的诶!” “那怎么办?” 樱随手拽下五条悟缠在眼上的绷带,擦拭手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不然我哄哄老师,帮你把这些垃圾都杀掉吧。” “这是哄人的态度吗?” 摸了摸倏然裸露在外的眼睛,五条悟浑不在意,“不如帮老师排队去买限定口味的喜久福哦。” “也不是不行。” 两人三言两语的定下了交易的内容,当着那群高层咒术师的面。 然而他们敢怒不敢言。 五条悟指间亮着跟他的眼眸如出一色的苍蓝色,盘旋,扭曲,“喂,刚才的话听到了吧?监管什么的,交给我吧,定期写检查报告就行了吧?伊地知,听到了吧,记得要好好写报告哦别装死,我看到你在门外了。” 站在门外看着墙壁被怼了个窟窿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伊地知:……祸从天降。 “诶呀我监管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心啦才不会让她随便杀人的。 诶?你说刚才那个?那个不算啦,一大把年纪了被小朋友一下子切成这么多片片怎么还有脸来追究人家的责任啊? 而且刚才那种程度,怎么都应该算是正当防卫了吧?明明是那个烂橘子先说我们家小朋友的诶!” 五条悟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高层的人气得几乎要吐血也只能暂且认下,等到回到总监部再做打算。 并非五条悟的胡搅蛮缠能力有所提升,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樱的忍耐程度逐渐增加。 起初,他期望她成为一个真诚、善良、美好的好学生;随后,他希望她成为一个讲道理、不要一言不合就诉诸暴力的好人;最终,他甚至希望即使她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也不要伤害无辜之人。 可以说,他的底线不断降低,连夏油杰看了都得拜服,这种纵容程度何止超过了他对自己的两个养女啊。 而过了正午,好不容易送走了高层的人,五条悟摩拳擦掌的准备带着樱去帮他排队,却迎来了巨大的鸟型咒灵。 巨大的鸟嘴一张,里面站着不少诅咒师,打头的那个还格外眼熟。 樱抬头看了看天,许久没听到夏油杰的消息了,她还以为他回去筹谋怎么干掉人类了呢。 五条悟面色冷淡的隔在两帮人中间,态度比起面对高层的时候不知道沉重了多少倍,“忽然到高专打算回来自首吗杰?” “好久不见啊,悟。” 夏油杰面带微笑地向他打招呼,并礼貌地问候了他能叫出名字的所有人。在几乎将高专门口变成一场认亲大会之后,他才以轻松愉悦的语调引入了一个完全不轻松的话题——他计划在东京举行一场百鬼夜行。 “是要屠城吗?” 樱眨巴眨巴眼睛,声音在一片静寂的人群中格外清晰。 乙骨忧太惊悚回头:“啊、啊?应该……不是吧?” “不是屠城的话百鬼夜行要干什么?”樱认真请教。 毕竟当初她跟随宿傩大人去下战帖的时候,如果宣战对象是一座城池什么的,肯定就是要屠城了。 如果不屠城的话,他来干嘛? 要带着那么多咒灵在东京街头跳舞吗? 第8章 想念大人的第八天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想想看东京人太多了,咒术师也很多,想真的做到还有点麻烦啊。” 第9章 夏油杰笑着挥挥手,“樱酱有什么好主意吗?” 迎着众人看变态一样的目光,樱莫名其妙:“人那么密集还麻烦啊?菜就多动动脑子啊,跑过来宣战了才想到这些吗?” 想起东京街头聚集在一起如同苔藓一般遍地生长的人类,宿傩大人的话一个斩击就可以杀掉不知道多少! 她面露鄙夷。 夏油杰:“……” 五条悟耸着肩膀笑起来。 宿傩大人对统治和规则均无兴趣,同样无法忍受他人凌驾于自己之上。 在平安时代,他被誉为王,并非因他统治一方,而是因为无人能在其面前昂首,他是诅咒之王,也是犯下滔天罪行的罪恶之王。 他曾经无缘无故地杀戮,只因内心深处那股强烈的渴望。 他曾经屠戮无力抵抗的普通人,仅仅因为对人肉的嗜好。 他也曾对人口众多的大城施以屠城之罪。 然而,宿傩大人从未大肆宣扬他即将进行的行动,也从未像眼前这位怪异刘海的家伙一样,将普通人蔑称为猴子,将自己的行为标榜为「大义」。 这感觉有点像在高专每天上课之前五条悟动不动来做的课前大动员。 怪不得是朋友。 一个路数。 夏油杰宣战后拍拍屁股回了盘星教做战前准备,然而咒灵却不会因为即将到来的百鬼夜行一起停息。 高专众人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一般,一如既往的出任务,训练,只是更加拼命了。 原本该是一对一分为两组的一年级,因为樱这个多余人士的到来而变成了单数,哪怕她一再强调不想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东京保卫战,五条悟还是以异常欢快的姿态宣布:“我们来抽签吧!四个白色一个红色,抽到红色的人就幸运的来和老师对练吧!” 真希露出一双死鱼眼:“那还真是够幸运啊。” “对吧对吧?真希很想和老师对练的样子呢,但不行哦,也要给其他同学公平对待的机会嘛~” 辩解不及的真希臭着一张脸拽出了一根签子,呼,她松了口气,是白色。 跟自己冲上去一点胜算都没有的家伙对练的确是会有所进步,但更大的可能性是被恶劣教师摁在地上摩擦还要被嘲讽。 真希宁可牺牲进步的可能性也不愿意面对五条悟。 熊猫惴惴不安的拽出一根签子,兴高采烈的回来,“是白色!” 狗卷棘第三个走上前,抽取了一根签子,随后拉下遮挡至鼻尖的衣领,“我也是白……” “哎——不可以作弊哦。” 五条悟用一根手指制止了他的话,另一只手则抽出了狗卷掌心中红色已褪去一半的签子。 他立刻变得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乙骨忧太望向樱,略带尴尬地摸了摸头,露出微笑,“那我们一组吧,小樱?” “当然可以,但我要先声明一点。”樱的眼角微微上扬,尽管如此,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我不会和人进行练习赛,一旦动手,我就会全力以赴地击败对方。如果不小心,我可能会真的杀了你哦。” 现场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熊猫轻声问道:“樱是不是没见过里香啊?” 真希将武器扛在肩上:“如果见过,她就不会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了。” 试图击败受到诅咒女王祈本里香保护的乙骨忧太,在场的每个人看来,无疑是异想天开。 五条悟大力的鼓掌后竖起了大拇指:“呦西!不愧是樱酱,咒术师的每一次出手,本就应该抱着要杀掉对方的心态,非常值得学习的精神!” …… “动手吧,来。” “你在害怕什么?你的眼中充满了恐惧,难道是在畏惧我吗?” 两面宿傩紧紧掐住她的下巴,猩红的眼眸直视她的眼睛,慢慢勾起一个绝非愉悦的笑容,“或者,你是在担心会伤害到我?这太可笑了,樱。” “一个充满恐惧的咒术师,与一把生锈的刀无异,无论多么绝世的神兵利器,都脆弱得令人失去兴趣。” “若不以杀死对方的决心去战斗,你永远无法真正触及咒术的真谛,这样下去,你也只是个废物罢了。” 两面宿傩冷淡的甩开她,转身欲离开,却被从身后袭来的咒力定住了几秒。 那微弱的咒力实在不堪,要不是术式特别,连这几秒钟都不会有。 但两面宿傩就是停住了动作,回身看她,面上腾起几分兴致,“准备好了?” 回答他的,是樱咬着牙又一次的进攻。 在此之前,樱从未与他人交战过。 她所掌握的时间术式,仅限于逆转自身伤口,实际上是以反转术式的形式运用。 直到在山村中,她发掘出了真正属于术式的潜能,两面宿傩才开始正视她,并提出帮助她训练。 樱对自己的力量感到困惑,尽管对宿傩大人怀有绝对的信任,但……万一呢? 万一她不慎伤害到宿傩大人怎么办? 光是想象这种可能性,就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然而,与可能造成的后果相比,让宿傩大人失望,才是她更难以接受的。 更别提经过一次次咒术师亦或妖怪的袭击,樱才真正明白了,想要留在宿傩大人身边,首先要做的,就是在各种各样的袭击中活下来。 而想要活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像宿傩大人说的那样,在每一次出手中抱着如果杀不掉对方,就要被对方杀掉的准备。 乙骨忧太率先试探性的甩出长剑,向着樱冲过来。 第一次直面现代咒术师的剑锋,樱突然理解了宿傩大人口中【充满恐惧的招数】是什么意思。 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伤害到我吗? 在平安时代经历过数十场战斗的樱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敌人,毕竟,那时候她和咒术师们从来是死敌,没人会在打斗中犹豫。 如果说那个时候的咒术师是伸长鼻子四处探寻的鬣狗,那么现代咒术师就是被温养在笼子里的宠物犬。 樱不闪不避,眼看武士刀就要砍中她的头,乙骨忧太面露惊骇,正要努力收手,却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 少女微微一笑,微微一侧身转到他的身后,指间咒力喷涌而出,无形的斩击直直的指向乙骨忧太的脖颈。 咦? 没人阻止吗? 樱的脑海中飞快掠过一个念头,随即被一股令人恐惧的诅咒气息所取代。 她面露惊愕,迅速后退,几乎紧贴着她的身体,一道巨大的抓痕出现在地面上,几乎将高专的地面撕裂成几块碎石。 樱定睛望去,只见一个惨白的、巨大的诅咒在少年身上盘旋,那凝重到几乎可见的咒力如同黑色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是诅咒。 五条悟护着其他一脸惊异的几个人立在操场边,“哇偶,一个照面就逼出了里香,好厉害呢樱酱!不过接下来要小心哦,这可是被称为诅咒女王的里香酱啊~” “诶?好大的名头。” 樱目色沉下来。 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和宿傩大人并称诅咒之王吧! 她伸出右手,舒展开拇指和食指,像是钟表的长短指针一般,开始逆向旋转,祈本里香挣扎着,嘶吼着,却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禁锢,动弹不得。 樱的处境并不轻松,她原本打算将时间倒流回祈本里香身上,让她恢复到未出现时的状态,重新回到乙骨忧太的体内。然而,她即便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将这个怪物定住。 她紧咬着嘴唇,伸出左手,咒力再次澎湃而出,但显然,其力量已不如先前那般浩瀚。 斩击落在祈本里香身上,只留下了微不足道的划痕,若非咒术师拥有超凡的视力,这些痕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该死! 祈本里香显然被激怒了,她的挣扎动作变得愈发剧烈。 樱无暇再发出斩击,拼尽全力逆转着时间。 祈本里香动不了,乙骨忧太更动弹不得,然而樱也没办法动。 两人一咒灵一时僵持住了。 她曾接受宿傩大人的亲自指导,在平安时代斩杀过众多咒术师和诅咒。然而,在这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和平时代,她竟无法战胜任何对手吗? 起初,她遇到的五条悟能够轻易化解她的咒术,夏油杰的深浅她完全无法揣测,而现在,即便是这个一年级的学生也让她陷入了如此困境! 我曾是宿傩大人赞不绝口的天才,也绝不会沦为他人眼中的废物! 怒气上涌,咒力再一次暴增。 樱松开了紧握的手指,不再束缚那一人一咒灵。黑色的长发在无风的空气中飘扬,她双手结印,眼中闪烁着墨色的火焰,“领域展开——时之彼……” “好啦好啦!” 五条悟闪身分开了两人,一手把祈本里香按了回去,一手紧紧的抓住樱的手腕。 第10章 “可以了哦,老师看到你们的决心了,可是这个时候开领域多多少少有点没必要啦~” 乙骨忧太已经乖巧的收回了武士刀,并且为了压制不住又跑出来的里香开始小声道歉。 樱还红着眼眶在五条悟手心里挣扎着。 “超——难搞诶你!” 五条悟把人半拖半抱按在怀里,“小朋友,怎么回事嘛?你是有什么瘾不把人杀掉不痛快吗?还有真行啊你,领域都会开了,还在这里哭着欺负别的小朋友吗?” “哇——” 樱哭了出来,“一个都打不过!全都打不过啊!怎么这样嘛!” 什么东西啊要开个领域还要被拦住! 自己用尽力气都送不回去的诅咒被这家伙一只手就按回去了。 怪不得她说要杀掉五条悟的时候夏油杰会是那样的反应。 根本是天方夜谭啊。 樱哭的更伤心了。 “哈?噗哈哈哈哈!” 五条悟笑了出来,“居然在因为这种事难过啊,还哭成这样子哈哈哈哈哈。” 樱抽抽搭搭的看向他,双手一动,“领域展……” “好了好了,是老师不对,不笑你了好吧?” 第9章 想念大人的第九天 一边哭,樱一边恶狠狠地推开了五条悟:“说了不许碰我!” “好嘛好嘛,这样的态度真让老师伤心啊。” 五条悟轻松地松开了手,对她的态度变化显得毫不在意。 毕竟,一个从未体验过学校生活、未曾拥有过朋友的孩子,确实是难以相处的。 他轻抚下巴,回忆起自己在进入高专之前,在五条家的日子,那时的自己似乎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态度吧? 虽然他并没有像樱那样反社会,但那也是因为五条家,无论多么溃烂腐败,表面上还是宣扬着【保护普通人,消灭咒灵】的正统咒术师理念。 反正,总之都是那种对人感到厌烦的态度。 “说起来现在的学生们真是超级幸运的啊,毕竟你们碰上的我已经是个完美的超级教师了诶!” 樱犹带着鼻音,也不忘冷笑一声。 其他四个更是直接露出了死鱼眼。 真希:“真难以想象连五条笨蛋都觉得不完美的样子会是什么形态。” 乙骨忧太:“……作为老师来说的话,五条老师的确是很优秀很负责的老师了。” 熊猫:“……忧太真是个好孩子啊。” 狗卷棘:“……鲑鱼。” 这次训练有意义也没什么意义,对于樱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提升,只有被谁也打不过这个事实打击到垂头丧气的心情。 其他四个倒是配合良好。 所以格格不入的樱被不那么受学生欢迎但没有自知之明的五条悟拖出去做任务了。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高专做什么战前动员呢。”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诶,谁叫东京突然出现了特级咒灵呢,没办法,没了老师没人搞得定嘛。” 五条悟靠着车窗,用一种十分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 樱靠在另一侧的车窗上,“为什么不让乙骨忧太去?” “嘛,没办法哦,忧太现在还不能很好的控制里香,出去的话会有些麻烦呢。” 此外,不仅那些看不见的敌人,甚至高层也对他怀有敌意,虎视眈眈。 五条悟的语调活泼,但面色冷峻,身上散发出一种极为矛盾的清冷气息。 “所以,现在整个咒术界的和平,大部分都是靠你这唯一一个特级来维持?” 樱诧异地扭过头,见他点头,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尽管被誉为最强的咒术师,却被当成了看门狗一样呢,真令人唏嘘。 他既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那些自视甚高的所谓高层甚至用命令的语气呵斥和威胁他;也缺乏他人的敬爱,即便是他的学生们,除了乙骨忧太,似乎也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他。 当他表示要离开去清除特级咒灵时,大多数人脸上露出的竟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仿佛在说“快去吧,最好别再回来”,还有一些人表现出冷漠的态度,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不知是过于相信他还是其他原因。 像她,就算再相信宿傩大人的实力,每当他离开三个人居住的地方去打架,去做什么事,樱总是思念又担忧的。 她会缠着宿傩大人早些回来,明明只是一句无用的话,大人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遵守,但她只是希望大人明白,还有人在惦记着他回来。 别人如何樱不知道,但她在藤原家被送去给咒灵的时候,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因为她知道,不论死活,都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在等她回去。 但遇上了大人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强敌,多么艰难的困境,她都会用尽一切力气活下来。 因为她还想要见到大人。 “五条悟,你被称为最强,是因为他未逢敌手吗?如果遇到了危及生命的情况,你会为了自己要保护普通人,维护咒术界的所谓使命而挣扎着想要活下来吗?” 樱歪歪头,好奇问道。 应该不会吧。 毕竟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慈悲到冷酷的自毁感。 他看上去毫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哈?这种事完全没考虑过诶,毕竟我是最强的嘛!完全不需要想会不会被杀掉这种问题哦,不过你啊小朋友,有事找人家帮忙的时候就‘五条老师’,没事了就‘五条悟’是不是有点不应该啊?” 什么慈悲? 樱很快收回了这句话,倒不是为五条悟的插科打诨和嘴欠,毕竟那已经是常态了。 而是因为她被这人扔进了特级咒灵的地盘。 对,虽然任务派给了他,他也接受了,但去完成任务的却是樱。 不过这个特级出乎意料的弱诶! 所以乙骨忧太身上那个,被称为诅咒女王是因为真的很强吗? 据说都是特级,可好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攻击力低下,攻击方式单一,连领域都没有完全成型,速度倒是有点快。 但速度快这方面,樱是完全不惧的。 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快得过时间。 就是这只咒灵有点难切。 樱术式发动了三四回它才彻底死透,更奇怪的是,好像死透了又没完全死透,化为飞灰的尸体上掉出了很奇怪的东西。 这是什么? 樱困惑地举起手中的紫黑色物体,它形状似手指,指节粗大,指甲细长而锐利。其表面覆盖着一层类似尸蜡的坚硬物质,散发着一股强烈而邪恶的咒力波动。 毁不掉吗? 樱试探着想于指间发出斩击,但,心口处突然一阵滚烫,恍若突然之间置身火海,心脏被无形的大手扯出胸膛,只能狼狈的经受着火焰的炙烤。 是宿傩大人的印记! 她顾不得其他,一把扯开校服的领子,质量再怎么上乘的布料和丝线也禁不住这样大力的拉扯,领口画着咒高纹路的金属扣子可怜巴巴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骨碌碌”的响声,最后归于平静,安分的躺倒在无人在意的地面。 胸口处自从回到这个时代后就再也没有声息的印记蒙上了一层微微泛红的晦暗,流转着如宝石般瑰丽的光。 “宿傩大人……” 是大人回来了吗? 突然回到这个时代,樱茫然的就像是刚知道自己去到了平安时代一样,但那时候身边有宿傩大人。 而今,她却孤身一人回到了这里。 若非身上依旧保留的咒术力量,以及宿傩大人留下的刻印,她几乎要怀疑那三年是否只是一场梦境。 一个美得虚幻的梦境。 尽管内心坚信,樱仍感到一种难以呼吸的绝望。 她不敢去探查自己离开后那场战役的结果,也从不敢去寻找关于宿傩大人的记载。 从平安时代到现代,已经足足过去了一千年。 即便宿傩大人被誉为诅咒之王,她也深知,他终究是人类而非咒灵。 怎么可能有人类能跨越如此漫长的时间呢? 但只要不去看,不去听,她就能欺骗自己,仿佛宿傩大人还会像千年前那样来找她。 但如今,这份印记有了回应。 樱抓着心口,心脏跳动得像是要迫不及待的从喉咙口里冲出来,去寻找在它身上烙下印记的主人。 他真的还在。 …… 五条悟的六眼一直感应着帐里的情况,那刚生成的咒灵完全不是他新收的学生的对手,进去不久帐里就只剩下了樱一个人的咒力。 真是了不起啊。 这个年纪就已经能打开领域了。 五条悟百无聊赖的站在外面,身子微微后倾,看似靠着墙面,细看却又割开了微不可察的距离。 他十九岁的时候在干嘛? 哦,在为杰的离开而痛苦,在高专麻木的做着任务。 第11章 那个时候的五条悟也是无法展开领域的。 “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不过这个年纪领会了反转术式和领域,按照他的经验来看,还不知道是多少次生死之间才有的体会。 想想看,一个从小被当做礼物培养的小姑娘,十六岁就面临着要被送给咒灵活活吃掉的恐惧,遇到了什么“大人”后,还被锻炼着短短三年就从有天赋达到特级的水平,这条路该有多艰难啊。 想也知道完全是不把人当人看待的情况。 就算是从出生起就被称为最强的五条悟,开启领域的时候也已经从高专毕业了,比她现在还要大几岁。 根本想不到学生在没有遇到自己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样的人,才会养成这副对人类冷漠,更不愿意交朋友的样子。 如果当初,她遇到的“大人”是杰那样子的都好啊。 看他把那两个小姑娘养的多少,娇纵任性,又有点张狂。 虽然没有樱酱看起来可爱啦,但也只有那样的孩子看起来才像是被宠爱着长大。 而不是自家小朋友这种,不伪善,不忏悔,不救赎。 把里香从忧太体内逼出来,却全然不会有差点杀掉同期的愧疚。 当着自己的面杀掉高层的人,还差点杀掉好多其他人,也从不恐惧自己是否会杀掉她。 明明看得到自己的处境,虽然自己也不在意啦,但还是有点诧异她完全没有过怜悯敬佩一类的情绪啊,像个旁观者,冷眼旁观,从不同情。 仿佛是一面用纯粹制成的镜子,不吸收任何善意或恶意,却将善与恶全部反射回了人世间。 只在镜面上写下了她信仰的那位大人的名字,其他的全然不在意。 是该用信仰这个词吧? 五条悟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着:“虽然都叫人家神子,但完全没有奉若神明的态度诶。真该让那些人都来学习一下,对待神明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啦。” 不过,那小朋友是不是进去太久了?五条悟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的余晖洒在帐外,却完全透不进去。 随便有点咒力天赋的人都能释放的帐像是一层无坚不摧的屏障,将里外无情的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他轻叹一声,目光穿透帐幕,仿佛能看见那片被咒力笼罩的区域。 咒力在波动,在起伏……诶? 到底自己在里面干嘛啊情绪激动成这个样子? 第10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天 在五条悟准备进去看看之际,樱慢腾腾的走了出来,领子最上方的扣子不见了踪影,前襟敞开着,露出了半边真希送的全新的胸衣。 纯黑的蕾丝包裹住半边呼之欲出的雪白,里面还似乎隐约有着看不清的字迹。 五条悟移开了视线,“……为什么校服里面不多穿件衬衫?” “当然是热啊。” 樱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打算跟那些该烂在坟墓里的老古董说一样的话,那我劝你不用说了。” 不待这个高大的男人回应,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手指,“这是什么?” “啊,原来是有这个才会突然出现特级的啊。”五条悟以拳抵掌,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是两面宿傩的手指诶!” “两面宿傩……的手指?” 热意从指尖褪去,樱咬了咬舌尖儿,“什么意思?” “诶——对哦,樱酱不知道也很正常啦,这据说是千年前的诅咒之王留下的,是毁不掉超难搞的特级咒物哦。 咒灵吃下去的话,都会进化成特级。虽然不如那种自然进化的完全体难搞,但对于一般的咒术师来讲也足够麻烦了。 而且,据说足足有二十根诶!不知道这个两面宿傩到底是四只手还是一只手十根手指来的。” 五条悟摇头晃脑的解释着,开启了五条小课堂。 怪不得宿傩大人留下的印记出现了反应,原来是因为这根手指。 尽管理智上能够理解,只有化作诅咒之物或被诅咒,才能历经千年而留存,然而……一想到那个人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斩断手指,将全身的咒力封印,散落于世界各地,长达千年不见阳光,她的心中便感到一阵剧烈的痛楚。 即便明白这极有可能是宿傩大人亲自做出的决定,樱还是暗自下定决心,别让她知道是谁做的。 少女抿着唇,重新审视了手中的手指。 瞧瞧这指甲,锋利无比! 看看这手指,修长有力! 瞅瞅这咒力,汹涌澎湃! 不愧是宿傩大人的手指,随便一根都可以将垃圾咒灵变成特级! 不愧是…… 手指蓦地从手中被人拿走。 樱猛地抬头,盯上了神态自若的收起手指的五条悟。 “这么危险的东西,就别留着玩啦,老师带回去封印起来了哦。” “不需要!我喜欢留着玩,还给我!” 樱瞪着他,下巴微抬,神色倨傲。 看着有点像御三家那些老不死诶。 五条悟掐了把她的脸,不过同样的神色放在漂亮的过分的少女脸上就是娇纵的神气。 难道他讨厌那些烂橘子是因为他们长得都像蒸发掉水分的橘子皮吗? 五条悟一边沉思,一边随口拒绝:“不行哦,喜欢特级咒物的话,改天老师带你去五条家的咒具库里随便挑,这种超级危险的是要被总监部统一收起来的啦。” “就算真的有危险,凭着那些养尊处优的废物就能解决吗?” 樱嘲讽道。 尽管未曾亲眼目睹咒术界的高层,但从自己亲手击败的加茂家的废物来看,即使过了一千年,咒术界的权力结构也从家族制演变为御三家和总监部的统治,其本质也并未有分毫改变——那些坐镇后方、指挥若定的家伙,实际上毫无用处,只会进行无谓的权力斗争。他们就像腐朽的木头,毫无价值却自视甚高。 “还不如放在我这里,一两根手指的话,就算是特级我也完全可以对付。” 五条悟似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的超级有道理诶,但不可以哦~” 这人看起来极好说话,但一旦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就意味着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樱不再多问,反正,她总会找到机会拿回手指的。 …… 一旦有了宿傩大人的消息,樱就不再像刚回来时那样漫无目的的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大人,而是选择主动去探寻千年前的真相。 她深知,只有亲手揭开那段尘封的历史,才能真正理解宿傩大人的选择和经历。 但东京咒高的底蕴还是十分有限。 真希提起过,“御三家的人大部分都在自己家里学习咒术,就算有些去上咒高,也大都在京都校。来了东京的只有五条老师和被离开了禅院家的自己。” 所以,和千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些所谓家传咒术,依旧掌握在大家族的手里,包括一些古老的传闻和密辛。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要怎么才能在五条悟的眼皮子底下去京都咒高或者御三家本家查阅资料呢? 说要去京都校未免太刻意,还是五条家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但要解决那个什么百鬼夜行。 之前觉得夏油杰的宣战有点意思,想看看热闹的樱现在却觉得这场闹剧展开的未免有些太过不是时候。 夜色下的东京有着不属于深夜的喧嚣与躁动,白日里衣着素净的人们到了此时,像是换了层皮囊一般,染上了缤纷的颜色,连天空都被纷杂的霓虹灯映成了瑰丽的紫红色,星月也黯然失色。 樱伫立于街头,目光越过喧闹,凝视着那些肉眼无法察觉的幽暗咒力波动之处。 那里,无数大大小小的咒灵聚集着,从形似苍蝇般微小的蝇头,到气息磅礴的特级咒灵,它们在天幕上摩拳擦掌,聚集一堂,用猎物般的眼神审视着街上茫然无知的人类,仿佛一场即将上演的盛宴。 而咒灵对面的地上,立着数量远落后于咒灵的咒术师们,有数不清的生面孔。 他们神情肃穆,尽管人数劣势明显,却毫无退缩之意,严阵以待,手中咒力闪烁,形成一道道防线。 真是好久没有遇上这样的大场面了呢,上次还是对阵那群该死的咒术师。 樱嘴角微扬,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闪烁着难以忽视的兴奋光芒。 好想用这条街上的人类和咒灵来庆祝宿傩大人的归来啊。 但……五条悟那家伙才不会对她的行为坐视不理呢,后面还要依靠他进入五条家寻找相关的资料。 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在咒灵群从天而降之际,巨大的斩击腾空而起,斩断了夜空,犹如璀璨的流星,划破了长夜的喧嚣,开启了东京街头的咒术混战。 打头的咒灵有一多半在斩击中毫不留情地化为两半,其中亦不乏一级,就算是特级,也在这一下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第12章 “哇偶,不错嘛樱酱,咒术超级厉害哦!” 五条悟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扬声夸赞道。 没见过樱只听闻过其名字的咒术师纷纷惊恐回望,不是说是五条悟放在身边以学生的名义养的小情人吗?这一下绝对有特级的水平了,那怪物又是哪里找到的像乙骨忧太一样的怪物? 咒术界这几年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不然怎么会从五条悟那一届开始,不停的涌现出这个年纪的特级? 樱满意的点点头,看,虽然打不过五条悟,打不过乙骨忧太,看不透夏油杰,但面对这些杂鱼,她还是很强的嘛! 再练一练吧,起码要在宿傩大人回来的时候,能跟五条悟有着一战之力……吧? 樱眼神坚毅的想着。 咒灵的残骸在空中散落,犹如黑色的雪花,街道上弥漫着浓烈的咒力气息。 樱展现出来的术式极为单调,却蕴含着惊人的威力,每一次挥斩都精准无误的切割开咒灵的身体,无论什么等级在她面前,都仿佛豆腐块一样不堪一击。 “喂,藤原,你的术式是什么?” 顶着一张陌生面容的咒术师大声问道。 樱冷淡地瞥过去一眼,没有回答的意思。 这些特级们每个都有自己的个性,有性格上让人难以忍受的五条悟,也有扭头就去做了诅咒师的夏油杰。 就连看上去分外好说话的乙骨忧太,也有个背后灵一样说两句就要冲出来杀人的祈本里香。 所以,对于樱的冷漠,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那人只是击退了面前的咒灵,继续说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还不知道‘术式公开’吧?把自己的术式公开出来,可以换取更强大的力量。藤原的术式这样厉害,要是公开出来,一定也会有不小的提升。” 那人本是好意,毕竟她的术式看起来极为单调,只是能力简单强大,这样一眼可以看尽用途原理的术式更适合公开来换取攻击力。 然而,樱抬起下巴,冷笑一声:“只有废物才会需要‘术式公开’这种取巧的做法。” ‘术式公开’的束缚,自平安时代就有由来,但樱被两面宿傩教导许久,也从未听说过这种方式,直到遇上了咒术师,听得他们在战斗前认真跟对手解析自己的术式,才觉得瞠目结舌。 后来宿傩大人才不屑的说起:“那是弱者寻求捷径的手段,只要实力够强,那些都是无用功。” 宿傩大人的话,她总是奉为圭臬的。 那人一时安静了下来,边上有人笑了出来:“听到没,加藤,别干那些取巧的事儿啦!” 被唤作加藤的人也不恼,只是耸耸肩,“有本事你也别公开啊!” 来不及听完两人的对话,砍咒灵砍到一半的樱被五条悟拽着后脖领子,“跟我过来下啊樱酱~” 樱茫然的被拉扯着前行,双脚完全触碰不到地面,像个风筝一样被他拖拽着在空中飞行。 ……不是,有病吧? 打乙骨忧太要被打断,连打咒灵都要被打断吗? 五条悟声音轻快又急切:“别抱怨啦,有个重要任务需要你哦,如果完成顺利的话,不是不可以从总监部的仓库里偷几根手指给你玩。” 闻言,樱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第11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一天 听得五条悟要她[回高专在夏油杰的手下保证乙骨忧太和真希平安活下来]的要求,樱眨眨眼:“等我回高专的话,该死的都死透了吧?” “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靠你那双小短腿自己跑回去?当然是老师送你一下啦。” 樱不可置信的伸出了自己的腿比量着,好吧虽然肯定没有五条悟的长,但也绝对不短吧?! 五条悟忙着在地面画了一圈咒文,单手拈起咒印,另一只手把她伸到圈外的腿按了回去。 男人顿了顿,“一定要让他们活下来。” 他声音轻的几乎要被猎猎的晚风淹没,双手交握,咒力喷涌。 立在高专的校园之中,仿佛置身于一个被陨石撞击后留下的巨型大坑的中心地带,四周的景象显得异常荒凉。 樱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他们……是哪个“他们”啊? 夏油杰的动作很快,樱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真希,血迹杂乱无章地在她的身体和周围的地面上蔓延开来,形成了一幅令人不忍直视的画面,连她所携带的咒具也未能幸免,被折断成两截,散落在一旁。 樱蹲在她身边,伸出手在她颈边探了探,“嘛,果然。” 嘴上说着什么“来尽情地相互诅咒吧”这种狠话,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手下留情,尽量不触碰到对方的底线。 搞什么嘛。 一个当反派都当得半吊子,一个每次见了人家嘴上喊打喊杀却从没行动过,决裂都裂得像开玩笑一样。 樱自言自语的帮真希用了反转术式。 她的反转术式是很纯熟的。 一方面是因为跟在宿傩大人身边,面对那些敌人或是宿傩大人的训练总是会伤痕累累,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大人特意针对她的术式反转进行过锻炼。 “术式的话,是时间倒流,如果反转出来,应该会很有趣吧?可以让人变老吗,有点期待啊。如果一直只用于来当做普通的反转术式来用的话,你的术式就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大人曾经这样说过。 樱知道,大人是对她的术式抱有很强烈的兴趣的。 不管是术式,样貌,性格,只要是大人喜欢的,大人感兴趣的,她都会全力以赴的保留或争取到。 随着咒力涌入身体,真希猛吸一口气,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忧太!对,夏油杰那家伙过来了,我得去保护忧太!” “不建议你过去哦。” 樱端正的跪坐在她身边,“有那个么诅咒护着的乙骨忧太完全不需要你保护吧?两个人打的天昏地暗,你去了也只会添乱。” “在说什么啊?!” 真希难以置信的看了过来,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物一般,“那是我们的同伴,打不打得过都要去帮忙才对啊!” “同伴啊……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巨响,樱并不是很着急,歪歪头,画着莫名的心情问道:“如果在那里战斗的是五条悟,你会这样着急吗?” 真希顿了顿,大声道:“那怎么能一样?五条老师怎么会对付不了那个什么猴子教主啊?” “有什么不一样?乙骨忧太也很强啊,是因为看上去很柔弱,所以会被大家担心吗?” 连五条悟也急急忙忙的把她送回来帮忙,是担心眼前这个弱小的少女,还是担心那个特级咒灵附体的乙骨忧太呢? “……就是不一样啊!你这家伙,到底对五条老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滤镜?这种时候还要比一下,该不会真的对他有意思吧?” 真希有些恼了,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眼镜和咒具,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所以,是不把五条悟当成同伴,还是觉得,乙骨忧太很弱呢?” 樱自觉是认真提问,但真希看上去实在不耐烦又懒得理她。 她只能叹了口气,重新把人按在了地上,“术式顺转——逆。” 血迹和伤口像是被重新画上去一般,出现在了真希的身上。 戴着眼镜的年轻术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同期:“你……” “没办法啊,五条悟要我让你们活下去。” 樱拍了拍腿上沾染到的灰尘,直起了身子,“虽然这样有点痛,但,夏油杰出手很有分寸,你不会死的。在这儿躺一会儿吧,真希酱。” 为了大人的手指,就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真希回到了奄奄一息却格外清醒的状态,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去,气得不行。 “这家伙!” …… 两人的周身尽是断壁残垣,灰尘和烟雾在空气中纷纷扬扬,遮天蔽日。 夏油杰立在一侧,手持三节棍,身后涌动着巨大的、泥潭一般的黑洞,不时有咒灵的躯体部位在里面穿行出没,边上还漂浮着一个女性化咒灵,身着和服,长发飘然。 对面的乙骨忧太正抚摸着身后特级咒灵祈本里香的巨大头颅说着话,白色的校服沾染了不少血迹和泥土,面上还挂着泪水。 “……此后,我就别无他求了。我的未来,心灵和身体,全部都给你。从今以后,我们就真的永远在一起了。” 少年面上是一派纯然的认真,连咒灵都会为之动容。 樱回身用袖子扫了扫身后房顶的灰尘,就地坐了下来。 “我爱你……里香。” 爱…… 樱困惑的看着已经足够难对付的咒灵散发出了更为可怖的气息,在心底发出了和夏油杰一样的声音。 骗子。 第13章 在藤原家的十几年,樱并未接触过这个概念。 后来跟随了宿傩大人,更没有听过,是在随着大人见到羂索后才听说了这个概念。 那时候是他们第一次见,羂索还是一位乌帽遮住缝合线,穿着合身狩衣的翩翩贵公子,居住这偌大的府邸,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别人的看上去更干净矜贵。 两面宿傩不理会他的招呼,自顾自的往前走,樱和里梅跟在身后,倒是羂索拦住了两人,打量一番后,柔声问道:“这位小姐要安排在哪里呢?” 是宿傩带来的储备粮吗? 厨房会不会更合适。 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樱没觉得如何,是里梅上前两步,挡在她身前,警告性地说道:“夫人自然跟着大人一起。” 樱探出了个脑袋,将他脸上的困惑茫然、不可置信都看了个清楚,觉得挺有意思。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情绪这么多又隐藏的这么快的人呢。 是不是就是里梅嘴里说过的心机深沉? 看她好奇,里梅叹了口气,没有强行把她带走的意思,樱是大人的人,连大人都不曾置喙她的行为,自己有什么可说的呢? 白发少年叮嘱了两句,就率先迈步离开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 “樱,我叫樱。” 樱好奇的抬手摸了摸他的羽扇和帽子,却发现这个人的情绪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只有扔进去足以砸碎冰层的石子,才会露出些许涟漪,而自己显然并不是那样有分量的石头。 几句话的功夫,樱很快失去了兴趣。 但宿傩大人要羂索做一件咒具,他们还要在这里耽搁一阵儿,樱流连在贵族的后花园,看尽各种各样的“夫人”。 羂索有很多位夫人,她们也跟着他一起称呼自己“樱夫人”,但樱听来难得有些不喜欢。 “宿傩大人以后还会有别的夫人吗?” 她戳着盘子里滚动着的、红艳艳的樱桃,将本就红润发紫的表皮戳成一种看了就没什么食欲的深紫色,还有好些破了外皮,流出了紫红色的汁水,淋漓的染红了她的指尖儿。 两面宿傩低眉看着手中的书卷,没说话,只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脊背,从上到下,像是在抚摸着乖巧的宠物猫。 她锲而不舍的问道:“宿傩大人爱我吗?” 两面宿傩终于舍得抬头看她,声音低沉而喑哑:“又在外面听了什么回来,嗯?” “羂索的那些夫人们称呼我‘樱夫人’,说我前面不能跟大人的姓氏,只有大人娶来的夫人才可以。大人,什么是娶来的夫人? 她们还说,羂索待她们好是因为爱她们,大人也爱我吗?” 樱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从外面听来的新知识。 两面宿傩眯着眼睛,捏起她的下巴,“爱这种东西,不过是废物用来欺骗别人,换取利益的筹码罢了。” “这样啊……可是她们说,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一个人好,想永远跟他在一起,这样说来的话,我很爱宿傩大人。” 樱巴巴的看看他。 两面宿傩扯出一个冷冰冰的笑意:“你会觉得她们的话比我更对吗?” “当然不是啦。” 樱浑然不惧他的冷脸,把盘子一丢,快变成果泥的樱桃洒落一地,迸溅到了她雪白的和服上,殷出了朵朵红梅。 她自顾自的钻进男人怀里,“是她们说,这么说羂索会高兴。” 樱扬起白皙的脸庞,“我想让大人高兴。” 两面宿傩轻拍了拍她的头,没有多说什么。 却在隔了一天后用火焰将除了自己住处之外的大半个府邸都陷入火海,除了羂索外,无一生还。 在羂索见了鬼的眼神里,他拍上了樱的脑袋,“看,樱,这就是那些女人嘴里说的爱,羂索对她们的爱。” 两面宿傩立在火海之中,笑的狂妄而肆意,分明也没多说什么,却格外的嘲讽。 原来,爱是这种东西吗? 不救人,不痛苦,不征求,甚至不想报仇。 那她不要宿傩大人的爱了。 起码宿傩大人不会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人杀掉还无动于衷。 樱回身看了他一眼,满是鄙夷。 羂索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第12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二天 无论是漂浮在空中的特级咒灵,还是高专的建筑,亦或是脚下的地面,在粉色的光芒中都逐渐消融,化为虚无。 月光都在这一刻变得粘稠,樱眯了眯眼睛,似乎能看到五条袈裟的碎片被从他的主人身上扯下后,又在光芒下消弭。 当第一缕晨光划破了漆黑的咒力残秽,乙骨忧太力竭的跌坐在废墟中,名为“三日月宗近”的咒具长刀插在他身侧的焦土之上,而夏油杰的咒灵已经在晨风中飘散为咒力的尘埃。 …… 乌鸦在电线杆上发出“啊啊啊”的叫声,樱把手中几乎没了半个人形的夏油杰扔在一边儿的地上,喘着气坐在他身边,琉璃一般的眼瞳中倒映着淡紫色的天空。 “咳咳咳……真狼狈啊,小看了那孩子,连乌鸦……都在为我送行吗?” 他苦笑着,用力挪动着身体,靠在楼顶凸起的水管上。 “我都带你离开了,就别说这些了,还是,你更愿意留在那里面对五条悟?” 夏油杰勉强睁开眼,看着逆光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黑色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浮动,像是紫色晨光中舞动的海藻,隔着高专的制服,也能看清身姿的纤细。 “……所以,你是来救我的吗?” 樱不置可否的皱起眉,“别再说废话了,五条悟动作很快。夏油杰,想活下去,就和我定下束缚吧。” “咳咳……你想让我做什么?” 男人疲惫的喘了口气,浑身都叫嚣着疼痛。 樱转向他,“和我定下束缚,我会救你,而你要收集大……两面宿傩的手指交给我。” “两面宿傩的手指?” 夏油杰笑着,嘴角还在溢出鲜血,“看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定束缚,我救你,或者,你去死。” 樱直起身子,言简意赅的解释着,目光巡视着四周的废墟,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五条悟。 “……我答应你。” 他没道理不答应。 两面宿傩的手指对他没有用,而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活下来。 他的大义,他的家人,他的理想,都在等他。 夏油杰挣扎着伸出了手,眼底燃起了微弱却坚韧的光。 “为了杀掉人类,除掉咒灵,这么努力吗?” 樱一边低声问道,一边伸出手,和他的手掌相抵,咒力在两人之间流转,形成了一道无形却坚固的契约。 年长的咒术师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气息微弱的靠在那里,“只要以后咒术师们的结局,不再是同伴堆积成山的尸体,不再被自己保护着的猴子们伤害,不再有无意义的死亡,哪怕用尽一生,我也想做到。” 又是同伴。 这个词在他们这群人的嘴里出现的频率还真高啊。 咒力如细丝般缠绕,樱的指尖泛起微光,不是反转术式,那样太慢了,她选择用自己的术式去倒流夏油杰身上的时间。 “造成那些的仅仅是人类吗?” 樱一边帮他治疗,一边疑惑:“其实并没什么不同吧?不管是人类,还是咒术师,弱小才是原罪。越弱小,越愚蠢,越愚蠢,就越恶毒。很多都不想着自己变强而只会扼杀有天赋的同类,站在泥沼中沾沾自喜,比之咒灵还要不如。” 夏油杰哑然失笑:“是啊,不仅仅是猴子们,还有令人恶心的高层,现在只能衷心希望我的家人们在京都多杀几个了。” 术式的倒流比起反转术式的愈合来的更快,几个呼吸键间,夏油杰的伤势肉眼可见地愈合,他试探性的张开了手,却只能召唤出几个不常用的咒灵。 显然是在方才的战斗中将强大的咒灵消耗掉了。 樱拄着下巴,“你的术式是操纵咒灵,却想要彻底消灭咒灵吗?”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夏油杰的咒术也将完全被废弃掉。 “那又怎么样呢?”男人的目光如火,映着天边初升的太阳,熠熠生辉。 “只要能终结对咒术师而言无尽的丑恶,即便我的一切化为乌有,也没关系。” 天真。 樱这样想着,却不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即将被理想燃尽的火炬,哪怕已无柴薪,那所谓的‘大义’在灰烬中依然闪耀。 咒力的链接被她缓缓切断,而在断掉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出现了零碎的片段。 气息断绝的夏油杰,和他身前低头不语的五条悟。 “啪嗒” 一声轻响。 透明的水珠落下,樱下意识伸手去接,摊开掌心,却空无一物。 第14章 五条悟,在哭吗? 樱猛地睁开眼,片段如烟消散。 她凝视着逐渐恢复生机的夏油杰,抿了抿唇,忽然意识到,那是时间线上的分岔路。 在另一种可能性中,五条悟亲手杀了夏油杰。 樱看着掌心中,恍若五条悟的眼泪滴落的地方。 所以,这是宿傩大人说过的,她从未了解过自己的术式吗? 时间……到底是什么? “所以外面乱成一团,罪魁祸首在这里谈理想啊?” 悄无声息又理所当然的,五条悟出现在了楼顶边缘,直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俩。 夏油杰晃了晃从破碎的袈裟里露出的白净健壮的手臂,笑的温柔:“呦,悟,回来啦?” 五条悟不必看,就知道他一定是伤得很重,毕竟方才高专爆发出的强大咒力,是连他都为之咋舌的。 然而,现在人毫发无损的跟他打招呼。 白发的咒术师目光掠过一边饶有兴致看着他们俩的樱,“真逊啊杰,被小孩子打成这样。还没学会反转术式吗?未免也太垃了吧。” 夏油杰倒是坦然的耸耸肩,“要是会反转术式,也不会被忧太打成这样啦。对了,还要谢谢悟送来的学生帮忙,嘛,谢礼的话,下次我会送上。” 五条悟逆光而立,“你以为,我会让你离开吗?” “我觉得是会的吧。”夏油杰站了起来,试探着转动了几下肩膀,笑着歪歪头,“毕竟,我一心想走的话,悟也不是很好留吧?” “嗯?好嚣张啊杰,要来试试吗?” 五条悟支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交错相叠,蓝眸不错眼的盯着他。 “当然不啦。”夏油杰丝毫不紧张,慢悠悠走到楼边,冲两人挥挥手:“这次我就先走了,放心,谢礼我会记得的。” 言罢,他向后倒去,整个人消失在了楼顶。 剩下的两个人都没有探头去看,果然,不过片刻,巨大的鸟形咒灵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走的还真快啊……那现在是该来说说你的问题了哦,小朋友。” 五条悟随意坐在边缘,像招呼幼儿园同伴那样招招手,热情的邀请樱坐在他身边。 樱拍拍屁股坐下,“我有什么好说的?” “诶——?你完全没有自己救了杀了超多人的超级反派的自觉诶!放到总监部上足以判你死刑了哦。” 五条悟看着渐渐褪去紫红,泛起熟悉的蓝的天际,目色空茫而悠远,和天空几乎不分彼此的融为了一体,神色全然不似语调活泼。 樱在他身边晃悠着腿儿。 她看过很多次日出,大多是跟着宿傩大人。 宿傩大人爱看月色,无论是清冷的、残缺的、还是众星相伴的,他经常在屋顶一坐就是一夜。 这个时候,樱喜欢在他身边,无需过多交流,只要静静地待在那里,让那双大手抚摸过发丝和身体,感受着皮肤上传递来的热意,泛起的细碎的痒,就足够满足。 那是一种确切到具体的幸福。 “说说吧,为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 “喂,别强词夺理啊小朋友,让你来救真希他们诶!” “真的吗?” “当然——” 五条悟拖着腔调正欲回答,不期然对上了那双在蓝白色天空下格外清澈剔透的眼。 少女歪着头,又问了一次,“真的吗?” 在送自己过来时含糊其辞,不愿明确指出要救之人的名字的你;明明有机会将人置于死地却反复选择放手的你;仍会称呼他为‘好朋友’的你;在另一个时间线中为夏油杰落泪的你,真的不希望救他吗? 蓝色的苍天之瞳不易察觉的震颤着,他沉默下来。 樱将目光收回,眺望天际,太阳正从地平线跃升,将半边天空染成火红,仿佛宿傩大人的眼睛。 不,大人的眼睛颜色更为深邃,不像太阳那般刺眼夺目,总是闪烁着深沉的光芒。 人类常常面临各种困扰和犹豫,当外界的声音变得嘈杂,便难以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然而宿傩大人并非如此,无论外界如何喧嚣,他始终只倾听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呼唤。 在那双如红宝石般璀璨的眼眸中,澎湃着最原始的欲望。 无论是食欲、贪欲,还是人类难以启齿的□□,他从不加以掩饰。 而眼前这个人…… 他和宿傩大人不同,或许一个肩膀上扛着整个咒术界的人,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去考虑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 啧,真可怜。 樱托着下巴,被一跃而出的阳光温柔的描绘着堪称瑰丽的轮廓,美得惊心。 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追究她救下夏油杰的事,以及…… “五条悟,记得你答应我的手指。” 风声被阳光裹挟着,在楼宇之间穿行着,低语着,呼啸着,掀起了两人的发丝,长及小腿的黑发扬起,在空中试探性地去触碰着于另一边轻轻摇曳的白色发丝。 樱伸出手,去感受风穿过指间的凉爽温柔,浑然不在意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良久,五条悟才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啊,分明刚刚救了诅咒师吧?转头却要跟老师要奖励呢,太奇怪了吧我说。” 第13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三天 虽然嘴上一万个不满意樱救了夏油杰的行为,但五条悟行为上还是很实际的给过来了一根手指。 当然不是从总监会拿的,不然准要被那些老家伙烦死。 樱对此颇有不满,“说好的‘给几根手指玩玩’,怎么才一根?” “一根要瞒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耶,体谅一下老师为了让伊地知不上报许下了一大堆不公平合约吧!” “你那个辅助监督居然还会提出什么不公平的合约?” 樱侧目而视,显然是不信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辅助监督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五条悟好像遭受了天大的打击,整个人向后倒去,“超——不公平的!居然说什么一个月之内不可以绕路买甜点啦,说话要适当使用敬语啦,不能再随便把他塞进奇怪的地方啦……超级多的好吧?完全没想到啊伊地知居然是个会趁火打劫的人呢!” 这时候若是真希等人在这里就要为可怜的辅助监督先生说上几句话了,再不济家入硝子在这里的话也可以给没有自知之明的五条悟送上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而,在这里的是樱。 和伊地知完全没有什么交集,没说过话,甚至没什么同情心同理心的樱。 少女只是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手指后,心满意足的收到了贴身的口袋里,“以后如果还有生意,可以找我。” 她抬起下巴,傲慢道:“手指到位的话,都好商量。” “所以,你要手指干嘛啊?” 五条悟凑过来,毛茸茸的脑袋怼到她眼前 。 樱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毫不犹豫的把人推开:“关你什么事!” “哇,这么不客气的吗?老师会伤心诶!” 装模作样。 樱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这只在身边蹦来蹦去的好奇猫猫,转而眼神亮晶晶的盯着便利店橱窗里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要那个!” 她理直气壮的伸出手指,抵上透明的玻璃。 五条悟叹了口气,一边抱怨着“居然把最伟大的五条老师当做跑腿的诶”,一边利落的挑了两个最大个儿的红薯出来,还拿了一罐子蜂蜜和甜牛奶。 樱小口小口的咬着有些烫嘴,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甜绵软的红薯,偏头看了眼几乎用蜂蜜把红薯裹住,还一口一口的灌着甜牛奶的五条悟,突然觉得,哪怕是吃人肉的宿傩大人,看起来口味也比这家伙要好得多。 …… 百鬼夜行后,咒术界元气大伤,但两所高校影响倒是不大,还有精力举办每年一度的姐妹交流会。 关于这件事,五条悟也问过樱,要不要去玩一玩。 樱那时把他少见的戴着的方形墨镜拿来在眼睛上比划,随口道:“嗯?你不怕我把那些人杀光吗?” “要杀光也不是很容易呢,”五条悟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墨镜被拿去玩,竖起一根手指,蓝眼睛里满是戏谑:“毕竟樱现在也没有杀掉忧太哦~” 樱:…… 少女垮下脸,斜了他一眼,不肯再说话。 “小朋友还是应该跟同龄人多待在一起才会有年轻人的朝气啊,现在不去感受美好的青春的话,可是很快就会过去的呢。” 话虽这么劝,但五条悟还是以“没办法好好控制住自己咒术的威力,没办法啊是那种必杀技,像我的苍一样,碰到就很容易死人诶。是反转术式的拥有者,跟硝子一样做后勤就好啦”这样的理由,让她不必去参与这场交流会。 樱跟在他屁股后面,或者说被强行带着进行了京都一日游,见到了不少讨厌的人。 第15章 如果说五条悟的不着调,不顾她的个人意愿讨厌级别是一级,毕竟虽然不让她自由自在的玩耍,但也没把她关起来或者干嘛就是了。 那么京都这些老古板,用眼角看人的家伙讨厌级别就是八级。 完完全全一副惹人厌恶的咒术师做派,千年之前,她立于宿傩大人身侧的时候,那些人总是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来。 轻蔑,打量,嫌恶,总之从没有什么正面的情绪。 她曾经询问过原因。 里梅说是因为他们是这群人眼里的诅咒师,诅咒,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宿傩大人则哈哈大笑了几声,“那样的眼神,只是弱者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用他们自己定义的规则去衡量强者罢了。不喜欢的话,杀掉就是了。” 在那些人来来回回被宿傩大人切碎了、扒了皮挂在墙头之后,樱就很少再看到那些异样的眼神了。 她捻了几下手指,有点痒,想把这群人都切碎。 不过自己的技术一定没有宿傩大人来的好就是了。 大人能够将皮肉均匀地分离,肉皮上不残留任何多余的血管或筋膜,动作干净利落,充满美感。如果时间允许,甚至可以将骨头剔得一干二净,显露出其应有的洁白。 如果是里梅的话,或许也能达到大人那样的境界。 但大人不会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里梅。 想到这里,樱不禁笑起来。 交流会结束的很快,显然五条悟说的话有些差错,毕竟乙骨忧太也只有一个,这种程度的战力对京都校来说完全是碾压。 看着那群被打的七零八落的少年少女们,樱的心气儿多少平复了些。 所以,打不过五条悟,因为他是咒术界的“最强”;看不透夏油杰,因为是自己从没听过的咒灵操使;打不过乙骨忧太,或许是因为,他是这一代的“五条悟”? 原来,人人都打不过,是因为自己运气格外差吗? 樱盯着桌面上,被自己拢在手心里的粉红色果汁,在灯光下荡漾出绚丽迷离的波光,心下有些烦躁,这种自顾自的善意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而这种根本不被人需要的善意和恶意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身边是隔着自己吵嘴的庵歌姬和五条悟,对面是自顾自喝酒的家入硝子,她身边是看着手机的冥冥和被拉来搞什么同学聚会沉默寡言的七海建人。 京都校的学生出去聚会玩了。 东京来的学生们也成群结伙的去了京都的景点游玩。 而她因为百鬼夜行时和真希对峙,后面也没有解释的原因,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目前有些僵硬。 五条悟本来要拉她去说一说,但樱觉得完全没必要,她也根本不打算和那些人交朋友。 年长的教师沉默了一会儿,就兴冲冲的说着什么“带樱感受一下同学之间的美好氛围!虽然歌姬那家伙有点吵但对学生还是很宽容照顾得啦,说不定会合得来哦”,把她拉到了他们的聚会里。 太恶心了。 太烦了。 好想杀光。 除了五条悟,应该都打得过吧? 但五条悟一定也会杀了自己。 说来说去,还是要想办法杀掉这个自以为是给予别人根本不想要的善意的男人吧? 她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不爱听嘈杂的声音,更不愿意接受别人炙热如火的热情和善意。 宿傩大人和里梅从不会这样,他们会纵容她的一切,也不会强行塞过来让她不知所措的东西。 她总是喜欢安静的躺在大人腿上,或胸膛上,一起在池塘边,廊桥上,樱花树下。 边上还会摆着里梅准备的小点心。 有时候是和果子,有时候是大福,但更多时候是刺身和水果。 因为宿傩大人爱刺身,而她更喜欢清甜的果子,而不是腻腻的糖。 她喜欢和大人就那么静静地待在一起,可以从晨雾朦胧,待到晚霞漫天。 宿傩大人会看和歌,常常拿着那本万叶集,读到喜欢的还会念给她听。 他很喜欢月亮,月色,经常读的都是有关月的诗句。 樱有的时候也会在月下起舞,那是她用十几年去学习、练习的东西。 宿傩大人一定不知道,他每次看到她起舞的时候,眼睛都会带着些难以觉察又确切存在的光亮。 专注,欣赏,喜悦。 那个时候,大人的情绪连她都感觉得到。 宿傩大人曾言,她是他的辉夜姬,是在竹林中偶然发现的。得知她对辉夜姬的传说一无所知后,他特意找来《竹取物语》给她阅读。 但在她问到里面关于“男人一定要娶一个女人。女人也一定要嫁一个男人”的话时,宿傩大人就把书丢掉了,告诉她,那都是庸人的规则,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因为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 心脏隐隐作痛,每一下跳动,都好似在刀尖上跳舞,连绵不绝,一如她从未停止过的思念。 她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比离开宿傩大人的时间还要久,不知道再相见之时,动作会不会变得生涩? 大人,快些回来吧,在樱已经遗忘了如何跳舞之前。 身边两人的吵嘴声愈发密集,甚至开始你一下我一下的拉扯,不时的触碰到樱的发顶,活像前几天在高专看的电影里说的,男女主人公那种欢喜冤家。 樱有些忍无可忍,在思念大人的时候,她的脾气总是算不得好。 “喂,喜欢就在一起,没必要用你们特有的垃圾方式表达感情吧?” 桌子上一时安静了下来。 对面的三个人都投来了看好戏或浑然不在意的目光。 右边的庵歌姬率先跳起来,“哈?!谁会喜欢这种家伙啊?樱酱你还小,不要被那些网上奇奇怪怪的小说电视迷惑啊!” “就是说啊,”五条悟弯下腰,“樱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啊才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喜欢这种弱者的话,估计要拴在裤腰带上才安心吧,毕竟一个不经意就死掉了诶。” “混蛋五条!你——” “真正讨厌的话,杀掉就好了。” 樱歪了歪头,很是疑惑,“怎么会跟讨厌的人不停说话呢?” 两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小鸡,对面传来了几声嗤笑。 两个人,主要是庵歌姬继续七嘴八舌的辩解,樱烦躁的抬了抬眼皮,“虚伪。” 分明关系没那么差,却要吵的天崩地裂,被戳穿还要用上一万个理由来辩解。 真无趣啊,咒术师。 而且五条悟居然说自己会和这样的家伙合得来? 不可能的。 樱双手抵着下巴,看向窗外迷离的夜色,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咒术师合得来的,早晚要把他们都杀光。 第14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四天 窗外的温度许是不高,亦或是室内太过喧哗热闹,有些许水汽凝结于外侧,给多彩的霓虹光添上了一层朦胧。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街角有一抹白色一闪而过。 樱的目光凝滞了下。 五条悟的手机不期然响起——“伊地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东京炸了吗要打电话过来?没炸别找我,炸了找我没用嘛。嗯?哦,给你十分钟滚不过来就把你连人带车挂到晴空塔上去。” 其他人对此都没什么反应,作为唯二在国内的特级,五条悟的忙碌人尽皆知。 而樱在被他提住后脖颈的时候发出了抗议,“不去。” “哈?怎么突然说这个?不会是在为今晚拉你过来吃饭闹脾气吧小朋友?不然五条老师大方的把歌姬按住给你打两下出出气好了。” 五条悟摸着下巴提议。 庵歌姬额头上蹦出两个十字,“喂!你这家伙,就算是生气也是因为你这种超级无敌大烂人吧!” 樱抱着杯子,嗦了口果汁,“不去。” “……真是有够难搞的,我说你们该不会串通好了,把我引走然后你施行什么奇奇怪怪的计划吧?嗯?” 男人偏过头,手撑着下巴,似是不经意般问道。 樱扭过头看他。 桌面上的气氛一时凝滞了起来。 隔着眼罩什么都看不出,少女无趣的收回了视线,“是啊是啊,都知道我们有计划了,还这么没有眼色。赶紧走,别耽误我的事。” “诶?真的嘛?老师只是随口一说诶。” 五条悟哼唧着,似乎要再说点什么,然而伊地知已经在窗外胆战心惊的按起了喇叭。 男人叹了口气,单手掐住她一边脸颊,分毫不顾旁人的眼神,“呐,说来樱酱好像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老师呢,想到这儿真是超级紧张诶。说好了,如果今晚樱酱做了什么坏事,老师可要拿根链子把你拴起来了哦~” 庵歌姬和七海建人投来了明晃晃的写着“人渣”的眼神。 连冥冥和家入硝子都抬眸看了一眼。 第16章 樱皱着眉头挣开他的手,先他一步往门外走去,浑然没有要跟别人打个招呼的意思。 “小孩子真麻烦啊。” 五条悟认命般的放下手里加了好多糖的饮料,一边跟大家打了招呼,在他们鄙夷的眼神中说着“不要太想我啦”,一边独自走进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 微风轻抚着发梢,将乌黑的发丝卷入深邃如墨的夜色。在这昏暗的巷弄里,仅能辨识出那从校服中伸出的双腿,白得耀眼,以及那双明亮得令人惊异的眼眸。 巷子的尽头,伫立着一个性别难辨的少年。 “里梅?” 樱瞪大了眼睛,面上少见的浮现出真切的喜悦,“我还以为看错了,真的是你!” 穿着和服、梳着白色妹妹头的少年面容也温和下来,“好久不见了,樱。” 时隔千年再见故人,里梅尽力克制,然喜悦实在难耐。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樱的发梢,像从前樱还没和宿傩大人走在一起时那样。 “你也被做成咒物了吗?能在千年后醒过来,所以,大人是不是也会醒过来?” 来不及叙旧,樱急切的追问着。 里梅坚定的点点头,“大人当然会回来,而且,这个日子不远了。” “真的吗?大人会在哪里复活?我要去等他。” 樱的眼眸中是一片纯然的喜悦。 里梅略一犹豫,还是告诉了她,“大人会在羂索选定的容器上复活,多半会被五条悟发现,你留在五条悟身边,太危险了。来我身边吧,等到大人完全归来,我们一起去面见大人。” “羂索?” 樱瞪大了眼睛,“他也还活着?所以……是他把大人做成咒物的?” 她就知道,那只讨人厌的寄生虫! 里梅有些头疼的看着这年岁尚小的少女面容上浮现出几分阴霾。 不管羂索最后的目的是什么,起码这个阶段,他们都要为复活宿傩大人而努力,樱一向不太喜欢羂索,如果真的让她跟在自己等人身边,会不会比在五条悟身边更麻烦? 他难得动作略显稚气的挠了挠头,柔声安抚着可能已经被大人惯坏了的少女,“樱,成为咒物,是大人和我自己的选择,羂索纵然有其他目的,当务之急也要先复活大人。” 至于大人复活后,羂索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了。 樱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复活大人更重要。 她耐着性子听里梅讲着他们的计划,关于羂索亲自生下了大人复活的容器——一个少年,而少年会吃下大人的手指,成为受□□,大人会在少年体内重新归来。 “所以,在没有收集到足够的手指之前,那个少年还要留在高专?而且那个少年可以压制大人的意识?” 樱皱起眉头。 里梅轻轻颔首。 毕竟,如果把少年握在手心里去收集宿傩大人的手指的话,一定会惊动五条悟,面对六眼,没有宿傩大人的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谁也不能保证五条悟会不会杀掉没办法压制大人的容器。 不过如果想办法让有自我意识的容器入学高专,成为五条悟的学生…… 樱撇撇嘴,哪怕对那个人有着诸多的不满,也不得不承认,五条悟不仅不会为了宿傩的容器这一威胁杀掉他,还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他。 就像他对待身负诅咒的乙骨忧太和自己那样。 一个好人。 一个被弱者的规则束缚住的最强。 “那我留在高专。” “可是……” 樱仰头看向被霓虹掩盖住光芒,而显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黯淡的月色,和千年前的月亮看起来大不相同了,不知道宿傩大人会更喜欢千年前的月色,还是如今的。 苏醒在千年之后,大人一个人留在容器体内,意识被压制,会不会孤独而寂寞? 应该是不会的吧。 毕竟,大人说过,强者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情绪。 但她会。 明知道大人处于什么样的处境,她却只能待在触不可及的远方,连跟大人说句话都做不到,她会痛苦,会寂寞。 “里梅,你知道的,我不擅长等待,宿傩大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而且,她要是现在离开,五条悟万一顺藤摸瓜的找过来,岂不是要来个一锅端? 毕竟看羂索那么忌惮五条悟的样子,八成不是六眼的对手吧? 说不定在其他的六眼手上吃过大亏。 里梅是知道樱和大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让她明知大人身在何处却不能陪伴,对她来说实在煎熬,所以也只能叮嘱她一定要小心。 毕竟,千年之前,樱消失后,大人屠杀了大半个咒术界的事犹在眼前。 三人在如今有机会重遇,他实在不希望再出现任何的差错。 “还有,羂索说,他需要夏油杰的身体。” 心里惦记着被发现,两人也只能长话短说,临走,里梅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 “不管,我要夏油杰活着,我和他定了束缚,他要帮我收集大人的手指。” 樱嗤之以鼻的玩弄着搭在胸前的发丝,“而且,羂索的话,听听就得了,还真要按他说的做不成?” 他们是否为羂索的合作者尚待商榷,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非他的下属。 仅凭他将宿傩大人制成咒物这一行为,樱便不愿受其摆布。 “那家伙活了上千年,心眼子多的吓人,谁知道会不会留着什么后手对付我们?” 她要留着夏油杰,牵制住无法对朋友狠下心来的五条悟,而羂索对六眼警惕忌惮,就意味着他没办法对付六眼,让五条悟去压制羂索。 至于夏油杰,自然有虎视眈眈废了好大功夫的羂索盯着。 她要用这稳固的三角形托住咒术界的乱流。 “在大人彻底归来之前,谁也不能闲下来腾出空关注大人的事儿。” 而且比起羂索,她甚至更愿意和五条悟夏油杰合作。 “不过,如果大人要回来了的话,有件事得提上日程了。里梅,帮我去把藤原家的人都杀光。” 樱抬起面容,瓷白色的面容哎昏暗的灯光下分外细腻精致。 没有问原因,里梅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啊,对了,不要太破坏主院的东西,那是我回来后让人重新做的。” 待大人回来后,他们就去那里吧。 虽说并不算大,但宅子远在山里,清幽寂静,大人一定会喜欢的。 她樱眸色熠熠,满是期待。 第15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五天 周一回到东京咒高顺利把樱带走的五条悟心里还有些不踏实,没想到在自己面前凶悍暴脾气的小朋友自己一个人居然真的没做坏事诶。 而这种不踏实在得到了藤原家被一级咒灵袭击,一夜之内杀了个精光的消息后,反而踏实了。 五条悟:“……不是吧?你要两面宿傩的手指,就是为了丢到藤原家去吸引咒灵吗?” 樱把玩着在藤原家收回的手指,毫不在意的认下了,本来也是她叫里梅去干的嘛,只是没想到用了这样的方式。 她笑眯眯的:“晚上回来看看而已,不小心落下了,不过既然是连被手指吸引过来的垃圾都会被杀个干净,什么时候死也不要紧吧?” 反正早晚都会死的。 宿傩大人亲自动手会更麻烦吧,说不定建筑物都要被切碎,到时候就不能住了。 “嘛,所以,到你继承这里的一切了,藤原家最后的继承人,藤原樱小姐。”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的五条悟抱着手臂,凉凉说道。 樱主要在主院转了转,满意的点点头,“我只要这个院子。” 其他的,与她无关。 五条悟从鼻腔里哼出了笑声:“呀咧呀咧,这么高尚啊?是不是下一句要说出‘靠着养咒灵赚来的钱我不稀罕’呐?” 樱用看傻子的眼神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抱着屋里取出的茶具,跪坐在障子门外,“钱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吧。对于咒术师来说,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 在平安时代,她从未带过什么钱财,但衣食住行从来都是最好的,大人说,那些,是强者的权利。 “嘛,所以是个抢劫惯犯?” 五条悟坐在她对面,比起樱标准的跪坐,他动作更为放肆,单腿支起,拄着下巴,看着在对面倒腾茶碗的少女。 白底上带着冰裂纹的茶碗在她指间灵巧的转动着,却没有发出半点碰撞声。 泛着琥珀色的清澈茶汤于碗盖之间翻腾摇晃。 屋檐边的惊鸟器在风中摇曳着,叮咚叮咚的响着。 樱没有回答,转而放了一杯茶在他跟前。 被残阳烧得火红的池塘上漂浮着枯萎的莲叶,和无人清扫的落花残叶,无端显出几分凄清,边上的樱花树早已过了花期,光秃秃的枝干横在上头,却无鸟雀落在枝头。 第17章 她习惯于这样的安静。 樱低头抿着略显苦涩的茶水,茶叶比不得从前为宿傩大人泡的,但大人也不太喝她沏的茶水,更多时候是里梅为两人烹上好的香茶,连带着点好的抹茶一并奉上。 虽然身边陪伴的并非大人或里梅,但这份安静对现代咒术师来说实在难得。 五条悟还好,并无外人,或者无事的时候,他大部分时候也是安静的,似是于高天原上垂眸的神明一般,带着慈悲和疏离,俯瞰众生。 只是高专的小崽子们格外吵闹。 这院子的环境是她回来后改过的,虽然桌椅屏风的材料都不能与平安时代相较,但格局大差不差。 樱记得清楚,她在初初练习成功术式的反转后,在二月春寒料峭之际催开了一树早樱,在樱花树下为大人起舞后,攀在大人身上祈求着想要跟大人一样强大好用的术式之时,大人应了她的样子。 把一个人的术式给另一个人使用,是难如登天的一件事。 生的术式,顾名思义,人一出生就被决定的天赋,是写在灵魂里的东西。 如果能随意夺取的话,可想而知,那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们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樱也只是撒撒娇,全然没想过会收到回应。 但他就是应下了,像是应下她每一个无关紧要的祈求那样。 少女目色柔软至极,带着难以掩饰的追忆,指间术式迸发,在六眼中划过一道绚丽的痕迹。 五条悟扭过头,枯叶遍地的季节,樱花树偏偏似被春风拂过般,纷纷扬扬的堆满了枝头。 寒风略过,恰似雪落满地,隐隐约约勾勒出那四只猩红的眼眸。 ———— 给予生得术式,对两面宿傩来说并不难。 无非是将灵魂给予一部分罢了。 这样的术式要求也并不苛刻,不过是彼此互为对方心底最重要的人罢了。 两面宿傩自然不会明确表达樱的重要性,但在他心中,左右无人能占据重要位置,那么樱至少能算得上是轻若鸿毛的存在吧? 至于自己是否是她心里最重要的…… 术式成功了当然好,如果不成功,两面宿傩露出一个分外血腥的笑容,那就干脆杀掉她好了。 术式结合的那一天,是个雨夜。 夏夜的燥热在稀疏的雨滴中散去,残红落了满地。 樱穿着单薄的寝衣立在屋檐下看雨,却被两面宿傩叫到了他的屋中。 虽然大人在战斗中总是衣不蔽体,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只有两人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向他的身体。 四只手臂随意的搭在身体两侧,肌肉虬结鼓涨,线条流畅,肩背有着极为漂亮的曲线。 黑色的纹路勾勒着每一分纹理,从面颊蔓延而下,绕过赤裸而强健宽硕的胸膛,块垒分明的腹肌,一直没入下腹处。 樱微微红了脸,虽有些羞涩,却格外柔顺的听从大人的吩咐褪去了寝衣。 坚硬与柔软,健壮与纤弱,白皙和古铜色。 两具全然不同的酮体在紫檀描金的屏风上被烛火映出交叠而恍惚的光影。 樱懵懵懂懂,又好似有些明悟,亮着一双眼眸看进了他幽深的眼底。 在中世纪之前,教徒和愚人都坚定的认为,与神的沟通可以通过□□交融来达到。 也许是因为那片刻如登仙境的濒死快感,也许是因为可以通过这场行为创造生命,拥有传说中神的权柄,说来都像是一场骗局。 更有无数圣女修女为表虔诚而选择终身不嫁来侍奉神明,作为神和人沟通的桥梁,但也都成了教皇和国王手中政治争斗的口舌之用。 而她就不一样了,樱迷迷糊糊的抓上了埋在自己胸前的发丝,有点像刺猬,她真的在和自己的神明沟通,以中世纪认为的那种方式。 被絵本画进书中,充斥在希腊神话众神之间的方式。 一场会从生命之初延绵到世界尽头的,神圣而古老的方式。 从灵魂,到□□,都传来了令人不安的,要冲破胸膛的战栗感。 宿傩…… 她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翻来覆去,颠三倒四,一刻都不曾停下。 “……标记……” 什么? 樱红着面容,双眼迷离的看向盯着自己的猩红眼眸。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窥见了那双眼睛里的些许柔软。 见人连眼神都是涣散的,两面宿傩低笑一声,不再做第二遍询问。 当两人真正的融为一体时,钻心的疼痛,冲天的喜悦,还有些不可言说的情感,让浑身的咒力都捣腾起来。 屋外,雨水从屋檐滴落后,凝滞在半空。 里梅将柴薪填入灶台,却发现火焰静止出了奇怪的形状。 院中连风声都被静止了。 两面宿傩半点不肯放缓动作,猩红的瞳孔在她模糊的视野中成了四只幻影,她几乎无法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宿傩的声音从四重维度同时刺入耳膜:"静心,数到三。" "一。" 樱像一条渴死的鱼那样喘息,比方才更剧烈的疼痛从心口泛起,凝固在半空的雨水倒飞回屋檐。 两面宿傩低眸,用唇瓣贴上她疼的泛出冷汗的额角,动作却不曾有半点停留,无论是身上,还是手上。 "二。" 里梅眼见准备呈上的柏木托盘里,三片鲷鱼刺身正在时间循环中重复腐烂与新生。 两面宿傩突然咬住她颤抖的唇瓣,任由血腥味儿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 "三。" 剧痛从尾椎炸开,樱的眼眸蓦地裂成猩红的四重瞳孔,又融合在一起,来回反复。 与此同时,两人几乎紧贴着,身体最大限度的重合在一起,她无声的尖叫起来。 咒力凝聚在两人交合处,心口的灵魂被彻底撕裂开,顺着咒力的引导,彼此流动着,填补着,交融着。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宿傩的咒纹正在吞噬她的时间术式,像饕餮啃食月相,而时间也在侵蚀着他身上漆黑的纹路。 樱的身体不受控地抽搐,两面宿傩把人牢牢的按在身前,随着剧烈疼痛一起如浪潮般涌来的,是极致的快乐。 当最后一丝咒力不分彼此的交融在两人之间,樱听见自己灵魂断裂的脆响。 两面宿傩用舌尖抵住尖牙,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脸上的四只眼睛同时眯起:"居然成功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不得不说,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打了尽兴的仗后的喜悦。 不,可能比那更为浓厚。 掺杂着痛楚,血腥,快乐,咒力交融的喜悦。 他垂眸看向樱的心口,原本的白嫩正被宿傩的名字覆盖,那些流转着暗红光芒的狰狞纹路在月光下蠕动,像在铭记她为一位鬼神愿意赌上性命的愚蠢。 樱花纷纷扬扬,在萧瑟的冷风中落了个干净,竟只撑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如梦初醒。 樱放下手中的茶碗,轻轻叹了一声。 大人,快些回来吧。 第16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六天 东京的天气热得很快,乙骨忧太离开国内,特派到国外的这一个月的功夫,人们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衫。 高专更早一点的,从长衣长裤换成了短裙,虽然还是沉闷的颜色,但于缤纷花树下青春的面孔就足够靓丽。 藤原家的事情后,五条悟没有应高层的指令调查樱,但也不肯再轻易放她自己出门,走到哪里都恨不得挂在腰上,用他的话说起来,“离开一晚上灭一个家族诶,真的怕一个月不见你把东京都屠完了。” 樱可有可无的跟在他身边,也有一点好处,五条悟对甜品的口味是一流的。 虽说她不爱那样甜腻到牙痛的甜点,但糖分减半的奶油口感足够诱人。 比如仙台的生奶油毛豆喜久福。 樱就很喜欢,经常趁着他做任务的功夫过来买。 “前面还有超——多人诶。” 借着个高,五条悟眺望着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今天排到我们都不一定买的到啦。” “早说了杀……” “才不要,会吓坏甜品师傅的啊,要知道,怀着好心情做出来的甜品才会有幸福的味道啊!” 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止住了樱不耐烦又老套的话。 “那就只能排着了。” 樱闷闷不乐的立在他身边。 五条悟踮起脚尖儿,旋转了几圈,“可是,惠的任务可能有点问题哦,我们得赶过去才行。” “要是真出了问题你还在这里跟我商量吗?” 早就跑回去了好吧。 樱嗤之以鼻。 五条悟弯着腰,把下巴垫在她的肩膀处,隔了微不可察的距离,“诶——樱酱一点都不担心诶。” “有什么好担心?” 樱想像拍苍蝇一样把人拍下去,奈何这家伙不要脸的开了无下限,她只能干瞪眼。 第18章 “因为啊,这次惠的任务……”五条悟声音轻挑活泼,“是回收宿傩的手指哦!” 樱:…… 她沉默了下,“那我们过去。” “可是人家好想吃喜久福。” 成年男人发出了女子dk的声音,来来往往的人都看了过来。 两人的外形实在足够亮眼,哪怕穿着毫无特色的朴素校服也一样是街头最吸睛的仔。 不时有少女看过来,发出“卡哇伊”的惊呼。 真是瞎了眼了。 樱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刚才着急过去,现在又说想吃,到底要怎么样啊?” “可是就是很奇怪啊。” 五条悟歪着脑袋,撒娇一样的说道:“一提到宿傩的手指,樱酱就变得超级不一样诶!不会是放着超帅的五条老师不喜欢在崇拜一千岁的风干木乃伊吧?” 樱:…… 她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别说大……不是风干的木乃伊,就算是,也比刷绿漆的装嫩教师强吧?” “哈?小朋友你是审美有问题吧?嗯?再怎么说老师也不能说是装嫩哦,分明是超级有男人魅力的超帅老师五条啊!你连见都没见过就肯定别的千年老妖怪比你的老师更帅啊?太不公平了吧!” 每每受到樱审美上的质疑,五条悟都会不可置信的像是高专突然炸了一样,不,可能比那个还夸张,毕竟高专是真的会炸。 “那你到底去不去?” “不——”五条悟哼哼着扭过头,“就不去,略略略!” 樱:…… 她皮笑肉不笑的撇撇嘴,“无所谓啦,反正伏黑惠出问题又不是我着急。” 五条悟煞有其事的点着头:“对嘛对嘛,有禅院家着急呢。” 成年男人和少女对视了三秒后,同时冷哼一声扭过了头。 五条悟:切!没品的小朋友。 樱:yue!装模作样的男人。 …… 到底还是买上了喜久福,而且非常辛运的,排到两人正好是最后两份。 五条悟掀开眼罩冲着店员眨眨眼,把人迷的晕头转向,几乎在两份里装了三份的量。 到伏黑惠的任务地点时已经是夜幕了。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空无一人的学校,像巨大的、沉睡着的怪兽趴伏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走入它的口中。 不过空无一人都是假象,来到这里的两人知道,里面最起码有一个来做任务的伏黑惠。 樱刚想问什么,就见五条悟抬起头,面容冲着的方向有巨大的咒灵破窗而出,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弄塌了学校的半面墙。 又是被宿傩大人的手指吸引来的咒灵吗? 樱叼着喜久福,百无聊赖的看向咒灵的方向,只当是这回吸引来的咒灵格外强横,伏黑惠对付不了罢了,本也没在意。 直到体型庞大的像小山一样的咒灵被几道斩击悄无声息的分割成均匀的四瓣。 面对着熟悉的术式,五条悟比她更快的发出了“哇”的声音。 喜久福从樱的嘴里掉下来。 缺了一角的外皮包裹不住里面泛着浅绿色的奶油,在空中划出一道格外香甜的痕迹,轻轻的落入五条悟的手中。 “不要浪费嘛真是的。” 他转手想把喜久福塞进樱手里的袋子里,却不期然身边的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嗯? 面对着陌生少年熟悉的樱粉色变黑色的发丝,身上漆黑的神秘莫测的纹路,面上双眸下好似另一对双眸的印记,樱已经说不出话来。 下面那对印记微微开合,四只猩红的眼眸转动着,定格在了路边的少女身上。 ……宿傩大人。 樱动了动唇,几乎无法发出声音,跌跌撞撞的走向自己信奉着的神明。 而在神明对她张开手之际,身上的纹路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水般褪去,少年两眼一翻,正好被跑过来的樱接了个结实。 伏黑惠鼻青脸肿的跑出来,看到的就是被樱抱在怀里的虎杖悠仁,而樱满脸的担心。 ……从来没见过这位学姐这么人性化的样子,不会是男女朋友关系吧? 伏黑惠挠了挠脸,露出了几分困惑。 五条悟才拎着塑料袋慢吞吞的过来,眼罩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任何情绪,但,伏黑惠凭借着和人渣多年的相处经验认定,这人好像在不高兴。 不知道在不高兴什么东西。 黑发少年摸了摸自己被打的流血的鼻梁,说起了自己来这里寻找宿傩的手指未果,然后发现了几个玩招魂游戏的少年,发现了超难对付的咒灵,差点被杀死,结果普通的高中生为了救他们吞下了宿傩的手指,还被附身一击干掉了特级咒灵的故事。 五条悟蹲在樱身边,“哇,真的融在一起了耶,不分彼此。看起来比跟你的关系还亲近呢樱酱。” 纵然之前不理解,但只要看到这个少年体内那属于另一个人的,海水一样波澜壮阔又波涛汹涌的咒力,六眼很难不发现和樱身上那被泼进去的半边海水如出一辙。 事情变得超级有意思诶。 五条悟有些跳跃的想着,面容格外平静冷漠。 第17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七天 泛着霉味的《平安咒术异闻录》在无下限术式的作用下悬浮半空,五条悟的六眼正以秒速三百的速度扫描文字,读到“藤原樱,着十二单狩衣,乌发不缀珠饰,宴饮必取大妖血肉,非珍馐不食”时,窗外恰好传来樱翻着袋子的哗哗声,还有日常的抱怨:“五条悟,你把樱饼都吃光了?” 男人头也不抬,“那可是老师买给自己的诶,没有你的份儿哦,昨晚自己干了什么知道吧?给你关东煮吃已经很不错了。” 在高层把虎杖悠仁带走时差点把人都杀掉的樱鼓了鼓腮帮子。 他瞥向庭院里斜在台阶上的少女——她正把便利店塑料袋揉成团塞进身边空着的点心盒里,校服袖口沾着关东煮的汤汁,脚边还躺着半罐蜜瓜汽水。 昨夜被他斩断的咒灵的残秽正黏在她发梢,随着她打哈欠的动作晃成滑稽的波浪。 “暴戾?”五条悟弹了弹书页上干涸的血渍,不知道是哪个古代术师临终前喷溅的怨念,自言自语着:“在那个时代的话,我会不会也留下这么一句形容啊?” “疑与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有苟且”的字样在书上整齐排列,五条悟顿了顿,指尖停在“性骄奢,好华服,爱杀人”的记载上,樱正把袋子里最后一块关东煮的萝卜送进嘴里,浓厚的汤汁在嘴里爆开,少女满足的眯起眼睛。 好杀人的话,说来也没那么好,骄奢嘛……每天穿着校服吃什么都行很好养活的骄奢吗? 年长的咒术师摇摇头,不信谣不传谣。 在这本仅几十页的书中,樱的角色仅占寥寥数行,且仅出现在描述两面宿傩的章节中。 至于藤原家,之所以被提及,也仅仅是因为藤原樱这个名字,书中简单地提到她“出身于一个没有咒术天赋的政治世家”。 这个曾经与皇室联姻,执掌这个国家长达数百年的家族,其历史和贡献在关于咒术界的书中似乎仅此而已。 藤原家因历代皇后和权臣而声名显赫,却也因咒术的兴盛而逐渐衰败。这个延续了千年的家族,其最终命运,五条悟比任何人都清楚——亡于藤原樱之手。 为何这么确定上面的藤原樱就是樱呢? 五条悟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描摹着“时间术式拥有者,疑与诅咒之王立契,可使用其术式”这一句。 按照他的六眼看到的,确实是樱体内有着两面宿傩的咒力,两面宿傩总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术式给予很多个出自藤原家叫樱的女孩子吧?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咒术,可以让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拥有彼此的术式呢? “真是麻烦啊……因为控制不了的时间术式带来的穿梭时间吗?” 戴着眼罩的咒术师少见的轻吐了口气。 坐在石阶上的樱满脑子都是昨夜的容器。 他和大人还真像,但说样貌,虽说比大人瘦弱许多,矮了不少,气势也很弱,身上没有咒文,但只那头樱粉色的发丝,就足以让她驻足了。 看着其貌不扬,他居然真的可以压住大人。 明明再晚一些就能触碰到大人的掌心了。 “要不然想个办法把意识抹杀掉就行了吧。” 反正容器也只需要□□就可以了。 樱用签子扎其一颗鱼丸,随手转着圈。 “当然不行啦!” 五条悟伸头咬住她递过去的竹签,在鱼丸的软糯里摇头晃脑:“下次带你去吃银座那家和果子吧?比古籍里写的'珍馐'有趣多了哦。” 樱皱了皱眉头,一竹签扔了过去,被无下限阻绝在外,“什么珍馐?” 五条悟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摸出了本书,哗啦啦的翻到了刚才看到的页数,指着那句“非珍馐不食”,“呐呐呐!这不是樱酱嘛?” 第19章 樱草草的扫了两眼,不为所动:“是我,但珍馐谈不上,我也不会举行什么宴饮。” 唯一的一次,是在羂索的宅邸做客时,众多求助者络绎不绝,来请求羂索的援助,他才是真正日以继夜地忙碌着。 樱出于好奇,曾经去看过一次,桌上摆放的都是些具有些许咒力的妖怪的肉,但这些妖怪并非大能之辈,肉质粗糙,所能提供的力量也微乎其微,因此她一口也没吃。 有人见到此情此景,询问她为何不吃,她实话实说的提到了曾经品尝过的一种鸟类肉食,那肉入口即化,肉质紧实且富有嚼劲,远胜于这些,随后便有许多人开始不知出于什么意思来编排一些她和宿傩大人奢侈糜烂的生活。 “不过我以为,说这些话的人都死光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樱厌烦的皱起眉头。 咒术师亦或是诅咒师,从来都如同杀不完的虫豸一般,让人生厌。 “所以,你们杀人,并不会在意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吗?” 五条悟坐在她身边,拿过还剩下几颗的关东煮接着吃,含糊不清的问道。 樱挑了挑眉:“这种话你不如去找夏油杰说,只有他才会区分出咒术师、猴子、咒灵、诅咒这些无趣的分类。” 咬破一颗牛丸,汁水爆开在口腔中,咸香滑腻。 五条悟偏过头,“那你怎么分类呢?” “人类,和咒灵。” “是你的分类哦,不是两面宿傩的。” 明明没怎么跟他提起过和大人的事,这个人却偏偏好像什么都知道,蓝天一样的眼睛就算隔着眼罩也能看进别人心中吗? 樱顿了顿,眼神认真了些,对上包裹着眼罩的双眸,“宿傩大人,和其他人。” “嘛,这么信奉的嘛?” 五条悟做出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到底喜欢什么嘛,能喜欢成这个样子。” 到底喜欢什么呢? 樱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她想不出来。 竹林的风裹着血腥味灌入轿厢时,樱正在数裙摆上第不知多少片的樱纹,十二单的重量压得她肋骨发疼,直到轿顶突然裂开两半,鎏金阳光混着咒力倾泻而下——两面宿傩的斩击轨迹恰好停在她睫毛前,碎木屑凝成了逆升的雨。 她跌坐在那人的影子里,黑色的发髻散开了半缕,潮湿的腐叶气息中,滚落着三颗咒灵头颅,青面獠牙的,还在痉挛,断颈处喷出的咒血正倒流回血管。 宿傩脚边盛开着被斩成两半的铃兰,花瓣切口如镜面般平滑。 翻涌的咒力吸引了他的目光。 "人类?" 高大男人的赤足碾碎一颗眼珠,黏稠汁液溅上她雪白的襦袢。樱仰头时,看到他左腿外侧翻卷的伤口——咒力腐蚀的痕迹正与反转术式角力,像条扭动的蜈蚣。 湿漉漉的黑眸对上暴虐的猩红之色。 樱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正准备随手杀掉这个看起来还算细皮嫩肉能吃的女人的两面宿傩挑了挑眉,决定挤出为数不多的耐心看看这个还不算聒噪的人类想干什么。 她掌心的暖意比月光更温柔,伤口愈合时没有皮肉黏连的痒痛,倒像时光本身被熨平褶皱。 有点意思。 咒力闪过时,她断掌的手掌悬在半空,殷红的血珠中折射出数个猩红的瞳孔。 两面宿傩舌尖略过尖利的虎牙,大发慈悲般的命令道:"治好。" 樱竭力咬碎舌尖的尖叫,努力运起自己微薄的咒力,断裂的掌纹如倒放的录影带重新接合,连指甲缝里的青苔都恢复原状。 有意思的术式。 宿傩俯身捏住她下巴,四只眼睛映出她瞳孔深处流转的金芒,“你的名字。” 他指尖残留的脑浆蹭过她嘴角,与泪痕混成糟糕的形状。樱在剧痛中努力放平表情,“千……”她顿了顿,“请大人赐名。” 两面宿傩愉悦的大笑起来,“自己想吧,想好告诉我。” 言罢,转身就走,好像丝毫不在意她会不会跟上来。 当樱赤足踩过碎竹追来时,宿傩的领域正吞噬整片山谷。 十二单衣摆掠过处,枯死的竹之花逆时绽放,宿傩的狂笑惊起群鸦如墨,断裂的木轿在身后燃起青火,被遗弃的木屐和姓名在火光中湮灭,似是她被规划好死亡的黯淡命运。 樱花从此向阳而生。 —— “喂?在回忆什么啊这样一副表情,老师要吐了哦。” 在眼前摇晃的大手打断了坍塌的山谷。 樱瞪他一眼,“喜欢什么关你什么事?” “说嘛说嘛,人家超——好奇的诶!” 看她无动于衷,五条悟拿出了杀手锏,“答案满意的话,老师现在就去救虎杖悠仁出来哦。” “……虎杖悠仁是谁?” 五条悟夸张的大叫起来,“哇没搞错吧?昨晚连喜久福都扔下了往人家怀里飞扑连名字都不记得啊!渣女吧,是渣女没错吧?” 哦,是那个容器。 被拿捏住死穴的樱抿了抿唇—— 到底为什么而喜欢,或者喜欢什么,言语是根本描述不清的。 就像人类喜欢月亮,喜欢太阳,喜欢清风,喜欢喜久福,喜欢高级寿司,这些需要什么理由? 当年被宿傩大人斩断的,从来不只是轿厢,不仅仅是牢笼,更是名为“自由”的翅膀上的枷锁。 大人予她自由,她报还大人全部。 不提大人觉得很麻烦很无趣的感情,不需要爱,但,就像那个乙骨忧太说的,她的身体,生命,未来,全都给他的全部。 第18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八天 没有说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五条悟只是沉默的去救了被判死刑的虎杖悠仁出来,看到翘首以待的樱,也没有提总监部再一次要求对她在虎杖悠仁被带走时候的行为追责的事情。 厚重的大门隔绝了一切不满和谩骂。 樱眼睛亮亮的凝视着虎杖悠仁,少年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个……” “大人?” 昨夜她就发现了,胸口处的咒印已经全然变成了暗红色,虽然还没有光华流转其上,但已经意味着宿傩大人的苏醒。 “啊……你认错……” “是樱啊。”面颊处突然冒出的嘴打断了虎杖悠仁的话,“好久不见。” 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熟悉到让人心生感动。 樱瘪了瘪嘴,眸色变得湿漉漉的。 “大人,我很想念您。” 不顾旁人传来的目光,她轻声说道。 占据了虎杖悠仁半张脸的血盆大口沉默了下,发出了一声饱含不屑的嗤笑:“哭丧着脸做什么?这不是都活得好好的。” 哪里活的好好的了? 还不知道,那个最不喜压抑,爱看一切山川风月自然之景的宿傩大人是如何被做成咒物,在不见天日的封印中煎熬了一千年呢。 虎杖悠仁一边震惊于千年前的诅咒居然有故人,好像看起来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少女,一边为宿傩居然这么和女孩子说话而倒吸一口冷气。 粗鲁,太粗鲁了。 他挠了挠脸,差点就把手指送进了那张还未消失的猩红的嘴里。 五条悟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把两人分开,“要展现叙旧的感人场面,好歹也要回了学校再说嘛。” …… 回了高专后也没见什么久别重逢的感人画面,方才那句“想念”,已经是樱时隔千年后对宿傩大人能表达出的所有。 大人不喜那些黏糊糊的感情,并认为是无用之物,樱自然记得。 从京都回到东京的路途,足够她平复心情,不再对大人说出那些他不想听的话。 更具体一点的原因就是,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的体内不再露面了。 月色如霜,铺陈了一地。 高专内林立着几栋楼,数量比起市区已经少的不能再少,但用于遮挡月光,已经足够。 比起这样的环境,樱更喜欢传统的和式庭院,月光会洒满每个角落,穿透花树时,还会描摹出斑驳的树影,幽静温柔。 单薄的襦衫随意的包裹在樱的身上,她披散着还带着湿意的长发,于顶楼边上,晃悠着两条白的晃眼的腿,用棉布轻轻擦拭着发丝,身边还摊开着一本书,大片油彩绘制出书中人狰狞的样貌,晦涩的文字跃然其上。 她不喜欢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就在耳畔,吵的人头疼。 “还没睡?” 五条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穿着柔软的白色t恤,少见的戴着墨镜,发丝没有被束起,柔顺的荡在那张过分漂亮的面容边上。 他拎着两罐果味儿汽水,墨镜滑落到鼻尖,“嘛,在等那家伙的晚安吻吗?” “没有那种东西。” 樱只看了他一眼,就从被划破的塑料袋子里拿了一罐外表仍然泛着水汽的蜜瓜味。 “真不客气啊你。” 第20章 没在意被斩击切开的袋子,五条悟在她身边坐下,一并喝着冰凉凉的汽水,俯瞰着这片被他所守护的土地。 大部分是黯淡的,只有脚下的宿舍楼亮着零星的光点。 像是这个咒术界,从千年前就是幽暗的、冷漠的、不见天日的,偏偏在他掌心中有了些许火光,却仍然似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高兴得睡不着吗?你心心念念的大人回来了耶。” 樱哼笑一声:“当然。” “诶——真的吗?”五条悟挑起眉,在黑夜中比月色更亮的的双眸盯着她,“那位千年木乃伊好像没那么高兴哦。” “你懂什么?” 樱白了他一眼。 大人当然是高兴的。若是千年前,自己抱着他说想念,他心情好会皱眉推开她,心情不好甚至会用咒术切断她的手来以示警戒。 像今日这样,甚至回应了她的话,已经可以想见他的心情之好了。 “哇,这听起来超变态的,不过在大晚上跑到楼顶来看恐怖故事也够变态就是了。”五条悟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番,“所以,书上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情人什么的,两面宿傩那种诅咒,也会有这样的感情吗?” “大人当然不会有那种感情。” 樱瞥了身边的绘本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至于书上所说……” 少女眯着眼睛回忆了下五条悟手上那本言语有些晦涩的书所言,“苟且什么的,在他们的定义中,我们这样的人,本就不配拥有什么好话,只看怎么界定了。” 她于宿傩大人来说,是什么她不清楚,但那种事情本来也不重要。 难道里梅会追着宿傩大人要一句“他们都是家人、是同伴”的承诺吗? 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 樱跟随大人的时间尚且没有里梅那么久,虽说蒙得旁人几句“夫人”,靠着撒娇耍赖得了大人的术式和宽待,但也不会那样没有自知之明的求一个所谓名分。 她只要清楚宿傩大人对她来说是什么就够了。 “是什么?” 一直静静地做一个倾听者的五条悟适时地问道。 哇,真该让伊地知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有眼色的交流啊,那家伙每次都要让他说“快问快问”才肯开口,真是没意思得很。 他看着脚下的高专,自己待了近十年的地方,思绪难得的纷乱起来。 “是父亲,是老师,是信仰,是神明,是……我的星星。” 宿傩大人教会她生活,教会她咒术,教会她接触这个世界,教会她如何面对善意与恶意。 他成为了她生命中所有缺失的角色,弥补了她所有缺失的过去。 两面宿傩是樱似夜色漆黑而寂寞的生命中,唯一的北极星。 她面容真挚,眼波起伏着,好似能透过厚重的砖墙看到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 沉默良久,五条悟咕嘟咕嘟的喝下手里已经被捂得有些温热的汽水,又摸出了一盒已经在赏味期边缘的喜久福。 “听起来真像和歌上的陈词滥调诶。原来,哭包小姐是养成系爱好者呐,把诅咒之王当拼图玩具,来凑齐父亲、老师这些角色卡?” 樱柳眉一竖,指间的术式毫不犹豫的倾泻而出,却意外的斩断了五条悟高挺的鼻梁。 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人跟自己坐在这儿,居然没开无下限吗? 不过瞬间,年长咒术师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反转术式就弥补好了对普通人来说束手无策的伤口。 “诶呀呀,这可真是……脾气怎么还这么不好啊。” 他揉了揉鼻子,随口抱怨着。 哼。 樱一腔怒气随着他付出的代价也散了去,指间摩挲上身侧的绘本,被风掀过的页码正好停留在了美得如妖似鬼的妖姬身上,美人面浸染着殷红的鲜血,身后堆叠着累累白骨。 “书上说,妖姬饮血驻颜,却无人写她为何需要驻颜。” 五条悟反手将喜久福塞进她嘴里,随口道:“因为难喝到需要编个理由?就像有些小朋友硬要给诅咒套上神明的皮?” 咀嚼着不再如云朵般轻软,却依旧甜蜜的奶油,樱斜着眼睛:“大人带我看雪是冷的,山是磅礴的,血是咸腥的,第四节 脊椎是最容易砍掉头颅的,这些难道不比藤原家十几年教的《百人一首》更真实?” “这有点可笑啊说起来,明明知道的吧,那家伙不是好人,和神明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为了那点别人给予的、完全算不上自由的自由,宁可把自己变成瞎子傻子诶。超——让人感动的。” 五条悟似笑非笑地嘲讽着。 樱冷笑一声,毫不相让:“你才是吧,明明早就知道咒术界是会锈迹斑斑、会吃人的齿轮组,还非要假装自己可以做润滑油,到最后往往什么都保不住。” 她顿了顿,“更何况,宿傩大人对我很好,在大怪物身边做个小怪物,我喜欢这样。” “哈?你们俩相性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刚才干嘛突然暂停掉时间?嗯?应该知道的吧,老师根本不会因为这点事受伤。” 五条悟低下头,湛蓝的眼睛从眼镜露出的缝隙看着她。 “那种事没什么意义吧,你又不会死。想那样做,就那样做了。” 樱语气漠然,却并不否认。 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少女的侧脸,五条悟没有再追问。 她跟宿傩是不同的。 会因为凡人的苦痛和背叛而迸发咒力,学会术式;会因为歌姬强加的善意而不知所措,以烦躁抗拒来表露情感;会因为宿傩随手而为的善意用全部来报答;会在自己真的受伤时下意识使用术式停下时间…… 没人比拥有六眼的五条悟更能体会到方才那一瞬的时间停滞。 她不是大怪物身边的小怪物。 真正的怪物,是从来不会为人类而动容,不会拥有情感的东西,冷漠又猖獗,像是咒灵一样,只有破坏的本能,会被冠以天灾之名。 所以,樱不是怪物,只是个迷路的人类。 是个被家人推入泥沼,被咒术界绑上祭坛后,自愿给脖颈拴上锁链,执迷不悟的小朋友。 他发出了一声轻叹。 这样的人,跟杰一样难搞诶,执拗而坚定,决定什么事后十发苍也拉不回来。 爱这种诅咒,真是异常的扭曲啊。 第19章 想念大人的第十九天 在楼顶坐到发丝干透,樱才回到了卧室,安然睡下。 然而视野却并不似她想的那样,再睁眼便是被清晨的阳光映亮的屋顶,取而代之的是阴森的血色月轮,遍地残骸,森森白骨铺陈一地,稍一挪动便是骨骼碎裂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清脆又渗人。 这样的景象,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熟悉。 樱猛地抬起头,和端坐于白骨垒成的王座之上的人对上目光——虽然他上半身都隐没于暗色,只露出了熟悉的白色和服,但樱怎么会认不出? “宿傩大人!” 少女面露欣喜之色,如乳燕投林般飞奔而去,赤裸的双足被尖利的骨骼刮破,烙下一个个殷红的脚印,恰如他们初见那日,好似每一步都能开出逆转时间的娇艳花朵。 两面宿傩微微眯起眼睛,任由她扑过来,伏在自己膝上,指节捏住她白皙的下颌,力气之大,以至于烙下了两个深邃的指印。 “真是许久不见了,樱。” “是啊,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樱会一直守在大人身边。” 虽然大人的样貌看起来有些许改变,更像是那个容器的样子,但气息还是熟悉的气息。 少女依恋的把面容贴在他粗糙,还有些冰冷的掌心。 “是吗?” 两面宿傩摩挲着她的面庞,垂下的眼眸猩红狰狞,“就算我杀掉那个碍事的五条?” “当然。”樱毫不犹豫,“大人如果厌烦,樱愿意为大人效劳。” “哼。”两面宿傩轻哼一声,说不出的嘲弄,“你来杀?怎么杀?在月色下拥抱时,捅穿那家伙的心口吗?” 樱抬起头,月光在眸中碎成星子,清凌凌的看进他眼底,“今晚的事,大人看到了吗?樱记得的,我不会随意被其他人触碰,我的一切,都只属于大人。” “你知道就好。” 两面宿傩猩红的瞳仁毫无波动,指尖骤然掐住她后颈,“我厌恶所有物被人触碰。” 少女餍足地弯起眼眸,潮湿的唇虔诚地贴上他冰冷的指节,"大人不开心了吗?要怎么办呢?挖出他的眼睛吗?六眼蓝的那么好看,挖出来一定比露珠还透亮。" 尾音裹着蜜糖般的战栗,在血腥气里绽开细小的梨涡。 两面宿傩的掌心从后颈抚摸到脆弱纤细的脖子,上下摩挲着,似乎在衡量用几分力气能把它扭断。 “凭你?” “当然是大人来啦,樱要是打得过,现在已经捧着那对眼珠子跟大人献宝了。” 第21章 眼前的诅咒之躯如霜峰矗立,樱需得要攀附着他宽阔的臂膀才能触及面容。 足尖蹬开森森白骨,少女的腰身如弓弦绷紧,熟练又大胆的将双腿缠上他的腰腹,雪色裙裾如流云般曳动,几乎要与她凝脂似的肌肤融作一处。 两面宿傩用掌心托住那截不老实的小腿,粗粝的咒纹摩挲过透着粉的足踝,她脚腕上的细链在冰冷的手掌中叮当摇曳。 他屈指勾住冰凉的环扣,咒力抚过处,白骨划出的血痕化作绯樱消散。 冷寂的领域忽然沁入久违的温软,两面宿傩猩红的眼睑半阖,任由大胆的人类少女小狗一般在颈窝乱蹭。 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向四周张望。 除了森然耸立的神龛虚影,两面宿傩所在的王座几乎位于领域的最高处,放眼俯瞰之下,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能收进眼底,但要樱说实在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白骨就是白骨,在猩红阴沉的天幕下闪烁着冷光,不远处的骨山夹缝中还有一眼看起来冷冰冰的小水泉,倒映着永不消散,也不会有阴晴圆缺的月亮。 宿傩大人……就是在这片荒芜里,与千年孤寂的时光无声对峙吗? “这里是大人的领域吗?” 樱把头靠在他胸膛处,指尖沿着肌理沟壑蜿蜒而下,挑开那截黑色的腰封,引诱下腹獠牙开合的另一张嘴追逐着她的手指,在即将咬合的瞬间又灵巧抽离,像是在逗弄饥肠辘辘的野兽。 高大的诅咒轻哼一声,懒洋洋的拨弄着她的发丝,暗红瞳仁倒映着怀中人柔和的眉目,没有回答这显而易见的问题。 虽然两面宿傩的态度看起来颇为冷漠,但肚子上那张嘴实在堪称热情,将自己唇前的手指咬住就不松口,白皙的指节渗出了血丝后,就用舌头卷走吞下,直至将莹白的指节染成绯色,仍用齿尖厮磨着不肯松口。 “是我只要睡着了就可以来这里找大人吗?” 樱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蠢货。 已经刻下了灵魂印记这么久,却还没能窥见灵魂的门径吗? 两面宿傩喉间逸出一声嗤笑,猩红眼尾斜睨着蜷在肩头的少女。她仰起脸时眼瞳里盛着月光,倒映着他略显狰狞的轮廓,这般灼灼发亮的眼睛,倒叫他舌尖的讥讽在齿列间转了个弯,最终化作半声碾碎的叹息。 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东西。 留她在身边,也从来不是因为她多么聪明,机灵,亦或在咒术上有无与伦比的天赋,提起那些,曾经被他杀掉的万亦或者羂索、天元,都要比这蠢货强上不少。 可这世间最难得的,恰是连妄念都不会滋生的纯粹愚钝。 “如果你想。” 看着还在等待回答的小傻子,两面宿傩说道。 “那我不要醒来了。” 少女的尾音像折断的樱枝。 樱将发烫的脸颊贴在他颈侧,纤细的手臂缠绕着身前诅咒的腰腹,“只要不醒来,就能永远伴您身侧。” 两面宿傩喉间滚出冷笑,虎口卡着少女单薄的肩胛骨骤然收紧,“蠢得让人发笑。” 脆弱的人类躯壳不比诅咒,没有食物和水维系的生命如朝露易逝,永眠与自戕何异? 骨节分明的手粗暴地钳住少女下颌,指尖几乎陷进瓷白的肌肤,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际:“给我活着,等到重逢之日。” 她的大人低声命令着。 平日里纵是撒娇耍赖地磨人应允过诸多荒唐要求,可当两面宿傩斩钉截铁作出决断时,樱便知晓那截猩红眼尾扬起的弧度里,是任她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的事。 而多数时候她也只是将未尽之言化作绕指柔,安静蜷在大人肩头,正如此刻。 两面宿傩下腹部的嘴巴位置实在奇妙,尤其是当舌尖从大腿上划过的时候,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痕迹,即使在无风的领域中也觉得沁了丝丝凉意。 软肉从有力大掌的缝隙中溢出,泛着红,摇晃着。 樱红着脸,抬起面容去寻找他的唇,任由自己的神明撕咬着,啃食着。 …… 在领域中和现实中实在有所不同,好像身上每一处快感都直抵灵魂,激出难以忍受的战栗。 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樱拨开汗湿的长发,用纤瘦四肢如藤蔓般缠住两面宿傩,下颌抵着他贲张的胸肌闷声道:"我见到里梅了。" "嗯?"男人漫不经心抚弄她散落了两人一身的发丝,声音连带着胸腔一起发出震动,"怎么不去找他?" "我不要去,大人在哪,我就在哪。"她将脸埋进带着血腥味的衣襟,声音裹着蜜糖般的黏腻,"而且他好像和羂索待在一起,才不要帮那家伙做事。" 少女嘀嘀咕咕的,像极了被抢走玩伴来找长辈告状的狗崽子。 粗糙掌心顺着少女单薄脊背缓缓摩挲,两面宿傩嗤笑道:"想待就待着,当心别把自己的小命玩丢了。" 别说是如今尚未完全复活,就算是千年之前,他也从不拘着里梅和樱的自由行动。 而且里梅跟羂索混在一起肯定是为了收集手指,虽说有自己和羂索的束缚牵制,无法出手,但那家伙一贯有眼色,不会对里梅出手激怒自己。 倒是怀里这个到处乱跑还不自知的蠢货......猩红眼眸半阖着将人往颈窝按了按,少女温热的吐息正熨帖着咒纹。 放在羂索那堆豺狼虎豹里别被吃了才好,还是搁眼皮底下养着安心,毕竟五条悟连那烦人的容器都能容下,对这么个傻乎乎的蠢货该更不会出手了。 ———— 樱是被砸着窗子叫醒的。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头上还梳着几撮呆毛,茫然的看着从窗户里伸了个头进来的真希。 梳着马尾的少女臭着脸,“喂,别误会,是五条老师让我来叫你。怎么会一觉睡到中午啊真是服了。” 已经中午了吗? 樱揉揉眼睛,也不道谢,“我知道了。” 这样轻蔑的态度让真希更是火大,一把拍上了窗户,发出了一声巨响。 “我说,那家伙只是在睡觉罢了,你急吼吼的叫什么?下次这种事别来烦我!” 真希恶声恶气的斥责等在外面的五条悟。 成年咒术师靠着走廊的墙壁,发丝被灿烂的阳光渡上了一层金边,湛然若神明。 “嘛,嘛,知道了,麻烦真希了哦,这次老师出差回来会给真希带伴手礼呢。” 一开口就知道是假象。 真希移开了眼睛,“不需要,少来烦我比较好。” “诶——可是也没有别人能烦了诶,小樱到底是女孩子嘛,如果是狗卷,老师当然会自己冲进去抓人啦。” 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用人渣的语气说着格外不人渣的话。 真希:“……算了,下次叫熊猫进去叫。” “哈?可是熊猫也是公的吧?” “都不是一个物种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第20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天 “所以,熊猫确实是公的吗?” 蝉鸣裹着黏稠的尾音在空气里震颤。 说着话的两人一起转头,发现这场争执的始作俑者正用手肘支着木质窗框,发丝在歪头时垂落几缕,将晃着碎光的琥珀色眼眸半掩在睫毛投下的阴影里。 那双眼瞳总是太过清透,让人想起初春溪涧里被阳光穿透的浅滩,粼粼波光中能清晰看见每块鹅卵石如何改变水纹走向。 她总被这汪清泉般的眸光迷惑,忘记对方眼波下的本性,分明是与五条悟如出一辙的恶劣。 真希率先回过神,“反正下次这种事别叫我了。” 少女扛着咒具扬长而去,藏青色裙摆的弧度清晰利落。 五条悟走近窗边,弯下身子,凑近樱,“哇,这么能睡啊?昨晚回去也不是很晚吧,到底是年轻人啊,老师可睡不了这么久。” “你叫我什么事?” 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 五条悟却没回答,转而用指尖撩起了眼部的绷带,苍蓝瞳色自织物边缘渗出,像是极光跌碎在冰川棱面流转的冷光。 真漂亮啊。 樱凝视着那双眼睛,盘算着能否挖下来,大不了用术式给他再长上一双就是了。 苍蓝色的虹膜倒映着少女锁骨下方从未直视过的区域,被松垮的襦袢虚掩着的咒印,或许是因为主人已经苏醒过来的原因,此刻那些符纹正流转着咒力,在雪色肌理上蜿蜒出诡谲的图腾。 对常人来说是难以捕捉的幽微变化。 在六眼的绝对解析里,却似有人持着闪亮亮的荧光笔在她心口篆刻罗马铭文,每个笔触都带着无法忽视的亮色。 “这个就是小樱可以使用两面宿傩咒术的原因嘛?” 五条悟明知故问地拖长尾音,银睫微颤,正撞进那双毫不遮掩的眼眸里。 欣赏,喜欢,痴迷。 总而言之都是些很粘稠的感情,像是诅咒一样。 第22章 他见过无数这样涌动的暗潮,却从未有人将这般露骨的渴望赤裸直白的写在脸上,似乎连呼吸都烙着「想要」的印记。 五条悟顿了顿,啼笑皆非的给了她一个爆栗,“喂——该不会在想着怎么把老师的眼睛挖出来这种邪恶的事吧?” 樱揉揉额角,翻了个白眼:“不行吗?都是有反转术式的人,挖出来再长就是了。” “当——然不行啦!” “你来找我到底干嘛?” “呀嘞呀嘞,差点就忘了!” 五条悟指尖轻敲太阳穴,唇角弧度骤然上扬,银白睫羽在空气中划出细碎的流光:“是来告诉小樱,老师要担任一年级的班主任了哦~之后说不定会像天元大人那样,整天泡在学校里呢。要是想和老师......” “我要留级。” 樱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 “哈?” 五条悟倏然前倾,喉间溢出气音笑声:“看来最近真的有好好翻字典呢,连'留级'这种生僻词都挖出来了。这么想跟老师待在一起吗?” 樱不理会他的胡话,再次重复着:“我要留级。” “嘛,嘛,明白了明白了~”他忽然张开双臂撑住窗框,将少女笼罩在满是他气息的阴影里,“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总是爱闹脾气。留级许可可以盖章,不过呢......” “你的条件。” 樱抬头直视他,两双明亮的眼眸对视着,恍若潮水撞上冰川,碎冰裹挟着虹色微光坠入深蓝,在瞳孔深处漾开层层光涡。 “来跟老师定下束缚吧,”阳光从穹顶倾泻在他微卷的银发上,眼底流转着狡黠的碎光。“保证小樱绝——对不会对一年级的学生们出手哦。” 他晃了晃悬在半空的小拇指,孩童般晃着指尖,咒力在空气里划出细碎星芒。 樱有些意外,“只要一年级吗?我还以为会说出什么不可以滥杀无辜一类的没用的话呢。 ” “诶——?” 五条悟忽然俯身凑近,苍蓝六眼倒映着少女精致的眉眼,屈指弹落袖口不存在的灰尘,“老师在你心里是这么古板的形象吗?” 他歪着头拖长尾音,“那种无理取闹的束缚,我才不会提呢——毕竟『无辜』的评判标准......要是小樱觉得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无辜之人,老师岂不是亏大了?” “你倒是精明。” 樱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只是想太多罢了,只要那些小崽子别来烦我——谁会特意伸脚碾死路边的蝼蚁?” 少女分明也还是个小朋友的样子,却称呼别人为小崽子呢。 五条悟唇角漾起弧度,“来,定束缚吧。” ———— “我们今天是要做什么?” 暖烘烘的春阳透过玻璃斜照进来,在课桌上流淌成金色的蜂蜜。 虎杖悠仁转着铅笔,笔尖在手中笔记本的空白处戳出小洞,望向身侧那位总是抱臂倚窗的新同期。 “听说是要去接第三位学生。” 伏黑惠垂眸凝视窗外,淡淡说道。 “诶?要一个一个接吗?那岂不是要接很久。” 少年哀嚎一声,猛地直起背,课椅在地面划出短促的哀鸣。 “不会的。上一届的人格外多,但算上熊猫前辈也只有五个,我们这一届,不出意外,应该只有我们三个。” 墨色发梢在春风里轻晃,少年解释了关于咒术师稀少的事情。 虎杖悠仁挠挠头,“怪不得在之前感觉都没听过咒术师的事情,这么少的人,打咒灵,一定很辛苦吧?” 不仅辛苦,而且危险。 伏黑的喉结轻轻滚动。 咒术师要面对的,从来不仅仅是繁重的任务,危险的咒灵,那些深夜作痛的伤口,折损在咒灵手中的前辈,还有高层们浑浊瞳孔里盘踞的算计...... 咒术师们踏着前辈的残肢起舞,而深渊永远在下一场暮色中张开巨口。 “不过五条老师这个时候还没来,是在陪女朋友吧?” 笔尖在本子上画着无意义的圈,虎杖悠仁托腮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樱花,金属笔杆在他掌心转出细碎的银光。 女朋友? 伏黑惠斜过视线,眼尾余光掠过少年被阳光镀金的侧脸,“那家伙哪来的女朋友?” “诶?不是的吗?我昨晚睡前还看到两个人在寝室楼顶约会呢。和五条老师靠得这么近——” 他张开拇指与食指比划出暧昧的距离。 ……那应该不是吧,会半夜在楼顶跟那家伙说话的只有那个跟他传绯闻的藤原樱,但从上次的态度看来完全不是男女朋友该有的态度吧? 看起来倒像是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倒是很想给那个不靠谱的大人一刀的样子。 伏黑惠一边面无表情的腹诽着,一边震惊的听虎杖悠仁接着问道:“更奇怪的是......” 虎杖悠仁指间的原子笔突然停转,笔杆轻敲太阳穴,“樱前辈,是应该叫前辈吧?和宿傩打招呼的样子,好像两个人很熟悉的感觉呢。” “……哈?”伏黑惠诧异扭头,“怎么可能?” “是吧我也觉得好奇怪,不是说一个是千年前的诅咒,一个怎么看都是年轻女孩子吧?但两个人说起话来……” 虎杖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宿傩倒是一下就说出了樱前辈的名字呢,还说好久不见。五条老师也看到了。” 伏黑惠露出一对死鱼眼,“……五条老师知道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家伙虽然不靠谱到每天都让人怀疑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但实力还是可以相信一下的。 说着说着,虎杖悠仁用笔末端戳了戳眼下的纹路,“喂,宿傩,你为什么认得樱前辈啊?” 伏黑惠嘴角抽搐:……为什么这家伙跟诅咒说话的态度像是跟邻居家的大爷一样啊? 两面宿傩当然不会回应他。 倒是五条悟的声线裹着奶油般的甜腻破门而入,"连两面宿傩都能相处的这么好,老师果然没有看错你,悠仁!"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站起来,嘿嘿笑着,“倒也没有啦,宿傩完全不愿意理我。” “没关系嘛,多说说就好了,就像小惠也经常不理会老师哦,可是老师都知道,小惠一直都有在心底说‘五条老师超——棒了’!” 五条悟理直气壮。 “真的吗?” 虎杖悠仁看向脸上垂下三道黑线的伏黑惠。 “这个嘛……” 伏黑惠黑着一张脸:“你当他梦游好了。” “建议你不要,那样会死得更快。” 樱冷淡地说着,目光在进入教室的第一时间落到了虎杖悠仁身上,“大人喜静,劝你安静点。” “这样啊……”虎杖悠仁挠挠头,笑得阳光开朗,“谢谢樱前辈提醒啦。” 樱:…… 昨夜已经见过大人这副面貌,再看到几乎同样的面容做出这般明媚的样子还真是…… 她冷淡地别开眼。 “不可以再称呼前辈了哟~” 五条悟骤然击掌,清脆的响声惊得粉笔灰簌簌飘落,他双臂如展翅般环住樱的肩线,声音慷慨激昂:“历史性时刻!诸位现在见证的是——咒术高专建校史上首例留级奇迹!让我们用雷鸣般的掌声欢迎特级战力新同期,藤原樱同学!” 欢快的余音在窗棱间震颤,粉笔灰随着声波缓缓沉落。 死一般的寂静中,两个少年面面相觑。 “哎呀呀~” 五条悟指尖轻点太阳穴,银发在穿堂风中微晃,“有了樱这样的强大同期,你们执行任务时的存活率至少能提升......” 他竖起三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三百个百分点哦?虽然离无敌的五条老师还差十个忧太的距离,但碾压大部分特级咒灵就像捏碎泡沫板那样简单呢~” 伏黑惠耷拉着眼睛,掌心相击的节奏如同生锈的机械钟表,每声脆响都精准间隔几秒,十分敷衍。 虎杖悠仁的视线在众人间游移不定,还是举起手掌,在凝滞的空气里拍出闷闷的节拍。 或许......咒术师的留级标准,和普通高校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生得领域内,两面宿傩猩红的瞳孔漠然俯瞰着外界的一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王座上敲出嘲弄的节奏,咒纹随唇角的讥诮扭曲,“……蠢货。” 第21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一天 夏日的阳光穿透树梢,洒在斑驳的石板路上,微风拂过,带不来一丝清凉。 和大人一起的时光,和记忆中大为不同,却又好像,没那么不同。 樱仍如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踩着虎杖悠仁拖长的影子前行。 少年们雀跃的谈笑声撞碎在蒸腾的暑气里,伏黑惠沉静的侧脸与野蔷薇翻飞的橘色短发交织,偶尔混入五条悟神出鬼没的身影。 大部分时间樱是很安静的,有时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会和两面宿傩搭话,而他时而漫应一声,时而嗤笑“蠢货”,唯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施舍几句裹着毒汁的回应。 第23章 第一次目睹樱对虎杖悠仁低眉顺眼唤出“大人”的刹那,野蔷薇瞳孔骤然缩紧,那些深夜蜷在被窝里看过的禁忌漫画情节不可抑制的如走马灯般掠过脑海,连带着某些不可言说的角色扮演画面。 而当虎杖面颊诡异地裂开猩红的豁口,陌生的声线迸出“傻话”二字时,少女手中的螺丝钉当啷坠地。 她机械地转头看向伏黑惠,对方却神色如常地与虎杖讨论着玉子烧该用明火还是微波炉加热,仿佛少年脸上多出的器官不过是寻常青春痘。 野蔷薇:“……你们东京人都是这样的吗?” 虎杖悠仁挠了挠后脑勺,粉色得发丝在阳光下蓬成毛茸茸的一团:“严格来说我是宫城县的仙台人啦。” 伏黑惠睁着一双死鱼眼:“……别把这种惊悚设定和东京人混为一谈啊——”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虎杖体内寄宿着名为两面宿傩的千年诅咒。” “诶?原来诅咒可以寄生啊?” “这是特殊情况。” 野蔷薇摩挲着下巴陷入沉默。 三人说话间,樱拿了一块抹茶蛋糕回来,“大人,要尝尝吗?” 她第一次尝到这家甜品店的时候,就知道,大人多半会喜欢这种味道带点苦涩,又有着恰到好处甜香的东西。 “等等!” 野蔷薇猛地凑近,瞳孔地震,“门口队伍都排到街角了,你该不会……”她转头望向店门前蜿蜒如蛇的队列,“术式是什么特殊的插队技巧吧?” 那也太实用了! “一点小技巧就是了。” 樱漫不经心弹了弹指尖,远处垃圾桶寒芒乍现,金属残片如黑蝶漫天飞溅。 余波掀起她鬓角碎发,少女轻描淡写:“看,他们都去看热闹了。” 野蔷薇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跳动,从喉咙间挤出气音:"所谓小技巧,是用咒术当……恐怖分子吗?" “嗯?不算吧?” 樱回头看了看仍然围着两个碎裂开的垃圾桶打转的人群,“没有人受伤。” 野蔷薇短暂地挣扎了一下,“……虽然感觉不太好,但都去看热闹了诶快,伏黑,我们也去买!” 剩下虎杖悠仁额角渗出细汗,盯着樱递到眼前的蛋糕直发愣,喉结上下滚动,掌心洇出薄汗,仿佛在做什么生死抉择。 “这个……额……要怎么吃啊?” 随便把宿傩放出来的话肯定不行吧? 为了让自己不被判死刑已经很麻烦五条老师了,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来想也知道是天大的麻烦。 但是藤原看起来真的很诚恳的只是想给宿傩吃口东西啊! 要不然…… 虎杖悠仁万分挣扎。 “诶——在光天化日之下诱拐心软的悠仁同学犯错误嘛?这可不允许哦~”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五条悟一手一个地搭着两人的肩膀,缠着绷带的脑袋摇晃着,白毛迎风飘扬。 “嘁。” 樱耸耸肩甩下他的手,“别碰……” “别——碰——你嘛!” 五条悟拖长嗓音接话,高举的双手在空气中划出投降的弧度,“这话老师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哦,樱酱的台词该更新啦。” “哼。” 虎杖悠仁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缓解气氛。五条悟轻拍他的肩,“没关系哦,回了高专再吃嘛,老师会看着的,那样不会闹出什么乱子,也就不会被烂橘子判死刑了哦。” “那……就拜托五条老师了。”虎杖悠仁如释重负地点头。 “什么啊?原来不是头子啊?” 突如其来的沙哑声音令几人沉默下来,宿傩的嘴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的犬齿泛着寒光:“拿力量之外的东西排序可真是无聊啊。” 虎杖悠仁在樱的瞪视中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脸。 “不仅无聊,而且多事,连贺茂的后代也是掌管着咒术界的一分子呢。” 樱扯下虎杖的手,眼角眉梢尽是嘲讽,“可笑当年他们先祖被我撕碎时,连完整的吟诵都来不及,后代更是不堪一击,居然也能绵延千年,咒术界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出赤血的贺茂?” 两面宿傩发出一声嗤笑,“果然还是蟑螂的命最长。” 在这点上,五条悟倒是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一直以来,五条家因为数百年一遇的六眼维持自身地位。禅院家因为会出现和六眼抗衡的十影,以及过硬的咒具技术而位于御三家之一。 而加茂家作为祖传咒术的赤血操术,并未展现出与六眼和十影相仿的过强的战斗力,也没有咒具作为支撑。这个深谙权谋韬略的家族,凭借世代修炼的诡谲手腕,将御三家中枢与咒术总监会之间的暗流,化作攀附权柄的藤蔓。 这些年,五条悟和他们也确实有不少摩擦。 “既然要看着,就快点结束无聊的闲逛吧。抹茶这种东西,过了赏味期可就不那么美味了啊!而且,也让我看看你的厉害吧,五条悟。” 两面宿傩对扫兴的虫子毫无兴趣,猩红的眼眸在阴暗的领域中熠熠发亮,嘴角在虎杖悠仁的手背上咧出恶意的弧度。 五条悟托着下巴,“嘛,能被宿傩这样惦记真是荣幸啊。” 野蔷薇抱着购买的巨大甜品包装袋凑过来,“老师,虎杖身上的这种诅咒这么有名吗?” “两面宿傩是双头四臂的假想鬼神,但他是真实存在的人类,那是千年之前的事了。” 因为手指和樱的出现,回去恶补了一番两面宿傩的资料的五条悟为学生开启了五条小课堂。 “在咒术的全盛时代,咒术师全体出动和他战斗,仍以失败告终。他被冠以宿傩之名,死后尸体化作死蜡,作为咒物代代传承至今,我们连将其死蜡消灭都做不到,是名副其实的诅咒之王哦。” “骗人的吧?!” 虎杖手中的草莓大福差点滚落,野蔷薇捏扁了奶油泡芙的糖霜,两人瞳孔地震的样子惹得五条悟笑出小虎牙。 少年突然转向樱:“那小樱岂不是……和诅咒之王活在同一个时代?” “这个嘛……” 五条悟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下巴,目光掠过一言不发,偏头看着商店的少女,"老师特意去查了樱酱的出生证明,是完完全全的现代人耶。至于原因,我也只是猜测哦,应该是时间溯洄的术式失控吧。" 他故意拉长着尾音,樱冷淡地瞥过一眼,“不知道。” 倒是野蔷薇在一边眨眨眼睛,兴奋了起来,“时间术式?是穿越吧?是说可以穿越吧?现代少女和诅咒之王的千年之恋吗?” 那是什么东西啊?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木然了面色。 “真是很适合成为咒术师的心态啊。” 五条悟屈指弹了弹少女的橘色发顶,转向樱,“不过连本人都不知道的话——” 他忽然倾身逼近,纤长睫毛几乎扫过宿傩的咒纹,"呐,千年老古董应该记得吧?" 学着虎杖悠仁的样子,成年男性骨节分明的手指戳向虎杖眼睑下的纹路,捏着甜腻的少女音:“喂,宿傩,说说看嘛~” 血色咒纹在死寂中微微发烫。 “噫——” 野蔷薇抱紧纸袋后退三步,“如果两面宿傩真的回应了五条老师这种语调,那才真的可怕吧。” 好孩子虎杖悠仁左看看右看看,尝试缓和气氛:“那个,宿傩不爱说话的,平时也只有小樱说话他才搭理的……” “这样啊……” 五条悟戳了戳樱的脸,惹来一个愤怒的斩击,却被早有准备的无下限化为无形。 “轰!” “啊!裂、裂开了!” 野蔷薇惊恐地指着五条悟身后,街边的消防栓,正从其上裂开两道平整的切口,水柱喷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路面。 五条悟浑然不在意:“那樱来问问嘛。” 这是什么神经啊? 樱擦了擦面颊被触碰过的地方,皮笑肉不笑:“比起知道这个,我更想切断你的手。” “呀嘞呀嘞,太暴躁了樱酱,宿傩原来是这种类型吗?” 喜欢野蛮女友? 五条悟摸摸下巴,对诅咒之王的品味产生了质疑。 樱冷笑一声。 “这是……时间术式吗?” 看了下也确实没伤到人,橘发少女迟疑地问道。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显然不是,而且显然是宿傩的术式。 这两个人,能互相使用对方的术式吗? ———— 带着一肚子五条悟也不知道的疑问,少年们回到了高专。 为了避免高专响起警报,摧毁夜蛾正道的心态,野蔷薇与伏黑惠的身影隐入宿舍楼后,三人正伫立在溶溶月色织就的后山上。 夏日树叶筛落的银辉在他们肩头流淌,夏夜蝉鸣裹挟着草木清香,将沉默熨得愈发绵长。 “该办正事了。” 第24章 清冽的嗓音划破了寂静,“悠仁,让宿傩出来透口气吧——不过吃掉蛋糕后,记得换回来哦。” 第22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二天 随着虎杖悠仁身上诡异的黑色斑纹浮现,属于少年的朝气也一并如潮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张狂,肆意,暴戾,是一切不详又强大的气息。 两面宿傩仰起头,面上浮现的是享受的笑意,手上毫不停留的撕碎了少年原本合身却紧裹的校服,规整的校服立时化作布料如蝶翼纷飞,露出咒纹密布的胸膛。 五条悟抱着手臂冷眼看着熟悉的学生再抬起头,已然是另一副样貌,而这些早在猜想中,他在意的,是虎杖悠仁的身体随着斑纹一起浮现的,还有心口处一个流转着红光的名字——sakura。 是和樱胸口处一样的位置,相对的名字,如同命运烙下的镜像印记。 好像在无形的彰显着什么。 夜风掀起教师制服的衣摆,这位成年的咒术师微微侧头。 “今天的月色真不错嘛。” 时隔千年再临世的诅咒仰头赞叹。 樱眼巴巴的凑过去,发丝在空中飘荡出喜悦的弧度,“大人。” 两面宿傩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东西给我,你先回去。” 为什么? 虽然没有问出口,但她满脸都写着这样的疑问。 五条悟装模作样的活动着双腿,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樱酱乖乖回去比较好哦,不然老木乃伊要在你面前丢脸的耶!” 樱想回头瞪他一眼,却被两面宿傩牢牢捏住下巴。 高大的诅咒眸色似乎深了深,没有多做解释,指腹有些粗暴的碾过她的唇,“听话。” “那……” 樱才不相信什么大人会丢脸的事,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少女留下蛋糕,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 直至那抹纤细身影彻底湮没于夜色,五条悟才懒洋洋地支起长腿,任由月光将银白发梢镀上霜色,“喂——” 他拖长尾音,指尖随意拨弄着眼部绷带,“这么火急火燎地赶人,是怕那孩子瞧见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蠢样,当场移情别恋吧?”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你太高看自己了,咒术师。” 漆黑的指甲划开包装纸的脆响撕破寂静,诅咒之王斜倚在虬曲樱枝下,月光将他周身咒纹映得森然发亮,半融化的抹茶蛋糕被他咬去尖角,奶油在唇畔洇开墨绿色的痕迹。 放了小半天,失了初出炉时的绵软,然而顶级抹茶特有的清香与清苦余韵,却在舌尖掀起了味蕾的波浪。 两面宿傩舒展了眉头。 约莫数米开外,五条悟背倚树干斜坐于樱树下,银发在月光里泛起涟漪。 他屈起长腿,指尖轻叩膝盖:"怎么,不打算动手?还以为今夜能痛快打一架呢。" “想打?可以啊。”两面宿傩露出一个格外讥诮的笑意:“把手指给我,对付你,十根就够了。” 他可不是什么武痴,想到能挑战根本打不过的人就什么都不顾了,眼前这个咒术师的确强的足够勾起他的兴趣,但如今他的力量还十不存一。 诅咒碾碎飘至眼前的樱瓣,殷红汁液顺着指缝蜿蜒,在绝对的力量鸿沟前,两面宿傩可没兴趣自讨苦吃。 “这样啊……真可惜,还以为能亲眼看看你用出来的斩击和樱酱有什么不同呢。那术式,是你给她的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语气却肯定的过分。 两面宿傩连个眼神也没分给他,自顾自的吃着手里的蛋糕。 “这么不爱说话啊?” 五条悟托起腮,忽然绽开孩子气的笑靥,“我还以为宿傩老爷爷今晚准备给我解惑诶才会晚上换过来,如果你又不打算打架又不打算说话,难道是想跟我一起看月亮吗?” 不过几口就把小蛋糕吃的只剩下一点的两面宿傩抬起头:“比起我,你该注意的另一个人,术师。” 五条悟偏过头。 两面宿傩用漆黑的指甲在额头上划出一道横着的血线,皮肉翻卷的撕裂声中,森白颅骨竟被硬生生的掀开。 骨片飞溅的刹那,黏稠的脑浆裹着血沫在月光下蒸腾着热气,映得宿傩唇边裂至耳根的弧度愈发扭曲。 他搅动着脑髓发出黏腻水声,“如果我是你,我就注意好这家伙。” 当颅骨严丝合缝归位的刹那,新生血肉已覆盖所有创口。 五条悟张了张嘴:“……真是不错的反转术式呢。” 懒得再多说,两面宿傩开始不耐烦的开始敲身体里那小子。 要不是在前段时间和樱结合在一起时,两面宿傩透过她的面容看到了不详的未来,也不会有今天这场谈话了。 他厌烦着虎杖悠仁,也不爱搭理话多又格外爱炫耀的五条悟。 两人的术式交换,和羂索附身有着近乎一样的条件。 虽然两面宿傩在术式使用方面有着极为苛刻的眼光,异于常人的使用方式,但只要樱一天没有从术式中开发出新的作用,或者说招式,他就不能使用。 当樱面对夏油杰,第一次遇见了另一个时间线后,新世界的大门也在两面宿傩的灵魂中悄然打开了。 少女仍困囿于混沌迷雾时,诅咒之王已窥见命运丝线编织的经纬,并偶尔会有意识的探寻未来。 但也许是术式的限制,他无法探寻自己的未来。 唯一跟他有接触的虎杖悠仁,或许是因为两人如今同处一体的原因,也无法探寻。 但藤原樱可以。 两面宿傩透过术式,看见了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樱,看见了头上存在着熟悉的缝合线的樱,看见了发色全白被术式反噬的樱…… 宿傩瞳孔中万千残像流转,犹如观览万华镜中凋零的八重樱瓣。 其中极少部分的樱死去了,而唯一不变的,是她的死都与羂索有关。 那家伙不想活了。 怒火在胸腔沸腾,思维却如寒冰般冷彻——两面宿傩的杀意从未如此尖锐。 但如今的他不仅没办法控制身体,还有着无法对那个脑子出手的束缚。 而告诉樱的话,这蠢货和里梅捏一起也未必是那阴险家伙的对手,不是说武力值,只是羂索心思太深,他们俩远远达不到靠武力碾压过一切阴谋的地步。 提醒一下那个烦人的现代咒术师吧。 血月高悬的领域里,诅咒之王支颐冷笑,猩红瞳孔倒映着沸腾的血海。 但愿那家伙别蠢到无可救药。 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臂无声的攀上了他的脖颈。 “甜品,大人喜欢吗?” 樱趴在他背上,脚够不到地,只能半悬空着,下巴拄着他的肩膀,青丝垂落的弧度恰好笼住两面宿傩的侧脸。 墨色纹路游走的手指骤然收拢,天旋地转间,是两面宿傩抓着她的手臂把人转了个圈,捞进怀里,“很不错。” “是吧?现代人类的手艺适才愈发新鲜了,里梅还要学一阵儿呢。” 少女将下颌嵌进他肩窝,眼尾漾起月牙弧。 两面宿傩把人揣进怀里,任由长发遮住自己的咒文,没有说话。 被换回来的虎杖悠仁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死了呢。” “宿傩的手指可还在你身体里呢。”五条悟修长十指闲适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绷带缝隙间漏出一线蓝芒,“要真这么容易死掉,诅咒之王的名号就该让给我啦。” “虽然知道,但还是很可怕啊刚才……啊,对了,老师知道宿傩说的是谁吗?” 少年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小臂,忽然撑起身子:“什么人才会用这种……形容方式去形容啊?是他的敌人吗?他自己打不过?” “这个嘛……老师也不太清楚,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应该以后就会遇到吧。” 他刻意拉长的语调裹着蜂蜜般的甜腻,“能让千年老古董念念不忘的,肯定是相当有趣的人物啊。不过那都是老师要解决的了,悠仁现在的任务,是回去好好睡一觉哦。” “那,我也回去睡啦?五条老师再见!” 少年抓了抓粉色的短发,转身时扬起的手腕在月光下晃成银亮的弧线。他格外开朗的背影渐渐融进月色里,校服下摆惊飞了几只流萤。 樱瓣簌簌落在雪色发梢,五条悟仰靠的树干还残存着白日的余温,仰头看着夜空中孤零零的月亮,像盛着半盏凉透的茶,没有一颗星星陪伴其边上。 那诅咒倒是选了个好地方。 十年前的夜风也这般裹着樱香,三个偷溜出来的少年挤在颤巍巍的树杈上。 硝子的啤酒罐碰响夏油杰的,而他手里冰镇甜牛奶的铝罐在掌心沁出水珠,未成熟的歌喉惊起后山成群的栖鸟,晃动的枝桠抖落青黄交杂的枝叶。 那时候,五条悟就觉得,整个后山,在这棵树上看月亮角度是最好的。 第25章 夏油杰非要和两面宿傩刚才坐过的那棵古树较劲,赌咒说那边的月色更澄明,现在想来,真是恍若梦境。 “裁判?算了吧,我不掺和幼稚男高的可笑对决。” 硝子把空罐捏得哔剥响,指尖还沾着麦芽的芬芳。 五条悟忽然笑起来:“年轻人的青春呐……”男人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叹息,“都短暂成这样了,还有人偏要夺走呢……” 夜风卷起他拖长的尾音,化作樱瓣上的露珠,无声地坠入泥土。 第23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三天 不知是从宿傩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还是说因为夏天咒灵再次泛滥的缘故,五条悟纵然做了班主任,还是有近乎一半的时间不在高专。 樱坚决不肯跟他一起去。 五条悟没辙,而且让她一起跟着虎杖悠仁做任务,也能震一震上层那些人,所以也没强求。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离开高专,樱后脚就跟着离开了。 而负责看着樱动向的五条族人被捆起来扔在了鲜有人迹的后山,昏迷不醒,地上的手机被一分为二,切面光滑平整。 …… 是环境分外陌生的荒山野岭,正值盛夏,山中蝉鸣鸟叫交错回响,却有一番别样的、不属于城市的幽静。 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和车流,裹挟草木气息的山风穿透暑热,倒是难得在夏日带来了几分凉意。 男人背对着她,立在山巅,披肩的发丝于风中清扬,五条袈裟猎猎作响,招展犹如旗帜。 察觉到来人,他回眸微微一笑,慈爱友善,“呦,悟居然肯放你出来吗?” “少说废话,手指呢?” 樱没兴趣跟他寒暄。 本也不是什么熟人,几次见面也算不得愉快,就连这个束缚也勉强算是等价交换,那些没必要的话还是省了吧。 “嘛,这么直接的啊,悟平时怎么跟你交流?” 夏油杰一边感慨着,一边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了过来,“喏,你要的东西。” 樱快要接到盒子的刹那,突然感觉背后寒毛直竖,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危险。 她眉心一皱,当机立断的缩回手退了两步。 一枚不大的火球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如果她不退后,必然要打在她身上了。 因为无人接取的盒子掉落在地,本来就不算严实的盖子被摔得散落开来,露出里面用符咒严严实实包裹着的三根手指。 褐色的藤蔓破空而至,细碎的白花在疾风中簌簌颤动,卷走断指时掀起的罡风将空盒踢得骨碌碌滚向树根。 “诶呀呀,这可真是,没有拿好啊樱酱。” 夏油杰双手揣进袖子里,露出一个分外遗憾的笑容。 没理会他的假惺惺,樱凝目看向右边,树林边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高的瘦瘦的,像个支在那里的树桩,头上还长着可疑的枝丫,肩上背着个巨大的包袱。 矮的胖墩墩的,像个大肚瓶,脑袋也是奇怪的像是火山口一样的设计。 “咒灵?” 樱皱起眉头。 “还以为是什么人在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原来是高专的小孩儿。” 那矮个儿咒灵咧开一口漆黑的牙齿,冲她勾了勾手指,姿态轻蔑至极,“喂,小孩儿,攻击过来试试吧,打得过我的话,就把手指让给你。” 旁边的高个子打量着樱的样子,似乎要说什么:“漏壶,她……” “没事的没事的。” 名为漏壶的咒灵制止了他的话,双目因兴奋而狰狞,“让我看看五条悟一手教出来的人到底实力如何吧!” 高个咒灵:…… “鬼是他教出来的!” 樱不客气的抬手,磅礴的咒力于指间喷涌而出,无形的斩击凶猛的碾碎了眼前的一切。 夏油杰轻飘飘的立在虹龙身上,停滞于半空中,“呀咧呀咧,真危险呐,那孩子的术式。” 他笑着眯起了眼,神情松弛愉悦,恍若在看什么经典戏剧一般。 高个子的咒灵不知去了哪里。 无暇去顾及旁人,樱眯着眼,咒力逸散出一个简易领域的样子,隔绝开了迎面而来、几乎要把整座山烧成灰烬的烈焰。 “不错嘛。” 漏壶嘴角几乎要撕裂颧骨,参差交错的獠牙间喷涌硫磺气息,火山岩质地的头颅随着狞笑绽开蛛网状裂纹,每条裂缝都渗出熔岩的猩红光芒。 “看来也是个特级,小孩儿,准备好,我要认真了!” 言罢,它低下头,像是个火山口一般,不,就是火山口的头顶喷出了灼热的岩浆,樱立足之地瞬间化作焦土,潮水般的熔岩漫过山脊,所到之处草木皆燃作飘散的飞灰。 山火鼎沸,连天上的夏油杰都因着漫天的灰尘而眯了眯眼。 “你结束了吗?” 烟尘散开后,毫发无伤的樱立在原地,扯了扯嘴角,“那到我了——解。” 手起结印,咒力于双手之间弥散开来。 不似漏壶的术式那般声势庞大,若非沿路被斩断的土地碎石,无声无息的斩击几乎无法被发现。 连漏壶这样的咒灵也只能凭借咒力的气息来感知攻击的强度和方向。 但,好像是四面八方的。 即便以咒灵惊人的速度躲避,漏壶仍有半截臂膀被无形利剑绞碎,只是断肢尚未坠地之事,创口处的咒力如沸腾的沥青般涌动,转瞬间完成了血肉重组。 “术式不错不错啊小孩儿,”漏壶伸出那只被切碎的手掌看了看,狞笑着,“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懂不懂得真正的咒术吧!” 他双手合十,做了个古怪的咒印,“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好啊,看看到底是谁不懂得真正的咒术。” 樱以两只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大拇指相贴,剩下的手指以骨结相对,扭出了一个三角状的手势:“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她的咒力不完全足以支撑两面宿傩的领域完全展开,但灵魂刻印的羁绊遵循着不可违逆的法则。 两面宿傩能领会到的,用出来的能力,只要咒力未至彻底枯竭,樱所释放的术式便会完美复刻他的形态轨迹,虽破坏力比不得,但形式上却如镜面映月般分毫不差。 樱自己的领域是个全封闭式领域,且范围不算大。 然而诅咒之王的领域是开放式领域,且范围极大,这种领域对樱的咒力来说是极大的消耗,但并不是完全无法展开。 而且,伏魔御厨子的展开,只要一瞬间就够了。 领域战的精妙,就在于此。 只要一瞬间,哪怕咒力不足,无法与四天灾之一的漏壶相抗衡的樱,也能靠着两面宿傩的开放式领域瞬间击垮他的领域。 当盖棺铁围山的岩浆尚未翻涌,那道斩断世界的猩红色已如天罚横贯天地,将四天灾的烈火永远定格在碎裂的领域中。 …… 当血色与白骨交织的领域骤然撕裂了山巅的风声草木时,沉睡在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倏然掀起眼帘,妖异的红光自瞳孔深处浮起,在如同永夜般的领域里灼烧出两道猩红裂痕。 与此同时,虎杖悠仁的声音清脆的回荡在领域中:“宿傩!来帮帮忙啊!” 两面宿傩眉心抽动:……聒噪的小子。 …… 虽然不过一瞬间,然而那不知打哪儿来的高个子咒灵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呆住的漏壶身前,以领域延展中和掉了几乎要把他的同伴切成碎块的斩击。 樱面色有些发白的收回了领域。 “打了一个来另一个?” 她话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然而身体却全然警惕了起来。 一个好对付,如果再来一个同等强度且可以展开领域的咒灵,她就没什么办法了。 以目前的咒力强度,她无法再次展开宿傩大人的领域。 所以樱悄然运转自己的咒术,术式顺转,来逆转自己身上的时间,让咒力的状态再次恢复没有开领域之前的巅峰。 但这种作弊一般的做法是有代价的。 就像是唐僧吃着自己的肉长生不老一般,或许有一定的效果,但无异于刮骨疗毒,事后必定要几日不能使用咒术,将使用的咒力弥补回来才算完。 用在别人身上就没有这样的代价。 可现在也无法。 眼见那高个子咒灵抬手,樱全身心的警惕了起来,却不想她将三只包裹着的手指丢了过来。 “对不起,我们无意冒犯。” 樱:……? 她紧张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漏壶也缓过了神儿,“花御,你……” “她是里梅跟我们提过的那个人,记得吗?” 被唤作花御的咒灵枝条轻颤,清冷的嗓音如林间清风拂过苔石。 里梅? 樱愣了愣,对面的漏壶也愣了愣,两人对视了几眼。 第26章 樱:“……你们是里梅的人?” 漏壶拍了拍脑壳,“啊,她就是那个……啊。” 他捂住嘴,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花御的声音充满温柔和善意,看出樱的警惕,甚至选择用树枝卷起手指,递到她手上,“我们是里梅的朋友。” 里梅,或者说咒灵……也会交朋友了? 无趣的变化。 樱抿着唇,把手指揣起来,不再搭理那两个不知所谓的咒灵,转而看向身后隔岸观火的教主大人,“今天的事,我记下了。” “嗯?不是吧?” 夏油杰头疼似的以手扶额,“是现在的小孩子都记仇的吓人,还是只有你这样啊?这两个可完全不是我带过来的哦。” “不是你带过来的,难道是他们碰巧来山上种花?” 樱冷笑一声。 若说别人发现不了也就罢了,空中飘着的咒灵不一定有几只是这家伙的眼线,要是连这么显眼的特级咒灵都发现不了,早就在睡梦中被砍了脖子吧? “夏油杰,我同样不喜欢见到你,你努力一点早些完成我们的束缚吧,这样,就可以不必再见了。” 樱冷冷地撂下句话后就离开了,剩下两个咒灵一个人面面相觑。 第24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四天 “真麻烦呐现在的小孩儿,谁有说不喜欢见到她了吗?” 樱的身影甫一消失,夏油杰便卸下伪装般舒展眉宇,悠然降落在两只咒灵面前。 “不过后辈的成长实在令人惊喜,看来我期盼的新世界,已经近在眼前了。” 唯一遗憾的是,那孩子终究没能将这两只咒灵彻底击溃。 不然咒灵库如今还空空如也的他就可以补充上两只会开领域的特级了呢 。 夏油杰的舌尖轻轻扫过齿列,如同品尝到了酸涩的青梅般发出无声叹息,现在自己一个人,咒灵不足的情况下对战两只特级好像有点困难呢。 不过迎难而上也不是什么坏事。 “两位……” 夏油杰微微抬手,却见一瞬间山花烂漫,恍若漫山遍野的鲜花都为了他而开放了。 “是花啊……” 教主大人立在花丛中,拈花一笑,温柔平和。 然而很快,他拍了自己一巴掌,面颊火辣辣的疼痛唤回了神智,再看眼前哪还有那两个咒灵的影子。 “嘛,是幻术吗?这两个咒灵,真是不一般呐,有智慧,会说话,可以展开领域,啧啧啧。” 不过还是快点离开吧,这么大的动静,悟不来看看才奇怪了。 残阳将虹龙染成流火,青年垂眸俯瞰人间,袈裟广袖灌满了风,未能摘取的果实仍在枝头摇曳,而他已轻盈地跃上苍穹。 …… 带着手指风尘仆仆回到高专的樱迎面得来的是虎杖悠仁的死讯。 樱:? 抱着怀里的三根手指,她一时有些茫然。 掀开衣领看了看,胸口的咒印完好,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可能,还没死透? 如果宿傩大人不想虎杖悠仁死掉的话,一定有办法的,既然他死了,一定也是宿傩大人需要的。 虽然抱着这样的心情,但樱还是鬼使神差的去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尸体。 解剖室的冷气渗入骨髓,仪器泛着金属寒光,监护仪保持着永恒的静默,家入硝子惯用的橡胶手套孤零零搭在器械盘边缘。 平日里阳光开朗的少年身体苍白到没有血色,胸腔处一个巨大的伤口,里面空荡荡的,本该是胸口的位置却全然看不到心脏的存在。 樱在铁床边站立许久,摸了摸自己装着手指的口袋,离开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门边的声音让她顿住了脚步。 空旷惨白的石阶上坐着浑身是血,形如槁木的伏黑惠,说话的是另一边还算体面却也带了细碎伤口的野蔷薇。 “你平时就叫那家伙大人,一定对于他杀掉虎杖的事情很支持吧?” 少女沙哑的尾音裹着夜风砸在水泥地上。 她不言,野蔷薇继续开口,“今天没有留在高专和我们一起出任务,是那家伙给了你什么指示吗?把你支开,是因为你留在这里却不救人的话,没办法跟五条老师解释吗?” 为什么要跟五条悟解释? 樱矮下身子,清凌凌的眼眸直视根本没有抬头的少女。 橘色的短发顺着颊边滑落,将表情神态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但这样的语气实在不难猜出她的心思。 “在怪我吗?” 怪我没有跟你们一起去做任务? 怪我没有及时救下虎杖悠仁? 怪我跟杀害你们同伴的人是一边的?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平静,野蔷薇霍然扬起脸,蓄满熔岩般滚烫液体的眼眶里,满是纯粹的怒火,“对!就是在怪你!明明没有任务,为什么私自离开学校?明明那么强,为什么让我们去面对特级?明明、明明我们这么没用,还要虎杖把那家伙换出来救我们……明明……” 少女的音调如同失了群的孤鸟,声声泣血。 难以遏制的,一股酸涩从樱心底涌起。 她从来就不是两面宿傩那样对情绪冷漠以对的人,更何况是这样直白痛苦的哭泣。 这样的控诉,如果是五条悟先回来,会发生在他身上吗? 樱的思绪漂移了一瞬,又很快被眼前哽咽到说不出话的少女拉了回来。 她认真拉住野蔷薇的手指,冰凉的可怕,不知是因为战斗中失血,还是因为里面躺着的同伴。 樱认真开口道:“如果一直期待别人拯救,想要做什么难度的任务都有人帮助你们的话,不如早点回家吧,你不适合咒术界。 如果只是发泄情绪,那么你选错对象了。我没办法给你想要的回应,虎杖悠仁的死,我并不那么难过,因为我不需要同伴。 如果在怨恨自己无能,那么我建议,好好学一学咒术吧,虽然不是球类那种只要肯下功夫就会有所收获的运动,但能走进高专的你,本就拥有了旁人没办法企及的天赋。 如果想要报仇……” 樱微微一顿,声音清脆又锋利,“咒术界的高层,可一直都是这样的,永远在制造新的祭品,以此来巩固他们烂在手里的权利。 同样,你也可以向大人复仇,如果做得到的话。” 当然,她也完全可以如雏鸟一般躲在五条悟的羽翼之下,毕竟那个人,如果真的求着他保护,他也不会真的拒绝吧? 没有再说过多的话,在野蔷薇怔愣的眼神中,少女摸了摸她的发顶,扬长而去。 黑色的发尾在空中绘出绚丽的轨迹。 宿傩大人从不轻言复仇或拯救。 当樱遭遇无法匹敌的大妖时,两面宿傩特意带着里梅停留在大妖的栖息地两月之久,冷眼旁观少女日复一日拖着纤细的身躯奔赴战场,直至血刃仇敌方肯罢休。 "要么在厮杀中蜕变,要么化作腐肉烂在泥淖里。" 他的纵容始终维系于她肯努力攀爬的姿态之上——必须将獠牙磨得足够锋利,方能在大人身边赢得立足之地。 樱很明白,有些觉醒时刻,就是要伴随泪水而来才会深刻。 挣扎着站起来吧,也让她看看,这群小孩子,挥起利刃的那天,是会成为高层手下那些蝇营狗苟的无趣咒术师,还是会挥刀向主人,成为一只不被束缚的鬣狗。 …… 因为跑到了郊外去查看两个特级对轰领域的事情,等五条悟回来,虎杖悠仁已经穿着校服满操场跑了。 看见他气压低的吓人的老师,少年兴奋的扬起手:“五条老师!” 只得到了虎杖悠仁死去的消息,憋了一肚子气的五条悟:…… 果然。 虽然有着对学生死而复生的喜悦,但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沉重袭上心头。 两面宿傩可不像是那种会随便复活宿主的大善人老爷爷呐。 而且从消息上来看,是悠仁面对特级咒胎唤醒了两面宿傩,而两面宿傩失控几乎杀掉了惠,也杀掉了悠仁。 亲手杀掉又亲手复活,怎么想都奇怪吧? 而在询问虎杖悠仁后得到的果不其然是“不记得”的答案。 有点伤脑筋呐。 五条悟长吁短叹的抓住了从食堂刚吃完饭正准备回宿舍的樱,把人拎到了空无一人的一年级教室。 其他三人正因为五条悟“会出现这种事是老师教导你们不够努力,现在我们都努力一点啦!嗯?受伤?没关系啦硝子在哦,一定能让你们晚上全须全尾的进入梦乡耶!”的话,在操场上半死不活的练着体术。 “樱酱,今天怎么突然跑到郊区去打架啊?都没跟老师说一声诶~会开领域的对手,想想就很危险!说说看嘛,谁惹到你了,嗯?” 别看这人语调活泼又轻快,一副“谁惹到你了老师帮你报仇”的样子,樱看得清楚,这家伙分明是看过了现场来兴师问罪的。 第27章 “夏油杰叫我出去的。来了两个特级咒灵,跟其中一个打了一架。” 她轻描淡写的说了事实,也略过了完全不想说的一部分。 “咦?和杰关系这么好啦?随便叫一叫就出去高专,真让人羡慕啊,老师叫你你都不肯去的诶! 之前见面不还说什么没意思不想加入嘛?怎么,作为同样没打过忧太的笨蛋生出了什么阶级感情吗?” 五条悟斜倚在讲台边缘,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叩击着桌面,戏谑的尾音里裹着说不清的嘲意。 樱扭头气笑了出来,“首先,上次是你拦住了我和他打架。” “嗯嗯嗯,”五条悟极为敷衍的点了点头,“其次呢?” “其次,关你什么事?” “就知道会是这个态度耶,很伤人啊樱酱,老师可是只报上去了杰和咒灵的动静,没有提起你也在那里哦,就算作为报答也要说说看嘛!” “谁要你多事?” 少女扬起下巴,傲慢又轻蔑。 这人总是自顾自的强加善意,自顾自的多事,自顾自的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五条悟,劝你别给自己架到神坛上,自找麻烦。” 樱半坐在窗台边,校服裙边轻轻垂落,在被紫红色的夕阳光映红的腿上烙下一片阴影。 “那些受了香火却没能满足人类愿望的神明,都被拆了庙宇,砸了神像。” 那还只是些泥胎木偶,若是真实存在的神明又如何呢? 哦,也许她很快就可以看到这个结果了。 毕竟五条悟已经坐在上面了。 第25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五天 “好啦好啦,知道樱是关心老师哦,但还是要先回答问题嘛!说说看,干嘛去了?嗯?” 缠着绷带的男人斜倚着门框,长的逆天的双腿不经意间封死了门口,也拦住了马上要离开的樱。 樱:“……你真的好烦啊!” 她怒目而视:“完全没有损害到你的学生们,也不会害到你,还不够吗?” “不行哦,樱也是我的学生,都开了领域了,差点伤到樱酱吧?这也是不被允许的哦。” 五条悟俯下身子,点了点她的额头,格外认真地说道。 樱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碰我!而且我也没有受伤,不需要好心人帮我报仇,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帮你的好学生把下任务的人杀掉啊。可怜得很,碰上了特级的咒胎,野蔷薇差点被同伴的死击垮呢。” 少女声音清脆得过分,也凌厉得过分,带着恶意的话不断逼近。 五条悟沉默半晌,顺从的移开了自己的手,声音轻的恍若柳絮飘飞:“那些烂橘子啊,知道就算是悠仁死掉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啊。想想看还多少有点不敢面对学生们呢。” 他头扭向窗外,不知道是在看还未泛黄就已经被吹落的叶子,还是在看曾经一起嬉闹过的窗沿。 夕阳透过窗子洒落了一地灿烂,却停滞在他脚边,没有沾染到这个挺直着脊背,却恍若透着无力感的男人身上。 对此,樱嗤之以鼻,“原来不仅仅是喜欢当救世主,还是喜欢把别人的倒霉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的滥好人啊。我差点以为虎杖悠仁是你让人杀的了。” “结果总要有人承担嘛。” “所以去把高层杀掉啊,让他们承担就是了,你抓着我有什么用?!” 樱站在门口,冷冰冰的盯着五条悟,实意他松开抓着她衣领的手。 从刚才这家伙开始莫名其妙的自怨自艾开始她就想走了,谁耐烦在这里看他发疯,谁知道这人居然拉住她不松手! 她试图用眼神杀掉五条悟。 “哇,果然是没有一点感情的小朋友诶,还以为会稍微可怜一下老师然后好好说话什么的,完——全被浪费感情了诶!” 五条悟以拳抵掌,整个人瞬间被填充上了天蓝色,仿若被天空映亮的冰川,“不过果然,还是要给那群烂橘子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才会乖乖的待在垃圾箱里耶,跳出来咬人的可不是好垃圾哦。你,至于你,交代清楚,嗯?” 他骤然俯身靠近,被指间拨开的绷带透出一抹仿佛淬了冰的蓝:“不肯好好说话的话,老师可要生气了哦~” 这人的动作全然不似话语那么活泼可爱,隔着无限,指节分明的手掌虚虚的笼罩住她的手腕,高高举起,光将脆弱的血管脉络映照得纤毫毕现。 身上的汗毛应激般的竖起,像是被什么大型的食肉动物盯上了一样。 有种初见五条悟的感觉。 樱努力的拽了拽手,却纹丝不动,只换来成年咒术师的一个挑眉。 ……算了。 “那两个咒灵可很不一般。” 五条悟有些兴致缺缺地拖长了尾音:“咒灵有什么不一般,一发茈都解决得掉诶。说说杰嘛,嗯?你们俩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夏油杰答应帮我收集大人的手指,却还来这套,今天的事,他分明是故意的!” 待大人彻底占据了虎杖的身体,或者手指收集完了,她一定要杀……痛! 樱的右手被他牢牢攥住,只能龇牙咧嘴的抬起左手胡乱揉了揉被暴击的额头。 这家伙,总有一天她要…… 五条悟又给了她一下,还分外耐心地解释道:“不要随便乱想着杀掉谁啦,还有,不能在心里骂老师哦。好,现在来说说那两个很不一样的咒灵吧。嗯?什么时候说的只用交代一件事?反正不想说的都说了,咒灵的事,交代清楚的话就考虑不抢你的手指了哦~” 真抢的话这小朋友八成就要生气了。 五条悟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空出的手捻了捻指间,有点想捏。 但这小朋友怕不是真的会暴起诶。 为了宿傩大人的手指…… 全然不知五条悟心思想着什么的樱不情不愿:“……那两个咒灵,拥有人类的智慧,不,有一个有点傻,可能没有……” 她顿了顿,“都有人类的智慧,只是不同人类罢了。” 反正人类里也不是没有傻子。 “诶——那还真的很不一样哦。” “都说完了,还不松开我?” “可以哦,不过老师也要提醒樱,如果给虎杖喂了太多手指的话,说不定老师拦不住高层要杀人的事情了诶。” 他捏住少女脆弱纤细的腕骨,俯身毫无距离感的凑近,如冰川般透着彻骨的冷意的双眼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玻璃珠子,指节恶意的碾过少女腕间淡青的血管,“在那群烂橘子看来,诅咒之王死掉一半也蛮不错的哦。” “……知道了。” 樱憋着气回答。 “乖啦,手指要偷偷藏好哦,不然老师手下的学生可全是要被判刑的反派分子就糟糕啦!” 五条悟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少女一获得自由就火急火燎的跑开了,只余咒术师的制服袖口残留一抹余温。 “还真是超难搞的小朋友啊……不过还以为真的是为了人家才救杰的诶,真是伤心呐。” …… 打了一架后进入梦乡的速度比平日里快得多,大部分樱的睡前时间都因为即将见到大人而满心激动,以至于入睡十分困难,而今日却不一眼。 在她感觉,只是躺在床上意识朦胧了一下,再睁眼就已经是熟悉的领域了。 而宿傩大人不在他一贯待着的王座之上。 樱在领域里转了一圈,才看到了泡在她以为的小水洼里面的两面宿傩。 神态似千年前一般慵懒,猩红的咒纹在氤氲水雾中若隐若现。 她安静的坐在水池边,指间轻轻触碰到水池的温度,是热的。 与冰冷刺骨的领域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热意顺着指间蔓延而上,连面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 宿傩大人在千年之前就是喜欢泡汤的。 安静的时候,大人的喜好与平安京的那些贵族们并无太大区别。 看和歌,泡汤,听三味线,等等。 但与贵族不同,他不会以此作为身份的彰显,更不会为难那些普通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宿傩大人大部分时候喜欢四处猎杀大妖怪。 他喜欢战斗,尤其喜欢有挑战性的战斗。 而针对无力还手的凡人的屠杀,其实次数并不多,大人总是说,“人类的哭嚎比之动物濒死的哀鸣要难听得多。” 对于毫无还手的东西,他总是不太能兴起兴趣,就算杀掉也不会有太强烈的快感。 但也不是从不会对普通人出手,很多时候是为了吃。 宿傩大人喜爱食用同族。 不过对他来说,那些脆弱到动动手指就能杀掉一大片的生灵大概也不能算同类。 樱曾经跟随着宿傩大人吃过人类的血肉,里梅的厨艺实在无可挑剔,不说味道,只说摆盘就精致的令人食指大动。 第28章 由细碎的冰碴堆成的小型冰山晶莹的释放着冷气,上面摆放着几片几乎同样剔透的淡红色血肉,在寒气中肉质显得愈发莹润。 但樱很少吃,倒不是因为那些有的没的的原因,她只是单纯的不爱吃。 人类的肉质有点介于牛肉和鸡肉之间,嫩嫩的,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她对这些肉类本身也没太大兴趣。 “赢了吗?” 两面宿傩闭着双目,手却准确的拉住了正在水面划出涟漪的手指。 指间沾染了热水的暖意,触碰上她略带凉意的指间,难免觉得冰冷。 诅咒之王将身侧散发着凉意还在抱怨“没赢”的少女抱进怀里,“嗯?” “大人的领域击溃了那咒灵的领域,但他带了同伙,还自称是里梅的朋友,就没有接着打下去。” 樱熟练的环住他的脖颈,笑眯眯的亲上嘴角,带着几分殷勤的说道:“我从咒术师那里拿到了大人的三根手指。” 两面宿傩扯了扯嘴角,拍拍她的头,似乎为“里梅的朋友”这一称谓感到好笑,“两个会放领域的咒灵吗?看来这个时代咒灵的实力也未必有那么糟烂。” “不过我总觉得,估计他们等不到给大人试一试手了,那个夏油杰可未必会放过那两个特级。” 咒灵操术吗? 早就从樱口中听过这个名字的两面宿傩不置可否,听着就很有意思的咒术,真是和五条悟一样令他期待啊。 真希望他多吸收一些咒灵,变得更强一些,作为玩具还是作为对手,都要让他进行才好啊! “真没想到里梅居然有了朋友,奇怪得很。” 樱嘀嘀咕咕的像蛇一样盘在他身上。 两面宿傩被打断了思绪也不恼,睨了怀中人一眼,“你不是也有?樱,今天看向那小鬼尸体的眼神真不错呢。” 冷漠又柔软,轻蔑又怜惜。 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两面宿傩咧开嘴笑起来,咬住了她递到嘴边的脖颈。 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否认,樱也从不会对她的大人说谎,只是有点不舒服的蹙起眉头:“确实有点吧,那家伙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安静的躺在那儿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第26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六天 “是吗?” 两面宿傩哼笑一声,没有多问。 无论樱是否在这个时代学会了与人交往,或者拥有了“朋友”,本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他没有把人圈养起来做个宠物的想法,既然会接触到外人,自然会学到那些没意义的东西。而如果是因为与世隔绝才造就了她的剔透和纯粹,那这些纯粹也会变得廉价起来。 若变得无趣起来,就杀掉她好了。 抱着在怀里哼哼唧唧要抱着的少女,两面宿傩不经意的想到。 …… 作为完全的新手,虎杖悠仁甚至还没有拥有自己的术式,但在体术上面又有着很不一般的优势,和伏黑惠以及野蔷薇两人的训练方式自然不一样。 也幸亏不一样,不然对打的时候不管跟谁对上他的赢面都实在太低,对面也无法完全放开手脚。 在樱拒绝了和五条悟对练的建议后,她和虎杖悠仁就坐在了一起看电影。 还抱着个会打人的咒骸,美其名曰锻炼咒力的平稳输出。 还要听五条悟解说关于咒力的基础知识。 樱是没什么意见的,她本来也没看过什么电影,对于好片烂片都能安静的欣赏,对于基础知识,也确实没有学过。 虎杖悠仁对此表达了意外。 樱鄙夷的递过去一个眼神:“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天生就会的吗?” 两面宿傩讥讽的在他脸上开了一张嘴:“只有废物才要按部就班的学这些枯燥没用的东西。” 只有五条悟耐心的解释道:“对于有些天生就会运用咒术的术师,那些基础知识都是可以自己领会到的。” 所以……是天才吗? 经受了三重打击的虎杖悠仁变成了一座灰白的石像,从中裂开。 至于咒骸状态的维持,从另一个方面说就是一种咒力上的微操。 两面宿傩可以将人类的皮肉分割而丝毫不剩筋肉,就说明他对斩击的细致应用是登峰造极的。 里梅也习惯用咒力去制作刺身下的冰山,水果中的碎冰沙,同样要求及其细微的操作。 樱在学习咒术的时候,这同样是第一课。 以时间操纵人体作为治愈术式,是很困难的。 时间逆转得过多,皮肤会变得婴儿一样脆弱单薄,时间顺转得过多,则会出现树皮一般苍老而同样脆弱的情况。 两面宿傩对她这方面进行了许多次特训。 所以抱着咒骸看电影完全没问题。 虎杖悠仁就比较惨了。 一部两小时的电影,最开始的时候他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挨打中度过。 不过也算是天赋异禀吧。 樱有些意外的看着已经睡过去,怀抱着的咒骸却依旧安稳的少年,这样看来倒不像大人说的那样废物。 “不是吧?我们在外面打生打死,这家伙倒睡得香。” 野蔷薇半张脸都埋没在暗色中,唯独两只眼透着不善的光,锤子裹挟着劲风,毫不犹豫的落在了熟睡的粉毛少年头顶,发出了一声听的人都要皱眉的巨响。 “啊痛痛痛!啊!” 突然遭遇暴击,没能稳住咒力的虎杖悠仁被咒骸又从下巴给了重重一拳,彻底被打倒在地。 伏黑惠:“……中午了,要一起去吃饭吗?” “咦?是特意来叫我们一起去食堂吗?” 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虎杖悠仁问道。 野蔷薇满脸憧憬,身上浮现了粉色的飘花背景,“不是啊,是五条老师说,要带我们去东京吃大餐哦~” “诶——真的吗?!” 粉毛少年一跃而起。 “真的哦。” 身形高挑的教师从窗外探了个头出现,笑得灿烂:“一起来吧,为了庆祝大家少年院的任务顺利完成哦,杀掉特级咒灵的任务金都特别高呢。” “真的吗!” 野蔷薇两眼冒出灿烂的光,dokidoki的闪烁着金钱的符号。 …… “这……就是我们要吃的大餐吗?” 经过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野蔷薇颤抖着手指,指着眼前的废墟。 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烧焦气味,以及一些肉眼可见的飞灰。 不知道到底是一瞬间燃起多大的火,才能让这种临着街的店面烧成完全来不及救火的、废墟的样子。 店里放着一副副奇形怪状的骨头架子,想必是都来不及逃命就被烧成了这幅样子。 “安啦,只是顺路过来勘察一下现场,很快就好哦。” 五条悟到处摸摸看看,心不在焉的安抚道。 伏黑惠下颌线条绷得极紧:“是咒灵吧?” 才会造成这样的场面。 虎杖悠仁绕开脚边的世故,面色难看地说了句“抱歉”。 五条悟将绷带扯出一条缝隙,看着其中一张桌子,面色分外阴沉:“是咒灵,特级。” 这脸色简直像是一百只咒灵站在他脑袋上跳踢踏舞。 樱移开了视线,如果没有另一个擅用火焰的特级咒灵,那这里的事情可能还是“熟人”干的呢。 少女正可惜着没办法像六眼那样可以看清别人的咒力残秽,五条悟已然理好了绷带,“嘛,是之前和樱酱打架的那一只哦,可惜当时没有杀掉它呢。” 屋里人的视线随着他的话聚集到樱身上。 少女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地嘲笑着:“他有同伙诶,你又不是不知道。哦,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看到了你好朋友的咒力了吧?哈、哈、哈,看来夏油杰有了他新的杀光猴子的方法呢。” 不太可能。 以夏油杰不会反转术式,不会领域的程度,怎么可能是那两个特级的对手? 五条悟明白,樱也明白,但不妨碍她用这种事讽刺他几句。 毕竟都坐在一起吃饭了,就算没有成为夏油杰的咒灵球,也一定是在某种程度上联手了。 真没想到那家伙会和羂索走到一起啊。 不过一个想杀光猴子哦,一个想把猴子变成咒术师或者咒灵那种存在,好像算起来目标有部分重合哦? 他们的联盟叫什么? 反五条悟协会? 樱笑起来,惹来了几人的怒目而视。 “抱歉呐,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她敷衍的摆了摆手,“看过了,该去吃饭了吧?我有点饿了。” “原来是看着这种惨案也能感觉饿的变态吗?” 野蔷薇不爽的看了过来。 “所以都是要成为咒术师的人了,看到这些还会吃不下饭吗?” 樱挑眉还嘴:“那岂不是多碰上几场咒灵杀人事件会活生生饿死啊?” 第29章 “你这家伙……” “好啦好啦,怎么你们先吵起来了?” 五条悟头疼的一手一个按住头顶,“都是同期,可要好好相处哦,不乖的小孩子待会没饭吃!” 野蔷薇猛地后仰避开魔爪,“喂,大叔就别模仿幼稚园保姆的语气了!鸡皮疙瘩都要造反了!” 几乎同时响起的清脆拍打声,是樱打开了他的手,怒目而视:“说了别碰我!” 被两人一起瞪着的五条悟:…… 他夸张地揉着手背倒退两步,“女孩子真是相当麻烦的诶,怎么年纪轻轻的搞的都跟歌姬一样暴躁啊。” 虎杖悠仁作为老师的好学生,竖起一根手指,“女孩子的话,不管什么年龄都是容易暴躁的吧?” 伏黑惠:“……还是去吃饭吧。” …… 他们想的没错,夏油杰确实是因为漏壶和花御两只咒灵而跟羂索搭上了线。 不过是羂索刻意而为的罢了。 既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好的机会取得夏油杰的身体,那么能用上这个人也是不错的。 如果六眼杀掉了他,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六眼舍不得杀他……就更是一件好事了。 心中合计着未来的事,羂索对着眼前披着宽大袈裟的黑发咒术师笑的愈发温和,“夏油教主,鄙姓加茂,您直接称呼我的姓氏就可以了。” 第27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七天 吃过饭,天色已经很晚了。 五条悟被电话催着要去和夜蛾校长见面,本想让伊地知开车把一群学生送回去,然而野蔷薇强烈要求晚点再回去,“好不容易来一次市区玩,怎么能这样回去?哈?安全?不会吧大街上走着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是我们最不安全吗?” 一来没办法,二来对学生也没有那么强烈的保护欲的五条悟晃着脑袋同意了。 不过东京夜里也没什么也别适合他们游玩的地方。 大部分的闹市酒吧区对年龄线卡的非常严,四个人里只能凑出一个樱一个成年人,又是个对饮酒作乐毫无兴趣,也不可能真的当着两面宿傩的面儿去进行一些成年人的活动。 所以在便利店和商店一顿扫荡后,几人叽叽喳喳的坐在了电影院里。 是虎杖选的片子,叫什么蚯蚓人的。 晚间的影院人不多,几人老老实实的按照座位坐在了左侧的中间,后面几排远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忧郁的少年。 另一侧靠后一点的位置上坐着几个很吵闹,似乎是喝多了的少年。 他们那侧的前面坐着一个长发的身影,纤细安静。 樱的目光在那个身影上停留了下。 “可恶,在学校看电影也就够了,出来还要看,而且这是什么鬼啊长得跟咒灵一样?” 野蔷薇抱着薯片暴躁的嘟囔着。 伏黑惠目视前方,冷静地指出:“但是商场要关门了,也没办法购物了吧。” 虎杖挠头,喝着可乐辩解着:“可是这部片子前几部都还不错诶。” 几人头碰头的窃窃私语中,电影院的灯光昏暗了下来,青白的冷光随着剧情的变换打在众人的脸上,而除了电影本身的声音之外,那几个喝醉的少年的嬉闹哄笑也响彻影院,甚至压过了电影的声音。 “阿喏……能请诸位小一点声音吗?” 有些阴郁的少年音响起,忍无可忍正准备动手的野蔷薇几人向后看去。 是那个少年。 “有点像乙骨忧太。” 樱突然拖着下巴说道。 其他两人没见过,但,伏黑惠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份好像写在脸上的好欺负,柔弱,阴郁,还有这股明明可能会受欺负还要站出来的勇气,简直就是乙骨忧太本太了。 随着他的话,那群人安静了几秒钟。 不过乙骨忧太只有一个,里香也只有一个。 更多人见义勇为的结果就像这个少年一样——被几个不良少年围起来推搡,辱骂,带来的是更多的噪音和动静。 虎杖悠仁皱着眉头跳了起来,“喂!放开他!” “哈哈哈哈哈,见义勇为的来了!” “不错嘛小子,大半夜带女人来看电影,要不要哥儿几个帮你推荐一家旅馆啊?” “或者我们一起帮帮你也可以啊!” 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哈哈大笑起来,还不时伴随着起哄的声音,说什么“喂,那边的小妹妹,那个小白脸一样的家伙看起来就不行吧?过来跟哥哥玩一玩啊!” “这几个家伙!” 野蔷薇忍无可忍的拉开了虎杖悠仁和阴郁的少年,一拳就要打上那几个人渣的脸,却不妨手臂突然被拉住,天旋地转间,人已经落回了原地,被伏黑惠拉住。 “喂!” 橘发的少女猛地抬头,透过警惕的挡在自己身前的伏黑惠,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移到那边,把虎杖和少年全都丢了过来的樱的身影,看到了一个长发人立在那里,而那几个人渣正一边发出凄厉的、不似人类的叫喊声,一边身子像被晒干了水分那样干枯萎缩,逐渐化为手指大小的灰黑色物质,静悄悄的躺在地上。 毫无生命波动。 “那、那是……” 阴郁少年瞳孔地震。 “咒灵。” 虎杖悠仁把人拉到身后,眉头紧锁。 长发人将几个小人干捡起来,掂量了几下,语气中有种彩票猜中了号码的喜悦:“我就说嘛,这样的家伙,灵魂的颜色一定超级灰暗的!” 而一直背对着几人的面容也展露在了光线之下,活泼俏丽的马尾耷在身前,大而明亮的眼睛,黑蓝色的异瞳,足以称得上精致的面容,若忽略那几条像是人体实验失败留下的缝合线,怎么看都是个阳光少年。 “是特级咒灵。” 樱纠正了虎杖的说法,没顾身后几个人凝重起来的面色。 “以及,你看得见啊。” 她扫了一眼身后的阴郁少年,没想到居然是有咒术天赋的呢,没被带到学校,可能是咒术不是很强,一直没有动静才没被发现。 身后有微不可察的动静,在伏黑惠惊声的“小心后面”中,樱扭身躲开了咒灵的袭击。 “诶——?” 咒灵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怔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为热情的笑意,“好快的速度呢,呀,你就是之前提过的,你叫樱,对吧?” 是跟上次那个漏壶和花御一边的。 樱迅速做出了判断。 毕竟说起来,人类咒术师这边称呼她更多为“藤原樱”,只有里梅,大人,还有那个恶心的羂索才会称呼她为樱。 不过是谁的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能不打架吗? 樱抬起下巴,格外倨傲:“是我,怎么样?” “嘛,嘛,只是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哦~你们觉得……” 笑容从热情变得格外热情,连缝合线都被拉扯到了脸边,“是先有□□,还是先有灵魂呢?” 几人同时愣了愣。 “说说看啊,我可是很期待诸位的答案呢!” “先有什么怎么样?” 樱态度冷漠,“我的看法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气息,应该是个刚化为咒灵不久的诅咒,就算一出生就是特级,那又怎么样? “这样的态度真恶劣啊……” 咒灵的笑容顿了顿,随即变得狰狞,“不过今天也是个很棒的日子。要是五条悟来我会很困扰的哦,但太弱的又做不了实验,我看看……一,二,三,四……哇,这么多实验品,从三级到特级的都有诶。不错呢不错呢。 看在来了这么多人的份上,我就大方的告诉你们把:将将!是后者哦,无论什么时候,灵魂都在□□之前。 也让我来试试看,咒术师的灵魂会有什么不一样吧!” “我的术式是触碰灵魂,并改变其形状——” “无为转变。” 他话音一落,手中的三只小人干随风飘落,仿佛在空中吸收着水汽,逐渐涨大着自己的身躯,待到落地之时,已经是正常人类,不,只能说跟正常人类差不多的大小了。 毕竟那种奇形怪状,还在地上爬行的东西怎么也不能称之为人类了吧。 “又是术式公开这种耍滑的方式。” 樱冷哼一声,在身后几个少年还在挣扎是否要对眼前几分钟前还是人类的怪物下手时,已经干净利落的用术式斩断了其中两只的身体。 野蔷薇推开虎杖悠仁,一锤子冲着怪物的脑袋砸了下去,血花迸溅,怪物软踏踏的失去了气息。 “在犹豫什么啊蠢货?变成这样子,怎么看也不能算人类了吧?” “但是……” “虎杖,我们现在救不了这几个人。” 伏黑惠沉声道:“面对这种程度的特级,我们能顺利逃掉都是幸运了。” “说的对嘛,这种时候还在犹豫那些没用的问题,可是很危险的哦~” 第30章 “小心!” 伏黑惠一把拉开身边的同伴,以手臂硬生生迎上了不知何时绕到几人身边的咒灵的手,但…… “啊!!!” 他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惨叫。 太疼了。 比上次被宿傩打穿一栋楼的感觉还要痛。 仿佛从灵魂中蔓延开的剧烈疼痛,一下子就让少年跌坐在地。 “伏黑!” 野蔷薇紧紧拉住已经起不来的伏黑惠,而还要再伸手的咒灵被斩击逼退了几人身边。 “没听到他的术式吗?” 樱立在几人身侧,警惕的盯着笑的花枝乱颤的咒灵,“别被他碰到。” “麻烦呐,虽然他们说不能碰你,不过到时候想办法改造回来就没关系了吧?毕竟这样的灵魂……” 咒灵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真是很少见啊!” 在他的眼中,人类的灵魂各有各有的颜色,各有各的形状,而情绪就像是点缀在灵魂中异常光彩的宝石,在对应的情绪产生时,宝石会发出耀眼的亮光,十分奇特。 而大部分人类的灵魂,都是灰白无光的,也有一些格外讨厌的,比如今天电影院那几个,就是灰黑色的,浑浊又污秽,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呐。 不过像眼前这个,还真是不一样呢。 通体透明到几乎没有颜色的灵魂,显得每一块属于情绪的宝石都格外的通透耀眼,而在心口正中,混杂着一块红的发黑,却也颜色足够纯粹的,好像是属于别人的灵魂体。 真有趣呢。 除了他,还有别人能将灵魂剥离甚至给予他人吗? 真的有人,还能懂得灵魂的美妙之处吗? 真想看看呐。 咒灵期待的捧住了脸,和起身的樱缠斗到了一切。 第28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八天 樱的体术是从与无数的妖怪、咒灵、咒术师以及两面宿傩手下锻炼得来的,绝对不能称之为弱,但当要避免与对手手脚相撞时,也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了起来。 幸对面的特级并不算强,或者说,虽然拥有与漏壶一样的智慧,但好像除了特别的术式,其他方面还达不到特级的水平。 无形的斩击将他的四肢轻而易举的截成了十几段,然而这样的伤势在咒灵和会反转的咒术师身上是没有用的。 察觉不到斩击的存在和方向,眼前的咒灵将四肢的形状变成了没有骨头的纸张样子,咒力在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蜿蜒如活物。 斩击的袭来不可避免的划破了空气,带来的气流让纸张状的四肢随风而起,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被切碎的命运。 “没有用哦,那些攻击很难伤到我的灵魂,而且……” 察觉到自己很难再被切碎的咒灵,歪歪头笑了起来,“我可是能连自己的灵魂形状一起改变的哦。” 所有的攻击都好像只切碎了他的发丝那样无用。 樱沉下了眉目,既然这样…… 她双手合十,堆出了曾在漏壶面前展开的三角形的手势,“领域展开——” 不能让她展开领域! 如果领域的形式是方才那种铺天盖地的斩击,他根本无法躲避,而领域的必中效果也能把他的咒力消耗的一干二净,直到被斩断。 咒灵毫不犹豫的延展着双臂,一瞬间就从纸片变为了橡皮筋,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弹了过来。 樱向后仰身躲避,却仍然被那只形状怪异又突然变大的怪手碰到了左手的小拇指。 钻心的疼。 但有些熟悉。 樱恍惚了一瞬,打了个滚儿避开咒灵攻击的同时,良好的记忆里想起来了曾被宿傩大人给予术式的那个夜晚。 好像也是这样,自脏腑至指尖的撕裂感,像是有什么在血脉里破茧。 所以,那她从未注意找寻过,但一直存在于深处的不可知处,就是灵魂所在吗? 咒力化作千丝万缕,下意识的探寻了进去,一片熟悉的感觉,这分明是…… 而诅咒之王的白骨领域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明明是堆积而成的骨山却如波涛一般起伏,尖啸着像要撕扯开领域的暮色那般上涌,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要冲破这层海面。 在白骨迭起的间隙,依稀可见下面透着金光。 端坐于白骨之上的两面宿傩眯起眼睛,终于要察觉到了吗? 但来不及再去探寻,樱拧着眉头运转反转术式,想要治好被扭曲得像麻花一样的手臂。 没用。 “术式顺转——逆。” 一边向后退开,樱一边使用了自己的术式。 时间倒流之下,没有伤势是无法逆转的。 钟表的指针被无形的大手强行拨转,逆着回转到没有受伤的时间点上。 “诶——?” 咒灵瞪大了眼睛。 灵魂上的伤势完全无法使用反转术式恢复,就算是能察觉到灵魂存在的人也不行。 躲避他伤害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用咒术护住自己的灵魂,一旦被触碰到,改变后,就是完全不可逆的转变。 “这是为什么呢?” 咒灵圆溜溜的眼眸里满是兴奋,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一探究竟。 “说的那么吓人,我还以为治不好呢。” 樱活动了下手腕,学着他的样子歪歪头,“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言罢,少女的身形在空中一闪而过,直扑咒灵的面门。 咒灵有些狼狈的闪身躲开,手在怀里一淘,又扔出了几个在空中迎风涨大的小人干。 还没来得及动手,怪物状的人类已经被雷电劈成了焦炭。 嗯? 她回过头,伏黑惠满脸冷汗的举着完好的一只手,控制着自己的式神。 他身边,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也浑身翻腾着肉眼可见的暴烈咒力,将空气都灼出了波纹。 “专心对付那家伙吧,这些小喽啰,就交给我们!” 橘发少女一边呐喊,一边手起锤落的锤掉了其中一只。 ……什么啊? 多事。 樱睨了几人一眼,到底没说话。 明白了自己的术式可以治愈由无畏转变造成的伤害后,樱不再一味闪躲,放开了手脚,任由自己的拳脚与咒灵相撞击。 而意识到无法使用术式对她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咒灵反应也很快,将手臂化为被铁索连在一处的锯齿状锋刃,疯狂旋转,划破了空气,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解】斩断那些铁索并不比斩断一块豆腐更为艰难。 然而这是一场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战斗。 无法真正伤害到对方,也无法做到一击必杀。 少女黑色的长发于空中飘散,短裙掀起漂亮的弧度,那双琥珀色的浅瞳里没有杀意,也没有怒意,全然是一片无机质的冷漠。 好像他这个特级跟那边被几个小家伙保护起来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垃圾。 真棒啊,这样的眼神。 把她整个人都无为转变的话,还能治好吗? 治不好的话,只转变脑部的话,还能有这样让他有收藏欲望的眼神吗? 一边闪躲,咒灵一边痴迷的盯着她的样子,连身体的关节都因兴奋而咯咯作响, 好想要,好想要这么漂亮的灵魂。 不过真没想到,居然是天敌一类的存在呢,可以察觉到灵魂的存在,还能进行治愈。 如果想办法把整个人都转变的话,那个宿傩应该会很生气吧? 加茂说过了,要让宿傩加入他们这一边,才能开启诅咒的时代。 现在还是不要惹到他好了。 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容器所在的方向,咒灵嬉笑着抬手,右臂化作巨大的锤子,狂暴而迅速指向了电影院本就因为打斗而变得摇摇欲坠的墙壁,钢筋混凝土的墙壁在爆鸣声中四分五裂,漫天碎屑裹着灰土如暴雨般倾泻。 樱虽然及时用斩击将靠近自己的碎石砖块都切碎了,但没有无下限那样的绝对防御,还是闹了个灰头土脸。 剩下几个就更不用说了。 虎杖悠仁扛着伏黑惠跳了出来,野蔷薇带着阴郁少年,都灵活的没受到伤害,但同样避不开土尘。 野蔷薇骂骂咧咧的把少年放下后,开始捏着鼻子,眯着眼睛四处张望,“那个咒灵呢?” “跑了。” “哈?” “他是个特级,还是能变换形状的特级,很难抓。抓了也杀不掉。” 樱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而且她多少有些无心打架了,本来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关系,根本杀不掉的情况下,干嘛一定要往死里打? 不就是杀了几个普通人吗? 那几个家伙,就算他不动手,樱也要动手了。 她在战斗中初初察觉到了灵魂的存在,而且还有着宿傩大人的熟悉气息,当然急着回去探索一下。 什么咒灵,人类,捏一起也没有宿傩大人重要。 第31章 “回高专,我困了。” 扫了一眼伏黑惠被扭曲的不像话的手臂,樱心不在焉的路过了几人。 “我说这家伙……” “野蔷薇。” 伏黑惠摇了摇头,“我们回去找家入老师吧。” 少女紧紧地握住咒具,半晌才松开手,仿佛泄了口气般塌下肩膀。 没办法。 刚才那场战斗,他们不过是对付那些被转变的人类已经精疲力尽,更何况是独自一人面对着特级咒灵的樱? 再是实力强,没有受伤,可咒力消耗、战斗后带来的疲惫都是无法避免的。 更何况,也是她保护了他们。 虎杖悠仁重重压住少年颤抖的肩膀,自己则局促地挠着后脑勺,粉色发丝在灯光下晃动:"呃…这个状况要怎么处理来着?" 野蔷薇凑过来,上下看看,漫不经心转着锤柄提议:“要不然,我来给他一锤子吧?说不定会物理性失忆哦。” 虎杖悠仁眨眨眼睛,“啊?更可能的是一锤子直接砸死吧?” 阴郁少年更惊恐了:“……那个,不了吧?我……我保证不会乱说的。” 伏黑惠一锤定音:“他看得见咒灵,一起带回高专吧。” 说不定,又要有新同学了。 …… 再次进入两面宿傩的生得领域,樱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里的变化。 好像骨头都移位了。 她停在原地,的确是变了,昨日来的时候那里还有一个面朝前,像是在朝拜的骷髅头,此刻黑洞般的眼窝正直勾勾锁定着自己了,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一个,可…… 这模样,不管是不是一个,都说明有变化了吧? “樱,过来。” 一向都是自己先奔过去开口说话,而今日却是高大的诅咒立于高处先开了口。 樱立刻放弃了研究环境变化的打算,飞奔而上,“大人。” 他眼中蕴着显而易见的愉悦,把扑过来的少女稳稳地放到腿上,“今天做的不错。” 咦咦咦,被夸了诶。 樱正对着坐在他身上,笑着凑过去,“是因为找到了灵魂的所在吗?” “现在的你距离完全找到还有些距离,不过还算不错。” “这里的变化也是因为我吗?” 两面宿傩轻“嗯”了一声,“等你完全领会到,这里的变化会更大一些。” “啊,真期待呢。” 一想到宿傩大人的领域也会因为她的行为发生变化,就像是在独属于大人的东西上烙下自己的印记,这样的变化…… 樱把下巴放在他肩上,光是想想,就已经感到目眩神迷了。 第29章 想念大人的第二十九天 樱不知道别的男女私下是怎样相处的,看到的更多是平安时代的那些贵族,以及养了一屋子男男女女的羂索。 他们在人前总是一副男在前,女在后,女方都恭谨谦卑的不得了,对谁都满口敬语,连不小心对视到都会像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连连鞠躬道歉。 用宿傩大人的话来说就是“连杀掉的欲望都没有,出手一定是因为话太多,太吵了”。 樱自己来说喜欢的相处方式的话,更多的是一种纠缠着的痴迷。 她喜欢和大人交错的视线,无论其眼中是什么样的情绪。 她喜欢趴在胸前听大人的心跳,无论是平和还是剧烈。 她喜欢挂在大人身上闻着他的气味,无论是沐浴后的芬芳还是泛着血气的腥味。 她喜欢看大人所有样子,无论是满身泥泞鲜血,还是和服翩翩。 那些从前的咒术师总是鄙夷又痛心疾首的指着他们说“不知羞耻”,又总会遮遮掩掩的看过来,若是咒术师能产生咒灵,他们的情绪都不知道要生出几个特级了。 不过他们早就死光了。 能抵得过时间的,也只有他们这一对“不知羞耻”的男女了。 挂在两面宿傩身上,樱如攀附高大乔木的藤蔓,以一种异常凌厉的姿态和力度纠缠不下。 不知道两面宿傩如何觉得,反正是面色不改,而当樱自己本身都因为不当的力气泛起了疼痛时,也不愿意放松。 越是疼痛,越要绞紧骨血,直至彼此皮肉都生出交融的瘢痕,才能填满她想要被大人啃食殆尽,融入骨血的痒意。 两面宿傩确实不在意这点力气,甚至颇为欣赏于她这副纠缠下的痴态,那是一副全然有悖于世俗所赞赏的、属于女子的一切美好。 矜持、谦卑、恭谨、温柔等等。 那些都是人类男性铸就的牢笼和谎言,通过打压弱者来换取地位和利益,以一种格外卑劣的方式将自己的喜好和所谓真理混淆,把自己的同类异性框住。 他不需要。 他的樱花也不需要。 需要的是丰润的土壤,足够的阳光和水分,以来保证樱花的自由生长。 至于生长成为什么模样,是五瓣的、还是六瓣,亦或是不为世人欣赏的、徒有花蕊而无娇美外形的丑陋形状,他是无所谓的。 因为这朵樱花,刻着两面宿傩的名字。 从洒下种子,到生根发芽,全都是他一手掌控,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朵这样的樱花了。 血红色的月光映亮着领域内的一切,包括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贴顺的白色和服散落开,两面宿傩眯着眼,纵容着那朵真的在胸口处烙下他名字的樱花在自己身上探寻着,甚至大胆的将指间掐进他的血肉之中,带来几分裹挟着快感的痛楚。 圈着黑色咒文的手臂停在她后颈处,捻着脊柱上端的软肉摩挲,活像是拎着一只猫。 “宿傩!!!” 一声惊雷在领域炸起,震得王座上的头骨都骨碌碌的滚落了几个,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衣衫半解的樱茫然抬头,看向瞬间面露烦躁的两面宿傩。 刚才……是虎杖悠仁的声音? 那声音很快再度传来,用一种极为声嘶力竭的方式呐喊着:“宿傩宿傩!!!” “这小鬼!” 两面宿傩诅咒了一句,不耐烦地反问道:“什么事?” 而在外界的虎杖悠仁面颊上浮现了一张嘴。 虎杖悠仁眨眨眼,看向身前高大的咒术师。 五条悟环着双臂立在少年身前,身边还围绕着一年级的学生们。 他状似有礼貌的说道:“这么晚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了呢,我找小樱哦~” 在领域内对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樱:……? 两面宿傩随便一扫,就明白了情况,嗤笑一声:“要你去帮伏黑惠接上手臂呢。” “不帮。” 樱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然而,两面宿傩捏捏她的脸,“去吧,治好他,伏黑惠我留着还有用。” 他还有什么用啊? 少女的面容上是写出来的疑惑,但介于是两面宿傩的话,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睁开眼,却不是熟悉的屋顶,而是一只硕大的白毛脑袋:“哇,真的醒了啊?没想到真的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约会诶,大意了大意了,完——全没发现诶!” “五条老师发现了才会奇怪吧?不过虎杖居然也没有发现……你们不会每天晚上在搞什么不能播的东西吧?” 野蔷薇摸着下巴,以一种格外微妙的眼神的看向自己的同期。 “没、不是、我、我完全不知道啊!平时叫宿傩他都不理我诶,只有他主动找我的份儿,而且……我根本看不到他在干嘛啊。” 纯情少男虎杖悠仁显然有些惊慌,双手疯狂摇摆着。 穿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立在窗边,挂着浓厚的黑眼圈,对着开了缝隙的窗子吞云吐雾。 樱推开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脑袋,坐了起来,碘伏的气息裹着白炽灯的冷光渗入视线,才发现自己在高专的医务室。 “没办法,伏黑的手,家入老师说没办法治疗,我们才去找小樱你,然后发现怎么都叫不醒,还以为是诅咒什么的,所以去找了五条老师。” 至于野蔷薇,则纯粹是需要人进女生宿舍叫人的时候被找来帮忙的。 虎杖悠仁担负起了为同期讲解的责任。 一边坐在病床上的伏黑惠疼得满脸都是冷汗,显然是一直疼到了现在。 虽然大人说过要治疗这个人,可是如果乖乖听话的治了,那也太奇怪了吧? 樱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我可以治,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凭你们大半夜打扰我和大人相聚吗?” “诶——?这完全不讲道理嘛,老师还没有追究有的小朋友半夜偷偷和诅咒见面,你居然先提条件!” 五条悟夸张的后仰了三十度,满脸的控诉。 “讲理?和我吗?” 樱抬起下巴,用眼风扫过眼前的高大白毛,神气又倨傲:“那你可找错人了,要不然努努力去帮这小子找个讲理的人来治吧。” 第32章 “好过分哦,”五条悟弯下腰身,用手掌扣住她伸手要推自己的手腕,语气轻的像一根羽毛那样浮在半空中,“明明就知道只有自己能治,还说出这样的话,学会用这种方式逼迫老师答应你的条件了啊,真是个不老实的坏孩子呢。” 樱挣扎了几下,手腕上的力道实在比钳子还牢固,索性不再做无用功,转而翘起嘴角:“对啊,只有我能治,所以,你考虑好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啊。” “诶呀,一不小心被戳中死穴威胁了诶——” 五条悟拖长着尾音,“那樱酱先说说看条件,老师才好考虑要不要答应啊。” 这个嘛…… 樱偏头想了想,“还没想好,不如,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嗯?” 成年咒术师的声音中夹带着听不出情绪的鼻音,“可是老师能做的事情很多诶,我可是最强咒术师五条悟,万一你叫老师帮你毁灭世界的话,我会很苦恼哦~” “毁灭世界的话,完全用不到你。” 樱哼笑一声,“你只说答不答应就是了。” “不用了,既然是我的事情,我来答应你吧。” 伏黑惠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话。 然而,樱轻蔑的扫了他一眼,“碰到今天那种垃圾都会被伤到治不好的你吗?等到你能帮忙怕不是要下辈子。” “我……咳咳咳……” 伏黑惠动作一大,牵扯到了疼痛的手臂,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虎杖悠仁试探性的问道:“那不然,我跟宿傩定个束缚一类的,让他出来陪樱一天……” “不行哦。” “你也配用大人跟我做交易?” 男女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坚定,一个轻蔑。 被同时打击的虎杖悠仁选择了面壁思过。 野蔷薇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没办法,虎杖,恋爱中的女人是完全说不通话的。” 樱冷眼扫过两人,她才不会让大人成为被别人用来交易的筹码。 “真是的,完全没办法嘛!” 五条悟连个眼风都没分给自己的学生,握住樱手腕的那只手晃了晃:“可以定下束缚哦,不过老师也有要求呢。” 本就没想着会被轻而易举的完全答应下来的樱不置可否:“说说看。” “这个要求可不能伤害到老师的学生们哦~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 他用一只手指勾下绷带,露出一对耀眼而通透的苍蓝色,这个距离,樱能看清蓝色虹膜上那些蜿蜒呈放射状的白色纹路,如同雏菊上绽放的嫩蕊。 居然是不能伤害学生吗? 还以为会提一大堆有的没的,像是“不能违背世俗定义的道德”、“不能伤及无辜”、“不能……” “痛!” 樱皱着眉捂住额头,对突然袭击的五条悟怒目而视。 五条悟直视着她,“早说了小朋友你到底对老师有什么古板的误解啊?除了学生其他都不在我的负责范围里哦,系统该更新了啊樱酱。” 切。 翻了个白眼扭过头的少女在定下束缚后,使用术式治好了伏黑惠的手,并且以一种令野蔷薇格外不满的高姿态拒绝了他的道谢。 “你不用谢我,要谢去谢五条悟吧,这是他换来的。” 不等伏黑惠开口,五条悟仰着头,摆了个自认为超帅的pose,“不要太感动了哦小惠,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说一些平时不好意思说的心里话好了。比如五条老师最帅最棒一级厉害之类的。” 伏黑惠:…… 野蔷薇面露嫌弃,刚才的感动突然完全就烟消云散了呢,“不愧是失格教师,这种恶心话都说得出口。” 虎杖悠仁竖起了大拇指:“五条老师本来就很厉害很帅很棒啊!” 在同期们一言难尽的注视中,粉毛少年和白毛咒术师兴高采烈的击了个掌。 无趣。 樱懒得看这场闹剧,“我先回去……” “你等等,惠的事情解决了,还有小樱私会宿傩的事情没有交代耶!” 第30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天 五条悟揪住少女后衣领朝众人随意摆手,尾音还悬在空气里“都早点回去睡老师处理一下问题学生哦”,颀长身影早已掠过玄关。 野蔷薇睁着一双死鱼眼:“……这个也问得出口吗?果然是失格教师来的。” 虎杖悠仁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啊?这个老师问一问也是应该的吧?毕竟那是宿傩诶,不是说是很危险的诅咒吗?” “可重点在于根本就不需要问吧?!” “为什么?” “……一男一女天天晚上见面还能干什么啊笨蛋!!!” 野蔷薇忍无可忍的抓着虎杖悠仁的耳朵吼了出来。 虎杖悠仁被震得人一个机灵,以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我知道啊!可,那可是宿傩啊!” “宿傩怎么了啊?不是说之前也是人类吗?就算现在是诅咒,作为一个男人应该也不会随便把自己的那个东西变没吧!对吧伏黑?” 少女回过头,寻求同期的支持。 虎杖悠仁一起看了过去,明摆着要黑发少年来做个公证人。 伏黑惠:……并不是很想在这里讨论关于两面宿傩到底有没有那个功能的问题呢,而且,说话,那家伙都听得到吧? “很晚了,我先回去睡了。” 他冲着家入硝子点点头,率先离开。 同样不关心诅咒到底有没有功能的家入硝子掐了烟,把三个小孩一起赶出了医务室。 走廊里还能听见野蔷薇和虎杖悠仁清晰的争辩声。 她突然叹了口气。 …… “我跟大人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樱努力想挣开他拎着自己后脖领的手,却怎么都碰不到,转而扭着头对他怒目而视。 被月光浸透的楼顶边缘,五条悟终于松开了手,看着少女踉跄半步后,才慢腾腾问道:“怎么没关系啦?一个是老师的问题学生,樱酱不会忘了自己还在被观察中吧?一个是千年前的大诅咒,放出来搞不好会杀人如麻的那种诶,老师当然得管啦。 说说看,每晚都在见面吗?见面说些什么干什么,总不会坐在一起讨论多么厌恶人类什么时候毁灭世界吧?嗯?” “谁会在一起说那些无聊的事啊?” 樱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屈起长腿倚坐在水泥围栏上的五条悟,“厌恶人类、毁灭世界这种事,去找你的好朋友说吧,大人可不在意人类的死活。” 和大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短暂又有限,樱不会说些别人的事情来打扰两人,何况那些本也不重要。 “嗯?这些都不重要啊……那对两面宿傩来说什么重要?” 五条悟摸摸下巴,“樱酱吗?” 嗯? 对宿傩大人来说什么是重要的? 那应该是战斗,或者说力量吧。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统治力,绝对的不容置疑,带来的是属于大人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不过自己也应该算……吧? 樱想了想被刻在大人心口的名字,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啊,大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不关心那些东西。” “这样啊……那要是把樱酱抓起来可以威胁到那位诅咒之王喽?” 五条悟似是随口问道。 樱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不能。” 五条悟后仰了一下,拖长的尾音儿说不上是疑问还是嘲讽,“诶——?不是说好重要的吗?” “重要的人就要为了她什么都做吗?” 樱睁着眼睛反问道:“夏油杰应该也是你重要的人吧?难道把他抓住就能威胁到你吗?” “这个还要分情况啦。” 思索了下,咒术师伸出一根食指:“不过抓杰的话威胁我可能不太行,抓悠仁他们应该威胁性更大吧?” 毕竟,他们已经不再是并肩而行的挚友了。 想到不好的东西了,五条悟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那樱呢?对樱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我的话,大人吧。” “嘛,虽然早就猜得到,可是老师还以为会是经过思索的‘自由’一类的答案呢。毕竟樱酱是为了两面宿傩给了你自由才这样推崇他的吧?” 樱睨他一眼,“或许一开始是那样,但,也只是一开始是那样。” 自由什么的,现在想来,出现在大人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拥有了。 而他给自己的,已经远远超过自由二字的分量。 两面宿傩逼并未强迫她跟随于他,后来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或者说,没有选择,在遇上他的那一刻,命运女神就已经在手中的书册上写下了谶言——藤原千代死在了给咒灵的献祭仪式中,活下来的,只有宿傩大人的樱。 “所以是真心爱慕?真可怕啊,不愧是最扭曲的诅咒,可以完全让人忽视掉那可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诶。” 第33章 说不上是什么语气。 樱奇怪的看着他,“可是大家都杀人啊。” “哈?” “你,咒术师,诅咒师,咒灵,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会选择杀人,过去是,现在也是。 有的人是为了争夺权利,有的人是为了一己私欲,但同样的行为,难道会因为原因而分个高低上下吗? 在我看来,大人还要更坦荡些。” 五条悟沉默下来。 樱不耐烦的踮了踮脚,“而且,也不是那种爱慕。” “哈?” 他简直像个只会张着嘴哈哈哈的傻瓜。 “爱慕的话,我也见过不少。” 在羂索那里。 “不过都是些情绪化的自我感动,没有回应会要死要活的那种,可能还没有虎杖悠仁那些人嘴里的同伴情更坚固。” 生死相依的战友同伴古往今来都有,而殉情的却会成为千古美谈,大概是因为格外稀少。 “而我对大人,是全心的信仰,陪伴,崇拜,与爱慕那样浅薄的感情无关,不需要大人倾注给我同样的心情。” 无需回应,无需爱意彼此浇灌,褪去名为爱的亮闪闪的外衣,看到下面的一切沟壑和疤痕,樱也愿意顶礼膜拜他的每一份世俗难容的样子。 少女立于风口处,裙摆摇曳得像一朵盛开的花,晚风拂过她的身侧,将冰凉的发丝轻轻扬起,如夜色中游动的海藻,发尾轻轻擦过他的面颊,带来几分若有似无得痒意,实在熬人。 五条悟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开口道:“……在问你和宿傩见面都做什么啊小朋友,搞得像是婚礼现场宣誓一样,不会是觉得老师长得像神父吧?” “知道没有做对你的学生们有害的事情就好了吧?其他的你到底要问什么?” 想起今晚未曾做到最后的事,樱讥讽的勾起唇角,“还是说,你们咒术师的观察,连别人用什么姿势都要观察清楚画进报告里?” “搜嘎!这个——” 五条悟突然直起腰身,清脆的响指声割裂开凝滞的空气,“就是这个啊!老师在苦恼——” “什么?” 樱茫然的眨眨眼。 年长的咒术师拖长的尾音裹着几分甜腻,骨节分明的手指绕着绷带打转,“到底是两面宿傩居然会做这种事更奇怪?还是我的学生跟诅咒滚作一团更奇怪?你们不会也搞出个什么咒胎九相图的升级版吧?” 五条悟痛心疾首的说道,或许也不是疑问,只是在自言自语。 樱深吸一口气:“……你在瞧不起谁啊?大人和我的话,完全不需要咒胎那种垃圾来充场面吧?” 早在课堂上听到了咒胎九相图的解释,那个时候她就觉得,除了羂索别人八成没有这个爱好,可念在羂索已经死了,说不定是贺茂的后人真的出了这种人。 而后面知道羂索没死,樱就更这样觉得了。 居然把大人和那种羂索那种寄生虫相比…… 樱冷哼一声,面色难看了起来。 “咦?突然在生气呢……”五条悟毫无距离感的把脑袋伸了过来,“是因为怕生小孩?还是咒胎九相图?哈,看来是那个了,真奇怪啊,樱酱居然有很讨厌的东西呢。老师还以为你只会瞧不起别人而已耶。” 樱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没碰到无下限,很顺利的把人推开了。 “没有讨厌。” “嗯?真的吗?这么大的反应却说不讨厌诶。” “我什么反应不需要跟你解释吧?走了,回去睡觉了。” 樱从他身边擦过,脚步毫不停留。 五条悟举手做喇叭状:“樱酱,有了小孩的话真的会被退学的哦~” 谁会有那种东西啊?! 樱回头瞪了他一眼。 不多时,空荡荡的楼顶只余一个身影,孤零零的坐在暗色中,几乎要被夜色吞没,除了那头银白的发丝,其他都消失在了背景中。 第31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一天 “那这样吧,惠和野蔷薇一组,悠仁和樱酱一组,熊猫狗卷还有真希想带哪一边呀?” 五条悟兴致勃勃的为明天的京都姐妹交流会安排着战术。 一群废物,不知道每年都要交流到底能交流出什么。 樱冷哼一声,对这件事完全没兴趣,但今年虎杖悠仁带着宿傩大人一起参加,所以她不能再坐在看台上看热闹,真讨厌。 真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野蔷薇那边,熊猫左看右看,站到了虎杖悠仁身后。 狗卷棘:“……大芥。” “嗯!嗯!不错,很不错。” 五条悟点着头表示跟他想的没什么出入,但……“熊猫,记得带樱酱避开东堂哦~” 熊猫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疑惑:“诶?为什么?” “毕竟是除了少了两只手头发颜色单一了点的,踩在樱酱审美上的高个子、肌肉喷薄的大男人啊,万一因为审美问题导致她背刺东京校,老师会第一个哭晕在自动贩卖机前哦~” 戴着眼罩的教师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着让学生们脸色发青的暴言。 正在戳着虎杖悠仁的脸和两面宿傩说话的樱:“什么啊?” 高个子,肌肉喷薄,不仅两只手,头发颜色不单一正在和樱说话的两面宿傩:“小辈,在为你一点都没有占据而痛苦吗?” 五条悟甩了甩头发,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嘛~木乃伊爷爷的关怀我就心领啦,不过五条帅哥的盛世美颜可是经受过千万少女认证的,绝对不——需要审美错乱的小朋友盖章呢。”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 听过她审美宣言的二年级几个:“……”突然觉得好没道理又好有道理啊! 一起做过任务因为长得比咒灵好看才得救的伏黑惠:……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明所以的野蔷薇和虎杖悠仁面面相觑。 “哈?她中意的不是宿傩那款吗?” “话说诅咒之王本体到底长什么样啊?难道不是虎杖的放大版?” “要背刺第一个杀掉你。” 去年见过东堂葵,并觉得那就是个大黑猩猩的樱阴恻恻的冷笑着。 五条悟拖着腔调:“哇,被威胁了呢,老师好害怕哦~” “对付那群人到底需要什么战术啊?连乙骨忧太一个都打不过的废物,居然值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对于亲眼旁观了京都校去年被乙骨一个人一口一个“失礼了”打的抱头鼠窜的场面的樱来说,实在想不到这群人哪里值得警惕。 “咦?没记错的话,樱也是忧太的手下败将诶!” 樱的脸迅速沉了下来,“那都是因为被你拦住了不给开领域!” 五条悟单手按住她的头,把人牢牢固定在椅子上,“呐~不用领域就打不过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什么的,听起来超——逊哦?好啦好啦,老师开玩笑的,我们樱酱当然是最强的~” 他话锋一转:“现在来说说具体安排吧,按照老师对京都校那个不算烂到冒水但也干巴巴的老橘子的了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悠仁杀死在这次交流会中哦。” 空气骤然凝固,学生们脊背瞬间绷直。 就连虎杖悠仁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杀我”这种蠢问题了。 从少年院的咒灵,到高层的屡次拜访,他已经充分了解到,作为宿傩的容器,这个身份,就是原罪。 五条悟叹着气压制住嘟囔着“我去把他们都杀光好了”的樱,抬头看着狗卷棘几个,“所以,输赢不重要,老师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回来,办得到的话,带你们吃怀石料理哦!” “诶——那要看看京都有什么好吃的了。话说老师家是不是在京都?会有那种传说中一顿可以吃一整天的家宴吗?” 野蔷薇闪着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期待着。 然而现场静了下来。 五条悟歪了歪头:“说来是有的啦,但,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get到了她意思的熊猫热心地解释:“不去京都,是在东京哦。” “哈?” “是和‘京都校’姐妹交流会,在东京交流,因为全年赢了嘛,都是忧太的功劳哦嘿嘿嘿。” 熊猫用憨厚的声音在少女充斥着伤痕的心里又插了几把剑。 “怪不得最近聊天总觉得驴头不对马嘴。” 真希环着双臂说道。 狗卷棘默默将衣领扯高半寸:“鲑鱼。” 伏黑惠扶额叹息。 只有同样清澈的虎杖悠仁露出了惊异的眼神,“原来不用去京都?我还特意查了清水寺的参拜路线呢!” “乙骨忧太!!!” 半晌,野蔷薇愤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室,震得玻璃窗簌簌颤动,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雀鸟。 …… 京都校的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到了东京咒高。 同样丑陋的校服衣袂翻飞间,机械关节转动的细微嗡鸣混在木屐声响里。 第34章 一行六人,不对,是五个人加一个机器人。 算起来他们这边加上樱就比对面多出来一个了,再加上两面宿傩就是多出了一个半。 野蔷薇看着鹤立鸡群的东堂葵,捂着嘴和真希窃窃私语:“噫,为什么五条老师会说樱喜欢那个类型啊?看起来有点恶心。” 真希为这个形容词而眉心跳了跳,“啊,不是说喜欢那个类型,只是之前她提起过喜欢肌肉喷薄身材高大不止一双手的。” “哈?不止一双手是什么意思?” “可能……” “喂,我说你们两个,”樱忍无可忍的回过头,“再敢评价我的审美,杀了你们!” 她的审美是全世界最好的! 这群恋爱都没谈过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到底! 两人顿了顿,看着她,三秒后又凑在了一起,只是以一种更小的声音。 她们…… 樱额头青筋直跳,举起了手,却被五条悟一手握住并把她带离了人群。 樱:? 五条悟一手虎杖悠仁一手樱,兴高采烈的介绍着:“嘿!京都校的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宿傩的容器哦,而这位——” 他举了举拉着樱的手,“是从二年级降下来的藤原樱同学哦!” “哈?降级?” “为什么?” “因为没有评级吗?可那样去做辅助监督不就好了,为什么会降级?” “不是说是个特级吗?” 京都校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站在一边的两位校长面色各异。 乐岩寺的山羊胡剧烈颤动着:“降级?” 夜蛾正道的手指几乎要拔下本就不那么多的头发:“……咳,是应学生强烈要求……” 在对面众人诡异的眼神里,他的辩解声堵在喉咙中。 五条悟为什么要特意提起这个? 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被自己的学生摧残了十几年的夜蛾正道还是觉得心脏怦怦跳,有一种快要猝死的痛苦。 樱被五条悟拎着衣领,却梗着脖子昂起头,垂眼睨向京都校众人,“咒术师会在乎年级和年龄?就算我一辈子留级,也轮不到你们这种废物指手画脚。” “哈?” 脾气最不好的真依脸上浮现了两个井字。 真希抱着双臂:“以前觉得她这样说话很烦人,但是对别人说的时候……好像也没那么烦人。” 还有点爽。 此起彼伏的闷笑声中,东京校众人整齐划一地点头,默契得像是提前排练过。 真依怒视着樱:“很嚣张啊留级生,个人赛的时候来比……” “真依。” 一直闭着双目,发式像是百年前的老古董才会梳的少年阻止了同期的邀战,“她说的对,咒术师不以年龄来区分,她是特级,对面一年级的伏黑惠也是禅院家的血脉,比宗家强得多。” 禅院宗家血脉的真依拧起眉头。 “我说话怎么有你插话的份儿,贺茂家的小鬼,你……” “好啦好啦——” 从来没见过比自己还能惹人嫌的人的五条悟把还在说话的樱捂住嘴夹在了手臂下方牢牢控制住,察觉到夜蛾正道投来的视线,他吹着走调的口哨若无其事地望向天空。 看他干嘛? 真不是他教的,这小朋友难道不是一直这么讨厌吗? 他这个最强都忍了,这些家伙心理倒是脆弱的可以。 放开我啊! 樱疯狂挣扎着,用眼神杀死五条悟。 五条悟试图用眼神传达“除非你答应不出声”的信息,但因为戴着眼罩的缘故,传达失败,只能无视她的抗议继续夹着少女往前走。 …… 团体赛的最终评判标准是杀掉一只二级咒灵,如果没找到的话就比哪一边杀掉的三级四级咒灵更多。 出乎五条悟意料的是,樱似乎格外会在树林里生存。 从地面树干上的痕迹判断咒灵的方向,从草地枝叶折断的地方判断人类前行的轨迹,都分外熟练,似乎不用怎么思考。简直像是有另一双善于追踪的六眼一样。 从监控方面俯瞰全局的老师们发现,她猜的几乎分毫不差。 “好像对树林一类的原始地方很熟悉呢。” 不仅监控室里的庵歌姬脱口而出,跟着樱走在一起的虎杖悠仁也感叹了下。 “待过很久,就熟悉了。” “诶?说来听悟说,樱酱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门,也没玩过手机电脑之类的,时间都用在探索森林上了吗?” 熊猫探头探脑的问道。 第32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二天 “没有。” 樱扯了扯嘴角,那群人怎么可能会教给她什么生存类的技能? 藤原家的女人,自古以来就是为了送出去成为礼物的,只要学会怎么依附于男人生存就是了。 哪怕是在藤原家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过是靠着名头好听实则方式无异的几个皇后而掌握了这个国度的政治命脉。 当咒术时代兴盛,绝对的力量取代了那些勾心斗角,藤原家也一落千丈。 “樱的本事倒是没有退步啊。” 虎杖悠仁脸上倏然出现的大嘴让监控室的众人都惊了下。 乐严寺校长睁开了一直看不到的眼睛,瞪得溜圆:“那是……两面宿傩?!” 夜蛾正道痛苦的撑住了下颌,“嗯,对。” 五条悟翘着二郎腿,以异常闲适的姿态说着“哇,突然看到了宿傩什么的,还以为会被吓到一命呜呼诶,老爷子的身体还挺不错的嘛!” 庵歌姬对他怒目而视:“你这家伙!” 在现场的人则没有那么惊讶,借着虎杖悠仁,宿傩和樱交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大人教导过的东西,我全都有记得哦。” 樱有些得意的抬起下巴,随手一划,无形的斩击将不知什么时候从树上倒吊着身体落下的蜘蛛形态的咒灵一分为三。 全然没有其他人出手的机会,少女眯着眼睛退后了两步,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旁的林子里猛然窜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裹挟着破空声轰然坠地,蛛网状的裂痕从脚下蔓延,气浪掀翻的枯叶纷飞开来。 “呦,都在这里啊!太好了!一起上吧!” 被五条悟说是踩在樱的审美上的东堂葵笑的格外兴奋而张狂。 虽然听说是很厉害的一级还是特级来着,但众人现在完全想不起来那些东西,只能想到五条悟的话,以及…… 樱的审美是不是不太对啊?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的东堂葵:“……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特地从虎杖悠仁的面颊上浮现出了两只眼睛,看到了来人的两面宿傩冷笑一声,“五条悟一定瞎了吧。” 被点名的五条悟迎着监控室的众人看过来的诡异眼神,摸着头哈哈笑了几声,浑然不在意。 虎杖悠仁最先回过神来,几步冲了上去,牢牢地把人抱住头扭摔在原地,其他人一哄而散,樱也跟着离开了。 毕竟在此前,宿傩大人就吩咐过,“保证伏黑惠的安全为先,至于这个小鬼,有我在。” 有大人在,怎么也轮不到她非要哭着喊着贴身保护。 “啊!藤原樱,是那个藤原!” 庵歌姬突然拍案而起的声音打断了乐岩寺对五条悟的盘问。 她上次就觉得熟悉了,但没想起来,直到前段时间藤原家被咒灵灭门的事情发生,听过一耳朵的庵歌姬才想起来几年前的旧事。 因为东京咒高留下了咒术界当时唯一能治疗别人的反转术式家入硝子,乐岩寺听说了藤原家出现的有治疗别人的能力的小孩,还特地叫她去接人来上学。 没想到到了藤原家,却是那位家主闪烁其词地解释少女因病去世,而整个家里却连一片白幡都看不见。 反转术式的拥有者怎么会病死?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也并不相信,但这件事本来也只是道听途说,人都死了,没办法再去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反转术式。 也没有任何人会为了一个只是有反转术式可能性的、素未谋面的少女出头去调查她的死因,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随着乐岩寺一句敷衍的"可惜",整件事被大家默契地选择了遗忘。 “原来没死吗?” 那藤原家的灭门,真的是咒灵做的吗? 还是这个少女蓄意报复。 要知道,一位特级如果想要杀掉一家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能用的方法太多了,伪装成咒灵袭击也不是不可能。 但,庵歌姬默然,没人会去帮助没有任何咒术师出现的藤原家调查灭门的原因。 一如当初没人会帮助藤原樱一样。 她是怎么在神秘消失了几年后成为了特级,好像还同那位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有了交集? 而且这术式充满了攻击性,所以和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不一样,她拥有自己的术式外还会治疗别人的反转术式? 第35章 数不清的问号在庵歌姬脑海中回荡。 五条悟垂眸听着身侧的话,指尖沿着茶杯凹凸的纹路反复描摹,釉面细密的颗粒感硌着指腹,随着杯身转动发出细微的沙响。 所以当年报的病逝,是被送去喂咒灵了吧。 没人会在意一个还未崭露头角的少女的死活,哪怕是曾经听闻过这个少女是要被送给自己的五条悟也没在意过她被五条家拒绝后的情况。 但两面宿傩会。 一个诅咒,救下了被人类送入咒灵口中的咒术师。 五条悟一直上扬的嘴角终于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看到被东堂葵确认为“挚友”的虎杖悠仁也没能开怀,不客气的打断了乐严寺对这件事的追问,“再探讨那些也没意义了吧?就算没什么胜算,也要专心看比赛哦。” …… “解。” “鵺!” “啊?!!” 巨型鸟型式神劈落的闪电擦过扫帚尾端,骑乘的京都校女生紧急侧翻,电流灼烧着空气的焦味尚未散去,她突然瞳孔收缩,惊骇欲绝的发现了一道锐利的咒力波动从自己和鸟型式神中间穿过,几乎斩断了那式神的一小半翅膀。 伏黑惠收回式神,叹了口气,“樱,学生不能杀,事后会很麻烦的。” 身边的熊猫后怕的长吐了口气,“是啊,樱,会被从高专退学然后被抓起来的哦。” 真希将长柄咒具换了个肩扛的角度,移开了目光:“只要不打死就没关系了。” 樱:“……麻烦。” 在三道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又是一道斩击,空中传来清脆的断裂声,西宫桃的扫帚柄瞬间断成两截。 失去了咒具的少女尖叫着从天上掉了下来。 两人一熊猫没有凑过去看,毕竟正常的咒术师,这个高度根本摔不死,顶多是失去行动能力罢了。 在两校交流会中,只要不杀人,大部分的手段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而京都校的人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况,被东堂葵从虎杖悠仁身边赶走的他们一起赶到了现场。 从鵺的视角清晰的看到他们围攻虎杖的伏黑惠对上了一直没有睁开双眼的加茂宪纪,沉下了脸色:“加茂前辈,你们是打算杀了虎杖吗?” “嘛,好多人聚在一起了,机会难得嘛。” 看着站在自己周围的两个校的学生们,樱扯出一个冷冰冰的笑意,“来玩玩吧,领域展开——时之彼处。” 她双手结印的刹那,耀金色结界如液态阳光般倾泻而出,翻涌的金色咒力瞬间吞噬整片区域,监控屏幕上跳动着刺眼的雪花点。 冥冥倚在沙发里轻笑,耳畔传来乌鸦视野被切断前的最后嘶鸣。 监控室一片惊慌。 “领域?居然会开领域?!” 庵歌姬震惊不已。 乐严寺和夜蛾正道也瞪大了眼睛。 监控室此起彼伏的警报声中,冥冥拨弄着发尾,“嗯哼,有意思的孩子,居然没有评级呢。” “没有评级完全是因为高层那些烂橘子们阻止啊,不过早都说了是个天才嘛,会开领域也正常吧。” 五条悟摸着下巴,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樱的领域呢。 对,是樱的领域,而不是那日东京郊外留下的、充斥着属于两面宿傩的暴虐咒力的领域残秽。 想来也是考虑过的吧,那家伙的领域开出来,对这几个小孩儿来说几乎是必杀了,而她自己的领域可能还要缓和很多,起码不会失控。 …… 而在另一边关注着比赛的某个人也叹了一声:“居然没有把人都杀光呢。” 看来这段在东京校,或者说在五条悟身边度过的日子,多多少少改变了小樱呢。 头上顶着缝合线的男人有些愉悦的想到,不知道宿傩有没有注意到,会不会着急自己的小宠物被抢走呢。 “咦?跟那天展开的领域不一样!” 漏壶惊叫起来。 众所周知,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生得术式,也只能有一个领域,怎么可能有人拥有两个看上去完全不一样的领域呢? 现在还不能展开领域的夏油杰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确实不一样。” 真是天才啊。 就像当初的悟一样。 有缝合线的加茂眯着眼睛笑起来,“因为她上次展开的,是两面宿傩的领域啊。” “所以有把自己的生得术式和领域分给别人的咒术吗?” 夏油杰感兴趣的看过来。 加茂也不藏私,“是有的,而且并不是什么秘密。” 起码在千年前,这是一个几乎强者都知道的咒术。 但几乎没人使用,因为成功的方法格外严苛。 首要门槛是感知灵魂的能力——这个基础要求就淘汰了九成以上的人。即便在咒术全盛时代,能观测到灵魂波动的强者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恰好两面宿傩就是其中之一。 更关键的是,术式双方必须互为生命中最不可替代的存在。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需要在精神层面牢牢锁定对方作为存在的核心。 最关键的是,这种羁绊并非一劳永逸,而是具有时效性。 当任何一方产生超越现有关系的重要存在,心口咒印就会永久性消退,连带共享的术式能力也会彻底剥离。 更危险的是,契约破裂造成的灵魂裂隙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 所以对那些能触碰到灵魂的强者来说,这个术式无疑是非常鸡肋的存在。 没想到,宿傩不仅完成了契约缔结,更让这种脆弱的关系维系了千年之久。 这种近乎荒诞的执着,竟出现在以残暴著称的诅咒之王身上。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构成威胁——只要宿傩还享受着这场危险游戏,他所渴求的果实就永远悬挂在触不可及的位置。 伤脑筋呐。 第33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三天 金色领域的边缘密布着棱角分明的光滑镜面,地面是由巨大的齿轮构成的巨型机械表盘。期间还有无数血红色的裂缝悬浮其中,如同有生命的血管蜿蜒扭曲,透着不祥的气息。 众人面面相觑,下意识的想要聚集到一处。 “奉劝各位,在这里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樱漫步在领域中,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从前不曾见过的裂缝。 果然如此。 在宿傩大人的领域中见到的并不是假象,那些白骨堆积成的山峰确实因为她对灵魂上的领会而有了些许变化。 相对而言,她的领域,也因为宿傩大人出现了某些不可控的变化。 这证明着,他们二人的领域,或者说灵魂,正在进一步交融。 这个发现,让樱愉悦了起来。 “那是……” 伏黑惠怔怔的看着镜中的高个男人,简短利落的黑发,高大□□的身躯,怀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笑的格外幸福,连嘴角的疤痕都显得温柔了起来。 “是我们。” 真希面色冷淡的看着在镜中穿着旧式和服、梳着齐肩短发的少女解释道。 熊猫摸着脑壳,迷惑的看着自己长着大嘴站在一片猩红的半废墟间,身后便利店残破的霓虹招牌忽明忽暗,而天上似乎是一颗快要坠落的陨石,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末日电影。 是幻觉吗? 他好像没有这一段记忆诶。 无数镜面如万花筒旋转。 钉崎看见八岁时的自己攥着野花追逐着一直梦想能见到的姐姐奔跑,而伏黑身后某面镜子里,浑身沐浴着血红液体的少年正抬起头。 其他几人也凝目看向镜中的自己,或是年幼,或是苍老,亦或是伤痕累累,半死不活,有多少面镜子,就映出了多少个不同姿态的自己。 “……那种粗暴利落的术式怎么会延伸出这样的领域。” 机械丸咯吱咯吱的转动着头颅,盯着镜中浑身插满管子无法起身的自己,喃喃说道。 加茂宪伦自裂缝边收回手,飞也似地闪身躲开了从裂缝中涌现的斩击。 镜面吞下利刃时泛起了细密的波纹,像被子弹击穿的水银,金属消融在了金属之中,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但他丝毫不想尝试斩击是否也会对自己这样温柔。 “不对。” 勉强从镜子里被自己抱着的弟弟身上移开视线,三轮霞追问道:“什么不对?” “领域的效果是必中的,”加茂宪伦闭目皱着眉头,“而刚才,我没有使用简易领域中和,也没有用咒力抵抗,而是直接躲开了。” 出身于御三家的加茂宪伦远比其他同期更为了解领域。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方才的斩击,并不是领域的能力,或者说,并不被领域容纳为领域本身的攻击,所以才会失去必中的效果。 然而,从这个藤原樱的术式来看,她的领域本来就应该是斩击的能力,斩击为何会被排斥在领域之外,又以一种异常张扬霸道的姿态矗立于领域之中呢? 第36章 不明所以,不知效果。 众人都听从了她的劝说,留在了原地。 野蔷薇烦躁的转了个身,“该死!难道要一直待在这里吗?喂,樱,你的领域效果是什么?” “术式公开那种事情,我才懒得做。” 樱懒洋洋的抬起眼皮,“想知道,自己去试试不就好了?不过如果出意外死掉的话,我可不负责哦。” “你这家伙!” 简直与某个白毛教师如出一辙的恶劣做派。 钉崎额角青筋暴起,指间咒钉因暴怒的咒力泛起赤芒,却被伏黑惠叫住而硬生生僵在半空。 “别生气嘛。” 樱掰着手指算着人,“虎杖悠仁和那个东堂葵在一起,骑着扫帚的摔得不能动,剩下我们都在这里了,整个试炼场都是狗卷棘一个人的。算来,还是我们赚了哦。” ……那倒确实是。 没有人拦路,凭着狗卷棘的本事,早晚能找到那个二级咒灵。 退一万步讲,就算找不到,总不至于一个咒灵都杀不掉。 只要能祓除几只,而京都校的数量为零的话,还是他们赢。 “虽然说是这样,但被关在这里不能好好打一场真是烦人。” 真希反手把咒具扛在肩上,冷哼一声。 “可是京都的这些人,一开始不是也没打算跟你们堂堂正正的对决不是吗?不是要杀掉虎杖悠仁,嗯?” 在领域中优哉游哉的漫步的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关起来所有人的原因扣在了虎杖悠仁头上。 “我们,是跟我们啦。” 熊猫小声的提醒着好像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的樱。 少女瞥他一眼,没作声。 “可恶!谁要管那小子死活啊?姓藤原的,我们各退一步。” 真依环着双臂,臭着脸,“领域很耗费咒力,你也不可能一直关着我们,我们保证在这场比赛中不会主动出手杀掉容器,怎么样?” 樱看着挂在半空中的数个红色裂隙,想着能否装饰一下,或者说,这只是个未完成的形态,真正与宿傩大人融为一体的时候,这些斩击的存在形式还会有所变化? “喂!姓藤原的……” “不怎么样。” 樱斜着眼睛睨她,“再这么叫我,杀了你!” “你发什么疯!那我怎么叫你?难道要像五条悟那样喊你‘樱酱’吗?” 谁家根本没怎么说过话的人会这么亲密的互相称呼名字啊? 真依额头青筋直跳,最后两个音节被她咬得甜腻又刺耳。 叫起来比五条悟还难听。 樱皱起眉头,“怎么叫随便你,不要再提这个姓氏。” 一边说着随便,一边又不给叫姓氏! 同样厌恶自己的姓氏,但完全没有这么嚣张的真依气笑了,“你这家伙……” …… 与此同时,监控室一片吵闹。 乐严寺校长攥紧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执意要派遣救援队奔赴现场,那可是领域,一个不小心他京都校的人就要全军覆没了。 辅助系的庵歌姬垂下了头。 冥冥悠然拨弄着浅色的发梢,红唇在发丝的遮掩下若隐若现:"这要看校长的诚意了。" 五条悟大喇喇的瘫在椅背上:“乐严寺校长可是老牌咒术师了,虽然老的没什么意义和用处,不过积蓄应该不少哦。毕竟攒了半世纪退休金呢。” 乐严寺额角青筋暴起,手杖在掌中咯咯作响。 他转头看向夜蛾正道:“你们东京校的人可也在里面,谁也不知道藤原樱和两面宿傩到底是什么关系,会不会帮助他杀掉未长成的咒术师,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说实话,还是有点担心的,但…… 夜蛾正道看到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到丝毫没有去看看的意思的五条悟,只能轻咳一声:“……樱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可怜老头一大把年纪了,却使唤不动屋里的任意一个人。 他像个破了洞的风箱一般喘着粗气,好一会儿,下定了什么主意似的一敲地面,“我亲自去!” “哦呀?土都埋到脖子的老爷爷居然要去欺负还没有孙辈大的小朋友啊?” 五条悟懒洋洋仰在椅背上,黑色眼罩下渗出的寒意却如冰锥般钉住乐严寺佝偻的脊背。 而就在此时,监控室的咒符突然燃起了耀目的红光,将墙上悬挂着的,用来计分的咒符全部燃烧成了焦黑色。 “诶——?” 庵歌姬一惊,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已经全部祓除了吗?是狗卷?” “不知道,乌鸦什么都没看到。” 冥冥垂着头,轻声回应道。 “虽然很想说是麻辣教师五条悟的学生祓除掉的……” 五条悟收敛笑意,直起腰身,绷紧的下颌线没入竖领制服。 夜蛾正道沉声接下了他的话:“但未经登记的陌生咒力也会让符咒变红。” 庵歌姬担忧的皱起眉头:“陌生咒力?是入侵者?” “天元大人的结界没起作用吗?” 冥冥似是随口问道。 夜蛾正道站了起来,有条不紊的吩咐着:“我去天元大人那里,悟和乐严寺校长去保护学生,冥冥留在这里确认学生的位置并转告给悟他们。” “好的。” 冥冥摊开了手掌,“期待您的奖金哦~” 第34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四天 樱或许是除了狗卷外第一个发现有入侵者的人。 毕竟其他人都被关在领域里了,东堂葵虽然敏锐,却因为遇上了自己失散多年的挚友而无心关注周围,虎杖悠仁本就不是那么敏感。 黑色帐幕如倒流瀑布般升腾的刹那,领域内部咒力如同爆发的山火,樱的领域几乎在同时解除,咒力回流的触感沿着指尖蔓延。 被人从外部撕裂开领域,和自己撤去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前者如同被撬开保险箱的强盗,后者则是主人自己打开金库取回珍宝,对咒力的消耗大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樱才不是那种会乐观的觉得别人只是路过,不会打扰她的乐天派。 顾不得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落地的少年们,那些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扭曲树桩破空袭来时,它们的阴影几乎笼罩住她整个身形。 无形的斩击冲天而起。 “诶?” 几乎同一时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背部。 “别动,掉下去会很痛的。” “夏油杰?” 樱努力仰头,看到的正是在空中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袈裟,飘摇于半空中,如同一面招摇的旗帜。 “你来干什么?” 不是说要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吗? 现在是要对咒术师下手? 毕竟这里只有咒术师吧。 扭了扭,少女难得没挣扎。 夏油杰把人放在虹龙的背上,自己身前,刘海被风撩起,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眯起,“我出现在哪里,难道只为了杀人吗?”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俯瞰着树林中爆发出的咒力和四散奔跑的学生们,樱哼笑一声:“不是说要杀光咒灵吗?还和这些家伙联手。” “这不还是为了你嘛——” 夏油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这次的目标是高专保管的特级咒物,按约定,能分我两根手指,全部给你哦。” 这人全然一副“为了和你的束缚我可是很努力”的邀功模样。 樱却皱起眉头,命令道:“带我过去。” “嗯?” “为什么只拿两根?谁去拿的手指,杀了他,抢过来。” 樱理所当然的抬起下巴,好像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 夏油杰摸摸下巴,“啊?这就要毁约吗?不好吧?” “不想毁约的话,你来找我干嘛?” 对于他的装模作样,樱嗤之以鼻。 要是真的在意和那些咒灵的约定,直接等拿到手指再来找自己就好了,到时候已成定局,她就算再想抢也只能另找机会。 现在来特地带上自己,不就是既不想遵守和咒灵的约定,又不愿意背上毁约的锅,方便他们两波以后继续狼狈为奸吗? 年长的诅咒师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很新奇的眼神看着她。 “看什么?” “你平时跟悟,也是这样说话吗?” “管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夏油杰把双手揣进袈裟宽大的袖子里,目光穿过葱郁的树林望向赛场,“有点好奇罢了。” 看着坐在身前的人完全没有接话问下去的意思,夏油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悟那家伙居然会跟这样的女孩子相处了,多少有点意外。 注视樱脑后被风拂起的发丝,诅咒师突然想起高专时代的五条悟——那还是个会把“老子最强”挂在嘴边,随时准备把每句对话都变成战场的问题儿童。 第37章 某种类似铁锈的味道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混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 说起来,也是该有些变化了。 毕竟已经十年了。 “为什么放帐?” 看着自己两人毫无停滞的越过了黑色的帐,樱有些疑惑。 特意在这里放了个帐,居然完全不防止人通过吗? 那有什么意义? 被打断了思绪的夏油杰全然看不出上一秒的怔然,“意义不在于防止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啦,那种等级的学生,就算全出来了也无所谓哦~主要是要小心悟啦。” 哦,所以是“禁止五条悟通过的帐”。 真是毫不意外。 在平安时代,樱就总能见到类似效果的结界术。 [禁止两面宿傩入内]的结界、[禁止两面宿傩发现]的结界,屡见不鲜。 想来,古往今来,人们防备的永远是最显眼的那个,亦或是说,拥有远超他们天赋的那个。 但这样的行径大部分时候只能起到反作用,人们用颤抖的手指给雄狮套上项圈,却不知锁链在绝对的力量前连装饰都算不上,那些咒术师至死都不明白,真正的灾厄从来不是被针对的强者,而是他们擅自丈量天际的愚蠢。 宿傩大人把以这种方式引起他注意的人都杀掉,后面几乎没再出现过这样的事了。 可五条悟不会这样做吧? 最强者的结局从来都显而易见。 如天元一般被架上祭坛,做个无欲无求的泥菩萨被供着; 或者如宿傩大人一般,打破规则,成为弱者口中的鬼神被防着; 再就是像五条悟一样,选择第三条路,被架上名为"大义"的砧板,与那些只知道争名夺利,论起实力全然无用的废物一同为了某个目标争的头破血流,被算计了也要假作不知。 不过也许他不是不懂,只是狂妄罢了。 狂妄的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一切。 …… 在高专的忌库门前,遇上的还是熟人。 看着分外活泼的甩着马尾的咒灵,樱冷笑一声,摊开手掌:“喂,手指交出来。” 咒灵的目光移向距离她半步之遥的夏油杰。 夏油杰后退,平移,远离了樱,一边表示不是自己示意的,一边摊开手掌:“没办法,樱急着过来。” “别废话,给我。” 懒得看他们叙旧或者推诿责任,樱向前一步,手几步举到了咒灵的鼻子尖儿。 咒灵看着她,缓缓咧开嘴,露出一个喜悦而疯狂的笑意,“想要,来拿啊~” 早就盯上了他手中的盒子的樱毫不犹豫的发动术式,直冲他的手腕而去。 但不巧的是,这只咒灵或许是那一群咒灵里最为熟悉她的术式的一只。 几乎在斩击从樱指间迸发的同时,咒灵的小臂瞬间异化成橡胶管一样的形态,装有手指的匣子在斩击抵达前已滑入另一只手。 斩击毫无意外的切断了他的手臂,然而已经无用。 咒灵甩了甩胳膊,像是血肉被甩出来了一样,新生的苍白手臂从截面涌出,像是没受过伤那样。 樱沉下了脸色。 夏油杰“诶呀诶呀”的后退了几步,举起手在嘴边做喇叭状:“要小心哦樱,真人的术式可是会直接伤及灵魂的呢。真人也要小心哦,樱的斩击超凶的。” 樱的侧脸被咒力映得发很红,斩击的轨迹在空中交织成网,对着真人兜头而下。 而真人肢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匣子在他的关节间像是跳上了蹦床一般弹跳着来回传递。 没人理会,夏油杰耸耸肩,从被斩击切碎的墙头跳到不远处的树干上,笑眯眯的看着下方爆闪的咒力火花,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了给自己的两个小孩儿带的糖块塞进了嘴里。 这样不行。 两人打斗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这样大的动静,不管什么帐也困不住五条悟那么久,人来了手指他们谁也别想要! 樱不过瞬间就做出了决断,双手在胸前交叠成指针的形状,在真人探究的注视下骤然翻转。 “咦?” 真人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变形,抽搐着收缩,橡胶质感的双臂如同被倒带的录像般退回原位,当他的手掌重新握住金属匣,像最开始那样时,整个空间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连飞溅的碎石都凝固在半空。 “啊咧?” 真人眼中爆出耀眼的亮色,“刚才那个,是你自己的术式吗?好神奇啊,告诉我嘛,超级好奇的!” 他兴奋到扭曲的声线几乎要撕裂空气。 这种裹着糖衣、肖似五条悟的语气,比五条悟本尊说出来更令人起鸡皮疙瘩。 樱冷笑一声:“羂索没告诉你们关于我的术式吗?” “羂索?” 真人歪了歪头,“那是谁?” 那家伙说不定又用别人的身份和他们相处了。 果然,过了一千年,他也不是会拥有伏黑惠他们口中的同伴的那种人。 无心解释,樱回头冲夏油杰摆了摆手,见他回应了自己,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呐,谢谢你今天带我过来,再有下次,还可以合作。” “……” 迎着真人挑着眉若有所思的表情,夏油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样子,就完全不可爱了吧! 突然,磅礴的咒力自半空中爆发,空气发出撕裂般的嗡鸣,整片区域在能量震荡中剧烈变形。 下方两人与咒灵同时抬头——黑色身影悬浮于高空,渺小的轮廓竟将整片苍穹都压成了幕布一样的存在。 炽烈的紫色光芒轰然爆开,深浅不一的侵蚀着每寸空间,将天空都染成了同色。 真人目露骇然,扭身消失不见。 夏油杰轻啧一声,甩着宽大袖袍,转过身子,撂下一句“还是那么爱炫耀啊”后,也跟着离开了。 樱紧捏着匣子,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第35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五天 虽然早知道这家伙强,可是也有点太超过了! 樱打开匣子看了看,足足有六根手指。 决不能给五条悟带走! 少女轻巧后退两步,无声的消失在林间。 悬立半空的五条悟似有所感的偏头望去,喉间溢出一声轻啧,终究还是选择了危机四伏的学生们。 …… 九根了。 上次夏油杰给的三根,这次高专忌库抢来、不对,从真人手里抢来的六根。 宿傩大人上次说起虎杖悠仁吃了三根,加起来就是十二根。 还剩下八根在哪里呢? 将贴着符咒的特级咒物妥善放好,樱捂着脸,无声的在床上打滚。 里梅那里总不会一根都找不到,再努力努力,就可以让大人不必再被虎杖悠仁限制,重返世间了。 …… 真人空手回去见了自己的同伴们,还扛着被茈打没了小半身体的花御。 “嘛,拿到了,被夏油带过来的樱拿走了。” “这样啊……” 加茂倚着躺椅转过脸,海边灿烂的阳光在他面上浮动。 夏油杰漫不经心地摊开手掌,袈裟领口滑落至锁骨下方。 他径直穿过弥漫着咸腥味儿的空气,瘫在最边缘的躺椅上,“反正都是为了帮助两面宿傩恢复,给你们和给她,也没什么特别不一样吧?” 下午的阳光绕过遮阳伞,斜切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绷紧的胸肌线条在明暗交界处起伏。 高大的诅咒师枕着双臂闭上眼,喉结随着说话震动,“而且,不是说她很听两面宿傩的话吗?关乎自己复活的事,那个特级咒物也不会让她乱来才对吧。” 这个…… 加茂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谁知道呢。 毕竟在平安时代,不管遇到在别人看来多重要、多了不得的事情,只要那个小姑娘有兴趣,两面宿傩都会漫不经心地满足她,以一种懂行的人见了要大呼“暴殄天物”的程度。 他击落最后一只掌控天气的传说生物只为做遮阳伞;杀光所有人鱼只为了用鳞片做一件闪亮的舞裙,据说因为樱说在烛光下旋转时会更好看;甚至撕裂灵魂与她共享术式,就为了弥补她术式攻击性的不足。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在那个时代的众人看来: 没有樱之前,两面宿傩是个随心而为的暴君。 有了樱之后,两面宿傩是个被蒙蔽了心智的暴君。 毫无逻辑可言。 谁也不知道那女孩天马行空的脑袋里还会冒出什么念头,更无法预测两面宿傩会纵容到什么地步。 加茂叹息了一声。 “樱会全力帮助宿傩大人回归。” 站在后面的里梅冷冷说道,似乎是对加茂暗含控诉的话极为不满。 这么爱的吗? 夏油杰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间,“……确实,樱也是很希望两面宿傩回归的吧。” 第38章 “这倒是。” 这点也最可惜了。 加茂抿了口放在手边的椰子汁,凉意从口腔滑入腹部,舒服得人发出了一声叹息。 但不管到底因为什么,绝对的实力就是可以压制一切,众人根本没有推翻他的可能性。 直到后来有一天,樱消失了。 回想起当时的平安京,加茂仍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整座城市仿佛浸泡在血海里,若非某种未知的顾忌,连藤原家都会被焚毁殆尽。 那时他以为,要么是樱遭遇不测,要么是她背叛后被宿傩杀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那疯子毁天灭地般的暴走。 然而千年后的重逢,彻底颠覆了这个认知。 她究竟如何消失的? 跟她的时间术式有关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加茂眯起眼睛,这可比天元的那个不老术式有用多了。 可惜得不到啊。 要从两面宿傩手中夺取他认定的所有物,简直比封印五条悟更困难。 指尖轻敲杯沿,加茂凝视着晃动的水面上浮出的红色章鱼头,或许唯一的突破口,是让樱自愿斩断两人之间的这份羁绊。 有点苦恼啊,五条悟能不能加把劲儿帮帮他啊? 那张脸骗女孩子应该很好用吧? 被惦记着的五条悟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一边的庵歌姬满脸嫌弃的避开了。 “啊抱歉抱歉,肯定是有人惦记超级老师五条悟啦——对了,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了,人员伤亡” 银发教师揉着发红的鼻尖,尾音带着蜜糖般的黏稠。 “嗯,基本可以确定是上次藤原同学他们外出时遇到的咒灵所为。” 伊地知站在一众老师校长面前汇报着。 提起这个,五条悟抬起头,“话说,樱酱回来了吗?” “啊,刚刚从负责学生那边的咒术师那里得到了消息,藤原同学已经回来了,但又出去了。” “嗯?” 众人一起抬起头。 伊地知快速的翻着手机里收到的消息,“据说是与幸吉同学找她帮忙,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帮忙?” 庵歌姬疑惑问道。 “哇哦——我们的樱居然进化成热心好学生了?” 五条悟整个人陷进转椅里,两条长腿交叠着搭上会议桌。 残阳透过窗子斜斜切过地板,樱抱臂倚在门框边,确实不像五条悟口中那个热心的好学生。 她漫不经心扫过众人身上深浅不一的擦伤,足尖勾过把木椅坐下,椅子腿儿在木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屋里安静了一瞬。 虎杖悠仁率先举起手,“小樱没事啊?真是太好了,还担心你被那个怪刘海带走会有危险呢!” “对啊,被那种出名的特级诅咒师带走,居然毫发无伤的回来,这才奇怪吧?” 真依立在窗边冷笑。 樱懒洋洋掀起眼帘:“特级诅咒师?连反转术式和领域都不会的废物吗?” 屋里一群不会反转术式和领域的少年们:…… “阿喏……原来樱会反转术式和领域的吗?一定很厉害吧?” 因为体术和术式都还算不上过关而没能参加这次交流会的吉野顺平有些局促地绞着衣角,望向樱的眼睛亮得惊人。 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他也知道反转术式的稀有,和位于咒术战顶点的领域。 “藤原樱同学。” 机械丸的关节轴承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个向来沉默的改造人拖着沉重的金属右腿挪动到她跟前,胸腔传声器传出带着电流杂音的请求:“关于你先前在比赛中展现的领域,能帮我个忙吗?” “不能,离我远点。” 樱以一种异常不客气的姿态呵斥道。 “喂!你这家伙!” 真依皱起眉头。 “真是讨厌。” 抱紧了怀里被切断的扫帚,西宫桃愤愤不平。 “再多嘴,”樱冲着两人勾起一个带着十足的冷意的笑,“杀了你们。” “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然而机械丸并没在意她的态度,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说道。 “哈?” 其他人纷纷露出了茫然的豆豆眼。 虎杖悠仁的面颊上无声的开出了一双猩红的眼。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说吗?” 机械丸似乎感受不到那些来自同伴的、如芒刺背的目光,紧紧盯着樱,连无机质的电子眼里似乎都透出了几分疯狂。 樱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轻飘飘的说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浪费我的时间,你可就回不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教室,也就是伊地知收到的消息了。 樱没想到的是他手里真的有宿傩大人的手指,还能避过那些人拿出来和自己做交易,金属关节转动的吱嘎声里,她重新打量这个被天与咒缚束缚人类。 不过也无所谓,这样的交易者并不新鲜。 咒术界从不缺向诅咒之王摇尾乞怜的懦夫,正如宿傩千年前切碎的那些无能追随者。 “你想要什么?” “关于你的领域,”机械丸低头,电子眼一转不转地盯着她,“效果是什么?” 冒险在任务中私自留下两面宿傩的手指,是因为那个名为真人的咒灵需要。 而跟真人联系,是因为他的术式——无为转变,可以为被天与咒缚完全限制住身体行动而只能依靠机械在外行走的他,重塑身体,成为一个健康的人,活在阳光下。 跟那个喜欢阳光的人,一起走在阳光下。 他在这个人的领域中看到了,那成百上千的机械丸,一半病殃殃的躺在病房中,心电图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接驳口的溃烂创面触目惊心。 一半是医疗舱内插满管线的苍白躯体,咒力驱动的金属傀儡。 而有那么零星一两个……,穿着高专的校服,以自己的身体,和同伴们一起走在校园中,笑着,说着话。 他想知道。 那对他很重要。 “我的领域,是可能性,不同时间、不同可能的你。” 樱虽然想要他手里的手指,却也不屑于用欺骗的手段去得到,“你在里面看到的,可能是你的过去,可能是你的未来,也可能是另外的你的未来。” 就像是蝴蝶效应一样,每个人一个微小的动作,一个选择,一念之差,都会导致世界走向完全不同的未来。 而她的领域,就像在与夏油杰建立术式连结时看到的那样,会展现出未来的可能性。 如果是夏油杰进去了,他会看到过去的自己,未来的自己,站在没有咒灵的世界建立新秩序的狂徒,与五条悟并肩而立的挚友,也会看到被五条悟杀死的诅咒师夏油杰。 而她的领域,会展现出一部分未来。 之所以不让他们在其中随便走动,是因为就像镜鬼一样。 越靠近,越分不清里外。 他们会与镜中的自己进行交换,自己走向镜中的未来或过去,而镜中的他们,则会来到现在的世界。 不过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人。 出来的还是不是他们,还是不一样的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樱也无法全然掌控自己的领域。 就像五条悟一定也无法控制被无量空处定住的人,到底被灌输了什么样的信息一样。 她就像一个手握钥匙的守门者,而开了门后,所有的选择,都看他们自己。 第36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六天 所以,就算他选择了健康的一面镜子走进去,回来的那个健康的与幸吉,也不再是他了。 机械丸肩膀的金属关节发出细碎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叹息。 若非实在没了办法,他是不愿意跟真人做交易的。 毕竟是咒灵,哪怕是有智慧可以交流的咒灵,跟人类也不可能是一边的。 选择了真人,就意味着与他想要的、跟高专的人走在一起的道路背道而驰。 但不选择真人,他这辈子连站起来的机会都不会有。 新生的希望像玻璃般碎裂,尖锐的碎片倒映着现实的苍白。 “我帮不了你,你还要和我做交易吗?” 樱歪了歪头,面无表情的思考着在这里动手抢的话动静会不会太大,如果那手指给到真人的话,他们也会拿来帮助大人复活把? 半晌,机械丸胸腔中的发声器传来滞重的电流声:“不用了,还有,谢谢你没有骗我。” 他微微点了点头,面部的装甲折射着冷光,将所有情绪封存在精密电路之中。 “哦呀哦呀,在做什么交易啊神神秘秘的,说出来跟老师一起嘛!” 五条悟毫无征兆地从树丛间探出身来,晃了晃手中不知从哪捡来的枯枝,轻巧的蹲坐在两人中间,他歪着头用食指戳着脸颊,仿佛女高中生发现秘密基地般雀跃。 第39章 机械丸的傀儡外壳发出细微的齿轮摩擦声:…… 有些不适,这个风格跟京都校完全不搭边。 他点了点头:“五条老师,藤原同学,下次见。” “什么嘛?看人家来了就走,总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银发教师夸张地将枯枝往地上一掷,修长身影倏然拔高,手掌精准扣住樱的肩头,“樱酱也离开的话,老师真的会伤心的哦~” 用力挣脱失败的樱:“……都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干嘛还要拉着我?”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少女肩头打着节拍,“嘛,因为老师要找樱问清楚今天的情况啊,包括跟杰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坏事,遇上了谁,还有方才和与幸吉同学的交易,全都要老实交代哦~不要拉着脸啦,说嘛说嘛!” “别拉我。” 樱推搡着他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大脸,眉头紧锁,“夏油杰知道我在找手指,所以让我去截胡那个咒灵从高专偷走的手指。” 她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毕竟,五条悟是知道她手中有手指的,也是知道夏油杰在帮她收集手指的,更知道夏油杰跟那群咒灵有联系。 他们三波人凑在一起,高专又丢了手指,除非五条悟傻了,不然不可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我说这位小朋友——”五条悟拉下她推搡着自己的手,“收集这么多手指,到底想干嘛?不会是真的打算复活两面宿傩吧?” “要你管!”少女猛地别开脸。 毛茸茸的发顶扫过他的下颚,五条悟扣住她手腕的力度骤然加重,“你看,每次好好说话的时候,你都要来这么一句,老师可是很耐心的问你诶。要知道,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在樱酱身上花了这——么久,你居然还这么冷漠吗?完全不对劲吧小朋友。” 身长腿长的男人弯下腰身,把下巴抵到少女的肩膀上,若有似无的草莓甜香味儿传来。 咦,好像跟自己是同款。 哦,对了,她的洗漱用品当时都是自己叫人去买的,估计以为是自己也要用吧就买了一样的味道。 和在自己身上闻起来不太一样。 心思飘远了,五条悟心不在焉的说着:“说说看嘛,就那么喜欢,喜欢到一定要复活他的程度?嗯?” 尾音从鼻腔里画出黏腻的嗡鸣。 “这种话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樱用力耸动肩膀想把背后树袋熊似的家伙甩下去,黑发在动作间扬起细碎弧度,“你不会有什么一定要听别人表忠心的话的癖好吧?” 到底是忠心还是痴心啊,连这小朋友自己都搞不明白吧。 不过到底是什么心也没那么重要了,都肉麻的说了那么多“是星星”“是父亲”“是神明”的话了,还要再听一回吗? 五条悟少见的叹了口气,语气认真起来,“樱,复活两面宿傩的话,世界会变得很糟糕。” 樱偏了偏头,侧眸看向戴着眼罩,完全看不出情绪的男人,“现在的世界很好吗?” “嘛,虽然说不出违心的很好什么的,但勉强过得去啦。等到新一批小树苗长成,被蛀虫蛀空的大树就可以被替换掉了。” 他喉间震颤着轻快的共鸣音,柔软的白色发丝在她脸颊边晃动。 有点痒。 “五条悟,被蛀空的大树没办法替换掉,如果不把虫子全都掐灭,就算是新长成的小树苗也会生病。而且……咒术界的问题,并不是只出现在你这一代。” 樱难得心平气和的跟这位无良教师认真沟通:“在平安时代,当年宿傩大人尚在时,高层照样把争名夺利摆在祓除咒灵之前。 你需要防备的从来不是咒灵,咒物,或者诅咒,而是人类的心思。” 人类的恶意滋生咒灵,人类的痛苦造就诅咒,人类选择勾心斗角,人类选择彼此伤害。 永不餍足的欲望催生着阴谋与背叛。 那些被五条悟重视的学生们,那些没有被赋予名字就消失在了咒灵口中,高层手下的藤原千代们,都是人性的恶意的受害者。 这个紧贴着自己的最强咒术师也是一样。 五条悟沉默了许久,温热的吐息一点点浸透衣料,顺着少女的蝴蝶骨蜿蜒而上。“那樱觉得,两面宿傩复活的世界会更好吗?” “世界好不好,都是看个人吧。对我来说,自然是大人存在的世界更好。” 樱毫不犹豫地说道。 “哇,一点迟疑都没有诶。” 五条悟动了动下巴,“要是樱会因此被判处死刑呢?到时候会有很多很多的咒术师和诅咒师来杀樱酱哦,像是杀不完的蟑螂一样多的让人厌烦。” 他说的有些感同身受了。 实在是在被刺杀这方面的经验来讲,没人比五条悟更多了。 樱略略抬起下巴,细腻的皮肤在夕阳下张扬着橘红色的灿烂,声音里带着坚决的笃定,“我不怕,宿傩大人会保护我的。” “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可靠的吧?特别是两面宿傩这样的诅咒,怎么都不会每天盯着樱啊,到时候……” 五条老师发出了作为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踏入歧途的肺腑之言。 “那是你。” 然而樱截断了对方未尽的话语。 “啊咧?” “那是你,被责任束缚住的咒术师,有数不尽要保护的弱者,宿傩大人和你不同。” 樱平静的陈述着:“在我们曾经相处过的所有时候,宿傩大人所有抉择的天平上,我都是第一选择。” 这并不是她自吹自擂对两面宿傩的重要性,而是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毫无羞怯的颤音,没有闪躲的余光,更不必用暧昧包裹真相。两面宿傩在任何时候,都会选择保护樱。 就像潮汐追随着月亮,就像飞蛾追逐着火光,是世间、是他们之间真实又绝对的法则。 …… “是的,想要杀掉樱可是相当困难的哦。” 加茂含笑跟眼前还有几分孩子气的人形咒灵解释道:“不管是因为怕被两人之间的咒术反噬,还是本身存在的保护欲,两面宿傩对樱看的相当紧呢。” “诶——?” 真人踢着腿,手里乐此不疲的揉捏着被改造过的灵魂,随着他粗暴的动作,丑陋的娃娃形态眼中流下了泪水。 “诅咒也会有人类的那种感情吗?那种喜欢到一定要保护对方的感情?” “这不是更应该问你们吗?诅咒、咒灵,本质上是一样的,是诞生于人类,是否有人类的感情,想必你们也很清楚了。” 加茂自然无比的把问题抛了回去。 但要他自己来说,他是不相信诅咒或者咒灵与人类无异的。 人类,充满着各种各样没必要的情感,有了情感就会成为弱点,所以在咒灵、咒术师、诅咒、人类这个食物链中,人类才会位于下端。 但并不是最底端。 最低端无疑是咒灵。 那种诞生自人类的、没有头脑、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就算眼前的咒灵拥有了智慧,也还是一样。居然因为一些无谓的智慧和情感就妄自称自己为“新人类”,真可笑啊。 多愁善感的人类固然愚蠢,但会模仿人类情感的咒灵更像马戏团的猴子。 “那这么喜欢的话,把樱抓起来威胁一下他怎么样?” “办不到的。” 加茂耐心地解释着:“两面宿傩保护她是一回事,可是受不受威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以那家伙的性格,有人威胁他的话,别说樱,就算是拿他的手指,他都不会买账的。” 真人叹了口气,“果然啊,跟我见到的一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残暴诶。” “那这么说的话,不能杀掉樱了哦。” 咒灵嘟嘟嘴,有些不高兴的比划出了一个大球,“不然两面宿傩一定会像炸弹一样炸掉,对吧?” “嘛,也不一定,要看时机嘛。” 加茂做出一副沉思的姿态,“也许在两面宿傩和五条悟交战的时候,就是合适的时机了。” 毕竟,沉浸在战斗中的两面宿傩,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而放下过手头的战斗。 第37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七天 “……算起来我这里已经有九根手指了,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吃下?” 压根没去参加关于明天个人赛的抽签,樱早早的回到了房间,灵魂摸进了两面宿傩的领域,迫不及待的讲述今天的收获。 她整个人蜷进高大的诅咒怀里,恍若初生的雏鸟偎入母雀的羽翼之下,素白的浴衣笼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蜷起的双膝抵着诅咒的精壮腰腹,纤柔的腰线凹陷处嵌入对方的肋骨间。 柔美的曲线与虬结的肌理相贴,契合的仿佛他们本就是为彼此而生。 冰凉贴着更冰凉,细腻贴着光滑弹性。 樱舒服得眯起眼睛,她喜欢这种和大人肌肤相贴,四肢纠缠的感觉。 第40章 似是被温凉适中的水松松垮垮、又无处不在的围绕着,每一寸毛孔都沁着浴水后的慵懒。 她在这种熟悉的感觉中找到了安全感。 不客气的拍了拍怀里人的屁股,把人抱得更往上了一点。 两面宿傩懒洋洋的说道:“再等等吧,还不是时候。” 樱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气音算作回答。 大人回不回去其实没那么重要啦。 只要能见到他,不管是在领域里,灵魂中,还是现实中,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有些心疼于他的孤寂,千年不得见月亮,看不见风景,吃不到喜欢吃的人类,一定很难过吧? 但那些比起大人自己的意愿来说都不重要,她不会为他做主做任何事。 “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两面宿傩捏着樱的下巴抬起来,猩红的眼眸对上她湿漉漉的瞳孔,不带一丝多余的色彩。 樱嘟嘟嘴:“有点。”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她自回到这个时代来,就一直被五条悟庇护于羽翼之下,一直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什么委屈可言。 但事实是,与两面宿傩共处的时光远比现在惬意得多。 无需揣摩他人情绪,不必压抑本性,所有行动都遵循最真实的自我意志。 几乎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凑过来说些有的没的话,就算有,樱把人切碎,得到的也不过是宿傩随手揉乱她的发顶,伴着“切得不够整齐”或是“还算利落”的点评。 在平安时代,樱偏爱宽大华丽的十二单外裳。 盛唐风格的华丽纹样在绸缎上铺展,从皇宫中取来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水波般的粼光,粉紫色渐变如同晕开的朝霞,正是她和两面宿傩都钟爱的极致的绚烂。 内里只穿着松垮垂坠的绯绔,即便不得体也没人敢来指摘。 那样的衣裳舞动起来才格外美丽,旋转时衣袂翻卷的弧度,连两面宿傩那般的人都曾用“辉夜姬”来形容她的姿态。 她不喜欢裹在紧巴巴的校服里面,纯白面料上勉强缝着几道黑线,这种刻板设计令人窒息。 樱偏爱一切美丽自由的东西,如天边的云雾,南迁的飞鸟,见到丑陋的妖怪或咒灵都会皱眉,两面宿傩从不去质疑她的习惯。 因此她极为讨厌日复一日的与咒灵周旋,反感少年们幼稚的吵闹,更抵触按照他人的指令去保护所谓的弱者。 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要装作普通人融入这个属于人类的社会,这一切在樱看来都太过荒谬了。 她属于这个时代,却又不属于这个时代。 尽管在此生活了十六年,但樱始终如一只生来被剪掉羽翼,关在密不透光的笼子中的鸟儿,被藤原家控制着,从未窥见过天光。 她所有的习惯和喜好都养成于平安时代——那个文风鼎盛、咒术兴起、连服饰都极尽奢华的年代。 养成于宿傩大人的手中。 “嗯,确实受委屈了,瘦了不少。” 两面宿傩看似一本正经的掂量着她的肉肉说道。 “啊?” 真的吗? 不是说那些甜品很胖人吗? 她可没少跟着五条悟和那些小朋友吃甜的。 樱低头挺了挺,把自己送进他手里,撒着娇:“没有呢,大人再摸摸。” 嗯,其实是没瘦的。 高大的诅咒心情愉悦的用腹部的那张嘴去逗弄怀里的少女,低声诱哄着:“很快了。等出去后,替你杀掉他们,怎么样?” 樱绷紧着腿攀在他身上,红着脸,含糊着:“等到那个时候,才不要大人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没有实力,空有一张聒噪的嘴。 两面宿傩最烦杀这样的人了,无法给他带来战斗的乐趣,却能吵闹到他心烦。 而且两人的团聚,樱尚且觉得时间太少,哪里肯让他分给那些不想干的人? 她搂上诅咒的脖颈,微微用力,使他低下头来和自己进行了一个唇舌交缠的吻,缠绵非常。 空寂的领域中已经许久没有什么声音了。 而今再度响起细微的皮肤摩擦声、黏腻的水声、掩饰不住的心跳声,好像那千年的孤独都是为了今日。 为了她的到来。 …… “这个时代的衣服真是难看,料子也粗糙,之前的衣服都找不到了。” 少女撩起湿漉漉的长发,把脸颊贴在他胸膛上抱怨。 不管是人类还是诅咒,餍足后都是显而易见的好说话。 两面宿傩靠在白骨堆成的靠背上,懒洋洋的捻着她的发丝,“再找人做。” 至于做不做得出来? 人类在生死威胁之下都还算有潜力。 “要大人帮我选。” “好。” “想要跟之前一模一样的。” “嗯。” “我把藤原家的人都杀了,院子改成我们之前的样子了,只是里面的樱花树开的没有千年前的那颗好。” “哼,那时候咒力鼎盛,连棵树都有妖怪的气,这个时代自然比不上。” “大人为我开树花吧,我给大人跳支舞。” “好。” “樱已经很久没跳舞了,大人会嫌弃我吗?” “……不会,你一开始跳的也没有很好。” “诶?” 樱猛地从他怀里坐起来,在不大的水池里激出了小小的水花,“真的吗?” 她还以为一开始大人就为她的舞姿倾倒来着! 那时候平安京里可都兴盛着模仿她的潮流! 两面宿傩挑起眉毛,“当然。” 回想初见她那时,穿着繁杂又愚蠢的十二单礼服,却又不那么正统,满眼都写着恐惧,却还有掩盖不住的喜悦。 亲眼见了他杀掉对手的现场,却还能对自己伸出手。 蠢得可以。 比起平安京里那些人,姿容和身段确实尚可,可那身不伦不类的舞实在不知学自何处。 既没有歌舞伎的奔放热情,也缺乏传统舞的端庄仪态,滑稽得令人发笑。 让他决定把人留在身边的,除了有意思的咒术,就只有那双干净到恍若没见过世界的眼睛。 是先看到了这个人,才有了后来。 而接下来的那些,才艺好坏,咒术强横与否,聒噪还是安静,都是外物。 哪怕她现在像个蠢货一样在自己怀里扑腾着问“真的吗?真的没有很好吗?”的蠢问题,两面宿傩也只是失笑着把人带回怀里,“后面就很好了。” 想了想,他宽容的给予了肯定:“那么多的表演没有白看,跳的要比所有人都好。” 知道她喜欢跳舞给自己看后,两面宿傩寻了很多出众的舞姬过来跳给她看。 不能说教导,只是让她看一看别的舞是怎样的。 毕竟两面宿傩作为当时顶尖的强者,也是各国的座上宾,会四处赴宴玩乐,见得多了,自然会分辨。 而樱也学到了许多,如今倒真的是让他也挪不开眼了。 樱初时跳舞时,也有别人背后嘲笑她跳的一无是处,可惜了那副样貌。 只是这样说的人都被他杀掉了。 那是他的樱花。 他用心血灌养过她,撕裂灵魂让她成长,念过和歌给她听,也和她彻夜缠绵,她拥有的东西,都是世界上最好的。 哪怕不是,两面宿傩也会让其变成最好。 夸赞的人多了,当初平安京还风行过模仿那样不伦不类的舞姿的盛景。 一群攀炎附势的人类。 很好哄的樱重新窝进他怀里,软乎乎的说着:“快些出去吧,大人,樱只给大人一个人跳舞。” “有点耐心。” 话虽然这么说,但两面宿傩也不禁想到,快些出去吧。 他也有些想重新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和他的小樱花一起。 第38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八天 一觉睡到晚上的樱被五条悟接连不断的电话叫起来,重点是关于伏黑惠他们去调查的咒灵,任务等级提升了,大概率是特级。 “诶呀宿傩都是老人家了,不要纵欲哦,没有危险的话是会让樱你好好休息的嘛,不过现在很麻烦,伊地知在楼下等你。” 五条悟自顾自的说着,“嘛,这件事,我可以相信你对吧,樱?” “当然不行。” 樱揉了揉额头,从窗口探出头,看了眼停在寝室楼下的车子,冷漠答道。 “好,就知道会这样回答,那老师就放心了哦,要和朋友好好相处啊~” 樱:…… 她捏着被挂断的电话,平复了下心绪,很想等伏黑惠几个死光了再过去,然而肯定不行。 宿傩大人留着他还有用。 “所以这就是我大半夜来看小孩儿的原因了。” 路过了打着架的野蔷薇和虎杖悠仁,没有寻找规律,完全靠着对领域的熟悉而发现了这里覆盖着的未成熟的领域的樱叹着气。 第41章 没有像伏黑惠几人一样进入别的咒灵的领域,而是欲选择更粗暴的方式——以完全成熟的领域覆盖了未成形的领域。 “咦?” 做好了手势后,樱意外的看着另一股同样充斥着咒术气息、或者说,充斥着式神气息的领域被展开。 虽然并不完全,但足够了,面对对面同样未完成,甚至连规则都没有的领域,完全足够了。 伏黑惠…… 他多大来着? 十几岁吧? 樱难得有些嫉妒,她像这家伙这个年纪,恐怕还没脱离藤原家呢,连术式都只会自己基础的逆转时间,只能用于恢复一些小伤口,哪里懂得展开领域了? 宿傩大人不会是看上了他的潜力吧,也想像养着自己一样再养一个伏黑惠。 少女气鼓鼓的踢开脚下的碎石,待两方领域完全崩塌后,一手拎起勉强还能动的伏黑惠,一手捡起两面宿傩的手指。 “呀,太好了,是手指!” 有十根了! 一半了! 伏黑惠又惊又喜,勉强睁开眼睛,“……樱,快去找虎杖和钉崎,他们那边的咒灵很不简单。” 樱随口回道:“看到啦,两个特级哦。” “哈?!” 伏黑惠大惊失色,动了两下又痛到面容扭曲,“得快点、快去救他们!” “急什么?他们不是你的同伴吗?也该给人家一点进步机会啊,刚学会开领域的你,应该最懂得生死之间的领悟有多么了不起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樱还是带着他跃上了树梢,在林间跳跃着。 比起伏黑惠他们,樱更像是虎杖悠仁那种,同样是半路出家的咒术师。 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完全掌握领域,虽然不乏两面宿傩的教导,但更多的,同样是在平安时代那些强横无比的妖怪及咒术师手下磨炼出来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两面宿傩也没有如现在一般护着她。 他会在自己的挑战过程中看到实力合适的妖怪或咒灵就把她丢过去,连里梅都不留下。 “不是有可以治愈的术式吗?如果这样都会死,那也太没价值了。” 几乎没有强者是在最开始就拥有反转术式的,都是在不断地受伤、甚至生死之际才有所领悟。 “站在别人没有的高度开始的人,如果面对那些垃圾都会死掉,就太没用了些。” 两面宿傩始终这样评价着。 而樱也没有浪费他的期许,或者说,不愿意浪费掉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人生。 和大人一起的第一年,她领会了自己术式的真正效果。 第二年,她学会了反转术式,还有属于自己的术式反转。 第三年,和大人融为一体后,她展开了自己的领域。 再回想起那段时光,樱竟然已经不大记得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敌人的脸,只能回忆起住所中那颗大的吓人的樱花树,每逢初春,会洒落满院的花瓣,而大人和里梅的脸在花瓣中影影绰绰。 她在那时才求着大人,想要“樱”作为名字。 在大人问及原因的时候,樱说:“喜欢大人头发的颜色,喜欢院子里的樱花树,喜欢随风飘落、不肯老老实实待在枝头的樱花。” 樱喜欢樱。 大人也喜欢樱。 她想要这个名字。 大人应得很爽快,“这下院子里有两株樱花了。” 他曾经那样戏谑的捏着她的脸说起。 “虎杖!钉崎!” 伏黑惠的惊叫打断了樱的思绪,她摇了摇手里的大男生:“喂,别吵,烦死了。” “可是……” “明显是那两个咒灵处于下风吧?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樱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把他甩到人家中间好好看一看。 似是感受到了她不耐烦的心情,伏黑惠安静下来。 而战况也和她说的一般,少年的心定了些。 樱冷嘲热讽着:“同伴就是会看到事情不带脑子的冲上去帮忙吗?好歹对朝夕相处的人的实力有点信心吧,而且,这次帮,下次帮,难道你能给人家做一辈子的保镖保姆吗?别傻了。咒术师,说到底是一个人的事,要学会一个人面对危机活下去才行吧。” 连她都看得出,那两个咒灵可未必是虎杖他们俩的对手。 诶? 伏黑惠一怔,恍然想起有个人好像也跟自己说过几乎一样的话。 [棒球是团体竞技,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职责,但咒术师说到底还是个人竞技,不管周围有多少同伴,临死时终归是独自一人。] 这是属于强者的思考吗? 还是说,有了这份思考方式,才能成为强者? 少年偏头看了眼她的侧脸,于夜色下像细腻沉静的瓷器,伫立在月光下,幽幽的散着冷光。 “再看把你丢下去。” 樱瞟他一眼,冷冷说道。 伏黑惠:…… 他面无表情的扭过头,如果这种靠谱不过三秒的反复无常也是强者的思维方式,那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戏了。 而前方的战场也到了尾声,两个咒灵很快仓惶的乘上了过路的车逃走。 “嗯?那个人能看到他们?” 樱率先发现了不对。 伏黑惠紧接着紧缩眉头,随便路过一个夜车司机,就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如果排除掉这种可能性…… “那不是咒灵。”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樱:“……嘁。” 她嫌弃的别过脸去,鼻腔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嗤音,月光在她侧脸划出冷冽的银线。 伏黑惠:“……那是什么,诅咒师吗?怎么会长成那个样子?” “估计是什么咒物的受□□吧。” 樱回想着方才那两个东西的样子,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人类被做成容器之后,会被附身的咒物改变模样。 虎杖悠仁改变之小,是因为宿傩大人本身在成为诅咒之前就是人类的模样。 如果那些被做成诅咒的东西,之前是咒灵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那么受肉后跟被真人捏出来的一样也正常。 “又是受□□……” 伏黑惠眼见着两个同伴杀掉了那两个受□□,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杀掉? 不杀掉? 其实根本没得选吧。 不杀就会被杀,杀掉与杀人无异。 生与死的天平在咒灵和诅咒面前变得如此模糊不清,会为此而纠结痛苦的只有还会在意的咒术师。 “该死!” 伏黑惠低咒一声。 没了敌人,这边的响动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虎杖悠仁和野蔷薇悚然一惊,同时望了过来——浑身是血、黑漆漆、连发丝都耷拉下来的伏黑惠凭空悬浮在树上,微风拂过,他的身子微微晃动。 “啊啊啊啊啊鬼啊啊啊!!!” 一对少男少女几乎吓破了胆子,抱在一起叽哩哇啦的乱叫着,声音尖利得惊起了满林子的雀鸟。 伏黑惠:“……是我。” 樱无语的把人扔到树下。 两人这才看到方才被伏黑惠完全挡在身后的樱,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樱啊,哈哈哈,你也来了啊。” 这是几乎要流眼泪的虎杖。 “吓死我了你们俩怎么不出声啊!” 这是眼带泪花凶巴巴的野蔷薇。 “谢谢,但是,那根手指还是要上交给五条老师的。” 这是被扔下树以为自己要被摔晕过去,结果意外的发现身上的伤好了不少的伏黑惠。 樱的面色倏然沉下来。 伏黑惠顶着她的目光,巍然不动。 虎杖悠仁和野蔷薇上前两步,站在他身边,四人就在荒郊野岭对峙着。 “气氛好紧张!伏黑,手指被樱拿走了吗?” “这种表情是打算杀人灭口吗?” 虎杖和野蔷薇一边立在伏黑惠身边表示支持,一边不忘碎碎念。 伏黑惠动了动嘴唇:“是,应该不会杀人灭口。” 毕竟那糟糕的不靠谱教师好像也给过樱几根手指,应该不会太管的……吧,他方才那几句话也只是为了提醒一下。 第39章 想念大人的第三十九天 天色暗得像被人泼上了浓厚的黑色油墨,稀稀拉拉的星子从墨水中挣扎着探出了头,陪着月色一同为这片没有被灯光污染的土地添上几分光亮。 樱轻飘飘的立在树梢,发梢轻轻舞动,似水草飘摇。 “所以那些人把她送过来干嘛?怕我们打得过特地替咒灵补刀?” 野蔷薇攥紧锤柄,警惕地盯着她,忍不住吐槽。 虎杖悠仁摸了摸下巴上新添的擦伤,认真道:“应该不会吧?感觉咒灵指使不动樱来着。” “有道理。” 看着樱就难以忘记那张“你们都是垃圾”的脸,野蔷薇猛地点点头。 第42章 伏黑惠虽然也不是很紧张,但对同期的神经还是报以了十二分的无语。 “你们三个,不会打败了那三个半吊子,就以为能对付我吧?我可不是那种领域都开不全面的废物,伏黑惠,你那种简易领域想对付我还差了点。特级和特级,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来教吗?” 樱居高临下的说道。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等等!伏黑什么时候学会领域的?!这么厉害的吗?” 钉崎野蔷薇的指甲几乎要刺破伏黑惠的制服,阴影中的右眼眯成危险的弧度:“喂,我说,自己一个人偷跑是吧?真是让人火大啊。” 伏黑惠太阳穴突突直跳,“刚才会的,不过这不是重点吧?而且偷跑不是这么用的吧?” “哈?自己偷偷学会领域居然还挑剔我的用词!” 橘发少女一锤子打在了同期的后脑勺。 伤好了不少但没好全的伏黑惠头昏脑涨的倒了下去。 虎杖悠仁慌忙站在中间劝架:“啊,那个,钉崎,好像确实不是这么用的啊。” “再啰嗦就连你一起揍!” 迎面而来的一锤子让粉毛也蹲了下去。 完全被忽视的樱:…… “喂——!!你们几个!!跑到这儿来,电话也不接一个!!!” 头顶突然传来女人声嘶力竭的嘶吼声。 抬眼望去,天桥栏杆上趴着的金发女人正将半个身子探出围栏,发梢随着剧烈的喘息颤动,月色把她的影子烙在他们脚边。 三人一起缩了脖子。 樱眨眨眼,“那是谁?” 虎杖老老实实回答道:“是带着我们的辅助监督。” “都怪伏黑非要一个人逞强。”野蔷薇从牙缝里挤出冷笑,食指戳向海胆头少年的后背,“现在害我们全变成问题少年了。” 被指控的少年耷拉着眼皮:“不接电话也怪我吗?” 当三个身影挤进后座时,黑色轿车像被塞满鲭鱼的罐头般晃了晃。 樱自己独自坐在了前排,从后视镜还能瞥见三双沾着沙土的鞋子正在狭窄的空间里互相推搡着。 本来是不打算一起的,但临走时伏黑惠请求了她一件事。 “听说樱的术式是时间类的?” “嗯。” “能否请你......” 少年的喉结在绷紧的颈线上滑动,“帮我救一个人?” “不能。” “……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黑发少年面色诚恳,“想请求你去试一试,结果成不成,我都没有怨言。” “无论什么代价?” 樱想了想,矜持的点点头:“那去吧。” 对待在这个年纪能打开领域的天赋选手,她也是可以稍微宽容一点的,毕竟宿傩大人从来爱才,她勉强爱屋及乌一下好了。 …… 一片洁白的个人病房,半开的花束安静的被放置在青瓷色的花瓶中,于月色下幽幽绽放着。 屋里安静得听得到电子仪器的滴滴声,和吊在少女手背上的针头药液滴落的声音。 她生得一头漂亮的栗子色的长发,眉目恬静温和,面颊红润饱满,似窗边的花朵一般幽静。 “她已经昏迷很久了,每天都要靠着输营养液来生存。” 伏黑惠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樱客观的说道。 她见多了那种营养不良的人,不管是在藤原家,那些因为姿色寻常而早早的定下了要送给咒灵,所以吃穿用度都一般的女孩子们,还是在平安时代,街上饱受贫困之苦,吃不饱饭的普通人。 风貌体态的畏缩麻木自不必说,身上是根本没几块肉的。 就连吃宿傩大人都会避开那些人。 而眼前伏黑惠口中的姐姐伏黑津美纪只是个面色红润的睡美人,看上去比熬着夜出来做任务的野蔷薇还要健康。 身后硬要跟来的野蔷薇额头蹦出一个井字,“喂,我说,为什么要跟我比?女孩子的脸色不能随便说知不知道!” 樱分给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不知道。” “你这家伙!”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间探出半个脑袋,琥珀色眼瞳里浮着困惑的涟漪,"连五条老师都没看出端倪吗?他不是有那个..……那个眼。" "六眼。" 伏黑惠坐在晨光未至的床沿,眼帘低垂,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单的褶皱,"五条老师说观测不到咒力残秽。" “难道樱能看出来什么吗?” 虎杖悠仁认真的问道。 樱摇摇头:“不能。” 除了六眼,也没什么能精准的发现关于咒力的存在吧? “那……” 少女的鞋底摩擦过木质地板,停驻在泛起鱼肚白的窗前。 逆光中她的轮廓镶着淡金,俯视着沉睡的津美纪,眸色无悲无喜,“无所谓,不需要知道原因,只要知道昏迷的那天,把时间倒流回去就好了吧。” “对呀!” 跟来的两人恍然大悟。 伏黑惠紧紧盯着樱,眼中透出一丝祈求,“拜托你了。” 而就在她的术式落在津美纪身上的前一秒,一道炽烈的火焰从旁而来,带着要焚尽一切的暴烈气息。 樱的咒力迅速转为斩击,将棚顶一分为三,掉落下来,正好挡在几人面前。 慢了一拍儿的三个少年也反应了过来。 伏黑惠迅速抱起津美纪飞身后退,针头被粗暴的拔出留在原地,其上还带着一颗将落未落的血珠。 虎杖悠仁和野蔷薇闪身挡在他身前,警惕的面向着敌人袭来的方向。 被樱附着上咒力抵挡火焰的墙终于在火焰的攻势下轰然炸开,而火焰也被咒力消磨殆尽。 硝烟弥漫后,原来的窗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矮胖矮胖的身影,有半个成年人那么高,富士山一样的脑袋,漆黑的牙齿,正咧着嘴笑狰狞。 “是你?” “啊!是他!” 樱和虎杖悠仁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漏壶的眼中不带半点笑意,“一次次帮这些咒术师,我都要分不清你站在哪边了。” 樱毫不客气的冷笑道:“我站在哪边,管你什么事?” 野蔷薇抽了抽嘴角:“原来是无差别攻击。” 还以为她只对自己这些人这样,现在看来,还真是个格外里外如一的人呢。 不知为何,心里舒服了点。 而对面的漏壶心里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沸腾的岩浆在漏壶耳孔里咕嘟作响,头顶岩层炸开几处喷气孔:“不站在我们这边,就杀了你!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樱下意识想展开领域对抗,却突然止住了动作。 明明两人已经进行过领域对抗,他在领域瞬间被摧毁的情况下还要再次对自己展开领域,为什么? 数次在生死一线磨练出的警惕心让她下意识收回欲展开的领域,转为划出了一个简易领域,将自己和几个小孩儿圈在了里面。 漏壶愣了一瞬,随即扬起手腕,“既然不展开领域,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话音未落,一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冲着几人迎面而来。 樱挥手击出斩击,将陨石从中斩断,然而无法斩断的滚烫的热意已经到了几人面前。 “烫烫烫!” 身后的几人几乎要跳起来。 樱肃然了面色,伏黑惠不能死在这、 一直用咒力对抗领域的话,她的咒力未必拼得过这个特级咒灵,但如果展开领域…… 看了眼面色惨白,汗珠滚滚而下的伏黑惠,樱一咬牙:“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只要把他直接切碎就好了吧! 黑红色的不详神龛取代了火焰围成的山脉。 漏壶被击碎了领域却丝毫不慌,以咒力对抗无法躲避的斩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熟悉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领域展开——自闭圆顿里!” 那声宣告仿佛裹着恢弘钟声,从硝烟未散的废墟深处震荡而来。 哪怕同样的封闭式领域在伏魔御厨子面前一触即溃,然而接连两次的领域碰撞还是让年纪尚轻的樱面色发白,无力再支撑属于两面宿傩的领域。 三重领域在虚空一触即溃,然而病房区的钢筋水泥也如融蜡般扭曲坍缩,最终化作漫天星屑簌簌飘落。 樱后退两步,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上前欲把她挡在身后,却被樱一把拉开。 而伏黑惠同时叫道:“小心!” 裹挟着森然生机的白芒擦过众人发梢,在地面犁出十丈沟壑。樱的瞳孔映出花御扎根大地的身影。 “怎么?今天特级咒灵聚会?” 少女冷笑着,将三个小孩儿带一个昏迷的津美纪塞到身后。 金属锁链的颤音割裂空气,真人异化的臂刃已化作流星锤呼啸而至:“猜猜看啊~” 第43章 樱抬手以斩击应对,挥出的斩击劈开浓雾,却见那张缝合脸上绽开顽童般的笑靥。 三位特级如鬼魅散入烟尘之中,而他们身后几十米高的医疗大楼在咒力余波中被拦腰折断,破碎的玻璃和墙面轰然倒塌。 第40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天 劲风从两个侧面同时袭来,上方也有不详的气息俯冲而下,樱拧紧眉头,双手结印,“解。” 无法进行近距离触碰,威力更强的“捌”无法使用,而从她手中发出的解无法做到一击必杀。 真麻烦。 再次以咒力抵抗来自三边的攻击后,樱喘了口气,在一次领域展开,可三只特级不间断的攻击下,咒力已经见底了。 再熬下去也是熬不住的。 怎么办? 樱咬着舌尖儿,忍着术式过度使用造成的头痛勉力思考着。 虎杖悠仁的脸上不期然浮现出一张嘴,“左边三步,捌。” 来不及多想,樱条件反射般行动,"捌"的招式被毫无滞涩地释放。 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敌人就在正前方。 紫红的霞光浸染了天际,悬浮的尘埃在丁达尔效应中织就了与捌的形式一般无二的光路,无数彩色光柱穿透尘幕。 在光影交错的缝隙间,樱清晰看见漏壶被斩击切割开来的躯体,裂痕从她掌心的方向辐射状延伸,断面泛着熔岩的暗红色。 那颗尚且算完整的头颅,此刻已被疾驰而来的花御抄在臂弯。 “右后,解。” 两面宿傩继续言简意赅的下着指令。 樱反手就是几道斩击,雾气中传来了真人的一声痛呼。 当天边彻底泛起灿金之色,三只咒灵抱着自己的残肢断臂彻底消失在晨光之中,唯有支离破碎的战场见证着这场血色狂欢的终章。 凝固的空气中,虎杖悠仁的声音轻得像要碎裂在风里:“呐,伏黑,你姐姐住的应该不是无人区的医院吧?” “不是。” 伏黑惠恍惚觉得喉头滚动着铁锈味。 钉崎野蔷薇的喉头痉挛着发不出声音。 扭曲变形的钢筋刺透了混凝土,晨曦里泛着冷光的玻璃碎渣如满地星屑,整座医院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骸骨。 望着几乎全部坍塌的医院,三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儿难以想象,这一晚的战斗究竟会有多少人在其中死去。 樱扶着乱石,几乎是跌坐在废墟之中,咒力枯竭后的身体和大脑无时无刻不在疼痛。 她已经许久未曾这样狼狈过了。 自从学会了领域展开,或者说,自从离开了平安时代,就再也没有过了。 听得几人的话,她很想翻个白眼,然而却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死了多少人怎么样? 难道这三个咒灵的形成,跟这里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不见得吧。 从人类对同类的恶意中诞生的真人,医院恐怕是最能见证人类对亲友的恶意的地方了。 这笔账,怎么也该算在那几个咒灵头上。 然而有人却不这么想。 声浪如潮水般自外向内席卷而至,金属器械坠地的脆响混着纷乱脚步,在消毒水的气息里填满了不详。 樱挣扎着抬起沉重的头颅,视野里晃动着无数扭曲的面孔,瞳孔震颤的、目露精光的、面沉如铁的。 伊地知的脸在人群缝隙间忽隐忽现。 这群人是咒术师。 “藤原樱!立即解除术式投降,立刻放弃反抗,跟我们回总监部,不然你将立刻被处以死刑!” 扩音器的嗡鸣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高层的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伏黑惠将津美纪往怀中紧了紧,海胆尖似的黑发随着结印手势微微颤动,最终化作一道沉默的屏障横在樱面前。 钉崎与虎杖默契地错步补位,三人筑起的防线将少女完全遮挡在阴影里。 “不许反抗!立刻跟我们回去!” 虎杖悠仁乐观的摸摸脑袋:“要不然我们先跟他们回去?等五条老师来接我们就好了啊。” 从小在五条悟身边也算对高层的所作所为耳濡目染的伏黑惠远没有那么乐观,“恐怕不行,他们等的就是老师离开的空挡,现在跟他们走,明天讣告都发出来了。” 月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在墙面上投出猛兽般的剪影。 “啊?不会吧,昨晚这里是因为来了特级……” “谁能证明?” 野蔷薇咬着一枚咒钉,含糊不清的反驳着:“我们都被关进去,五条老师回来的不及时的话,咱们坟头都要长草了。” “这些人和那几个咒灵是一伙的。” 樱强撑着站起来,面无表情:“不然不会来的这么巧,那三个咒灵根本没有伤人的意思,来就是为了消耗我的咒力,就算真的追究起来,医院是被我的术式毁掉,人也是因为这个死的。” “怎么会……” 虎杖悠仁求助性的看向了同期,在他们凝重的面色里得到了最不想要的答案。 而远处的警戒线外,数张束缚符正随着夜风猎猎作响。 “我绝不会跟他们回去的。” 樱以最后的咒力凝聚在心口,“术式顺转,逆。” 已经干涸见底的咒力如同干裂的土地迎来了春雨,裂痕一条一条的消失在咒力逐渐充盈的身体中。 使用在自己身上的恢复咒力的术式有着强大的副作用,然而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等五条悟? 开什么玩笑,她凭什么会相信那个咒术师会救自己? 就连身边这三个小孩儿,也完全不可信。 面对被受肉的人类都会心慈手软的废物,难道真的会为了她对着同为人类的咒术师们刀尖相向? 除了宿傩大人,她谁也不信。 趁着三人合围的瞬间,樱突然转身,染血的手指指向咒术师聚集的废墟,那里还残留着门诊大楼的轮廓。 “术式顺转,逆。” 空气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地面碎石违反重力地悬浮。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混凝土碎块沿着倒塌的轨迹倒飞,钢筋像倒放的录像般重新编织,玻璃碎片如暴雨般逆向升空。 高速飞溅的碎石划开皮肤,尖锐的玻璃在咒术师们的身上割出裂口。 晨风掀起樱的长发,破碎的裙角在气浪中猎猎作响。 她扬起的手臂牵引着废墟重组,朝阳彻底跃出了地平线,刺破云层,光芒万丈。金色光线包裹着她单薄的身躯,在满地狼藉中投下神罚般的剪影。 三个少年僵在原地,看着复原的大楼将咒术师们吞没,扭曲的钢筋像巨兽獠牙般咬合,混凝土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 而另一部分咒术师,在樱看过来的眼神中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少女目光一厉,磅礴的咒力从指间喷涌而出:“解!” 无形的斩击裹挟着罡风横扫而过,术师阵营所在的地面瞬间割裂成蛛网状碎块,残肢与血花四溅,哀嚎声顿时撕破了天际。 “喂,小鬼,身体交给我。” 虽然场面震撼,然而两面宿傩怎么会看不出樱已经是强弩之末? 在虎杖悠仁犹豫间,他已经不耐烦的说道:“啧,不杀人,行了吧?” “行!” 本来就想要想办法救下樱的虎杖悠仁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在伏黑与野蔷薇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狰狞的咒纹如毒蛇般蜿蜒上了少年的身体。 当那双浸染血色的瞳孔再度睁开时,空气里翻涌的恶意几乎凝成实体。 “宿傩大人……” 他单臂将脱力倒下的樱揽入怀中,顺手拿过她口袋里的手指悠然吞下,巨大的猩红色斩击从天而降,在咒术师们前进的道路上落下了一道鸿沟,恍若天堑。 “过了这条线,杀了你们。” “喂,说好不杀人!你要是杀了人,我会立刻换回来的。” 虎杖悠仁在他身上开了张嘴低声说着。 “麻烦。” 宿傩舌尖抵着獠牙冷笑。 蒸腾的血气在废墟上空翻涌,映得术师们惨白的脸如同待宰的羔羊,踟蹰的脚步声在死亡线前来回碾踏,在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踏过了这条线却被切碎了过线的那条腿后,咒术师们彻底老实了下来。 两面宿傩头也不抬的看着怀中的少女,粗糙的掌心堪称温柔的摩挲过她的面颊,樱身上的伤口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抹去,消失的彻底,连带着血迹和校服的破损都被一并修复了。 术式反噬造成的损伤没办法用反转术式治疗,但樱的时间操控术式在他指尖流转得更加娴熟。 没有繁杂的咒文吟唱,仅是皮肤相触的瞬间,少女体内的时间便开始倒流。 虽然咒力无法恢复,但被反噬撕扯的内脏如同倒带的胶片,每一道裂痕都在时间回溯中弥合。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将疼痛溶解成细小的光点后随风消散。 第44章 樱把脸埋进他颈窝的阴影里。 一如千年之前同样的硝烟弥漫,那时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襟,在咒术师的围剿中颤抖着流下眼泪。 “大人……我真的很想念您。” 她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 诅咒的手指插进她发丝间,反常地没嘲笑这份软弱,而是以沾着硝烟与铁锈味的唇瓣在她发顶烙下一个轻而又轻的吻,收紧的手臂使樱的骨骼发出了轻响,像要透过血肉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不会再让你消失了。 第41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一天 末日般的断壁残垣中,一对男女在熔金的日色下相拥。 野蔷薇和伏黑惠从警惕着高层的人发难、警惕着两面宿傩突然大开杀戒,到发现两面宿傩只顾着抱着哼哼唧唧的樱后单方面警惕高层。 最后看着高层在被传说中的诅咒之王整齐划一的切断了一条腿后安静的连呼痛都不敢,两人有些无语。 所以平时那些嚣张去哪了? 指着五条老师的鼻子骂是因为他不会暴起杀人吗? 而两面宿傩…… 野蔷薇用胳膊肘捅了捅伏黑惠,“伏黑,你说……” 伏黑惠偏过了头。 “他们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 “……” 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建设性发言的少年沉默的回到了原位。 “你这什么反应啊?!” 很久没人说话的野蔷薇看了虎杖悠仁一眼,可惜,能跟她一起说话的被占了身体来谈恋爱。 “伏黑,你说,宿傩那个的时候,虎杖会有感觉吗?” 野蔷薇忘性很大的继续去拉扯伏黑惠。 伏黑惠痛苦的看了一眼用猩红的眼眸抬头瞟了他们一眼的诅咒,闭起了眼,“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这两个家伙每晚见面总不会盖棉被纯聊天吧?现在装得倒挺纯情,碰碰发梢亲亲额角的......” 野蔷薇一边拉着伏黑惠吐槽,一边忍不住有些感慨。 到底是年纪大的会,瞧瞧刚才那个不带任何涩情意味的吻,她这个常年浸淫各种漫画番剧的都有些脸红。 也不是说动作啦,就是那种感觉,那种让人看了就脸红心跳感觉要飘小粉花的感觉。 “……没人问这个。” 该不会打败了三个特级咒灵,熬过了三个特级的袭击,撑过了高层的围剿,最后死于野蔷薇这张不断吐槽两面宿傩的嘴吧? 伏黑惠有些绝望的想着。 碎石砂砾被咒术师们走动的动作撞得哒哒作响,宿傩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樱的耳垂。 而野蔷薇的好伙伴虎杖悠仁从脸上冒了出来,“宿傩,亲亲头发……就算了,不可以用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啊!!!” 两面宿傩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小子,消失就老老实实的消失,再多嘴,我杀掉那两个小家伙。” “喂!你说过不杀人的!” 虎杖悠仁想嚷嚷,却又顾及着远处还没走的高层,只能小声控诉。 “看吧,我就说,宿傩这家伙怎么看也跟纯爱不沾边吧?肯定是早就打算好了用虎杖的身体做这个……唔唔唔!” 浑然不惧的野蔷薇在一边指指点点。 伏黑惠冷静的捂住了野蔷薇的嘴把人拖到身后,冲着看过来两面宿傩点点头,“抱歉,我们会安静的。” 五条老师没回来,还有这么多高层虎视眈眈的要把人带走,恐怕就是打着趁着他不在,把虎杖悠仁和樱一网打尽的主意,和上次少年院一样。 至于他和野蔷薇——如果在意他们的性命,也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了。 现在他们能依靠的唯有目的不明,但的确帮他们镇住了高层的人的两面宿傩。 不管两面宿傩做什么,樱不是非自愿,虎杖…… 总之现在换回来并不明智。 而且,如果真的是情人的话,那位诅咒也未必愿意在虎杖意识尚存的时候,用他的身体和樱发生什么。 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容器。 宿傩低笑起来,指腹缓缓摩挲着下颌,目光如刃般划过伏黑绷紧的脊背。 樱对这一切都没有反应,她被咒术反噬消失的咒力要经过一些时间才能恢复,没有咒力支撑的身体明显孱弱下来,正躺在两面宿傩怀里睡得天昏地暗。 诅咒之王一边将身上的校服撕裂,折在少女头顶遮阳,一边漫不经心的动了动手指,斩击再次落下,将他划下的死线再次加深。 大地几乎被切开了一道裂隙。 迟来的中年人停在了线前,抬眸对上一起看过来的四点猩红,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寒意。 这人正是被高层打电话叫过来的夜蛾正道。 最开始的确是有一位高层提出要趁着五条悟不在解决掉容器,而这个提议也不是第一次被提上了高层的案桌。 虽然有一些人因为五条悟上次的警告而有些犹豫,但又有人说,可以通过一些外力协助,消磨藤原樱的咒力,最好让她进入术式熔断的境地,再找一些理由,这样就可以一举消灭掉容器和来路不明,但显然站在五条悟那边,还性情暴戾的学生。 实在是收益太过诱人,高层没能忍受住诱惑,决定干了。 至于谁来把一个特级的咒力消磨至熔断的地步,又要什么理由,就算明知道不可能是正道,他们也认了。 远在天边的特级咒灵总有特级咒术师可以祓除,但摆在眼前的无人可以掣肘的眼中钉藤原樱和容器,实在让他们难以忍受。 整个计划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只是谁也没想到,虎杖悠仁会选择放出两面宿傩。 更没想到的是,两面宿傩居然会选择保护住那几个学生。 原因? 那还用问吗? 没见那两个人都抱到一起了吗? 对此高层也有些牙疼,不是说是五条悟的人吗? 怎么会跟两面宿傩混到一起? 可是场面不好这样僵持着,等到五条悟回来,这样的场面,真不好说他是先对付宿傩,还是跟两面宿傩联手对付自己这边。 高层们在经过两个小时的紧急会议后,选择叫来了夜蛾正道。 虽然战斗力不说强弱,但好歹先让虎杖悠仁把两面宿傩压制回去啊! 平日里有一万个说辞不相信容器可以控制两面宿傩,可现在他们都求神拜佛的希望虎杖悠仁是真的有用。 被赶鸭子上架的夜蛾正道刚到这里,就被推搡了过来,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被一道斩击给拦在了几米外。 东京的校长定了定神,“惠,野蔷薇,他们说虎杖放出了两面宿傩,到底是怎么回事?” 伏黑惠上前几步,却也跟夜蛾正道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他们信任五条悟,却没办法完全信任被高层指挥过来的校长。 少年沉声将前因后果和猜测认真讲述了一遍。 而听到这四个孩子一晚上碰上了六只特级的中年咒术师差点心脏骤停。 “现在……” “没办法,樱放不出术式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宿傩……” 伏黑惠抿了抿唇,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可笑,但是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在保护我们。” “这样啊……” 看着学生们警惕的看着自己,却能放心的将后辈交予那个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诅咒,夜蛾正道何尝不是五味陈咋? 忽略了耳机里催促自己快点让他们把诅咒压制回去的话,夜蛾正道垂眸看了看脚边被划下的裂隙,仿佛连他和这些学生之间的信任也一并切割开了。 “你们做得很好。” 把还在尖叫的耳机扔到了深不见底的裂隙中,夜蛾正道沉声道:“先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等悟回来再说。” “校长……” 伏黑惠有些羞愧,是他们站在了诅咒这边对抗高层,还要连累校长跟自己等人一起,“你放心,我们会的。” “嘁。” 两面宿傩不屑地冷笑一声:“真是可爱啊,居然会因为几句话就反思自己,被我这样的诅咒保护了一定很不愉快吧?” “并没有这个意思。” 伏黑惠转过头,直视着两面宿傩。 分明还是虎杖那张脸,那句身体,却完全不会让人分辨不出两人的不同。 比起虎杖的青涩稚嫩来说,两面宿傩太过冷酷了。 他身上有着诅咒特有的邪恶和暴戾,以及强者特有的冷漠和目中无人。 哪怕顶着一张十几岁的脸,还是成熟到令人难以想象。 “今天的事,我们都很感激你,和樱,如果有机会……” “别对我这么说话,小子。” 两面宿傩箍住了因为他说话而微动的樱,居高临下:“实在让人恶心。” 伏黑惠:“……” 第42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二天 五条悟是踏着第三日的晨光走进废墟的,霜白的碎发还沾着破晓的露水。 第45章 “嘛,叫我去国外,说大家都很忙,”他掀起墨镜扫视工地,蓝瞳映着众人疲惫的脸,“原来在忙着帮医院做建筑修复啊,什么时候改行做工人了?看看这黑眼圈熬的,比硝子看起来都严重呐,如果不是长得太丑可以考虑去动物园假扮熊猫赚钱诶。” “哇哦——”用脚尖挑起皱巴巴的睡袋,他夸张地捂住嘴,“太可怜了吧,现代咒术师已经进化到用草席当床垫了?医院该给你们立个'感动东京'纪念碑吧?” 鞋子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五条悟对着警戒线后的术师们歪头:“看门狗当得挺称职嘛,连狗窝都不需要,还会趴在地上,这么懂事的员工哪里找呀?” 五条悟晃着长腿穿过断墙,姿态悠闲,神态轻蔑,所到之处咒术师们都怒视这个哼着歌踢石子的白毛,却只换来他更灿烂的笑容。 沾满水泥渍的中年术师从脚手架后钻出,眼白泛着血丝,以一种压着火气的命令语调:“五条悟,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去解决掉两面宿傩。” 五条悟歪歪脑袋:“诶——可是人家只会胡闹诶,不然我走?” “你!” 那咒术师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同伴拉住。 那同伴沉声道:“五条悟,今天这场祸事都是因为你不同意立即处死容器,你现在去处理掉两面宿傩,杀掉容器,我们可以不追究之前的事。” “哈?” 五条悟动作很大的挖了挖耳朵,“追究我?超搞笑的诶想怎么追究啊?用烂橘子砸我吗?哎呦人家好害怕啊,身上沾上你们的臭味不知道要洗多久才洗得掉啊。” 没再理会他们的叫嚣,五条悟径直越过了那条警戒线,而这几日时不时出现的斩击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般落下,而是任由他靠近。 这是什么区别对待啊?! 咒术师们攥紧拳头不敢出声,两面宿傩可不像五条悟那么好说话,只耍耍嘴上功夫。 要知道这几天,试图越过线的倒是没死人,但也不是谁都能忍受被一截一截的把腿切断,像是片肉那样。 就算有反转术式治疗,可是该受的疼一点不少。 作为总监部的咒术师,本来出任务就没那么多,更不会面对什么危险的敌人,这点伤势已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两面宿傩说要帐篷他们就连夜送来,而在他蛮不讲理的将他们自己用的帐篷都切了个稀巴烂时也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多嘴的话下一秒被切碎的会不会是他们的脑袋? 虽然说是答应了不杀人,可又没定束缚,他真是发疯谁拦得住? 所以这些咒术师真的是快要熬死了,第一次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五条悟回来。 “是说那些杂碎不配在他眼前用一样的东西,也不许头抬得太高。”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解释着那些人趴在地上的原因,而他和野蔷薇也没能幸免的不配拥有帐篷,一直憋屈的跪坐在地上。 不过这片地方被宿傩削平了,睡起来倒也没下面那些人那么不舒服。 野蔷薇裹着毯子哈欠连天的坐在后面,一副马上要晕过去的样子。 “天呐……还真是超——听话诶!” 五条悟笑得整个人后仰,他抹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声音里带着夸张的颤音:“看来真的是我平时对他们太客气了诶,都不知道这些烂橘子还能这么听话。”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并不能采取这种方式。 两面宿傩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因为他是个诅咒,也因为他并不在乎咒术界的未来。 但五条悟在乎。 这种高压之下的方式是没办法得到年轻咒术师们的追随的。 没办法啊。 叹了口气,五条悟偏头道:“所以这几天樱和宿傩一直在里面?没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伏黑惠:“……没有,而且虎杖也在。” 五条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他懂,男人的劣根性嘛,再怎么急色也不会用别人的身体和自己的人发生什么的。 说着,他对上了从帐篷里探出了个头的樱的视线,格外夸张的捧住脸:“哇!是樱酱!在国外就听说了樱为了保护三个同期一个人激战三个特级的事诶,老师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哦~” 樱:…… 她翻了个白眼,扭头缩了回去,几秒钟后,帐篷里横着飞出了一个粉毛。 虎杖悠仁单手撑地弹跃而起,运动鞋在沙地上擦出簌簌声响。 他顶着翘起的樱粉色短发转向五条悟,琥珀色眼睛在晨光里发亮:“呦,五条老师!” 五条悟勾下墨镜打量他:“呦,悠仁,不错,很精神嘛!”苍蓝眼眸扫过少年沾着砂砾的卫衣,“被宿傩关着还能这么精神?” 虎杖悠仁挠着后颈傻笑:“毕竟他在外面撑了几天嘛,我在他领域里躺着睡觉还挺……” 钉崎野蔷薇猛然仰起脸,眼下的青黑几乎要渗到下巴:“……所以我们在外面熬了几天,你这家伙在帐篷里睡得香是吧?” “我也有劝过宿傩让大家一起睡帐篷或者回高专睡啊!” 虎杖悠仁大喊冤枉:“但他不听,我也没办法啦。” 不仅不听还骂了他一顿。 不过应该也是因为樱这个时候不能随便移动的缘故,看她结结实实睡了这几天,就知道是真的累到了。 被营救后对两面宿傩好感度直线飙升的虎杖悠仁很快帮着自己的“随身老爷爷”找好了借口。 “而且他没休息过,一直清醒着,估计也很累的吧?刚才五条老师一说话他就叫醒我换回去了。” “虎杖悠仁!你公然放出特级诅咒,还……” 一听到两面宿傩换回去了的咒术师们立刻气急败坏的围拢过来,问责的怒吼尚未落地,凛冽的斩击已再次撕裂空气。 那道削弱了七分却依旧熟悉的斩击,精准地劈在原先那道警戒线的裂痕上,碎石迸溅如雨。 “算账也要排个队吧?先把我们之间的事了结了,勾结咒灵算计我,想好怎么死了吗,嗯?” 樱撕裂开了帐篷,冲着紧急刹车的众人冷笑道。 逆光而立的少女踏着满地残阳,校服衣摆猎猎翻飞,咒力的激荡在她周身流转出了七彩的光晕,她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连校服都平整如新,在这片废墟上没沾染一丝灰尘和褶皱。 毕竟她算是在场所有人中休息的最好的一个了。 宿傩甚至时不时用反转术式和时空逆转术式替她梳理咒力,此刻饱睡初醒的少女眼底跃动着血光,俨然一副可以再打几个特级的样子。 刀刃破空的嗡鸣声里,率先发难的咒术师踉跄后退。 之前还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已经是可以完全肯定了。 藤原樱使用的就是两面宿傩的术式。 究竟如何实现术式的共享? 是否存在强制转移的途径? 必须让她把方法交出来! 五条悟的身影镇守在前方,安全得到保障的众人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粗重。 术式共享的可能性像是电流一般涌动着,刺激着神经,如果能掌握这种方法,十影秘术与六眼的无下限将触手可及! 更重要的是,长久笼罩在最强咒术师阴影下的权力体系,终于迎来了颠覆的契机。 对于高层的人来说,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藤原樱,高层对待年轻咒术师都是很宽容的。” 高层们松弛的面部肌肉强行牵扯出扭曲的弧度,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着目标:“如果你肯束手就擒,我们也不是不能再给你一次机会。” 一眼看出他们算盘的五条悟嗤笑一声,扭过头去,并不打算制止樱的动作。 毕竟,这次是这小朋友吃了大亏,让她出出气也好啦,再管估计她要气死吧? 生着气的小孩子很难搞诶。 摸着下巴,五条悟还往旁边让了让。 “我和你们可不一样。” 樱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毕竟,你们再怎么老实,我也是不可能给你们一次机会的。” 话音未落,她手已经抬了起来,发梢因咒力翻涌而微微扬起,“术式顺转,逆。” 如之前吞没掉无数咒术师的门诊大楼一般,经过充分休息的磅礴咒力喷涌而出,片刻就覆盖了除了他们脚下的整个医院场地。 被砸烂了玻璃罩子的时钟发出金属的扭曲声,指针疯狂的逆向旋转。 混凝土碎块与钢筋蓦地腾空而起,精准击散了咒术师们的队伍后,裹挟着惨叫声融入正在自我拼接的建筑结构,砖墙合拢的闷响里渗出几缕未消散的血雾。 就这点本事,也敢和可以打开领域的特级咒灵合谋? 与虎谋皮。 五条悟眯起眼睛,用手遮住过于灿烂的阳光,“嘛,相当暴力的术式呢。不过樱的术式用来恢复建筑还真是好用啊,来跟硝子一起做后勤吧,很方便哦。” 第46章 “有功夫帮我找事做,还是看看你自己吧。下次再随随便便抛出国外,就可以回来给你的宝贝学生们收尸了。” 樱瞟了他一眼,讥笑着。 “说的是呢。” 五条悟叹了口气,双手举在嘴边做喇叭状:“喂喂喂,那边的烂橘子听到了吧?以后最强咒术师五条悟不接国外的任务了哦,再找我就杀掉你们哦——” 第43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三天 樱一个接一个得把人扔到了建筑物里面,因为要下杀手被五条悟阻止了。 在被嘲讽是圣母下凡的时候,他一边抓着樱,一边耐心解释道:“不是啦,罪魁祸首大部分都不在这里耶,被派过来的都是些窗的人,还有少部分辅助监督,真的杀掉了的话也会很麻烦呐,明天咒灵就要开联欢会啦。” 高层那些人真的给樱杀掉几个出出气也没什么,但少了窗和辅助监督的话,很多事情都要停摆了。 谁来观测咒灵,骤然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职责怎么办,总之麻烦事一大堆啦! “那关我什么事?” 樱不客气的呵斥道,用力挣脱他的手,“没人能在这么算计我之后全身而退!” “哪里有全身啦?”他指尖轻点少女暴怒的眉心,声线拖长,像是在哄炸毛的猫:“好多都缺胳膊少腿怎么也不能算全身吧?分明有让你出气诶小朋友,怎么发起火来连老师都打啊?” 因为要抓人而没开无下限的五条悟避开了她愤怒发出的斩击,却被樱恶狠狠地咬住了手臂,差点被咬掉了一块肉。 “喂喂喂,超级痛的!” 白发的教师在废墟间痛呼跃起,墨镜滑下鼻梁露出苍天之瞳,晃了晃被咬出血痕的手臂,“这么帅的五条老师都下得去手啊?太残忍了吧!” “呦,好热闹啊。” 夏油杰从不认识的飞行咒灵上翩然跃下,长发飘逸,五条袈裟纷飞如蝶翼。 他含笑跟各位打了招呼,然而在场没人理他。 夏油杰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走上前,扫了一眼樱和五条悟纠缠在一起的奇怪姿势,歪了歪头:“嘛,在为了要不要杀掉这些人争执吗?没必要哦,樱,我帮你报了仇呢。” 五条悟眯了眯眼。 同时,电话铃声接二连三的在空旷的场地中响起,隶属于总监部的咒术师们接起来后,纷纷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有诅咒师袭击了京都?!” 还是夏油杰带头? 他们满怀忌惮的看了一眼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甚至还笑眯眯冲着自己挥手的特技诅咒师,没敢当下质问。 加上夏油杰,在场已经有两个杀人不眨眼的特级了,不动手以命相搏的情况下,五条悟拦得住一个,也很难拦得住另一个吧? 说到底都是五条悟的错! 夏油杰的审判书已经下达了那么久,怎么他人还是好好活着,甚至还能到处捣乱? 那隐隐约约的怨怼眼神,几人看在眼里,分外真切。 夏油杰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许,五条悟付之一笑,樱…… 樱被五条悟单手箍在怀里,还不忘以咒力扔出去一块碎石,砸的他们吱哇乱叫。 “再看,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 说来也真是可笑。 被宿傩大人压迫着跪在地上,甚至不能睡帐篷,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的那三天,别说怨怼,他们甚至连一点多余的情绪都不敢有。 而五条悟做什么是错,不做什么也是错,怎样都会被质问为何没有做得更好。 欺软怕硬罢了。 这道理从古至今都一样。 古人奉恶神为神明,香火连绵,甚至远胜神佛,不过是因为他们知道,以极恶镇压诸恶,比那些救世主、慈善家效果要好得太多。 被人挡在身前的五条悟身形微滞,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收拢,指尖陷入少女衣袖的褶皱里,又似触碰极地寒冰般倏地松开。 他悬在半空的手掌转了个弯,揉乱她鬓角的碎发,“好啦好啦~” 尾音像融化的太妃糖那样黏在空气里。 而后,毫不意外的被樱拍开。 年长的咒术师耸耸肩,笑起来,骨骼分明的手指抵着镜架上推,阳光在镜片折射出浮光,同色的云絮正掠过他眼底。 夏油杰抱着双臂立在一边,挑眉看他们分开,才迈开脚步,从宽大的袖摆中变魔术一般的取出一个檀木盒子。 “呐,给你带了礼物,樱。” 那双狐狸眼弯成新月的弧度,绛紫的眸光却穿过了少女的肩头。 五条悟身子前倾,下巴隔着无下限抵在了她的肩膀,露出了一张过于漂亮的脸,“哈?当着我的面送特级咒物啊杰,也太不把我看在眼里了吧?” “怎么会?” 夏油杰摊开双手,大喊冤枉:“特地当着你的面来送,是因为太重视了,毕竟我们可是朋友啊,悟。” “恶心。” 樱劈手夺过盒子,回眸对上五条悟的眼睛,“看什么看?就当是给你的学生们的买命钱好了。” 虎杖悠仁和野蔷薇一起把脑袋凑了过来,“咦?我们居然值好几根特级咒物吗?” “滚开啊你!本小姐的命值一万根宿傩手指!” 两人推搡着到了一边扭打。 五条悟叹着气让开了,“真狡猾啊这种说法,明知道在老师眼里学生的命都是无价的诶。” “算了,这次老师就当做没看见,下不为例哦。” 夏油杰揣着手,喉间溢出轻笑,“嗯?虽然没有在学校,可总感觉这句话悟一定说过好多次了吧。” “得了吧,少来这套,别摆出什么都看透的样子啊,这种装模作样的姿态——果然还是老样子嘛。” 话音一落,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出扭曲的弧度,却又在触及彼此身体之时仓皇断裂。 那些能并肩而坐,互相揶揄的时光,早已随着裂痕的加深,被碾碎在记忆的尘埃里了。 难以理解两人异常的沉默,樱走到虎杖悠仁身边,“呐,吃了。” “啊?” “好突然,在这里吃吗?” “喂喂喂,这可不行啊。” “呀,这么直接的吗?” 众人一叠声的反对,还掺着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夏油杰。 “……麻烦。” 樱伸出手,“不愿意现在吃的话,拿着吧。” “诶,这样的话……” “虎杖!” “别伸手!” 伏黑惠和五条悟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虎杖悠仁伸出的手顿了下,却架不住樱主动把手指递了过来。 而掌心里蓦然张开的嘴默契的吞下了她送到嘴边的三根手指,发出黏稠的吞咽声。那张嘴在闭合前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留下发亮的唾液痕迹。 野蔷薇瞪大了眼睛:“虎杖!你……” 虎杖悠仁掐着脖子咳嗽,颈侧血管暴起,脸上的斑纹浮现了几个瞬间,又很快消失不见。 “……不是我吃掉的啊。” 他冤枉得很。 樱用鞋尖踢开碍事的盒子,木盒撞在墙角发出闷响,骨碌碌滚到废墟堆里。“别叫了,宿傩大人这三天消耗的力量很多,补充一下而已。” 她斜睨着还在揉脖子的少年,“你不会以为大人消耗的是你体内那点微薄的可怜的咒力吧?” “啊?那个、这个倒是没有。”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他并不觉得两面宿傩这几天使用的是他的咒力,别说他的咒力到底足不足以支撑那样的咒术,只说自己换回来后神清气爽的感觉,就足以说明没遭受到什么消耗。 不过如果是弥补这几天的消耗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他的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五条悟以手扶额,叹了一声。 真是傻孩子,连着三日的保护确实会对咒术师的身体造成一些冲击,但,那诅咒一没开领域,二没接连不断的战斗,就算有一些损耗也是特级所能承受的。睡上两天就解决了。 更何况是两面宿傩这样远远超过普通特级的诅咒了。 悠仁还是太好骗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也多亏了那老爷爷和樱酱。 就这样吧。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哦。” 第44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四天 许是在上次的事故中,总监部损失了不少人,京都又遇袭了的缘故,他们着实消停了下来。 而到了冬季,连咒灵都没有夏季那么高发。 咒术高专在宁静中迎来了东京的第一场雪。 学校在郊区还是有很大的好处的,没有那么多人,淅淅沥沥的雪覆盖了大地,操场,就算有爱动的上去跑两圈也不过是整齐的几串脚印,全然不会有在城市中的脏污泥泞。 白茫茫一片。 樱裹着轻薄保暖的羽绒服蹲坐在操场边上,一圈白色的毛领围住了那张几乎和雪一般颜色的脸庞。抬头,张口,一道白气在空中氤氲开雾气。 第47章 她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轻轻的,冰凉的,微不可察却又真实存在的。 在藤原家的时候,她也曾这样偷偷摸摸趴在窗边,冲着白蒙蒙的天空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遥远天际落下的美景,却换来了一顿毒打。 “为什么?” 边上坐着的野蔷薇一脸震撼, 连擦拭着咒具的真希都看了过来,实在就连狗屎一样的禅院家,也不会因为孩子看个雪就打一顿。 “因为我是要被送出去的礼物,没什么比品相和延续下一代的能力更重要了。” 而凉的东西会让女孩子的身体变差。 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大人们都那么说,她也确实从没吃过那些冰淇淋、冰沙一类的东西,甚至连喝冷水都是不被允许的。 炎热的夏日里,一群女孩子最常做的就是穿着厚重的传统服饰,围在一起,在院子里唯一的井口边,打上来冰凉的井水后,倒在水盆里,她们围坐周围,感受那一丝难得的凉意。 “真是人渣啊,这世界上如果有因为虐待女孩子而生的咒灵就好了,把那些家伙都杀光。” 野蔷薇捏爆了手里的可乐罐,满脸厌恶。 真希从鼻孔中喘出两道白气,虽然这家伙惹人烦,但她家的那些人也实在该死。 诶,不对? “你……藤原家的人是不是死光了?” 少女眼镜后的眉头皱起来,她好像记着是有这么回事。 野蔷薇兴致勃勃的伸出了头:“怎么死的?被咒灵杀掉的吗?” “差不多吧。” 樱垂下眼眸,轻描淡写道:“放了大人的手指在那家里,他们被手指吸引来的咒灵杀光了。” 两人眨眨眼,同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能得到这种大快人心的结局还真是痛快啊。” 樱一笑,没在意。 毕竟那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曾经有一只蚊子盯着她咬了许多包,难道她要追着蚊子一定要把它全家都杀掉吗? 那未免太可笑了。 跟在宿傩大人身边,见识了那样广阔的世界后,她如果还只会沉溺于过往的苦楚,那才真的叫人失望。 和藤原家见到的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在高专见到的是可以伸手让它落在掌心的洁白,而跟随宿傩大人一起见到的第一场雪,樱现在还记得。 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山,苍茫空寂,举目四顾没有半个人影,与天空几乎连成一片。 那时她恍然以为这是通往高天原的路,也许只有觐见的路途才会这样纯洁。 “高天原?”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我这样的人可去不了那种地方,跟着我,连这点觉悟也没有吗?” “容不下大人的地方,也配称为神明所居之处?” 樱以咒力裹着赤裸的双脚,在雪地里蹦来跳去,留下一串脚印,一并回响着的,还有她清脆的笑声:“大人不去,我也不去。我一直跟大人在一起。” 神明又怎么样? 曾经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祈求过那些泥胎木偶,可从未得到过回应。 樱不信神,或者说,大人就是她的神。 容纳不下大人的地方,她才不要去。 “哼,本事没多少,倒是很会大言不惭。” 两面宿傩环着双臂,看着她,“不是说要看雪?好好看吧。” “所以大人是为了带我看雪才来了这边吗?” 樱跑了回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里梅冷静的停下了脚步,在留出一段距离后才再次迈开步子。 人总会碰上些自己不那么擅长处理的东西,倒并非生疏或厌恶,难以处理的往往是那一点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涌动着,咒力无法触及,反转术式无法治愈,只有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才能隐晦的发现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樱不知道这是什么,羂索曾说过是爱,但大人否定了,那一定是大人说的是对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确信,自己希望这种东西能热烈一些,比痒更痒,比疼更疼,比斩击更致命,比时间更难以掌控。最好能充斥她整个人生,再消磨掉她的生命,让她连骨灰都能堆出这个人的名字。 她的眼睛比白雪还要干净。 两面宿傩捏了捏樱的下巴,猩红的眼半阖着,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嗯”了一声。 樱立刻绽开了笑意,大红色的十二单衬着她的红唇,像是雪地里盛放的月季花,娇艳欲滴。 “谢谢大人!我很喜欢。” 于雪色间起舞,那还是第一次。 樱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情绪,远比语言更具体,怒放的心情都被四肢挥舞着,所有的心思都显露无疑。 两面宿傩的哼笑还停留在记忆里,可眼前已经不是同一片雪了。 樱用咒力旋转起雪花,在地上堆出了一个漩涡,“好想跟大人一起再看一次雪。” “两面宿傩也会有那样的心情吗?” 真希目视着那堆雪,声音冷淡的不比地上的冰雪更暖。 “有的吧……真希前辈没有看到之前宿傩保护住樱的样子,看起来他应该是很喜欢吧。” 野蔷薇回忆起那时的事情,还是有些直面言情现场的抑制不住的心跳。 “之前是人类的时候或许有,但,现在的两面宿傩,也只是个诅咒,也会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感情吗?” 真希对诅咒、咒灵一类的东西,始终秉持着怀疑。 “不是喜欢。” “哈?” “嗯?” “不是喜欢。” 樱重复了一遍,“大人说不是,喜欢啊,爱啊,都是很无趣又很无聊的东西,是弱者用来建立羁绊的,使我们所不需要的。” “啊?这什么见了鬼的发言啊?” 野蔷薇震惊不已。 真希歪了歪头,没有说话。 “不是见了鬼的发言。” 樱难得的好心情也有些不悦,“不管是人类,还是什么其他生物,有了感情就会生出弱点,有了弱点,就无法再称之为强者。” “所以是你单方面喜欢那家伙?” “不是。” “哈?” 野蔷薇真情实感的感到迷惑。 “不是喜欢,是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大人。” 她们嘴里说的喜欢也好,爱也好,忠诚也好,羁绊也好,全都属于那位大人。 野蔷薇“yue”了下,“别突然说这么恶心的话啊,我还以为你要有什么不一样的发言了……” “大消息!大消息啊!” 虎杖悠仁举着上面画了狗卷家徽的喇叭在操场对面大喊大叫,咒力逸散的余波让三个女孩子捂住了耳朵。 野蔷薇堵住耳朵:“什么鬼啊要拿那种东西乱叫?” 真希瞪着一双死鱼眼:“……狗卷也借给他胡闹。” 樱蹙起眉头:“好吵。” 虎杖悠仁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超级大新闻!那个教主来了诶!就是那个,那个留着刘海的特级诅咒师,说是上次袭击了京都的那个!” 野蔷薇茫然抬头:“谁?” 这形容的很确切了,樱眨眨眼:“夏油杰?” 被打过的真希冷笑一声:“哈?上次没被乙骨打够吗?” 第45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五天 校门口站了不少人。 夜蛾正道站在最前方,和夏油杰成对峙之势。身后跟着狗卷和熊猫还有伏黑惠几个,虎杖悠仁带着樱三个姗姗来迟,一边的五条悟几乎和她们同时到达这里。 这场面,似曾相识啊。 樱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这会这位夏油教主又是来干嘛的。 “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向大家宣告一件事。” 夏油杰含笑开口。 樱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他,随口问身侧的熊猫道:“宣布什么?百鬼夜行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奈何场面太过安静,显得这一句格外清晰。 五条悟;“噗。” 夏油杰:“……” 场面停顿了几秒,迎着高大的诅咒师看过来的眼神,樱毫无畏惧的看了回去。 夏油杰哽了下,目光扫向其他人,“在万圣夜,我将在涩谷进行……” “百鬼夜行?” 五条悟挑眉接口道。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面色不变,“对,百鬼夜行。” 樱:“噗。” 五条悟:“噗。” 除了不明所以的一年级生,知道内情的人都嘴角抽搐起来。 夏油杰:“……不仅是我,还有一个姓加茂的,会在新宿张开死灭回游结界,介时,整个新宿都会沦陷哦。” 他双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面上带着悲悯的笑意,全然看不出跑过来宣告的狠厉,亦或者出卖合作者的卑劣。 “死灭回游?” 这个新名词显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第48章 五条悟敛了笑意,沉声问道:“那是什么?” “那个啊……大概就是会让咒术师和诅咒之间自相残杀,决出胜利者的游戏吧。” 夏油杰言简意赅又十分模糊的解释了一下。 “你是来宣战的,还是来送情报?背叛的事做上瘾了吗?” 五条悟隔着绷带直视他,难得说出了极为嘲讽的话。 “都有吧。” 夏油杰浑然不在意似的挥挥手,“嘛,别这么严肃嘛,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可也不能全都告诉你们吧?那样岂不是显得我的背叛太过彻底了?要知道,我们可也是敌人呢。” 是啊,他们可是敌人呢。 五条悟恍惚了一瞬,“这次来宣战,做好了死掉的准备吗?杰。” “做好了。” 夏油杰笑着转过身,语气平静的说到:“从成为咒术师的那一天,就做好了。” 他没能准备好的,是普通人对咒术师的欺压,是同伴们堆积成山的尸体,是咒术师们被当成玩物一样赶至笼子里撕杀,如果虫豸。 而其他的,夏油杰早就准备好了。 准备好杀光普通人,准备好失败,准备好死亡,准备好和曾经的挚友刀尖相向。 “啊,对了。” 夏油杰顿了顿身形,“悟,再强也要小心被封印哦。” “小心你自己吧。” 五条悟格外冷淡的回道。 …… 关于这场似宣告又似告密的举动,高专展开了一场会议,连学生都囊括在内的,关于“死灭回游”以及加茂的讨论。 樱有些不耐烦参加这种东西,但介于虎杖悠仁要坐在这里,也就是宿傩大人要坐在这里,她还是沉默着坐下了。 那个“加茂”,多半就是羂索了。 不然明知道羂索还活在这世上,却只是跟里梅合作收集一下大人的手指,帮助大人复活,实在太不符合他的风格了。 而且将咒术师或者诅咒,捉对厮杀,选出优胜者,这是完完全全的羂索的行事风格。 早在平安时代,他就热衷于这种残酷的选拔。让平民在生死搏斗中诞生战士,使咒术师在互相残杀中进化,甚至培育出吞噬同类的特级咒灵。 他说这种行为叫做养蛊。 “在东方的古国里,有一种人,叫做巫。” 羂索曾经摇着羽扇跟她解释:“巫善养蛊,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 他摇头晃脑的说着樱听不懂却又莫名理解了的话。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可以用来养蛊的,包括大人。 樱对此很不喜欢,而羂索也做过不少令她不喜欢的事情。 还记得初见不久,羂索就曾以羽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温柔的、带着笑意的眼,“我更喜欢称呼你为樱小姐,夫人这个称呼,听起来就像是别人的附庸,不是吗?” 樱歪头想了想,“宿傩大人的附庸吗?” “对,所以我觉得……” “那我觉得挺好啊!” “……什么?” 樱看向他,一双黑眸干净澄澈,透着毫不掩饰的欣喜,“我喜欢当宿傩大人的附庸,你还是叫我夫人吧。” 羂索嘴角抽搐了两下,差点没挂住笑。 “倒是你,明明嘴上说着是宿傩大人的朋友,却要过来跟我说这种话,你是在挑拨离间吗?” 阴谋系碰上了直肠子,就如同对牛弹琴。 羂索在那双干净到可以映出一切,不论是美丑的眼眸中败退。 ……没想到宿傩喜欢这种类型。 他叹息着摇头离去。 樱扭头就跟宿傩大人告了状。 “他还有用。” 宿傩大人摸着她的头说道,“等没用了,随你杀了他。” 所以,这个有用,就是要他切下大人的手指,将大人做成咒物吗? 樱咯吱咯吱的晃着椅子,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影晃动。 夏油杰来示警,是因为和羂索的合作告吹了吗? 不过也对,两个人之前联手,是为了抗衡五条悟,而夏油杰本身又处于一个有些中立的位置。 难以割舍的挚友,不愿伤害的咒术师,他跟羂索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而现在,如果羂索真的要用咒术师来做这次“养蛊”的材料,难免会触及到夏油杰不愿意伤害咒术师的底线。 不过就这么轻易被夏油杰知道了,他一定会来告密,好像也不是羂索的风格? 耳边吵吵闹闹的说话声持续不断。 樱懒得再去想更多的可能,毕竟夏油杰不关她的事,羂索嘛,死了才好。 高专的这些人,对夏油杰了解,却完全不知道羂索的本性,仅凭一个“加茂”和“死灭回游”,就在这里没完没了的讨论,也不知能讨论出个什么。 五条悟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和夜蛾正道的分歧主要在于,要不要把消息分享给高层以及京都咒高。 “烂橘子里面的钉子还没有拔掉,京都也不干净哦,这不是把事情送到敌人眼前说‘我们知道了呦’嘛?” “但关于整个新宿的安慰,还是要多一点咒术师才稳妥。” 夜蛾正道寸步不让。 “垃圾再多也只能用来凑数啦。” 五条悟语调活泼,言辞却分外犀利。 “……特级同样是有数的,那些一级以下的咒灵,诅咒师,还是要有人对付才行。” 夜蛾正道沉声道:“悟,不要太过嚣张了。” 这是第二次他对自己的这位学生提及“嚣张”这个形容。 虽然五条悟一直如此,但作为老师,他很少去评价自己的学生。 上一次还是夏油杰离去的那天,烈日炎炎下,五条悟问他:“老师,我很强吧?” “是啊,很强,也很嚣张。” 夏油杰的离开,绝非五条悟的错,但为此而吃到的教训,夜蛾正道希望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五条大少爷能够记住。 直到今天,这句话再一次出现。 五条悟安静了下来。 他明白夜蛾正道的意思。 他很强,但是不要太嚣张了。 靠他一个人的努力,是拉不回走上了不归路的夏油杰的。 靠他一个人的努力,也无法在数个特级,和无数个一级二级诅咒师或咒灵的手下保全新宿的。 咒术师,最优先的任务,不是祓除咒灵,而是保护普通人。 这是曾经的咒术师夏油杰的理想。 是五条悟继承自夏油杰的理想。 这个理想或许已经化作了一种诅咒,将这个最强牢牢框在其中,锁在烂透了的咒术界,但,也已经成为最强的一部分,融入他的骨血,他的血肉。 “去传话吧。” 五条悟松了口,边上的夜蛾正道看了伊地知一眼,辅助监督先生十分有眼色的出去拨打了电话。 嚣张……吗? 樱单腿支着椅子,微微晃动着,看着那人独自立在窗边的身影。 阳光打在他身上,为挺拔的身姿镀上了一层金边,恍若神明下凡。 然而在他身后,却满是不透光的阴影,被光线拉长,一直从他脚边蔓延至房间的另一头。 作为最强来说,五条悟嚣张吗? 这个问题比死灭回游值得思考的多了。 樱晃着腿儿,微微垂下眼睑。 第46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六天 不过,说到“不干净”…… 樱歪了歪头,是不是上次找自己帮忙的那个机器人啊? 需要健康的身体的话,好像没有比真人的能力更方便的方法了。 不过那关她什么事? 她巴不得这场混战越乱越好,如果他们不能对付,双方都死伤惨重,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呢。 本来就准备看热闹的樱在晚上得到了两面宿傩那句“差不多是时候了”的话,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 十月三十一日傍晚,在咒术师们一方面自行探查内鬼,一方面防备着即将到来的被夏油杰警告过的万圣节时,涩谷人流最大的地铁站出现了未曾预料过的帐。 在咒术师眼中,庞大的黑色帷幕笼罩了整个大型地铁站。 而本该对普通人毫无影响的帐,却出人意料的把所有的普通人都圈在了其中。 因为被不可见的东西阻隔在一处,不能离开,人群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骚乱和恐慌,巨大的咒力量开始在帐中汇聚,连做下这事儿的咒灵们都开始咋舌。 “真叫人兴奋啊,这样的咒力……” 真人舔了舔嘴唇,眼中流露出狰狞的狂喜:“如果能多等几天,恐怕又能出现一只特级了。” “再多一只新生的特级,也不能更好的对付五条悟。” 站在他身边的加茂含笑说道:“等到实现了我们想要的世界,同伴总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真人轻笑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第49章 看着慌乱的四处打电话通知叫人的辅助监督们,夏油杰立在半高的楼顶,发丝被风扬起,同袈裟一起飘荡,夜风掀起他藏青袈裟的下摆,夕阳在身后拉出扭曲的巨影,将楼下奔走慌乱的普通人们完全笼罩。 “真是愚蠢,白费了大人的警告。” “我早就说了,那些人才领会不到大人的好意。” 两个少女在一边嘲讽着奔走联络的咒术师们。 “嘛,都告诉他们要警惕了,难道人家连日期都会和我一样吗?一群蠢货……” 夏油杰摇了摇头。 十年过去了,自己虽然还是没有学会反转术式,但这群高层也并没有什么进步啊。 数十万的普通人被咒灵们强压着呼唤着五条悟的名字。 一声又一声,一浪又一浪。 像是礼佛的祷告,又像是送葬的丧钟,裹挟着人类祭拜神明最原始的情感,恐惧又狂热。 樱比那些人更早到达涩谷,因为她跟着五条悟出任务,正在附近吃冰淇淋。 恍若诅咒的声浪涌起时,二人正站在广场尽头,距离涩谷站不远,以他们的耳目足以听清、看清人们的丑态。 痛哭流涕、咬牙切齿的普通人不少,可隐藏在其中打着电话,却被高层下了[让五条悟一个人去]的命令的辅助监督同样很多。 他们劝退了每一个要过来支援的咒术师,疏散了外面的人群,只留下外圈空荡荡,内里拥挤不堪的涩谷。 除了五条悟的声音外并无其他杂音,好像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坟墓。 显而易见的计谋。 五条悟去了,赢了,是高层信任他可以解决事情的能力。 五条悟去了,输了,高层们面上遗憾难过,心底就要放鞭炮庆祝了。 而被最强保护了十年的咒术界,并没有咒术师在此时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孤军奋战呐。 是因为信任还是因为不在乎? 人类的咒术师,居然比她这样和诅咒为伍的诅咒师还要可怕。 “你知道,猎巫行动吗?” 樱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冰淇淋问道,见五条悟看过来,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嘲讽笑意,“五条悟,现在,你就是被绑上火刑架的巫女。” 人人都想打倒他。 高层想打倒他,既然没办法让他做一只听话的看门狗,那就不能有超出他们掌控之外的存在。 咒灵想打倒他,因为没了五条悟的咒术界,咒术师几乎无法和咒灵抗衡。 被他庇护的人们敬畏他,却不爱戴他,只因为他没有长成人们心中那等无私奉献的伟岸模样。 五条悟居然有私心私爱? 真是天理不容。 像是普罗米修斯,盗取了天火,带来了光明,却遭受秃鹫啄食。 他如今的处境,竟不如他们这些诅咒了。 说来又跟当年的宿傩大人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这世界上容不下的,从来不是宿傩或者五条悟,而是实力远超他人的最强,他人口中的“怪物”。 而该被审判的也从不是火刑架上的巫女,而是举着火把的庸众。 毕竟,“猎巫”从来不是对恶的讨伐,而是对异己的清洗。唯有像宿傩大人一样,承认“巫女的罪过”,才能挣脱猎巫者的绞索。 “哈?樱居然知道国外中世纪的事情诶,学校可不教这个,自己看历史书了吗?真是好学的好孩子。” 五条悟夸张的夸赞道。 “呐,五条悟,要不别做咒术师了吧?” 樱习惯性忽略他乱七八糟的话,随口提议着。 绷带遮住了那双比今日的天空还要璀璨的眼眸,五条悟斜倚着自动贩卖机,随手将融化的冰淇淋抛入口中,喉结滚动间甜腻的奶油逸散在空气里。 他含糊道:“诶——?突然说了这么句话,该不会是心疼老师了吧?樱,老师今天再教你一个道理哦,最强之所以是最强,就是因为完全不需要别人帮忙哦~” “这样啊,”樱毫不在意的转过身,欲往他相反的方向去,“那你加油吧,死掉的话可没人为你哀悼。” “没关系啦,不会死的。不过如果真的死掉了的话,那些人要去我坟前放鞭炮,樱记得叫他们选热闹一点的颜色和声响啊。” 他晃了晃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的橘子汽水,玻璃瓶壁凝结的水珠簌簌坠落,在地上留下了一滴水珠,又很快消失的没有半点痕迹。 会赢吗? 少女歪了歪头,看着他前进的方向,思绪停顿了几秒后,毅然转身离去。 那是咒灵和咒术师之间的战斗,怎么也和她没有关系吧。 …… 五条悟能否活着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樱警惕的看着眼前昏迷的虎杖悠仁,以及跌坐在一边面色堪称惨淡的……诅咒?咒灵? 边上还站着上次打过一架的漏壶,瞪着她不说话,地上散落着一个木盒,看着像是用来装咒物的材质。 没功夫研究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樱连忙冲过去看了看虎杖悠仁的情况。 呼,还好只是晕过去, “你是谁?” 她回头问了一句。 然而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诅咒只顾着坐在地上念叨着什么“他是我弟弟”一类的话。 樱收回目光,对别人的事不关心,取出这段时间一直带在身上的手指,按照宿傩大人的吩咐一股脑的给他喂了进去。 第47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七天 “你给大人喂了几根手指?” 看着虎杖悠仁面上迅速浮现出漆黑的纹路,樱随口问道,脑子里还在算如今到底有了几根手指,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压制住虎杖悠仁。 却没想到那漏壶冷笑一声,不答也就算了,还嘲讽了她几句。 樱:…… 她这才回眸正视他,随即恍然:“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在医院的账,我们还没算呢。” “小辈,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漏壶凑近了几步,两只瞳孔小到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下几乎看不清颜色。 “哦?” “要知道,从宿傩苏醒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上遵守的就不再是你这样的人类的规则了。” 我这样的人类? 这个形容词在樱嘴里转了几转,她挑眉道:“那是什么规则?” 笑出了一口狰狞而漆黑的牙齿,漏壶神情中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当然是——属于诅咒的规则!” “看来,你是被那家伙骗了啊。” “啊?” 樱弯下腰身,面颊凑近了有些怔愣的咒灵,声音轻柔的像是一片羽毛:“错了哦,即将到来的,是宿傩大人的时代。” “你这小鬼!” 漏壶的手伸过来,两人身形同时僵在原地。 本该是手掌的位置此刻只剩下平滑的切口,血珠沿着创面滚落,砸在地面,发出粘稠的闷响。 紫红色的液体蜿蜒成水洼,倒映出身后无声漫涌的浓稠黑暗,那阴影正顺着裤脚攀住脚踝,如同活物般收紧。 不同于漏壶的警惕,樱面上迅速露出了喜悦,唇角不受控的扬起,眼底也泛起了潋滟的波光。 “大人!” “滚远点。” 在两人不知不觉中,两面宿傩悄无声息的睁开了双眼,四目半睁着俯视着漏壶,猩红的瞳孔里流转着属于捕食者的幽光,他微微皱起了眉。 下一秒,几乎在矮个儿咒灵飞身后退的同时,地表突然爆开了漆黑的裂痕,他原本所处的上半墙壁已沿着平滑的切面缓缓滑落,断面泛着水泥特有的青灰色。 是和那个樱一样的斩击,不过就威力上的差别来说,简直不像是同一种咒术。 跟五条悟几乎不相上下的强大感觉,但比之更多了许多压迫感,好像会因为一举一动随时死掉的恐怖。 漏壶填补好了身体被切割的部分,堪称惊骇的抬起头,直直的对上了那四只猩红的眼。 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尘,两面宿傩露出有些嫌弃的表情,随手将扑过来的樱接住,还不忘看着漏壶,唇齿间出带笑的气音:“头,抬得太高了。” 比刚才反应更快的咒灵还是被切碎了头顶的火山口,因为单膝跪地的缘故。 “你觉得单膝跪地就够了吗?” 两面宿傩的声音从鼻腔里哼出,带着几乎溢出来的轻蔑,“据说越是饱满的稻穗,头垂得就越低……啊,看看这张脸,很眼熟呢。” 诅咒之王站直身躯俯视对方,突然伸手掐住咒灵的下巴,“哦,想起来了,在医院跟樱打了一架的咒灵之一,那么,你现在来唤醒我,有什么事?” 你来唤醒我,不怕死吗? 话在漏壶的耳朵里,传达出了另一种意思。他被掐得皮肤开裂,斑点遍布的皮肤上渗出了漆黑的液体。 “没有。” “什么?” “我们的目的,就是宿傩的完全恢复,现在只是虎杖没来得及适应……” 第50章 “诶?什么没有?” 少女突然从背后攀上来,双手环住宿傩的脖子晃悠。 她像是小孩子咬耳朵那样,贴着诅咒之王的耳畔:“不是说,要带回诅咒的世界吗?” 尾音拖着长线,慢条斯理,像是嘴里含了块糖。 漏壶:…… 他瞪了樱一眼。 樱趴在两面宿傩的背上,被他用左手稳稳地托住,来回翻腾也不会掉下去。 她冲着下方僵硬的咒灵做鬼脸,得意洋洋晃动着小腿,发梢晃动着扫过宿傩漆黑的咒纹。 这真是…… 没什么文化的漏壶,脑子里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但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让他火大。 “作为给手指的回礼,”两面宿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放马过来好了,咒灵。” 他拍拍樱,把人放下来,“顺便也让我看看,把她逼到术式熔断地步的咒灵,到底有多少实力。” 被加茂说中了。 漏壶心里一沉。 在来之前,加茂就提起过,唤醒两面宿傩的人,有极大可能会回不来,而如果是他们三个去的话,是一定回不来。 “虽然是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但那家伙意外的看中樱。在平安时代,就一直跟守护神一样,将所有欲对樱造成伤害,哪怕只是口头伤害的家伙杀掉了。 上次在医院做的事情,虽然本意不是杀掉樱,但,也足以激怒宿傩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 两面宿傩现在不是完全体,他身为特级,未必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如果他真的能很轻易杀掉自己,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诅咒之王越是强大,才越有可能带回属于诅咒的世界。 哪怕百年后站在荒野上大笑的人,不是他,也足够了。 …… 一个诅咒和一只咒灵消失在了原地,而樱没有跟上去。 她得去保护宿傩大人吩咐要保护的那个人。 五条悟被拖住,那些小孩子们可没人保护。 “嘛,真惨啊。” 她到的也算是时候,伏黑惠浑身是血的被一个黄头发的诅咒师逼退在角落。 两人同时扭头,一个欣喜,一个惊诧。 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然而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着砂砾,挟带着黄发诅咒师踉跄着堪堪躲过樱的斩击。 “哈?” 樱拧紧眉头环顾四周,空气中没有咒力残留的痕迹,那么哪里来的风? 这家伙的咒术是运气格外好吗? 不信邪的樱眯着眼睛,劈出了细密到网格大小的网状斩击。 而这次,那诅咒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就彻底变成了像素块,随着再次席卷而来的狂风被吹散。 伏黑惠仍带着惊诧的看着收回手的少女面带满意的蹲下身,纤白手指泛起金色的微光,轻轻按在他渗血的肩头,“术式顺转——逆。” “你不是跟五条老师……” “那家伙大概不需要帮忙吧。” 也是。 咒术的运用,很多时候要有准确的想象,能用出领域,前提是能想象变强后的自己。 而伏黑惠完全想象不出五条悟需要帮助的样子。 从他认识那个男人开始,他浑身上下就写满了“强大但不靠谱”。 “不担心吗?你们不是养父子吗?” 樱随口问道。 “……不算吧。” 他的确是被五条悟从禅院家赎回来的,也的确在上高中前受了他很多经济上的帮助,但,养父子什么的,还是不算吧? 再怎么说那些都是他成为了高级的咒术师后,可以努力接任务来偿还的东西。 而且,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只有至今还躺在医院的津美惠。 伏黑惠的眼眸暗了暗。 “真冷漠啊。” “嗯?” 在术式运转的过程中,从时间的缝隙中窥见了少许过去的樱抬眸,淡淡的陈述道:“对待恩人的态度,真冷漠啊。” 少年抿了抿唇:“你对五条老师的态度,不也很恶劣?” “他不是我的恩人。” 五条悟遇上的,是已经有特级的能力,可以展开领域,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了的樱,而非在藤原家一无是处等死的藤原千代。 她的恩人,只有宿傩大人一个。 而为了这份让她活下来,给她自由的恩情,她愿意倾尽所有。 但人与人之间本就是各有不同,樱无意指摘他的做法,只是随口感慨罢了。 “或许吧。” 他垂下眼眸,“只是五条老师解决不了的事情,我更没办法。而且,对那个人来说,我们不冲上去添乱,就已经是帮忙了。” “嗯哼,这么大的怨气吗?” “不是,是信任。” 少年抬起一双坚定的眼,“不管有多么不靠谱,多么……惹人不喜欢,五条老师想做的事情都会做到,也没人能打败他。” 那是这个时代无可争议的最强。 “我们只需要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守护应该守护的东西,应该守护的人,就够了。” 那可是五条悟。 樱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的收回了手,“……好大的口气。宿傩大人总会回来的,五条悟不会是他的对手。” 伏黑惠不假思索的反驳道:“那家伙不会输的。” “你这小孩!” 樱用鼻子呼出一口气,“还在我手上呢,跟我说,宿傩大人才是最强的!” 因为被掐住了还没彻底恢复的伤口而龇牙咧嘴的伏黑惠:“……你幼不幼稚啊?” 宿傩大人强不强,跟我幼不幼稚完全没有关系。 樱瞪着他,手指换了个方向,“术式逆转,顺。” “哈?” 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各处的伤口又重新浮现,伏黑惠瞳孔地震。 真的幼稚到这个程度吗?! 而樱紧锁着眉头,在顺转的时间里,她窥见了几分眼前少年的未来——身上布满了熟悉的黑色纹路,亲手杀掉了津美纪。 是大人。 原来,大人要保护伏黑惠,是因为他同样能成为容器。 眼前匆匆略过地上一滩猩红色的烂泥,樱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伏黑惠已经匆匆挣脱开了她的手。 顺转的时间,比逆转的时间快得多了。 再顺下去,他就要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而亡了。 第48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八天 既然是容器,当然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 这回没了那些不理解的不情愿,樱第一次放大了咒力的输出,以全力来运转自己的术式。 伏黑惠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上马上要去见父母的伤势不过几分钟就好全了。 所以,原来帮我们治疗的时候根本没认真对吧? 他有些无语,但,谁让他自己不会反转术式呢。 不知道涩谷那边怎么样了。 虽然嘴上说着相信,但伤势痊愈后,伏黑惠还是想要去助他的老师一臂之力。 “放心吧,那些咒灵杀不掉五条悟的。” “什么?” “呐,你知道咒力强弱判定的规则吧?” 伏黑惠眨了眨眼,“这个要动过手才知道吧。” “不是的。” 樱的指尖骤然迸发出两团跃动的光晕,璀璨的金色咒力在明暗间流转,大如满月,小似晨星。 咒力的辉光映亮了她的侧脸,“咒术师的强弱,是由咒力的量、咒力利用的效率,以及术式的类型决定的。” 这是在她抱怨自己到这边了之后,见到一个人都打不过的惨状后,宿傩大人说过的。 “乙骨?是五条悟嘴里的那个吧?” 靠在温热的温泉边上,两面宿傩摸着她的发丝,并未苛责她的弱小,低沉的嗓音裹着硫磺雾气漫开“咒术的评判标准有很多,其中以咒术总量,输出效率,和术式的种类决定。” “如果你说的是五条悟嘴里的那个,那么很正常,按照五条悟的说法,那小辈的咒力总量是要更高过他的。除非是个输出效率低到不行的废物,按照你的实力,打不过很正常。” 似乎是来了兴致,两面宿傩动了动身子,“五条悟的咒力总量不算很高,但因为那双六眼,输出效率是要比所有人都高的,哪怕九、十根手指的咒力量也能发挥出十六七根的咒力。而且,无下限的术式很麻烦。” “当然,经验和体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过比起这些没那么重要罢了。” “如果是你在医院碰上的那几个特级,”两面宿傩轻蔑的眯起了眼,“可没本事杀掉五条悟。” “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他。” 拍了拍在地上沾染了灰尘的裙摆,樱站了起来。 伏黑惠沉默了一会儿,“说什么十六七根的咒力,根本就是在借着五条老师夸自己吧?” “哈?” 第51章 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大人根本不需要像五条悟那样自夸!” “……可是就是在自夸吧。” “才不是!再说这种话,你自己去找你那些小伙伴吧!” 因为不会反转术式而且基本上咒力所剩无几的伏黑惠憋屈的闭上了嘴。 几乎在同一时间,接连不断的坍塌声从城市中心炸开,数十座高楼在烟尘中接连倾倒。燃烧的陨石冲破云层,裹挟着高热与冲击波将地表建筑碾成碎片。 樱眯了眯眼,看着在半空中被均匀切割开的楼宇,是大人。 “不对。” “嗯?” 伏黑惠的喉结在硝烟中滚动,目光钉死在血红色的天幕上:“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五条老师术式的痕迹。” 如果是五条悟,本该有异常显眼的咒力光束贯穿陨石。 可此刻除了翻滚的血雾,天空干净得异常。 “五条老师出事了。” 少年的下颌线绷紧得像是一条线。 刚下了结论觉得五条悟不会死的樱也有点犹豫了。 虽说她对今天要唤醒大人的事情有些准备,但也只是以为那些人会想办法拖住五条悟。 难道…… 羂索出息了啊。 “得去救人!” 伏黑惠撂下一句就开跑。 樱在后面追的头疼死了,早知道不给他全治好了,半死不活的被扔回高专才最安全吧? 这样她也有时间去寻找宿傩大人。 …… 樱和伏黑惠像是打游戏不断开宝箱的角色,一路上相继开宝箱捡到了狗卷棘,野蔷薇等人。 虽然对樱也在这儿有些警惕,但经过伏黑惠“她救了我”这种简单明了的解释,众人还是闭上了嘴。 “五条老师呢。” 因为不放心而凑近了的夜蛾正道面色沉重的说道:“被封印了。” “什么?!” 学生们大惊失色,樱也意外的咋咋舌,羂索还真是出息了。 “那前面在打架的是……” 满脸疲惫、一身是伤的日下部和熊猫加入了聊天,“是两面宿傩和一个特级咒灵。” “还在打?” 樱有些意外,那个漏壶能跟宿傩大人打上这么久吗? 说话间,已经靠近了战场的边缘,浑身是伤的七海建人沉声道:“是另一个特级。” 樱眯着眼睛踮起脚,速度快的吓人,完全看不清,但,根本不需要看清。 她扫了一眼七海手上的伤,是真人。 “大人怎么会跟他打起来?” “当然是因为樱的魅力无限啊。” 夏油杰双手插在宽大衣兜里缓步走来,众人瞬间将武器对准这个不速之客。他配合地举起手掌后退半步,月光像聚光灯般打在他戏谑的眉眼间。 他挑眉抱怨着:“本来还想着,这几个特级咒灵能留给我呢,没想到宿傩说着‘让我看看能把那笨蛋打到术式熔断的咒灵有什么本事吧’,就冲了上去。全都死了啊。” 他摇着头,万分惋惜:“整整四只,一个都没留下。” 五条悟杀了一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被复活的伏黑甚尔干掉了一只,剩下一只死于宿傩,另一只恐怕也要死于宿傩了。 红颜祸水啊。 夏油杰扼腕感叹。 在场都是知道医院那场高层和咒灵联手搞出的事故的,也是知道当时是两面宿傩护住了几个学生,但…… 还是完全想不到那家伙醒过来第一件事居然是要给樱报仇啊! 这到底是什么睚眦必报的倒霉行径啊! “真人还不能死。”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额间横亘缝合线的加茂平静开口,古旧狩衣下摆沾着凝固的血迹,姿态优雅地立在夏油杰右侧。 “你是谁?” 高专这边的人警惕极了。 夏油杰的立场扑朔迷离,樱始终游离在阵营边缘,此刻又冒出不知底细的咒术师。更致命的是,五条悟仍被困在狱门疆里——局势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倾斜。 “那是御三家咒术师的加茂。” 夏油杰笑眯眯的解释着。 樱就比较直接了,“羂索?” “许久不见啊,樱。”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想请你帮忙拦一下宿傩啦,真人对我还有用哦。” 在野蔷薇期待的眼神里,只见樱果然如预料般扬起下巴,吐出那句标志性台词:“关我什么事?” 真爽啊。 这句话听她说给敌人,真爽啊。 “哇,我们这么久的交情,你们杀了我所有的妻子,我都没有生气哦,居然一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吗?” 他夸张的捂住了心口,露出了几分可怜。 然而樱无动于衷的扭过了头。 看来没交情可套了。 羂索叹了口气,道:“听说你很喜欢五条悟的眼睛?送给你,做个交换,如何。” 不怎么样,大人的决定也不是她能置喙的,但…… 从来没见羂索这么紧张过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樱难得兴起了兴趣,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肩头,“术式逆转,顺。” 她想知道,但她不相信这家伙,她要自己去看。 [让人类与天元同化,我将让诅咒重返黄金时代。] [屠杀游戏,现在开始了!] [我该创造的,是能不受我掌控的混沌。] [平安盛世,即将再临。] 眼前闪过的都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樱的意识死死的定在被扩张开的结界之上。 结界之内,是肉眼都能观测到的,几乎无穷无尽的咒力。 樱倏然收回了手。 在众人态度各异的神情中,她傲慢的伸出了手,“五条悟呢?我跟你做这个交易。” “好。” 羂索也不去问她到底做了什么,痛快的掏出了上面布满了同五条悟的蓝眼睛的一般无二的眼睛的特级咒物递了过来。 樱在手中掂了掂,在高专众人期待的眼中,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现在,是要想办法阻止大人。 如果那个真人真的能带来那样的结界,几乎无穷的咒力,那么,他就不能死。 …… 果然啊。 羂索举起了手,同样对着夏油杰和高专众人挥了挥手,“各位,我们,新世界再见。” 樱的术式果然不仅仅是简单的时间顺转和逆转。 在这段时间里,她一定对术式有了进一步的掌控,才会在方才突然改变态度,选择了救真人。 逆转,顺。 是顺时针的向后吗? 那么,她看到的,是他们想要掌控却无法观测的未来吗? “真羡慕啊,宿傩那家伙……” 他可以使用樱的术式的话,也能看到未来吧? 随便捡个小垃圾回去,都能遇上这种术式啊。 每天费尽心思计算的羂索难免心生羡慕。 好想要啊,这样的术式。 对宿傩那种根本不在意世界走向的人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啊。 放在他手里就好了,他会运用那样可以预知的术式,创造他想要的世界。 第49章 想念大人的第四十九天 扔下了半死不活被加茂带走的真人,两面宿傩一手拿着被打破的自助贩卖机里面洒落一地的可乐大口大口的灌着,另一只手被樱环着。 少女把他怀里抱着的爆米花桶直接扔了出去,换上了成袋的薯片,“那个不好吃。” 被指挥着的两面宿傩也不在意,扭头任由她把薯片送进了自己嘴里,咀嚼了两下,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勉强说了句“还不错”。 “让我放了那家伙,不解释一下理由吗?樱。” “说了要送大人一份礼物嘛!” 尾音像沾了蜜糖的钩子。 樱整个人几乎要融进他阴影里,发梢缠绕着对方手臂上的咒纹,笑成了一朵花,却不肯多说半个字。 站在场边的高专一众人木着脸,看着两人。 神态完全不一样啊,差别大到简直是换了个人。 平时在高专总是傲慢又娇纵,脸上俨然写着“你们都是垃圾”,给那张难得的好样貌都打了折扣的樱,此刻正鲜活地舒展着每一寸肌理。 现在倒真是容光焕发,似月下潮汐,每一次眼波流转都裹挟着潋滟的波光,连发丝都跳动着细碎的月辉。 这样艳丽的颜色,难怪可以拿下那种老妖怪。 钉崎野蔷薇捂着自己的心口,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诅咒之王和跨越千年的少女的爱情?” 这回人很全,虽然没有虎杖悠仁来做捧哏,但是热衷于磕cp的熊猫在。 “诶?应该是的吧,不过我原来还以为会是神子和他阴差阳错的童养媳一类的呢。” 熊猫捂着嘴,压低声音说道。 他到底趁着自己不在,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啊?! 第52章 夜蛾正道推了推眼镜,心里有些崩溃。 野蔷薇伸长了脖子,隔着面无表情的成年人七海建人追问道:“什么阴差阳错?熊猫前辈的情报好丰富啊。” “嘿嘿嘿,是我上次问了伊地知听说的哦~” 熊猫探头探脑的要跟小学妹分享情报,却被真希一手一个的推了回去。 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说,你们一定要站在两面宿傩的面前说五条老师和樱的事情吗?” 这种情况,就算是本来没打算杀掉他们的人也忍不住吧? 再是诅咒,也是雄性啊! 一熊猫一少女好像才意识到场合,而且这个距离,以特级的实力,听到他们的话也很正常。 他们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那边的两人的确听清了,樱恍然的挑了挑眉,原来,那时候说的神子就是五条悟啊? 怪不得那群人那么生气,按照藤原家的地位,能攀上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还是有最强咒术师之称的五条悟,一定费了很大的功夫吧? 说不定这么多年只有这一个机会。 啧,真可怜。 两面宿傩同样无动于衷。 他早知道樱从前的事,也为了她杀过不少藤原家的人,但念及她是来自未来的时代,真的把人都杀个干净,也未必还有她出生的机会。 这是藤原家在这个时代还能苟延残喘着想要攀附旁人的原因。 而现在嘛…… 樱自己处理掉了那些人,同样是个好结果。 不过这些人确实有些聒噪了。 两面宿傩看向那几个人,“是小鬼的朋友们呢。” 他曾经说过,要杀死他的每一位朋友,对吧? 他笑的显然不怀好意。 高专的众人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而夜蛾正道及七海建人两个靠谱的成年人挡在了学生们的身前。 “宿傩,你想干什么?” 夜蛾正道沉声问道。 “我吗?” 两面宿傩不紧不慢的向前迈动着脚步,运动鞋轻巧的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在他们听来却如同地狱的丧钟一般敲击在心口。 “当然是……” 他笑起来,略带着几分狰狞,眼瞳在月色下流转着猩红的光芒,“杀了你们!”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冲到了身前,众人只来得及看清面前突然出现的、带着咒文的面庞,就已经浑身剧痛的飞了出去。 樱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无动于衷。 “不要这么无趣,拿出你们的咒术,来反抗我。” 看着四散纷飞的人群,两面宿傩歪了歪头,选择冲向了几人中最强的夜蛾正道。 “也饿校长!” 学生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夜蛾正道唤出了一只咒骸,挡在了自己身前,冲着袭来的两面宿傩发起了攻击,然而只一瞬间,咒骸就化为了四散的碎布片。 夜蛾正道:…… 他沉下面色。 知道有差距,却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差距。 眼前的尚且是还未取回全部手指的两面宿傩,介时要是真的重新拼凑成了完全体的诅咒之王,悟真的敌得过吗? 然而眼前的诅咒根本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仅凭借着强横的体术和逸散的咒力,就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再挨几下估计就要去见前任校长了。 七海建人咬牙用撕下的外衣包裹住被真人所伤到的右手,转而用左手持住咒具,冲了上去。 “滚开!” 两面宿傩懒得跟带伤的人纠缠,挥手一道斩击,几乎立刻到了七海的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巨大的鸟形咒灵抓住他的肩膀,将人牢牢拽了起来,险而又险的避过了两面宿傩的斩击,被切掉了一只鞋底,断面平整而光滑。 诅咒之王停下了动作,回眸看向天上——夏油杰立在咒灵上,俯视着他,面上还带着无奈的笑意。 “这下麻烦了啊……悟那家伙,不是都叫他小心了吗?” “你站的很高啊,咒术师。” 两面宿傩抬手,斩击撕裂了空气,亏得夏油杰躲得快,然而咒灵被齐整整的一分为四。 袈裟再一次被切碎的夏油杰叹了口气,“或许,你应该称呼我一声诅咒师。” “有什么区别?”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垃圾还要分类吗?” “嘛,垃圾当然要分类了,这可是最基本的素质啊。” 哪怕是看不起猴子,夏油杰生活中还是个严格遵循着垃圾要分类摆放原则的人,对待手下的教众,也是同样的态度。 有点用的垃圾迟一些丢,没用的垃圾立刻丢。 这可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而与此同时,轰隆隆的巨响从边上传来,楼宇被挤倒坍塌的尘雾中,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众人循声看去,一只顶天立地的巨大机器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正向着两面宿傩的方向发出了咒术的攻击。 “那是谁?” 众人眯起了眼睛。 只有跟他交过手的熊猫挠了挠头,“好像是,机械丸?” “哈?他怎么会在东京?” “不知道啊,之前不是说失踪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夏油杰手持游云,一边警惕着两面宿傩,一边随口解释道:“悟带回来的人。” 比那些每天忙着任务和训练的学生们不一样,夏油杰游走于盘星教和羂索之间,还要盯紧五条悟,常常放出特级咒灵盯梢。 而且关于真人和机械丸的交易,他也是清楚地。 自然发现了在机械丸反水和真人开战之后,那重伤濒死的少年就被早在注意到他和樱交谈时就对他有所怀疑的五条悟捡了回去,拜托硝子治好后,一直藏在东京这边。 果然,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虽然还是一触即溃,但好歹是个特级战力呢。 “……果然,蟑螂都是扎堆的。” 两面宿傩轻轻一跃,躲避开了所有的攻击,抬手将机器人发出攻击的机械手臂切成了碎块。 夏油杰放出了许多咒灵,伏黑惠也放出鵺来助阵。 然而面对两面宿傩的斩击,实在显得太过苍白而无力。 家入硝子不在,在场的连一个会反转术式的人都找不出来,面对无形无影的强横斩击,只要挨上一下就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樱明显是站在两面宿傩那边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帮助他们的样子。 这是高专众人这辈子打过的最艰难的战斗。 而那占据了虎杖悠仁身体的诅咒显然还未尽全力,双手插兜,恍若不经意间晃动着身体,躲避开他们的每一次攻击。 猩红的眼瞳流转着瑰丽的光亮,面上的笑容都轻蔑的恰如其分,“加油,加油啊。就这么点本事吗?咒术师。” 战斗持续越久,两面宿傩抹杀这群人的念头反而在消退。 那个咒灵操使的术式蕴藏着惊人的可能性,放任其成长的话,或许会蜕变成值得厮杀的猎物。 咒言师? 虽然现在的言灵还无法束缚住他,但作为还没完全成长起来的小鬼,倒也有点意思。 伏黑惠自不用说。 就连七海建人看似普通的术式里,也藏着值得打磨的锐气。 应该把这些种子培育起来,等他们成熟时再痛快收割! 诅咒之王的血液开始沸腾。 他向来不屑于扼杀尚在萌芽的威胁,碾压毫无反抗之力的弱者只会令他感到乏味。 挑战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需要畏惧的东西——那正是他生存的养料。 在平安时代,他还是人类之时,强者云集,大妖横行,比他强的大有人在。 正是经历了无数次濒临死亡的厮杀,才铸就了如今立于咒术顶点的诅咒之王。 如果会对威胁和强大感到恐惧,那么他永远都不会成为今日这样的强者。 所以,“努力活下来吧,小辈们。” 诅咒之王饶有兴致的笑起来:“下次再见,如果没有成长到我喜欢的地步,就杀掉你们。” 第50章 第五十章 因为先后三只特级的争斗,东京已经大半都失去了光亮。 路灯被摧折,电缆被扯断,普通人在这样堪比天灾的伟力之下连悲惨的哭嚎都不能被听见。 空气中弥漫着还未散尽的咒力波动,两面宿傩已经退回了虎杖悠仁的体内。 樱抱着他吃了几口的薯片,立在众人面对,狱门疆在她的掌心中缓缓旋转,数只天蓝色的眼睛纹路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中泛着诡异的紫色光芒。 高专的众人把反应不过来的虎杖拽到身后,警惕的对准了樱和夏油杰。 他们不能忘记,方才在两面宿傩的暴力之下,樱是如何袖手旁观。 而夏油杰虽然对他们伸出了援手,可到底也是做了许久的敌人,是最出名的特级诅咒师。 第53章 伏黑惠的玉犬在阴影中龇着牙低吼,野蔷薇的锤子尖端直指夏油杰,夜蛾正道喘着粗气,却仍不肯后退的挡在学生之前。 夏油杰退后两步,笑眯眯的表达了自己没有敌意的意思。 “咦?要对我动手吗?你们里面,”樱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们,“可有不少人,都是我治愈的哦。” 心思还不够冷硬的少年们一时沉默了下来。 二年级们更甚,毕竟算起来,他们和樱相处的时间更长。 虽然樱始终冷漠又娇纵,和他们不是那么合不来,可在出任务的时候,她也总是不情不愿的为大家治疗,炎炎夏日时,她也会冷着脸为熊猫的请求使用咒具,将灼热的太阳遮挡在外。 虽然在两面宿傩苏醒之后,人人都知道,他们必有不同的道路要走,但…… 万一呢? 万一两面宿傩能被虎杖好好的压制住,万一他不会复活,万一……他们不需要做这样残酷的决定呢? “够了。”七海建人扔下破碎的眼镜,打断了她的话,咒具直指樱的喉咙,“把狱门疆交出来。” 樱歪了歪头,狱门疆在她的指间转动,“可以啊。” 她答应得分外爽快,声音轻飘飘的,“用大人剩下的手指来换。” 两面宿傩被樱和漏壶相继喂下手指,但算来也不过十七根,还有三根不知去向。 而五条悟费尽心思保住虎杖悠仁,樱不相信他会没有半点后手。 他那里,一定还有手指。 为了避免虎杖悠仁吞下全部手指而被杀的最后保障。 夏油杰叹了口气:“只换手指吗?” “只换手指。” “那太遗憾了。” 夏油杰摇摇头,转身召唤出了巨大的飞行咒灵,“这场交易没我的份儿了,各位,后会有期。” 随着他掀起的气浪逐渐平息,在场众人一片寂静,夜蛾正道的眉头紧皱:“你知道这不可能。”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樱的笑容消失在了脸上,眼神也冷了下来,“我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超过期限,我就把狱门疆扔进时间的夹缝——让你们的最强咒术师永远在别的世界漂流。” 她话音刚落,凌厉的风声从侧方袭来,是伏黑惠的式神,和真希的长枪同时飞扑了过来,却全部扑了个空。 “该死!” 真希拧眉欲上前,却被意料之外的人挡住了去路。 “你谁?” 众人一起诧异地问了出来。 黑色长发,面上还带着疤的少年沉着的解释道:“我是机械丸。” “哈?” “你是人?” “你不是机器人吗?” “我还以为是熊猫那种被制作出来的……” “喂!什么叫那种?!” 质疑声和抗议声此起彼伏。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再次对东京校和自己学校完全不同的气氛而扶额,机械丸盯着樱,“五条老师已经预料到了这次的事情,交代我们,答应你。而且,让你解开狱门疆。” 解开狱门疆? 众人一片哗然,原本坚定决绝的态度也有些动摇了。 如果只是拿回狱门疆,他们当然不愿意用两面宿傩的手指来交换。 这次谁也说不准是因为一次性喂了太多手指,还是因为手指的数量过多,虎杖悠仁会压制不住两面宿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打不开狱门疆,无法释放五条悟,而两面宿傩又得到了自由,那几乎等同于他们亲手对这个世界判处了死刑。 但如果是用来解封五条悟,就不一样了。 他们沉默了下来。 五条悟是怎么知道,自己会被狱门疆这样设定时间的特级咒物封印的? 樱垂下眼眸,打量着手里眼珠乱转的咒物,其中几只的角度刁钻,竟好似和她对上了眼神一般。 ……真奇怪。 和五条悟对视也是常有的事,但除了最初,她从未在那双眼睛里见过这样无情到恍若无机质生物的眼神。 这样的六眼,怎么都算不得漂亮。 让她一点想收藏的欲望都没有。 樱把狱门疆收回掌心,用校服的袖子遮住那些眼睛,抬起头:“解封?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五条老师说,你的条件他答应了。” “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的诧异问道。 “哈?她还没说自己是什么条件啊?” 野蔷薇提出了质疑。 然而机械丸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完了完了,悟该不会是这个时候想讨好人家了吧……痛!” 熊猫流着眼泪被他的老父亲推到了后面。 “有意思。” 比之茫然摸不着头脑的樱,两面宿傩高坐在领域之中,眯起了眼。 樱不清楚,他却清楚得很。 凭借樱之前那点微薄的咒力,再是面临死亡时情绪剧烈波动,也不足以支撑她回到平安时代。 是他,在被围攻之时,将已经处于术式熔断地步的樱使用术式逆转,送回了千年后的现代。 而也是他,在把人送回去后,幡然醒悟了关于时间的用处,在被做成咒具之前,将术式凝固为咒物,交给了里梅,让他在樱被送去给咒灵的那一天,将咒物送进樱的体内,把她带回了平安时代。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五条悟留下这样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未来,被樱带着,回到了过去,来支付他被解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樱一定是答应了这个交易,时间才能完成闭环。 她为什么会带着五条悟回到过去? 跟救下真人的事情有关吗? 两面宿傩单手拄着下颌,眯起了眼。 而樱也不出他所料的答应下了交易。 这件事对于刚被两面宿傩捡到的樱来说,可能是一件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完成的事,但对于现在已经可以支撑领域的她,却只要短短几日。 这几日过得格外安静又漫长。 虽然都默认了她回到高专,属于自己的寝室去住,但没有人再来叫她起床一起吃早饭,抢夺这早饭里限量的甜品。 不会再看他们大呼小叫着去教室上课,踩着迟到的铃声冲进去,上课的辅助监督会无奈的瞪他们一眼。 体术课上也不见两个年级你推我搡的抽签决定着对手,转而闷头训练,浑身是伤也没有来哼哼唧唧的向樱求助。 野蔷薇也不再拉着臭着脸的真希一起来到她的寝室进行什么女孩子之间的“枕头会议”,赶都赶不走。 一时之间,这里好像安静的过分了。 可从前,她也是在这样的安静中的度过的啊。 藤原家数年如一日的死寂,大人偌大的宅邸中只有三个人的静谧,她早已经习惯了才对。 樱立在窗边,看着下面拼命训练的少年们,无声的挪开了目光。 之前的喧哗和热闹,才是不对的,她迟早要回到大人身边,回到那片让她心安的沉静中去。 “怎么啦?被小伙伴们抛弃了,要偷偷躲在寝室里自己哭一场吗?嗯?” 带笑的声线擦过耳际,樱惊得后退了半步。 阳光勾勒出窗边人银白的发梢,蓝瞳在发丝下闪着碎冰般的光。 “五条悟?” 他出来的这么快? 樱后知后觉的看向手中已经黯淡下来的狱门疆,这几天她一直有在持续的注入逆转的咒力,全然没注意术式下的狱门疆的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原来,已经足够一千年了吗? “是啊是啊。” 五条悟似乎对自己的出现早有预料,斜靠在窗边,于天空同色的蓝眼睛凝视着她,“是不是超——级想念老师啊?” “谁会想你?” 樱冷笑一声,“而且对于我来说,前几天刚见过你。” “出来得这么快完全是因为樱酱的术式很棒,老师都明白的哦~会给你买小蛋糕奖励你哒。” 这人总是用最不着调的语气,说着最不着调的话。 “……无聊。” “嗯?不想吃小蛋糕?没搞错吧你,居然有人会不爱吃五条老师倾情推荐的小蛋糕诶,超——没品的!所以是想要别的奖励吗?比如老师帮你说说话,让别的小朋友带你一起玩什么的,不然一个人缩在角落真的很容易突然黑化报复社会诶。就像杰那样你知道的吧。”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是一场交易,五条悟。” 樱轻声打断了他,目光干净而纯粹。 你已经答应了你要付出的代价,而事情完成后,我们也不再是一路人,不要废这些力气了。 第51章 想念大人的第五十一天 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五条悟直起身子,背靠着墙,发丝遮住了眼,看不清神色。 第54章 “真是好无情的话呢。想必也做好跟老师划清界限的准备了吧?” 樱没有说话。 “有了宿傩之后,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不要的话,干嘛站在这一副被抛弃的要哭出来的样子,嗯?” 五条悟步步紧逼,话语如刀锋一般直指咽喉。 樱不闪不避的看着他,语气和神情带着难以形容的悲悯:“那些不重要。” 人生下来就是孤身一人,死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这一生中路过的人数不胜数。 她是个人类。 是个为了生存挣扎,为了自由争取,为了信仰的神明拼尽全力的人类。 人类都会有那些犹豫和动摇,而如她这般学着诚实于自己的人更是如此,内心的声音嘈杂如许。 面对弱者的厌烦和不忍,面对宿傩大人的笃信和偶尔的委屈,面对聒噪同期们的轻蔑和信任,面对五条悟的心绪更是言表复杂。 “我无法证明,我对大人是从未有过片刻动摇的虔诚。” 由古至今,跨越了千年,她也遇到了很多善意,面临了很多选择。 “但,我会在选择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做出同样的决定。” 每一次动摇,每一次犹豫,每一次权衡,樱都会选择两面宿傩。 …… “这是什么?” 樱低头打量着被五条悟摆在桌上的地图,上面用鲜红的笔圈出了不少地方,跟地图原本的线条重合着,交错着,显得格外杂乱。 “你要找的东西。” 五条悟双闭环胸,显得格外胸有成竹。 樱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低头仔细打量着这份上面画着五条悟潦草手书的地图,“这是……” “没错!这可是老师搜寻了很——多资料,才标志出加茂的初始结界处诶。” 樱意外的抬起头,指着地图上略显潦草却格外真诚的那朵胖乎乎的粉色小花,实在显眼,特地用粉色的水彩笔画了粗粗的一圈,欲言又止:“我是说,这是什么?” “啊,这个呀。” 五条悟伸出双手,十指像海草一样游动着:“这是樱啦,是樱,到时候要去这里哦,从咒力的流动来说,这里才是核心位置。” 樱:“……好吧,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吧,老师要把学生们的训练安排好哦,不然很麻烦的。” “也好。” 她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明日黄昏,高专门口见。” …… 这一夜,樱第一次没有任由意识沉浸在两面宿傩的领域里,而是回到了藤原家。 家中的东西都是新的,这里被樱布下了结界,准备这些的应当是里梅吧。 低眉嗅了嗅屋子里的熟悉香气,她的意识有些恍惚。 千年过去了,里梅还能找到当年的旧味道,那种像是雨后的青草和泥土,混合着夏夜晚风掠过池塘,带来的清新味道。 一切对于跨越了千年而非等待的樱来说,都恍若昨天。 焚香,沐浴,更衣,煮茶。 没了那样的环境,这般的静谧似乎又好了起来。 窗外的夜风轻轻敲击着檐角的惊鸟器,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人,他们也是时候团聚了。 …… 总监部坐落于咒术界的圣地,京都,分明没多少人,却坐拥着上千平的古宅。 凌晨一点,大多数办公室却都还亮着。 “怎么办?谁知道五条悟解封会这么快?” 说话的老者面上犹带懊恼。 确定了五条悟被封印,两面宿傩在东京大肆破坏后,总监部立刻下达了命令: 1、针对引发涉谷事变元凶之一的诅咒师夏油杰宣告死刑; 2、将五条悟列为涉谷事变共同正犯,永久逐出咒术界,解开其封印的行为亦属于犯罪; 3、将咒术师加茂判定为诅咒师,并宣告死刑; 4、夜蛾正道唆使五条悟和夏油杰引发涉谷事变,故判处死刑; 5、咒术师藤原樱协助五条悟引发涉谷事变、与两面宿傩破坏动静,对其执行死刑; 6、取消虎杖悠仁的死刑缓刑,立即执行死刑。 毕竟之前忙着五条悟的解封的事情,樱是在昨日才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短短六条命令,执行了五个人的死刑。 还真是对五条悟忌惮至极啊,他一被封印,连宿傩大人是否有复苏的可能性,以及还在涉谷游荡的特级咒灵都不顾了,一心只想着将五条悟这一派斩草除根。 哦,还是顾了一下,不然怎么会要杀掉虎杖悠仁? 那些人,的确不是蚂蚁,毕竟蚂蚁不会跳起来咬人。 他们是一群无孔不入的马蜂,嗡嗡的叫着,四处增添着自己的存在感,还会时不时冲上来扎你一尾针,实在是惹人烦。 对自己的死刑宣告,樱已经觉得很可笑了,然而对虎杖悠仁的宣判,更让她恼怒。 那些人想杀掉的,可不是什么虎杖悠仁。 “可是命令已经下达了,五条悟也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我们……” “你们应该考虑的可不是圣人五条悟的反应,” 殷红的十二单外套裙摆在窗边悠悠荡漾,与月色下如水波,如鲜血,蔓延着,涌动着,上面大片大片的樱花更显得靡丽而诡异。 “谁?!” 众位高层一起扭过头,就见屋门被一脚踹开,而从门扉中透过的,不止是月色,还有猩红的血色。 残肢断臂碎了一地,却没有半点惨叫,显然是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切碎了。 已经在之前医院的事件中见识过樱袭自两面宿傩术式的高层们肝胆俱裂,“守卫!快来人!快给五条悟——” 他话音未落,脑袋却已经骨碌碌的滚落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了木质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面上还带着怒目圆睁的震惊。 另外一位老者迅速双手结印,结界从屋子正中延展开,将樱阻隔在外。 她眯了眯眼,指间轻轻触碰在仿佛坚不可摧的结界之上,“术式顺转,逆。” 结界如同倒映的录像带一般,沿着延展开的方向撤回,光晕褪去,宁静无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众人的目眦欲裂中,樱慢吞吞的走了进来,木屐好像天生就适合踩在这种古旧的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哒、哒、哒 一下又一下,踩在了他们的心口上。 “今天我来,有三件事。” 樱抬起左手随意触碰在欲要出手偷袭自己的人身上,那人的血液从身后飞溅而出,落在屏风上,于昏黄的灯火之下画出了一幅水墨画。 “第一,关于对我的死刑。” “我们可以撤回命令!这都是可以商……” “第二,”樱眼也不眨的切碎了说话的人,“藤原家以族人喂养咒灵,你们明明知道,却因为他们送上的厚礼选择视而不见。” “这件事,我们现在就可以追究藤原家的责任!” “那倒也不必了,该做的事,我自己会做。” 杀掉敢搭话的人,樱叹了口气,“第三,你们想通过杀掉虎杖悠仁来杀掉宿傩大人……” 她不理会剩下的几个人的反抗,双手合十,中指和无名指指尖相触,食指和尾指关节相触,琥珀色的眼眸抬起,却无端透出几分猩红。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以两面宿傩的开放式领域来解决这里,是最简单,最容易,最不会走脱咒术师的方式。 两面宿傩的开放式领域在此爆发,暗红光幕以樱为中心螺旋扩散,将整座总监部建筑群吞噬。 巨大的神龛降临,瞬间将其中所有的人类和建筑物都撕得粉碎。 …… 五条悟到这儿的时候,总监部只剩下一片废墟。 连房梁和石柱都被切碎的彻底。 虎杖悠仁还好端端的在高专睡觉呢,不用说了,是樱。 他扯掉眼部缠绕着的绷带,循着咒力迸发的方向而去——樱踢掉了木屐,正垫着脚尖在破碎的屏风上舞动着。 大红色的和服在这一片血红的废墟中格外明艳,仿佛盛开的海棠花,花心处是缎子一般的黑色长发,和几可与月光媲美的白净面容,散落开的花瓣娇艳靡丽。 她赤着足,踩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嘴里哼着听不出来历的童谣,于月色下摄魂夺魄。 第52章 想念大人的第五十二天 盛开了。 五条悟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神色,纯然中带着喜悦,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在。 他从没像这一刻这样清晰的意识到,那是两面宿傩用战斗和纷争的血色浇灌出的花朵,也只有在血色之中才能迎风招展着枝丫,绽开最艳丽的花瓣。 成年的咒术师突然叹了口气。 “来了?” 樱偏过头,语气像是邻居间打招呼那样熟稔。 第55章 “嗯。” “来干嘛?” 少女笑着用咒力扫开灰烬,坐在断裂了一半的屏风上,“为宣告你死刑的人报仇吗?” “当然不是啦。说过了啊,不要总是把老师想的那么迂腐嘛樱酱!” 五条悟随意的坐在她身边,两条长腿岔开踩在地上,手肘拄在膝盖上,目视着前方。话音散漫活泼,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一如两人初见那般。 五条悟并不比樱更早得知来自总监部的离谱命令。 那一刻,冰冷而炽盛的杀意从心底涌出。 如果是从前,最大的威胁不过是杰的那些时候,他当然有空陪这些烂橘子好好玩一玩,然而两面宿傩出现了。 又不知道从哪个老鼠洞冒出了那么多联合起来的特级咒灵,以及一个连两面宿傩都给予了他预警的奇怪诅咒师。 听说那些人嚷嚷着要带回什么咒术的盛世。 那可不行啊。 而这个时候,本该一致对外的总监部还是要拖后腿,选择先清除他和他要保护的学生们的话,五条悟觉得,要不还是先把那群从根上烂透了的橘子们杀掉吧。 就算被后辈们怨恨恐惧,也总好过带着他们在这场战役中被来自后方的利刃捅穿。 樱,只不过是比他快了一步罢了。 “说起来,老师还要谢谢你呐。” “不必。” 又不是为了他。 樱一如既往的否决了他的话。 “还是要说这么无情的话啊,真是的……就算不是为了老师,可是说到底这件事帮了我大——忙诶,如果不道谢反而说什么‘你为什么杀了他们’这种话,岂不是就成了跟那些烂橘子没两样的烂人了?” 月色掠过他略有塌陷的脊背,在地面的废墟上上拖出细长的影。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谢意沉甸甸坠在舌尖 “所以啊,”五条悟难得有些认真,“谢谢你。” 不管是谢谢你救下了杰,还是在许多次任务里救下了学生们,亦或者是让他不必背负“暴君”的骂名,狱门疆的封印…… 很多很多事,都该说一声谢谢的嘛。 不着调和敌意樱向来擅长应付,而这样沉甸甸的、滚烫又真诚的谢意却让她说不出话。 而且这份谢意来自于五条悟。 这个她曾经扬言要杀掉、要挖出眼睛的咒术师。 讽刺的话在喉咙间转了转,到底每说出来。 就当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樱这样告诉自己。 “……既然你不打算来问罪,那我们这就出发?” “可以。” 樱点了点头,语气平缓下来:“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利用我的术式,可以回到过去,将羂索还未成型的结界术做一些更改。但凭借我自己的咒力没办法固定回来的锚点,之前在百鬼夜行时,你传送我用的术式就可以定位,所以麻烦你……” “达——咩。” “嗯?” “我是说,樱如果自己过去的话,我没办法定位。老师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啦,锚点一定要是我曾经去过的地方,更何况是跨越了时间的这种,所以,想成功的话,樱得带上我啦~” 银发教师竖起食指左右摇晃,只是语气不太靠谱,樱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喂喂!”五条悟夸张地后仰身体,“这眼神也太伤人了吧?老师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当代最强,连这点信用都没有吗?” 确实不太有。 “……你确定不会去给我捣乱?” “当——然不会啦!” 五条悟捧起了脸,“樱是想复活两面宿傩吧?这件事对老师可没什么坏处哦,把悠仁同学的身体还回来,老师就不用担心那些可以直接杀掉他了哦。” “哈?” 樱拧起眉毛,“应该是大人取回自己的身体之后杀了你才对吧?你不要以为打得过被虎杖悠仁限制过的大人就觉得自己比大人更强!” “哈?一提你两面宿傩你就炸毛诶!” 五条悟模仿她炸毛的样子鼓起脸颊,“我才是当前世界的最强呐,你也要对老师有点信心好不好?” “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有信心了,完全不需要我给吧?而且,”樱直起身子,宽大的裙踞松垮垮的露出白皙的腿,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你才不是大人的对手。” “盲目崇拜要不得啊!” 五条悟痛心疾首,“老师只是没赶上那时候,不然说不定也能混个什么‘咒术之王’的拉风名号啦。” “别傻了。” 樱讥讽的看着他,“你不会以为平安时代没有六眼吧?” 被誉为咒术的盛世,而非咒灵的盛世,是因为平安时代兴盛的可不仅仅是数不尽的妖怪和特级咒灵,更是林立的咒术世家。 那时候的御三家可并非现在能比的。 总监部这种庸才碌碌的地方,在千年前想凭借着所谓的道德规则来遏制强者的喉舌,那是绝无可能的。 毕竟连皇权和号称统治了这个国度数百年的藤原家都为之退避,在咒术下毫无反抗之力。 咒术,在千年前,是区分凡人与咒术师的一道鸿沟。 就如同夏油杰的理论一样,那时候的普通人生活的极为艰难。 而咒术师中,出无下限术式和六眼的五条家尚且不能稳居御三家之一,其杀伤力可见一斑。 然而就算是这样,两面宿傩还是被誉为最强者,甚至被许多地方将他奉为鬼神来立庙膜拜,香火连绵。 那时候五条家的六眼,比之两面宿傩,就如同萤火与皓月的区别,在那一页历史上甚至连名姓都未曾留下。 “可是,就算在历代的六眼中,老师也是很强的那一个哦——” 五条悟嘚瑟起来,“可不是所有的六眼都能适应无下限哦,还有好多连[赫]都发不出来呢。” 确实没有在意过当时的六眼能不能发出五条悟这样的威力的樱有些说不出话。 不过,没有在意过说明那家伙完全没有走到宿傩大人面前的能力好吧? 不然不管是敌人还是互相利用的对象,比如羂索,亦或者万那种人,她可都记得。 樱理直气壮起来:“反正,你不是大人的对手,等到大人回来你们打一场就知道了!” “嘛,不用你说老师也会的哦,不过到时候如果那老爷爷输掉了,”五条悟抬起眼眸,月色下湛然的蓝眼睛,连里面丝丝缕缕的白色网状虹膜都看得一清二楚,“樱不会哭鼻子吧?像你输给忧太时候那样的话,会很麻烦哦。” “……大人才不会输!” 樱瞪他一眼,拒绝跟他再说废话,“我要准备术式了。” 没有问什么不能跟过去的自己碰面这种禁忌,毕竟,两个人去的地方,是当时的五条悟和藤原樱绝不可能踏足之地。 羂索的一切行动都会避开他们。 也省了现在的麻烦。 …… 时空穿梭的眩晕感比想象中更糟糕。 五条悟整个人贴在巷尾的墙上,指关节因用力捂嘴而发白,墨镜歪斜地挂在鼻梁,“……我说,你这东西,不会是从哈利波特里面学过来的吧。” 破碎的尾音混着反胃的抽气声。 即便经历过无数次「苍」的瞬移,这种仿佛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的传送方式还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樱在一边干呕着。 之前回到过去和回到现在,都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是因为带了五条悟的原因吗? 恶心了好一会儿,少女才苍白着一张脸抬起了头,“走吧,去找结界。” 他们得速战速决。 选择了羂索已经布置完结界离开,而小型结界尚未融合成真正的大型结界术之时,是最方便动手脚的。 巨大的半透明结界像玻璃罩扣在城市上空,折射着早高峰的车灯洪流。行人们举着手机匆匆走过,偶尔有人偷瞥这对站在人行道中央的男女,出众的外貌和仰望天空的古怪姿势,在便利店霓虹招牌下显得格格不入。 “很狡猾嘛,选了这么偏远的一个地方。” 五条悟用拇指勾下墨镜,用六眼去捕获结界表面流动的咒力纹路。 他在人群中总是很不喜欢赤裸着眼去看东西,对他来说信息量太过嘈杂而庞大,难以处理。 “为了怕窗报告动向,估计还特地把这边的咒灵清理了一遍吧?真是好认真哦,要感动哭了,那些老橘子都没说来清理一下咒灵什么的,还不如诅咒师诶。” 樱随口回道:“你可以回去给羂索送一面锦旗。” “好主意!”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骨节分明的食指伸出,一缕咒力无声的缠绕上天际,“呐,那里就是结界的咒力连结点哦。” 樱微微颔首,无声的略过人群,向着他指的方向而去。 “……都不检查一下的嘛?” 五条悟慢悠悠的走在后面,一边那么不相信他,一边又好像全心信赖他,还真是相——当善变的小朋友呐。 第56章 第53章 想念大人的第五十三天 要打碎一个结界很简单,但要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下改变其中的某些条件,就很艰难了。 起码光靠樱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 六眼在这方面真的是得天独厚。 五条悟蹲在她身边,对着结界之上流动的咒力指指点点,还不时说几句废话,美其名曰活跃气氛。 樱按照他说的话,咒力自指间倾斜而出,如同昂贵的专用淋浴器,每一丝水流都均匀而稳定的流向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嗯,不错,真不错。” 樱头也不抬:“什么?” “咒力操作的真精细啊,完全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呢。” 五条悟有些感叹。 虽然一直自称老师,但这两年,他好像真的没教过她什么呢。 从见到樱开始,她就已经是一个拥有甚至超过一般特级的实力的合格咒术师了。 尤其是在咒力的精细操作方面,就连忧太都是比不上她的。 真是天赋异禀啊。 “说得好像你大我很多一样。” “嘛,这样说的话确实没有两面宿傩大你多啦,都是木乃伊和小朋友的区别了。” 看在还要这家伙帮忙的份儿上,樱眉头青筋跳了跳:“……我见到宿傩大人的时候,他也跟你差不多。” “诶——?”五条悟托起下巴,歪着头,“这个年纪就当上大魔王了吗?是不是从小就开始做坏事啊。” 樱忍无可忍的转过头,“难道你是从小就是最强吗?” 五条悟却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啦,我可是被称为‘出生就改变了咒术界’的人啊!怎么样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 樱看了他一阵儿,没说话。 “哈?你那是什么眼神啊?不信吗?你回去随便找个人问问都知道的……” “我信。” 在十岁左右被决定送给那位神子的时候,算起来五条悟也正是上高专的年纪,那个年龄的特级,不就是跟乙骨忧太差不多吗? 而且是不靠着诅咒就成为了特级的实力,被称为神子,御三家出身,真是全世界的好事都被一个人占据了。 天之骄子。 樱在漫长岁月里见过太多或出身好、或天赋好的人,却从未遇见不会蒙尘的星星。 她自己的出身不好,宿傩大人的……不太清楚,里梅也是贫困出身,被逼入绝境时由宿傩大人救下,才决定跟随大人。 他们三人就如同被命运随手丢弃的残片,在千年的时光里始终于众人恐惧厌恶的阴影中行走。 真让人嫉妒呢。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将脑中的杂念清除出去,樱全神贯注的控制着咒力的范围,“果然是规则,让我来加一条……允许咒力实体化重塑……” 五条悟直起身子,远目望着半空中巨大的结界,在普通人眼中毫无存在感,在咒术师眼中,不对,在特定的咒术师眼中,是一片灰蒙蒙的幕布,而在六眼看来,像一个被镌刻了无数纹路的电路板。 无数咒力光斑沿着纹路明灭闪烁,青蓝与鎏金的光流相互纠缠。最开始泛着深海般的冷调青色属于加茂,后面碎金般的光粒,是樱的咒力。 和由负面情绪创造出来的咒力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在灰色的底调之上显得如此纯粹粲然,像她这个人一般。 哪怕明知道她脾气坏,眼神不好,以后可能还会杀很多人,五条悟也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去把她真正当成诅咒师去对待。 这样的决定,当然在夜蛾正道或是后辈那里得到了否定的态度,然而,在他看来,樱和虎杖悠仁,和忧太没什么不一样。 或许区别只在于他没能像对那两个学生一样,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而是两面宿傩抢了先,所以她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被别人救了,在懵懂无知之时跟随着恩人走上了别的道路,就活该被放弃吗? 那是不对的。 五条悟看着她有些纤弱的背影,微微出神,不管那是对或者不对,他是不想的。 就像杰一样。 难道杀掉一个不会反转术式的诅咒师,会比那些能展开领域的咒灵更麻烦吗? 只是他不想而已。 五条悟有很多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但他不想做的事情,能成功逼迫他的人也不多。 再等等吧。 “好了。” “很快嘛。” 樱断开手中的咒力链接,“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还是说,每一个小结界都需要重新更改。” “不用那么麻烦啦。”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根据老师的观察,这里的规则都是独立的,等到汇聚到一起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全部成为最终结界的规则了。” 这样啊,那还挺方便的。 樱松了口气,“那我们回去吧。”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要等待羂索完成最终的结界合成,她就可以为大人重塑躯体了。 …… 回来的时候,落点不再是废墟一片的总监部,而是东京最繁华的楼宇。 虽然已经有好些地方是坍塌状态,但仍然霓虹璀璨。 樱立于都厅大楼的观景台上,蓝的丝绒一般的夜幕在她身后被延展开,晚风猎猎,扬起少女黑色的发丝,霓虹于她脚边、身后闪烁。 身前距离几米远的,是穿着黑色针织衫和长裤的男人,方形的墨镜半挂不挂的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湛蓝的眼眸压过一切光影。 “这里的夜景很不错哦,赶上了,就停下看看吧。” 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回头看他,“五条悟,之后可能就不会再见了吧。” 就算再见,也可能会是敌人了。 以前也总是听她这样称呼,但,这次好像格外不爽。 五条悟轻轻咋了下舌,单手插兜,姿态显得十分放松,“嗯?连忧太都打不过的小朋友,已经做好和五条大人打架的准备了?” 没有再自称老师,或许是因为哪怕是不着调的五条悟也意识到,如今的立场,实在不适合再以师生相称。 眼前这个人,也不再需要停留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哪怕她从始至终都不需要。 “也未必就一定是敌人。” 樱没有为他改变的称呼动容,伸手拨了拨缭乱的发丝,“我们之间本该没有什么无解的仇恨,如果把虎杖悠仁还给你,你也没有一定要和大人对立的原因,不如这次之后,我们两方两清。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就是了。” 五条悟垂眸看向她清澈到一如当初的眼眸,心中蓦然腾起几分不可置信和好笑。 她居然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她居然是真的,从未改变过。 “哈?两面宿傩把这——么漂亮的地方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还杀了好多人,居然说没什么对立的原因吗?樱,你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了诶。” “我不明白。” 樱疑惑的歪了歪头,“东京这样,多半是羂索的功劳,至于那些人……那些人不曾信仰你,也不曾拯救你,为什么要拼尽全力保护他们?仅仅因为他们是弱者吗?这样可笑的念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实在是真心实意的疑惑。 “那你呢?” 男人笑起来,尾音微微上调,“你不会是真心实意觉得宿傩是个好人吧才在这里这样开脱,觉得我们有握手言和的可能性?” “我没有开脱,宿傩大人也不需要开脱。” 樱淡淡的说道:“他不过是在整理自己想要的世界罢了。” 五条悟身子前倾,露出一个格外夸张的表情,“诶——?好新鲜的说法,我差点都以为世界是他一个人的了诶。” “有什么新鲜的?人类不也一直在修剪彼此吗?普通人用所谓的道德,咒术师用制定的规则,宿傩大人不过以一种更坦荡的方式罢了。” 五条悟摇了摇头,走上前来,右手指间明灭着湛蓝的光芒,熠熠生辉,“作为老师,好吧,曾经的老师,教你一个道理——” 他用手指凑近樱的头,幽幽的蓝光映亮了琥珀色的眼眸,像是在茶汤中洒了一把碎钻那样剔透漂亮。 “不要在比你强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可能的敌意,会被杀掉的哦~” 随着轻佻的尾音一起落下的,还有他带着咒力的手指。 樱眼都不眨的看着他,果然,那道手指落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咒力已经完全消散了,只剩下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触碰她的额角。 “哇,完——全不会怕诶,这样让我很没成就感呐。” 五条悟维持着这个姿势抱怨着。 樱垂下眼眸,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似是春风吹散晨雾,将花瓣完全展露出来,娇嫩,明艳,尤带露水,完全不设防的展现在他面前,连声音都轻巧柔和起来。 第57章 “五条悟,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纵容,保护,谢谢你带我进入高专,见到了很多虽然不想承认,但还算有几分可取之处的人,谢谢你向我展示了生活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很多的事,都谢谢。 樱明白,他希望自己做的选择, 但有时候,不是人人都需要另一条路。 跟随宿傩大人,并不是一拍脑门儿随意的决定,而是她在生死之间,在无数个自问自答的夜晚,就被那些还未察觉之时就已经如同蚕丝一般的细线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不着痕迹,又牢不可破。 五条悟没说话。 “如果可以,我是希望我们可以握手言和的,毕竟你真的不是大人的对手……啊痛!” 五条悟好气又好笑的收回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的手指,“喂,怎么回事啊你这小朋友,感激别人之后立刻给一巴掌是吧?” 第54章 想念大人的第五十四天 “喂,别唠叨了,把你的领域展开。” 五条悟收回手,插在兜里,有些懒散的说道。 “干嘛?” 真的要打吗? 我打五条悟?真的假的? 樱露出了怀疑的目光,然后迎来了第二个脑瓜嘣。 “我说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五条悟叹了口气,好像自从认识了她,自己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 “就当是老师……就当是我做战前了解了,快开。” 他话里带着几分催促。 樱瞪了他一眼,还是伸手展开了领域—— 直径近百米的鎏金球体自几乎触及天幕的摩天楼顶轰然显现,在能看到的咒术师们眼中,恍若坠入人间的第二颗太阳。 “我的领域……” “我知道。” 五条悟打断了她的解释,环视一圈,目光定在某个镜面之上,墨镜之下的眉弓动了动。 “果然……” 樱走到他身边,满脸莫名,“看到什么了?” 那些被命运折叠的可能性正从时间的裂隙里渗出蜜糖般的光泽,诱人向往。 镜子里,少女笑着黏在白发的男人怀里,明媚灿烂,而他低头给了她一个吻,夏油杰于对面笑着起哄,硝子面露嫌弃的扭过了头,远处还有正摆着手跑过来的灰原雄和七海。 镜子外,同样的两人并肩而立,却隔着一道猩红的裂隙,如隔天堑。 他们果然有这样的未来。 在相处之中,他不是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属于她的湖面泛起的细微涟漪。 少女发梢扫过手背的温度,偶然交叠的视线,那些比呼吸更轻盈的颤动,此刻都在镜中膨胀成具象化的星河。 只是没想到,那样的未来,能美好到像个梦境。 镜中的五条悟,拥有着全世界。 叛逃的挚友还在勾着他肩膀说烂笑话,早该消散的生命仍在奔跑,喜欢的人蜷缩在臂弯里,呼吸缠着他的心跳。 真是可怕的领域啊。 把未来过去所有的可能性展现在他的面前,他可以随意挑选,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什么都没有失去的世界。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克制自己不要走向能挽回无法挽回遗憾的机会呢? 但,五条悟定定的看着,脚步却纹丝未动。 那不是他的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烂的可怕,咒灵横行,烂橘子遍地,诅咒之王即将复活,死去了很多年轻后辈,杰也走上了完全背离自己的道路…… 没办法啊,谁让这就是他的世界呢。 他还有许多可爱的学生,世界上还有许多认真生活的普通人,咒术师里也存在很多在反抗着、信任着他的人。 缝缝补补的过下去吧,为了那些把他当成希望的人们。 “不错嘛,小朋友的领域,很可怕的攻击力哦,老师都有点害怕了。” “说什么胡话?” 樱翻了个白眼,“看好了没有?我要关上了。” “嗯哼。” 他从鼻腔里发出了声音,骨节分明的食指推了推墨镜,将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完全遮住,直到领域彻底破碎,也未曾再向那个方向看上一眼。 “那,”樱顿了顿,凭直觉正视着他墨镜下的双眼,“再见了,五条悟。” 两人之间,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的,正式的说过你好吧? 说个再见却要这么郑重。 “知道啦,正式的吓人诶,好像明天就要去赴死了一样。快走吧走吧,不然人家怕你舍不得到哭出来耶!” 他静静地站在楼宇的边缘,身后是漆黑的夜幕,和汇聚成星河的万家灯火,恍若挡在了整个世界的前方。 “……谁会舍不得你啊?” 樱冷笑着回了一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五条悟俯身,停留了一会儿,“这样好的夜色都不多看,真是不会欣赏啊……” 温凉的夜风掠过,顶楼已经空无一人。 …… 在回到藤原宅的第二天,里梅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居然没有留在大人身边。 樱明白他的意思,面上带着几分热切,“里梅,羂索什么时候展开他的结界?” “你知道了?”里梅有些诧异,“大概就在这几日。” “太好了。” 樱长长的吐出一口口气,“里梅,我会想办法重塑大人的肉身。” “重塑?” 他诧异又惊喜,“当真?” 樱望向天际,“是,只等他的结界展开了。” 观看时间线和可能性,并不需要付出过多的代价,然而如果要改变一条时间线,那就不一样了。 一只蝴蝶在巴西煽动一下翅膀,就能在美利坚引起一场龙卷风。 一点微小的改动,都可能导致一条时间线的崩塌。 她的做法有极大可能会在宿傩大人重塑了身体后而被术式反噬。 但,那又怎么样呢? 樱眯着眼笑起来,她一定要想到方法,找回宿傩大人的本体,让他不再被任何人制约。 和里梅一起度过的日子是平静又安静的。 他本就寡言少语,为数不多的反应都给了两面宿傩,在樱刚来到两人身边的时候,他还会因为她的某些不够尊敬,或者说打破大人习惯的行为而恼怒。 但在她用出属于两面宿傩的术式之后那些情绪就全然消失了。 两人明显是你情我愿的,里梅当然不会对大人的选择有什么指摘。 此后最多的交流就是樱单方面为难了。 “里梅,我想吃和果子,要果子馅儿的。” “里梅,可以在我屋里堆一座冰山吗?雕成大人的样子最好了。” “里梅……” 里梅大部分时候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但也有些时候会因为她过分的要求而怒目而视。 对此樱总是咯咯笑着,说些“我还以为里梅变成了那些哑巴应声虫呢,原来还是会生气的呀”的话。 而也确实如里梅所说,羂索的动作很快。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远在京郊的藤原宅屋檐下的惊鸟器都发出了震颤的嗡鸣后,不甘的碎裂成了几块,两人同时远眺着东京——前所未见的巨大结界升腾起来,遮天蔽日的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其中,肉眼可见的咒力在其中流转。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动身往东京而去。 …… 虎杖悠仁觉得今天真是很魔幻的一天。 他如往常一样起床,洗脸刷牙,还对着镜子打了个招呼——“宿傩,早上好啊!” 然后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敲了敲对面的房门,伏黑顶着一脸冷漠和他去了食堂。 两个人来的晚了点,这几天被五条老师死去活来的特训,差点连床都起不来,完全没想到前辈们这么有活力,等他们到的时候限量的小甜点已经半个都不剩了。 然后在五条老师的监督下和野蔷薇展开了对练,本来以为又要挨顿揍了,毕竟他还没有自己的术式,谁知道头顶突然展开了帐一样的东西。 莫名的规则浮现在脑海中,简直像是突然误入了什么游戏世界。 “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抬起头,面带疑惑。 五条悟仰头看了看,“是结界术。” 本来想在展开之前找到那个缝合线的,完全没想到人能藏得那么好。 他叹了口气,锐利的眸光扫过还没成长彻底的学生们,“老师有事情出去一下哦,你们坚持一下,一定要活下来哦。” 一脸懵懂的虎杖悠仁就这样被五条悟提着领子飞到了都厅大楼。 摩天大楼顶楼狂风呼啸,两道身影的羽织在百米高空翻卷成色块鲜明的幕布,像是有人把红白颜料泼进了灰蒙蒙的天空。 “诶?樱?” 虎杖悠仁快活的打了个招呼。 “动作很快嘛。” 第58章 五条悟松开他的领子,目光扫过一边紧盯他的白发少年,这个咒力流向,也是诅咒吧? 所以千年前的老妖怪到底活下来了多少个啊? 千年前的那一批咒术师在干什么? 诅咒之王杀不掉也就算了,自己都化成灰了结果诅咒和诅咒师都活了千年之久。 年长的咒术师难得有些无语。 樱扫了两人一眼,微微颔首,面色凝重的伸出手,将咒力对准了死灭回游结界的咒力中枢—— 刹那间贯穿天地的光柱撕开云层,灼目的咒力洪流将结界震出蛛网般的裂痕,几乎要捅破血色浸染的苍穹。 …… 立在高处,满意的将自己的杰作尽收眼底的加茂突然面色一变,“糟了!” “嗯?” 长发同样带着缝合线的咒灵无忧无虑的晃着腿,“怎么了加茂?” “该死!” 加茂的脸色黑如墨水。 他知道樱在与他接触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未来,才会答应跟自己做那个交易,但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她有机会在自己已经完成的死灭回游之上动手脚! 除非,除非…… 她确实已经有了回到过去,改变过去的能力。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不管樱是如何穿梭了千年,也说明了她确实可以穿越时间,只是之前无论怎么询问,得到的都是“不知道”的回答,所以他也像其他人那样,以为是生死之际的咒力爆发。 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么的明显的事情。 之前不知道,未必现在不知道,她能在死灭回游做些小动作,就说明了,或许已经掌控了这种力量。 加茂恼怒之余,眸中也不禁骤然亮起了惊人的光芒。 第55章 大人归来的第一天 随着死灭回游结界之中的咒力被樱汇聚到身前,结界之内的咒术师和诅咒们纷纷有些慌乱,其中亦不乏作为诅咒受肉而重新活过来的诅咒师们。 处在漩涡中心的三个人却纹丝不动。 他们的外套在咒力的涡流中剧烈翻卷着,视线如同焊死在逐渐成型的咒力轮廓上。 “不对,这不能算是人形吧?” 虎杖悠仁喃喃说道。 那咒力幻化出的身形虽然有些模糊,但怎么看都有两米多高,手臂粗壮,足有四只,比他此生见过的最魁梧的东堂葵还要大块许多。 五条悟也摸着下巴:“他是生前就这个样子,还是成为了诅咒之后变成这个样子?” “大人的身形一直如此健硕。” 对两人肆意评价两面宿傩身形十分不满的里梅冷声道。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 五条悟沉默了下,“……两面宿傩不会是很精通洗脑的那一类吧?” 不然怎么这两个都一副脑残粉的样子。 “不许对宿傩大人不敬!” 里梅对他怒目而视。 “诶——?好生气的样子啊你,要打我吗?来嘛来嘛,看看你打不打得到。” 五条悟挑眉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挑衅的摇了摇。 这家伙! 里梅沉下面色。 “里梅,不要跟他废话,把大人的手指拿过来。” 五条悟无趣的放下手,“答应你的手指,已经喂进去了,两面宿傩可以一起取出来的,对吧?” “当然,我对自己东西的掌控力,可是你难以想象的。” 虎杖悠仁的面颊处浮现出一张嘴,哈哈大笑着。 咒术师意味不明的勾起一个笑容,“是吗?” 高大的□□在实质化的咒力中成型,在虎杖悠仁不反抗的情况下,两面宿傩顺利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后毫不犹豫的将手指全部转移到了新的身体之中。 里梅恭敬的递上了两根手指,并惭愧的说着自己没能收集齐全部的手指。 樱也皱起眉头,“现在是十九根,还有一根怎么会找不到?” 迎着她的目光,五条悟摊开双手,“看我干嘛?藏手指什么的,完全没意义吧?我可不觉得自己需要靠着藏起来一根手指才能打赢宿傩老爷爷哦~” 也是。 不同于里梅的冷漠怀疑,樱对这个理由是接受良好的,那么自大的家伙,怎么会刻意将自己未来的对手削弱再去打? 那两米高的高大身体只需要立在那里,就带给人无穷尽的压力,周遭空气因过量咒力凝聚泛起黑色涟漪。 随着时间推移,整片区域的咒力形成旋涡状虹吸,连天际积雨云都被牵引着低垂。 五条悟用食指勾下眼上覆盖着的绷带,看着那身体内的咒力,微微拧起眉头。 “咒力总量比起忧太还要超过许多啊……” 他身上渐渐萦绕起了些许的猩红之色。 樱和里梅激动起来,也顾不上其他,只紧紧盯着两面宿傩。 很快,在四个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四只猩红的眼缓缓睁开。 “大人!” 里梅屈膝跪在地上,面带憧憬。 樱则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被高大的诅咒之王用一只手臂接住,揽入怀中。 少女纤细身形与鬼神虬结肌肉形成极具冲击力的构图,危险与绮丽在咒力的激流之中达到微妙的平衡。 而本该是唯美的画面,却因为四只手的存在而显得有些诡异。 虎杖悠仁下意识想起野蔷薇提起过的,两面宿傩到底有没有那种功能的猜测,目光不由自主的下滑。 他没穿衣服,看看的话…… 咦?被挡住了? 樱宽大的和服外袍从他臂间垂落下来,正好将赤裸的身体半遮半掩的盖住了。 啊咧? 少年正神思飘忽着,却被一只手骤然提了起来,被甩在了半空中。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所在的地方,被干净利落的切开了,虎杖悠仁低头看去,斩击的痕迹一连切断了六七层。 要不是刚才五条老师拉了自己一把,自己的小身板完全挡不住这随手要切断楼宇的斩击啊! 虎杖悠仁后退两步,满脸震惊:“为什么突然要杀我啊?我还以为我们相处的不错呢宿傩!”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 连五条悟笑容都僵硬了一瞬,“……小孩子好奇心重了点嘛,不是什么大事,果然,能带出樱脾气这么差的小朋友的,只会是脾气更差的大人了吧。” 两面宿傩目色轻蔑,“小鬼,再乱看,我就切碎你的头!” “不会……吧?” 虎杖悠仁震惊的回过头,“我只是瞟了一眼而已啊,这也能发现吗?” 五条悟似乎是全然没体会到他的绝望一般,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完全可以哦,特级的感官是很敏锐的,多看了一眼都感觉得到哦。” 更别提是那种敏感部位了。 这几个孩子…… 真是很有勇气呢。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学生呐。 “……五条老师,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就别骄傲了吧?” 虎杖悠仁挠了挠脸,却没触碰到经常能在眼下触碰到的缝隙,怔了下,有些不适应的收回了手。 “好啦好啦,”五条悟把少年拉到身后,“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定个日子吧。啊,不对,老爷爷现在手指不全,不会说我欺负老掉牙的残疾老爷爷吧?要不要等等你——” “不用。” 两面宿傩拍了拍樱埋在他胸膛处的头颅,慵懒而不掩残暴的开口道:“已经全了。” “而且,小辈,你的自大真是从未改变。”他冷笑着:“我允许你给自己挑选一个喜欢的祭日。” “哇,那还真是宽容呢。万圣节吧,是个好日子,很适合为木乃伊送终哦。” 五条悟夸张的捧住了脸,语调轻佻。 “不错的日子。” 两面宿傩嗤笑着留下一句0“可别忘了带你的棺材一起”,裹着讥诮的尾音砸在焦土之上。 他半阖血瞳凝视天幕,齿缝间碾出嘲讽的笑意。 拙劣的结界。 羂索总是喜欢搞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就像那个想要成为“新人类”的咒灵一样可笑,不,他甚至还不如那个咒灵。 封印千年的暴戾在咒力中沸腾,两面宿傩抬起手,苍蓝的苍穹瞬间被猩红色的咒力浸染。 死灭回游的结界如脆帛般撕裂。 猩红的斩击越过结节后威势不减的迎向天空,在天幕炸开了蛛网状裂痕,鎏金色的夕阳从创口处倾泻而下,与蒸腾的杀意一同熔作赤色洪流。 裹挟着千年积怨的斩击迸发的同时,癫狂的大笑声响彻大半个东京,新宿的每块砖石似乎都在共振战栗。 张狂,肆意,兴奋,暴虐。 不管是见过或者没见过,认识亦或者不认识的人都心有所感的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是诅咒之王。 他解开了封印。 这一发现让本就疲于应付复生的许多诅咒的咒术师阵营心生疲惫。 第59章 也有些人在察觉到后,立刻前往这个方向,然而两面宿傩、樱和里梅早已不在原地。 “真够暴力啊……” 顺着被他撕裂开的裂隙看去,五条悟扬起手,在虎杖悠仁惊恐的眼神里,“都撕开了嘛,不如撕的彻底一点呐。” 红蓝两色咒力洪流剧烈碰撞,融合成刺目的深紫色能量脉冲。这道比晚霞更艳丽的光潮瞬间吞噬了原本笼罩天空的血色,将整个世界浸染成危险而绚烂的紫。 虚式爆发的能量如同陨石轰然炸开,呈环状的冲击波横扫着天际。 本就因咒力被抽取而摇摇欲坠的死灭回游结界,在承受双重打击后彻底崩解,结节碎片像被击碎的玻璃般簌簌坠落。 第56章 大人归来的第二天 樱回到了藤原宅后,全然没有在路上的叽叽喳喳,似是之前累极了,如今心神一松,倒头就睡了过去。 两面宿傩也不多问,安静的坐在卧室。 有时在屋里点上一炉香,手持书卷亦或是手机,快速浏览着一些东西;有时坐在房门口,由里梅沏上一壶茶,奉上刺身或甜点,以咒力让院子里的樱花树开了又谢。 一开始里梅还不以为意,直到第三日了,樱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才端着托盘跪坐在门边,满脸担忧。 “宿傩大人,樱她……” “无妨。” 两面宿傩垂下眼眸,看着杯中清茶,“我会看着的。” 不过是咒术的反噬罢了,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样的感觉。 当初捡回樱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对她的术式感兴趣,但后面决定留下她的可不是外人以为的,所谓可笑的感情。 而是他在樱身上发现了属于自己的咒力,浓厚到完全不像是他释放出来的,存在方式也十分陌生。 这才是让他最终决定把人留在身边。 当“兴趣”被提起,“观察”就成了必要。 而因为“观察”所发生的后来的一切,都让他们无法再抽离彼此的生活,除非死亡。 两面宿傩和樱的生命都将缠绕上彼此的名字,无法抽离,他不再是纯粹的他,她也不再是纯粹的她。 连带着术式和灵魂融为一体的改变,令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感觉不可置信。 但要两面宿傩自己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他的一生都在改变。 从以畸形的形态从母亲的腹中诞生,被亲人忌惮厌恶,又因为那亲人间可能存在的一点爱意而被掩藏幸存下来,到因为两面四手的形态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后成为整个世界无人敢于直视的诅咒之王。 别院里乞讨为生的是他,平安时代上空的乌云也是他。 改变,在他的字典里,从来只会变得更好。 樱的存在也是一样。 她会带来新的、令人惊奇的术式,会成为忠于自己的半身。 但真正明白她身上的属于自己的咒力到底是什么,还是要说起被围攻的那一天。 …… 随着两面宿傩领域的落下,世界倏然安静了。 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断臂残肢和血色弥漫在天地间,连残阳都被斩击撕裂,流淌出渗人的血色。 寒风肆虐着,体温流逝着,唯一留存的温度,就是怀中渐渐变冷的柔软。 两面宿傩用食指挑起她贴在脸颊的发丝,拇指在沾满血污的脸上轻轻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的手上,比她的脸上沾染的血迹还要多,怎么可能擦的干净呢? 安静的,不仅是喊打喊杀的咒术师,还有眼前这个,曾经弱小到令人厌恶的人类。 在这样毫无生机的地方,她活不下去的吧。 猩红的眼愈发暗沉。 这次解决掉了那群害虫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举世皆敌。 他不怕再被围攻一次,也不怕再杀尽天下人,可……那太无趣了。 带着自己的人,让她永无宁日,真是太无趣了。 身体内的咒力涌动着,呼唤着,似乎要冲破他的控制。 比起理智,咒力似乎更加随心而动,以最直观的方式点明了他的需要。 原来……如此。 两面宿傩摊开一只手掌,放在眼前,血色的阳光透过指间的缝隙,映亮了他猩红的眼。 过往并非一味的只是过往,亦藏着一些推动未来的力量,虽然可能数量稀少,或者难以发现,但一旦被触碰到,那股力量就会瞬间伸展,将他们推向既定的未来。 所以,去看看,她口中的千年后是什么样的时代吧。 以她现在的本事,总不会再被那群没能杀干净的废物欺负了吧。 柔软冰冷的躯体随着身体里最后咒力的流逝,一同消散在他怀中。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冷寂的空城里,两面宿傩蹲坐在在尸首堆成的山峰上,懒洋洋的支起下巴。 在那之后,他的咒力开始衰减,消退,整个人变得虚弱。 然而这只是相对而言。 诅咒之王对于其他人或咒灵来说,是以断层的实力进行压制的,被杀光了小半个咒术界的咒术师后,再没有过那么大规模的针对他的围剿,而论起单打独斗,没人能胜过他,哪怕是虚弱状态的他。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被封印之前才有所好转。 樱应该也会持续一段时间吧。 但她的咒力总量不比他,虚弱就表现得淋漓尽致,身体只能在昏睡状态尝试着自己修复。 弱小的令人震惊。 这样想着,两面宿傩轻轻盖上了被角,凝视着她沉睡的面庞。 虽然懒得提及,但被那些咒术师养出的红润饱满的面容,不过短短两日就苍白起来。 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去重塑他自己的身体呢? 虽然虎杖悠仁很烦人,但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他屈服,再不济还有伏黑惠这个备选在。 她那时候只是抱着自己说,“明明有为大人恢复全部实力的机会,为什么要让您受人所制,还要被那些难缠的咒术师追在屁股后面唠叨。” 她说这话的时候具体什么语气他记不太清了,现在去回忆,只有那滴轻吻过细腻的额头、轻抚着脸颊,最终从白皙精巧的下巴滑落后在温泉里荡出点点涟漪的水珠。 充斥着整个领域的漆黑色彩,似乎都在涟漪中淡去,显出了几分清晰明朗的白。 真蠢。 两面宿傩想,为了那点没必要的坚持,让她现在只能躺在这里,跟了自己这么久,什么有用的都没学会。 就这么死去的话,那也太掉他的脸面了。 去了死者的世界,岂非会让那些被自己杀掉的废物们指着鼻子嘲笑,这就是两面宿傩一手教出来的人,天真,愚蠢,咒力平平,甚至连领域都并非开放式。 不行。 合该让她睁开眼睛自己面对自己决定的后果。 两面宿傩俯下身子,四只眼都合拢,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蠢成这个样子,才不配轻松的去死,所以—— 我诅咒你,以我的咒力,我的生命来诅咒你,永永远远的跟我一起活在这个满是诅咒的世界上,不得安宁。 在樱昏睡的期间,藤原宅外面还来了几个吵吵闹闹的不速之客。 当头的少女模样的人穿着一件宽大的外套,而内里却只有一件紧身的连体上衣,风微微拂过,掀起外套,将姣好的身姿和两条纤白的长腿一览无余。 身后紧追不舍的少年急忙刹住脚步,面颊通红,看天看地的就是不敢看她。 黑发少年伏黑惠又急又气,“津美纪,你到底在闹什么!快回去,这里是……” “我知道这是哪里!” 伏黑津美纪面上浮现出几分痴迷。 木质的大门上没有别人家那样的门匾标注姓名,取而代之的是一朵被刻在上面的,盛放的樱花。 她的脸色在痴迷和恨意中交替呈现。 “我就是来见他的!” 津美纪用足以震破耳鼓的声线穿透了空间,“宿傩!两面宿傩!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见我!” 不仅伏黑惠虎躯一震,闻讯而来的虎杖悠仁也满脸震惊的蹲下了。 “什、什么声音?!” 粉毛的少年不敢置信,觉得脑子里嗡嗡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连屋里的樱都在里梅担忧的目光下坐了起来。 她确实是在昏睡着修复自己的身体,但总体来说没昏迷,只是睡得沉了点而已。 而在这样的叫喊声中,除非是死了,不然很难不醒。 “……万?” 樱茫然的四处扭头。 这个女人实在是让她难以忘记。 在藤原家屈服于大人的祭典上浑身赤裸着扑了上来,将反应不及的诅咒之王抱了个满怀。 在场的人里面或许里梅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以咒术将她飞快的掀了出去,两面宿傩也随即用斩击将人切碎。 第60章 但,樱始终记得她的样子。 波涛汹涌的身材,黑色的长发,痴迷的样子,还有那一把令人难以忘怀的尖利嗓音,简直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中。 目睹了一切的两面宿傩:…… 他少见的露出几分茫然。 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羂索到底做了多少咒物出来? 连这种废物都留下了吗? 满心疑惑的诅咒之王率先站到了门外,后面那拉拉扯扯的两个少年很眼熟,前面这个女人…… 好像也有点眼熟。 两面宿傩歪了歪头,是在医院时,伏黑惠怀里抱着的那个少女。 所以果然是被受肉了。 在他跟虎杖悠仁几人解释自己的姐姐如何昏迷,如何查不出原因的时候,两面宿傩就用丰富的经验看出来,这种情况很像被诅咒受肉的样子。 但被受肉为什么会昏迷多年,他也一时没猜测到。 直到死灭回游被展开,她站在了这里,两面宿傩才确定,是被受肉了。 而且是万。 “宿傩!” 同样的声音从三个人嘴里传出。 女声缠绕着粘稠的痴迷,两个男生带着惊慌。 “嗯。” 两面宿傩随意的应了一声,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三人,“有事?” 第57章 大人归来的第三天 “没事!” “有事!” 三人异口不同声的说道。 两面宿傩眯起了猩红双眸,视线锁住躁动的女人,声线裹着寒意:“说。” 虎杖悠仁张了张嘴,目光在津美纪涨红的脸和伏黑惠阴沉的脸色间来回游移:“伏黑……” 伏黑惠语气冷肃:“你不是津美惠。” 少年用的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分外肯定。 津美纪置若罔闻,直勾勾盯着门口高大的身影,眼里迸出狂热的光:“你还记得我,对吗?” 颤抖的尾音裹着不加掩饰的痴迷,少女耳尖泛起的潮红蔓延至脖颈。 虎杖悠仁:“……不是吧?前女友吗?” 伏黑惠盯着她,不语。 两面宿傩抱臂斜倚着门框,目光扫过众人时,泛起冷漠的讥诮:“万。” “啊啊啊啊啊啊!!” 占据了津美惠身体,被称为万的女人突然爆发出了尖叫,声音之尖利,几乎有犹如实体化的音浪一圈圈的荡漾开。 “你果然记得我!” 靠在床边发呆的樱悚然一惊,“果然是她!” 她翻腾着要下床,里梅手忙脚乱的阻拦不得。 “趴下!” 虎杖悠仁大吼一声,一个飞扑把伏黑惠摁倒在了地上。 无形的斩击从两人头顶擦过,留下了几缕于空中纷飞的发丝。 被砍过的虎杖悠仁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脑勺,而前方的万早已一个翻滚熟练地躲开了。 她爬起来想要继续尖叫,却被两面宿傩以几乎是瞬移的速度挪到身前后重重一拳击在腹部,没能发出的声音全部化为了喉咙中的一声呜咽。 “闭嘴。” 他有些不耐烦的呵道。 万哽了一下,终于用正常音量说道:“使用的是谁的身体,看来不大喜欢那个样貌啊,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是我的身体。” 万有些震惊:“怎么做到的?居然不是受肉后改变形态吗?” 两面宿傩微微抬起头,目光下瞥,带着些轻蔑:“说到这个,你还用着这张脸,是因为更喜欢这个吗?” “嗯哼~”万从鼻腔里发出声音,拧了拧身子,“不过也是因为这个样子,更加便于今后的行事哦。” “今后?” 两面宿傩四只眼眸一同眯了起来,“你觉得自己,还有以后吗?” 话音一落,两道影子碰撞在一起,激起了漫天尘灰后,又很快分开。 分分合合几个来回,两个少年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万停在空地上,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天使也回来了,那家伙没来找你吧?或者说,根本没察觉到你,但是我来了,知道为什么吗?” 两面宿傩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实在厌烦极了她这副自说自话的态度,“有话就说。” “因为——” 万吟诵着:“爱呀。” 虎杖悠仁不理解,虎杖悠仁大为震惊。 “还真的是前女友啊?宿傩这家伙……这么花心?!” 伏黑惠眉头紧锁,被虎杖悠仁强拉着在一边。 两面宿傩极少表露出这么颜艺的时刻,面容一片空白,跟千年之前被她突然冲上来抱住时的表情一般无二。 万没在意别人,自顾自的陶醉道:“戒律跟憎恶,怎么可能超过爱的浓烈?宿傩,我希望最终取走你性命的人是我,我也希望最终能死在你的手上。” “爱真是最扭曲的诅咒啊……对吧?” “真……诶?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诧异回头,就见五条悟一张帅脸怼在了他和伏黑惠中间。 “你怎么来了?” “学生突然都跑了,我不应该来看看吗?还有我说你们两个啊,随随便便来这——么危险的诅咒家门口蹦迪吗?” 五条悟双臂环抱着靠在两人肩头,嘴角勾起弧度。 “五条老师!伏黑的姐姐……” “那不是我姐姐。” “知道了哦。” 五条悟揉了揉他们俩的脑袋,“交给老师吧,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呆的地方诶。” “我不走。”伏黑惠抿了抿唇,显出几分倔强,“我要把津美纪的身体带回去。” 五条悟凝视了他一会儿,静止几秒,最终在对方坚定不移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真拿你没办法,有危险的话记得跑远点哦。” 伏黑惠点了点头。 虎杖突然拽住五条悟的袖口,眼睛亮晶晶地压低声音:“老师,你说,那真的是宿傩的前女友吗?” “这个嘛……” 五条悟指尖抵着下巴,忽然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说不定是什么狂热追求者呢?” 而另一边的两人根本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这边多出来的一个人。 万兀自说道:“但如果我赢了之后,彼此都还活着,那么你能给我什么?” “全部。” 两面宿傩扬起下巴,扯开一抹冷笑:“虽然你说的情况不会发生,但,战败就等同于死亡,怎么处理我的尸体是你的自由。” “诶?” 万突然红了脸,“那、那么我问你,结、结、结、结婚……也可以……她怎么还活着?!” 最后一句全然没有了前面的娇羞,她发出了堪称尖锐的爆鸣。 被她用手直直的指着的正是站在门口的樱。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樱厌恶的看着她:“你怎么还活着?” “哇……” 虎杖悠仁万分遗憾野蔷薇不在现场,但,他紧紧拽着同样发出了惊叹声的五条悟,“五条老师,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大概吧。” 五条悟目光炯炯。 “羂索!” 远在不知何处的羂索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樱磨着牙,肯定是那家伙干的好事! 万也咬着牙,好不容易等到千年之后,本以为宿傩身边的那个女人早就化成了灰,却没想到又出现在了这里! 她早该知道! 看到门上的朵樱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羂索居然把她也做成了咒物! 里梅站在樱身边,迎着两面宿傩如刀锋般扫过来的目光,深深垂下了头颅。 樱一定要出来,他根本拦不住啊! 万冷哼一声,把目光移回两面宿傩身上,他正蹙着眉头,看着那女人。 一千年了。 一千年前,他的目光就总是停留在那个堪称弱小的人类身上,千年后,居然还是这样! “宿傩!” 她高叫一声,将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我说,结婚,也包括在内吗?” 结……婚? 樱抬眸看向了两面宿傩。 在场的其他视线也都挪了过去,就连里梅都偷偷的看着自家大人。 为什么会突然说到结婚的事情? “那恐怕不行。” 在万意外的神情中,两面宿傩淡淡说道:“我已经有正妻了。” “什么时候?” 这是茫然看过来的樱。 “咦???” 这是兴奋的虎杖悠仁。 “是她?!!” 这是恨不得把指间戳到樱脸上的万。 里梅小心翼翼的、坚定的、拽了下身边少女的袖子,恨铁不成钢:“你们已经签过婚姻届了啊。” 樱钝钝的低头:“婚姻届长什么样?” 她没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就算从有些书中或者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个名词,可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和宿傩大人签下这样的东西。 第61章 虎杖悠仁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是宿傩骗婚吗?樱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签了婚姻届这种事啊!” 伏黑惠一边紧张着万,或者说津美纪身体的生死,一边也不由得有些无语,现场的情况,实在是过于戏剧性了。 五条悟沉默的看着樱。 六眼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晰,少女体内的咒力,比起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几乎少了一大半还多。 咒术师咒力干涸的结果,最好的是变成普通人,而更大的可能,是死亡。 在六眼之中,金色的咒力减少而空出来的地方,被一股不祥的猩红之气填满。 仿佛两面宿傩的咒力,又似乎完全不一样。 是诅咒的气息。 两面宿傩诅咒了她。 是为了救她吗? “完全没想到!宿傩那家伙既然还真的拿出了婚姻届诶,上面是两个人的签名!” 虎杖悠仁手舞足蹈的给野蔷薇比划着,“虽然字有点古体,但他的字居然很好看!” 野蔷薇再一次为自己没能去到现场而懊恼:“两面宿傩居然是那种会把婚姻届偷偷保存上千年的人啊……然后呢然后呢?万说什么了?” “她说……” 虎杖悠仁清了清喉咙,努力用万的语调吟唱道:“那才不是爱!我会让你懂得更多,绝对的强者,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只有我能教会你什么是爱!” 野蔷薇被耳边轰然炸起的声音震麻了一瞬,“……你突然这么大声干嘛?” “她就是声音超——大啊!”虎杖悠仁冤枉的叫出声:“要不是五条老师捂住了我们耳朵,我当时就聋了啊。” “行吧……后来呢?” 野蔷薇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后来,”虎杖悠仁的面色也古怪了起来,“她用术式比了一个超级大的心。” “哈?心?” 面对同期质疑的眼神,虎杖肯定的点点头:“对,就是一个特别大的心,但是被宿傩击碎了。” “然后万展开了领域,我们也被卷进去了,五条老师画出了简易领域护住我们,但反正她的攻击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啦。” 说起当时,虎杖悠仁也心有余悸。 第58章 大人归来的第四天 “真讨厌。” 野蔷薇捏着手里的饭团,皱起面容,“分明都知道人家两个是签了婚姻届的恋爱了,还要说什么不是真爱这种话,也太自以为是了吧。” “就是说啊。” 虽然更多的心思是看热闹,但比起占据了津美惠身体还素不相识的万,几人还是更偏心接触过的樱。 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的吉野顺平给同期带来了晚饭和饮料,同仇敌忾的附和着。 虎杖悠仁三两口吞下手里的饭团,含糊不清的说道:“是啊,她说宿傩的眼神看起来很寂寞,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不会让他那么寂寞什么的。” “……这也太恶心了吧。” 野蔷薇铁青着脸做出了呕吐的动作。 “不过那个万看起来也很强了,没想到宿傩连领域都没展开就把她杀……差点杀掉了诶。” 虎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举起一根手指说道。 “咦咦咦?不是说领域只能用领域来对抗吗?” “不是哦。” 津美纪身体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些,五条悟从硝子那里出来,留下伏黑惠一个人守着,“用咒力抗衡也是可以的,但前提是咒力方面要有压倒性的优势。两面宿傩的咒力总量,确实是老师生平仅见最强哦。” 怪不得会被称为诅咒之王。 “诶——那五条老师的咒力也比不上吗?” 虎杖悠仁忧心忡忡。 五条悟揉了把他凌乱的短发,“不要担心啦,咒力是一方面,虽然确实比不上那家伙,但效率方面老师可是远远超过他哦。” “而且,那个叫万的诅咒,在没有使出昆虫化的咒术之前,整个人的咒力效率低的可怕,” 五条悟详细的给学生们解释着,“就算是用术式弥补,也不过堪堪达到一般人的效率水平罢了,但两面宿傩的咒力效率并不差,所以她打不过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啦。” “那跟樱比起来呢?” 野蔷薇好奇探头。 也不是非要把这两位女性放在一起比较啦,只是她见过的能展开领域的人实在少之又少,五条老师的领域她只是听说过,但樱的领域她是切切实实被关进去感受过的。 那是比起她们这些人来几乎称得上断层的强。 “樱的话……” 五条悟咂咂嘴,“论起术式的攻击力,万肯定要胜出很多了,但……时间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具体的能力,而且樱能使用两面宿傩的术式,还是她赢面大一点了。” 但那当然是之前,樱的咒力没有开始消退的时候。 现在恐怕她不是万的对手。 “什么啊?万的术式冲樱打过去的时候,我看宿傩那么着急,脸色都变了,还以为是樱打不过呢?能打过干嘛那么紧张?” 虎杖悠仁吐槽着。 当时他可看的清清楚楚,那一个黑球往樱那边过去的时候,樱身边那个妹妹头小孩儿面色大变不说,一直很轻蔑很冷淡的两面宿傩简直是暴怒,说了句“你找死”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斩击,他人都看傻了好吗? 要不是伏黑突然惊呼了一声“津美惠”,五条老师也反应很快的人拖进了简易领域撑过了那一波斩击,恐怕津美纪就要变成一滩碎肉了。 野蔷薇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哈,虎杖没谈过女朋友吧?” “确实没有……为什么突然说我啊?” 虎杖悠仁大声叫屈。 “两面宿傩就这么让你们走了吗?” 吉野顺平有些难以想象那个诅咒会这么好说话。 “当然没有!” 当时的场景一度十分混乱了。 里梅和两面宿傩一前一后的把樱挡在身后,樱看着两面宿傩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把已经失去意识的万挡在身后,最前面站着五条老师。 “定的日子不喜欢,今天就想死在这儿吗?” 高大的诅咒比之五条悟还要高一些,环着双臂,肌肉喷薄,居高临下的扫过来,态度无比强横。 五条悟单手掏了掏耳朵,“就这么杀掉吗?太可惜了吧,不要学一学吗?绝对意义上的强者,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人家要教会你爱呢。” 后几句被他说的轻佻宛转,虎杖悠仁差点笑出来,但考虑到宿傩的暴躁程度,他忍住了。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爱这种东西,还是留给你和她去谈吧,我不需要无关紧要之物。” “诶——?”五条悟拖着长腔,“原来是一边把婚姻届偷偷藏在身上很多年,一边说着感情是无关紧要之物的类型啊、” 白发的咒术师指指点点,满脸嘲笑。 诅咒之王对此无动于衷,只是勾了勾嘴角:“希望你的本事和你的嘴巴一样厉害” 五条悟单手揉了揉肩膀,一只蓝眸自刘海之间露出,淬着冷意:“嗯?还以为会反驳几句呢,还真是意料之中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啊。” 别人的看法? 那真是最无聊的东西了。 两面宿傩嗤笑出声,“你就是以这样伪善的姿态去取得别人的认同吗?” 明明以保护者的形态在俯视着弱者,本质也是自认为高人一等吧,跟他不相上下的傲慢,却被这些蠢货推崇为保护者。 呵。 “你们知道的吧?被受肉的人,无法再恢复。” 留下一句轻蔑的谶语,两面宿傩揽住摇摇晃晃的樱,转身往屋里走去,显然是不准备再跟他们浪费时间。 “……所以他真的就这么让你们走了?连架都没打?” 不仅年轻的学生在问,连里梅也问出了口。 “那有什么?带回去一具永远无法恢复,不管怎么治疗,想什么办法,苏醒过来的都是万的身体。到最后,可能还要自己亲自动手杀掉……不有趣吗?” 两面宿傩展开一个恶意满满的笑,猩红的眼中满是愉悦。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掉五条悟…… “我说过会杀掉五条悟,”诅咒之王漫不经心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就终有那一天。我希望,这个结果能更甜美一些,过程漫长也无妨。” 让鱼再成长一二,也无法和人抗衡。 他会耐心的等待,等到肉质更加甜美,味道更加鲜活的时候,再一片一片的拔掉碍眼的鳞片,留下鱼肉好好品味。 “大概是因为觉得总会杀掉我吧。” 五条悟背靠着墙壁,耸了耸肩。 那种带着纵容的蔑视,就好像他面对漏壶一样,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下杀手? 因为根本不在乎啊。 就算给那家伙再多时间,再多机会,也只会让打斗的过程变得有趣一些而已。 第62章 无论怎么挣扎,他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两面宿傩对待自己也是这样熟悉的态度呢。 五条悟偏头看向自己的学生们,“不要这么看着我啦,老师当然会很努力去杀掉他。” 用尽全部的力气,来杀掉这个“绝对意义上的强者”。 …… “怎么不去睡?” 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不断点头的樱,两面宿傩分出一只手揽着她,避免人歪到地上去。 “不想去。” 樱把下巴卡在他的颈窝处,声音闷闷的,“想贴着大人。” 两面宿傩猩红的眼移开,落在手中的书页上,哼笑一声:“想呆就呆着吧。” 大人总是这样。 樱困倦的眨了眨眼,看到那张婚姻届,她才想起,自己为什么根本没有印象。 还是在羂索那里住着的时候,因为她问了大人是否以后要娶别的夫人这样的话,隔日就被丢了这么一张轻飘飘的纸在手边。 “写上你的名字。” 他没有半分解释这是什么的意思,言简意赅的命令道。 樱乖巧的摸了笔,没去看上面,只注意到了边上竖着的四个字——两面宿傩。 字体规整,笔锋锐利,短短四个字却透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她面露苦色,“大人,我的字……” “无妨。” 樱想了想,沾了赤色的颜料,画了一朵樱花上去。 嗯。 她满意的点点头,这样跟大人的字放在一处就不会很违和了。 浑然未觉一边端着茶点过来看到她在写什么的里梅那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样子,“樱,你……” 这可是婚姻届啊! 你在画什么?! 两面宿傩轻瞥了一眼过来,似笑非笑的扯起那张纸,“可以。” 这张婚姻届,本来也没什么效力,对他们来说。 两面宿傩不是他的名字,樱也不是她的名字。 作为同样抛却了家族和原有的名姓的人,进行签下婚姻届这种仪式就已经足够可笑了。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难道会重要吗? 两面宿傩是他,诅咒之王是她,樱是她,一朵赤色的樱花同样是她。 是他们就够了。 里梅顿时把话吞了回去。 大人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但完全没想到大人居然也会有写婚姻届的一天啊! 第59章 大人归来的第五天 本来樱是一直挂在两面宿傩身上不肯老老实实去睡觉的,只有里梅对此表达了反对,两面宿傩不仅纵容且还说要想办法分给她一些咒力,让咒术的反噬早早消退,樱才迅速的躺上了床。 “不是说不想睡?” 诅咒懒散的靠在床头,衣襟大敞着,宽阔的胸膛肆无忌惮的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印着道道黑色纹路。 樱扁扁嘴,“可是就快要到大人决斗的日子了。” “哼。” 两面宿傩捏了捏她的下巴,“觉得我会因为那点咒力而落败吗?你倒是对五条悟很有信心。” 樱抬起头,望进他眼底一片凉色,毫无顾忌的贴了上去,白皙的面容贴在冰凉凉的胸膛上,“他们人多,更何况羂索也在外头,我可怕他耍什么小心思,让大人有危险。” 对那家伙来说,恐怕宿傩大人和五条悟同归于尽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反正总归是不想五条悟死的。 他曾经就封印五条悟一事的解释是,杀了五条悟,五条家也立刻会有新的六眼降世,再过十几二十年,又是一个麻烦至极的最强咒术师,所以,不如选择封印。 五条悟无法碍事,也不会有新的六眼诞生,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局面。 可这件事被她搅和了,大人又撕了死灭回游。 恐怕比起五条悟,他更希望自己和两面宿傩死掉。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多少心思也是枉费。” 两面宿傩对此不屑一顾,翻过手中的书页,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空寂的屋子中格外清晰。 自从离开了宿傩大人,她已经好久没听到这样宁静的声音了。 用宁静来形容声音可能有些奇怪,但,只要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就能想起大人是如何安静的坐在屋中,或者树下,去翻阅一些书籍。 枯燥的历史,晦涩的咒术,风雅的和歌,甚至是一些童趣的儿歌童话,只要他感兴趣,都被留在了屋里。 在外人看来象征着毁灭和暴躁的两面宿傩的房子中,居然会有几件屋子专门腾出来放置书籍,说出去也是一件令人不可置信的事。 但熟悉他的都知道。 两面宿傩就算灭族屠城,也不会刻意去烧毁那些建筑或者造成一些很没意义的破坏,除非他想故意激怒谁。 他们都说,两面宿傩专横暴戾,嚣张跋扈,但他生前也是个人类啊。 人类怎么能单单只用某一类固定的词汇去形容呢? 凡是人类,必然是善恶一体,相互依存的。 就算是被平安时代的咒术师称为诅咒之王,可在人类之中他却被称为“鬼神”啊。 是鬼,也是神明。 他会因为被激怒杀掉满城的人,也会因为人类最虔诚的愿望和仪式而降下领域,除掉为恶一方的咒灵或大妖怪。 也曾使用咒术为干旱的土地降下甘霖,为断臂的孩子寻回残肢。 他会因为一些取悦而愉悦,为了他人的冒犯而恼怒。 在樱看来,大人实在是个再显著不过的,以人身,登神阶的例子了。 他真实在,实力非凡,有求必应。 不管在多么可怕的事情面前,永远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仿佛只要他在,天就不会塌。 里梅悄无声息的端着托盘进来,看见两人亲密交缠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抬的放下东西后退了出去。 正在胡思乱想的樱被他随手喂到嘴边一片肉,嫩嫩的淡粉色中透着淡淡的红,还带着些冰碴,看上去是可以一口爆汁的新鲜。 樱埋下头,声音闷闷的,“不想吃。” “吃掉。” 她的神明掐住她的下颌,毫无商量余地的直接把肉塞了进去,看着她咽下去才递过下一块。 看在大人给的份儿上。 樱苦着脸将一盘子分量绝对不小的刺身咽下去。 “这是咒术师的肉。” 看她满脸的不情愿,两面宿傩淡淡解释道:“补充咒力的话,没有比这些东西更直接了。或者,你更愿意吃即身佛?” “那还是吃这个好了。” 比起前几日被里梅拿回来的即身佛,还是咒术师看上去更能接受一点,起码是正常的肉类。 “可惜,现代咒术师咒力太差,”诅咒之王对于当代人的水平提出了质疑,“等等吧,我把五条悟带回来给你。他一个人就足够你的反噬消失了。” 吃掉五条悟……吗? 樱眨眨眼,顿了下,“那我要把眼睛留下。” “随你。” …… 决战之日的到来很快。 樱在连日的咒术师肉类的喂食之下虽然还不能展开完全的领域,但使出基本的咒术已经没问题了。 五条悟凌空而立,黑色短t勾勒出精悍的腰线,白色练功裤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被樱惦记着的苍天之瞳藏于银白碎发之后,唯有抬眸的刹那,才会倾泻出冰蓝的流光。 两面宿傩身着样式古朴的女士和服,素面青带,面料在日色下流转着微光,虬结的肌肉于衣裳的缝隙中半遮半掩,有些古怪,却绝不违和。 被烟尘沙雾所遮掩而有些泛黄的天空中,两只乌鸦“嘎嘎”的叫着,盘旋着,铁锈般的嘶鸣混着翅羽割裂浊云的声响,将终焉之战的帷幕骤然扯开。 而两人不远处的顶楼,五条悟那侧立着身着巫女服的庵歌姬,和坐在一边抱着吉他的乐严寺。 两面宿傩这方立着樱和里梅,不辨男女的黑色袈裟和樱赤红的和服纠缠在一起,飘荡在半空中,像是一面红黑色的旗帜,张扬而飘逸。 “啊,糟了。”樱眯起眼睛喃喃道:“对面的庵歌姬比我看起来更像是神明座下的巫女呢。” 里梅往那边瞟了一眼,“你不是巫女。” 是宿傩大人的妻子,所以不需要跟巫女比较。 虽然后半句并未说出口,但樱还是领会到了他的安慰之意。 是呢。 少女眯着眼睛笑起来,她迄今居然还没能习惯这个身份。 “不过那两个人来干嘛?下面还站着个伊地知……五条悟当是来做任务吗?” “不要大意,”里梅盯着对面的白发咒术师,“那个女人的咒术,是‘增幅’。” “嗯?上战场带了辅助吗?完全是耍赖的行径诶。” 樱环着左臂,右手轻点下唇,“啊,有了!” …… 映亮天际的紫色和赤红交接在一起,两面宿傩的手臂被完全误判了时机和力道的[茈]打断。 第63章 然而在场没有人慌乱或欢呼,所有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开胃菜。 现代最强和史上最强在这破冰的一击后终于面对面的站到了一起。 而两面宿傩的手臂也已经完全复原。 “你貌似有些误会,所以我要声明一下,”五条悟的声音清晰传来,一如既往的轻佻,“你才是挑战者哦。” 两面宿傩挑起了眉毛,“挑战者?看来一次偷袭成功,让你欣喜若狂呢。你觉得你会赢?” “当然不是啦,毕竟……”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已经赢了啊。” “哼。看来,你认为自己才是最强者。” “嗯哼~小小的挑战者来挑战当代最强,结果当然会一如既往啦。” “五条悟,”两面宿傩被他轻飘飘的态度所激怒,沉下了眉目,“你不过是条俎上之鱼,只是稍微比其他的鱼跳的欢实一些的无名小鱼罢了。” 诅咒之王退后半步,手掌间磅礴的咒力升腾而起,照亮他猩红的眼眸,“我会先把你的鳞片剥掉,鱼肉留下慢慢品尝。” “嗯?喜欢吃咒术师的肉吗?所以你的小跟班这几天到处抓咒术师就是为了给你找口吃的?” 咒术师轻蔑的笑起来,眼底却毫无笑意,湛蓝的眸子似是淬了寒冰。 “怎么会?” 两面宿傩扯开一个狰狞的笑,“毕竟那样年纪的人类,早就不新鲜了,值得一提的也不过是有点咒力含量,我可不在意那个。” 那是谁在意呢? 想起那日看起来体内咒力一下子消失了大半的樱,再看看她短短几日就好端端的站起来的样子,五条悟终究沉下了脸色。 在自己身边时,少女从未表现出对人类肉类的偏好,反而对着汉尼拔一类的电影表达出了蔑视,足以看出,她自己并不喜食那些。 冥冥的咒术还在转播这些,五条悟扫了一眼天上的乌鸦,如果追问出这样的结果,就算是两面宿傩死了,樱也难逃一死。 猩红和苍蓝的咒力毫无征兆的碰撞到一起,每一击都掀开了楼体,却无法伤及对面被咒术强化过的□□。 哪怕有些伤势,也在不间断的反转术式之中被治愈。 “这就是最强者的战斗吗……” 立在阴暗处的羂索抬起头,有些目眩神迷。 并非是为了两面宿傩或者五条悟,只是单单针对那种力量。 那种恍若神明般,举手投足间毁天灭地的力量。 可惜了。 这样的力量,以后难以见到了。 不过也不一定,头上带着缝合线的咒术师轻轻放出些许咒力,满意的看到樱警惕的看过来,而后,赤红的和服随着主人从楼顶一跃而下。 他建造的新世界,说不定也会有这样神明一般的存在呢。 第60章 大人归来的第六天 在两人的碰撞之间,新宿化作炼狱焦土。 焦黑的断壁残垣刺破硝烟,风声裹挟着坍塌的巨响在废墟间碰撞回旋,腐肉与硫磺的腥气混着焦土气息,刺得人鼻腔生疼。 打的正酣的五条悟看到乌鸦自眼前飞过,动作一顿,猛然想起冥冥正在做现场直播,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些,”他指了指面前的废墟,“全都算你破坏的哦。” 饶是不在意这些的两面宿傩也有一瞬间无语,“……你怎么有脸说出这话?” 当猩红色染红了天空和大地,毫不留情的将宇宙一般浩瀚的无量空处拆解成碎片之时,樱正迈出离开领域范围的最后一步。 “羂索。” 借着裸露在外的平台和钢筋,樱轻飘飘的落到了地面上,看着眼前头带缝合线、温和含笑的咒术师,面露厌恶。 “樱。” 加茂,不,应该称呼为羂索了,他含着温和的笑意打招呼,态度熟稔如数年未见的老友。 “好歹也是千年的朋友,何必对我这样冷淡?” 他微微抬手,宽大的狩衣广袖随风飘荡,分明是个寄居他人身体为生的小人,偏偏生出了一副文雅疏狂的气度。 “要知道,千年之前,因为你的缘故,宿傩杀了我那么多用于实验的妻妾,我可都未曾说过你半句不是呢。” “你是不是不太照镜子?” “什么?” 樱甩过十二单外套长长的袖子,赤红的颜色大片的洒在灰白的地面上,恍若岩缝中生长出的花朵。 漫长的黑发坠到脚踝,衬着一张白净的面庞,完整的映出他面容的琥珀色瞳孔,净得像一汪泉水。 她举手投足间的漫不经心,颇有几分两面宿傩的神态。 比之他初见时那个貌美却青涩的小丫头,如今的樱,倒真没辜负这个名字,似是三月枝头盛放的樱花,灼灼夭华,热烈动人。 羂索恍惚了一瞬,就听得她讥讽道:“千年前还能称呼你一声翩翩公子,如今倒真是表里如一的丑了。” 羂索:“……” 他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努力上挑了几次之后,叹了口气,幽幽的放弃了。 “樱,其实,我是很喜欢你的。” 樱静静的看着他。 “你的术式很有天赋,不,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天赋了,是跟六眼一样难得的机制,对咒力的掌控程度也远超常人,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你是可以成为下一个五条悟,下一个宿傩的。” 他眼中带着殷切的期盼,谆谆劝导着,好似一个贴心的长辈在跟自家子侄说着什么肺腑之言。 “看到了吗?” 他抬手指了指上空,几乎整个新宿都被猩红笼罩着,而蓝紫色的光芒在其间不断闪现着,挣扎着。 “那是未来你完全可以达到的地步。” 他顿了顿,“不,或许不是未来,只要方法得当,现在就可以。樱,你已经能看到未来了吧?” 羂索询问着,语气却十分肯定,眼中染上了几分狂热之色。 “关你什么事?” 樱倨傲的抬起下巴,“羂索,这千年间你从未改变过。” 挑拨,利诱,装模作样。 总是这幅令人生厌的态度。 “不不不,我是认真的。”对待有利用价值的人,羂索总是格外耐心,“樱,两面宿傩是没有感情的,他对待你,和我对待你,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是我发现并得到了你这样的术式,我也会千年不改心意的。” 樱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羂索有些意外却又毫不意外,“你不知道?” 两面宿傩竟什么也没告诉她吗? 可想想那人的性子,会捧上一颗心去献殷勤才真奇怪。 他仔细的给面前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少女解释了那样交换灵魂的术式的限制和弊端,还不忘说道:“如果你愿意,樱,你可以背弃掉这部分契阔,来与我定下契阔,我保证,无论占有了哪一具身体,你都可以与我共享术式。或者,你更喜欢宿傩的身体?五条悟的?有你的术式在,我们都可以尝试完成。” 和羂索定下术式? 想到要和眼前的人做下和宿傩大人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樱就一阵阵的犯恶心。 无形的斩击划破了空气,斩断了闪避开攻击的咒术师的发丝。 “你居然敢起这种心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樱怒急的攻了上去。 羂索急速躲闪的同时,不由得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他承认,挖宿傩的墙角确实有点不道德,可是千年前他就这么干过了啊!那时候也没这个反应啊。 虽然当时尚且不明了樱的咒术的真实性质,没有这么努力过吧,可是也不至于换来这么两句话,还有这狂风暴雨一般的袭击吧? 然而斩击来的太过密集,他又不像是五条悟那样能以不间断的反转术式治愈自己从而硬抗那些斩击,只能心里暗骂着努力闪躲。 虽然不能展开领域,可是羂索附身的这个姓加茂的咒术师可并非什么天赋异禀之辈。 现代御三家诞生的有天赋的孩子越来越稀有,每一个在家中都备受重视,自然自在别家的观察名单里。 羂索需要的,是一个完全不会引起五条悟注意,又能不着痕迹的进入高层做些手脚的不起眼的身份,自然要避开那些术式格外强横的对象。 所以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哪怕没有领域对抗,他也完全不是樱的对手。 这样的话……羂索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他双手合十,结成一个古里古怪的印记。 樱警惕的感受着随着印记成型的瞬间,周围瞬间爆发出的不算庞大却范围足够广的咒力。 这是……领域吗? 她茫然之间,脚下已然一空,随着整个新宿地面的塌陷,少女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踪迹。 连带着楼顶的里梅和庵歌姬都歪了歪身子,不得不寻找新的、稳定的落脚点。 …… 随着五条悟第三次缩成篮球大小的领域,伏魔御厨子即将被击溃的刹那,在咒术师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两面宿傩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意。 第64章 “怎么回事?!” “领域内的环境还能产生变化吗?” 观战的众人无比紧张。 五条悟随意改变领域内外的规则和条件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而众所周知的,生得领域同生得术式一般,是刻在灵魂中无法改变的,而今却发生了这样违背常识的一幕,他们只能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猩红领域突然剧烈震荡,白骨构成的地面如同液态般翻涌,层层叠叠的浪潮使原本压制伏魔御厨子的无量空处彻底停滞,就像被某种力量定格,宛若引起潮汐的那轮明月。 五条悟眯了眯眼,不仅无量空处静下来了,连两面宿傩领域中无时无刻不在纵横的斩击也消失了。 他微微抬手,遍布疤痕的手指被近在咫尺的斩击切割出了一道血口。 不,不是消失,是静止了。 六眼中蓝光闪烁,第一次将咒力凝聚于眼部,无形的斩击似乎化为了空间中一道道猩红的裂隙,密密麻麻的充斥着整个领域,却巍然不动,好似无害的装饰物。 某种压倒性的力量正禁锢着整个领域的运转,连无量空处似乎也脱离了他这个主人的掌控。 五条悟将注意力凝聚在两面宿傩领域正在动荡的地面上,尸山血海被掀开道道缝隙,金光自下面透出,恍若初生的太阳。 熟悉的咒力。 以反转术式修复术式熔断后,五条悟腾空而起。 他的选择是对的,在咒术师们震惊的注视下,巨大的金色轮盘于白骨之下升腾而起,将对撞数次都没能彻底击碎的骨山碾碎成齑粉后,终于露出了原貌—— 那是一只巨大的金色表盘,以金红之色铭刻出了刻度和数字,却只有一根指针。 “真、真的变了……” 日下部喃喃的说道。 两面宿傩的领域彻底变了样子,从以巨大神龛为中心而展开的尸山血海,变为了以表盘为底,正中竖立着巨大的伏魔神龛如同天柱一般,撑起了整片领域,也成为了表盘的中心。 神龛的大嘴张开的方向,正是指针所指向的方向。 两面宿傩冲五条悟扯开嘴角,右手缓缓拧转——中央的神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齿轮卡壳的摩擦声,如同年久失锈的机械装置,在滞涩中顽固的执行着逆转程序。 时空轴线的刻度开始回退。 被压缩成篮球大小的无量空处剧烈的震颤,在宿傩的操控下重新撑开维度。原本坍缩的领域如同倒放的特效画面,又被一点点强行还原成了原来的大小。 无数猩红斩击沿着来时的轨迹逆向折返,纷杂的刃色在膨胀的无量空处表面折射出密集的光斑,而无量空处的外壳在承受了不知多少道斩击后——砰然一声,如前两次一般,三色光斑轰然炸裂,炸成了伏魔御厨子中一片绚烂的蓝紫色烟花。 第61章 大人归来的第七天 第三次领域也失败了。 不同于咒术师们的如丧考妣,五条悟却兴奋了起来,随手擦去鼻间溢出的血迹,含着血迹的舌尖舔舐了一圈泛着白的唇瓣。 “你说,你会赢?” 两面宿傩缓缓放下方才抬起的右手,歪了歪头,似笑非笑。 “是啊。” 五条悟随意的扭扭肩膀,笑容愈发兴奋,“来吧,宿傩,再开领域让我看看,除了樱的咒术,你还有没有别的底牌。” “看看?” 两面宿傩直立身子,居高临下,“你还能展开领域吗?五条悟。” 以咒术摧毁大脑再使用反转术式修复的方式,本来就太过勉强了。 别说只要咒术有一点不够精细,大脑就会被彻底破坏,只说修复的难度,和修复肌肉肢体相比,就完全不同。 所以樱当初宁可承受术式的反噬,也不会选择使用这种方式去修复术式熔断。 “结局已经注定了。” 看着鼻血不断流淌、已经逐渐直不起身子的五条悟,两面宿傩抬手,咧开的嘴角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血腥之气,“永别了,五条悟,你不过是生在没有我的时代的——凡夫。” 话音落下,巨大的斩击也从天而降,和骤然腾起的紫黑色结节撞击在一处,碰撞形成的巨浪几乎掀翻了整个新宿。 “怎么会?!” “五条老师!” “是他!” 咒术师们震惊的站了起来。 五条悟也错愕的看着身前的身影,袈裟在气浪中翻涌着,长发扬起肆意的弧度,狭长的眸子倒映着紫红色的光。 来人眯起狐狸眼,嘴角挂着熟悉的讥诮:“太狼狈了吧,悟。” 千言万语倒流入喉咙,五条悟张了张嘴:“……轮得到你逞英雄?连反转术式都用不好的家伙。” “什么啊?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不对吧?” 夏油杰对抗得有些吃力,但他努力立在原地,一步也不肯退。 对抗千年前的诅咒,仅仅凭借二十几岁的五条悟一个人,哪怕再被称为最强,也太过分了。 不过这不就是咒术界一贯的嘴脸吗? 不仅是两面宿傩,恐怕连五条悟,都有好多人盼着他去死。 在这场战斗中,咒术师们再是紧张的围观,也不过是旁观者,没人想过帮帮他哪怕一点。 好似回到了那个夏天,天内理子死在自己眼前,五条悟也被特级咒具穿胸而过,倒在了高专门口。 那时候他们都忘了,所谓“最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在那之后,无论他是学会了领域,还是领悟了反转术式,在夏油杰看来,他都是那个可能会失败,失败了就会死的五条悟。 就像此刻,他仍在用伤痕累累的身体证明自己并非神明。 当年的他同咒术界的人一样,因为盲目的信任,把他一个人留在了伏黑甚尔的手下。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你……” “垃圾还越来越多。” 两面宿傩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知道你,夏油杰,咒灵操使。” “咦——能被诅咒之王惦记还真是荣幸啊。” 夏油杰含笑抬眸:“真是的,认识我的话,想来也知道我的咒术了?真麻烦,樱什么都会跟你说吗?” 回应他的,是一道冲天的斩击。 …… 望着千米外被宿傩斩击削平的新宿地标,羂索嘴角扯出黏腻兴奋的笑意,“该收网了。” 他摊开手掌,放出一只虫形咒灵,蛭虫背甲上属于平安时代的禁符亮起,整个涉谷的地下管网开始逆向输送咒力,地面如同电影中的魔法阵一般,依次亮起了诡异的符号。 蛭虫顺着咒文亮起的顺序,一点一点的向着前方爬行。 樱跪坐在灌满冰水的铁轨上,发丝凌乱着铺陈了一地,宽大的和服破损着,透出身上掩不住的血色。 她跌落之处正是咒符的中心。 这样繁杂的咒符,她是见过的,在高层关押虎杖悠仁的那一次,透过五条悟出入的门缝,樱曾经见过那样贴的满屋都是的符咒。 只是这一次,那些咒文被刻画在了砖石瓦砾,地面泥土之上,以她所在地为中心,画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咒文。 打眼一看,樱就能认出一部分,泄力的、封印咒力的、防破坏的、施加疼痛的、等等等等。 还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真是顽强啊,樱。” 羂索的声音悠然传来,带着气定神闲的笃定:“你猜宿傩会不会为了你,放弃斩杀六眼和咒灵操使的时机?” 他似乎是随口询问着,面上带着的却全然是看戏的姿态。 以羂索的对两面宿傩这么多年的了解,当然不会。 那个战斗疯子,挑战遍了平安京几乎所有有名望的高手,对于诅咒之王来说,战斗即一切。 哪怕这个女人是他在意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感情的,对她术式感兴趣的,可那都比不过战斗来的重要。 尤其是五条悟这样难得的对手,三次的领域碰撞啊…… 羂索都有些感慨,他心态已经全然放平,胜券在握,对待樱也多了几分猫戏老鼠的戏谑。 樱不理会他,尝试发动术式,却并无斩击自指间迸发,反而是胸口一阵剧痛,她咳出的血珠跌落在地,被那只虫形咒灵飞快的吞噬殆尽。 羂索饶有兴致的蹲下:“再试试看啊,如果宿傩真的为了你而分心,说不定会被五条悟和夏油杰联手杀掉呢?” 所以,她该为了让宿傩大人全心战斗而毫不反抗的任由羂索杀掉吗? 樱扯了扯嘴角,不可能的。 宿傩大人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她做她想做的一切事情就好,永远不要自以为是的为他做决定,他不需要。 两面宿傩需要的东西,会自己来取。 樱尝试再次发动术式,这次不再是一往无前的斩击,而是如水无声却汹涌的时间。 隧道顶部的钢筋突然倒退回浇筑前的铁水状态,却在中途被羂索的结界凝固,滚烫的钢汁悬在她头顶,映出羂索扭曲的倒影:“早考虑到了你的咒术,却没想到时间连这样密集的咒文都能穿透,真不错啊。” 第65章 她的咒术越强,他就越高兴。 蛭虫缓慢的攀上了她的身躯,顶部尖利的口器骤然间穿胸而过,飞溅的血花湿透了内里雪白的内衬。 大量的失血,樱头晕目眩的躺倒在了地上。 …… 落花之情围绕着两人,抵御着来自领域内部的斩击,两面宿傩的斩击停在两人身前。 胸前的灵魂印记突然颤抖着褪去了颜色,他骤然沉下脸。 五条悟的六眼敏锐的捕捉到了宿傩咒力流动的异常迟滞——0.03秒,足够他发动瞬发的茈来尝试打断他的领域了。 但,他没动手。 两人就这么停下了。 夏油杰左看右看,有些反应不及。 看着直播的人也都茫然了。 “这是在干嘛?” “发生什么了?” 宿傩做了一件超出所有人预料的事——他双手合十,巨大的神龛扭动着方向,贯彻天地的斩击腾空而起,却不是向着五条悟,而是全力砸向新宿的地底。 …… “羂索……” “嗯?” “就算当初捡到我的人是你,我们也不会走到我和大人这一步的,你得不到我的术式。” 樱半阖着眼睛,“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 羂索咀嚼着她的话,微微一笑,“确实不一样,比起宿傩,我才是要统治这一切的人。只靠着实力碾压一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少见的露出几分得色,“才更重要。” “不。” 樱笑了出来,“若是你捡到我,不会有耐心去培养我的术式,不会保护我,不会予我想要的自由……” 所以,契阔无法成立。 樱永远不会爱上羂索这样的人。 是啊,爱。 临到这个时候,她竟再想不出别的词汇去形容自己对大人的感情。 虽然大人一再否认,然而,自平安时代就被人们口口相传,写在和歌里被反复歌颂的,渴望、眼泪、疾病、生死、欲望、憎恶,都像是同一种东西—— 是爱啊。 大人,若我死了的话,能否将我的尸体吞吃入腹,便是能化为咒力,留在大人身边,樱也会开心的。 “疯了吗?!” 羂索的惊呼被淹没在坍塌的隧道里。 琥珀色的眸子映出废墟乍破后的蓝天,她的神明正立于那片天空之下,两面四手,四目猩红。 宿傩的四肢手臂于日光下挥舞,裹挟着「捌」的斩击劈开被加固后的地面,隧道最深处,樱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身上的十二单外衣被余波撕成碎片,露出心口近乎熄灭的刻印。 五条悟的苍天之瞳映出了一副奇景:前方是宿傩怕伤到已经没有自保之力的樱而主动让领域崩解后的咒力真空带,而在他脚下百米处,是曾被他带在身边的,如今毫无声息的少女。 仿佛命运又一次将咒术界的未来和他的学生放在了天平上,摆在了他的面前。 “真是...麻烦的学生啊。” 选择一如既往。 当年他选了乙骨忧太,选了虎杖悠仁,选了樱,那么,今日,他也不会放弃樱。 五条瞬移至隧道底层,无下限术式全开,将无声的少女笼罩在范围内。 论起自保,没有比无下限更好用的术式了。 夏油杰慢吞吞的追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堆在一起的废墟,放出了一只咒灵,“去,把那个头上带着缝合线的咒术师带出来。” 他摸了摸咒灵的脑袋,轻声嘱咐着。 两面宿傩的斩击擦过五条悟的耳际,削掉被他拎起来的蛭虫的半边脑壳——那里面涌出的不是脑浆,而是属于樱的咒力和血液。 “羂索,”宿傩的四只眼睛同时转向羂索所在的方向,声带带着恶龙被夺了珍宝般的怒意:“我的东西,轮不到你来碰。” 看直播的众人一个转眼看到的是一副荒诞至极的画面,方才还拼的你死我活的斩击和茈竟呈螺旋状,一前一后的前进着。 斩击劈开了那处的障碍物,茈默契的顺着他劈开的道路轻而易举的将羂索吞没。 防备了六眼上千年的咒术师,终究是如预言般那样,死在了菅原道真的后人手中。 第62章 大人归来的第八天 怕羂索死的不够彻底,夏油杰笑眯眯的上去补了一脚,将加茂的脑子踩得稀碎,红红白白淌了一地,看着直播的咒术师们纷纷难以直视的移开了视线。 四肢手臂的高大诅咒矮下身子,抱起了轻飘飘、不会比一张纸更重的少女。 两面宿傩凝目用反转术式吊着怀里人的状态。 五条悟看着两人,没说话。 比起反转术式只能治愈自己的他,显然眼前的诅咒更适合带走樱,或者说,樱更希望跟他离开吧。 指间的红光明明灭灭,显示出了咒术主人异常烦躁的心绪。 “要继续动手吗?五条悟。” 两面宿傩四只猩红的眼斜睨着两人。 五条悟动了动手指,茈的紫色光芒冲天而起,将三人的头顶轰出了一个大洞,明亮的月光撒下,映亮了他雪白的发丝。 “说什么呢?我可是最强,学生们都看着呢,老师打架才不会占人便宜的明白吗?” “这笨蛋这个时候倒更像个笨蛋了。” 钉崎野蔷薇嘟囔着。 倚靠在门边的家入硝子点了一根烟,毫不意外的看见五条悟几乎毫不掩饰的目光,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他目光停驻在樱身上,仔细凝视着在皮肤上蔓延的紫青色血管,像是一条条蜿蜒的长虫,还有那怎么看都是昭示着生命尽头的惨白肤色,不自觉的蜷缩了下指间。 “里梅,走了。” 连个眼神也没有分给急匆匆一起过来的庵歌姬和乐岩寺,顺着五条悟轰出的洞跳了出去,两面宿傩随手挥出斩击,精准的将天上的乌鸦切成了碎块掉落下来。咒术师们的屏幕顿时一片雪花。 “哈?” “怎么回事?” “为什么?” 比起众人的嘈杂,冥冥倒是毫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转身向外走去,“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买了。” 家入硝子也抽着烟离开,“走了。” 反正五条悟不用她治疗。 众人面面相觑。 虎杖悠仁率先问道:“现在怎么办?” 熊猫用毛茸茸的前掌托住圆脸,耳朵微微抖动:“……等五条和两面宿傩再决战一次吗?” 鹿紫云一突然踹开椅子站起,木地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算什么?我绝对不能接受!” 秤金次被震落的文件纸扑了满脸,茫然地从纸堆里探出头:“……什么?” 梳着哪吒头的咒术师怒吼道:“我不能接受两面宿傩会为了一个人类而打断决战!开什么玩笑啊!” “你接不接受有什么用?” 真希翻了个白眼,野蔷薇表情也一言难尽。 乙骨忧太表情凝重:“现在的问题是,五条老师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论起近战格斗的话,两只手在四只手面前的颓势还是太过明显,而加上领域战的话,三次对抗,三次失败。 就算五条老师可以硬扛他的斩击,可这不是取胜的方法。 如果打远程的话,有庵歌姬加成的百分之两百的茈也不能对两面宿傩造成致命伤。 这种情况,就算再决斗一次,他们也未必有赢面。 看着众人格外低落的模样,乙骨忧太连忙安慰道:“当然,五条老师每一次领域展开,比起前一次都有不同,也许再决斗的话,一定会跟这次不一样的。” “这么说的话,太异想天开了。” 伏黑惠平静指出:“五条老师变化了三次领域,两面宿傩只变化了一次。我在战前曾经翻阅过御三家留存的所有关于两面宿傩的信息,术式明确记载的只有斩击,但,有关他招数变化极多也是有所记载的。” 这意味着,两面宿傩和五条悟,在对敌的变化上,都是学习能力和反应能力极快的那一种人。 但这次决斗中他却只改变了一次领域的形态,极有可能还有别的底牌,或者说,没有使出全力。 “可是,我们完全没有一定要杀掉两面宿傩的必要啊。” 日下部突然说道。 众人都看了过去。 他迎着大家的目光,坦然的耸耸肩,“千年前的咒术师们不是也曾经围攻过他吗?那个时候没什么结果,难道我们比那些前辈们要强得多吗?要我说,不如按照千年前的方式,把他供起来就好了。” 就像书里写的那样,供奉两面宿傩为鬼神,祈求一下平安或者风调雨顺什么的,他不是也没有非要杀人如麻或者占领世界吗? 在日下部看来,两方根本没有根本性的矛盾啊。 打不过嘛,做这种选择,不寒颤。 这种言论实在又新颖又怂,然而悲哀的是,伏黑惠几人环顾一圈,竟有不少咒术师在附和着点头。 第66章 “可是他以人为食啊!” 野蔷薇攥着拳头吼着。 “鲑鱼。” 狗卷棘跟着附和。 “那也无所谓啊,死刑犯有很多,我们定时定点的送给他就好了。” 弱弱的声音从外围传来。 “你说什么?!” 野蔷薇皱着眉头扫去,却没能找出到底是谁在说话,因为…… “是啊。” “这个方法很可行啊。” “五条悟都打不过,难道真的要整个咒术界拿命去填一个诅咒吗?” “那可是诅咒之王啊。”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响起,好像每个人,每一张脸都在叫嚣着退缩。 “这群家伙……” 伏黑惠握紧拳头,眉宇间透出几分恼怒。 “顺平,你怎么看?” 虎杖悠仁戳了戳站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年。 吉野顺平意外的睁大了眼睛,“我吗?”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没想那么多,不管是打下去还是供奉起来,都有五条老师说了算吧?我只是在想,樱还好吗。” 他此言一出,好孩子虎杖悠仁也有些担忧,“是啊,看宿傩的样子,樱一定伤的不轻。” 成熟的大人七海建人淡淡的扫过每一个人,“说到底在这里吵破天了也没用,还是要等五条回来再说。” ……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夏油杰用胳膊肘怼了怼曾经的挚友,现在勉强算战友的家伙。 五条悟回过头,目光炯炯:“他真的很强!” “知道知道。” 夏油杰把手缩进宽大衣袖,布料在晚风中微微晃动,“你是生在没有他时代的凡夫嘛。” “哈?凡夫?我吗?” 五条悟嗤笑着习惯性的想摸出一副墨镜,却发现身上只有一条裤子还算完好,其他的都已经在不间断的斩击之下化为齑粉,索性甩了甩指间的血迹:“那老爷爷说话还真有股老人味儿啊,这么俗气的形容也说得出口。” 夏油杰转头看向逐渐暗沉的天际,十年光阴足够他学会过滤五条悟那些无谓的嘴炮,“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喽!”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摊开双手,白发被夜风搅得乱飞:“倒是你,当教主当腻歪了,准备回来干咒术师了吗?” “没那回事。” 夏油杰低眸看了看脚下的尸体。 当初与羂索联手不过权宜之计,毕竟两面宿傩尚未解封,而五条悟的存在对任何计划都是障碍。 而且羂索所求是封印而非杀死五条悟,和夏油杰几乎一拍即合。 他主张消灭所有非术师,建立咒术师的世界,羂索追求咒术的进化,将所有人类变为咒术师。 就目标来说,他们还是有部分重合的。 有重合的目标,有共同的敌人,他们没有理由不合作。 “哦,所以怪刘海和抹布头做梦做到一起去了。” 五条悟环着双臂冷嘲热讽。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夏油杰环顾着遍地狼藉的新宿,微微叹了口气。 之所以之前选择提醒五条悟,就是因为羂索的死灭回游,显然针对的并不是普通人类,而是连咒术师也包括在一起,两人之间的分歧注定无法避免。 “哈哈哈。” 五条悟面无表情的大笑了几声,眼带讥讽:“太可笑了吧你们,三个反派还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甚至比起我更想互相先杀掉对方,是来搞笑的吧你们。” “那有什么?” 夏油杰微微侧头,“比起我们,咒术的高层们更想杀的不也是你?” “是你吧?”五条悟反唇相讥:“如果不是被救,不会反转术式的家伙现在已经在过一周年的忌日了诶。” “说的是啊,要不要我现在追上去去给樱道个谢顺便求着宿傩大人收下我这个咒灵操使?” “别扯了,你才不会。” 五条悟嗤之以鼻,“不然我早就听到你抱着我大腿哭着喊着要‘五条大人救救我’了吧?” “悟,太恶心了,”夏油杰面色铁青的扭过头,“真的太恶心了。” 晚风拂过两人的发丝,黑白交杂,一如十年前,最强的组合站在一处插科打诨,彼此调侃。 只是他们都非当年的少年了,一个肩上扛起了整个世界,一个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 夏油杰率先移开了视线,不去看那双掺着冷意的熟悉眼眸,“……不知道樱怎么样。” 五条悟眸色暗了暗,同样看向几人离去的方向,“那老爷爷不会让她有事的。” 毕竟是放弃大好的局势都要去救的人。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没办法,我是最强的嘛……”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覆盖着整个日本的,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结界,突然于天空显现了出来,然后,一片一片,一点一点的,似被剥落的鸡蛋外壳碎裂开来,而后化作漫天星点。 “是天元!” 第63章 大人归来的第九天 “宿傩,你杀了我,结界……” 天元顶着一个像是什么桶的脑袋,上面很随意的长了几只眼睛,说句丑都让人觉得不大贴切,或许用潦草来形容会更为贴切。 “与我何干?” 两面宿傩无动于衷,手从他的脖子移开,如果那也算脖子的话。 维持了咒术界结界近千年的天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薨星宫。 毕竟无论是高专的结界,还是天元自身的结界,对于深谙她底细和斤两的两面宿傩来说,不会比一块豆腐更难切开。 脚边堆积着薨星宫那些建筑的残骸,以及守护着天元的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的尸体。 这个不参与任务,曾三言两语将夏油杰引上了大义的道路,在咒术界危难之际也不曾出现的特级咒术师,活着的时候毫无存在感,死了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两面宿傩眼也不眨的踢了一脚,把两具尸体扔到一起,还有半路上抓到的、鬼鬼祟祟偷看他们的缝合线咒灵——真人。 “等等等等!” 真人慌忙跪伏在地上,“我、我能帮助樱大人恢复!” 两面宿傩停下了动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咒灵,你只有这一次开口的机会。” “加茂……不,羂索,羂索找来的那只咒灵,是他用我的能力和许多人类的灵魂炼就得。他说,樱大人和您的契阔是定在灵魂上的,说不定他直接附身会因为您的灵魂碎片的存在而产生问题,所以要先用咒灵破坏掉契阔……我可以将灵魂上的契阔复原!” 真人颤巍巍的抬头,偷瞄着两面宿傩的脸色,“我的能力,您是知道……” 话音未落,斩击呼啸而过,将他半个后脑勺切了下来。 然而真人连痛呼都不敢发出。 在两面宿傩凭借一己之力撕裂了他和羂索注入了全部咒术,花费了数月才完成的死灭回游结界,又和五条悟在新宿大战,造成了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状后,他连点反抗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在羂索被杀后,真人干净利落的放弃了抵抗,把人卖了个彻底。 他的同伴都死了,羂索对待他们也只是利用,同为看不起,他宁可选择更强的诅咒之王。 思索了一会儿,两面宿傩踩上他的头,“咒灵,做好你要做的事,耍小心思的话,你知道后果,嗯?” 真人大喜过望:“是!” 四只猩红的眼紧盯着真人的动作,两面宿傩不忘吩咐里梅:“准备浴。” “是。” 里梅躬身应下。 其实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相关的用品,只是因为樱执意要重塑大人的原身才搁置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居然用到她身上了。 …… 随着咒灵尸体的堆叠,两面宿傩胸前,泛着微微的金色,属于樱的名字再一次焕发出了光彩。 术业有专攻。 在灵魂的造诣上,他确实没见过比眼前这个咒灵更有用的存在了。 两面宿傩心底的杀意渐渐淡了不少。 “完成了。” 纵然是不会流汗的咒灵,真人也不由得想要做出擦汗的动作。 实在是在他恍若野兽一般随时要冲上前把他撕碎的眼神中,去完成灵魂上的契阔修补这一相当精细的操作,对真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更何况,如果完不成,恐怕赔上的就是他的命了。 幸好,幸好。 看着高大的诅咒怀抱少女走到“浴”中的身影,真人长长的、轻轻的舒了口气。 “浴”原本是为了保护作为传家宝的器物免遭外敌侵扰而将其咒具化的一种方式,要用蛊毒将选出来的一些生物融化后过滤,再把器物置于其中十个月。 本质上来说是将生物和蛊毒中的一些物质注入器具之中。 第67章 而现在,樱被损伤的灵魂已经修补好了,欠缺的只是被禁锢和反噬的咒力。 里梅以咒灵身体的部位来取代生物和蛊毒,将“浴”化为几乎是实质化的咒力形成的浴池。 对于现在的樱来说是刚刚好需要的,之前没有使用这个方式,是因为不需要,而现在不同了。 破碎的衣物被扔在岸边,两面宿傩将怀中□□的少女轻轻浸没入漆黑浓稠的液体中。 浓墨的黑和白透明的白纠缠着少女赤裸纤细的身体,有几分诡异的神圣和色气。 里梅拽着真人退了下去。 两面宿傩却毫无其他的意思,动作堪称轻柔的把人抱在怀里,以咒力引导着她源于自己的诅咒去汲取液体中的咒力。 墨色的液体将她的唇鼻一同掩盖,只留下一双紧闭着的、毫无生气的眼。 将下巴贴在她肩上,两面宿傩不期然想起了轰开地面那一瞬间,她的眼神。 炽烈,祈求,喜悦,痛苦。 还有无数他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东西。 他只知道,很沉重,重得几乎压进了骨头,灵魂,让他一时间都恍惚了起来。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两面宿傩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求知欲。 他从来是聪明的,聪明到咒术一学就会,练习反转术式也没有任何坎坷,别人的招数和优势只要看过一遍,他就能取其精华,化为己用。 很少有这样想不清楚事情的时候。 人人都说他是战斗的疯子,暴力的化身。 但,两面宿傩自己明白,普通的战斗早已无法带给他强烈的刺激,而和五条悟的战斗,他本以为带给了他暴烈的喜悦,却全然没有望进她眼眸的那一刻来的窒息。 一种几近病态的渴望。 让他回忆起成为了诅咒师杀回到那个诞生他的家里,他的母亲哭着抱着他的腿说把他送走是因为爱他的那个夜晚。 真不可思议。 因为那女人的泪眼,他第一次放过了那家人。 却在后来的日子里,眼睁睁的任由他们被咒术师们以“诞生了诅咒之王”的理由屠杀殆尽。 万说他不懂爱,那可是大错特错。 两面宿傩懂得那些感情,无论是爱,恨,贪婪,嫉妒,幸福,他都懂。 只是那些形形色色的爱和憎恶如潮水一般从他的身体穿行而过,除了一身的水汽,什么也留不下。 而那些潮意,也会在天明之时,无声的消散在太阳之下,譬如蜉蝣,朝生暮死。 而这个,两面宿傩低眸看着她的面容,这可不是那些蜉蝣,这是他的半身,他王座的分享者,与他灵魂交缠的追随者。 懒得用他们口中无用善变的感情来形容,反正,那些庸人是不会理解以生命刻下的契阔带来的忠诚的。 外面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却全然影响不到池子里的两个人,浓稠的液体已经变得半透明,身躯于水面上清晰可见。 樱苍白的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胸前的起伏也从平稳变得剧烈起来,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切都昭示着,她快要醒来的事实。 “喂喂喂,宿傩老爷爷。” 里梅和真人当然拦不住五条悟和夏油杰。 白发的咒术师跨着大步迈了进来时,两面宿傩随手一抓,将自己的白袍披在了樱身上,自己赤裸着胸膛,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双不速之客。 两个大男人都很有素质的把视线定格在两面宿傩身上。 “刚还没打爽,要来这边杀个天元助助兴是吧?” 五条悟蹲在池边俯视着高大的诅咒,湛蓝的眼睛从发缝中透出一只,格外冰冷。 “这样跟我说话……”两面宿傩轻声说着,扯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活腻了吗,小辈?” 斩击伴着话音直直的冲向五条悟的脖颈,而后被无下限阻隔在外。 两人都不以为意,比起之前的战斗,这连小菜都算不上。 五条悟伸手搅和了下满是咒力的池水,“什么啊?新鲜玩应还挺多的,杀了天元来用人家的尸体泡澡吗?不愧是老木乃伊,超——有创意诶。但是这样跑进高专杀人,我很没面子诶。” 咒术师收回手,抬起眼眸,目色炯炯,“喂,宿傩,再来打一架吧。” 这回没有别人搅局,一定可以打到尽兴。 四只猩红的眼略过在场笑的恶心的夏油杰,眼珠乱转的真人,低眉顺眼的里梅,把还未醒来的樱放在这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更何况……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我对弱者没兴趣。” “哈?哈——?!!” 五条悟的不可置信几乎要具现化。 弱者? 谁? 他吗? 自出生以来就没被扣上过这样的头衔的五条悟气笑了,直起身子,“我弱不弱,来靠近点试试嘛,不会是害羞了吧,嗯?” 两面宿傩不耐烦的拧起眉头,“五条悟,是否不杀掉你,你永远都不会学乖?” “乖?那是什么意思?”五条悟双手叉腰笑除了一口白牙,“还真的不会诶,宿傩老爷爷教教人家嘛。” 这家伙…… 夏油杰揣着手开始思索,待会儿两个人联手打宿傩的话会不会容易一点。 但是没有反转术式的自己,要在那样的斩击之下活下来并不容易啊。 那东西到底怎么学啊? 环顾一周,这里有三个人,两个诅咒,一只咒灵,算起来一共是六个,只有自己一个不会反转术式,好像真的有点逊啊。 他惆怅的摸了摸脑壳。 第64章 大人归来的第十天 是咒术师们的夺命连环call拉走了五条悟,而樱也刚好苏醒,才止住了剑拔弩张的两人。 “如何?”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樱伸出一只手,霜白的月色自两面宿傩劈开的裂缝洒下,打在白皙的指间,连暗色的骨节似乎都能映出来。 咒力不仅仅是恢复,甚至还增加了不少。 连带着身体的状态也变得全然不一样了,单论身体强度,樱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拼一拼虎杖悠仁。 “哼。”两面宿傩嘴角翘起,勾出一个带着些许嘲弄的弧度,“你现在可比那小鬼强很多。” “嗯?那我现在是诅咒了吗?” 樱抬起眼眸,目色闪闪。 “想做诅咒?” 宿傩把指间缠绕进她的发丝中,冰凉如绸缎,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像是人类爱抚猫咪那样,从上到下。 “您和里梅都变成咒物了,之后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会老去,死去?我才不要。” 樱依恋的把脸颊埋进他的掌心,火热粗糙,“我想一直陪在大人身边。” “你现在也不全然是人类了。” 两面宿傩随口应道。 他当然没有骗她,有哪个人类能被承受住被他用生命和咒力去诅咒,又有哪个人类能囫囵吃下天元的全部咒力? 樱现在的状态更类似于咒具,□□经过几次的折腾几乎已经完成了完全的咒力化,经“浴”洗礼后,她将由体内属于他的诅咒力量而共享他的生命。 只要他还存活在世上一天,樱就会永远存在。 …… 天元的结界消失后,咒术师们陷入了一片恐慌。 五条悟和夏油杰到了他们的据点时,所有的咒术师都聚在一起展开着线上线下的会议。 白发男人立在门口,六眼看着咒力在空气中从星星点点的粒子变得浓稠,最后成为几近固体的光带。 结界消失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那层过滤系统的阻隔,人类的负面情绪在这样浓度的咒力下将直接化为咒灵,强度也会成倍增长。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的声音传来,五条悟看着跑出来的自己的几个学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呦,悠仁,不错嘛,都很精神。”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天元大人关掉了结界……” 野蔷薇急性子的问道。 “不错哦,”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以快乐的语调解释着:“不过不是天元关掉的,是他被宿傩杀掉了。” “……这并不好笑,五条老师。” 伏黑惠皱起眉头,“结界消失意味着……” “意味着接下来会变得很忙。” 工作量已经让他每天只能睡上很短暂的不完整的觉的五条悟也敛了笑意,叹了口气,“走吧,进去听听那些开会的有什么想法。” 夏油杰停在原地,冲着几人摆摆手,声线寻常的似送别朋友一般:“那我先走了哦。” 几人停下脚步。 五条悟回过身,蓝眸中只有了然:“想好了?” “嗯。” 夏油杰抬起双手,感受着每一个毛孔都在咒力的浸泡下舒展开来的畅快感,面露享受:“悟,新世界要来了。” 第68章 “喂,你这家伙,说什么新世界,这分明是会牺牲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的烂世界吧?” 野蔷薇举起锤子,龇牙咧嘴的比划出了一个极具威胁性的动作。 夏油杰并不放在眼里,虽然他不会反转术式,打不过悟和两面宿傩乙骨忧太什么的,但好歹也是响当当的咒灵操使吧? 而且咒灵的强度增加,最有利的莫过于他才对。 “所以,你站在宿傩那边?” 五条悟问的平静,夏油杰答的也平静:“我站在自己这边,悟,早就说过了,我要创造一个以咒术师为主导的世界。说实话,本来都以为不可能了,但,这个契机到了。” “是啊,世界变了。” 五条悟目送着夏油杰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烂橘子死光了,咒术界的存在在普通人中也不再是秘密,咒力的浓度骤然上升,果然像那些咒灵想要的那样,平安盛世,强者拥有全部话语权的时代到来了。 临时会议室里,争吵声几乎掀翻屋顶。 “必须想办法找到天元大人!没有结界,不出三天这里就会变成咒灵的巢穴!” “说得简单,天元大人所在的位置从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现在完全联系不上!” “五条悟呢?还没回来吗?” “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可从来不会按时……” “啊嘞,背后说坏话被我抓到了吧。”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五条悟哼着歌儿晃了进来,懒得去看被他抓到的人是什么脸色,他坐在主位,翘起了二郎腿。 “天元不用联系了,我去看了,被宿傩杀掉了。” 从桌上成堆的报告里面拎出了一叠,五条悟一般翻阅,一边头也不抬的对众人说道。 嗯,不出所料,结界消失的这一个多小时,全国范围内的咒灵事件简直是激增,其中难得一见的特级更是一下冒出了不少。 “什么?!” 大惊失色已经不足以形容屋里这群人的脸色了。 五条悟抬头看了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笑起来,“哇!你们这个脸色也太难看了吧?这个嘴巴居然可以张得这么大,喂,你不是咒灵扮的吧,还有那边,变色龙都出来了。搞什么啊太搞笑了吧你们哈哈哈哈!” 随着他张狂的笑声,屋里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夜蛾正道推了推眼镜,“好了,悟,当务之急是控制住局面,还有找到重新构建结节的方法。” “目前最严重的是新宿区。” 伊地知抱着资料站在五条悟身侧,“出现了三起疑似特级咒灵袭击事件,已经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 “新宿?是因为我和宿傩打架的原因吧。” 五条悟翘着腿说道,“还真是胆小啊那群人,而且不是说疏散了吗?” “新宿很大,不可能将一整个城市的人群都转移开的。” 七海建人说了句公道话。 “好吧好吧——”坐下没两分钟的五条悟又站了起来,“我去处理,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准备听听各位打算怎么解决根本问题,总不能指望五条大人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吧?” “已经让所有登记在册的咒术师进入待命状态了,另外,两所咒高和御三家也进入了紧急状态。” “然后呢?” 五条悟轻快的声音和会议室里沉重的气氛割裂开,“天元已经死了哦,不可能再复活出来维持结界了诶。” 会议室陷入沉默。 这个问题太够沉重,千年来从未有人考虑过“没有天元结界”的世界要怎么样。 “各位,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五条悟走到门边,半侧着身子看着众人,蓝眸于发丝间若隐若现,熠熠生辉,“准备去接受一个没有天元结界,咒术界和普通人的世界完全相融合的新世界吧。” “新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有人忐忑的问道。 高大的咒术师笑了起来,面容上那些被两面宿傩切开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俊朗的面容在昏暗的房间中仿佛在发光,“不知道,不过,要么适应新世界,要么,让新世界适应我们,不是吗?” …… “他们只能适应新的世界,强者为尊,这是规则。” 两面宿傩立于山巅,俯瞰着脚下明灭的灯火,唇边的笑容真切而狰狞,“我将重新统治这片土地,无论是人类还是咒灵,只有死,或者臣服。” 里梅抬头仰望着他,眸中流转着亮色。 樱跪坐在两面宿傩脚边,身上披着的是崭新的十二单外套,猩红的底色上缀着点点樱花,于山顶的罡风中猎猎作响。 她低眸看着山脚下的夜色,车水马龙,华灯初上,似乎同她坐在五条悟车上看的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新的时代,属于咒灵,诅咒,咒术师的新的盛世拉开了帷幕。 真人站在最边上,面容流露出如孩童一般真挚的喜悦。 漏壶,花御,陀肯,你们都看到了吗? 属于我们的世界来了,两面宿傩确实带回了它。 不必千年,无需百年,站在这里放声大笑的也不必是我们,我会跟在他的身边,代替你们用眼睛去看清楚这一切,看清楚,我们一直梦想的世界。 …… 在咒术师们不眠不休的紧急研究下,他们研究出了取代天元结界的结界,然而最大的问题出现了——咒力供给不足。 天元活了上千年,而且本身拥有不老术式和星浆体来续航,在座的众人没有能支撑住覆盖住整个日本的结界的能力。 更何况,两面宿傩或者夏油杰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新的结界出现。 在激烈讨论了一阵子后,他们准备放弃京都以西的地方。 本来御三家是怎么都不同意放弃京都的,毕竟是咒术的圣地,然而…… “你们想在两面宿傩的脑袋顶上盖个结界逼他搬家啊,勇气可嘉哦,尽管去吧,我会为你们加油的。” 五条悟不冷不热的在一边嘲讽着。 众人敢怒不敢言。 谁让他说的是实话,两面宿傩住在了京都郊区附近的藤原宅,而且一宅就是很久,自上次新宿之战后,已经许久没露面了。 五条悟为了祓除咒灵天南海北的跑,咒术师们自己也不敢上去找晦气,只能任由诅咒之王占据了京都。 而夏油杰也没闲着,带着手下的诅咒师迅速占据了东北以及北海道的地界,正式和咒术师们宣战。 因为咒灵的实力大增,哪怕没有反转术式,特级诅咒师夏油杰也足够难缠了。 除开忙碌的五条悟和乙骨忧太,没有任何人是对手,眼睁睁的看着名为盘星教的组织占据了那一片。 最终,咒术师们的结界张开,将人口最密集的中部和关东笼罩在内。 至此,整个日本一分为三。 以夏油杰为首的诅咒师占据了东北和北海道,致力于建立咒术师主导的世界; 以五条悟为主的咒术界在中部和关东,全力保护着现有的秩序,也是普通人的主要聚集地; 以两面宿傩为首的诅咒和咒灵盘踞在关西到九洲一带,没有任何的愿景或者准则,是完全的“强者游乐场”。 基于五条悟不会任由两面宿傩杀掉夏油杰,夏油杰也不愿意两面宿傩或五条悟任何一个死掉的前提,三方勉强维持了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 而在这个全新的格局之中,五条悟杀尽了欲重建总监部的顽固派,夏油杰对普通人挥起屠刀,两面宿傩的专横则无差别攻击。 无人无辜,皆染血色。 第65章 后日谈 “东京时间十一月三十日,著名漫画家xxxx被发现死于家中,丝状凄惨,初步断定是咒灵所为,未伤及旁人,咒灵形成的原因还在调查中……” 电视上的女主持人在肃目陈词,坐在吧台边的粉色上衣的少女扭过头跟自己的同伴吐槽道:“这还有什么好查形成原因的啊?剧情太差劲被读者诅咒了吧?” “这么看来漫画家现在也算高危职业了。”她对面的白衣少女慢悠悠的说着:“以前充其量不过是被寄刀片,现在还要担心读者的怨念会不会有咒灵什么的。” “可是烂到能形成咒灵的还是少数吧?像他这种对自己笔下的角色完全没有一点爱心的人多少有些活该……” 两个小姑娘吐槽着,声音并不高。 坐在烧肉店另一侧,身着大红和服的少女收回视线。 “嘛,现在人对这些事情都见怪不怪了,说起来也算一种好事呢。” 她对面穿着终年不变的五条袈裟,留着怪刘海的男人笑眯眯的说道。 “挺好的。” 倒是省了她的事儿。 樱垂下眼眸,乌龙茶的香气幽幽的飘散上来,将疏离冷淡的眉目染上几分温度。 她这次除了陪宿傩大人过来,顺便吃点东西,再就是想把自己最近看的新完结的漫画的作者杀掉。 第69章 毫无逻辑又走向奇怪的作者实在是太讨厌了。 “我说你们出门的是不是有点频繁啊?” 夏油杰掰着手指,“上上个月过来杀掉那个什么来栖华,上个月说是富士山在我那边比较好泡温泉,这个月又来……” 之前是谁说两面宿傩是个宅男来着? “你不是也往五条悟这里跑得勤?” 樱白了他一眼。 “那怎么能一样?” 夏油杰含笑反驳:“我们可是挚友啊,悟很欢迎我的哦。” 樱才不吃他这一套,冷笑着嘲讽:“如果你的反转术式和厚脸皮学习的一样快,现在也不用坐在这里跟我喝茶了吧。” 夏油杰垮了一张脸。 没错,五条悟在时局稳定下来后(将手头的工作全都分出去),就兴冲冲的去找两面宿傩约战了。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第三个国度的领导者,夏油杰都不能任由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死去,所以也匆匆而来,本意是在其中混一混,洒洒水。 但因为还学不会反转术式,没办法像那两个人一样硬扛着对方的攻击打,只能无奈旁观。 被打击了的夏油杰安静了几分钟,在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说话,樱是不可能主动说话的事实后,再一次开口道:“其实,我有点没想到宿傩会任由咒术师这边张开结界。” 咒术师再一次撑开了模仿天元结界的结界,让这里又变回了那个咒力、咒灵浓度都没那么高的国度,而且有两面宿傩坐镇西南边,很多强大的咒灵更是直奔西南而去,人类聚集地反而更和平了不少。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虽说生活的更安稳了,但不管怎么说都拖慢了他消灭人类的脚步。 “大人没想过统治或者消灭人类。” “不在乎嘛,我知道,毕竟你们不像我一样厌恶猴子。” 夏油杰自嘲了下。 “不是。” “嗯?” 樱微微侧头,目光平静的扫过窗外的人们。 他们脚步匆匆,脸色平静,好像之前新宿和涩谷的事情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大人并不讨厌人类。” 就好像他不曾真的蔑视漏壶的实力和愿望一样。 他傲慢着,因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但他又平等着直视着每一个或伟大或渺小的愿望。 而人类在这其中又有些特殊。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灾难。 没错,就是灾难。 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哪怕一只蝇头都算的上危险,两面宿傩的存在更是与天灾无异。 但从平安时代那个妖怪和咒术横行的年代,到如今经历了两面宿傩和各种特级肆虐的现代,人类都顽强的存活着。 好像无论遇上什么,他们总会不断的拯救自己。 如野草一般,烧不尽,斩不断,只要有一点可能性,都会在春风的吹拂下再次生长得遍地都是。 这样的生命力,大人或许并不放在眼里,但他一定不会厌恶。 “这样说的话,好像反派只有我一个似的,明明是平等的瞧不起每一个人吧?” 认出两人奇怪的装扮可能是咒术师的店员都躲得远远的,夏油杰只能亲自为樱空了的茶杯再次续上茶,“两面宿傩会欣赏人类,这可能是我今年听到的最震撼人心的消息了。” “是你太笨了。” 樱哼笑一声,很快抬起头,看向店门口,“大人!” 赤裸着半身,足有两米高,身上布满了黑色咒文的魁梧男人从门口进来,虽然没有亮出标志性的四只手臂,但也已经足够显眼。 店里的顾客纷纷投去震撼的目光。 他身后蹦进来了一个对于人类来说绝对不算陌生的人,颀长的身姿,被绷带竖起的白发,终年不变的教师制服,以及那张遮住了眼睛仍能看出俊俏的面容。 虽说现在多了不少伤痕,但仍然认得出,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目前咒术界的最高领导人五条悟。 “啊咧啊咧,不要看了哦,这老爷爷脾气坏得很,多看两眼要杀人的诶~” 在他拖长的腔调里,众人争先恐后的收回了目光,生怕惹到这个状似咒灵的家伙。 说不定就是电视上说的那些诅咒师,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两面宿傩没有计较那些目光和五条悟的话,显然心情不错,曲着长腿坐在了樱的身边,端过她的茶杯一饮而尽后,露出了几分嫌弃。 “喂喂喂,收收你这番大爷的做派,想要喝好茶就待在家里别跑出来啊。” 五条悟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哇偶,这话居然能从悟嘴里说出来。” 夏油杰给五条悟添了杯茶,眉眼带了几分嘲讽。 当初五条悟刚进高专的时候,难道比现在的两面宿傩好上很多吗? 也不知道是谁每天对食堂的饭菜指指点点,用料不够好,糖不够多,贩卖机的东西太单一,床板太硬,总之各种不好。 现在居然开始教训别人了。 “哈——?”五条悟抗议起来:“上高专的时候我才十五诶,而且不也就一段时间嘛?难道宿傩也十五吗?你这眯眯眼,到底站哪边啊。” “还没想好,但反正不是叫我眯眯眼这一边。” 两人一见面就唇枪舌战。 两面宿傩将杯子敲在桌面上,露出几分不耐:“吵死了,要吵滚出去。” 夏油杰:“不。” 五条悟:“受不了你自己出去,这可是我的地盘。” 虽然反驳着,但两人还是停下了斗嘴。 刚才打的还算痛快的两面宿傩难得挤出了两分耐心,没有把人直接掀出去,转而兴致勃勃的对樱说起了刚才遇到的几个人。 乙骨忧太术式和咒力都很有潜力,而且已经学会了反转术式……夏油杰嘴角抽了抽。 伏黑惠的终极式神是跟八岐大蛇很像的东西,打起来很痛快。 有个叫日车宽见的领域很有意思…… 说起有潜质的对手,两面宿傩的兴致总是格外的高。 樱拖着下巴听他说,时不时点评两句。 乙骨忧太的术式她不清楚,但有个特级的随身咒灵,不必那几个天灾差,伏黑惠想到办法解决万了吗等等。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很快贴到了一起。 夏油杰一言难尽的挪开目光。 五条悟伸出手到两人中间,毫无眼色:“我说,我还在这儿呢,当着我的面儿惦记我的学生们吗?” 斩击被无下限化去部分,剩余的在夏油杰的拦截下好歹没把屋子切断。 两面宿傩冷着脸拍开了五条悟挡在自己和樱的脸中间的手,“活够了吗,毛都没长齐的小辈?” 五条悟笑眯眯的收回手,“还没有活够哦,跟毛都没长齐的小辈打的有来有回的老爷爷。” 如果是最开始相见的时候,两面宿傩已经掀翻了屋子想尽办法杀掉他了,现在只是给了一道不痛不痒的斩击作为警告。 五条悟最善于拉低每一个跟他相处的人的底线。 夏油杰从两人身上收回了眼神,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一定要置于死地的矛盾了。 他正放松的想着,就见五条悟托着下巴,冲樱笑的甜腻腻的:“樱酱,来的这么频繁,还是喜欢这里吧?要不要考虑甩了这个老头子回来继续上学啊?” 夏油杰痛苦的捂住脸,果然,两面宿傩的脸彻底撂了下来,一边说着“找死”,一边跟五条悟几乎同时消失在了店里。 樱格外平静的拿起菜单,“服务员,我要加菜。” 夏油杰:…… ———————— 到这儿已经算完结了,故事都结束了,这个格局可能要持续很久,就算夏油杰学会了反转术式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大改变。 希望能给每个角色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接下来就是可能不定期掉落的番外了,有一些没交代清楚的东西,可能会在番外交代出来。 感谢大家的陪伴啦~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