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 福尔摩斯小姐》 第1章 [bg同人] 《(综影视同人)福尔摩斯小姐》 作者:红姜花【完结+番外】 文案 穿越到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伊拉拉成为了大侦探福尔摩斯家的小妹。 伊拉拉(elara):……这是何等的玛丽苏! 只不过十九世纪的生活与伊拉拉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长兄迈克罗夫特可以去当“小小的政府官员”,成为大英帝国的幕后保护伞。 次兄歇洛克不屑世俗,亦可手持烟斗为人断案解忧,成为伦敦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 而伊拉拉就算再聪明再机灵,在这个不允许女人上大学的年代,最好的出路依旧是寻个好人家、嫁个好男人。 而现在,亲戚给伊拉拉热情介绍的各色小伙,而伊拉拉却注意到镇子上出现的那位英俊军官,是《傲慢与偏见》中同样“有名”的大渣男乔治·威克汉姆先生。 伊拉拉得知后大喜:太好了,可算让我找到跑路去伦敦的机会啦! 亲戚气得要死,宣布与伊拉拉断绝关系,而两位哥哥却不以为意。 歇洛克:亲爱的小妹,你的闯祸能力卓越,可不至于被这种小事难倒。 迈克罗夫特:连血亲的自由都无法保证,更遑论维护大英政府的运转? 成为全欧洲“犯罪”顾问的伊拉拉:就知道哥哥们支持我,来介绍一下全力支持我发展事业的新男友,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 福尔摩斯兄弟:??? *综名著但故事原创,我尽力让大家没看过原作也无阅读障碍,各个小说角色出场时会作话表明。 *时间线有变动,以《福尔摩斯探案集》的时代为标准,其他名著具体时间线有所调整,任何bug和常识性错误都属于我。 *都有写福尔摩斯小妹的同人拍电影了,我也要写,让我也写写!(被拖走.gif)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穿越时空 悬疑推理 成长 轻松 主角视角:伊拉拉·福尔摩斯 詹姆斯·莫里亚蒂 配角:福尔摩斯相关 pp相关 狄更斯相关 一句话简介:回到十九世纪做伦敦“犯罪”女王 立意:女主自立自强,依靠自己的能力在伦敦创出一片天。 第1章 她简直就是十九世纪的哈利·o…… 被关了十一天后,伊拉拉·福尔摩斯的禁闭解除了。 德尔贝夫人的女仆安妮打开了三道门锁——显然女仆认为,只上一个锁头无法困住福尔摩斯小姐,然后推开门,清了清嗓子:“伊拉拉小姐,你很幸运,因为早上少爷派人来了信,说他会今晚归来,夫人提前解除了你的禁足,你可以下楼到客厅用餐了。” 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伊拉拉一个激灵,鲤鱼打挺。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安妮:“达利表哥回来啦?!” 安妮在看到伊拉拉岔腿坐姿时就拧起了眉头,听到她的话更是流露出近乎困惑的神情。 “是莱德利,莱德利·德尔贝,伊拉拉小姐。”安妮板着脸纠正道。 伊拉拉幽幽叹了口气。 关禁闭固然无聊,但也没把她逼疯到记不清自己表哥叫什么的程度。 可惜现在是十九世纪的英国乡下,距离《哈利o特》出版还有百年之久,女仆安妮自然听不懂伊拉拉在说什么。 是的,伊拉拉是名穿越者,一觉醒来,就成为了一名十九世纪的年轻姑娘。 二十一世纪的人回到了百余年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平时半天不摸手机,伊拉拉都浑身难受,如今直接与现代科技说再见了。 更遑论十九世纪的女性地位可远不如后世。 父母在海外忙碌,伊拉拉现在被寄养在姨妈家。 因为总是会做一些“淑女”不该做的事情——通常是吃完饭没把刀叉放回原处、出门时多跳了几步等等零碎小事,就被大惊小怪的姨妈动辄关禁闭。 而好巧不巧的是,寡居多年的菲罗拉·德尔贝姨妈,还有一名被过度宠爱到傻里傻气的儿子莱德利·德尔贝。 这不是和《哈利o特》里的剧情一模一样吗! 除了讨人厌的姨父早早去世之外,伊拉拉常常在被关禁闭时想,自己简直就是十九世纪的哈利·o特。 伊拉拉来姨妈家住了两个月,有59天都在思考如何跑路。 把发簪卖了就能买去伦敦的车票,她大可以去投靠她的两名兄长,而不是动辄因为鸡毛蒜皮被关禁闭。 “我知道了。” 伊拉拉从床上跳下来,试图徒手捋平被压皱的裙摆:“我这就下楼。” 女仆安妮在看到伊拉拉皱成一团的裙摆时更是展示出毫不遮掩的嫌弃。因为菲罗拉姨妈的态度,德尔贝家的下人也是将伊拉拉当做怪胎看待。安妮赶忙说:“你还是换一件新的吧,伊拉拉小姐,可不能穿成这样去见莱德利少爷!” 好吧,毕竟衣服不是自己熨烫,而这也不是自己家。 伊拉拉故意耸了耸肩。 她满意地看到安妮因为自己“像个男孩”一样的动作面露惊恐,绽开笑颜:“请稍等,我这就换衣服。” 暂时跑不了,她还不能恶心人吗,嘻嘻。 换一件崭新的裙子,再梳拢好乱糟糟的头发。 伊拉拉·福尔摩斯看起来倒是和同龄淑女没什么两样了。想也知道莱德利表哥回来后,姨妈心情很好,伊拉拉可不想这难得的自由因为自己下楼梯时多一口气跨两个台阶就被收回。 她小心翼翼地拎着裙摆走下楼梯,来到餐厅。 连姨妈和表哥的样子,都像极了《哈利o特》:菲罗拉姨妈瘦削高挑,而她的儿子莱德利表哥则生得高大,算不上肥胖,却也相当壮实。 德尔贝家底殷实,宅邸比伊拉拉自己家宽敞不知多少倍,但莱德利表哥却长得像个粗人,哪怕衣着华贵时髦,也凸显出几分格格不入。 伊拉拉落座,就听到菲罗拉姨妈一声叹气,好似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起初伊拉拉还会惶恐,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然而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伊拉拉连喘口气,菲罗拉姨妈也会不满意的。 “你别担忧了,妈妈,”莱德利表哥人长得壮,嗓门也大,他郑重宣布,“既然我回来了,我就会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莱德利!” 菲罗拉姨妈无比惊喜道:“你要在家中住下了吗?” “什么?当然不。”莱德利表哥拧起眉头,“我是觉得,既然我已经大学毕业、是一名二十一岁的成年人,不仅应该闯出自己的名堂,也该对亲属负责——尤其是伊拉拉显然没人撑腰的情况下。” 嗯? 伊拉拉很是惊讶:怎么就和她有关系了? 菲罗拉姨妈一顿,立刻反驳:“什么话,难道我不是在为她撑腰吗?” 莱德利表哥却摇了摇头:“照顾这么无礼的姑娘,你当然辛苦,妈妈,但你毕竟不是男人。” 伊拉拉:“……” 一句话能说出这么多槽点,也是好能耐。 她和莱德利表哥不太熟,但知道他是个被惯坏的直男癌。如今回来了……伊拉拉实在是不愿意与这种人共同相处。 为了掩饰自己的神情变化,伊拉拉装模作样地拿起了面前的水杯。 “伊拉拉已经十八岁了,合该进入社交界。本该是她的长辈带领她去参加舞会、沙龙,这样下去,伊拉拉该怎么找个好人家!”莱德利表哥义愤填膺道。 “可是这轮不到你,我的莱德利。”菲罗拉姨妈弱弱反对,她似乎不想把伊拉拉的婚事包揽过来,“即使西格尔远在海外,伊拉拉还有两个哥哥,她的大哥迈克罗夫特可是政府人员,等到了社交季,他会把伊拉拉带去伦敦的,是吧,伊拉拉?” 莱德利表哥闻言,不屑冷哼:“迈克罗夫特就是个给政府做零工小职员,他能做些什么?” 伊拉拉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而莱德利表哥完全没发现伊拉拉的反应,他甚至很是厌恶道:“至于歇洛克,毕业了后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依靠他们两个把伊拉拉嫁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既然她现在住在德尔贝家,我不能让她的事情给家族蒙羞。” 救命啊。 伊拉拉真的是险些没能绷住表情。 ——是的,虽说穿回十九世纪处处不便,但伊拉拉还是占到了便宜。 伊拉拉·福尔摩斯成为了大名鼎鼎的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不存在的小妹。 而堂堂福尔摩斯兄弟,到莱德利表哥口中,大英政府幕后黑伞迈克罗夫特,成了个做零工的;家喻户晓的名侦探歇洛克,则是彻头彻尾无业游民,这话要让广大福迷听见,德尔贝家的门槛都给你踏平咯!莱德利表哥居然还没察觉出问题来,他甚至看向了伊拉拉,语重心长道:“没关系,伊拉拉,你的哥哥们不管你,就让我来管教你!” 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期待伊拉拉附和。连菲罗拉姨妈都看向了她。 第2章 四只眼睛紧盯自己,伊拉拉赶忙点头,很是气愤道:“对,达利表哥说的没错!迈克罗夫特真是的,混这么久也混不出个名堂!” 理论上来讲,在十九世纪,要是父母忙碌,她就该去投靠两名兄长的! 但爸爸妈妈出海前,迈克罗夫特用很为难的姿态说明,接下来有很棘手的情况要去处理,怕伊拉拉跟过去会有危险。 至于歇洛克?他就拍了个电报回来,上面只有一个字:忙。 不靠谱的两个兄长,可恶。尤其是迈克罗夫特,有危险那不是更好玩了吗,居然不带她玩! 然而伊拉拉发自真心的认同,却没能让莱德利表哥满意。 他反而紧蹙眉头。 “我叫莱德利,不是达利,你怎么老是记不清?福尔摩斯家的孩子真是的……一个两个都神经兮兮,”莱德利表哥完全不在乎伊拉拉的颜面,当面训斥,“莱德利表哥:“还有,淑女不能这么说话,伊拉拉,你这样像个街头流氓。” 伊拉拉很不高兴道:“我这不是认同你嘛。” 菲罗拉姨妈赶忙插话,她很是担心道:“好了好了,莱德利向来懂事,你愿意承担责任,做个好兄长、好表哥,没问题。但你可没有妹妹,莱德利,要为了伊拉拉特地操办舞会、宴请乡里乡亲,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这要是亲女儿,菲罗拉姨妈决计不说二话。但为了伊拉拉,而且她的性格又……菲罗拉姨妈觉得,要是伊拉拉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用。” 莱德利表哥胸有成竹,他挺直了脊梁:“我这次去伦敦,认识了一名新朋友查尔斯,他说自己刚刚在一个南方小镇租了新庄园,准备过阵子搬过去,再邀请诸多朋友上门做客。我呢,刚好在受邀之列,可以带伊拉拉一同前往。” 伊拉拉:“……” 不是,能不能问问她的意见,她是什么物件吗!谁要和直男癌同行啊。 然而伊拉拉刚想开口,菲罗拉姨妈顿时急了,抢先拔高声音:“你又要走?!这才回来没几天,难道德尔贝庄园还不够吗?” “我这是为了伊拉拉,妈妈。”莱德利表哥很是严肃道,“查尔斯·宾利新租的内瑟菲尔德庄园,据说风景宜人,他的朋友之中,也有一名有钱的单身汉。难道这不正是将伊拉拉介绍给他的好机会——伊拉拉,你又怎么了!” 伊拉拉把水杯放到餐桌上。只是声音大了点,但莱德利表哥和菲罗拉姨妈看起来却像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莱德利表哥狠狠瞪了伊拉拉一眼:“这事没得商量,下周我就带伊拉拉离开。” 查尔斯·宾利,租了个南方庄园,名字叫做内瑟菲尔德,甚至还有名有钱单身汉的好友。 这天底下,怕是也没这么多巧合吧。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她两名兄长是大名人,连《傲慢与偏见》剧组也在呀? 伊拉拉顿时有些好奇了:她虽然对爱情小说不感冒,但谁不想见一见风靡全球的男女主伊丽莎白小姐和达西先生呢。 只是莱德利表哥又摇头:“伊拉拉,你得懂点事,看看你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该怎么找个好丈夫?穿得一塌糊涂,腰也太粗了?妈妈,你得给她准备点好衣服,别让我丢人。” 伊拉拉难以置信:“你说我腰粗?” 看看你那水桶腰好不好? “那是当然,”菲罗拉姨妈接话,“她妈妈不上心,我可不能不上心,去,安妮,把我嫁妆箱子里的束腰和礼服拿出来。我那可是用上好鲸须打造的束腰,让伊拉拉走时就穿上,保证等到了你朋友那里,能将这二尺的腰勒成一尺半!” 伊拉拉:“……” 菲罗拉姨妈越说越开心,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她瘦削蜡黄的面容流露出几分难得的笑容。 姨妈眉飞色舞道:“等到了舞会的时候,伊拉拉可以像我年轻那般,就这么优雅地当众昏倒!这不得迷死那群单身汉!” 伊拉拉:“…………” 不行了。 她必须跑路,去伦敦找她哥去——再不跑就要上刑具了!一尺半的腰,那还是人吗? 伊拉拉下定决心。刚好要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这可是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2章 手改礼裙。 离开德尔贝庄园,伊拉拉才能展开自己的跑路计划。 只是强壮又爹味的莱德利表哥,也没比他的神经质妈妈好到哪里去。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马车一路狂奔、紧赶慢赶,完全不顾社交礼仪和体面,终于在《傲慢与偏见》故事中的第一场舞会之前及时赶到。 而此时距离舞会开场,仅有两个小时的距离。 伊拉拉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庄园的主人宾利先生打声招呼,就被莱德利表哥催促前往客房换衣服。 他轰隆隆站在门口,堵住了所有去路。 “这可是你第一次在社交场合亮相,伊拉拉,”莱德利表哥清了清嗓子,说教道,“必须给所有人留下个好印象。穿你那些寒酸衣服可不行!快点,把我准备的礼服换上,然后再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你可不能丢了我的脸面。” 哪有表哥给表妹准备衣服的! 伊拉拉眼睁睁看着女仆把一套极其复杂的行头艰难搬运到床上。 是一件宝绿色的长裙,昂贵的绸布制成,看上去精致又奢侈。这本没什么,伊拉拉也很喜欢,但是—— 她的视线又落在女仆吭哧吭哧拎过来的巨大裙撑,和那件能勒死人的束腰,以及一个赛一个夸张的金银首饰上。 伊拉拉:“……” 盯着那一整床铺的复杂配件,伊拉拉目瞪口呆。 怎么这么土呀,知道德尔贝家有钱,但也不能这么直接把钞票换成金子挂身上吧。 菲罗拉姨妈虽然审美老派,但也没满身铜臭味,伊拉拉都开始好奇莱德利表哥从小接受的什么教育了。 老天在上,知道的她只是参加个乡下舞会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取代维多利亚成为大英女王原地加冕呢! 如此闪瞎人眼的行头,给歌剧演员登台演出都有些夸张。伊拉拉要真在一个放松、惬意,且乡里乡间彼此认识的晚上穿这个亮相,就算她不被束腰勒死,也要沦为整个梅里顿的笑料和丑角。 不行。 果然得跑路,她可受不了暴发户审美。 伊拉拉第无数次这么想。 “我知道你家境寻常。”然而莱德利表哥完全没看出伊拉拉神色不对劲,还只当她是被昂贵礼服和饰品震慑到了,无比得意地开口,“但你毕竟是我的表妹,伊拉拉,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成年礼。” 伊拉拉立刻回神,绽开笑颜:“真的吗?!谢谢你,达……莱德利表哥!” 她收回那句暴发户审美!送给自己另算——梅里顿距离伦敦又不远。这堆首饰里她随便卖一个就足够连夜跑路啦。 “你也快去换衣服吧,达……莱德利表哥,”伊拉拉摆出一副听话的模样,“别为我浪费你的时间。” 一番话可大大取悦了莱德利表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也不像妈妈说的那般不识时务,”莱德利表哥煞有介事地点评,“放心,我会将你介绍给宾利和他的朋友。” 这不是应该的吗?话又说回来,她人都在客房了,却还没和宾利先生打招呼,已经是大大的失礼了。 但伊拉拉无所谓,反正丢人的不是她,而是把她带出来社交的莱德利表哥。 莱德利表哥心满意足地离开,客房顿时宽敞了不少。 女仆拿起那夸张的裙撑:“福尔摩斯小姐,我来替你换上。” 伊拉拉凝重道:“……你先放下。” 开什么玩笑,她绝对不会把这玩意穿出去的。 十九世纪的伦敦确实流行过如此巨大的裙撑,通常女性会把臀部的位置垫得超高,看起来像是坐在了马上。 如此固然体现了曲线美,但在伊拉拉看来,这东西就和束腰一样离谱:别说好看不好看,既然这么好看,男性为什么不穿呢。 更何况这不是伦敦那种大城市,乡下的姑娘穿着简朴,经济条件是一方面,方便自己在乡间泥土地上活动则更为重要。 只是伊拉拉离开家时,就没考虑过自己还有参加社交舞会的情况,她完全没有备用的礼裙。 “你能不能帮帮我,”伊拉拉有些无奈,“内瑟菲尔德庄园应该有剪刀和针线包?” 女仆连连应下,放下裙撑去找针线包。 没有礼裙,不得不拿现有的衣服改。 伊拉拉是学过女红的——准确地来说,是服装的简单缝制和设计原理。不止是她,两位兄长也会。 因为她可是福尔摩斯家的女儿!易容、乔装,伊拉拉跟着母亲学了个精通。 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件象牙色的连衣裙打底,伊拉拉拎着粉笔和剪刀,就地取材,剪下昂贵的宝石绿裙摆。 第3章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和女仆一人缝一边,迅速把绿裙摆缝到象牙色连衣裙上。 至于那些首饰…… 伊拉拉留下了珍珠项链和一个精致无比银手镯——后者是准备换钱跑路的。然后她拿出宝石头冠——是的,头冠,看来莱德利表哥是真的想让她在梅里顿舞会登基,伊拉拉有些无语。 她剪开头冠的银边,捋直半边头箍的位置,姑且当个发簪,请女仆帮助她把头发盘起来。 这样,一颗小小的绿宝石就挂在盘发之间,俏皮又亮眼。 十九世纪流行珍珠首饰,当做项链贵气却不夸张,再配上与首饰同色系的白绿长裙,叫女仆双眼一亮。 “这真漂亮,福尔摩斯小姐!”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女仆,和她的主人宾利一样好说话,“你稍作修改,甚至比原来的衣物还要美丽动人。” “可别让莱德利表哥听见。”伊拉拉赶忙开口。 这么贵的裙子,剪开属实可惜。但谁叫莱德利表哥送给她、而伊拉拉实在是不想丢人现眼来着? 不说别的,要是今夜舞会一炮而“红”,大家都认识她了,想逃跑都很难。 再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伊拉拉扶了扶盘发,走出房间,莱德利表哥早就在走廊外等待。 他很是不耐烦,在楼梯口踱来踱去,高大的体格踩得木板咚咚作响,还时不时看看手里的怀表。 听到开门声,莱德利表哥很是生气抬头:“怎么这么慢,不就是——” 后面的话,在他看清伊拉拉的衣物时戛然而止。 莱德利表哥瞪大眼,第一个涌上来的表情是愤怒。 想来他赠予的衣物很是昂贵,被这么直接剪裁,着实有些过分。但紧接着,莱德利表哥脸上的愤怒就化为了惊讶。 “这……” 他张了张口,错愕却不生气道:“是我送你的衣物?” 莱德利表哥尴尬地挠了挠下巴:“改的挺好看。” 毕竟他只是爱炫富,又不是没长眼睛。 是吧!伊拉拉扬起笑容:她对自己的乔装手艺还是很自信的。 只是伊拉拉想要不起眼的计划注定要失败了。 哪怕她刻意更改过裙子,可梅里顿就这么大,大家都彼此相识,就算是宾利先生的客人,也在这几天的打探中确认了名单。 而伊拉拉和莱德利表哥,则是在最后一刻才赶到的。 完全陌生、连宾利先生都没见过的年轻姑娘凭空出现,怎么都会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一步入宴会厅,就有无数目光向伊拉拉投过来。 “莱德利表哥,”伊拉拉深吸口气,“请问哪位是宾利——” “啊,第一首曲子马上就开始了,我还没找舞伴呢。”莱德利表哥唐突打断了伊拉拉的话。 “……” 找舞伴可还行,不论怎么样,第一支舞不该和你带出来的表妹跳吗! 伊拉拉有些无语,而莱德利表哥急于寻找一位美丽的陌生小姐做舞伴,竟然直接甩开了伊拉拉,就这么把她丢在了完全陌生的宴会厅中央。 这也太离谱了吧。 都说大名鼎鼎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是个不拘小节、无礼又冒犯的怪人,但伊拉拉觉得,她这位莱德利表哥也不遑多让啊! 至少,她二哥还足够聪明呢! 伊拉拉目送莱德利表哥无比显眼的臃肿背影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只觉得……带不动,真的带不动! 平心而论,她是那个被领出来社交的。就算别人议论,也只会说莱德利表哥粗鲁无礼,提及伊拉拉,顶多可怜一句小姑娘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这损害的是德尔贝家的名声,而不是福尔摩斯家的名声。 她已经尽力不让表哥丢人了,他自己“吃相”难看,就不能怪伊拉拉了呀。 甚至伊拉拉觉得,不跳舞刚好,她还不喜欢跳舞呢。 趁着这个机会,伊拉拉抓紧拎着裙摆,小步小步地退到了宴会厅一边。 也许找个女宾客多的地方更好?融入大家就不起眼了,刚好伊拉拉还想亲眼见见《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伊丽莎白究竟长什么模样—— “福尔摩斯小姐?” 一声清朗声线叫住了伊拉拉。 她停下步伐,转过头,就看到两名英俊的男士站在自己面前。其中一名个子较矮的,正带着和气的笑容冲她打招呼:“我想你一定就是莱德利带来的伊拉拉·福尔摩斯小姐了。” 好,好吧。 女主角伊丽莎白没见到,倒是见到了男主角达西和男二宾利了。 伊拉拉扬起笑容:“你好,宾利先生。恕我冒昧,没能第一时间与你见面。” 和善又英俊的宾利先生很是诧异:“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是我?” 第3章 宾利先生与达西先生。 和善又英俊的宾利先生很是诧异:“你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是我?” 伊拉拉忍俊不禁:“我想,作为一名得体的主人,向头次见面的客人第一个打招呼,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眼前的两位绅士衣着比其他人明显昂贵许多,开口的又有着外地口音,他们肯定不是本地人。所以另外一名先生的身份也很容易猜—— “当然!谢天谢地,你与莱德利在最后时刻赶到,”宾利先生喜气洋洋地开口,“不然错过第一场舞会,我会很遗憾的。莱德利呢?” “莱德利表哥去寻觅合适的舞伴了。”伊拉拉诚实回答。 宾利先生看起来有些错愕,而他旁边神情严肃的绅士更是拧起眉头。 不论怎么说,把初来乍到的表妹丢到一边,自己去找美丽小姐跳舞,都是极大的不体面。但在《傲慢与偏见》原作中,宾利先生就是一名好脾气到几乎没主意的人。 听到这话,他居然还善心地为莱德利找借口:“我想,莱德利只是希望你能更快地享受舞会的乐趣!马上第一支舞开始了,你找到心仪的舞伴了吗,小姐?” 伊拉拉摇了摇头。 “比起参与,我更喜欢旁观,宾利先生。”她诚实开口。 这换来了宾利先生惊讶的表情。 “我本以为,每个人——尤其是未婚男女,都热衷于参加舞会呢!”他说,“但没想到我的舞会上,居然有不止一个,而是两名客人不愿意加入其中!” “两个?” “另外一个,就是这位达西先生了。”宾利先生看到身畔的同伴。 果然这位严肃的绅士,就是大名鼎鼎的达西先生。 他生得高挑,伊拉拉得昂头才能触及到对方的面庞。 《傲慢与偏见》中的男主角果真一表人才,即使拧着眉头、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模样,仍然显得英俊非凡。 伊拉拉上下打量达西一眼,直接出言:“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与你素不相识,如果不喜欢,毋须出面与我客套,先生。” 这里说的福尔摩斯先生,自然是伊拉拉的大哥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她的话让宾利和达西纷纷一愣。 紧接着,宾利惊奇地笑道:“天啊,我还以为福尔摩斯家只有两个怪才呢。福尔摩斯小姐,难道你也与你的兄长一样,是从鞋底沾着的泥土确认了我和这位‘达西先生’的行踪吗?” “只有我二哥才这么爱炫耀。”伊拉拉很不淑女地撇了撇嘴。 她指向达西先生的左腕袖扣,动作干脆,不算优雅。 “不用什么基本演绎法,比起推演,不如说是我想念兄长啦,”伊拉拉诚实道,“达西先生——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菲茨威廉·达西,福尔摩斯小姐,你当然可以这么叫我。我是你长兄迈克罗夫特的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 《傲慢与偏见》里可没提到达西上大学这回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简·奥斯汀和柯南·道尔前后差了八十余年,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书籍角色却出现在了同一个年代中,就当是这个世界的特殊变化吧。 可惜,再怎么变,也没更换十九世纪的女性拿不到本科文凭这回事。 一直到1920年,牛津大学才正式向女性办法学位证书呢,剑桥大学则更晚。 “你的袖扣很漂亮,但花纹和右臂的并不一样,”她说,“我想,一名绅士可不容许这般失误,是匆忙换上的吧? “而且,这是我长兄最爱的款式——爸爸从加勒比海附近带回来的,伦敦可买不到。袖口损坏可是件大事,但你已经准备离开、赶忙拜访宾利先生的新家了,所以只好接受了迈克罗夫特的赠予,对不对?” 说完,伊拉拉很是不高兴地冷哼一声:“好啊,他说在伦敦忙得脚后跟落不着地,无法照顾我,却能招待朋友!” 宾利先生惊讶又惊喜地看看达西,又看看伊拉拉:“你果然是厉害,小姐。只是看了一眼威廉的扣子,就知道他见过你的长兄了!” 达西却不为所动。 第4章 他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如你与你的表哥‘赶忙’,为了参加舞会,到半夜马车也不停歇。” 这话可是实打实的嘲讽了:无非是在说为了舞会,而赶在半夜抵达的行为有失体面。 达西这种自视甚高、也有资格的绅士可不如宾利先生好说话,自然瞧不上莱德利表哥这般作态。 但伊拉拉可无所谓,反正是表哥丢人。 “确实如此,”伊拉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乡下舞会而已,要是表哥带个梅里顿的姑娘回去,姨妈会崩溃的。” 其实伊拉拉不觉得有什么区别,但她实话实说,菲罗拉姨妈可不这么想。 显然,达西也不这么想。 他器宇轩昂却又过分高傲的脸上,总算流露出几分认同来。 “若非熟悉的舞伴,我实在是不明白与他人跳舞的乐趣何在。”他说。 “威廉,你又来了!”宾利很是无奈,“我可不像你这般挑剔,我看这舞会上有许多可爱又亲切的女士,你我面前不正有一位吗?” 哎呦,谁不喜欢听好话呀? 尤其是宾利先生称赞起人来,双眼亮晶晶的,让人如沐春风。 “那是因为你非常善良,先生,”伊拉拉善意开口,“心灵美的人,自然看谁都美丽动人,这是最高尚的美德。” “高尚的美德?我想,你的两位兄长可不这么想,”达西先生出言泼冷水。 听上去,达西先生和伊拉拉的两位兄长都很熟悉。 还名著串烧起来了,好吧。 以及,之前迈克罗夫特说,因为自己手头上要处理的事件非常麻烦,可能会涉及人身安全,才无法负责照顾伊拉拉的。 伊拉拉相信他,迈克从来不会拒绝她这个小妹亲近,而他说是有麻烦,那估计是天大的麻烦。 这节骨眼上达西见他,会与麻烦的事情有关吗? 不行了,她哥真坏,好歹透个底啊,现在伊拉拉好奇地抓心挠肝。 伊拉拉笑眯眯地开口:“我的两位兄长足够聪明,他们的智力能够弥补这点。” “你的意思是,福尔摩斯兄弟不够心灵美?”达西反问。 一个心灵“美”到成为大英政府的幕后黑伞,另外一个心灵“美”到被前房东忍无可忍驱赶出门,可太“美”了! 至于这位达西先生…… 可是心灵真不够美的。伊拉拉内心给他打了个低分:什么杠精!怪不得原作中女主角伊丽莎白会对他产生极大偏见,这谁不偏见? “那你呢,达西先生,”伊拉拉说,“你觉得自己是心灵美,还是足够聪明?” 达西挑眉:“你——” 宾利先生:“好了!” 舞会的主人插嘴,连达西拐着弯指出他滥好人都不生气:“你们是来参加我的舞会,又不是来辨经的,马上开始第一支舞,难道真的不准备加入吗?” 宾利先生一面说着,视线一面往旁边瞥。看他这幅眼睛都挪不开的架势…… 伊拉拉跟着转过头,看到一名落落大方的明艳姑娘,身着浅蓝长裙,正与身边的女伴低声说着什么。 二人似乎聊到了有趣的事情,不约而同失笑出声,脸颊因此红扑扑的。 真漂亮啊! 对方实在是美丽,连伊拉拉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别说是梅里顿这种乡下,放到二十一世纪的好莱坞也不遑多让。 宾利先生都挪不开眼睛了!估计这八成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大姐简·班纳特小姐,也就是宾利先生一见钟情的心上人。 伊拉拉顿时来了兴趣。 “对呀,马上就开始第一支舞了,”伊拉拉说,“既然是舞会,还是跳舞重要,宾利先生不用顾及我。再不去邀约,美丽动人的小姐可就要接受其他绅士的邀请啦。” “那是——什么?” 宾利先生心思不在伊拉拉这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揶揄自己。 “快去嘛。”伊拉拉笑道,“多认识几名小姐,也好介绍给我当朋友呀。不然这里我谁也不认识,莱德利表哥又只顾着跳舞,余下的舞会时间我好无聊——那名穿蓝色裙子的小姐就好,她长得全场最美,我喜欢和好看的人打交道,你快和她熟悉起来,我最想和她做朋友。” 话到最后,伊拉拉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思。 本来呢,宾利先生虽心动,却也犹豫。全场就这位班纳特小姐长得最美,第一支舞就邀请她,心思太过明显,他生怕班纳特小姐会觉得自己冒失无礼。 所以宾利先生都打算放弃了,决定第一支舞先邀请相貌平平的卢卡斯小姐,她的身份体面,自然引不起什么议论。 但现在伊拉拉这么一说,就显得他非去不可:拒绝一名满脸期待的姑娘想要交朋友的愿望,就说不过去了。 宾利先生顿觉肩负重任,他赶忙点头,走向简·班纳特小姐,连步子迈得都增添了几分使命感。 伊拉拉又飞快地扫了一眼舞会全场。 和简·班纳特小姐热切交谈的姑娘,估计就是女主角伊丽莎白·班纳特了,那坐在钢琴边炫耀琴技的,大概是班纳特家的三女儿玛丽。至于在原作中捅出大篓子、和渣男私奔的五妹莉迪亚,以及四妹凯瑟琳,伊拉拉倒是还没分辨出来。 “既然马上要演奏新的曲子,”伊拉拉在观察期间,达西突然开口,“看在你独特见解的份上,我倒是也不介意与你跳一支舞,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嗯?” 她收回目光,眼睛里带上几分震惊。 什么叫倒也不介意,屈尊纡贵了是吗。 而且—— “达西先生,”伊拉拉无比直白,“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与你跳舞?” 接着她就看到菲茨威廉·达西已然自信伸出来的右手僵硬在半空中。 第4章 关心一下兄长。 达西他拧起眉头,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 “看来我的认可并不能取悦你,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冷冷地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达西先生。”伊拉拉保持着笑容,“你为什么要假设,我需要你的认可?” “一名未婚女性,来到舞会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一名未婚男性的认可,”达西先生毫不相让,“既然你出现在这里,我并不认为你是名例外。” 也是。 固然伊拉拉有一百个方案能将达西先生反驳到哑口无言,但没必要。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在十九世纪,女性没有同样的读书、工作以及继承权,绝大多数未婚姑娘的生存之道就是找个靠谱的好男人嫁了。 普世观念如此,伊拉拉能坚持自我,但改变不了所有人的想法。 何况达西先生也不知道,她也不是社交和寻觅合适的未婚夫而来的。 但不强求别人认可,也不代表伊拉拉要忍气吞声。 “可你的话让我感到不舒服,”她直接出言,“说得我像是一块待价而沽的肉,摆在货架上,等在场的男人挑挑拣拣。” 达西先生:“……” 伊拉拉:“再怎么说,在场的未婚女性,各个都是鲜活的人。她们会哭、会笑,有喜怒哀乐和自己的人格尊严,而非任由你挑拣挑剔的肉,先生。” 达西先生看上去眉头能挤死苍蝇了。 他大抵是从未受过女性这般直白的斥责,高大英俊的男士似乎很是生气,他咬紧牙关,沉默片刻。 但达西并没有发火,反而阖了阖眼,率先缓和下语气。 “我绝无这般意思,福尔摩斯小姐,”他认真地解释,“只是在与人交往中,我更倾向于说出直白的结论。但倘若这番言论让你感到不适,那就是大大的失礼,我向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 伊拉拉的心里妥帖不少:男主角就是男主角,达西也不止是长得帅和有钱。他傲慢归傲慢,还是能听得懂人话的。 光是这点,就超越了九成男士啦。 希望你在今后与伊丽莎白相处时也能尽早意识到这点,伊拉拉在心底想,原作小说固然好看,但其中曲折误会还挺多。 现实和故事不一样,如果能少些波折、二人尽快结下良缘,那就更好啦。 “我接受你的道歉。”伊拉拉宽宏大量道。 何况她又转念一想,真一支舞都不跳的话,好像也不行。 《傲慢与偏见》原作里,达西先生因为在舞会罚站一整晚,不仅成为了梅里顿议论的焦点,还给所有人留下了坏印象。 可不能和达西先生一样! 他还是个男人呢,这个社会对男性总是要宽容许多。如果伊拉拉留下一个一支舞不跳、拒绝了所有人的名声,怕是要被议论上整整两个月。 光是迟到前来就够显眼了,还是融入舞会环境比较好。 低调低调。 可惜的是,伊拉拉想通了这点后,舞池已经之中响起了音乐,舞会的第一支舞已经开始了。 第5章 也好。 第一支舞和达西跳,也很引人注目。而第二支舞就不一样了,没人在乎。 伊拉拉瞬间有了主意。 “错过了第一支舞,看来今天注定出不了风头了,”她说,“但你向我道歉了,先生,我愿意接受你的第二支舞,但——” “听起来,想要邀请你跳舞,还有附加条件。”达西挑眉。 伊拉拉重重点头,她扬起笑容:“你得告诉我,我的长兄迈克罗夫特在伦敦做什么。” 听起来好像是个容易的问题,但达西并没有随意回答。 他反而露出奇怪的表情:“难道你与迈克罗夫特没有书信来往吗,小姐?”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能在书信写明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伊拉拉来问达西;而她现在问了,一定是迈克罗夫特不愿意告诉她,也轮不到达西回答。 “可怜可怜一个好奇又关心兄长的小妹吧,先生,”伊拉拉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恰到好处的委屈来,“这次父母出海,本是要把我送到迈克罗夫特那里小住,但他说自己在处理很麻烦的事情,怕我有危险——难道他一人在伦敦,就没有危险了吗?” 说到这里,伊拉拉还垂下眼眸:“你是迈克罗夫特的大学同学,先生,自然知晓他是什么性格。一旦迈克罗夫特做出决定,他是决计不会告诉我的。诚然兄长是为我好,但我也是担心呀。我只想知道他在伦敦的安危,告诉我他在大体做什么就好了。” 一番话说得诚心诚意,带着十足担忧和恐惧。 不管怎么看,伊拉拉都是一名害怕兄长出事的小妹,而达西先生刚好也有一位年纪差不多的妹妹,见伊拉拉这幅模样,难免感同身受。 “你也毋须担心,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先生说话的语气不自觉放缓,连总是威严的表情都显出几分温和,“只是近日伦敦工厂罢工频发,街上很不安全,也许等风波平定后,他会接你去伦敦的。” 罢工频发? 伊拉拉顿时来了精神。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几乎是不假思索问道:“是什么工厂?” 达西先生侧了侧头:“你在关心罢工,还是在关心你的兄长,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呃。” 就不能都关心吗! 她卖可怜的表演,说的可都是实话。听起来像是迈克罗夫特关心小妹安全,实际上根据伊拉拉对他的了解,迈克是在提防她跑去添乱。 “自然是兄长,”伊拉拉严肃开口,“迈克罗夫特的职责并非管辖劳工和工厂,如果他在为此忙碌,肯定是有更大的问题。” 时至今日伊拉拉也不知道迈克罗夫特在政府内部的具体职位和职责。问起他本人,迈克罗夫特只是用谦虚地口吻说,自己只是负责帮大英政府收拾烂摊子。 那怎样的罢工,能成为政府的烂摊子呢? 听起来相当严重了,这肯定不是个别工厂主的黑心行为。 十九世纪是工人运动的时代,数次大规模的罢工,不止是暴露出了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更是为底层工人争取了不少合法权益,更是在工人国际一次、两次失败后,埋下了共()产()主()义的种子。 时代洪流滚滚向前,迈克罗夫特能在第一时间参与其中,而伊拉拉,只因为是个适龄未婚女性,就要被丢在乡下这种“肉铺”里,被男士们当块肉一般挑拣评判。 太不公平了吧!急死她算了,她也想去看看现在的伦敦是什么样子。 “那我认为,你可以写信去询问迈克罗夫特本人,”达西先生却是坚决不再上套了,“把刚刚的思念担忧一说,没有哪位兄长不会心软的。” 伊拉拉:“……呵呵。” 这种招数,也就骗骗外人。早在伊拉拉三岁的时候,二人兄长就不再会上当受骗了! 问是问不出口,那伊拉拉更得自己去伦敦看看。 言谈期间,第一首舞曲已然结束。 伊拉拉只得收起可怜神情:“好吧,很感谢你的回答,先生。如果我们的约定还算数,我愿意与你跳第二支舞。” 达西颔首:“当然算数。” 只是这次伸手,他的神情之中少了几分傲慢,多了几分认真,客客气气地等待伊拉拉应允。 挺好的,这样她就融入舞会当中了。 伊拉拉随着达西先生步入舞池,飞快转动脑筋:现场女士比男士多,她也不能每支舞都跳。音乐响起之时,伊拉拉就规划好了整个舞会的选择。 之后她又和宾利先生,以及莱德利表哥分别跳了一支舞,余下的时间就尽可能坐在角落里,和其他女士们一样,既有舞跳,又谈不上受欢迎。 希望大伙把目光落在其他姑娘身上,她乐得做个背景板。 伊拉拉自诩表现天衣无缝,舞会结束后,她美滋滋地回到客房休息。 接下来,只要拿银手镯去梅里顿,找个地方卖掉,然后打探好交通路线,她就能迅速离开这里啦。 只是意外总比计划来的快。 ………… …… 第二天上午,伊拉拉起了个大早。 当下的有钱人,可不喜欢早上晨练。伊拉拉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散步,其他宾客们还都在床上休息。 反倒是莱德利表哥大步走近花园,他找到伊拉拉时,伊拉拉刚接过女仆送来的蜂蜜水。 “伊拉拉!” 莱德利表哥一脸急切地跑过来,他脚步带风,地面咚咚作响。庞然的身躯停在伊拉拉面前,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 伊拉拉惊讶地昂起头:“怎么了,莱德利表哥,出什么事了吗?” 莱德利表哥看了一眼女仆,后者自觉低头退下,离开花园。 待到花园只剩下伊拉拉和表哥二人,莱德利表哥才大声地宣布:“伊拉拉,你是我的表妹,不仅是我要负责把你嫁出去,你也得负责协助我寻觅一位合适的妻子,对不对?” 啊? 这一晚上,已经找到意中人啦。好吧,年轻男女的爱情往往来的就是这么快。 伊拉拉忍不住八卦:“是哪位小姐虏获了你的芳心呀,莱德利表哥?” 然而莱德利是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昨夜我邀请宾利小姐跳舞,她虽然答应了我,但却达西长、达西短,总是在追问我达西的事情,”说到最后,莱德利既悲伤、又愤慨,“达西固然英俊有钱,但我也不差啊。” 伊拉拉上下打量了一眼莱德利表哥粗壮的身材。 嗯,差得还是挺多的!尤其是自知之明。 不过,没想到是莱德利表哥看上的是宾利先生的妹妹,宾利小姐。 那他确实拥有一位难搞的情敌。虽然从《傲慢与偏见》原作来看,宾利小姐对达西只是单相思。 “需要我做什么?”伊拉拉问,“要我和宾利小姐处成朋友,好制造你们相处的机会吗?” “什么?不用,太麻烦了。”莱德利表哥漫不经心地开口,“谁不知道你们女人的友情里充满了小家子气的勾心斗角,别给我添乱。” 说完,他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我想了一夜,觉得还是你拿下达西最好,”他说,“反正他足够有钱,你嫁给他,算是高攀。而我也少了一位竞争对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伊拉拉差点把手中的蜂蜜水泼他脸上。 这说的是人话吗?! 第5章 恶劣程度倒是很像福尔摩斯家的……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想要撮合她和达西,居然是为了给自己排除情敌。伊拉拉算是看懂了,她就是个莱德利表哥追求宾利小姐的幌子:哪是为了解决她的终身大事而来到内瑟菲尔德庄园,莱德利表哥从头到尾想的就只有他自己。 伊拉拉并不生气,她只觉得无语。 就像是人类看到野牛哞哞叫,也不会生气一样。 然而谁给野牛这么大底气,觉得自己能控制人类的生活、让人类听从牛的安排呢? 伊拉拉也懒得与他浪费口舌了,对牛弹琴没意义,多在这里呆一秒都是浪费生命。 “好的。”因而她勾了勾嘴角,“就听莱德利表哥安排。” 莱德利表哥只当伊拉拉确实中意达西,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虽然粗鲁,但比妈妈说的要听话,唉!还是得男人来管事。” 味儿太冲了,多和莱德利表哥多呆一秒钟都是在折辱伊拉拉的智商。 伊拉拉只想尽快结束对话:“所以咱们快回去吧,莱德利表哥,你还没能和宾利小姐早安问候呢。” 莱德利表哥一愣,随即火急火燎迈开步子:“你说得对,还不快走!” 离开蠢货后,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她故意落下五分钟的距离,就为了呼吸一下正常的新鲜空气,让智商重新占领头脑的高地。伊拉拉慢吞吞地回到室内,而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主人和宾客,此时才三三两两聚集在书房里。 第6章 伊拉拉在走廊上,就听到了宾利小姐与她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交谈。 “全场那么多未婚女子,也就班纳特家的大小姐值得一交,”她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唉,班纳特小姐,也真是可惜。” 说完之后,宾利小姐见伊拉拉进门,又自然而然问道:“福尔摩斯小姐,你觉得呢?” 伊拉拉挑眉:“班纳特小姐长得着实漂亮,连我都挪不开眼,有什么可惜的?” “可惜她的母亲和妹妹们,实在是失礼。”宾利小姐评判道,“到底是小户人家。”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拐着弯点伊拉拉呢? 班纳特夫人固然失礼,但伊拉拉坐着莱德利表哥的马车星夜兼程,在舞会前一小时才抵达,和庄园主人也是在舞会现场打的招呼。 要说失礼,和班纳特夫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伊拉拉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不接这话,反而看向莱德利表哥:“是吗,我不太懂,莱德利表哥,你觉得呢?” 莱德利表哥完全没听出来弦外之意,他一心一意想要讨好宾利小姐,自然连声符合。 “没错,乡下人就是没见识,”他大声嚷嚷,“连舞会礼仪都不清楚,实在是太粗鲁了。” 他的话可把宾利小姐噎了个不轻。 毕竟她就是在揶揄伊拉拉失礼,可没想到真正失礼的人却完全没察觉出嘲讽来,反而流露出几分尴尬。 “我倒是觉得,班纳特一家没什么问题。”宾利先生说,“班纳特小姐的母亲和妹妹,都非常率真。” “我也觉得。”伊拉拉笑着说,“这里是梅里顿,又不是伦敦沙龙,更不是什么贵族庄园。既然来了‘乡下’,难道不应该是外人遵循‘乡下’的礼仪吗?昨夜的舞会这么热闹,大家玩得尽兴,可见班纳特一家人没做什么让大伙厌恶的事情。” 宾利小姐自然不会认同伊拉拉的说法,但她更不想附和莱德利·德尔贝的话。 她只得勉强开口:“至少班纳特小姐值得一交,也算是在舞会上找到几分乐趣。” “没错,没错,”莱德利表哥再次不识时务地插话,“乡下舞会确实无聊,要不是给查尔斯面子,我才没兴趣。你说对吧,伊拉拉?” 伊拉拉转头看向达西先生。 “你一直没说话,先生,”她摆出好奇的神情,“而昨夜在舞会上,你可是发表了不少高见,一夜过去,怎么没什么意见啦?” 达西:“……” 被伊拉拉突然点名的达西不禁蹙眉。 天知道,他一早来到书房,本来是想图个清静。可没过多久,宾利小姐就带着赫斯特夫人过来了,说乡下太无聊,还是来找本书阅读为好。 两位妹妹这么一来,宾利先生自然也跟着过来。而没过多久,伊拉拉·福尔摩斯也和她的表哥进门。 瞬间书房里吵吵嚷嚷,挤满了人,想清净是不可能了。 达西本来只是站在窗边冷脸旁听,他对这种女孩子家家的琐碎议论可不感兴趣。却没想到,伊拉拉居然敢直接点他的名字。 这位小姐…… 宾利小姐出言嘲讽,被伊拉拉不着痕迹地引到莱德利身上,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姑且算是宾利小姐挑衅在先吧,但达西可不觉得自己招惹了她! 他确实觉得昨夜的舞会足够无聊,宾客也均是庸俗之辈。然而要是此时出言认同,岂不是默认他和这粗鄙又愚笨的莱德利·德尔贝是一类人? 有那么一刻,达西都觉得自己掉价了! 两句话就撇清了自己的关系,还搅浑一大缸水。而看伊拉拉发自真心的笑容和亮闪闪的眼睛,恐怕还觉得这很有趣。 恶劣程度倒是很像福尔摩斯家的人。 “我看不出这对你有什么好处,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先生冷淡开口。 意思无非是说,这么拐着弯耍莱德利表哥玩,他丢人现眼,对伊拉拉的名声也不好。 然而伊拉拉才不在乎呢。 亲属的好名声,自己的好名声,为了找个好男人嫁了吗。运筹帷幄、算计策略,无非就是要下好出嫁这盘棋。 十九世纪的女人都是这么做的。 达西先生再怎么优秀,也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他根本想不到,伊拉拉·福尔摩斯压根就不打算下这盘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伊拉拉装出委屈的样子垂眸,“为什么要指责我,我是因为你昨夜确实同我发表过相关言论,才出言询问的。” 如此开口,似乎二人昨天进行了什么深刻交谈。 这可叫宾利小姐有些坐不住了。 她全然没有了刚才高傲评判的模样,不情不愿地出言打断:“……我有些头疼,抱歉,先回房间休息。” 莱德利表哥立刻露出关切的表情,惊讶喊道:“你没事吧,宾利小姐?!要不要去请医生!” 宾利小姐赶忙起身:“不,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伊拉拉险些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 嗨呀,女孩子家家的小心机嘛! 估计宾利小姐一开始还挺得意的,一句话不止拉踩了班纳特家的美女们,还拉踩了伊拉拉,得以在心上人面前展示自己才是最懂礼仪的那个。 谁能想到她不止没能表现自己,还引出来伊拉拉和达西先生“深入交谈”过,这不头疼才怪呢。 伊拉拉倒是不生气。 她不打算下这盘棋,宾利小姐是要下的。正如简·奥斯汀所言,这个年代的单身汉总需要一名妻子,而一名未婚小姐,也需要一位丈夫。 就算走不同的路,她们也只是追寻不同的人生罢了。 而宾利小姐一走,达西先生自然抓住机会,找了个借口离开。 其余人作鸟兽散,等书房只剩下伊拉拉了,莱德利表哥怒气冲冲向前:“你提达西做什么?!” 伊拉拉惊讶道:“是你说要我同达西先生套近乎的呀。” 莱德利表哥一愣,好像他本来还真是这个打算。 “我还想,等聊完天,我邀请宾利小姐去女帽店看看呢,”伊拉拉说谎不打草稿,“昨晚我在舞会上听说了,梅里顿的女帽店很好,说不定我还能找机会和宾利小姐说说你的好话,好可惜。” 本来莱德利还想出言训斥的,但伊拉拉的话太过理所当然,仔细想想没什么问题。 他顿时消气,也觉得可惜。 “……算了,我自己找机会和宾利小姐相处就好,”莱德利表哥摆了摆手,“想去逛女帽店,你可以自己去。” 这可是你说的,伊拉拉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一个未婚小姐,不约着年龄相仿的女伴在陌生地点出游,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但得到“看护人”首肯就不一样啦。 终于找到机会去打听梅里顿的交通情况了,距离跑路又近了一步。 于是吃过午饭,伊拉拉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女仆直奔梅里顿。 现实中并没有“梅里顿”这个地点,是简·奥斯汀在《傲慢与偏见》中虚构了英国南方赫特福德郡下的一个小镇,这里有着标准的南方风貌:农业为主,田园风貌,连小镇都是一片安宁和祥和。和乌烟瘴气的北方迥然不同。 而甩开莱德利表哥,她长舒口气。 伊拉拉迫不及待,但她还是先去了一趟女帽店。 得想办法将女仆支开才行,然后去打听一下梅里顿怎么样去火车站,以及当铺在哪里。 一边盘算着,伊拉拉一边推开女帽店的门。 她刚跨过门槛,就听到店里一片活力四射的喧嚣。几名女孩子的嬉笑传了过来。 “莉迪亚,你又抢,明明是我先看到了这顶帽子!” “什么叫抢,谁叫你手比我慢呀。” “好了好了,不要在外面打闹,先买回去再分,好不好?” 伊拉拉驻足,抬头就看到了昨夜舞会那道最美丽的身影。 是简·班纳特小姐和她的几位妹妹们。 而听到开门声,美丽动人的简回过头,触及到伊拉拉的身形,顿时绽开笑颜。 “福尔摩斯小姐,”她笑着问候,“这么巧,能在这里碰见你。” 这下轮到伊拉拉意外了。 昨夜舞会匆忙,伊拉拉虽然认出了班纳特一家,却没找到与之交流的机会。她自诩闯入故事片场的陌生人,却没想到只是一夜的萍水相逢,简·班纳特居然能记住自己。 第6章 詹姆斯·莫里亚蒂。 “班纳特小姐,”伊拉拉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记得我。” 毕竟简·班纳特容貌出众,是昨夜舞会上的大红人,伊拉拉没找到与之交谈的机会。 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她刚想开口,身后两名妹妹就戴着帽子嘻嘻哈哈地挤了过来。 “是伊丽莎白记得你!” “她说你好勇敢,居然敢为了关心哥哥与达西先生套话!” 话音落地,简身边的姑娘顿时脸红了。 第7章 “莉迪亚、凯瑟琳!”那名姑娘很是不赞同道,“这太失礼了!” 说完她很是尴尬地看向伊拉拉:“抱歉,福尔摩斯小姐,我绝非有意偷听,而是昨夜你与达西先生交谈时,刚好就站在我附近。” 原来这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 伊拉拉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如原作中所写,伊丽莎白的容貌确实比简逊色半分,却也落落大方,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人时分外生动。 舞会厅就这么大,无意间听见也是正常。在原著中,伊丽莎白正是这么听见达西先生毫不客气地评判自己,才对他印象恶劣的。 “没关系的。”伊拉拉笑着说,“要是不想叫人听见,我也不会在舞会与之交谈呀。” “你的兄长真是幸运,福尔摩斯小姐,”伊丽莎白真诚地说,“你是那么关心他,甚至到了向那位高傲的达西先生搭话的地步。” 呃。 听起来这偏见已经很深了呀,伊拉拉不禁可怜起未来的达西先生来。 “达西先生虽然傲慢,但还算讲道理,”伊拉拉说,“他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事情了吗,伊丽莎白小姐?” “也没有。”伊丽莎白摇了摇头,“只是昨夜大家都在享受舞会,而他却一副看不起梅里顿人的模样,除了宾利先生邀请来的女宾客,没与任何本地人跳舞。” 那还好、那还好! 看起来因为昨天伊拉拉与达西先生交谈,没有发生原作中的情节,伊拉拉对那段印象深刻:达西先生当说她“还没漂亮到能打动他的心、也没兴致抬举那些受到别人冷落的小姐*”——还叫伊丽莎白本人听见了。 伊拉拉完全理解原著中伊丽莎白为何讨厌达西。 一名男性当面贬低一名女性,这要是放到二十一世纪,挨打都是轻的。伊丽莎白还是太有素质了好不好! 没想到昨夜伊拉拉这么一打岔,原著中事件竟然没有发生。 现在伊丽莎白讨厌达西,却不是因为原则性问题,程度也许会大大减轻。 希望这能帮助到达西先生吧,虽然伊拉拉是无心为之。 她垂下眼眸,故意放低了声音:“至少他回答了我的问题,知晓兄长在伦敦安好,我就放心了。” 看到伊拉拉这幅模样,几名班纳特家的小姐均是露出不忍之色。 尤其是敢爱敢恨的伊丽莎白。 本来听说有宾客冒失迟到,伊丽莎白还觉得对方有些粗鲁。可听到伊拉拉“哀求”达西先生的话语,她就对伊拉拉大大改观了。 既关爱兄长、又足够大胆,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娘。 “梅里顿距离伦敦也不远,”伊丽莎白宽慰道,“就算再繁忙,休息日来看看你,应该也来得及。” “是呀。”简点了点头,“可以写信给你的兄长,福尔摩斯小姐,来回不远的。” 听到这话,班纳特家的两位小妹顿时兴奋起来。 “还有男士要来吗?福尔摩斯小姐,你哥哥有没有结婚,他长得怎么样呀?” “莉迪亚!”伊丽莎白拧起眉头。 看来这位大胆又冲动的姑娘,就是《傲慢与偏见》中与大渣男私奔的小妹莉迪亚了。 莉迪亚听到伊丽莎白的呵斥,全然不放在心里,反而继续热情道:“从伦敦到梅里顿确实不远呀,做火车到附近的沃特福德镇,才一个小时……不对,从沃特福德过来还需要乘坐马车,那不如直接坐马车来,四个钟头而已!” 好啊,伊拉拉本还盘算着要和女帽店的店员打听火车站的位置,没想到莉迪亚一口气全说了! 十九世纪的铁路建设还不完全,镇子上没有火车站。但反正这么近,乘坐马车也是一样的。 伊拉拉迅速盘算起来:平时在镇子之间租用马车,估计也就五、六先令的价格。 到伦敦的话,翻倍也不过十个先令。而伊拉拉收起来的那副银手镯,大概能换个一英镑左右,足够她租用马车、并且第一天落脚。 太好了。 如果愿意,她完全可以今天拿银手镯换钱、明天就乘坐马车离开。 “谢谢你们!”伊拉拉露出真情实意的笑容,“早知道我昨天就该问你们,我家中只有哥哥,没有姐妹,原来还是和女孩子说话最舒服。” 谁会拒绝笑容满面的感谢呢? 伊丽莎白听到这话,心里妥帖极了,她忍不住开口:“若是福尔摩斯小姐不嫌弃,得空时到朗博恩坐坐也好。” 这……这是邀请吗?伊拉拉微微瞪大眼。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几句好话,就换来了原作女主角的友谊。 伊拉拉可没说谎,她只有两名兄长,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更别说女性朋友。 被年纪相仿的未婚姑娘邀请到家中做客,还是头一回呢。 该怎么办好?准备明天就跑的伊拉拉有些动摇了。 “我……”她迅速斟酌片刻,低下头,“得经过莱德利表哥同意才行。” 听到这话,几位班纳特家的姑娘面面相觑。 昨夜舞会上,莱德利·德尔贝的表现可真令人“印象深刻”。 有这么一名粗鲁的表哥,还得受他管教,伊丽莎白只觉得伊拉拉更可怜了。 “我和简正计划着过几日拜访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呢,”伊丽莎白宽慰道,“到时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见面,也是一样的。” 伊拉拉这才重绽笑容。 虽然她很想和伊丽莎白交朋友,也想见识见识著名爱情故事的发生。但斟酌起来,还是跑路重要! 人生总是有遗憾的,不是吗。 伊拉拉又客客气气和几位班纳特小姐聊了几句借着想为兄长买点礼物的由头,轻松打听到了当铺的位置。 之后她象征性地挑了顶帽子与她们告别。 梅里顿并不大,走出女帽店,街尾就是当铺。 和热热闹闹的女帽店不同,一推开当铺店门,阴凉的气温就让伊拉拉起了鸡皮疙瘩。 店面摆了不少古董和旧物,因而大部分的窗子都拉上帘子,货架上琳琅满目,不同国家、时代的古玩、首饰,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就这么放在上锁的玻璃柜里。 八成都是假货了,伊拉拉心想,有价值的东西摆出来不是等人抢劫么。 她环视四周,虽然拉着帘子,但柜台附近却点着煤油灯,一名瘦削的男士坐在前面读报。 “先生,”伊拉拉向前,“我想当一副手镯。” 那名男士闻言放下报纸。 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一二岁的模样,容貌俊秀、衣着整洁,一头黑发梳拢地分外整齐。 他愕然抬眼,金丝镜架之后的蓝眸流露出几分笑意。 “我也是名客人,”他温声说,语速微缓,“老板出去帮我换钱,我正在等待他归来。” “……抱歉。”伊拉拉赶忙低头。 她居然还有判断错的时候! 该死。伊拉拉脸上火辣辣的,又忍不住多看了年轻人一眼。 他没穿外套,马甲款式简单、衬衣也并非新的,且浑身上下毫无饰品,最贵的只有那副镜框。一般当铺或者金铺的店面伙计都是这么穿,伊拉拉先入为主了。 然而他一开口,伊拉拉就知道自己错了:青年说话语速不快、发音清晰,每个音节最后都有着明显的收尾。他有口吃的毛病,但经过得当的训练已经完全纠正完全。 别说这个年代,就是放到百余年后,也不是人人都能请得起训练结巴的专业导师。 幸好迈克罗夫特和歇洛克不在,否则伊拉拉一定会被嘲笑三个月。 “没关系。” 文质彬彬的青年倒是不生气,他反而让开了椅子:“你可以在这里同我一起等待,小姐。” 伊拉拉颔首:“谢谢你。” 她也没和青年客气,直接坐了下来。陌生人将手中的报纸放到了椅子边,伊拉拉瞥了一眼,他正在做报纸上的数独,已经填空大半。 “4和7。”伊拉拉突然开口。 “什么?”青年侧头。 “数独的最后两个格子,”伊拉拉飞快回答,然后又露出几分尴尬,“……对,对不起,是不是破坏了你的游戏体验?” 看到谜底,伊拉拉就忍不住。 这换来了青年一声莞尔。 他拿起报纸,把余下的两个格子填上。 “感谢你的提醒,小姐,”青年回答,“也没关系,我还有很多。” 说着,他将这一页报纸翻过去,展示给伊拉拉。 余下的十几页报纸,全部都是有着数独的游戏板面。 伊拉拉:“……” 青年慢吞吞地扶了扶镜框:“只是消磨时间的小游戏,不碍事的。只看了一眼就得出答案,你很聪明,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小姐?” “伊拉拉,伊拉拉·福尔摩斯。”她说着,伸出了右手。 第8章 也是在梅里顿遇到数学天才了! 对方点了点头。 青年身材高挑,为了与坐着的伊拉拉握手,他稍稍弯腰,拉近了些许距离。 “你可以叫我詹姆斯,福尔摩斯小姐,”他轻轻握了握伊拉拉的手,温声开口,“詹姆斯·莫里亚蒂。” 伊拉拉:“…………” 好吧。 她保持着笑容,觉得这也不坏。 至少现在,伊拉拉有机会与班纳特家的几位大小姐延续刚刚萌芽的友谊了。 犯罪界的拿破仑,《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最终boss,大名鼎鼎的詹姆斯·莫里亚蒂,不知是什么缘由来到了这安宁祥和的小镇。 那伊拉拉觉得,她的跑路计划可以延缓两三天了。 第7章 打工的大魔王。 伊拉拉再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距离伦敦四个小时车程的梅里顿小镇,碰到她哥的头号死敌、《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终极boss,詹姆斯·莫里亚蒂。 她就不信了,这位大魔王出现在平平无奇的当铺,就是专门路过的! 跑路到伦敦的计划延后,她得搞清楚莫里亚蒂在梅里顿做什么。 伊拉拉重新端详莫里亚蒂一遍,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语气:“莫里亚蒂先生——” “詹姆斯,请。” “……詹姆斯,”伊拉拉挑了挑眉梢,在对方温言细语的提醒下更换了称呼。她继续开口:“你是宾利先生的会计吗?” 站在眼前的莫里亚蒂闻言莞尔:“你的反应也很快,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勉强笑了笑:“谢谢。” 这就是肯定的答案了。 虽然受到夸赞,但一点也不高兴。一切谜底都摆在明面上,她居然还猜错了一次。 首先莫里亚蒂没有口音,他的英语标准到像是女王发表演讲,显然受过良好教育。而梅里顿的有钱人家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所以他不是本地人。 其次,他一身经典的十九世纪金融业打扮,却不是当铺伙计。梅里顿又没有金银店铺和大银行,剩下的就只有账簿会计了。 最后,拥有在外地雇佣会计财力的住户,整个梅里顿也只有两个人:卢卡斯爵士和宾利先生。前者住在朗博恩村附近,若是卢卡斯爵士的雇员,莫里亚蒂不用到梅里顿镇子上来。 答案只能是宾利先生的雇员。 以及现在不是莫里亚蒂教授,是莫里亚蒂会计——想到这儿伊拉拉还觉得有点好笑。 只是,外地的会计,到梅里顿来做什么呢? 堂堂莫里亚蒂,居然掺和进了《傲慢与偏见》剧组里,怎么想都有问题。 要不是这么巧,他叫这个名字,伊拉拉也不会多想。可他偏偏是莫里亚蒂,恐怕不单单只是为了“工作”而来吧。伊拉拉已经嗅到了风雨和阴谋的味道。 她的两位兄长知道莫里亚蒂的行踪吗?不对,他们知道莫里亚蒂的存在吗——《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莫里亚蒂教授名高望重,年纪可是不小了,但眼前的詹姆斯看起来年纪轻轻,一副初出茅庐的样子。 终于有一件事,伊拉拉比两位福尔摩斯先生知道的更早了!伊拉拉很是兴奋。 “既然是宾利先生的会计,”伊拉拉好奇追问,“你不去内瑟菲尔德庄园,来当铺做什么?” “处理一些手头的旧物,”莫里亚蒂耐心回答,“丢掉了有些可惜,所以不如换点零钱。” 他的话音落地,当铺的老板匆忙归来。 好吧,怎么听起来这位莫里亚蒂很爱钱的样子!伊拉拉飞快瞥了一眼老板手中的支票。 “需要些什么,小姐?”把支票递给莫里亚蒂先生后,老板和善地问伊拉拉。 她默不作声地将银手镯收起来。 现在伊拉拉倒是不急着去伦敦了,毕竟更好玩的事情近在眼前。 “我想给兄长买件礼物,那个桌摆件就不错,”伊拉拉笑吟吟指着柜台上看起来并不昂贵的金属饰品,“账目可以记我表哥的名字。” 说完她看向莫里亚蒂:“莫……” 迎上詹姆斯·莫里亚蒂温和的目光,伊拉拉飞快改口:“詹姆斯,我要回内瑟菲尔德庄园了,要一起同行吗?” 他扬起笑容:“我的荣幸,小姐。” 离开当铺,刚刚还干净整洁的小镇街道却被雨水湿透。英国是温带海洋性气候,天气时常多变。 即使雨停了,十九世纪的乡间也没有大马路,出了小镇,泥土地就会变成泥汤地。 “你可以坐我的马,小姐,”莫里亚蒂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直接出言,“它很温顺。” “那你呢?”伊拉拉惊讶地开口。 “我带了备用的衣物。”莫里亚蒂平静解释,“一名会计的鞋子和裤腿沾了泥土不会引起瞩目,但一名未婚小姐如此失态,可是要闹笑话的。” 这个时代的女性,会接受莫里亚蒂的好意。 于是伊拉拉感激道:“太感谢你了,詹姆斯。” 如他所言,还是别引人瞩目为好——就是不知道莫里亚蒂的建议是否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高挑的青年颔首,而后走到街尾,牵过来了一匹高大骏马。马匹的眼眸几乎和他一样温柔,莫里亚蒂将马停在当铺前,刚刚朝着伊拉拉伸出手,她就稍稍拎起了裙摆。 一手提着裙子,一手牵起缰绳,伊拉拉以无比灵敏地方式翻身上马跨坐。 莫里亚蒂的手落了个空。 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半空中划了个圈,最终是若无其事地放在镜架前,扶了扶眼镜的鼻托。 伊拉拉得意地挑了挑眉梢。 谁爱叫绅士们扶着侧坐就扶吧,因骑马侧坐而摔死摔伤的“淑女”们可是数都数不过来。 “我来为你牵马,福尔摩斯小姐。”莫里亚蒂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牵起缰绳。 走出梅里顿,如伊拉拉所料,乡间的道路已然变得泥泞不堪。即使莫里亚蒂尽可能小心,他的鞋子也飞快地沾上了湿泥。 伊拉拉坐在马背上,视线注视着莫里亚蒂的鞋子。 和传说中的大魔王完全不同,詹姆斯·莫里亚蒂看着……太正常了,完全看不出破绽。 难道是她认错了?只是刚好同名。 或者在这个世界上,莫里亚蒂就是一名会计。反正不同的名著都已经融合到了一起,还有“伊拉拉·福尔摩斯”这个本不该出现的角色,如果莫里亚蒂的设定改变,好像也不意外。 这么想着,伊拉拉歪了歪头。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 莫里亚蒂放缓步伐:“什么?” 伊拉拉:“一名会计从外地赶来,应该是出了很严重的情况。” “并非如此,”莫里亚蒂耐心解释,“只是因为宾利先生投资的马歇尔零售公司因工厂罢工面临断货问题,本季的报表很不好看。宾利先生希望得到一个详细的解释,而赶来也不过一上午的时间。” 伊拉拉又看向温顺的马匹:“你可以租辆马车呀,骑马这么久,很累的。” 莫里亚蒂忍俊不禁:“福尔摩斯小姐,租辆马车要十先令。” 伊拉拉:“那租马也需要租金。”买匹马可不便宜,如果连十先令都计较的话,马也大概率是租赁的。 莫里亚蒂推测出她心中所想,无比认真地回答:“马是零售商出借给我的,不花钱,并且我出城拜访宾利先生,老板会给我额外的外出费用。” 伊拉拉:“……” 所以你是为了赚出差补助啊! 莫里亚蒂教授变成抠抠搜搜的劳累打工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过,他居然也是因为罢工而来。 是巧合把伊拉拉认识的人都牵连其中,还是说,罢工的情况确实严重,影响到了各个方面?伊拉拉的心思转得飞快。 还是得去伦敦一探究竟才行,但不是现在。 内瑟菲尔德庄园距离镇中心并不远,闲聊几句,二人就已经抵达了庄园门口。 仆从抓紧出来迎接,但莫里亚蒂坚持将马匹亲自牵到了马厩。 伊拉拉翻身下马时他没有再多此一举搀扶,而是礼貌地空出道路。 “谢谢你,詹姆斯。”伊拉拉拍了拍压皱的裙角,扬起笑容,“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来了。” “应该做的,福尔摩斯小姐。” 莫里亚蒂礼貌回应:“今日我也长了见识,你果然也是一名福尔摩斯,其潜力不亚于你的兄长们。” 伊拉拉:“…………” 话语落地,马厩瞬间陷入安静。 詹姆斯·莫里亚蒂依旧是那副温和谦逊的模样,好似他刚刚那番话,不过是在与伊拉拉谈论天气。 “福尔摩斯”并非罕见姓氏*,伊拉拉本以为他不认识自己。但现在—— 他知道福尔摩斯兄弟的存在。他大概也知道,伊拉拉的兄长正在为工厂罢工一事分不开身。 所以,这位詹姆斯·莫里亚蒂,还真的是大魔王莫里亚蒂。 第9章 那么他以会计的身份来梅里顿做什么? 伦敦底层阶级似乎乱成了一片,而莫里亚蒂却优哉游哉地过来同伊拉拉打招呼,他参与其中了吗? 无数个问题袭上心头。 伊拉拉抬首,迎上他镜架之后近乎乖顺的目光,扬起笑容。 “承蒙你高看一眼,詹姆斯,”她说,“我想宾利先生已经等你多时了。” 反正他人近在眼前,伊拉拉有的是办法搞清楚状况。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她比二位兄长距离真相都更近一步呢。 莫里亚蒂只是为她让开了道路。 看似文雅温顺的“会计”,礼貌地低头,避开了直视的目光。镜架之后的蓝眼始终盯梢着伊拉拉在鞋跟处翻飞的裙摆,能看得出来,年轻的姑娘非常不喜欢这一身繁复又麻烦的衣裙,她总是走两三步又被迫放缓步幅。 这叫莫里亚蒂轻轻笑出声来。 ………… …… 伊拉拉拿着新买的帽子,先于莫里亚蒂一步步入庄园。 一进门,伊拉拉就在大厅撞见了准备出门散步的宾利小姐。 “福尔摩斯小姐?”宾利小姐看上去有些惊讶,倒是没了上午时的尴尬,“太好了,兄长刚才还说,下雨之后地面泥泞,想派马车接你去呢。” “我刚好碰见了宾利先生的会计,詹姆斯把他的马让给了我。” “会计?” 宾利小姐对兄长的产业毫无兴趣,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伊拉拉手中的帽子上。 “就不要说这种无趣的话题了,”宾利小姐说,“你不在,我听几位男士说什么工厂、债务,听得已经足够厌烦。钱放在那里,又不会消失的呀。” 说着,她低头看向伊拉拉新买的帽子。 “没想到,梅里顿还有这样好看的帽子。” 对嫁妆有整整一万英镑的宾利小姐来说,确实如此。 一万英镑的消费力,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上千万,她这辈子吃穿不愁,自然觉得钱是不会消失的。 伊拉拉也没有纠正教育对方的想法,她只是迅速整理好思路。 “梅里顿虽小,但我觉得女帽店的女工手艺不错,不止是帽子,一些香包也很是精致,”她提议道,“明日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她得找机会回当铺一趟。 既然莫里亚蒂认识伊拉拉——认识福尔摩斯,那伊拉拉不介意用最坏的打算揣度他。 如果成为宾利先生的“会计”是有所图谋,那么,他在当铺里售出的旧物又是什么? 第8章 威克汉姆先生。 伊拉拉的计划格外顺利。 宾利小姐对几位男士关心的议题毫无兴趣,第二天上午就邀请伊拉拉一同前往梅里顿的女帽店。 她只需要找个借口,从宾利小姐身边离开就好了。 女帽店内,宾利小姐一边挑剔着帽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抱怨:“真不明白,只是工人罢工而已,值得如此担忧吗?兄长租下内瑟菲尔德庄园,本是为了散心,现在却拉着几位先生一同谈论这种小事。” “小事?” 伊拉拉侧了侧头:“听起来宾利小姐比几位先生更具真知灼见,能轻易解决罢工的问题。” 宾利小姐拿起饰品,理所当然道:“谁不工作,把他们开除了就是,伦敦如此之多的人口,需要薪水的人数不胜数,总会找到替补的。” 伊拉拉失笑出声。 别说,宾利小姐的方法听起来何不食肉糜,但实际上在十九世纪,大部分工厂主还真就这么办的。 ——总会找到替补的! 男人不工作,就雇佣价格更低的女性、儿童。再不济,还有难民和偷渡客。 一旦有人接手,工厂就会继续开工。失业的工人?压低的工资价格?这和赚到盆满钵满的老板有什么关系呢。 法律条约不完善,政府措施不到位,这个年代的底层人民生活就是如此困苦。 现在,宾利先生似乎还在与朋友、会计以及合作伙伴商量解决方案,已然算是有良心的资本家了。 不过伊拉拉没打算反驳。 宾利小姐的观点都无法影响她的好好先生哥哥,自然也不会对伊拉拉产生什么影响。 伊拉拉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帽子:“我昨天在当铺购置的礼物,质量不太好,想去和老板协商更换,你要一起来吗?” 宾利小姐想了想:“我还想再试几顶帽子。” 就知道她还没好心到陪同自己。 伊拉拉生怕宾利小姐反悔,飞快说道:“那一会我们在女帽店门口汇合。” ………… …… 和宾利小姐暂别,伊拉拉直奔街头的当铺。 她推开门,和善的老板立刻认出了昨日的顾客。 “福尔摩斯小姐,”他惊讶道,“是昨天购买的摆件出什么问题了吗?” “摆件很好,请你放心。” 伊拉拉挂起营业笑容,走到柜台前:“正是因为很好,我才意识到不能只买一件礼物,因为我有两个哥哥。” 老板人到中年,家中也有几名后代,听到年轻的未婚小姐这么说,顿时恍然。 “你是家中小妹吗,福尔摩斯小姐?”老板笑着问。 “是的。” “那得把这碗水端平才行,”老板说,“只买一件礼物,兄长之间难免会吃醋。” “是这个道理。”伊拉拉连连点头,而后故作为难的样子,“但我二哥可不好伺候,他性格乖张,又不拘小节,寻常绅士喜欢的东西,他一个也不喜欢,得足够稀奇、神秘乃至古怪恐怖的礼物,才能让他满意。” 伊拉拉扯起老哥当大旗,那叫一个毫不含糊。 直接追问也行,但伊拉拉怕打草惊蛇,所以搬出了歇洛克的名头。 都莫里亚蒂了,总不会大老远跑到梅里顿的当铺典当些零碎玩意吧!若真是如此,也能证明他并没有埋下什么隐患,伊拉拉也可以彻底放心。 而老板不疑有他,只当伊拉拉是名关爱兄长的小妹,脸上的笑容都慈祥了几分。 “那你来得刚好,福尔摩斯小姐,”他热情介绍,“我这里珍藏了一截木乃伊的手臂,这可是从埃及直接运送到梅里顿的!” “……我可不敢拿回去,还有其他的吗?”伊拉拉委婉拒绝。 干尸而已,谁稀罕呀。中世纪的欧洲人对木乃伊有着奇怪的追求,当药粉、当颜料,还当收集品,把别人的尸体想尽一切办法运用,奇怪。 何况歇洛克想去看,可以去大英博物馆。 老板:“还有来自东方的胭脂罐,是非常名贵的瓷器。” 伊拉拉:“这个我更感兴趣,但我二哥就算了。”他要胭脂罐做什么,毒()药罐还差不多。 “这……” 老板搓了搓手,居然一时间想不出其他备选来。 福尔摩斯小姐的账目都记在表哥名下呢,可见她手头没有多少钱。像什么珍玩古董,自然是不能拿出来了。 要说其他稀奇玩意—— “啊,对,昨日的莫里亚蒂先生,典当了一个比较奇怪的东西,”老板很是为难道,“但要说有趣,好像也没那么有趣。” 就知道是这样! 伊拉拉的心跳猛然加快。 只是伊拉拉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故作无奈:“一名会计能拿出什么奇怪东西?不过,先给我看看吧。” “是枚吊坠,请稍等。” 老板转头步入内间,没过多久,将一个质朴的木盒拿了出来。 “仅是奇怪的饰品而已,不是真的,福尔摩斯小姐请不要害怕。”老板说。 “什么?” 当铺老板打开了木盒。 是一枚眼球。 触及到盒中放置的物品时,伊拉拉当即愣住。 如果不是老板说是饰品,她完全没认出来! 躺在绒布中的“眼球”,甚至模仿出了房水的质感,在木盒里呈现出塌陷下去的形状,而非完美的圆。 仅以肉眼看,根本看不出真假区别。 老板戴好手套,将“眼球”拿起。 “我也并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老板说,“莫里亚蒂先生拿给我时吓了一跳!看起来是真的、摸上去也是真的,但莫里亚蒂先生说的很有道理:倘若是真人的眼球,仅从伦敦带到梅里顿就会干涸变质,何况他是从美国的杂货铺买的,只是当地土著用来唬人的小玩意。” 这…… 伊拉拉一时间不好开口。 她端详“眼球”许久,而后礼貌出言:“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当然,”老板递来手套,“请小心。” 伊拉拉得到首肯后,戴上手套,接过那枚“眼球”饰品。 她心中不禁错愕:这分明就是真人的眼球啊? 不止是形态像,触感也与理论上大差不差,甚至连人类眼白的血丝都有!这比百余年后的解压玩具还要逼真,而十九世纪可没有如此的工业水平。 第10章 但老板说得也对。 看起来这枚“眼球”就像是刚刚从活人眼眶中挖出来的,然而不泡在福尔马林里,这一路走来又隔夜,早就开始干瘪腐败了。 确实够怪够神秘。 以及,这可是莫里亚蒂卖的东西,肯定不简单。 伊拉拉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球”上没什么线索,她转而拿起木盒。 伸手一摸,绒布是羊毛的,这是波斯绒——当铺老板属实买椟还珠,这波斯绒怕是要比材质不明的“眼球”在市面上值钱。 波斯绒,它是从中亚流传出来的吗。 伊拉拉拿起那块波斯绒一抖,堆叠的布料展开成方巾的形状,她一眼就看到边角上用细线绣着一行字。 “ahura mazda*”。 这崎岖如蚯蚓的字体,是波斯文,意思是阿胡拉·马兹达,是琐罗亚斯德教中创造出火焰的主神。 这就有意思了。伊拉拉不禁勾起嘴角。 琐罗亚斯德教有个更广泛的名字,叫拜火教,早在公元7世纪就因□□教而覆灭。 这还没完呢。 伊拉拉又瞥了一眼那字体,险些没乐出声。 这歪七扭八的波斯文,书写水平和伊拉拉差不多——也就是波斯人五六岁的水平。这可不是出自中亚人之手,看这字迹走向和习惯,分明就是写习惯拉丁字母的人书写而成。 哪个好心的欧洲人准备复兴中亚宗教了?还让莫里亚蒂掺和在其中。 听起来好像和罢工没什么关系,但变得更有趣了。 伊拉拉不假思索:“就它了!我二哥对神秘学特别感兴趣。” 老板闻言,松了口气。 “我替你包好盒子,福尔摩斯小姐,”他说,“账目还记在莱德利·德尔贝先生名下吗?” “嗯,不过要替我保密,就写我买了两个胭脂罐,好不好,”伊拉拉眨了眨眼,“我想给二哥一个惊喜。” 谢谢歇洛克,兄长的名义就是好用。但伊拉拉才不要把眼球给他呢,看上去就这么好玩。 当然,当铺老板说的也对,赠礼要公平,要么就都有,要么就都没有。 既然歇洛克没礼物,那漂亮的桌摆件伊拉拉也打算自己昧下,迈克罗夫特那份礼物也免了! 虽说不知道“眼球”有什么用,但拿在手,一准会碰见有趣的事情。 伊拉拉美滋滋地将木盒收起来。 不过,还挺复杂的。 她与当铺老板告别,推开正门,不由得心想:虽说确实如伊拉拉所料,借着兄长的名义,她套到詹姆斯·莫里亚蒂向当铺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看样子,似乎是莫里亚蒂参与了某个不正规宗教——差不多就是邪()教的建设中。 只是,为什么要特地拿到梅里顿售卖呢?联系他现在是宾利先生的会计,说不定还真有关系。 嗯……有些复杂。 伊拉拉陷入沉思,跨过门槛,全然没注意到有人刚好要进门。 “小姐,请小心!” 她猛然回神、停下步伐,险些和迎面大步跨来的男士撞了个满怀。对方刚想伸手,伊拉拉就自行稳住了身形,及时后退半步。 男士的手落了个空,却也不尴尬,而是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伊拉拉得抬起头才能看清楚对方的脸,然后她险些没能绷住惊讶的神情。 这—— 精灵王子啊! 这一打眼,伊拉拉还以为自己误入了《魔戒》电影片场:眼前的青年身材高挑、器宇轩昂,生得极其英俊,简直就是饰演精灵王子的奥o多·布鲁姆本人。 尤其是他还一身红制服,军官的衣物让他显得更是挺拔。 这梅里顿明明只是个伦敦周边的小镇,没想到往来的不是大人物、就是大帅哥,也是了不起了。 “我没事。”伊拉拉一面偷偷腹诽,一面迅速收好手中的木盒。 她话音落地,就听到红制服军官身后又想起一道声音。 “威克汉姆?”同样是一名男士,同样穿着军官的红制服走过来,“你要去当铺?去卖什么?” 伊拉拉:“……” 啊。 出现在梅里顿的军官,姓威克汉姆,还长得如此英俊。伊拉拉立刻对上号了。 好吧,这不是巧合,这是必然的。 眼前的帅哥,就是《傲慢与偏见》里骗了莉迪亚私奔的大渣男啊。 第9章 谢谢你如此关心我。 “威克汉姆,”同样是一名男士,同样穿着军官的红制服走过来,“你要去当铺卖什么?” 眼前的大帅哥刚为伊拉拉摆出完美的笑容,在听到同僚的声音,漂亮的脸蛋顿时一僵。 但他反应极其迅速,转头看向走向前的军官同僚:“没什么,处理一些手头的旧物,丢了可惜,还不如换几个先令呢。” 伊拉拉:“……” 你们一个两个,商量好的吗,这和之前莫里亚蒂找的借口一模一样啊!伊拉拉内心凌乱。 而且他说谎。 伊拉拉飞快瞥了一眼威克汉姆已经磨出毛边的衬衣袖子——居然到了连备用衬衣都没有的程度了。 红制服固然英俊挺拔,但这位赫赫有名的大渣男显然捉襟见肘了。伊拉拉记得,《傲慢与偏见》里可是写他还欠下了不少赌债,最终是达西先生帮忙偿还的。 跑来当铺,怕是要卖东西还债吧,催债人上门了? 这么快,原作故事才刚开始呢,理论上来讲威克汉姆应该还没到梅里顿才对。 既然提前出场,那他能利用起来吗? 伊拉拉在心中默默盘算,收回视线。 “日安,两位先生,”她客客气气开口,“没想到会在梅里顿看见红制服,你们是新来的?” “确实如此,但梅里顿一直有民兵团驻扎,”威克汉姆赶忙接道:“乔治·威克汉姆,小姐,你是……?” 伊拉拉:“伊拉拉·福尔摩斯,我也是受邀请来的外地人。” 威克汉姆的表情微微僵硬瞬间。 他是骗子,又不是傻瓜。伊拉拉一句话,足以让他断定她是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 但威克汉姆扫了一遍伊拉拉的面容,还是缓和了神情,无比郑重道:“听同僚说内瑟菲尔德庄园有贵客到来,结识你是我的荣幸,福尔摩斯小姐。” 是荣幸,还是害怕?亦或者说把伊拉拉·福尔摩斯当成有钱却天真的未婚小姐,立刻盘算上啦。 伊拉拉歪了歪头,扬起笑容。 “也是我的荣幸,”她说,“希望还能在梅里顿碰见你。” 她在街头与两位红制服攀谈,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在女帽店外等待伊拉拉的宾利小姐。 不得不说,军官和制服就是有着天然的吸引力,连眼里容不下乡下人的宾利小姐,回去之后也不免和兄长感慨。 “梅里顿居然有个民兵团,你怎么不同我说,哥哥?”宾利小姐主动开口,“下次举办舞会,把他们也请来吧,梅里顿上的了台面的男士太少了,邀请军官来,诸位小姐也不至于坐冷板凳。” “我正有此意。”宾利先生笑着回答,“民兵团的军官邀请我与几位先生明日做客,刚好可以发起邀请,你们是在梅里顿碰见他们了吗?” “是呀。” 显然,宾利小姐同样与几名红制服打了招呼,她看向伊拉拉:“有位眼生的军官,长得真是英俊!那位军官还与福尔摩斯小姐搭话了呢。” 明天去民兵团? 伊拉拉迅速盘算起原著情节来:她记得正是因为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先生们不在,宾利小姐觉得无聊,才写信去邀请简·班纳特到庄园做客。 没想到一场淋雨,叫简生病了,关心姐姐的伊丽莎白赶忙到来,达西先生才有了与心上人相处的机会。 怎么感觉与原著剧情不一样了? 首先二人没有误会,其次大渣男威克汉姆也没有这么早出场。而伊拉拉觉得,因为自己在,宾利小姐也不会无聊到写信给简。 伊拉拉只是出现在这里,就好像已经蝴蝶掉了许多剧情。 她倒是不在乎《傲慢与偏见》的故事发生怎样的扭曲,只是伊丽莎白和简对伊拉拉很是友善,她可不想破坏掉人家的好姻缘。 得想个办法。 现在嘛—— “是呀,”伊拉拉脑筋一转,故作感慨道,“乔治·威克汉姆确实非常英俊。” 她的话音落地,站在窗边的达西先生猛然扭过头来。 “威克汉姆,”他深深拧起眉心,“是一名身材高大、口音也与我相近的男士吗?” “是的。”伊拉拉摆出惊讶神情,“你认识他吗,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的表情很是严峻。 他紧盯着伊拉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片刻后又将话咽了回去。沉默寡言的达西最终冷冷告诫:“我若是你,就不会单以容貌断定一个人的好坏,毕竟为人秉性并不会展露在脸上。” 第11章 说的是大实话,可怎么就这么难听呢。 不怪伊丽莎白处处看达西不顺眼,哪怕伊拉拉知晓原著剧情,达西拿出这么教训人的口吻,她也觉得心里不爽快。 倒是宾利小姐全然不在乎。 她本来还兴致勃勃,听达西先生唱反调,顿时一改口吻。 “达西先生说得对,”宾利小姐附和道,“福尔摩斯小姐,虽说他向你大献殷勤,但到底并不相识,在街头搭话太过失礼了,你得拿出警惕心才行。” 莱德利表哥闻言大惊,他又忍不住大声嚷嚷:“什么?!军官可不行,伊拉拉,我不许你这么丢人!” 好吧! 怎么说呢,宾利小姐反应还挺快的。 进门就催促兄长邀请军官参加舞会的是她,见达西先生泼冷水立刻话锋一转。说是善意提醒伊拉拉,实则表明威克汉姆是向伊拉拉示好,和她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句话就把自己撇干净了。 伊拉拉不禁失笑:人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未来,总是会爆发出一些急智。 对宾利小姐来说,嫁个好人家——尤其是达西,是最好的前程和未来,因此甩开女伴,理所当然。 但她越是如此,伊拉拉就越想使坏心眼逗她。 以及,还得提醒一句达西才行。 “达西先生说得没错,”伊拉拉做出虚心姿态,连连点头,“二哥同我说过,许多骗子都是外表光鲜靓丽、实际上连衬衣袖子都旧到磨出白边,而等到沦落至此,他肯定会做出比过去更歹毒的事情来。” 伊拉拉还演戏上瘾了,她连连抚胸。 “确实得小心,”她说,“指不定有什么英俊的骗子,就等着梅里顿的几位绅士举办舞会的机会,想骗未婚小姐的嫁妆财产呢。” 达西先生的眉心越加拧紧,脸黑得都快赶上灶台的锅底了。 他看似在生伊拉拉的气,但沉默许久后,达西先生还是阖了阖眼。 在场所有人,没谁比达西更了解威克汉姆的了! 他可是达西先生的儿时好友,长大后沾染了赌博不说,还试图哄骗达西先生的妹妹私奔逃走。 而早在前几日舞会,达西先生就见识过伊拉拉的“能耐”——福尔摩斯家各个精明,她明面是在抱怨,实则是在提醒。 威克汉姆已经穷到连衬衣都买不起了,他确实很可能故技重施,去哄骗不知情的未婚小姐交出自己的嫁妆。 达西固然看不起梅里顿的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小姐受害。 得做点什么才行。 “……很感谢你的提醒,福尔摩斯小姐,”他郑重开口,“几位先生也得打起精神提防才行。” 这才对嘛!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达西先生虽然傲慢,但为人正直。原著里他也是没想到威克汉姆会坏到那个程度。 提醒到这就够了。 “太好了,达西先生,”伊拉拉由衷赞叹,“你真是一位让人敬佩的绅士!你说是不是,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很不自然道:“那是……当然了。” 她本来是想暗暗踩一脚伊拉拉的,没想到又叫伊拉拉理所当然地接下话茬、出了风头。 达西先生还出言感谢她! 心上人当着面认同女伴,宾利小姐心中酸溜溜的,她很后悔自己提了碰见军官这件事。 “不说这个,”宾利小姐摸了摸新买的帽子,勉强绷住表情,“我先把帽子放回卧室。” “好呀。”伊拉拉点头,“我们在客厅等你。” 旁观少女心事格外有意思,只是宾利小姐打死也想不到,她找错了假想敌。 明刀暗枪场面散了,伊拉拉顿时失去了和达西先生交谈的兴致。 她也找了个借口离开,走出庄园的大客厅,在明媚又宽敞的走廊微微一停。 伊拉拉转过头,透过书房敞开的门扉,看到詹姆斯·莫里亚蒂就坐在书桌边。 莫里亚蒂依旧是那身质朴的职员服装,明明手中捧着账本,却好像等伊拉拉到来多时,第一时间迎上了她的目光。 “莫里亚蒂先生,”伊拉拉有些惊讶,“你还没走?” 大魔王这么闲吗,还在《傲慢与偏见》剧组赖上了,这里可不是伦敦,没那么多大案件和阴谋。 莫里亚蒂无比认真地解释:“宾利先生准许我在庄园内算平账目离开。” 伊拉拉:“在这里算,和在伦敦算,有什么区别吗?” 莫里亚蒂:“宾利先生许诺我,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平账,会额外计算奖金。” 异地办公的补助是吧!她忍不住凌乱了一下:大魔王这么社畜,她是真的不习惯。 说完,莫里亚蒂阖上账本。 他扶了扶镜框,换上好奇的神情:“我没想到,福尔摩斯家的小姐,居然会以调侃女伴为乐。” 伊拉拉挑眉。 客厅和书房仅有一墙之隔,门还敞开着,莫里亚蒂自然把刚刚的讨论听在耳朵里。 昨日莫里亚蒂就掀了明牌,表明认识福尔摩斯兄弟二人。今日这话无非是说:两名兄长在忙着伦敦的大事,而伊拉拉却在乡下调戏宾利小姐玩。 “我也没想到,一名‘会计’,”伊拉拉将会计一词咬重了些,绽开笑颜,“还会关心女儿家家的心事,谢谢你如此关心我,莫里亚蒂先生。” 第10章 你的兄长又不会同我调情。…… 莫里亚蒂神情微顿。 “你将话题引向了另外一层含义,福尔摩斯小姐,”他谨慎出言,“若是让旁人听见误会了,会影响你的名声。” 什么含义?调情而已嘛。 伊拉拉无所谓地摊开手,这个动作对于一名“淑女”来说堪称粗鲁。 “你爱做数独,那就做,但我可不是要被安置在方格中的数字。”她无所谓道。 意思就是:她不参与这“旁人”组织的游戏,不在婚恋嫁娶的框架中,误会就误会了,名声有损,还能掉块肉吗? 坐在书桌后的青年闻言忍俊不禁。 莫里亚蒂似乎很喜欢伊拉拉的比喻,他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姿态变得极其放松。 “不愧是福尔摩斯家的小姐,”他由衷感叹,“在梅里顿碰见你,属实是个美丽的收获。” 伊拉拉:“这是夸奖?” “当然。”莫里亚蒂郑重颔首,“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又不会同我调情。” 伊拉拉:“……” 这可真是大实话,要是调情了还像话吗!她要告诉妈妈。 只是这称赞的角度太过刁钻,让伊拉拉有些无语。 “听起来你很喜欢我,但我可不喜欢你。”伊拉拉不客气道,“张口闭口福尔摩斯,直接摊开明牌,就不怕我一封信写给迈克罗夫特?” 从踏进内瑟菲尔德庄园起,詹姆斯·莫里亚蒂就坦言认识福尔摩斯兄弟、也知晓伊拉拉的存在。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家伙都是做了调查来的。 “可以。” 甚至是被伊拉拉明晃晃的威胁,他也是一副温和乖顺的模样:“我做的账目不会有错,别说是你那位在政府工作的兄长,就算是大英女王莅临查账,也查不出半分疏漏来。” 伊拉拉:“…………” 怎么还职业自豪上了,她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莫里亚蒂的三句话,却给了伊拉拉足够的信息。 首先他事先并不知道伊拉拉·福尔摩斯在梅里顿,二人完全是偶然相遇。如此就能彻底排除掉莫里亚蒂是为自己而来的可能——虽然几率微小,但他要是真绑架了自己威胁兄长,也是合情合理的。 其次,他一口一个“迈克罗夫特”,所以目前让莫里亚蒂忌惮的,是她的大哥。 看来目前刚刚在伦敦落脚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让莫里亚蒂放在眼里。 最后则是,他说自己不怕查账。 没必要在这方面说谎,而人们随口的言谈往往发自真心。宾利先生的账目八成是真的,莫里亚蒂也没动手脚。 那他为什么而来? “你成为会计,”伊拉拉飞快思索到了下一步,“不是为了在账目上捣鬼,而是为了账目本身。零售商的账目有什么问题?” 莫里亚蒂侧了侧头。 “也许你可以一封信写给迈克罗夫特,”他柔声建议,“让他来费费脑筋。” “不用了。”伊拉拉冷声道。 她可以离开梅里顿了,伊拉拉决定亲自到伦敦告知她的兄长。 已经搞清楚了莫里亚蒂的目的:一则将那枚“眼球”饰品售卖,二则拿到零售商的账目。 他要是真的合法合规应聘成为会计,就算需要这份账目,还真是大英女王都无法阻止。 不过…… 伊拉拉又看了一眼莫里亚蒂。 书桌后的小会计站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地抻平衣物上的褶皱。 莫里亚蒂垂眸的样子白净又文雅,真稀罕,还没见过这款反派boss呢。 第12章 “谢谢你,詹姆斯,”伊拉拉突然变脸,绽开笑颜,“你很坦诚。” 离开家后,每个人都拿伊拉拉当成小孩子,或者干脆就是个物件摆设看待。她两眼一头黑,试探摸索了这么久,还是莫里亚蒂这几句坦白给了她突破口。 “不用客气,伊拉拉。”莫里亚蒂温言道,“你的出现完全在我计划之外,当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瞒不住行踪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借此留下个好印象。” 这就是“伊拉拉”而非福尔摩斯小姐了? 伊拉拉还想就此出言揶揄,但莫里亚蒂骤然收起了亲切的笑意。 “就当我在献殷勤吧,伊拉拉,”他说,“我对你还有个建议。” “什么?” “你需要个男人。” “……” 看到伊拉拉恨不得拧成一团的眉心,他又是失笑。 “不,并非你想的那个意思!”莫里亚蒂赶忙解释,“只是我想,你昨日去当铺,本来是打算筹备资金租马车的吧——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可不稀罕你购置的那种桌摆件。”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 哼哼,这句话还暴露了莫里亚蒂没有妹妹。 做家里唯一的宝贝女儿,伊拉拉哪怕买根蜡烛送哥哥,哥哥也会喜欢的! 但伊拉拉没开口,只是安静倾听莫里亚蒂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想在伦敦独自生活,还是有个幌子比较好,”他说,“假冒的伴侣即可,不然单身小姐没有任何人帮助,想要落脚既不安全、也很麻烦。等你站稳脚跟,再名义上分手就好。” 这—— 伊拉拉本能地想翻白眼,可脑筋一转,却发现莫里亚蒂说的不错。 就算是放到百余年后,伦敦也不怎么安全。 在十九世纪,一名从未踏入过大城市的未婚小姐,要过去租房、入住,然后找份营生,可要比二十一世纪困难得多。 光是如何避免旁人议论和猜测就是个大问题。 莫里亚蒂甚至确实在为她着想:若非伊拉拉说了什么“不玩数独”的比喻,他也不会提如此大胆的建议。 普通小姐会因此名节受损,伊拉拉又不在乎名节! 而伊拉拉自己呢,不用说她也不想心安理得依附于兄长。 对啊,是个好主意! 伊拉拉光想着自己走了,经由莫里亚蒂这么提醒,她有了崭新的思路。 “我可以假装与人私奔,”她双眼一亮,“太有趣了!” 尤其是想到菲罗拉姨妈和莱德利表哥听到消息后的反应,伊拉拉险些没能克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没错。” 莫里亚蒂看着伊拉拉这般灿烂的笑容,神情越发缓和:“只是能供你选择的人不多。” “他得和我单独接触过——而且梅里顿的人得知道,并且长得好看,谈吐不凡。”伊拉拉说完,迎上莫里亚蒂看小孩子般的神情,语气一转不满,“别这么看我,长得不好看,怎么让别人相信我是为爱私奔?” “了解一个人,首先用双眼,”莫里亚蒂点头,“你说的没错,伊拉拉。” “然后他要足够聪明,且没有道德底线,”伊拉拉继续道,“知晓我在做什么,并不会对此出言质疑。” “以及,不会自作多情,误认为你真的爱上了他。”莫里亚蒂补充。 呃,这个太难了吧!除非她选择和女性私奔,不然伊拉拉可不相信世界上还有不自作多情的男人。 “而且他得听我的。”伊拉拉郑重开口,“这最重要,别给我添乱。” “理解你的动机?”莫里亚蒂问。 也可以不理解,有把柄即可。 但伊拉拉知道莫里亚蒂这么问的意思。她双手往身后一背,兴奋到恨不得原地跳起来:“真是太有用的建议了,詹姆斯!” 莫里亚蒂:“你已经有了人选。” 伊拉拉重重点头。 “不止是人选,我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她说,“不过要想成功,就得你来帮我,求求你,詹姆斯,你能帮忙吗?” 她急切地向前一步,清秀面孔上写满了期待和恳求。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宠溺,金丝镜架之后,剔透的蓝眼微微弯起。 “当然,伊拉拉,”他真诚地说,“能成为你选择的私奔对象,我——” “我要给威克汉姆做个套,让他带我私奔。”伊拉拉及时打断他的话。 莫里亚蒂:“……” ——她说什么来着。 主动建议,就是想拐走了福尔摩斯家的小女儿,这样迈克就有个活生生的把柄在莫里亚蒂手中啦。 然而不自作多情的男人?不存在的!连大魔王也不意外。 詹姆斯·莫里亚蒂固然符合标准,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没人比乔治·威克汉姆更合适了!比起志同道合,伊拉拉更相信拿捏软肋。威克汉姆缺钱,且足够小人,只要抓住利益命脉就很好对付。 以及,简和伊丽莎白对伊拉拉很好。 伊拉拉从没有过同龄的女性朋友,两名漂亮姐姐的友善对待,让她既新奇,又感动。 投桃报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举手之劳而已——伊拉拉跟威克汉姆“私奔”,没了原著中的最大“反派”,梅里顿会少一大半麻烦。 甚至伊拉拉已经想好了,如何利用这点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确保续上二人在原著中的好姻缘。 嗨呀,真好玩! 轮到伊拉拉双眼笑成月牙了,她装作全然无知的姿态,欣赏着莫里亚蒂脸上微妙的僵硬表情。 “他谈吐合适,也足够机灵,”伊拉拉一个一个优点的数,“重点是穷到末路,最适合下个赌局套牢他啦!当然,重点是他真的很英俊,是我喜欢的类型。” 莫里亚蒂:“…………” 伊拉拉可怜兮兮地看向莫里亚蒂:“詹姆斯,你帮帮我吧?下次舞会就可以行动,我已经迫不及待前往伦敦啦。” 第11章 就是这么好拿捏。 不知达西先生与宾利先生私下说了什么,总之拜访梅里顿的军官们后,宾利先生并没有急于筹备舞会。 反倒是住在朗博恩附近的卢卡斯爵士,向大家送来了邀请函。 旁人可不知达西先生与新来的军官有何龃龉,伊拉拉跟随表哥到来时,场面要比上次热闹得多——那一个个挺拔又英俊的“红制服”,都要盖过宾利先生这位钻石王老五的风头了。 “又见面了,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刚刚露面,伊丽莎白就礼貌又热情地上前问候。 只是在伊丽莎白身后,之前见过的莉迪亚却冷哼一声,一见伊拉拉,就拉起了自己的四姐:“凯蒂,我们走。” 嗯? 伊拉拉眨了眨眼,做二姐的伊丽莎白顿觉丢人:“莉迪亚,你太没有礼貌了!” 莉迪亚头也不回:“再有礼貌,英俊的军官们都要被福尔摩斯小姐抢走啦!” 伊拉拉:“……” 原来是因为这个!她顿时哭笑不得。 梅里顿可不是什么大城市,估计伊拉拉当街和两名帅哥军官闲聊的事,已经传遍了所有人家了。 “别管莉迪亚,”伊丽莎白很是不赞同小妹的行为,“她只是看到那名威克汉姆先生英俊非凡,觉得错失良机罢了。但我觉得,就算是莉迪亚在街上碰到威克汉姆先生,他也不会停下来与之交谈。” “看到?”伊拉拉抓住了重点。 伊丽莎白莞尔,转过头。伊拉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之间那聚会角落三两名军官之中,最为挺拔的那位正盯着自己呢。 乔治·威克汉姆迎上伊拉拉的视线,也不尴尬,反而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哦豁。 这下有的看了,达西先生和威克汉姆居然同时出现在了同一个舞会上! “你一进门,威克汉姆先生就一直看着你呢,”伊丽莎白压低声音,同伊拉拉说悄悄话,“他一会肯定会来邀请你跳第一支舞。” 原作里的伊丽莎白,起初对威克汉姆也是心有好感。不过伊丽莎白头脑清楚,在知道威克汉姆是个骗子后就立刻选择保持距离。 现在呢,伊丽莎白已经完全默认威克汉姆与伊拉拉情投意合,倒是没心生别的意思。 也挺好的! 无意间居然帮达西先生扫清了一个情人兼颠倒是非的障碍,不用客气。 伊拉拉假装惊惶地收回视线,同样凑到伊丽莎白耳边说:“也,也没那么亲近呢!而且达西先生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位威克汉姆先生,他说人不能以外表和第一印象就断定其人品。” 伊丽莎白冷哼一声:“他那么傲慢,自然是看谁都不顺眼。” “达西先生确实傲慢,我和你一样,不喜欢他,”伊拉拉认同地点头,“但他傲慢,却也诚实,这两者是不冲突的。” 说完,伊拉拉很是为难地低头。 第13章 “我与威克汉姆先生攀谈时,发现他的衬衣都洗到起边发白,似乎经济状况不是很好。”伊拉拉迟疑开口。 “也许他家境贫寒,才不得不入伍。”伊丽莎白替威克汉姆辩解。 “但他的谈吐优雅,口音都很淡,”伊拉拉说,“一名有条件受良好教育的人,怎么会连备用衬衣都买不起?” “可能家道中落了呢?”伊丽莎白想了想。 “那他该回去操持家业,怎么还在这里参加舞会。” 伊丽莎白不说话了。 本来一听达西先生讨厌威克汉姆,她自然而然认定威克汉姆才是好人。但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心存偏见,对伊拉拉可没有。 她很喜欢这位福尔摩斯小姐,觉得伊拉拉爱护兄长、态度亲切,听她刚才的言辞有理有据,伊丽莎白本就相信了八分。 而伊拉拉也说不喜欢达西先生,所以她这番话非常客观,而非盲从。 “即使如此,就更得接触了,”伊丽莎白说,“第二印象、第三印象,总能断定其人品,毕竟威克汉姆先生他属实——” 伊拉拉拼命点头:“——太过英俊。” 话音落地,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默契地笑出声来。 谁不喜欢帅哥啊! “说到第一印象,”伊拉拉笑完,话锋一转,“我觉得有人也一样后悔了。” “谁呀?”伊丽莎白好奇道。 “你说威克汉姆先生一直在看我,实际上,达西先生也一直在看你呢。”伊拉拉揶揄道,“我看啊,他是上次舞会没能邀请你跳舞,后悔到不得了了!” “你可别瞎说!” 伊丽莎白吓了一跳,她微微扬高了声音,又心虚地低下头:“达西先生高傲到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梅里顿的人都不配让他多看一眼,怎么会偷偷看我?” 伊拉拉只是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 她眉眼一抬,越过伊丽莎白:“是吗,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 一句话让伊丽莎白周身一顿,她瞪大眼睛,扭过头,刚好触及到达西先生的面孔。 《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可不知道达西先生还如伊拉拉所言,第一次舞会过后就后悔了! 伊丽莎白与人交谈时的自然坦率,还有这双灵动的眼睛,叫达西先生进来之后,就没能挪开视线。 而她刚刚的那般评价自己…… “我想这之中有些误会,先生,”伊拉拉适时缓和话题,“你得好好向伊丽莎白小姐道歉才行。” 达西先生缓缓点头。 听到有好感的姑娘说自己傲慢,他其实有点生气。 但达西过来时,也听到了两位小姐在谈论什么第一印象的话题。 “就如你所言,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先生低声开口,“第一印象不好,总有第二印象。” 说着他朝着伊丽莎白伸出手,态度堪称诚恳。 “我是否有幸请你跳一支舞?”达西问。 伊拉拉悄悄戳了伊丽莎白一下:“是你自己说的呀!” 伊丽莎白闹了个红脸。 本来没有原作中达西贬低伊丽莎白的事情,她对达西的印象没有和故事中一样,直接跌落谷底。 试问哪位未婚姑娘面对一名高大、英俊又有钱的绅士示好,还能不心动的? “……既然如此,”伊丽莎白虽不好意思,但态度大方,“希望一支舞的时间能让我对你改观,先生。” 达西闻言,难以察觉地勾起嘴角。 俊朗的面孔如冰川化开,他看起来温和了许多:“我会尽力,伊丽莎白小姐。” 嗨呀,真好! 伊拉拉一点也不介意两个人把自己丢下——不愧是爱情小说的男女主角,男帅女靓不说,站在一起就有化学反应,看得她忍不住姨母笑。 看样子,这次伊丽莎白与达西先生有一个比原著好许多的开始。 但伊拉拉还想再帮他们一把。 舞会如此热闹,伊拉拉往四周一瞥,把其他人的情况收纳眼底。 宾利先生的第一支舞,自然是邀请简·班纳特小姐了,他的眼中可容不下别人。 而莱德利表哥,也是照旧缠上了宾利小姐,但看宾利小姐那烦不胜烦的样子,估计要吃闭门羹。 至于其他人—— 她的视线顺理成章地落在乔治·威克汉姆身上。 如果不是达西,他恐怕早就走到了两位小姐面前。而在亲眼目睹伊丽莎白接受了达西先生的邀请后,威克汉姆脸上的笑容都隐去半分。 “福尔摩斯小姐,”英俊的红制服礼貌发问,“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吗?” “嗯,伊丽莎白是我的新朋友。”伊拉拉诚实回答。 “若是如此,你的朋友接受那位先生的邀请,可是要受苦了,”威克汉姆苦笑几声,“按照他的秉性,必然是看不起梅里顿的人。” 嗯…… 真别说,威克汉姆是有点本事的。 他开口时,那漂亮的眼睛微微垂着,神色迟疑,一副苦恼又担心的模样——好似真的在替伊丽莎白担忧,而非背后说人坏话。 而且威克汉姆说的也是实话,达西先生的确看不起梅里顿的人。 如此开头,若是伊拉拉不了解内情,听到威克汉姆这般了解达西先生的口吻,肯定会好奇追问下去,进而给他颠倒黑白的机会。 见达西也在梅里顿,急了是吧。 伊拉拉一声叹气。 她垂下头颅,很是失落的模样,甚至还有模有样地攥了攥衣角。 “原来你是为伊丽莎白而来,先生,”伊拉拉酸溜溜地说,“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是为我而来呢。” “什——当然不是!” 伊拉拉这么一打岔,威克汉姆先生立刻把达西抛到了脑后。 如此发言,几乎是在明示要和威克汉姆跳第一支舞了。这可是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贵客,再看看伊拉拉这一身简单却不便宜的衣裙,他没有不顺杆爬的道理。 何况,威克汉姆就是为了伊拉拉而来,看到达西先生主动靠近,他还捏了一把汗呢。 没什么比看中的小姐对自己有意更好的了。 威克汉姆的笑容真切了三分,他微微俯身,含情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伊拉拉,好似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人。 “福尔摩斯小姐,”威克汉姆伸手,“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很好。 伊拉拉美滋滋地将手送了过去。 不愧是她选中的人!就是这么好拿捏,第一步非常顺利。 第12章 他心有多黑,隔着面皮又看不见…… 威克汉姆很绅士地虚握住伊拉拉的手,带领她走进舞池,伊拉拉注意到他特意站在距离达西先生最远的对角。 行礼,音乐响起,之后大半支舞,威克汉姆居然都按捺住了性子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含情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伊拉拉,英俊的面孔中带着淡淡笑意。 说实话,真的很赏心悦目——谁被“精灵王子”这么盯着不开心啊!他心有多黑,隔着面皮又看不见。 伊拉拉美滋滋地欣赏了一番威克汉姆的盛世美颜,到了舞曲后半段,才忐忑不安地打破沉默。 “你一直没说话,先生,”伊拉拉主动说,“是与我无话可谈吗?” “当然不是!天,原谅我的失礼。” 威克汉姆恍然回神。 “你今日的亮相让人惊艳,福尔摩斯小姐,我忍不住想看你,就忘记了说话,”他赶忙向伊拉拉解释,“尤其是发饰的点缀,我简直无法挪开眼睛。” 伊拉拉闻言又羞又喜地低下头。 那可不是吗,这发饰可是她从那无比奢侈的头冠上剪下来的,硕大的绿宝石盘在乌黑发间,闪闪发光。 不得不说,威克汉姆还挺识货。 和首次舞会不同,今夜伊拉拉特地挑了几件精致首饰佩戴在身上——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威克汉姆:看呀,又有钱又天真的未婚小姐,此时不行骗,更待何时? 而威克汉姆也很争气,他一眼就看中了伊拉拉身上最贵的宝石。 舞池中的男男女女悦动,旖旎的气氛微妙流转。 趁着接近的功夫,伊拉拉昂起头:“我没想到能在今日与你相见,威克汉姆先生。” “我也一样,”威克汉姆说,“听闻你是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我还心生遗憾过,以为再也不会与你见面了。” “为什么?”伊拉拉故作讶然。 “是我的错。”威克汉姆很是愧疚道,“我以为你与达西先生一样,不屑于同乡下人来往。” 话又绕回到达西先生身上了。 看来,威克汉姆很介意达西的存在呀。想想也是,威克汉姆已经穷到要去典当物品了,必然是急于“重操旧业”,骗个姑娘私奔捞金。 而达西先生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威克汉姆自然要抓紧时间泼脏水抹黑。 第14章 伊拉拉顺着他的想法问:“你似乎与达西先生认识,先生?” 这句话总算是问中了威克汉姆下怀。 他摆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苦笑,清秀面孔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难过。 “岂止是认识,我太了解他了,了解到无法对他身边的人保持公正态度。”威克汉姆说,“我向你再次道歉,福尔摩斯小姐,正因如此,连带着对你也产生了几分意见,直至刚刚我才发现自己太过狭隘,怎能如此连累你?” “可千万别这么说,先生!” 伊拉拉赶忙劝诫道:“我和达西先生只说过几次话,他生性傲慢,你说的一点不假。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与他如此亲密,却不和他打招呼呢?” 威克汉姆绷紧面容。 “他不会与我交谈的。”他说。 “哎?”伊拉拉眨了眨眼。 “此事……说来话长。”威克汉姆一声叹息。 二人交谈时,舞步从未停下。威克汉姆是一把跳舞的好手,让他很是满意的是,眼前的福尔摩斯小姐不仅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连灵动的舞步也是分毫不差。 如此美丽、富裕且举止不凡的小姐,正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威克汉姆不禁有些飘飘然。 “我和他自幼生活在一起,老达西先生甚至是我的教父。老先生将我视若己出,完全不嫌弃我是他管家的儿子,也许正是如此,才叫达西先生心生嫉妒,”威克汉姆的眉眼低垂下去,语气里也带上几分难过,“老达西先生死后留下遗嘱,本要将最好的牧师一职送于我,但达西先生对我很是记恨,利用了遗嘱的漏洞,把圣职交给了别人。” 说完这些后,威克汉姆只见伊拉拉低头不语,微微挑眉。 他本以为这番话能换来对方的义愤填膺,但见伊拉拉好像毫无反应,只得给自己找台阶下。 一曲舞即将结束,威克汉姆趁着收尾的功夫靠近伊拉拉,一声喟叹。 “但你千万不要因此对达西先生产生恶感,小姐!”他换了劝说的口吻,“诚然我与达西先生有过龃龉,可他与你却无冤无仇。若是叫他得知我将事情说给你,他再对你冷言冷语,那就不——” 舞曲的旋律步入尾声,音乐渐渐小了下去,然后威克汉姆分明听到,近在咫尺的年轻姑娘一声啜泣。 他身形一顿。 “我,我很能理解你,威克汉姆先生!” 伊拉拉情不自禁地向威克汉姆靠近半步,她的衣裙几乎擦过他的衣袖,那颗绿宝石就在威克汉姆的眼前闪闪发光。 年轻的福尔摩斯小姐潸然泪下,她用衣袖拭去晶莹泪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和你一样,也是寄人篱下,”她哽咽着说,“姨妈不知为什么,看我也是很不喜欢,动辄关我禁闭。本以为同表哥离开德尔贝庄园会好一些,但表哥也一心扑在宾利小姐身上,根本不管我。我,我……” 伊拉拉话到最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威克汉姆愣了愣,飞快回神。 没想到自己的“卖惨”相当管用——太管用了!以至于叫这位伊拉拉·福尔摩斯小姐产生共情,在舞会上哭了起来。 是好事啊! “请你冷静一些,福尔摩斯小姐,”威克汉姆丝毫不心疼同情,他险些当着哭泣的姑娘笑出声来,“凡事都有两面,若你不跟随表哥离开,你我也不会相逢,不是吗?” “这……”伊拉拉抬眼,“你说的对,威克汉姆先生。” 她泪眼婆娑,落入朦胧视线的便是威克汉姆完美无瑕的面庞。 身着红制服的高大青年,体贴地掏出手帕,递给伊拉拉。 “我还要感谢你的姨妈和表哥,”威克汉姆脉脉开口,“若非他们把你带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梅里顿,我也不会碰见我人生中最大的惊喜,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 今夜注定威克汉姆是讲不完台词了。 舞曲结束,威克汉姆的背后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他扭过头,就看到福尔摩斯小姐五大三粗的表哥隆隆走了过来。 “你看到宾利小姐没……你怎么哭了?” 莱德利表哥完全没把威克汉姆放在眼里,他话说一半,见伊拉拉正拿着手帕擦眼泪,不由得拧起眉头。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莱德利表哥训斥道,“这可是在公共场合!你这般丢人,害自己嫁不出去也就算了,可别给我丢脸。” 伊拉拉闻言,不由得瑟缩几分,她情不自禁地向威克汉姆的身后靠了靠。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威克汉姆的眼睛。 “对,对不起,”伊拉拉委屈地啜泣道,“我只是太想家了。” “你想家?!” 莱德利表哥看她这幅模样就来火,听到这话更是气恼:“难道我和妈妈没照顾好你吗,你这幅样子,让我怎么给你的兄长交代?” “我,我不是有意的!”伊拉拉慌乱地哽咽出言,“我错了,达利表哥!” “你——” 一个“达利表哥”,终于戳炸了莱德利·德尔贝的火气。 他真是受够了自己这个怪胎表妹了,莱德利强壮的身躯前跨一步,恶狠狠地朝着伊拉拉:“说过多少遍——我不叫达利!” 拔高的声音,让周围的人纷纷扭过头。 威克汉姆站在一侧微微挑眉。 耐心等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威克汉姆才保持着体面挺拔的姿态,无比绅士地伸手,将伊拉拉的玲珑身段拉到身后。 就像是从恶徒手中拯救美女的英雄,他保持着冷淡又礼貌的语气,压低声音:“先生,宾利小姐就在舞池另外一边,你不会想让她看到这样的场面。” 提到宾利小姐,莱德利表哥才勉强收回怒气冲冲的表情。 “你们福尔摩斯家,一个两个都是怪胎,真是受不了!”撂下狠话之后,莱德利深吸口气,直接将吓坏的伊拉拉丢在原地,转身去找宾利小姐了。 威克汉姆转头,看向拿手帕捂着脸偷偷哭泣的姑娘。 她低着头,盘发上的绿宝石绚烂璀璨。威克汉姆可没说谎,这宝石确实让他挪不开眼睛。 “我,我真是受不了了,”伊拉拉啜泣道,“我好想离开这里。” 威克汉姆在伊拉拉·福尔摩斯看不到的地方,扬起了笑容。 她想走,这不是更好吗? “请别伤心,福尔摩斯小姐,”于是威克汉姆温言宽慰,“就算不能离开,也许你可以到梅里顿来散散心……至少我会陪同你。” 伊拉拉的哭声猛顿,她抬起头来。 哪怕是含着眼泪,那双眼睛也是那么明亮,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真的吗,先生?”她的眼中饱含憧憬,“你会陪我吗?” 威克汉姆郑重地点头:“明日刚好几名上校邀请我去打牌,你若是不介意,可以一起来。” 好啊! 伊拉拉在心中欢呼一声,再多几句台词,她都要装不下去笑场了! 甚至刚想设局,威克汉姆就主动提了打牌…… 伊拉拉心中迅速有了大概。 她飞快抹去脸上虚假的泪水,勉强扯起笑容:“我当然不介意,你说得对……在梅里顿遇见你,真是我三生有幸。” 这可不是假话,说到最后,伊拉拉的双眼熠熠生辉。 ………… …… 回到内瑟菲尔德庄园,她第一时间找到了书房内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青年还在挑灯对账,听到开门声,昂起头,扶了扶镜框。 “今夜的舞会怎么样,福尔摩斯小姐?”他问。 怎么又从“伊拉拉”变回“福尔摩斯小姐”啦,不就是开了个小玩笑,男人就是小气。 伊拉拉撇了撇嘴,但也没纠正,而是直奔正题:“乔治·威克汉姆约我明日去打牌,这么巧就有牌局,是你提前布置好的吗?” 莫里亚蒂慢条斯理地合拢账本。 “当然,”他毫不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亲口恳求,我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那你找好了出老千的人选?”伊拉拉又问。 “出老千?” 莫里亚蒂镜架之后的蓝眼闪过惊讶之色。 他凝视伊拉拉片刻,而后蓦然失笑出声,俊秀的青年浅浅勾起嘴角,仍然是一副近乎乖巧温顺的模样。 “福尔摩斯小姐,”莫里亚蒂温声开口,“你恳求我,自然是由我亲自坐上牌桌——而我加入游戏,从来不会作弊。” 第13章 福尔摩斯小姐将运气送给了我。…… 转天上午。 伊拉拉应邀来到梅里顿,见到威克汉姆,还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她抓紧衣角,很是期待:“我,我还没打过牌呢,不要紧吧?” 威克汉姆见伊拉拉脸红扑扑的,又双眼清亮,不禁扬起鼓励地笑容:“新手往往有新手运气,何况不想打,一边旁观也好,不比你在那个庄园里自在?” 第15章 伊拉拉拼命点头。 不说别的,她可不愿意被宾利小姐拉着左一个达西先生、右一个达西先生,听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进门之时,威克汉姆还耐心地安抚伊拉拉,生怕她紧张。 “请放心,主家福斯特上校你在舞会上见过,我的几名同僚也都生性开朗,哪怕不打牌闲聊也决计不会冷场,至于——” “——怎么又赢了,詹姆斯,你运气这么好?!” 二人步入福斯特上校的客厅,就听到一阵唏嘘感叹之声。 几名红制服正围在牌桌边,连福斯特夫人和她的女伴也好奇上前。只见牌桌上,坐在军官对面的,是一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瘦削青年。 他听到军官感叹,只是露出乖巧般的笑容。 “不是运气,”他说,“只是我善于计算。” “啊。” 伊拉拉摆出惊讶的模样,拽了拽威克汉姆的衣袖:“这是宾利先生的会计呀,他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时,伊拉拉还朝着威克汉姆凑了凑。看似说悄悄话的无意识小动作,却尽显亲昵和信任,让威克汉姆很是满意。 但与此同时,他也没错过伊拉拉提供的信息。 一听到是宾利先生的员工,威克汉姆隐隐起了与之较劲的意思。 “小赌怡情,”威克汉姆与伊拉拉一同上前,“我来看看。” 刚好一局结束,输家下场。伊拉拉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纸牌,不免露出担忧之色:“是卢牌呀,要不然还是算了。” 十九世纪的英国,自上到下都流行赌博。卢牌是从法国传来的纸牌游戏,在贵族之间很是流行。可不是威克汉姆口中的“小赌”,动辄输赢上百英镑,是常有的事。 威克汉姆闻言,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磨开线的衬衣衣袖。 要是卢牌,确实不适合现在玩。 就在威克汉姆想放弃时,听到伊拉拉脆生生的音色,牌桌另外一端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抬眼。 “福尔摩斯小姐,”他流露出的意外恰到好处,“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这位……是你的男伴吗?” 伊拉拉故意低了低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莫里亚蒂莞尔:“原来如此,怪不得达西先生对你青眼有加,你却无动于衷呢。” 威克汉姆微微挑眉。 莫里亚蒂的视线始终落在伊拉拉身上,温声道:“既然是你的男伴,我会客气一点的。” 他温言细语,却让威克汉姆失笑出声。 先是提到达西先生,就叫威克汉姆略感不爽了,又紧盯着伊拉拉不放撩狠话——这可是他的女伴,这是什么意思? 区区一名会计,居然挑衅他。 威克汉姆全然忘却了自己也只是管家的儿子,心中最后几分犹疑一扫而空。 他枉顾伊拉拉的警告,坐在了莫里亚蒂对面。 “我来顶上,”威克汉姆笑得英朗灿烂,“话别说的太满,先生。” “请。”莫里亚蒂开口,还对着伊拉拉眨了眨眼。 威克汉姆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 伊拉拉……伊拉拉险些没能绷住表情。 这家伙,蔫坏啊!她还担心威克汉姆被自己假模假样这么一劝,真就不参与赌局了。结果倒好,莫里亚蒂请飘飘飘两句话,威克汉姆立刻上头。 还是男人懂得男人。 伊拉拉坐在威克汉姆旁边,认真观摩起来。 妈妈教过伊拉拉几个赌博的把戏,以及出老千的原理。虽然之前没接触过贵族的游戏,但几个十九世纪的纸牌规则大差不离。 莫里亚蒂深谙赌徒的心理,乔治·威克汉姆往桌上一座,连着两局赢家都不是他。 其中一局甚至叫威克汉姆赢了,伊拉拉可没错过莫里亚蒂故意不叫牌的神情变化——那个时候他明明有赢面的。 略输一点小钱,却让笑容重新爬回至威克汉姆的脸上。 到了第三把,头两轮发牌,莫里亚蒂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似乎拿到的牌很是糟糕。 牌局上的变化,又叫几名输惨了离开的红制服凑了过来。 连福斯特上校都不免过来瞧了一眼。 “哎呦,詹姆斯先生,”他绕到莫里亚蒂身后看到牌面,忍俊不禁道,“看来你的计算能力,要输给我这位新中尉了。” 这自打进门来,听到军官们喊莫里亚蒂都是“詹姆斯”,连梅里顿民兵团的上校都是如此。 并且听上校的口吻,似乎是认识莫里亚蒂许久。 伊拉拉在心中打了个问号:他在陆军也有认识的人,得转告迈克罗夫特才行。 威克汉姆听到上校这么说,笑容更加真诚。 “我可没有会计先生如此高超的计算能力,”他故意选择用职业称呼莫里亚蒂,“也许是福尔摩斯小姐的新手运气帮助了我。” 说着,他扭头看向身畔的伊拉拉,一双剔透的眼睛含情又温柔。 “谢谢你,伊拉拉。”威克汉姆压低声音,“有你在身边,我自信许多。” “……” 救命。 你别说,顶着一张堪比精灵王子的脸这么说话,就算是胡话,也是怪好看的! 连伊拉拉都觉得美丽,那原作里达西小姐和莉迪亚会上钩,似乎也合乎情理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年轻男女之间的“火花”,偏偏莫里亚蒂不识趣。清秀的小会计扶了扶镜框,很是认真地附和道:“也许我也需要一些好运气。” 福斯特上校愕然道:“这也要继续打?” 莫里亚蒂:“上了牌桌,没有不认真的道理。” 说着,他拿出了持有的筹码。 福斯特上校攒的牌局,自然不比什么赌场,“筹码”都是简单的卡纸,一张代表一英镑。 莫里亚蒂拿出了厚厚一沓卡纸,乍一看也有上百英镑了。他的动作依旧不急不缓,全部整整齐齐堆叠在牌桌上:“最后一局,加码。” 如此动作,整个客厅都陷入了安静。 但詹姆斯·莫里亚蒂好似没发现般,他歪了歪头,湛蓝的眼眸隔着镜架,看向了伊拉拉。 “福尔摩斯小姐,”他轻言细语,“可以把你的新手运气,也借我一点吗?” 伊拉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得客厅比刚刚还要安静了一些。 身畔的威克汉姆微微瞪大眼,怎么也想不到莫里亚蒂还有这种招数。 “要我做什么?”伊拉拉问。 说好的他来设局,怎么还有自己友情参演呢。 莫里亚蒂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姿态,朝着牌桌伸手示意:“请替我摸一张牌。” 伊拉拉:“…………” 刹那间,无数个特工电影中,男主角赌局对峙,要女主来个幸运之吻翻盘的类似剧情袭上伊拉拉心头。 好土啊! 然而十九世纪没有电影这种东西,莫里亚蒂也不是特工。 并且,伊拉拉可不是依偎在他身畔的“女主角”——她可是坐在莫里亚蒂的对面! 这家伙,看着温顺乖巧,实际上又戏精又阴阳。 伊拉拉算是看明白了:他答应自己,完全是因为觉得好玩罢了。 至于威克汉姆? 那张精灵王子般的面孔上,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对方在挑衅。 瞎子也能看出来莫里亚蒂的意思了!无非就是他对这位福尔摩斯小姐也有好感,否则,何必拿出上百英镑来? 聪明人该激流勇退,只是对方在牌桌上孔雀开屏,威克汉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连骗子都绷不住完美无瑕的假面具,可见莫里亚蒂这般行为有多管用。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纸牌,“我没有足够的筹码跟你的局,先生。” 赢了一局后,威克汉姆手握十几张卡纸。 这就是十几英镑,实际上已是不小的数目。在当下,一个工薪家庭一年的收入大概也不过是40英镑左右。 威克汉姆一局赢了一个工人家庭一季度的吃穿费用,怪不得他会赌博上瘾呢。 这笔钱够他更换新衬衣,并解决燃眉之急了。 不过……伊拉拉瞥了一眼威克汉姆的纸牌。 他的赢面很大。 虽嘴上说放弃,但谁看不出来威克汉姆不甘心? “你有机会赢下来,是吗?”伊拉拉轻声说。 威克汉姆浓密的睫毛动了动。 他当即顺杆爬,理智告诫威克汉姆应该收手,但莫里亚蒂可恶的笑容,和他面前厚厚一沓筹码晃得威克汉姆眼红。 若是能忍住,他也不会欠债到买不起衣物的地步。 “我有。”威克汉姆立刻开口,“我有信心赢下来,伊拉拉!他请你开牌,但你的心在我这里,我知道的,不是吗?” 那双清亮的眼睛澄澈见底,宝石般的瞳仁倒映着伊拉拉的影子。 这般急切,好似是为了赢回伊拉拉的心,而非那堆明晃晃的英镑。 第16章 换成其他姑娘,怕是早被这张俊脸闪花了眼。 “……我知道了。”伊拉拉阖了阖眼,她做出决定。 当着所有人的面,伊拉拉将头上的那颗绿宝石摘下来,放在桌面。 “这枚首饰价值十几英镑,”她说,“内瑟菲尔德庄园里还有我的首饰盒,加起来应该够一百英镑,这些筹码,能与你的筹码相比吗,先生?” 莫里亚蒂颔首:“当然可以。” 他似乎并不为伊拉拉显而易见的“偏袒”而伤心愠怒,反而很自然地开口:“那么,请你开牌吧。” 伊拉拉看向威克汉姆。 在桌子下面,身畔的青年悄悄摸了一把伊拉拉的袖子——这在十九世纪,几乎能称之为亲密。威克汉姆深情地注视着她:“也请你为我开牌,小姐。” 伊拉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起身。 她似乎很是紧张,吞了吞唾沫,摸出两张牌,分别发给莫里亚蒂和威克汉姆。 两位男士拿到牌,均是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反倒是站在凑热闹的福斯特夫人等不及了:“开牌吧,看看是谁能赢得这福尔摩斯小姐的首饰盒。” 威克汉姆直接将所有的牌摊到了桌面上。 莫里亚蒂阖了阖眼,扬起笑容。 “看来。” 他浅蓝色的眼睛闪过几分狡黠之色,同样摊开纸牌。 “福尔摩斯小姐将运气送给了我。” 刹那之间,威克汉姆的面容变得惨白。 绝地翻盘,只差一分。他输了。 第14章 “我们私奔去伦敦!” 场面随之变得一片混乱。 威克汉姆签下欠条后,干脆抛下了往日的体面,径直起身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伊拉拉赶忙拎起碍事的裙摆,匆忙追了出去。 “威克汉姆先生?威克汉姆先生——乔治,等等我!” 身后脆生生的音线喊出自己的名字,年轻小姐的语气带着几分仓皇和委屈,总算是将威克汉姆离体的魂魄叫了回来。 他猛然驻足,转过身,迎上伊拉拉的目光。 乔治·威克汉姆身形高大、步子迈得也宽,而伊拉拉一身淑女长裙,追过来时已气喘吁吁。 看着她红润的脸颊,威克汉姆流露出明晰的痛苦和自责。 “都是——都是我的问题!” 他恶狠狠地锤了一拳墙壁,眼眸里全是哀恸:“我对不起你,福尔摩斯小姐,这钱,这钱……我一定会还上的!” 伊拉拉环视四周:福斯特上校的住处安静祥和,路边没什么人。 “我们借一步说话。”她整理好跑乱的裙摆,步入街道旁的小巷。 看起来像是某处商店的后街,巷子尽头堆放着杂物,没人到来、没人注意。 伊拉拉这才勾起嘴角。 “一百英镑,”她低声开口,“你还得起吗?” 话音落地,伊拉拉的视线还有意无意扫过威克汉姆洗到起边的衬衣袖口。 英俊非凡的青年如遭雷击。 他当然还不起,自从被达西赶出去后,威克汉姆一路欠债,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但是伊拉拉没有发火、没有伤心,她只是垂着脑袋,还能心平气和地与威克汉姆说话。 这就是救命稻草啊! 紧急时刻,威克汉姆的脑子转的飞快。 能直接拿首饰盒抵押,证明伊拉拉·福尔摩斯肯定有钱!只要套牢她,还上债款岂不是轻而易举? 威克汉姆迅速调整好状态,他眨了眨眼,深邃双目之中就含出泪水。 “都是我的错,”他分外自责,“是我太想在你面前表现,一时逞英雄,却酿成大错!福尔摩斯小姐,我会偿还债务的……你,你打我吧,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今后我唯你马首是瞻,你就算把我这颗脑袋拿去,我也决计不会有二话!” “这话可不能乱说,”伊拉拉赶忙道:“我要你脑袋有什么用呀。” “福尔摩斯小姐!”威克汉姆闻言,激动地上前半步。 他伸出手,半路又缩回去,想要碰触伊拉拉,却又觉得冒昧轻浮。威克汉姆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双臂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好。 “在当铺前相遇时,我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心想若是能再和你多说几句话就好了……没想到,没想到老天居然如此眷顾我,让我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威克汉姆压低声音,他饱含深情地郑重开口:“没能赢下那一局,我比谁都难过,难道你不责怪我吗?” 伊拉拉沉默许久,最终下定决心,抬起头来。 她直面威克汉姆忐忑又痛苦的视线。伊拉拉的面庞写满了动容,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激动,也像是要为之哭泣了。 “区区一百英镑,难道,难道还比……一名绅士的真心更……重要吗。”她说完后,抬起双手,按住胸口,声音越发轻微。 美丽动人的未婚小姐红着脸再次低头,一句话磕磕巴巴说了好久,这无异于真诚的告白。 威克汉姆很是激动:“福尔摩斯小姐,你——” “——你是想听我这么说,对吧?” “啊?” 正准备接茬的威克汉姆,思维骤然断线。 他眼睁睁地看着伊拉拉再次抬头,刚刚的含羞、感动和少女情怀一扫而空。 眼前的姑娘喜笑颜开,纯粹的喜悦犹如盛开的花朵绽放开来。但哪怕威克汉姆没搞明白状况,也深谙这笑容与他刚刚的告白全然无关。 抱歉。 伊拉拉实在是忍不住了! 精灵王子向自己告白固然赏心悦目,但一想到他这幅深情款款是自以为套牢了有钱小姐,伊拉拉还是没能绷住演技。 从德尔贝庄园,到梅里顿,憋了这么久,她终于能肆无忌惮的嬉笑出声。 “你,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上这个当吧?!”笑声犹如坠落在银盘的珍珠,清脆悦耳,伊拉拉整张脸都因肆意笑容而变得神采飞扬,“不是老天眷顾你,威克汉姆先生,是我在眷顾你。” “什、什么……?”威克汉姆目瞪口呆。 这什么意思?她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说的又是什么话? 伊拉拉见他一脸震惊,大发善心地摸向自己的袖口。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锵锵!看这是什么?” 威克汉姆定睛一看,那分明是刚刚自己签给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欠条。 顷刻之间,他全明白了。 深情款款骤然消失殆尽,威克汉姆的表情收的太快,以至于五官都没能及时摆好位置。他的神情分外扭曲:“你,你——你算计我!” 他愤怒伸手,想要夺回欠条。 但伊拉拉的反应比他更快,她轻盈后撤几步,半幅身躯已然踏出小巷。 这街对面就是福斯特上校的宅邸,若威克汉姆真想动粗,她张嘴就能喊过人来。 “不错嘛,”面对狰狞的威克汉姆,伊拉拉满意地点了点头,“反应很快。”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一下子就转过神来了。 “别急。” 伊拉拉晃了晃手中的欠条,又飞快将其塞进袖子里:“说是眷顾,就是眷顾。威克汉姆先生,我是在为你提供机会。” 说着她还煞有介事地用手扇扇风。呼!装了好几天,太累了。 威克汉姆恼羞成怒,他俊朗又温和的绅士面孔彻底裂开。 他不敢走出小巷,以免自己恐怖的神情叫人看去,几分钟前还含情脉脉的眼睛,此时此刻盯着伊拉拉,就像是看仇人一般。 “你这个该死的……骗子!邪恶的毒妇!”威克汉姆恶毒咒骂道,“你和那个会计合伙做了陷阱,只为了让我欠债?这对你又什么好处!” “我做了陷阱,那你也得跳呀。” 伊拉拉完全不在乎对方的辱骂和斥责,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头发:“又不是我逼你上赌桌,难道不是因为你已经穷到换不起衣服、还被债主追上门了吗?” 一句话正中软肋,叫威克汉姆当场闭嘴。 见他愤怒又无言以对的模样,伊拉拉笑得更是开怀。 别说,生气的精灵王子,可比他端着那副假模假样生动许多,变得更帅了呢。 “你来梅里顿,无非是想找个有钱小姐帮你还钱,但现在达西先生在,恐怕很难实现目标,作为你的债主,我自然希望你先还我钱——所以,威克汉姆先生,听听我的意见,如何?” 威克汉姆一扫过去的端庄和热情,他神情阴郁,警惕地紧盯伊拉拉不放:“说。” 伊拉拉点了点下巴:“为我做事,我给你钱。” 威克汉姆心头一跳。 但他可不会轻易上当了,威克汉姆并没有放下戒备:“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伊拉拉说,“我呢,是个很大方的人。这一百英镑,可以先不还——我甚至可以不要利息,并且,你全心全意帮我做事,赚到的每一个子儿,我都会分你三成,直至你债务抵消,如何?” 第17章 “口说无凭,我为何要相信你。”威克汉姆冷哼一声。 但他目光闪烁,分明已经动心了。 伊拉拉一点也不意外,君子固然高贵,但小人更为直接。只要有利可图,大渣男、骗子和赌棍,往往要比正人君子做事热忱。 “你也没得选,”伊拉拉坦荡荡开口,“毕竟你在布莱顿欠了一千英镑的事情,要是宣传出去,可没好果子吃。” 威克汉姆身形猛顿:“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她看过《傲慢与偏见》啊!这倒不是推理,但伊拉拉不介意利用先知的原作剧情装神弄鬼。 “我有我的门路,”她俏皮地眨眨眼,“怎么样,威克汉姆先生,做不做?梅里顿可不是大城市,你赌输的事情,怕是不出三日就会传遍小镇,到时候不答应我,你也呆不下去啦。” 伊拉拉坑了他没错,可说的句句是实话。 就算没这一出,威克汉姆也没有其他选择——债主马上上门,他必须走。 所以…… 乔治·威克汉姆做了一个所有赌徒都会做的决定。 “你要我同你离开这里,”威克汉姆说,“去哪里?” 嗨呀,果然聪明。 见他已经冷静下来,重新戴上了那衣冠楚楚的面具,伊拉拉不免露出赞赏的神情。 也幸亏他没把自己的智商用在正道上,不然伊拉拉可就少了个现成的工具人。 “听我的安排。” 她兴致勃勃地宣布:“我们私奔去伦敦!” 话音落地,片刻沉默后,完美无瑕的假笑重新爬上威克汉姆的漂亮脸蛋。 第15章 莫里亚蒂:“不久之后,伦敦见…… 当天晚上,内瑟菲尔德庄园。 几名女仆窃窃私语,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终是平日照顾伊拉拉起居的小姑娘,鼓起勇气走上楼。 她来到客房附近,刚好听到莱德利·德尔贝先生最后一句咆哮。 “——关禁闭!从今天起,没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这件客房!”莱德利怒火中烧,“免得你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话音落地,客房房门打开,又“砰”的一声摔上。 震天响叫小女仆一个激灵。 莱德利气得整张脸通红,他摔门之后才看见楼梯口的女仆,粗鲁开口:“干什么?” 女仆抓紧低头:“我来为福尔摩斯小姐送东西。” 莱德利“哼”了一声,抬腿径直离开。 等到他走了,女仆才赶忙走上前敲门。 福尔摩斯小姐也太可怜了,她不免心想:福尔摩斯小姐只是去福斯特上校家中做客了呀! 诚然一名未婚姑娘独自应邀,是不太妥当。但这也不是私人聚会,而是聚集了很多人的牌局,也算不上失礼。 更何况,上校本人还是宾利先生的朋友呢。 谁能想到福尔摩斯小姐只是回来晚了一点,莱德利·德尔贝先生就大发雷霆。 至于他口中所谓“不三不四的人”,不会指的是那几名英俊非凡、谈吐优雅的军官吧。 相比较之下,粗鲁又强壮的莱德利先生,才像是不入流的。 女仆进门就听到桌边的啜泣,更是同情起来福尔摩斯小姐来。 “小姐,”她的声音放缓三分,“我来送换洗的衣物。” 伊拉拉在书桌边扭过头,擦了擦眼泪:“放到床边就好。” 女仆抿了抿嘴角,从自己的口袋中抽出手帕,走上前递给伊拉拉。 与此同时,女仆也看到伊拉拉的书桌上,放着写了几行的信。 “你是在给兄长写信吗,小姐?”女仆为了转移话题,主动开口。 伊拉拉摇了摇头。 “我不想二位兄长担心,”她垂眸,“是写给班纳特家的小姐们,我想找个借口,请她们来陪陪我,这样莱德利表哥也不好再发脾气了。” 真是贴心又懂事!女仆忍不住心生怜悯:到这个地步,福尔摩斯小姐也不想添麻烦呢。 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虽说年纪小的几位着实没礼貌,但也胜在活泼热闹。请她们过来,福尔摩斯小姐大概就顾不上难过了。 “我来帮你送信吧,福尔摩斯小姐。”于是女仆善意地说,“今晚就去。” “这、这合适吗?”伊拉拉惊讶地瞪大眼。 “我是本地人,路我很熟,”女仆说,“一小时就能到,是送给班纳特家的大小姐?” “送给二小姐伊丽莎白,我和她关系最好。”伊拉拉顿时不哭了,她赶忙拿起笔,“我这就把信件写完!” 见她恢复了精神,女仆微微展露笑意。 她等待伊拉拉将信件写好、放进信封里,而后与眼睛红红的姑娘道了声晚安,赶忙拎起裙角,出门送信去了。 房门“咔嚓”一声再次合拢,伊拉拉长舒口气。 她立刻收回了委屈又可怜的表情,速度太快,连眼眶里的泪水还没收回去呢。 听女仆的意思,折返需要两个小时。 够伊拉拉跑路了! 支开照顾起居的女仆后,伊拉拉立刻拉出了自己的行李。 既然是私奔,那肯定要轻装而行,伊拉拉拿了两套干净的衣物,然后转头直奔梳妆台。 做人要言而有信,首饰盒还是要抵押给莫里亚蒂的,但她在赌桌上可没说里面的东西总价多少。 伊拉拉挑了几枚轻便的戒指,掂量一下,价值约五十英镑左右。 十九世纪,一名职业为速记员或者家庭教师的单身女性,在伦敦一年的收入大概也就这些了。 她将戒指揣进兜里,也没忘记拿好从当铺买下的眼球吊坠,而后伊拉拉打开窗子。 理论上来讲,还是换身裤装更方便行动,但在这个时代,“淑女”是不能穿裤子的,来不及淘换了。 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房位于二楼,伊拉拉探出窗子一看,不到两米的位置就有为一层遮雨的台面,她完全可以跳下去。 完美! 这点难度,还没小时候和歇洛克上树掏马蜂窝难呢。 就是裙子不方便活动,伊拉拉想了一下,干脆放弃了穿外裙,而是统统塞进行李。 ——反正黑灯瞎火,谁也看不见,伊拉拉把包和鞋子往下一丢,她穿着无比轻便的衬裙,就直接翻身跳了下去。 伊拉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翻出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并在庄园的树边打开行李,再套上衬裙和鞋子。 是的,跑路就是这么容易。 这可是十九世纪,打死那群绅士淑女们,也想不到会有未婚小姐做出这种“荒唐事”。而对伊拉拉来说,要不是为了搞清楚莫里亚蒂到来的缘由,她早就走了。 伊拉拉飞快换好衣物,正在系外裙带子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低低的呼唤。 “……福尔摩斯小姐,是你吗?” 嗯? 伊拉拉一愣,直接扭头。 居然是乔治·威克汉姆!她有些惊讶:“不是约好了在梅里顿见面吗?” 威克汉姆听到伊拉拉的声音,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靠近:“我怕你一人去梅里顿不安全,想来接你——我的天,你在干什么!” 走近之后,威克汉姆才看到伊拉拉居然衣衫不整,小腿处的衬裙还露在外面。白皙的脚踝在月色之下若隐若现。 英俊的青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是淑女应该做的事情吗,他人都傻了! 原本威克汉姆觉得,既然她决定和自己“私奔”,哪怕是假的,他也将伊拉拉·福尔摩斯拿捏了八九分。 毕竟是真是假,他说了算,何况这相当于福尔摩斯小姐将名节完全交给他。若是她还想好好结婚,就得小心对待威克汉姆的存在。 这叫乔治·威克汉姆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但没想到,这几分自信,在看到刚刚的场面时一扫而空。 拿名节威胁,那也得在乎名节才行。 她都敢在室外换衣服,像是会在乎这个的人吗?!威克汉姆又惊又怕:他究竟招惹了什么怪物啊? 他赶忙背过身去:“你,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伊拉拉莫名其妙:“你才没穿好衣服呢。” 她明明都穿好外裙了,只是没来得及穿鞋而已。伊拉拉迅速抚平外裙,套上鞋子:“说什么担心不安全,你怕我后悔,是吧。” 威克汉姆干笑几声。 毕竟威克汉姆的债主已经找上门,而他又当着福斯特上校的面欠了新债。 明天一大早,这消息就会传遍梅里顿。可以说威克汉姆没有退路了,他只能牢牢抓紧伊拉拉。 一想到被一名未婚小姐反过来“勒索”,威克汉姆心情就不美妙。 他瞥向满不在乎的伊拉拉,只觉得这位小姐很是可怕:算计他入套不说,还完全不在乎名声。就算再大胆,把脚踝小腿展现给男人看,也不害羞! 可不能放松心神。 威克汉姆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朝着露出笑容:“我们快走,再晚怕是连马车都没有了。” 第18章 “没关系。” 伊拉拉朝着威克汉姆招了招手,带领他穿过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后方,来到大路。 一辆马车早已在距离庄园十分钟路程的位置等候了。 “本来想乘坐马车去接你的,现在刚好,”她走向马车,“莫里亚蒂先生已经帮我准备好了。” “莫里亚蒂?!”威克汉姆当即愣住。 他眼睁睁看着白日坑了自己的会计,慢条斯理地走下马车。 哪怕是夏季,乡下的夜晚也依旧寒冷,莫里亚蒂终于套上了外套。 剪裁得体的西装着身,终于让他看起来不像个质朴的小职员了。他扶了扶镜架,月色之下,清隽面孔看上去优雅又和善。 “给你,欠款,”伊拉拉从行李箱中拿出首饰盒,“租车的钱就当你请啦。” “当然。” 莫里亚蒂接过首饰盒,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他甚至看都没看威克汉姆,自然也忽视了对方紧盯着首饰盒的目光。詹姆斯·莫里亚蒂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伊拉拉:“当是你重获自由后,我送你的礼物吧,福尔摩斯小姐。” “谢谢你,”伊拉拉的感激发自真心,“帮了我一把。不怕我今后给你带来麻烦吗?” 莫里亚蒂莞尔一笑:“替我向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问好。” 嗯,果然现在莫里亚蒂更忌惮她大哥呢。 还没找到稳定住处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对他似乎尚且不成威胁。 一想到《福尔摩斯探案集》中二人对峙的剧情,伊拉拉禁不住勾起嘴角。 “我会的,”她颔首,“再见,莫里亚蒂先生。” “——等等。” 就在伊拉拉提着行李箱准备上马车时,跟在身后的威克汉姆突然开口:“还有最后一件事。” 伊拉拉扭头:“什么?” 只见高大、英俊的青年,转身大步走向詹姆斯·莫里亚蒂。 他的动作飞快,三两步拉近距离,而后乔治·威克汉姆毫不迟疑地抬臂,狠狠给了莫里亚蒂一拳! 伊拉拉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一拳直击面门,直接将瘦削的会计击倒在地。伊拉拉分明看到莫里亚蒂狼狈捂住脸,再起身时,掌心已经沾上了血迹。 威克汉姆装作模样理了理衣襟,这才回到伊拉拉身边:“现在可以走了,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再也没能忍住,在夜晚放肆笑出声。 她登上马车,临走前又看了莫里亚蒂一眼。 小会计拿出手帕擦拭脸上血迹,好在只是流了鼻血,那张漂亮的脸蛋没有损伤。 而饶是如此,莫里亚蒂依旧没将威克汉姆放在眼里。 他始终看着伊拉拉。 冷白月光之下,斑驳血迹为他文雅的面容镀上一层不属于文职的危险和神秘。莫里亚蒂礼貌低头,留下最后的语句。 “再见,福尔摩斯小姐,”他笑道,“不久之后,伦敦见。” 风声将他的道别带到了马车前。 第16章 我就是福尔摩斯。 伊丽莎白清晨就赶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她进门,庄园一片兵荒马乱。根本没人来招待她,伊丽莎白等了一会,等来的不是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而是达西先生。 “先生,”伊丽莎白蹙眉,“出了什么事?” “眼下天还没亮,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先生绷紧面容,不答反问,“你为何清晨造访?” “昨夜我收到了福尔摩斯小姐的信件,她在信中很是委屈,希望我能在今日拜访。”伊丽莎白回答。 “……她是这么写的?”达西的表情骤然变得非常复杂。 “怎么?” “很不幸,小姐,你今日见不到福尔摩斯小姐了,”达西开口,“她在昨夜与乔治·威克汉姆私奔了。” 伊丽莎白蓦然瞪大眼睛:“什么?!” 她的话音落地之后,就听到楼上一阵来自莱德利·德尔贝的疯狂咒骂和怒吼。 ………… …… 同一时间,伊拉拉推开了马车的车窗。 伊丽莎白是名言而有信、又重情义的姑娘,收到伊拉拉写满了被表哥误解的信件,她一准会清晨匆忙赶往内瑟菲尔德庄园。 然后,伊丽莎白就可以同达西先生一同帮忙找伊拉拉·福尔摩斯啦! 齐心协力也能产生火花,而且,这不比原作中的误会和矛盾好得多么?伊拉拉还顺路拐走了《傲慢与偏见》中的最大反派,一举两得。 一想到这儿,伊拉拉的心情就变得更舒畅了。 连这雾霾漫天、阴沉肮脏的伦敦市内,都变得美轮美奂起来。 ——这还是伊拉拉第一次来到伦敦来着。 百余年前的伦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污水坑。高度工业化、悬殊的贫富差距,以及落后的市政建设,让整个伦敦臭气熏天又满地污染,且有着相当高的犯罪率。 好啊,犯罪率高,就证明有很多好玩的事情,伊拉拉很是期待。 她美滋滋地观察着街道上的行人和建筑,还不忘记对车夫开口:“请带我们去蒙塔古街。”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威克汉姆挑眉:“去蒙塔古街?我们要落脚在布鲁姆斯伯里区吗。” 他口中的布鲁姆斯伯里区,坐落于伦敦市中心,大名鼎鼎的大英博物馆就在该区,周遭还有不少学校和人文公共场所,在十九世纪,是知识分子的聚居地。 “不,”伊拉拉摇了摇头,“你去帮我跟踪一个人。” 威克汉姆当场愣住,这刚到伦敦,行李箱还没地放呢,她就要跟踪人?这位福尔摩斯小姐究竟想做什么? 二人言谈间,马车已经驶入蒙塔古街。 好在蒙塔古街周遭是富人区,外加多居住着大学生,环境要比伊拉拉想象得好。她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想要寻找的门牌号。 “就这里,我们去街对面的餐馆等。”伊拉拉拎起行李箱,“一会儿要是目标人物出现,你就负责跟踪他,回来告诉我他的下落。” “……你想跟踪谁?”威克汉姆看上去非常困惑。 “我二哥,”伊拉拉回答,“歇洛克·福尔摩斯。” “啊?” “嗨呀,他去哪里,哪里就有麻烦,有麻烦,就需要人来解决,”伊拉拉信誓旦旦,“那你我就有钱赚啦,落脚处更是小意思——其他的,你别问。” 后半句话让威克汉姆硬生生咽下去了自己的困惑。 这位福尔摩斯小姐古里古怪的,但当乔治·威克汉姆坐到牌局前时,他就被坑进了贼船。 威克汉姆能行骗赌博到现在还不败坏名声,足以可见他有着超强的趋利避害本能。本以为利用“私奔”的名号能拿捏住这位伊拉拉·福尔摩斯,然而这丁点念想也在她当夜换衣服打消的一干二净。 不是正常人!还是得谨慎对待。 一旦让她把自己的踪迹、乃至欠下诸多赌债的事情捅出去,威克汉姆就彻底完玩了。 来都来了,还不如与伊拉拉·福尔摩斯共进退,反正威克汉姆也没有第二条出路可走。 他算的门清: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衣食住行由伊拉拉负责,吃软饭总得做点什么。 这么一想威克汉姆心里舒服了很多,他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这还差不多! 伊拉拉很是满意:能讨好这么多姑娘,证明威克汉姆深谙察言观色,会办事就好。 她很是悠闲地点了两杯茶,和威克汉姆在餐馆解决了早餐。 没过多久,街对面的公寓门打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伊拉拉双眼一亮:“是我哥,你快跟上!” 威克汉姆赶忙放下茶杯:“哪、哪个?” 伊拉拉:“嗨呀,就是穿长风衣、走路最快的那个!” 哪怕是堂堂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料想不到自己本应在姨妈家的亲生小妹就坐在隔着一条街的早餐店里。 未来家喻户晓的名侦探,只比伊拉拉大三岁,如今不过二十一岁,刚刚大学毕业。 伦敦的清晨微冷,饶是福尔摩斯也不禁拢了拢衣领,黑大衣勾勒出瘦削高挑的身影,而后他戴上帽子,匆忙离开。 威克汉姆待他走出半条街后,才快步冲出早餐馆。 天亮之后街上人逐渐多了,威克汉姆与福尔摩斯相距七八米远,彻底融入人群中。 伊拉拉见他赶上,才付了早餐钱,同样拎着行李箱,开始跟踪威克汉姆。 ——她当然信不过威克汉姆。 不是怕他跑,而是他跟踪的可是堂堂歇洛克·福尔摩斯,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呀。 但没关系,只要不是伊拉拉被发现就好。哪怕是大侦探,也很难靠推理就第一时间确认还有黄雀在后。 伊拉拉了解她二哥:歇洛克·福尔摩斯会立刻察觉威克汉姆的跟踪,但他并不会声张,而是继续前行,并设法搞清楚威克汉姆的目的。 第19章 也就是说,他会往目的地走一段距离。 而迈克罗夫特正在因罢工的事情忙到焦头烂额,这么大的事情,歇洛克不偷偷参与其中才怪。所以跟踪歇洛克,大概率能搞清楚伦敦的状况。 伊拉拉承认,她是在赌气。 两个哥哥在伦敦忙碌,把她丢给姨妈关禁闭,凭什么呀?现在伊拉拉手头有了线索,也不打算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她要自己调查出结果后,叫迈克罗夫特和歇洛克来找自己。 伊拉拉本想的是在蒙塔古街的餐馆等歇洛克归来,没想到却刚好撞上他一大早出门。 这么急匆匆,肯定是歇洛克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就是麻烦和案件。 所以必须跟上。 伊拉拉拎着行李箱,加快了步伐。 离开蒙塔古街,正值上班、上课的时间,街道上的人变得更多了。 而歇洛克已经与两辆空闲的马车擦肩而过。 伊拉拉勾起嘴角:他已经发现了威克汉姆在跟踪,选择步行进一步确认情况。 哼哼,毕竟是亲哥!伊拉拉利用起工具人毫无负担,她保持着距离,同时尾随。 只是没想到歇洛克这么一走,走了近四十分钟。 他步行速度极快,一直将威克汉姆引到了东伦敦,富人区的建筑、店面,逐渐为浓烟滚滚的工厂和破败房屋取代。 果然伊拉拉的推测没错,歇洛克肯定知道罢工的事情。 她跟在后面,迅速察觉到歇洛克的行进路线越发刁钻。 从大道拐到小巷,甚至是路过了几个临时搭建的棚户,她与威克汉姆的着装越发显眼。 尤其是威克汉姆,他还是一身红色陆军军服呢。伊拉拉不得不放慢步伐,以免让歇洛克一抓抓了俩。 小巷子多拐角,而被违建塞满的贫民区路况犹如迷宫,伊拉拉遥遥看着歇洛克拐到一条暗巷、在仅能通过一人的路口略停,转向另外一头。 伊拉拉想了想,同样停了下来。 她目送威克汉姆加快脚步追上,可没走几步,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身形就从巷子另外一侧骤然闪现。 二哥走了个长方形的路径,又拐回原地,站在了乔治·威克汉姆的背后。 “先生。”歇洛克·福尔摩斯冷淡开口,在伊拉拉的角度,仅能看到他那略作鹰钩的高挺鼻梁,“是谁唆使你来跟踪我?” 就是现在! 伊拉拉拎起裙摆,飞快跑进了歇洛克刚刚停下的巷子里。 既然在这里停下,选择和威克汉姆摊牌,证明歇洛克的目标就在附近! 她走了几步,发现这条巷子不再遍地岔路,沿着一条路走了很久,直通河边。 在巷子出口,一名纤细的身影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是个姑娘,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一身破旧的补丁衣衫,像是乞丐。 对方似乎在等人,本在焦急踱步,而触及到伊拉拉的身影时,那双敏锐的眼睛分明闪过几分警惕之色。 而后她挪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就是她了。 伊拉拉在年轻姑娘面前猛然驻足。 “你在等福尔摩斯吗?”她冷不丁开口。 这句话,让对方足足退了三步。 衣着破旧的姑娘吓了一大跳,她几乎是立刻抱起双臂,戒备地走至巷子出口:“你干什么?” 伊拉拉骤然扬起灿烂笑容。 亲哥的线索,她就先一步拿走咯。歇洛克不会生气的……就算生气也很好哄的! 她向面前的姑娘伸出右手,友善开口:“日安,小姐,我就是福尔摩斯。” 第17章 想去哪里,亲爱的小妹? 年轻姑娘顿足。 她虽停了下来,但依旧戒备,抱着的双臂并未落下:“可没人告诉我,福尔摩斯是个女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见的是男是女。 太好了! 伊拉拉心中雀跃,立刻开口:“伊拉拉·福尔摩斯,我是为了搞清楚状况而来。” 但实际上伊拉拉刚来伦敦,可她足够唬人:听起来像是伊拉拉已知晓一切,正在对“案件”进行下一步侦查。 然而年轻姑娘并不吃这套,她甚至没有自报家门,只是冷笑几声。 显然,她还是觉得一名穿着干净的体面小姐,不会是自己要见的人。 “青皮还想装熟瓜,也不看看我滚刀多久,”年轻姑娘打量着伊拉拉,嘲讽道,“少来趟我。” 伊拉拉挑眉。 说黑话这可真是古今中外下九流的传统技能,见不得人的职业,总得弄点提防隔墙之耳的语言体系,免得让人察觉动向。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行外人还想装行内人,以为她看不出来?少来试探她。 “这话说的,”伊拉拉飞快接道,“你在这儿等半天,不就是为了几只鹊儿(几个便士)?喙子(法官)找上门也不会送你上踏车(做苦役)。” 妈妈教过伊拉拉的,小时候她对这些行内词汇很是着迷,希望伦敦的小偷词库没有更新。 而看年轻姑娘微变的表情,伊拉拉觉得自己赌对了。 穿着补丁衣裙的女孩,似乎开始怀疑她的判断。 伊拉拉趁热打铁:“我既然找到你,就证明有门路。你掂量掂量。” 如此既是劝说,也是威胁:就算伊拉拉是冒名顶替的,站在这儿、见到对方,她跑不掉的。 “该死!”年轻姑娘骂了一句脏话。 但她终究是把抱着的双臂放了下来,不情不愿道:“火柴厂的人确实准备罢工,她们已经定好了时间,就在下个月初。” 罢工! 果然伊拉拉猜得没错,歇洛克也参与调查了。 是哪个火柴厂?这可不能问她,会露馅的。不过利用排除法也好圈定范围:如果值得深入调查,应该是伦敦的大火柴厂。 “这和最近接连的罢工案件有关系吗?”伊拉拉迅速问,“其他罢工的工厂也都是火柴厂?” 年轻姑娘一声不吭,她直勾勾盯着伊拉拉,伸出了手。 伊拉拉:“……” 好贼的姑娘啊!伊拉拉不得已掏腰包,拿出了一先令。 然而在对方伸手的瞬间,她又把手臂抬了起来:“先说好,这是所有问题的价钱。”免得问一句,年轻姑娘就要一个子儿。 对方狡黠勾了勾嘴角:“知道了。” “罢工的领头人是谁?”伊拉拉问。 “克里斯蒂娜,”年轻姑娘回答,“个子挺高,三十岁左右。” “罢工的原因呢?”伊拉拉又问,“降薪,还是工时?” “很多人病倒了,但不肯休假,被火柴厂开除了。”对方无所谓道。 伊拉拉拧起了眉头。 许多人病倒,那估计是传染病,或者工厂存在安全隐患。现在迈克罗夫特正在为此头疼,估计工人的病因只是表象,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大的危险或者利益纠纷。 那詹姆斯·莫里亚蒂又在其中扮演者什么角色呢?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谢谢你。” 伊拉拉点了点头,把手中的先令递了过去。 年轻姑娘生怕伊拉拉后悔,飞快拿过先令。但伊拉拉又摸出了第二枚硬币:“我还有件事麻烦你,能帮我个忙吗?事成后这一先令也是你的,若是不信,我可以先给你一便士做定金。” “我可不是女仆,”但对方可不领情,“要跑腿,找报童去。” “先听听我要做什么嘛,很简单的。”伊拉拉拉长音调,似是撒娇,“我需要一个新住处,就在你说的火柴厂附近,但希望治安和环境稍微好上那么一点,你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公寓,好不好?” 住在附近最好,这样伊拉拉就自然而然知道是哪个火柴厂的女工在准备罢工了。 而在十九世纪,一名女性打字员一天的首日也不过三先令。只是街上走一遭就能收获一个先令,对一名满口黑话的少女来说,这很值得。 年轻姑娘思索片刻:“你一个人住?”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谢谢你,”伊拉拉热情开口,“我和我未婚夫。” “……你有未婚夫?”年轻姑娘蹙眉。 “怎么?”伊拉拉眨了眨眼。 对方重新抱起双臂,一副忍不住揶揄的模样:“能独自一人跑到棚户区来,我还以为你是个怪胎呢。” 伊拉拉绽开笑颜:“我就当夸奖了。” 要求住所治安环境好,也是考虑到乔治·威克汉姆,不然伊拉拉更倾向于选择直接住到火柴厂工人附近,好方便调查。 但再怎么说,威克汉姆跟她混,也算是手下员工,总得提供点合适的待遇才行。 年轻姑娘才不管伊拉拉怎么想,她接过一便士作定金:“我去哪里找你?” “蒙塔古街的客驿旅店,”伊拉拉说,“自报家门找福尔摩斯小姐即可。” “好,”对方点头,“明天见,福尔摩斯小姐。” 第20章 说着,她把两枚硬币揣进怀里,头也不会地离开了。 伊拉拉却是心情大好:一个爽快麻利的人!不愧是歇洛克找的线人。 而说道歇洛克—— 她拎起裙摆,蹑手蹑脚从原路折返。 走到巷子口附近的时候,无比熟悉的冷淡声音从视角盲区传来:“先生,如果你执意编造谎言,我不介意把你带去苏格兰场。” 伊拉拉当然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声线。 而紧接着威克汉姆的声音就响起来:“我真的只是路过的!” 伊拉拉:“……” 还没走呢! 她立刻停下步伐。 虽说伊拉拉已经尽快和那名女线人对话了,但她也没对威克汉姆报以期待。 “卖”了他不假,难道还要指望着乔治·威克汉姆,能用完美的谎言和演技骗过歇洛克·福尔摩斯吗? 何况,伊拉拉跑来伦敦的事情本就瞒不住。 这么大个人跑了,宾利先生自然会在第一时间电报通知迈克罗夫特,按照两位兄长的聪明才智——以及迈克那手上“丁点”的权力,找到自己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伊拉拉只是想尽可能抢占先机而已。 但没想到,威克汉姆能将时间拖得这么长。 “好,好吧,”伊拉拉正在考虑其他逃跑路线时,就听威克汉姆长叹一声,“我坦白,是你的妹妹伊拉拉·福尔摩斯派我来跟踪你的。” 伊拉拉都转过身了,她蓦然停下。 挺聪明嘛!她心道,与歇洛克打交道,最好是说实话。 “伊拉拉?”歇洛克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微微上扬的尾音仍然暴露了他的惊讶。 歇洛克的思绪转的飞快:“想从我手中摸情报,她知道伦敦罢工的事情了。伊拉拉许诺了你什么?” 伊拉拉的心提了起来。 威克汉姆平静开口:“还上赌债,以及包吃住。还说你肯定认识有钱人,能发派委托。” 呼! 多少还是有点智商的,但凡威克汉姆说出私奔的事情,想脱身就没这么容易了。 听到这里,伊拉拉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就让威克汉姆继续耗吧!她悄悄朝着巷子另外一端走去。 折返回刚刚年轻姑娘所在的地点,对方早就离开了。巷子的尽头直通河边,伊拉拉决定同河岸绕回去。 只要走出这绕来绕去、如棋盘般交错的棚户区,她就能找辆马车回到蒙塔古街。 威克汉姆也不傻,他知道回餐馆与伊拉拉会合的。 伊拉拉勾起嘴角。 知晓了罢工的时间,甚至是牵头人,甚至马上能知道地点。 以及,宾利先生投资的零售商,也与火柴厂有关吗?这个更好打听,而一旦有所关联,就足以推测詹姆斯·莫里亚蒂在其中的作用了。 她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想到自己已经拿到了线索,心情就越发明亮,连脚下的步伐都轻盈几分。 刚来伦敦半天,就有了突破口,好极了!伊拉拉决定下午茶奖励自己一顿甜点,吃什么比较—— 一切思路,在走出巷子、来到河岸边戛然而止。 伊拉拉的前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从巷口的死角处,冷不丁伸出一根手杖。 若非她反应敏锐,当场一个急刹车,非叫这横在胸口的手杖撂倒不可! “什——歇洛克!”伊拉拉懊恼地瞪大眼睛。 刚刚还在“审讯”威克汉姆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轻巧前跨一步,站在了河岸与伊拉拉之间。 他有意无意拦住了巷口的去路,手杖一甩,夹在了臂弯之间。 “打算去哪里,”歇洛克抬起如鹰隼般的眼睛,“需要我送你一程吗,亲爱的小妹?” 第18章 和亲哥交换情报。 “打算去哪里,”歇洛克抬起如鹰隼般的眼睛,“需要我送你一程吗,亲爱的小妹?” 好吧! 伊拉拉非常不淑女地撇了撇嘴,这下要威克汉姆去早餐馆等她了。 “早上好呀,谢利*。”伊拉拉被抓包后也不尴尬,她笑容依旧灿烂,“你也来河边散步?” 和《福尔摩斯探案集》中出场的形象不相同,伊拉拉的兄长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还嫩的出水。 尤其是,他还住在蒙塔古街,还没被房东忍无可忍下达最后通牒。至于福尔摩斯侦探的挚友华生?伊拉拉倒也很想见见,但那得等哥哥搬去贝克街221b才行。 现在的歇洛克,甚至连侦探事业都刚刚起步呢。 他没破几个案子,因而在莱德利表哥口中就是个“无业游民”。 不过,那也是个一表人才的无业游民。 几个月不见,伊拉拉想死歇洛克了! 她正期待一个兄妹重逢呢,歇洛克却直奔正题:“我的线人同你说了什么?” 伊拉拉:“……” 收回上言,是讨人厌的无业游民,不想他了! 伊拉拉看上去很失望:“你都不关心一下我为什么出现在伦敦吗,哥哥?” 歇洛克终于做出了反应。 他微挑眉梢,侧了侧头:“我很惊讶,你居然能忍受到今天才到伦敦。” “你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不对,”伊拉拉原本还赌气,话说一半猛然反应过来,“你知道!” 正因为知道菲罗拉姨妈是个控制狂,他才会把话说得这么坦然。 刹那间,伊拉拉明白了。 福尔摩斯夫妇向来热爱云游四海,怕不止是她,迈克罗夫特和歇洛克小时候肯定也被寄养过。 而伊拉拉的两位哥哥,尤其是歇洛克的破坏力可比她强出十倍。 怪不得菲罗拉姨妈防她犹如防贼,原来是积累了足足两个福尔摩斯的经验……一想到这儿,伊拉拉都开始可怜起菲罗拉姨妈了! 合着两位哥哥都受过菲罗拉姨妈迫害,尤其是歇洛克,他早就知道她会忍不住跑路,才不愿意收留伊拉拉。 这不是纯纯坑妹吗! 伊拉拉难以置信:“我要告诉爸爸妈妈。” 歇洛克他故意退后半步:“请。” 意思无非是伊拉拉自己也是偷跑来伦敦的,一样是个闯祸精。 哼,但伊拉拉是唯一的女儿,妈妈会偏心的。 她已经在心中打好告状的草稿了,而后伊拉拉扭过头,巷子入口,原本歇洛克·福尔摩斯和乔治·威克汉姆站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你的跟班走了,”歇洛克说,“我并未为难他。” “那是我的未婚夫。”伊拉拉认真纠正。 作为亲哥,歇洛克却只是嗤笑几声。 他手腕一甩,夹在肘间的手杖往父母所在的美洲方向一指:“这才是你要告诉父母的,伊拉拉。” 歇洛克·福尔摩斯当然不会以为伊拉拉真的看上了威克汉姆。 只消一眼,歇洛克就看出了威克汉姆是从外地连夜赶来了伦敦。他故意兜了个圈子,让对方轻而易举说了实话。 他的红制服、洗到发白的衬衣乃至身上的雨渍和泥点,让歇洛克迅速判断出结果:伊拉拉本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所以,她是与这位军官私奔而来。 但如果是假的,那么上述推理毫无意义。 歇洛克压根没将威克汉姆当回事——话又说回来,伊拉拉从小就这品味。 所以歇洛克·福尔摩斯选择直奔重点。 “我的线人,”他绕回最开始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想要线索是吧! 虽说是被亲哥摆了一道,但伊拉拉还是成功截胡。她同样干脆提出要求:“情报换情报,谢利,天下可没白吃的午餐。” 歇洛克反应更是快:“那是我的线人,伊拉拉,难道你认为我没有渠道第二次找到她?” 伊拉拉:“谁说我只有你线人的情报来着?” 她可是带着重要线索来伦敦的! “宾利先生的会计不对劲,”她说,“他的目的在于宾利先生手中的账本,而账目问题则是受到了伦敦当下罢工的影响。” 没说出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名字,是因为歇洛克还没交换情报呢。 但没想到歇洛克却全然不在乎,他还是冷着一张脸:“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和我没关系。” 好的,所以他调查的不是罢工。 伊拉拉心中有了底。 “那这个呢?”她又往腰间挂的香包一摸,从中抽出一串挂饰,“你感兴趣吗?” 那枚栩栩如生的眼球在二人之间晃了晃,瞳仁转向了歇洛克·福尔摩斯。 未来的大侦探骤然变了脸色。 在歇洛克伸手之前,伊拉拉闪电般将挂饰收了回去。 “是这个!”她脸上的笑容比刚刚还要灿烂,伊拉拉兴奋地恨不得要跳起来,“所以火柴厂的事情和邪()教有关,是吗?你调查的不是火柴厂女工罢工,而是这个邪()教。” 第21章 歇洛克总算收起了敷衍妹妹的姿态。 外人看不出他的态度改变,伊拉拉还看不出吗?歇洛克一瞬间就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你认为‘眼球’吊坠与邪()教有关,和宾利先生的会计是否有关系?他是什么人?” 很简单的联系:伊拉拉从梅里顿而来,这东西自然出现在梅里顿。 而“宾利先生的会计”刚巧为了与之关联的罢工出现,怎么想都有问题。 伊拉拉不答反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谢利,迈克罗夫特究竟在忙什么?” 歇洛克:“罢工。” 在伊拉拉表情变得不耐烦之前,他继续开口:“不止是火柴厂,还有煤气厂,以及炼钢厂,近几个月爆发了数场有规模的罢工活动。” 伊拉拉:“理由都是员工病倒了……该死!”说漏嘴了。 不小心把线人带来的消息说了出去,歇洛克看见伊拉拉悔恨的表情,那张好似谁也不在乎的面孔,翘起嘴角。 只是勾起的嘴角弧度几不可查,歇洛克认真回答了伊拉拉:“并不是,煤气厂是因为减薪,炼钢厂则是因为工时增加。” 总结下来,都是资本家为了获得更多利益剥削工人罢了。 十九世纪工人为了抗争自己应有的权益,罢工屡屡发生,好似没什么关联。 其他工厂的罢工活动,会与那个虚假的“拜火教”有关吗? 火柴厂又因何与之有关呢?歇洛克在调查什么? 好多问题啊,伊拉拉越来越来劲。 “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伊拉拉摸了摸香包里的眼球吊坠,“关于吊坠的来历,以及那名会计的身份。” 这就是要合作的意思了。 歇洛克闻言,居然沉思几秒,而后他肃穆道:“妈妈会生我的气。” 自己冒险就罢了,还要把小妹卷进危险之中?作为兄长,不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做。 但伊拉拉很不客气:“妈妈要想让我当个淑女,我已经把真正的未婚夫领给你和迈克看了,一定是位英俊、高大又有钱的绅士,像宾利先生和他的朋友达西先生一样。”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冷峻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的恶心。 “先跟我回公寓修整,”他不想再继续伊拉拉的择偶观这个话题,“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以等到了辉光火柴厂再详谈。” 所以,即将发生罢工的火柴厂是辉光火柴厂。 以及—— “我才不要住在你的垃圾堆里,我有未婚夫的!”伊拉拉一脸嫌弃,“要是准备行动,麻烦到福尔摩斯小姐的客厅,与她交换情报,谢谢。” 话音落地,歇洛克终究没能忍住。 他真正意义上的笑了起来,犹如旭日融化了冰川。 “当然。”福尔摩斯侦探的手杖落地,“那么,待到时机成熟时,我再到你府上拜访,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一双眼睛弯成月牙,重重点头。 ………… …… 转天上午。 蒙塔古街的客驿旅店,柜台处传来了喧嚣吵闹的声音。 旅店的隔音效果奇差无比,伊拉拉听到熟悉的声线,急匆匆拎着裙摆下楼。 “出去,这里没你们乞讨的份!” 旅店的门卫正在驱赶的,正是伊拉拉昨天见过的线人少女。 她赶忙开口:“稍等,我这就出来!” 也不好让旅店难做生意,伊拉拉飞快奔至门口,和线人少女在旅店外的街道站定。 “对不起,”伊拉拉诚恳致歉,“我该提前同旅店说一声。” “无所谓。” 对方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说不说都是一样的。已经找到合适的住处了,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伊拉拉很是意外:“只是一夜,这么快?!” “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少女说完,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紧接着,人群攒动的街头之间,一名小小的身影飞快挤了过来。 是个男孩,同样穿着破败,表情却很是神气。他站在少女身畔,往伊拉拉这边一瞧,立刻露出笑脸。 “这位美丽的小姐,”他用浮夸的口吻开口,“杰克·道金斯向你报道!就是你委托南希找住处吗?” 伊拉拉:“……” 杰克·道金斯和南希。 要是出现一个名字,还没这么巧,偏偏是同时出现。 歇洛克的线人,居然是查尔斯·狄更斯长篇小说《雾都孤儿》里的重要角色。 第19章 搬新家。 穿越之前,伊拉拉读《雾都孤儿》,只觉得尽管是好结局,可难免有遗憾唏嘘。 故事中的少女南希,出身贼窝、却满心善良,帮助了小主角奥利弗,也因此招惹杀身之祸。小偷“逮不着”杰克·道金斯,则因为盗窃被抓,被判以流放做苦役。 这若是二十一世纪,伊拉拉觉得还是罪有应得。 但在十九世纪,若非世道不公,怎会让小孩子流落在街头沦为小偷呢? 看书时伊拉拉就为两位角色的遭遇感到难过,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这么快找到房子,具体在什么位置?”伊拉拉问。 “白教堂区。” 逮不着回答,“皮博迪住宅区刚刚建成没多久,你很幸运,小姐,不仅公寓是崭新的,而且价格低廉,社区还是封闭式管理,安全和卫生都有保障,人人路过时都要惊叹这居然是在贫民窟能见到的漂亮房子!就是——” 皮博迪住宅区呀,伊拉拉记得阅读过相关材料。 听听看这完美的条件,这自然是供不应求的福利性质住房。 十九世纪的伦敦经历了人口大爆炸,信托公司和政府再努力建房,新房也不是谁都能住得上的。 伊拉拉可不信好事刚好落在自己头上。 “就是?”她挑眉。 “逮不着”抓了抓头,嘿嘿笑了两声。是南希一翻白眼,不客气地直接开口:“皮博迪住宅区可空不出房子来,是前阵子有间公寓住户惨死!苏格兰场昨日才解封,也没找到凶手。这下再需要住处,也没人敢贸然租赁了。” 死人了! 伊拉拉又是双眼一亮:这意味着有命案发生,苏格兰场找不着凶手,不代表她不行呀! “我不介意,”她立刻说,“走,我们坐马车。” “逮不着”一听可以坐马车而非走路过去,不禁欢呼一声:“你真是大方,福尔摩斯小姐!放心,只要你不介意有过命案,那间公寓包你满意。” 马车一路前行,从蒙塔古街直奔白教堂区。 而如“逮不着”所言,皮博迪住宅区确实干净到不像是贫民窟的。 十九世纪的白教堂区,也算是“臭名昭著”了。大名鼎鼎的连环杀人犯开膛手杰克就在此作案,这里是穷人、黑户和犯罪者的天堂。 伊拉拉走下马车,哪怕是白天,也是有三两醉汉和乞丐在街头游走。 但眼前的皮博迪住宅区,隔着铁门也能看到内部却干净整洁,一名公寓管理员还正在门前巡逻。 仅一墙之隔,泾渭如此分明。 “逮不着”兴致勃勃指向路边的公寓:“这边,在三楼,位置绝佳,而且——” 男孩话说一半,伊拉拉突然感觉脚下一道力量。 路边年迈的老乞丐,抓住了伊拉拉的裙摆,艰难伸出肮脏的黑手:“小姐,行行好吧?” 伊拉拉蹙眉:这手这么黑,好像不是泥土。 她还没做出回应,“逮不着”以可怕的速度蹲下()身,拉开老乞丐的手:“嗨呀,你可别弄脏福尔摩斯小姐的裙子,去去去,去别的地方乞讨去!” 看似在维护伊拉拉,实则是怕伊拉拉因此发火,而迁怒责怪到自己头上来。 一些底层人的生存之道罢了,伊拉拉倒是不介意。 “去公寓里看看。”伊拉拉说。 “我和管理员说好了,”南希说,“进来吧。” 三人齐齐步入住宅区。 如“逮不着”承诺所言,三楼的公寓确实很好:三居室,光线明亮,站在窗边,还能一眼看到位于远处的火柴厂。伊拉拉目测了一下,步行过去只需要十分钟。 以及,公寓里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到任何发生过凶杀案的痕迹。 管理员急于出租公寓,对伊拉拉也很是客气:“一般而言,这里根本空不出房子来!你也应该听说发生了什么……但你放心,小姐,价钱我已经向公司申请了,一周只需要四先令。” 一周的租金是四先令,那一年的费用还不到十英镑!可谓物美价廉。 “之前的住户,是招惹了什么人吗?”伊拉拉问。 管理员面色一紧:“这……” 伊拉拉:“没关系的,我不信教,只是想知道他的死因。” 不信教,意思就是不信鬼神。这让管理员稍稍松了口气:“是凶杀案,老天爷,那名会计真是惨,不仅被割喉,连双眼都被挖去了!苏格兰场的探长说,还是活着被挖的,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 第22章 死者是一名会计?伊拉拉侧了侧头:“哪里的会计?” 管理员:“好像是什么,什么——” 南希:“马歇尔零售公司。” 伊拉拉:“……” 不仅是名会计,还刚好是某个零售公司的会计,甚至就住在火柴厂附近。 伊拉拉的脑海中俨然浮现出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温和笑容。 怎么就这么巧,是马歇尔零售公司的会计呢? “可怜人,”伊拉拉装模作样摇头,“但既然是这么凶残的手法,凶手肯定是冲着这位会计而来,他已经得手,不会再折返回这间公寓,安全性肯定没问题。” 管理员一听有戏,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而且我们已经加强了巡逻,连这一栋公寓的窗子都加了新锁,你放心,福尔摩斯小姐,决计不会出事的。” “那就这间吧,是我运气好。”伊拉拉笑眯眯说,“可以拿合同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公寓确实合适! 伊拉拉手头的资产,满打满算价值五十英镑,目前能省还是要省的。 不仅要节流,还得开源,她得在安顿下来后好好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一栋治安良好且价格低廉的公寓千载难逢,没有不签下的道理。 而一听凶宅当天就被出租,管理员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连连点头,跑去拿合同走得飞快,生怕多犹豫一秒伊拉拉都会反悔。 “谢谢你,南希、杰克,”伊拉拉又看向两名介绍人,“这是说好的酬劳——一人一个子儿。” “逮不着”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直到伊拉拉将一先令送到他面前,男孩才回过神:居然还有他的份! 他赶忙揣进裤兜,笑到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 “你真是位仁慈慷慨的女士……不,你就是天使吧,福尔摩斯小姐!”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今后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来找我和南希!” 这就是伊拉拉大方的目的,在伦敦街头,估计也没什么人比街头小偷更消息灵通了。 她也得发展自己线人。 “还真有,”伊拉拉干脆开口,“再给你一便士,能否帮我跑个腿?回到蒙塔古街去通知我的未婚夫乔治·威克汉姆先生,可以将行李搬来入住啦。” “逮不着”潇洒举手,行了个英国海军礼:“遵命,小姐!” 送走南希和“逮不着”,管理员还没回来。 伊拉拉望向窗外肮脏、混乱的街道,笑容迅速收了起来。 这会计也是倒霉,公寓窗户正对住宅区外的街道,三楼不高,凶手顺着排水管道就能爬上来。 割喉?没什么问题,杀人的快捷方式之一。 但活着挖掉眼睛? 伊拉拉从自己的香包中拎出了那串“眼球”吊坠。 这么多天过去了,触感与真实眼球无异的吊坠依旧栩栩如生,她抓着项链,垂下来的“眼球”因惯性旋转,瞳仁刚好对上伊拉拉的目光。 明亮、新鲜的质地,仿佛在与伊拉拉对视。 不会……也是巧合吧?伊拉拉不免有些微妙。 莫里亚蒂动的手?还是说,他只是从中起到了跑腿作用呢。这自称拜火教的邪()教又究竟想干什么? 估计和詹姆斯·莫里亚蒂脱不开干系,但伊拉拉可不相信他只是个会计。 追踪火柴厂罢工是一回事,这邪()教又是另外一回事,二者看起来毫不相干,却在各个地方有细微关联。 还是得进一步调查,以及—— 伊拉拉的视线无意间瞥到街边的老乞丐身上。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 不久之前抓住她裙摆的乞丐,依旧坐在街边,他一身破败大衣、头戴破败的斗笠,遮住了所有会露出来的皮肤。 几名穿着整洁的住户从皮博迪住宅区离开,与之擦肩而过,他倒是去乞讨了,却也没抓住对方。 伊拉拉低头,看向自己的裙摆。 她的裙摆确实被老乞丐抓出了一道黑印子,但仔细一看确实不是泥土,而是壁炉里的煤灰。 伊拉拉:“…………” 刹那间,她就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了。 行吧!伊拉拉想也不想,拎着裙摆下楼,走出了皮博迪公寓的大门。 来到老乞丐面前,对方再次用沙哑嗓音念叨:“好心的小姐,行行好吧。” 伊拉拉主动蹲下()身。 她毫不客气,一把扯下老乞丐的斗笠,对方还想伸手阻拦,却没快过伊拉拉的突然袭击。 斗笠被伊拉拉丢在地上,歇洛克·福尔摩斯同样涂抹着煤灰的脸颊露了出来。他抬起眼,一脸黑也遮不住那锐利的浅色眼睛。 ——昨日伊拉拉跟踪了歇洛克截胡线人,今天歇洛克来跟踪伊拉拉试图打探线索,很公平。 和歇洛克如此互坑……竞争,伊拉拉早就习惯啦。 不过必要时刻,她也不介意运用一下家中老幺的特权。 “亲爱的哥哥。” 因而伊拉拉眨巴眨巴眼,流露出委屈又可怜的姿态,“我好像被坏蛋算计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第20章 因为她不是男人。 威克汉姆拎着两个行李箱进门,视线触及到瘦削修长的男士背影,心中很是别扭。 怎么……伊拉拉的哥哥也在! 一想到之前被他抓了个现行,威克汉姆就不禁心虚。 不然等会再进来吧。 然而威克汉姆刚想退出客厅,伊拉拉先于一步循声扭头。 “啊,乔治,你来啦!”她笑着开口,“把行李放下,休息一下吧。公寓的管理员先生很好心地帮忙购置了被褥,我们可以明日再去采购生活用品。” 威克汉姆干笑几声:“就听你的,伊拉拉。”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于胸前,都懒得给威克汉姆施加眼神。 算了,威克汉姆还不想和更多的怪人打交道呢。 他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坐到了客厅另外一端的沙发前。 紧接着伊拉拉对歇洛克开口:“公寓是不是很不错?我很幸运,这里不久之前死了人,死者被割喉,两眼都被挖去。” 威克汉姆一个激灵,原地起立。 这沙发,他是不敢坐了。 什么玩意,搬进了个凶宅啊!怪不得她转天就找好房子。 伊拉拉看也没看威克汉姆,继续对歇洛克解释:“死者刚好是马歇尔零售公司的会计。” 歇洛克敏锐抬眼:“你在梅里顿碰到了另外一个,这就是你说的被算计了?” 至少伊拉拉是这么认为的。 若是巧合,也太巧了——她就在追查“拜火教”的线索,结果刚好搬进了相关死者的公寓,这么容易吗? 显然歇洛克也想到了这点,他浅色眼眸闪了闪,只是短暂地思索过后,未来的大侦探只是摇头。 “没有任何线索能将你口中的会计,与当下你的行动轨迹联系起来,”歇洛克说,“不过,我对他很感兴趣。” 那可不是吗。伊拉拉在心中腹诽,这可是你的宿敌,《福尔摩斯探案集》全书中最大的反派boss。 不过,伊拉拉也不得不承认歇洛克说得对。 如果是莫里亚蒂将伊拉拉刻意引过来,那他得在距离伦敦有四个小时路程的梅里顿时时刻刻掌握伊拉拉的行踪,并确保苏格兰场昨日刚好解控现场、南希和“逮不着”刚好打听到消息。 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纪,有监控器,还能电话联系,实际操作起来会非常困难。 姑且打个问号吧。 但伊拉拉也不会放过试探亲哥线索的机会,她颔首:“并且正是他把这枚眼球吊坠出售给当铺,我又找了个借口买了回来。” 说着,伊拉拉从香包里掏出吊坠,丢给歇洛克。 歇洛克接过吊坠,拇指触及到栩栩如生的眼球,居然也是一愣。 但他没就吊坠材质做出判断,而是看向伊拉拉:“我在上一个委托见过一样的吊坠。” 伊拉拉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委托,也是凶杀案?” 歇洛克:“你先回答我,马歇尔零售公司的会计是谁?” “詹姆斯·莫里亚蒂,”伊拉拉说,“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他到梅里顿,仅仅是为了检阅宾利先生的账目,也许里面的交易记录,或者其他的数字对他有价值。” 歇洛克当即蹙眉。 伊拉拉可太了解歇洛克了,她立刻判断:“你听说过莫里亚蒂的名字。” 好在,兄长也没打算隐瞒。 “之前发生的两起罢工事件,都有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名号出现,”他说,“只是他始终扮演者不甚重要的角色——中层管理,少量股份的持有者,一直到迈克罗夫特的部门介入,政府才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说完,他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 那张冷峻的面孔浮现出淡淡笑意,肯定道:“你的线索很有用,伊拉拉,如果是他出售了吊坠,就可以证明所有的罢工案件,也许都因他与你口中的邪()教有所关联。” 第23章 就知道是这样! 哼哼,她都能看到迈克罗夫特赞扬的表情啦。 伊拉拉心中的尾巴翘到天上,但脑子却没停止转动。 “你还没说是什么委托。”她要求道。 “一个月前的凶杀案,死者是辉光火柴厂的技术员,高空坠落,但被砍去了双手,”歇洛克说,“我在调查时,偶然发现工厂的股东之一塞缪尔·格雷福斯先生持有同样的吊坠。” “正常人谁会把眼球挂在脖子上啊。”威克汉姆闻言嘀咕。 两名福尔摩斯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相似的眼睛锁定住他的身形,让威克汉姆吓了一大跳。 他赶忙摆手:“你们说你们的,我不打扰。” 伊拉拉倒是觉得威克汉姆说了大实话:谁会把活灵活现的眼球当装饰品呀?所以她猜是邪()教,一准没错。 “当铺的吊坠配备了盒子,上面写着阿胡拉·马兹达。”伊拉拉说。 “琐罗亚斯德教派中的主神,”歇洛克侧了侧头,“创造了火焰——” “——会和火柴厂有关吗?”伊拉拉接上思路。 伊拉拉对中东的古老宗教没有深入了解,但没听说过琐罗亚斯德教存在着眼睛的图腾崇拜。但火焰是他们的宗教核心,而偏偏持有眼球吊坠的人,投资了火柴厂。 很难说是单纯巧合。 “看来必须调查格雷福斯先生,”歇洛克说,“只是想混进他的宅邸和社交圈并不容易。” “嗯?” 伊拉拉有些不懂了:“为什么不混进工厂,已经拿到工人罢工的情报了呀?” 她的质疑落地,歇洛克却只是挑了挑眉梢。 他看向伊拉拉,沉默片刻后,善意提醒:“火柴厂多为女工。” 伊拉拉:“……啊。” 该死!忘记这茬了。 但这次伊拉拉并没有因为思绪落后歇洛克而气恼不服——实践出真知。 谁叫她没来过伦敦来着,读过再多书,也不如歇洛克游走在各阶层之间了解。 火柴工不是技术工种,工作繁复琐碎,却没有太大的难度,因而男性工人的工资开的很低。 男性工人不愿意来,所以火柴厂近三分之二的员工都是女性。 她们没有劳动保障,做比男工更多的工时,拿更低的工资。如果歇洛克·福尔摩斯去应聘火柴工,实在是太显眼了,很难展开行动。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伊拉拉立刻来了精神:“既然我在伦敦,那就交给我——” “——不行!” 背后突然一声呐喊,吓得伊拉拉一个激灵。 别说是她,连歇洛克·福尔摩斯的面庞都闪过细微讶异之色。兄妹二人再次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唐突插嘴的乔治·威克汉姆。 迎上两道视线,威克汉姆略显尴尬,但他维持住了肃穆神情。 “抱歉,”高大英俊的青年清了清嗓子,“我不认为这是合适的,福尔摩斯小……伊拉拉。” 威克汉姆可没忘记,他现在可是伊拉拉的“未婚夫”,自顾自地改了称呼。 见伊拉拉神情微妙,威克汉姆赶忙摇头:“我并不打算指责你的计划不体面,而是你是否考虑过,去火柴厂卧底需要时间,却没多少工钱?” 伊拉拉:“嗯?所以呢。” 威克汉姆:“……” “所以,”他苦笑几声,“你没考虑到你我的生计问题吗。” 室内瞬间陷入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半分钟过去了。 饶是乔治·威克汉姆也意识到了这死寂的含义。 ——这兄妹二人讨论什么邪()教、什么罢工,说得热火朝天。威克汉姆左耳进右耳出,只觉得他们好像随便动一动就能掀翻整个伦敦。 就是没人考虑饭钱! “伊拉拉,”威克汉姆不免有些窝火,“我以为你随我来到伦敦,是为了你我更好的生存。” 至少是他更好的生存。 被伊拉拉·福尔摩斯坑到伦敦,威克汉姆别提心里有多憋屈了。结果刚下马车,就被使唤跟踪,在旅店休息,他还得睡地板。好不容易落脚了,居然是凶宅! 而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还没置办好,伊拉拉就准备去火柴厂卧底。 火柴厂一天的工资连面包都买不起,存款花光了,他们吃什么啊?! 威克汉姆从未想到,还有轮到他操心这种低级问题的一天。 “你许诺过我的,”威克汉姆维持住最后的体面,他俊朗的面孔看上去非常失望,“找到雇主、共同赚钱,摆脱了那些烦人的桎梏后,我们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未来。但现在呢?你已经在大城市中迷失了自己!” 说着他一声叹息,无比倾颓地转身,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进了客房。 伊拉拉:“…………” 她目瞪口呆地目送青年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后。客房门一声响,伊拉拉才回神。 不是,怎么说的她好像成了威克汉姆通常扮演的,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的大渣“男”?太阳打西边出来,威克汉姆反倒是往日被他欺骗的怨“妇”了! 伊拉拉看了看门,又看了看歇洛克。 坐在沙发上的兄长飞快地勾起嘴角,但尚未形成笑容就消失殆尽。他看上去是发自真心地好奇:“想好如何将他介绍给父母了吗?” 这就别再揶揄她了好不好! 威克汉姆当然不会是动了真心,他话中有话:无非是催促伊拉拉抓紧捞钱,他好还上债务。 很现实的问题,人要吃饭。 伊拉拉蓦然惊觉,莫里亚蒂的建议无比正确——把威克汉姆坑上船非常重要。 因为他是“正常人”,所以几句话让伊拉拉意识到,她不能沉迷在冒险和解密之中,必须做一下职业规划,确保生活。 和歇洛克一样做侦探找雇主?可以,但会比他起步难得多。 因为她不是男人。 就像是工厂里的女工,永远比男工赚的少一样。不是因为女工能力不行,而是十九世纪的人认定女人不如男人。 歇洛克能获得雇主的信任,不仅因为他的智力,还因为他的性别。 这话说给兄长听,他一定会嗤之以鼻,歇洛克从不觉得这是问题。 但问题是,给他在支票上签名的人认为这很重要。 “我……你等一下,谢利。”伊拉拉想了想,“我去和威克汉姆谈谈。” 在歇洛克意外的眼神中,伊拉拉认真开口:“也许我需要听听他的意见。” 就像是大侦探福尔摩斯认定华生医生很重要,她大概也得听听“正常人”是怎么想的。 第21章 迈克罗夫特的赠礼。 威克汉姆听到了脚步声靠近客房。 他整理好表情,在伊拉拉推门而入时恰好转身,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失落、却更焦急的神情给她。 深邃眉眼微微拧着,端庄面孔呈现出担忧,哪怕是看上去不怎么高兴,乔治·威克汉姆也是如此英俊。 “抱歉,伊拉拉,”他主动上前,垂眸开口,“刚刚是我太心急了,不该当着你兄长的面斥责你,这是不——” “没关系。” 伊拉拉很轻松地说:“你说得对,所以我来向你寻求建议。” 威克汉姆当场卡壳:“啊?” 他精心准备好的台词瞬间失去了用处。 而伊拉拉才不关心威克汉姆原本的打算呢,她接着问:“如果我和兄长一样,成为一名侦探,你觉得可行吗?” 威克汉姆:“呃……” 愣在原地的青年猛然回神,这是听进去刚刚自己的话了。 有戏!威克汉姆心中一喜。 他确实觉得伊拉拉一心沉浸在罢工之事过分——从火柴女工身上能捞几个钱? 但威克汉姆也只能干着急:他没别的地方可去了,甚至不得不承认,其实伊拉拉找的这处公寓很合适。 若是住在伊拉拉的亲戚家,会第一时间被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人知道,保不齐达西和她那离谱的表哥就会找上门。 若是住奢侈酒店,舒服是舒服了,但这不是在立靶子吗,生怕债主找不上门。 跟着伊拉拉有吃有喝,还不担心追债的。就凭这个,威克汉姆也得说她才行。 “当然不可行!”因而他脱口而出。 好在威克汉姆反应也快,他上下打量伊拉拉一番,而后开口:“不是我诋毁你,亲爱的伊拉拉,旁人能看到你的外表,却看不到你的智慧和内心。他们庸俗的很,只会觉得你是个不遵循礼仪又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靠不住的。” 是这个道理。 伊拉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其实歇洛克没比自己大多少,可他是伊顿公学毕业的,光是名校光环就了不得——而在当下,伊拉拉甚至没有拿到本科学历的机会。 所以,当侦探这条路行不通。 见她认同,威克汉姆决定趁热打铁。 第24章 “我理解你,伊拉拉。”他收起了失望神情,语气一转温柔,犹如在梅里顿时含情脉脉,“你不是一般的女人,和她们完全不同,你想拥有自己的事业。” 伊拉拉:“嗯?” 她愕然抬眼,没想到威克汉姆会这么说。 这语气,这神情,配上这帅脸…… 好像那种都市肥皂剧里的油腻骗()炮男啊,浑然天成! “但这世道,但凡闯出一番名堂、拥有自我成就的,谁不有家庭支持呢?”威克汉姆可不知道伊拉拉在想什么,只当她感兴趣,赶忙继续,“开工厂,需要启动资金;去从政,要有家族人脉。唉!我就是少了这么一个机会。” 一想到他只能住在这破烂福利房里,而菲茨威廉·达西却拥有一整个庄园和每年一万英镑收入,威克汉姆就心中不愤。 他不就是祖上不阔吗! 话到最后,威克汉姆的虚情假意之中,居然真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但是你不一样,伊拉拉,”他说,“你不是有个哥哥,在政府很有背景?想做什么,得到他的支持,不是容易的多?” 也许他还能沾点光,也有份得体的职业,从此平步青云呢。威克汉姆已经忍不住开始憧憬了。 越想越美,他露出笑容,看伊拉拉的姿态犹如她是世间珍宝、乔治·威克汉姆的唯一依靠:“当然,我也会支持你,伊拉拉。尽管你我有个不太和谐的开始,可也算志趣相投,不是吗? “旁人觉得你不遵循礼仪,我却看你特立独行;他们觉得你不谙世事,只有我懂得你最冰雪聪明,我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咱们别去工厂了,好不好?换个思路。” 别说,大渣男的名号,威克汉姆当之无愧。 给这么多情绪价值,换谁谁不迷糊呀。 而且…… 伊拉拉脑子灵光一闪,顿时有了思路。 “对,”她双眼亮晶晶的,“你说的没错,乔治,带你来伦敦,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天啊,没你可该怎么办!” 威克汉姆简直要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你听进去了?” “当然!”伊拉拉疯狂点头,“太有道理了。” “好好好,”威克汉姆接连说了三个“好”,也顾不得拐弯抹角,激动到直接出言,“依我看,不如就写信给你的长兄,让我见见他,好吗?我会亲自说服他的,赞助你我的大事业,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和支持——” “就是这个。” 伊拉拉重复了一遍威克汉姆的说辞:“罢工也需要足够的资金和支持。” 威克汉姆:“……啊?” 等一下,这思路是不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伊拉拉已然绽开笑颜。 “你真是太有用了,乔治,”她清脆声线犹如铃铛,在室内轻快响起,“给了我很好的思路!” 果然得问问“正常人”。 找工人,不如去找支持她们罢工的人。 尽管这背后似乎有詹姆斯·莫里亚蒂捣鬼,可总有人是在实打实关心工人,尤其是女工生存环境的。 肯定有知识分子,或者中产乃至上层阶级的人从中帮忙。 去找这些人,不仅能获得女工信任,也能进一步拿到工厂和投资方两头的情报和线索。 是个很好的介入点。 至于威克汉姆…… 伊拉拉当然不在乎他怎么想,建议有用就行。 太有用了,进一步让伊拉拉认识到:想要做点什么,走常规路线行不通。 十九世纪的女性,能做的事情很少。 伊拉拉飞快思索了几个可能:最能改变一名女性命运的职业是作家,更早时期的简·奥斯汀,当下的夏洛蒂·勃朗特和乔治·桑等等,都是通过创作而经济独立,乃至拥有自己的事业。 或者开个女装店,进行服装设计,打造自己的女装品牌,就像是香奈儿女士那样。伊拉拉还真行,妈妈夸赞过她的手艺好。 但这些她都不太喜欢。 伊拉拉还是喜欢冒险,和歇洛克一样。凭什么他能随心所欲,而自己不行? 威克汉姆的建议很现实:她还真能替迈克罗夫特工作。接受长兄的委托,完成几个案子后,有名望和经验,再自立门户,是个折中的办法。 就是伊拉拉有些不服气“啃哥”罢了。 既然常规路线行不通,那就另辟蹊径。她不去参加男士们的棋局,去玩自己的游戏。 ——詹姆斯·莫里亚蒂,不是还试图拉拢她来着? 伊拉拉相信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思及此处,她脸上的笑容更为真切。 “你真是太重要、太贴心了,乔治,”她毫不吝啬好话,明亮双目里写满了崇拜,“我好感谢你!” 然而她这样,却让威克汉姆变得更为僵硬。 青年干笑几声:“哈……有用就行。” 伊拉拉:“别着急,一般罢工都是有支持者的,在后方指点、造势,去翻翻近日的报纸,一定会有人撰写声明和文章,我们去拜访作者即可。” 而且,继续沿着这条线调查,还怕莫里亚蒂不冒头吗? 她真觉得这样能安慰到威克汉姆,语气变得很是认真:“如此工人遇到麻烦,支持者解决不了,我们来,不就有钱拿了?不会吃不起饭的,哦,还有!” 伊拉拉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 “放心,”她笑眯眯地开口,“之前的会计死在主卧啦,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半夜来找你的。” 威克汉姆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 …… 当然,伊拉拉算盘打得再响亮,还是得吃饭换衣服。 她委托公寓管理员,订购了食物、衣物和生活用品上门。管理员对伊拉拉直接租下“凶宅”很是感激,一大清早就送货上门。 开门的威克汉姆全然没有了昨天的火气和自信,他怕得要死,一夜没敢睡。 只是帅哥什么时候都帅,顶着两个黑眼圈,居然还徒增几分忧郁的气质。 睡了一个好觉的伊拉拉走出主卧,先是好好欣赏了一番阴郁版本的帅哥,而后开始检阅购置的东西。 “衣物你可以拿走,食物我去放厨房……嗯?” 伊拉拉从衣物堆里拿出两套崭新的便服。 不对呀?伊拉拉只给威克汉姆订购了换洗的衬衣,她可没有购置外套。 而打开包裹,里面的内容更是让伊拉拉一愣。 这尺码是她的。 但不是繁复的长裙,也没有夸张的裙撑。这是一套在百余年后随地可见、在当下却被视为伤风败俗的西装短外套和裤装。 裁剪得当、用料质朴,除却尺码符合伊拉拉外,完全是男士便服。 包裹内部还放着一张卡片,伊拉拉拿起来,上面用极其漂亮的字体写着短短两行字。 “堡路站,夏洛蒂·哈德利女士,夜校教师。 我要强调,是你在帮我,亲爱的小妹。 ——m.h.” 伊拉拉拿着卡片,扬起笑容。 送东西和线索过来的,自然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但要是直接喊她去,伊拉拉才不领情呢。但这不拖沓的衣物和一句强调,直接讨好进了伊拉拉心坎里。 还是长兄懂得妹妹需要什么,是吧? 这份情,她领了。 第22章 磷颌病。 听到门铃响起,夏洛蒂·哈德利女士还有些意外。 现在是下午,夜校并未开门,她早到只是为了备课和打扫教室卫生。 而来到夜校门前,拉开门栓,一道身着干练裤装的身形落入视野,哈德利女士顿时没了耐心。 她直接关门:“不接待记者。” 门外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轻笑。 “我要是有机会成为记者,也就不会到访了,女士。” 是个姑娘! 哈德利女士愣了愣,再次打开校门。 门前站着的来客,确实一身西装,却身形矮小,形似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她掀了掀帽檐,露出俊俏的女性面孔,以及那双清澈的眼睛。 居然……居然真的是名女性,而且看起来还相当年轻。 伊拉拉自然将对方的震惊和错愕看在眼里。 也不意外,因为在十九世纪,只有最为底层的女性苦工才会选择裤装。 当下认为穿着裤子,女性露出双腿和臀部的线条是相当伤风败俗的行为——虽然伊拉拉也不是很理解缘由,这不比裙装要包裹严实吗?还轻松许多。 这一路走得多自在,只有摆脱了长裙的伊拉拉最清楚。 而且,因为女性穿裤装过于惊世骇俗,她这么徒步过来,居然没人认出伊拉拉是个姑娘,人人与之擦肩而过,都默认她是十几岁的少年,不多看一眼。 虽然没这个想法,但居然还自带女扮男装的效果,伊拉拉反而“隐形”了。 “我来拜访哈德利女士,”她心情好,语气更是几分活泼,“请问她在吗?” 第25章 夏洛蒂·哈德利猛然回神,点了点头:“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小姐?” 伊拉拉伸出右手:“伊拉拉·福尔摩斯,我听说火柴厂最近有疫病,病死了不少人。” 哈德利女士又是一顿。 在十九世纪,同样没人向女性行握手礼,这是绅士——男人之间的礼仪。 如此惊世骇俗的穿着行为,让哈德利女士既震惊、又本能地放下了戒备。 她肯定不是记者,或者记者派来打听消息的。 “这就是我不接待记者的缘由,”哈德利女士无可奈何,“但你进来吧,小姐。” 伊拉拉扬起笑容。 哈德利女士终于给伊拉拉打开了校门。 只是夜校的内部情况,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这里应该是个旧庄园,被捐出来作夜校使用,内部一副还没改建完成的模样。 哈德利女士并没有把她带去办公室,而是直接进入了一间教室,只摆着几把椅子,以及放在附近的针线和书本。 伊拉拉的视线落在教室唯一的长桌上,场面放着识字用的课本,以及学生名单。 都是女性的名字,只有五六个人。 “你没有办公室。”伊拉拉了然。 课本和名单都在这里,平日哈德利女士就在此办公。 “我是唯一一个教成年女工的老师,学生也不过几个人,”哈德利女士回答,“不需要办公室。很少有女工来读书,大部分都是男性工人,或者她们的孩子。” 想也是如此了。 伦敦政府、各地的慈善组织对工人夜校有补贴的资助,但哪怕学费低廉,也并非所有工薪家庭能负担得起。 这个时代没有义务教育,如果有机会,自然要先送后代、或者家中男丁读书。 “所以,”伊拉拉侧了侧头,“夜校里并没有火柴厂的女工。” 哈德利女士苦笑几声。 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衣着还算干净,右手无名指有佩戴婚戒的痕迹,却没有戒指。在十九世纪离婚难如登天,一般而言,男人不佩戴戒指,八成是为了出轨;但女性不佩戴戒指,丈夫大概率已经死了。 伊拉拉迅速得出结论:家境不错的寡妇,因而有时间、也有闲钱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知道火柴工的女工工资多少?一周只有四先令,却要工作十四个小时,”哈德利女士摇了摇头,“连面包都买不起,哪里来的时间和金钱读书识字?” 说着,她的表情变得严肃。 “该说说你的来意了,福尔摩斯小姐,你为什么觉得我与火柴厂的女工有关?”哈德利女士问。 伊拉拉忍俊不禁:“你都说了有记者找上门,可见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甚至知道,火柴厂的女工们因为不堪待遇,准备罢工。” 哈德利女士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伊拉拉:“街头小偷打听到的。” 哈德利女士抿紧嘴唇。 如果连记者、街头小偷都知道,可见女工商议罢工的事情已不是秘密。 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传出消息,这对女工们很是不利——如果监工或者经理听到风闻,抓几个人敲打警告一番,动摇了本就摇摆犹豫的人,计划就会很轻易地流产。 看夏洛蒂·哈德利女士的神情,伊拉拉就知道她也在担心罢工是否能成功。 确实不好办。 一周只有四先令都能招聘到整整一厂的女工,证明还有更多的妇女和儿童连四先令都赚不到。 万事糊口为先,待遇尊严,那都得是活下来才能考虑的事情。 如果哈德利女士还在担忧罢工能成与否,那就是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女士,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伊拉拉问,“传闻说火柴厂有疫病发生,究竟是什么病?” “面部肿胀、下颌红肿,很多妇女的牙齿腐烂脱落,”哈德利女士蹙眉,“工厂聘请了牙医,医生只是说,是大部分火柴工年纪较大的原因。” “但我想,年龄增长造成的牙齿脱落,可不会伴随着面部和喉咙腐烂,以及下巴畸形吧?”伊拉拉抓紧了手中的帽子。 哈德利女士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的?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夜校的其他教师,我们凑钱为女工们请了其他外科医生,外科医生说也许是水源有毒。” 伊拉拉的心沉了下来。 “不是水源有毒,哈德利女士,”伊拉拉说,“也不是牙齿自然脱落。辉光火柴厂是否用的是白磷?” “当然,现在有一部分工厂换成了红磷,但辉光火柴一直定价很低,所以没有更换原材料。”哈德利女士说。 “是白磷有毒,”伊拉拉开口,“对人而言是剧毒。” “什么?!” 哈德利女士一个激灵,猛然站了起来:“你……你认真的?但怎么之前没人发现?!” 这就是磷中毒! “也许不是没人发现,女士,”伊拉拉严肃说,“只是尚未引起重视。” 只是工业革命时期的一切发展飞速,但认知又远远跟不上。 伊拉拉不是医生,做不到听到症状就能断定疾病源头,但她是名穿越者,知道磷颌病——又称磷毒性颌骨中毒,在十九世纪造成了多坏的影响。 白磷不止存在燃点低的危险,更是会对火柴厂工人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如哈德利女士所言,不仅大批工人患病,甚至她们并未意识到危害性。 至于工厂主和投资人?也许意识到了,也许没有,但他们根本不在乎。 听起来辉光火柴厂是第一次闹起“疫病”,伊拉拉猜想,可能火柴厂经营还没超过五年,因为一般女工是接触白磷五年左右逐渐显现症状。 “如果是这样……我去问问我的兄长。”她开口,“他对化学很有研究,一定能拿出证据。” 这方面歇洛克比伊拉拉强。 但哈德利女士摇了摇头。 “这件事必须告知我的上司,”她说,“莱恩教授和其他投资人必须知道这件事。” “莱恩教授?”伊拉拉侧了侧头。 “放心,夜校是由几名大学教授资助,”哈德利女士肃穆的面孔,“相信他们会重视起来。” “啊……太好了!”伊拉拉双眼一亮,“教授们有名望,可以将白磷剧毒的事情公开。” 有权威人士背书,经过宣传,女工们罢工岂不是多了份底气。 工时长、工资低,只要有钱,总有吃不起饭的人去做。但威胁生命则是另外一种情况,底层人民拼死拼活,也是为了活下去呀。 哈德利女士也很激动。 她攥紧袖子,在教室内来回踱步:“天杀的工厂主,福尔摩斯小姐,你带来的消息太重要了!请你在夜校稍等,上司来了,由你亲自——” “——哈德利女士?” 二人的交谈尚未结束,教室门再次被推开。 清朗的声线自背后响起,熟悉的音色叫伊拉拉身形微顿。 而面对着她的夏洛蒂·哈德利女士,则在看清来者后,露出惊喜的笑容。 “莫里亚蒂教授!” 哈德利女士赶忙上前,“这位福尔摩斯小姐带来了重要消息,福尔摩斯小姐,刚好,这位就是夜校的教师兼投资人之一……” 伊拉拉转过身。 她迎上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淡淡笑意,同样扬起笑容。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伊拉拉接下了哈德利女士的话,“很久不见,詹姆斯。” 伫立在门前俊秀文雅的青年,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自己头顶的帽子。 他镜架之后的蓝眼依旧温柔,只是将帽子放在胸口,微微点头示意,好似全然没注意到伊拉拉超乎寻常的衣着装扮。 “伊拉拉,又见面了。”他慢吞吞地说。 第23章 三更合一。 哈德利女士看起来很惊讶。 “教授, ”她看向莫里?亚蒂,“你认识福尔摩斯小姐?” “不久之前偶然结识,”莫里?亚蒂温声道,“夏洛蒂夫人, 我能与?伊拉拉单独谈谈吗?” 都互称姓名了, 还同样都是青年男女。已经?是过来人的?哈德利女士飞快看了二人两眼, 露出淡淡笑意。 “我就不打扰了,”她拿起手中的?教案, “还要准备课程,请你们出去交谈吧。” “请。”莫里?亚蒂退后半步, 为伊拉拉让开门。 ……好吧! 看哈德利女士笑容暧昧,伊拉拉总觉得?该解释, 但真解释又有欲盖弥彰之嫌。 反正莫里?亚蒂长得?不丑, 传点绯闻自己好像也不亏。因而伊拉拉依旧大大方方,迈开长腿走出教室。 “真巧啊,莫里?亚蒂教授。”伊拉拉主动开口,“伦敦这么大, 居然能碰见你。不准备当会计啦?” “嘘。” 莫里?亚蒂竖起手指。 他不再是那身职员打扮, 马甲之外?套了一件黑色大衣, 伸出的?右手戴着黑色手套,食指竖在薄唇前。 第26章 那双蓝眼闪过狡黠之色:“同事不知道我休假去做什?么了。” 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 对伊拉拉招了招手:“跟我来, 会议室在这边。” “所?以你确实是教授。”伊拉拉开口。 “我也确实是夜校教师,尽管只是偶尔来夜校帮忙教教数学,”莫里?亚蒂打开会议室的?门,“可惜你与?威克汉姆先生私奔之后,内瑟菲尔德庄园乱一锅粥, 连班纳特家的?小姐们都在帮忙打听你的?消息呢。宾利先生自然顾不得?对账。” 伊拉拉:“所?以你就回来了?” 莫里?亚蒂一声叹息:“我的?差旅费没了。” 伊拉拉:“……” 你都大学教授了,还惦记会计的?出差补助,什?么人啊! 伊拉拉倒是不担心梅里?顿那边——她身上的?衣服都是迈克罗夫特送的?,打个电报回复找到人即可,问题不大。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与?伊丽莎白?见面,她很喜欢这位仅见过几面却表现出善意的?朋友。 而詹姆斯·莫里?亚蒂,在步入会议室后,径直转过身。 这下,没人会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了。 瘦削的?青年看向伊拉拉,伸出手。他掌心向上,黑手套近在眼前:“伊拉拉,吊坠给?我。” 伊拉拉:“…………” 她勾了勾嘴角,却无动于衷。 “哎呀,”伊拉拉故意说,“被发现了。” 像不过是恶作剧被抓了现行,但莫里?亚蒂没有配合。 “我是追着你过来的?,”他的?语气很是冷静,“我好不容易把它?带出伦敦,却没想到你又把它?带了回来。” 伊拉拉不禁挑眉。 原来是找上门,她就说没那么巧。 好在莫里?亚蒂并不打算逼迫伊拉拉。 他的?神情依旧温和,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继续开口:“是我的?疏忽,本?以为甩到乡村当铺,就能让它?在仓库里?积压落灰。作为弥补,我可以用你需要的?线索来交换吊坠,你觉得?如何?” 这还差不多。 虽然伊拉拉觉得?,这句“疏忽”也是借口。 她可以从当铺购买带回伦敦,难道其他人就不会吗?梅里?顿距离伦敦这么近,这说不准呀。詹姆斯·莫里?亚蒂可不像是会把重要物品丢到完全随机环境的?人。 也许是他想等?更重要的?人来购买,却被截胡了呢? “看你的?诚意了,”伊拉拉说,“得?说点我感?兴趣的?。” “不会让你失望的?。”莫里?亚蒂莞尔。 尽管是他提出要求,可莫里?亚蒂并不心急,全然一副和伊拉拉闲聊的?亲切姿态。 “我与?同事共同委托你,去协助工人罢工、揭露白?磷有毒的?事情怎么样?”莫里?亚蒂说,“很抱歉听见了你与?夏洛蒂夫人的?交谈。酬劳按照《泰晤士报》的?记者工资计算,一个月给?你20英镑*酬劳,如何?若是成?功,我们还会额外?给?予相应的?奖金。” 嗯? 一个月二十英镑,还有额外?奖金! 莫里?亚蒂张嘴的?功夫,伊拉拉就已经?解决了她与?“未婚夫”的?衣食住行消费。 伊拉拉很是意外?:“你这么好心?” 几分钟前他还在为拿不到出差补助而斤斤计较来着。 莫里?亚蒂挑了挑眉梢:“我正以夜校投资人的身份与?你交谈,伊拉拉。何况,你就算不信任我,其他教授也一并不信任吗?” 也是。 而且伊拉拉反应过来了:这可是一帮资助工人接受教育的?知识分子。 在十九世纪,类似的?学者、研究员乃至文艺界名人还真不少。不止是会出金出力资助工人,还会成?立社团,比如说大名鼎鼎的?费边社——日后英国工党的?政策和思想理?论就来自于该社团。 仅站在穷人的?角度看,莫里?亚蒂还真不算做坏事。 尤其是,他支持伊拉拉揭露工厂恶行。 “现在相信我不是坏人了?”见她神情松动,莫里?亚蒂笑着说,“我知道,因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你对我一直存有敌意,伊拉拉。但请你想想,在维护穷人的?利益上,究竟谁才是恶人?” 好家伙,几句话?的?功夫,迈克罗夫特成?恶棍了。 如果伊拉拉不是穿越过来的,说不定还真相信了他的?说辞。 但她不信任莫里?亚蒂,可不是因为长兄为政府工作。 当然月薪二十英镑是要拿的?,伊拉拉本?就为火柴厂而来。 只是…… 莫里?亚蒂在这件事上,真的?只是一名工人的?支持者吗? 她从怀里?拿出了那枚“眼球”吊坠,陷入沉思。 “去做会计是怎么回事?”伊拉拉言简意赅问。 “查账。”莫里?亚蒂干脆利落回答。 在伊拉拉的?表情变得?不耐烦前,他才用平稳的?语速继续解释:“一名马歇尔零售公司的?会计惨遭谋杀,我找到机会,应聘成?为新的?会计,好进入公司调查关于辉光火柴厂的?账目。跑了几个地方——其中包括宾利先生的?庄园,发现账目果然对不上。” “对不上?”伊拉拉侧头。 “一部分的?利润以各种名义,进了塞缪尔·格雷福斯先生的?私人腰包。”莫里?亚蒂说,“而他在上议院有不少朋友,不少来自下议院关于禁用白?磷的?提案,遭到他的?百般阻挠和反对。” 塞缪尔·格雷福斯,不就是歇洛克看到佩戴另外?一枚眼球吊坠的?人吗? 伊拉拉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我知道他,”伊拉拉说,“是火柴厂的?股东之一。阻挠禁用白?磷,是怕火柴厂的?成?本?增加吧。” 目前莫里?亚蒂还没把歇洛克·福尔摩斯当回事,伊拉拉决定暂时不提及二哥的?调查进度。 “这就是资本?主义,我亲爱的?福尔摩斯小姐,”莫里?亚蒂一声喟叹,连连摇头,“为了更多的?利润,可以将工人当成?随时替换的?齿轮使用并抛弃。” 这么倒是说得?通了。 伊拉拉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吊坠:“那眼球吊坠是怎么回事?” 莫里?亚蒂神情纹丝不动:“我想办法从格雷福斯先生的?社交圈中交换而来,我想,你已经?猜到了这眼球与?某些不应该存在的?集社有关。” 伊拉拉:“格雷福斯是邪()教徒。” 莫里?亚蒂忍俊不禁强调:“暂时还没有切实证据。” 所?以他才把话?说得?如此委婉。 不过,这倒是和歇洛克的?调查对上了。 伊拉拉掂量着手中的?吊坠,沉思不语。 见她没有反对,莫里?亚蒂知道有戏,循循善诱道:“如何?伊拉拉,我的?坦白?和交换,能让你满意吗?” 这倒是和伊拉拉的?计划不谋而合:展开事业嘛!正规道路不行,想剑走偏锋,没有比莫里?亚蒂更合适的?合作伙伴了。 还没想好怎么做呢,詹姆斯·莫里?亚蒂反倒自己找上门来。 这么一坦白?,莫里?亚蒂似乎不是敌人……至少目前不是。 他也在调查邪()教,并愿意帮助火柴厂的?女工改善条件,伊拉拉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万一他背后有什?么更深一层的?目的?,那也得?等?揭露之后再说。 伊拉拉斟酌完,点了点头:“可以,我很满意。” 她把手中的?吊坠递了过去。 莫里?亚蒂长舒口气。 看上去,他似乎比伊拉拉要紧张得?多。佩戴黑手套的?右手伸向伊拉拉,接过她递来的?吊坠。 “尤其要证明辉光火柴厂的?白?磷有毒,我需要拿到火柴厂的?原材料。”伊拉拉说,“到时候出了化验报告,就算格雷福斯先生再阻挠立法也没用。” “求请夏洛蒂夫人全权帮助你,”莫里?亚蒂说,“拿到材料,可直接交给?莱恩教授,他就是化学专业的?。” “我还要见工人代表,克里?斯蒂娜,是吗?”伊拉拉开口。 “来到伦敦不过两三天,你的?调查就如此深入,”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让我印象深刻,伊拉拉——可以,夏洛蒂夫人会带你去见她的?,你的?聘请合同,我也会请她转交给?你。” “谢谢。” 伊拉拉干脆利落:“还有什?么事?” “最后一件事。” 莫里?亚蒂慢条斯理?地将眼球吊坠用手帕包好,重新抬头看向伊拉拉。 金丝镜架后,剔透的?蓝眼无比温柔。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莫里?亚蒂由衷称赞道,“飞鸟最为美丽的?一刻便是重获自由、飞向高空。” 伊拉拉骤然绽开灿烂笑脸。 她举起手中的?帽子,灰色帽檐在指尖旋转,以相当俏皮地方式落在头顶。 第27章 “还用你说?”她得?意回应。 转天,伊拉拉在夏洛蒂·哈德利女士的?带领下,来到辉光火柴厂。 她居住的?皮博迪住宅区,距离辉光火柴厂仅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 按照一名现代人的?目光看,辉光火柴厂的?环境非常之差——虽然厂房结实、亮堂,但没有任何消防通道和设施;尽管院落里?打扫的?干净,可正值中午,女工们自由出入,也没有消杀和卫生意识。 正值中午,女工们就这么拥挤在厂房院落、门口的?墙边,三三两两汇聚成?一团吃午餐。 伊拉拉第?一眼就发现,她们吃的?食物是统一的?:土豆和稀粥,连面包都没有。 如此一致,肯定是火柴厂统一提供。 哈德利女士拎着裙摆步入人群:“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在哪?” “这里?。” 人群之中,一名强壮的?中年妇女站了起来。她就这么把手中的?煮土豆放进口袋里?,用裙摆擦了擦手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哈德利女士?这位又是……” 克里?斯蒂娜的?面部俨然出现变形情况,她也患有磷中毒。 “伊拉拉·福尔摩斯,”伊拉拉主动伸出右手,“调查员。” “什?——是个姑娘!”克里?斯蒂娜瞪大眼睛。 “……” 她都走到眼前才发现。 伊拉拉这么穿可不是为了女扮男装,她从没刻意隐瞒自己的?女性特征。 结果都这么在街上走两天了,居然几乎没人认出来! 何尝不是一种刻板印象,叫伊拉拉很是郁闷。 但她还是尽职尽责地直奔正题:“我受莱恩教授和莫里?亚蒂教授委托而来。” 话?音落地,正在午餐时间的?女工们,似乎对眼前的?来者感?到好奇。 几名女工交头接耳,其中一名胆子大的?出言发问:“莫里?亚蒂教授让你来?是通知上次的?医生会诊结果吗。” 昨日哈德利女士说过,夜校的?教师曾经?聘请了医生为火柴女工看病,没想到这位教师就是莫里?亚蒂。 好吧,心中为他加上一分。 “上次医生怀疑是水源中毒。”伊拉拉顺杆爬。 听到这话?,不少女工同样站了起来。 她们围了过来,伊拉拉飞快一扫,大部分工人的?面部或多或少都有磷中毒的?特征。 轻点的?如克里?斯蒂娜,还保持着面部完好,严重的?则已经?掉光了牙齿。 这还是能来工厂工作的?,情况更危机的?,估计已经?被开除了吧。 伊拉拉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在历史书上读到相关资料,也只是两三行叙述一概而过。而这用冰冷冷陈述句写下的?百字,却涵盖了多少工人的?性命。 她们不是书上那描述完症状,并“大多只有五年寿命”的?叙述。 有些工人,年纪和伊拉拉看着差不多,却已经?下颌前突、面颊扭曲,因中毒丑陋得?犹如恶鬼。 可她们本?该和伊拉拉,和宾利小姐,和简、伊丽莎白?拥有一样的?生活。 “是水源吗?这附近的?水确实是臭的?。” “医生有没有说怎么治病呀?” “要是水源就麻烦了,难道还要自带水来工作不成??” 十余名工人,将伊拉拉团团围住,用带着希望的?目光看着她,期待一个答案。 伊拉拉深吸口气:“很抱歉,各位,并不是水源。所?以我来工厂,取其他的?样本?进行研究调查。” 紧接着所?有人眼中的?失望让伊拉拉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 明明不是自己的?责任,可看着她们难过无奈,甚至了然的?神情,伊拉拉仍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就知道是这样。” “和之前监工领来的?大夫差不多,走个过场,不了了之。” “还能是什?么呀?我看就是水的?问题。” 克里?斯蒂娜见士气并不高涨,反应很是迅速:“福尔摩斯小姐,需要什?么样本?吗,我来帮你。” 她话?音落地,一名年纪不小的?女工忍不住开口:“还想着抗议呢,克里?斯蒂娜?我看啊,有钱人就这样,他们敷衍咱们,咱们也敷衍他们就是。” 伊拉拉:“……” 这可不行! 虽然这话?是针对自己的?,但也侧面反应了罢工很难成?功:大伙都消极抵抗了,没多少人支持工人代表。 如果不做点什?么,连唯一抗争的?机会都会如工人们所?说的?调查一般,“不了了之”。 伊拉拉立刻收敛了心中的?憋闷。 她侧了侧头,思绪转了一圈,当机立断行动。 “什?么啊?你们能敷衍,我可不能敷衍。” 和所?有女工一样,伊拉拉大大咧咧抬腿,往后一靠,直接坐到了工厂外?的?围栏上,“我家就在皮博迪住宅区,离这儿?不过一英里?。水源没事,我还长舒口气呢——这边的?水有问题,我家的?也跑不掉!” 这句话?让准备离开的?人群均是一停。 皮博迪住宅区可是为工人造的?福利住宅,一听这话?,有些人不免好奇。 “你就住这附近?”那名年长的?工人开口。 “是啊,现在水源没事,我不得?来排查排查其他的?情况。”伊拉拉说,“要是别的?东西污染了空气,我可是跑不掉。” 要说是来帮助大家的?,估计没几个人相信——底层人民连饭都吃不上,怎会相信一名闲着没事干的?大小姐来发烂好心? 但要说伊拉拉就住火柴厂附近,她是为自己而来,反倒是很有说服力。 那名年长的?工人上下打量伊拉拉一番:“你是工人家的?姑娘,穿成?这样,父母乐意?” 伊拉拉往旁边一瞥,学着身边女工的?姿态,干脆把腿盘了起来。 别说是淑女形象,连受过教养的?形象都没了,菲罗拉姨妈看着要吓晕过去。 但如此,叫一身正装的?伊拉拉,基本?上与?工人子弟没什?么两样。 “我穿成?哪样,”她不客气道,“这长裤不比裙子好打理??” “你这都让男人看去了!”年长的?女工指责,“真不检点。” “老?太太,你这话?说的?,”伊拉拉还击,“男的?也穿裤子,难道他们相互占对方便宜?” “小畜生,口条倒是挺伶俐!”女工笑着骂道。 虽是脏话?,可话?音落地,周遭的?工人哄堂大笑,却不再准备起身离开了。 围绕着伊拉拉的?氛围骤然一转。 住在白?教堂区果然是对的?,伊拉拉心想,从没想到一个皮博迪住宅区,居然能让女工认定她是自己人。 伊拉拉趁机问:“工厂就发两个土豆打发你们?” 年长的?女工冷哼一声:“就这,一周要收我们一个子儿?呢。” 一个子儿?,说的?恐怕是一个先令。 火柴厂每天为女工提供两个煮土豆、一碗粥做午餐,居然要收一个先令的?伙食费。 如此剥削,可见火柴厂黑心肠。 “可能是伙房卫生不过关,谁能把午餐给?我,好拿回去检查,”伊拉拉说,“我拿钱换午餐,反正莫里?亚蒂教授报销。” 克里?斯蒂娜迅速掏出自己的?土豆:“给?你。” 伊拉拉拿出一个便士。 其他工人一看有钱拿,态度又是换了个新花样。 一个便士能买一个面包了,两个土豆算什?么?那名年长女工立刻开口:“小丫头,你还要什?么?” 伊拉拉忍不住打趣:“哎呦,我不是小畜生了?” 女工立刻作势要拍自己的?嘴巴:“我向你道歉成?了吧!” “不用道歉,”伊拉拉笑嘻嘻开口,“我还要火柴和白?磷,得?是从仓库里?现拿的?,有进出仓库盖章才行,免得?真是火柴的?问题,监工耍赖不认。” 如果不是火柴厂仓库直接拿到手的?,火柴厂大可以说是运输问题,或者是原材料地的?问题。 “这个容易,我和仓管最熟。”那名年长女工拍了拍胸口,“我这就去拿。” 说完,她连土豆都不吃了,同样是往兜里?一塞就急匆匆走向仓库。 伊拉拉见状,又拿出了几个便士。 “还有你们的?工作衣物、工作台上的?零件,能帮我拿来的?就拿,拿不来的?偷也行,我拿钱给?你们换!”伊拉拉扬起声喊道。 这下可叫工厂院子里?炸了锅。 没十几分钟,不止是白?磷和火柴,连火柴厂内其他的?零碎物品,伊拉拉收了一大包。 她一个便士一个便士送出去,也就花了三个先令。 “我和哈德利女士就先回去了,”伊拉拉临走前还不忘记和工人们说,“有了结果会让克里?斯蒂娜通知大伙,得?空到皮博迪广场串门!” 第28章 “快滚!”几名老工人笑道,“走运的小丫头,当谁都能住在那里吗,回头把你家里的东西都搬走!” 伊拉拉嘻嘻哈哈地抱着包裹离开,一踏出火柴厂大门,克里斯蒂娜就追了出来。 “哈德利女士,福尔摩斯小姐。”她拦住二人,“究竟是什么事,出了什么情况?” “白磷有问题,”伊拉拉压低声音开口,“要做的不止是罢工。” 她脸上的调笑和不正经瞬间消失殆尽,严肃的神情和话语让克里斯蒂娜大吃一惊:“什么?” 如果是白磷的问题,那所有的工人,岂不是自从找到工作起就在送死?! 哈德利女士同样肃穆,她抓住克里斯蒂娜的手:“今晚来夜校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放心,福尔摩斯小姐是自己人。” 克里斯蒂娜步入夜校的女红教室时,伊拉拉特地看了一眼怀表:十点零十五分。 火柴厂早上八点开工,她整整工作了十四个小时。 伊拉拉暗自咋舌:说十四个小时,还真十四个小时啊。如果天天这个时间结束工作,当然没时间上夜校——夜校都已经下课结束了! 都说现代打工人是牛马,那十九世纪的工人,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克里斯蒂娜因白日的消息担忧了一整天,她摘下帽子,直奔正题:“福尔摩斯小姐白天说的白磷有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拉拉:“是白磷有毒,大家的所有症状,包括因此死亡,都是因为摄入白磷中毒。” 克里斯蒂娜:“该死!” 她骂出声,而后又接连痛斥好几句好几句脏话。 最终克里斯蒂娜坐在了椅子边,她神情愤怒,却不如白日那般震惊。 想也知道了,如果这么多人出现症状,不是疫病,不是水源,只可能是大家天天接触的原材料问题。 而且,克里斯蒂娜和其他工人不一样,她早就有所耳闻,说是有其他城市的火柴厂,已经将白磷和黄磷更换成了红磷。 如果不是白磷有问题,为什么要更换呢。 克里斯蒂娜一声叹息。 她沉默许久,最终看向伊拉拉:“福尔摩斯小姐,你为什么帮助我们?你骗的了大家,骗不了我,你不是工人子弟。” 能当工人代表,可见克里斯蒂娜确实聪明。 伊拉拉也不狡辩,而是歪了歪头,思索着出言:“不完全是,我还在调查另外一个案子。将白磷有毒的事情公布于众,推动禁令实施,对案子有利。” “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安心吗?”克里斯蒂娜又问。 “是的,”伊拉拉很是坦诚,“比吃饱了撑到没事干的大小姐乱发善心有说服力,对吧?” 克里斯蒂娜勉强笑了笑。 伊拉拉不和她玩闹,绕回话题:“白磷和火柴已经送去了莱恩教授的实验室。我想问问你计划罢工的情况,看白天的情况,估计没多少人响应你。” “莫里亚蒂教授聘请医生过来的那几天,大家确实义愤填膺,”克里斯蒂娜无奈开口,“但没过几天,心气就散了。迟迟等不到结果,只会让工人们越发失去信心。今日你来,大伙好歹是打起了精神。” 伊拉拉:“但不够。” 哈德利女士:“要担心的还不止这些,几个报社的记者骚扰我很久了。” 克里斯蒂娜闻言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触及到哈德利女士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又有些失去了信心。 伊拉拉敏锐地捕捉到了克里斯蒂娜的反应。 她抛出自己早就存在的困惑:“为什么要提防记者?” 哈德利女士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我怕他们乱写,而且会走漏风声。” “反正也瞒不住了呀,我不就找上门了么,”伊拉拉说,“为什么不反过来利用起媒体呢。” “什么?”哈德利女士的手猛然一顿。 “怕他们乱写,就自己来写,然后找到主编直接登报,”伊拉拉语速不自觉加快,把菲罗拉姨妈关于“淑女”的教导全部丢到一边,“告诉所有人,火柴厂的女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在踏进夜校之前,伊拉拉可不敢这么大胆。 她能理解哈德利女士的担忧:公开意味着成为众矢之的。她的担心合情合理,万一女工们的登报抗议,反倒是成为火柴厂进一步苛责工人的把柄呢? 在这个时代,做什么都是需要钱的。 写文章要钱,登报要钱,奔走呼吁自然也需要钱。恰恰女工们没这么多钱,就怕是声音还没呐喊出来,就已经被扼杀在了喉咙里——甚至被做好准备的监工们用“枕头”活活闷死。 但见到莫里亚蒂之后,伊拉拉有了信心。 诚然他说的冠冕堂皇:为了工人着想、在调查邪()教。可也确实实打实在搞事。 毕竟英国政府可不想看到工人罢工。 不过,这样搞事,伊拉拉喜欢。 而且有莫里亚蒂资金支持,还能愁没钱么? “写一篇没有用,”她说,“天天写,去大肆宣传,宣传到不止火柴厂,连其他工厂、行业都无法忽视的程度。能写的东西太多了,该让那些锦衣玉食的老爷们意识到,还有人连饭钱都被克扣。” 一顿饭两个土豆,一周就强收一先令,周扒皮都不带这么干的! 见过火柴工的午餐后,伊拉拉多少也有些不平:“这和奴隶有什么区别?奴隶吃奴隶主的饭菜都不需要花钱。” “没错,该死的格雷福斯!” 克里斯蒂娜一拍桌子,“这都是他的主意!怕什么,我早就觉得该昭告天下了,大不了我拉上几个同事,去众议院门口抗议,看那些有钱人管不管!” 这也确实是个法子,伊拉拉心想,甚至历史上多少人用过。 冒着被逮捕、被判刑,乃至生命危险,也要为自己的生存空间呐喊。 哈德利女士僵硬在原地,她沉思许久,终于做出了反应。 “你们说的对,”她坦诚道,“我之前只想着怕出麻烦,可罢工本就是在制造麻烦。” 一旦打开思路,哈德利女士也理清楚了其中关键。 “最好是在化验报告得出结论之前就做好铺垫,”哈德利女士说,“我在女校的同学,有几位嫁给了有钱有势的人,甚至能联络一下,让她们打听打听众议院的线索。” 这种情况,自然要抓紧一切能用的机会。 不止是上层线索,还有下层。 “其他工厂不也在罢工吗,”伊拉拉看向克里斯蒂娜,“是否能联系到他们的工人代表?我们也可以组起罢工委员会,请他们传授经验,以及互通有无。” 一个“我们”,让克里斯蒂娜不禁攥紧拳头。 哈德利女士越想越激动,她同样站了起来。 “对,对,对,”她连说三个对,而后看向伊拉拉,“诉求不能只是更换白磷,还有取消强制午餐,以及重新规定工时和涨薪。文章我可以来写,福尔摩斯小姐——你刚刚的那句话,完全可以拿来做标题!” “嗯?” 轮到伊拉拉惊讶了:“我的哪句话。” 哈德利女士掷地有声:“《伦敦的白奴制》!” 伊拉拉蓦然瞪大眼。 在现实历史中,确实有这么一篇文章,用来阐述火柴厂女工的苦难经历,可谓是打响了女工罢工第一枪。 只是文章的作者并非夏洛蒂·哈德利,而是安妮·贝赞特,十九世纪著名的女性运动和社会活动家。 这…… 看来混合了多个名著的世界中,站在伊拉拉眼前的哈德利女士就是这里的安妮·贝赞特女士。 而大名鼎鼎的文章,点燃了女性运动、工人运动的炮火,居然是被自己随口一说启发出来的! 伊拉拉……伊拉拉都有些心虚了。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影响甚微。 现实世界中的安妮·贝赞特女士,不也写出了同样的文章吗。 哪怕不叫这个名字,哪怕不是同一个人,当矛盾积累到如此程度,该出现的一定会出现。 这不是为个人或者某个势力能阻止的。 伊拉拉所做的,不过是顺应时代发展而已。想到这里她心里舒服多了。 “我来撰写文章,”哈德利女士说,“刊登不成问题,相信我的上司会支持我们。” 尤其是莫里亚蒂,伊拉拉在心中嘀咕,不管他动机是什么,估计都巴不得期待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只是,搞垮辉光火柴厂的股东,对调查邪()教有什么具体好处? 第29章 以及莫里亚蒂说,眼球吊坠在伦敦不安全,为什么呢? 伊拉拉寻思了一圈,觉得不止是得考虑罢工的问题,还是得从邪()教方面继续着手。 回去得给歇洛克写封信。 三人一番交谈,时间已近午夜。 哈德利女士心潮澎湃,决定熬夜撰写文章。但她还是将伊拉拉和克里斯蒂娜送到了校门口。 “不行。” 已是寡妇的哈德利女士,在夜色中打量一番伊拉拉。 虽说她一身西装,看不出性别,但一想到伊拉拉还是个十八岁的清秀姑娘,哈德利女士不免操心。 “我送你回去吧,不过十分钟的路,”她提议道,“白教堂区晚上可不安全。”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伊拉拉嘀咕,她可是正经学过格斗的。 哈德利女士还想再劝,伊拉拉却余光一瞥,在夜校的街道对面,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 “啊,不用了!” 她抓起帽子,连连朝着对方摆手。 煤油路灯之下伫立着高大的身影,晦涩灯光照亮了对方梳拢整齐的头发。哪怕看不清面容,也能从对方挺拔的影子看出几分器宇轩昂。 看到伊拉拉挥手,对方才走了过来。 乔治·威克汉姆风度翩翩现身,哪怕换上了质朴的外套和长裤,也难以遮掩其英俊不凡。 他朝着两位女士文雅行礼,露出笑容。 “夜安,女士们,”威克汉姆温声说,“我来接我的未婚妻回家。” 伊拉拉当场没绷住,噗嗤笑出声。 真是改不了孔雀开屏的习性啊! 第24章 威克汉姆:“我可是个男人!”…… 两天后, 一个清晨。 伊拉拉梳洗完毕,打着呵欠从卫生间出门,就听到了威克汉姆的声音。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他在客厅招呼, “要来杯茶吗。” “谢谢, 不加糖。” 伊拉拉迷迷糊糊坐在餐桌边, 威克汉姆听到她的要求,拿起糖罐的手一顿:“真是罕见的口味。” 你们喝红茶放糖才是异端好不好! 穿越过来十八年, 哪怕伊拉拉习惯了英国臭名昭著的“美食”,也无法忍受喝茶加糖。 不过…… 她端起红茶, 喝了一口,神清气爽。 威克汉姆煮的茶还真不错! 甚至是, 他还有相当好的早餐手艺。 摆在伊拉拉面前的早餐简单却健康:面包炒蛋, 一块培根,还有一些绿油油的豆子。 标准的英式早餐,但火候刚好,香气扑鼻。 “乔治, ”伊拉拉拿起叉子, 惊讶道, “我没想到你会做早餐。” 毕竟之前的饭菜都是从附近的餐馆买的。 “很可惜,我不姓达西, ”威克汉姆放下茶壶, 坐到伊拉拉的对面,“做不了十指不沾水的大少爷。” 张口闭口挤兑达西先生,可见乔治·威克汉姆是真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 伊拉拉叉起一块炒蛋,松软可口,咸度适中, 味道真不错。 她细细品味,给了个大拇指后,才不急不缓地问:“那为什么今日大献殷勤?” 威克汉姆立刻挺直了脊梁。 他同样拿起刀叉,仪态那叫一个优美,简单的早餐吃得像是什么国宴。 “伊拉拉,”威克汉姆无比郑重地开口,“你我住进来已有几日,我也习惯了。你不觉得我……是时候做点什么了吗?我忙碌起来,你也好安心。” 你忙碌起来我才不安心呢,伊拉拉心想。 “你想做什么?”伊拉拉问。 威克汉姆觉得有戏,漂亮的眼睛顿时一亮:“你在外奔波,一定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伊拉拉歪头思考片刻:“早餐很好吃,茶也很好喝,谢谢你。” 威克汉姆:“你——” 他蓦然攥紧了手中的叉子,深吸口气,勉强维持住了体面。 “伊拉拉,”威克汉姆的语气带上几分焦虑,“我可是个男人,我该做一番事业,而不是被困在这个破公寓里!” “困在破公寓里?” 伊拉拉故意眨了眨眼:“可是,你有手有脚,我没拦着你出门呀。” 威克汉姆:“……” 眼前漂亮、英俊的男人,张了张嘴,硬生生没说出话来。 伊拉拉·福尔摩斯当然没拦着他,但威克汉姆能去哪里?他没有钱、还欠着一堆赌债。跑去梅里顿、准备加入民兵营,已是穷途末路了,没想到债主还是追了过去,并且他落入伊拉拉的陷阱。 现在到伦敦,住在伊拉拉的公寓里,虽说出去丢人,但谁认识他? 有吃有穿,总比当流浪汉好。 威克汉姆好不容易雄()起的男子气概,一想到出门得睡大街,又蔫儿了回去。 伊拉拉见他的表情从愤怒到茫然,又到失魂落魄,飞快地勾了勾嘴角。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乔治·威克汉姆连这幅颓唐沮丧的模样,都像是杂志封面上故作忧郁的帅哥,早餐就该配这个下饭了! 当然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只是古今中外、千百年来,一直是女人在操持家务,可没见女人喊什么被困在公寓里。 他才做了一顿饭,就委屈成这样啦。 伊拉拉撇了撇嘴,但也明白,不能让威克汉姆闲着。 一则怕他找麻烦,二则,伊拉拉也不打算养个闲人。 该让他做什么好呢? 她一面思考,一面打开了威克汉姆购买的杂志—— 伊拉拉第一眼就看到了杂志索引上熟悉的标题:《伦敦白奴制》。 什么威克汉姆,一会儿再说吧!伊拉拉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赶忙翻到相应版面。 文章不长,却字句铿锵。 夏洛蒂·哈德利女士的“檄文”语句简洁干脆,每一句话都紧扣要点。具体内容和现实中安妮·贝赞特女士写的不完全一样,但核心同样是为了揭露火柴女工地狱般的生活。 她先列举了辉光火柴厂的一支股份价值高昂,也能产生足够多的股息。 但火柴厂的工人,却拿着极其低廉的工资进行长时间的工作,而辉光火柴厂却还在用各种方式克扣工人工资。 被监工抓到工作时说话,扣三个便士;没将工具放在原有的位置,扣两个便士。 切割木材时,对自己的手指采取保护措施,会扣高达一个先令的工资。 哈德利女士拿出了足够证据,将监工的记录拍成照片刊登在杂志上,其中有一项甚至是没有写清理由,就克扣了一名年轻少女的大半周工资。 同时,哈德利女士还请杂志记者拍摄了几张病情严重的女工面部照片。 扭曲变形的特写触目心惊。 紧接着文章与照片配合,还写明了目前火柴厂流行着一场不明原因的“疫病”,股东们对此很是漠视,只说是年纪大的工人牙齿会自然脱落。但现在,连十五六岁的女孩也出现了牙龈和面部腐烂的情况。 这部分倒是和现实中的文章不同了。 伊拉拉没有看杂志的习惯,但既然是威克汉姆购买的,这杂志在中产阶级以上应该很受欢迎。 文章当然是写给有钱人看的,哈德利女士很聪明。 这还只是开始呢!在等待化验报告出结果之前,还得看火柴厂会进行什么下一步行动。 而伊拉拉在这里认真阅读思考,威克汉姆则很是憋闷。 吃过早餐,自然由他收拾餐具——难不成指望头也不抬的伊拉拉·福尔摩斯做家务吗。 她看杂志倒是心安理得,就像是家中的大老爷般! 威克汉姆觉得丢人,却也没法子。 他闷不做声起身,将餐盘叠在一起,清了清嗓子:“伊拉拉,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门铃响了。 伊拉拉这才抬头:“谁?” 问出口了,却依旧安安稳稳坐在餐桌边,全部没有起身的动作。 这就是让威克汉姆开门的意思。 什么啊! 乔治·威克汉姆更是来了火,他真成家中妻子……不对,吃软饭的了! “伊拉拉,”威克汉姆拧起眉心,“你太过分了,我很生气。” 门铃还在响。 伊拉拉茫然地眨了眨眼,指向房门。 威克汉姆不禁扬高音调:“我是你的未婚夫,你不能使唤我做事——” 门铃响了第三声。 ……算了! 这么下去,也没法交谈,威克汉姆只能冷着一张脸,转身打开房门。 是名邮差,他接过信件,扫了一眼,又冷着那张俊脸,把信件递给伊拉拉:“你的。” 伊拉拉扬起笑容:“谢谢。” 第30章 威克汉姆:“……可恶。” 接过信封,伊拉拉迅速扫了一眼,寄信人是莫里亚蒂。嗯?前几天不是刚刚见过吗。伊拉拉拆开信件。 信件不长,字句简短。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字迹如他本人气质般端庄秀丽,他的语气真诚,却上来就抛下重磅炸弹。 “敬爱的伊拉拉, 塞缪尔·格雷福斯的生日宴会将在今晚举行,有不少议员和公?司老板将会出席。鉴于夏洛蒂夫人的《伦敦白奴制》已印刷在杂志上,我想宴会上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我也在邀请名单中,但?因为我的身份,格雷福斯先生并不会与我多做交谈。 所以我认为,你应该也出席格雷福斯先生的生日议会,尽管你并未受到邀请,可只要报上福尔摩斯小姐的名号,他会欢迎你的——格雷福斯先生一直期待着政府早日解决罢工问题,以免火柴厂的工人受到鼓动,而现在你的兄长介入其中,而他始终无法与福尔摩斯家的长子见面。” 看到这儿伊拉拉笑出声。 迈克罗夫特可是从小就喜欢宅在一个地方不动,想请动他,可太难了! “这是一个请求,当然,我并不会强迫你。如果你愿意,可以请在外等待的邮差回信给我,我会将合适的礼服送过来。 你忠诚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看来,送信的并非是邮局的邮差,而是莫里亚蒂自己的“邮差”。 没有不去的道理,她?确实很想亲眼见识见识,这辉光火柴厂的黑心资本家,究竟是什么人。 只是,哪怕作为福尔摩斯小姐,伊拉拉也不好单独行动——她?还没结婚呢,没有男伴或者长辈“带领”自行出席某位先生的生日派对,是非常失礼的一件事。 虽说?伊拉拉完全不在乎这些,但?既然是要打探线索,还是得?博得?对方好感才?行。 所以—— 伊拉拉放下信件,看向还冷着脸生闷气的乔治·威克汉姆。 “好了,你不是想找事做吗?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有你能协助我。”伊拉拉说?。 听到这话?,威克汉姆来了精神。 只有他,听起来多么重要! 伊拉拉则拿起桌边的纸币,迅速写了个便条。 “今晚和我一起去赴宴,如何??”伊拉拉笑眯眯地问。 单身姑娘不方便一个人出席,那与“未婚夫”共同出席,总行了吧! 何?况乔治·威克汉姆英俊潇洒,带出去充门面,绝对不丢人的。 第25章 火中诞生了文明。 入夜, 伦敦郊区。 格雷福斯先生的庄园今夜灯火通明,宽敞的院落里停放数不清的豪华马车。管家站在?门前,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也差不多时间了, 估计宾客已到齐全。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门的时候, 庄园的正门再次打开。一辆简朴的纯黑马车自?夜暮缓缓驶入。 嗯? 这马车也没有任何?家族标识, 管家不禁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走向?前,为?宾客打开了车门。 先走下来的是一名?器宇轩昂的青年, 不论?是非凡的容貌、还是优雅的举止,都让管家惊了一惊——尽管他?穿得也很简单, 可这份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青年客气向?管家致谢,而后转身朝着车厢伸手。 他?扶着走下来的年轻小姐, 同样衣着简单大方, 可那一双狡黠又明亮的眼睛,足以让他?人?忽视其?所有穿着。 “夜晚,先生、小姐,”管家困惑道, “请问二位谁携带了邀请函?” “我们没——” “咳咳。” 威克汉姆清了清嗓子, 打断了伊拉拉的大实话。 哦! 收拢本性是需要适应的, 好不容易来到伦敦放飞自?我,伊拉拉险些没能?掰回社交模式。 好在?她反应一向?很快。 “很抱歉, 先生, 我们没有邀请函,我是伊拉拉·福尔摩斯,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乔治·威克汉姆先生,”伊拉拉垂眸,很是愧疚, “但我的兄长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希望我能?代?替他?到访,向?格雷福斯先生致以生日祝福。” 管家神情微变。 这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妹妹?! 最近一段时间,老爷为?了见?上这位传说中的“福尔摩斯”可是费劲心思,但对方始终不肯露面。现在?,自?称是他?妹妹的年轻小姐登门拜访,不管是真?是假,都得让老爷亲自?见?见?才行。 “原来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妹妹,那没关系。”管家立刻鞠起笑容,“老爷会很高兴的,请二位跟我来。” 伊拉拉能?感觉出身边的威克汉姆长舒口气。 紧张什么?这种?程度的宴会,就算不让进门,也不会把他?们赶走的。有钱人?最好体面,伊拉拉心里门清。 她向?管家微笑点头,拎起了裙摆。 步入庄园,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塞缪尔·格雷福斯很有品味,这庄园不管是位置还是典雅的装潢,都能?看出对方并非靠着火柴厂大发横财的暴发户。 灯光让人?舒适,音乐点到为?止。客人?并不太多,三两?宾客站在?一起,或闲聊、或举杯,很是放松。 这个时候,威克汉姆的脊背已经重新挺起来。 不得不说带个帅哥出门就是有面子,伊拉拉和威克汉姆往宴会厅一站,即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熟悉的影子。 詹姆斯·莫里亚蒂也在?。 他?与几名?同样满身书卷气的客人?站在?一起,似是感应到了伊拉拉的目光,转过头来。 富丽堂皇的灯光流转,映照在?莫里亚蒂的外套上,纯粹的黑像是吸收了所有光芒,变得稳定下来。 镜架之后,那碧蓝眼眸流露出淡淡柔情,而后他?扬起笑容,遥遥朝着伊拉拉点头,却没有靠近。 威克汉姆非常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狗眼看人?低的傲慢少爷固然可恨,”他?开口,“但装模作样的骗子更是令人?厌恶。” 这话好像轮不到你来说吧! 说不上来欺骗未婚少女和欺骗大英政府哪个更可恶,伊拉拉见?威克汉姆满脸不忿,只觉得好玩:“所以呢?” 威克汉姆低头,脸上的嫌恶瞬间变成了含情脉脉:“所以,你与同龄男子眉目含情,我会心碎,伊拉拉。” 噫,有点恶心了。 但美男示好,伊拉拉选择忍一忍,毕竟画面还是很美丽的。 而且现在?也不能?和莫里亚蒂打招呼,他?可是写明了自?己不受格雷福斯先生欢迎。 因而伊拉拉收回目光,紧接着刚刚离去的管家折返。 “福尔摩斯小姐,”他?温声道,“格雷福斯先生想要见?见?你。” 说着,管家抬手示意。 伊拉拉顺着指示看过去,就见?到宴会厅中央,一名?衣冠楚楚的绅士朝着她走了过来。 哎呦,伊拉拉不禁挑眉:虽然年纪大了,但长得非常好看。 和刻板印象中的血汗工厂资本家完全不同,塞缪尔·格雷福斯年近六旬,头发却只是白了两鬓。这没有让他?看上去衰老,反而让深邃五官增添了几分岁月的韵味。 他一袭昂贵的礼服,却分毫不显奢侈,只衬出其?文雅气度。 “福尔摩斯小姐、威克汉姆先生。” 格雷福斯先生在?伊拉拉面前站定,微笑着向?二人?点头示意:“非常感谢你们能?到来。” 伊拉拉由衷地扬起笑容。 威克汉姆:“……” 那皮笑肉不笑的小会计……现在?是大学教授,也就算了!怎么她连老头子都喜欢。 他顿时气结:威克汉姆算是明白了,伊拉拉就是喜欢皮囊好看的,老少不忌。 “我是代?替兄长向?您道歉的,格雷福斯先生,”伊拉拉开门见?山,“近日的社会情状不好,他?实在?是忙碌,连你的生日宴会也无法到来,只好由我这位小妹代?劳。” “这是我的荣幸才是。” 格雷福斯先生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做出很是高兴的模样:“谁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有位年幼的小妹?你是第一次出席伦敦的社交场合吧,福尔摩斯小姐。” 这倒是真?的。 伊拉拉从不在?乎这些,还没想到这茬——怪不得莫里亚蒂希望自?己出席呢! 格雷福斯先生想见?迈克罗夫特,虽然他?没来,但他?的妹妹可是在?格雷福斯先生的生日宴会第一次“亮相”,也是给足了面子。 “何?况,市里确实不太平,”格雷福斯先生继续说,“他?为?罢工的事情操心,也能?理?解。只是我希望能?有机会与福尔摩斯先生亲自?交谈。” 准确地来说,是为?罢工背后的事情操心,伊拉拉在?心中纠正。迈克罗夫特又不是国会议员。 第31章 而且…… 上来还没寒暄完,就直奔正题。 哪怕他?面带笑意、风度翩翩,一副亲切又英俊的老先生模样,也藏不住心中焦急了吧。 伊拉拉决定顺杆爬。 她故意露出迟疑:“是因为?关于辉光火柴厂的报道……抱歉,先生,我太年轻了,不是很懂这些。” “没关系。”格雷福斯先生和颜悦色地安抚伊拉拉,“没错,是因为?关于火柴厂的文章。我希望笔者的叙述没有吓到你。” 伊拉拉抿紧嘴唇。 她抓紧了威克汉姆的衣摆,看似相当?紧张:“那、那文章,写的是真?的吗?先生,这太可怕了,你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工人?吧?” 威克汉姆:“…………” 哪怕是乔治·威克汉姆,也用尽全身力气才绷住表情——他?就是被伊拉拉如此楚楚可怜的姿态骗上钩的! “未婚夫”简直没眼看,但格雷福斯先生可不知伊拉拉本性。 “当?然不会!”他?收敛笑容,肃穆开口,“火柴厂对我很重要,我怎会做竭泽而渔的事情?福尔摩斯小姐,你放心,关于文章中的内容,我会负责到底。毕竟,我的事业是制造出家家户户使用的物品。” “火柴有那么重要……呃,”伊拉拉紧急刹车,差点说漏嘴,“我是说,我读了不少书,说是煤油更方便,甚至还有说,未来的家家户户都会用上电灯呢。” 格雷福斯先生不禁莞尔。 他?含笑摇头,语气越发缓和,像是对待自?己的孙女。 “不,小姐,”格雷福斯先生温柔纠正,“我说的不是火柴,是火。” “哎?” 这下,伊拉拉是真?的有些意外。 格雷福斯先生看她好奇的模样,心情似乎很好,耐心地继续开口:“火中诞生了文明,福尔摩斯小姐,烹饪食物、照亮夜晚,人?类得以延续,文化得以发展。不论?科技如何?发展,仍旧是火催化了一切,没有火,哪里来的化学反应,又哪里来的工业飞跃呢? “火柴也好,煤油也罢,哪怕是你说的电气,终究是离不开火。” 眼前的老者,像是一名?讲师,也像是一名?研究员,慢慢地同伊拉拉解释:“可以说没有火,就没有生命,你觉得呢,小姐?” 伊拉拉的视线飞快往格雷福斯周身一瞥。 没看到歇洛克说的眼球吊坠,很是可惜。而且他?这番发言,虽说句句不离对火的崇拜,但一点也不像邪()教分子。 十九世纪是科学开始飞跃的起点,当?下的人?可不知道宇宙诞生于一场爆炸。能?说出“没有火就没有生命”,可见?这位老先生确实有几分真?知灼见?。 “你是名?学者。”伊拉拉笃定开口。 格雷福斯侧了侧头,饶有兴致道:“难道是因为?我刚刚那番发言吗?都是文学刊物和经典著作中的知识,算不了什么。” 伊拉拉指向?格雷福斯先生的手。 “食指与拇指发黄,但没有茧子。你没有上过战场,先生,应该是常年在?实验室呆过。鉴于现在?经营着火柴厂……是化学实验室吗?”伊拉拉兴致勃勃地问。 以及,他?没佩戴婚戒,无名?指上也没有戒指的印子——这么大年纪的绅士不可能?不结婚,也许是妻子早亡。 这番发言,近乎失礼,但格雷福斯却是愣了片刻,而后赞许颔首:“你真?是聪明,福尔摩斯小姐。我年轻时读的化学专业,希望能?用自?己的学识改变世界。” 果然如此!伊拉拉在?心中欢呼一声。 不仅是因此猜对了,还因为?不思考、不进取,怎能?成为?学者?一番小小的推理?,不会让他?感到冒失,反而博得了格雷福斯先生的好感。 怪不得詹姆斯·莫里亚蒂摆明了支持罢工,他?还捏着鼻子邀请了对方呢。都是学究,面上得过得去才行。 “那你为?何?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伊拉拉问。 “我并没有放弃,”格雷福斯先生忍俊不禁道,“只是我意识到,一人?再过天才,智力也终究存在?极限。所以如今我投资了三个实验室,集数名?化学家之力为?人?类造福。” 伊拉拉眨了眨眼:“哇。” 这简单的感叹,却让格雷福斯先生很是受用。 他?再次换上认真?的神情:“所以,福尔摩斯小姐,辉光火柴厂确实很重要,她支持着人?类的未来。” 听起来那么伟大,好像塞缪尔·格雷福斯先生并非恶人?。 但科学发展,不就是为?了人?类更好的生存吗? 用不上电灯泡,人?不会死。但长期对着白磷工作的女工,却是实实在?在?会死。 当?然了,这话不能?现在?说。 “听起来你不是坏人?呀,”伊拉拉摆出天真?烂漫的模样,“那……那篇文章,该怎么办?” 格雷福斯先生一声叹息。 他?似乎已经把伊拉拉当?成自?己人?了——这也是莫里亚蒂的计划精妙所在?。 伊拉拉拆开信件时,就看出了他?的打算:都在?说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接收了罢工游()行的烂摊子,那么作为?他?的妹妹,当?然是希望兄长的事业能?够一番顺利。 “必须的开销,”格雷福斯先生说,“这位夏洛蒂·哈德利女士选的是个好时候,新首相刚刚上台不久。” “啊。” 伊拉拉恍然大悟:“他?急于做出政绩。” 哎呀,这点怎么没到! 前几天与哈德利女士、克里斯蒂娜交谈时,只想着如何?去做,却没想到阴差阳错,选了个上好时机。 新首相上任自?然要摆出倾听民意的姿态,他?急着表现自?己呢!而哈德利女士一篇长文,势必会在?社会上掀起讨论?,可以说刚好给首相大人?递了刀子。 因为?各种?原因,禁用白磷的法令迟迟没有推出,这难道不是好机会吗? 伊拉拉脑筋转的飞快,明面上却保持着关切姿态:“你得大出血了,先生,给首相足够的面子,他?才不会拿你开刀。” 格雷福斯先生眼中的欣赏完全遮掩不住:“你很聪明,果然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妹妹。” 伊拉拉:“……” 和迈克罗夫特才没关系呢!他?要是回家还絮叨工作,会被妈妈狠狠责备。 这都是伊拉拉穿越之前看英剧学来的! “那,先生,你准备怎么办?”伊拉拉还没问,威克汉姆罕见?地开口追问。 格雷福斯先生看向?威克汉姆,态度依旧和善:“新首相是民心所向?,他?的选票很高,值得为?他?捐款,在?广场立一尊雕像。” 威克汉姆微微吃惊:“这可得花不少钱吧?” 格雷福斯先生缓缓点头。 “但不能?我一个人?出,否则有行贿之嫌,”他?说,“我想,为?了感激首相对治安做出的贡献,连我的员工也会乐于奉献。一人?不行,就十个人?、百个人?,而我的火柴厂有上千名?员工,大家自?愿出资,才能?展现出感激之情,你说是吧,威克汉姆先生?” 短暂的沉默蔓延开来。 塞缪尔·格雷福斯仍然保持着优雅、亲切的姿态,却让伊拉拉猛然攥紧手指。 “自?愿出资”,如何?才算“自?愿”呢? 女工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要捐款给首相立雕塑吗。 他?的笑容让伊拉拉遍体生寒。 但表面上,伊拉拉仍然保持着认可的激动神情:“我想,实验室的研究员会感激你的,先生!” 格雷福斯先生失笑出声。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管家上前,低声与格雷福斯说了几句话。 老先生神情变了变,而后拿出了怀表。 那怀表的金链子另一端,挂着一模一样的“眼球”装饰。 伊拉拉一凛,而后格雷福斯先生再次抬头:“抱歉,孩子们,我有点公?务要处理?,你们可自?行消遣——福尔摩斯小姐,若是你感兴趣,周末可到我的实验室参观游览。” 好啊! 进一步接近格雷福斯,对罢工、对调查邪()教都有好处。 伊拉拉是真?的想知道,一名?邪()教分子会资助什么实验室,以及……他?如此崇拜火,又为?了什么。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而伊拉拉拼命点头:“我周末过来,可以吗?” 格雷福斯先生:“当?然,我会请我的管家在?庄园中等候。但现在?恕我不能?奉陪。” 而后伊拉拉和威克汉姆带着笑意,寒暄几句,目送格雷福斯先生匆忙离开。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威克汉姆才悻悻打破沉默:“真?不是东西?。” 可不是吗,连大渣男都看不下去了!伊拉拉撇了撇嘴。 “立雕塑的事情,我得告诉工人?们。”她小声嘀咕。 第32章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威克汉姆压低声音。 “为?什么?”伊拉拉讶然抬头——这还是威克汉姆第一次就罢工的事情发表感想呢。 明亮灯光下,他?的侧脸端庄且深邃,只是那英挺眉眼之间,却第一次少了几分虚伪、徒增由衷的嘲弄和无奈。 “我再不甘心,也深谙和达西?的出身差距,越是明白,越是痛苦,”威克汉姆说,“你将这件事提前告知工人?,她们就算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伊拉拉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难道还能?拒绝“自?愿”捐款吗,会被开除的,然后连那丁点工资都没有,进而饿死。 好不甘心。 但伊拉拉也很清楚,这不是谋杀案,不是抓住真?凶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再极端点,就算把塞缪尔·格雷福斯杀了,辉光火柴厂的条件也不会得到任何?改善。 只是…… 伊拉拉认真?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威克汉姆的提议。 “我不能?为?别人?做决定,”她认真?开口,“至少要告诉詹姆斯和哈德利女士,听听他?们的意见?。” 威克汉姆翻了个白眼:“一口一个詹姆斯,真?是亲切。” 伊拉拉:“……” 说正事呢,这个时候你阴阳怪气什么! 第26章 歇洛克遇袭。 转天上午, 天还没亮,伊拉拉就?动笔给哈德利女士写信。 她将格雷福斯打算要求工人们“自?愿捐款”的?事?情陈述了一遍——威克汉姆的?说辞固然有理,但伊拉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工人有知情权。 等不?及邮差了, 伊拉拉干脆上街找了个报童, 给了他一先令, 要求他立刻送去?夜校。 紧接着伊拉拉折返回?公寓,还没关门, 楼下就?噔噔噔上来了一名送信员。 “福尔摩斯小?姐,请稍等, ”送信员赶忙喊住伊拉拉,“你的?电报。” “电报?” 伊拉拉转身, 接过送信员递来的?纸条, 打开之后?,信息简单明了。 “案件,速来。——s.h.” 是歇洛克。 这年?头电报可是按字收费的?,极其之贵。而歇洛克可不?是未来委托人排队上门的?大?侦探, 刚刚毕业的?二哥可没奢侈到随便什么都?发电报。 发电报给她, 是与她有关? 估计是发现了这间公寓的?上一任租户死亡的?线索吧, 据说苏格兰场至今没有找到线索。 太好了! 她正愁等待哈德利女士回?信期间无?事?可做呢。 伊拉拉立刻回?到卧室,披上外套, 准备出门之时?, 乔治·威克汉姆也从客房探出头来。 他似乎刚刚醒来,仍然是睡眼惺忪的?模样:“你要去?哪?” 伊拉拉匆忙系上斗篷:“去?找我?二哥。” 威克汉姆:“……我?也去?。” 哎? 伊拉拉惊讶扭头,对上威克汉姆迷迷糊糊的?神情。 威克汉姆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负责保护你。” 伊拉拉:“……”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她一脸古怪,让威克汉姆瞬间来气,瞬间清醒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 等我?换衣服。” 乔治·威克汉姆不?会承认,他就?是呆在公寓里?无?所事?事?太无?聊了。 尤其是伊拉拉忙的?团团转,这才到伦敦几天,她又是帮工人罢工、又是参加格雷福斯的?晚宴,甚至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衣食住行的?费用,全然没有初到伦敦时?的?迷茫和拘谨。 连一名姑娘都?能有所作为,他一个男人还不?行? 在赌场混久的?威克汉姆,难得心生几分好胜之心。他也可以破案,他也可以为社会做出贡献、换来他人的?崇拜和敬仰,在这伦敦闯出几分名堂! 但在伊拉拉看来——这依旧是孔雀开屏。 没雄孔雀,居然要把雌孔雀当竞争开屏的?对象。 倒也无?所谓,就?像是人不?会在乎孔雀为何开屏一样,伊拉拉也不?会在乎威克汉姆那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小?心思。 他好用就?行。 因而伊拉拉并没有拒绝威克汉姆的?提议,二人一同驱车前?往蒙塔古街。 只是乔治·威克汉姆的?雄心壮志,在下了马车、步入公寓时?顿时?烟消云散。 一上楼,就?听到房东把公寓门敲得“咚咚咚”震天响。 年?近五旬的?老男人,一面砸门,一面愤怒地龇牙咧嘴:“歇洛克·福尔摩斯,该死的?,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你的?房东,我?叫你开门你就?得开门!” 威克汉姆:“……” 他立刻停下步伐,拉住了伊拉拉:“你二哥拖欠房租?咱们走吧,一会儿再来。” 闯出名堂可以等房东找完麻烦再说。 伊拉拉挑眉,理也没理威克汉姆。 “先生,”她主动上前?,一秒钟切换语气神情,摆出怯生生的?姿态,“出、出什么事?了?” 房东扭头,当即愣上一愣。 上一秒还在怒火中烧,下一秒就?看到一名身形娇小?、双眼明亮的?姑娘站在自?己眼前?,换谁都?会反应不?过来。老先生虽然生气,但见伊拉拉又害怕又好奇的?模样,到底是勉强收起了狰狞神情。 “你找谁,孩子?”他看看威克汉姆,又问伊拉拉。 她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伊拉拉心想,幸好来蒙塔古街穿的?是裙子。 要是那惊世?骇俗的?裤装,现在一准要被房东迁怒。 伊拉拉指向紧闭的?公寓房门,嗫嚅道:“我?找我?的?哥哥。” 房东愕然:“福尔摩斯还有妹妹?” 老天爷,那么一个怪谈,居然有这么个我?见犹怜的?小?妹! 老先生看向伊拉拉的?神情几乎堪称怜悯,他又敲了敲房门,这次倒是温柔了许多,好似生怕惊吓到伊拉拉:“该死的?福尔摩斯,你的?妹妹来拜访了!” 下一秒,房门立刻打开。 歇洛克·福尔摩斯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得刚好,伊拉拉。” 房东瞬间再次换上恼怒表情:“你今天必须搬出去?!” 歇洛克面无表情:“搬不了这么快。” 哎呦。 伊拉拉见这阵仗,顿时?心中有了大?概。她背对着怒视歇洛克的?房东,对着二哥眨了眨眼。 歇洛克默不?作声地往伊拉拉的?方向一瞥。 伊拉拉:收到! 她立刻故作咳嗽,吸引回?房东的?注意力:“先生,我?的?兄长是否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如果是,我?向你道歉。” 房东:“什——哪轮得到你道歉。” 再火气大?的?人,见一名年?轻小?姐这么愧疚为难,也难以继续恼火。房东老先生的?心肠也不?是石头做的?,伊拉拉这么一说,他实在是强硬不?起来。 “这可是你兄长的?问题,”房东紧蹙眉头,“他三天两头在公寓里?做危险实验,屡次警告都?不?管用!今天夜里?,不?知道他又在作什么妖,客厅都?烧着了!” “什么?!”伊拉拉做出大?惊失色,“歇洛克,你没事?吧?” “我?没有烧客厅,”歇洛克认真纠正,“只是在测试化合物的?燃点,不?点燃它,我?怎么测试?” 房东顿时?气结:“等你把房子烧个精光,你有的?是地方测试!给我?搬出去?!” 伊拉拉偷偷瞪了歇洛克一眼,让她来表演的?时?候就?别插嘴捣乱。 歇洛克这才悻悻闭嘴。 “先生,对不?起,”伊拉拉赶忙开口安抚,“这,这确实是兄长的?错,但今天搬出去?,他就?要流落街头了!” 房东:“那也不?能……” 他话说一半,就?看到伊拉拉明亮的?眼睛里?浮现出淡淡泪水,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刚来伦敦,还没找到地方定居,”伊拉拉说,“先生,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等我?们找到房子,就?可以和兄长一起住了。求求你。” 房东:“……” 谁能拒绝一名垂泪欲泣的?小?姐呢? 他满腔怒火骤然烟消云散。老先生又恶狠狠看向歇洛克:“那就?等你妹妹找到房子之后?再搬。” 歇洛克无?所谓道:“反正你的?公寓太小?,放不?下我?的?实验器材。” 房东:“你——福尔摩斯,最近别让我?再看见你!” 老先生怒气冲冲地甩手离开,等到他上了楼,歇洛克才彻底打开房门。 他站在门口,伊拉拉的?视线越过二哥瘦高的?身影,看到公寓客厅堆满了杂物、实验器皿和书籍报刊,三三两两的?杂物更是垒成了半人高。这根本不?像个公寓客厅,倒像仓库。 第33章 甚至是歇洛克稍稍让开门口,一阵淡淡的?燃烧过后?的?呛鼻气味扑面而来。 房东说歇洛克是夜里?做实验,现在都?天亮了呀,味道居然还没散去?,谁知道对人体有没有危害。 而且公寓里?的?家具多为木制,满地还是报纸刊物,伊拉拉脑内的?消防警铃疯狂作响。 这下,连她也不?赞同地拧起眉头:“歇洛克,在这种环境下点火确实很危险。” 歇洛克:“我?自?有分寸。” 说着他转身回?屋,以可怕的?灵巧和绝对不?符合当代绅士标准的?姿态,连续越过三四个杂物堆,直接坐在了实验桌前?。 伊拉拉紧跟而上,留威克汉姆还在门口迟疑——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乔治·威克汉姆出门时?的?决心,现在已经散去?了九成。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认识的?是伊拉拉而非歇洛克·福尔摩斯,起码他现在住的?公寓干净整洁,也没有散发着燃烧气味。 “你烧了什么,”伊拉拉一靠近实验室,同样嗅到了浓烈的?气息,“还有,案件调查进展?” 歇洛克迅速将桌上的?东西收进玻璃瓶里?,伊拉拉瞥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正在微微发光。 “准确地来说,不?是调查进展,而是线索主动找上了门,”歇洛克看上去?兴致勃勃,“昨夜我?被袭击了。” “什么?!” 伊拉拉猛然瞪大?眼。 这下连她顾不?得线索了,上下重新打量歇洛克一遍。 外表完好、神智清醒,甚至歇洛克的?身上穿着的?还是睡衣,显然是没受任何伤害。 伊拉拉这才长舒口气。 她承认,她对歇洛克有滤镜。不?仅仅因为他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主角,还因为这是她哥。 歇洛克与伊拉拉只差三岁,书上写歇洛克再神,也没有和他同吃同住一起长大?体会更深。 既然他一副不?在乎的?口吻,就?证明没什么大?事?。 但—— 这可是伊拉拉的?亲兄弟,不?紧张担忧才怪呢! “怎么回?事??”伊拉拉问。 “你的?上一任租客,那位横死的?会计,”歇洛克飞快开口,“苏格兰场迟迟没有调查进展,就?将我?请了过去?——我?不?明白,这么明显的?线索,为什么他们看不?见。” 原来这个时?候,歇洛克就?和警局搭上线了呀。 伊拉拉并不?嫉妒歇洛克,反而迅速盘算起占便宜的?尽可能:今后?倒是方便了,不?止能拿迈克罗夫特的?名头行事?,到警局也能拿出歇洛克的?名号。 反正她哥的?就?是她的?,没问题。 “苏格兰场把案发现场调查了一个遍,”歇洛克继续说,“也就?是你的?公寓,却独独没想过去?搜查公寓的?楼顶和后?巷。我?昨天去?了一趟,发现后?巷墙壁上留有剐蹭的?痕迹。” 所以,昨天晚上伊拉拉和威克汉姆奔赴格雷福斯庄园的?时?候,歇洛克就?在她家附近打转。 伊拉拉接过了歇洛克递来的?玻璃瓶。 她定睛一看,瓶底装着淡淡的?粉末。 “这也不?能确定与案件有关,”伊拉拉说,“你被袭击又是怎么回?事??” “在我?回?来的?时?候,突然有名蒙面人冲出来试图突袭,”歇洛克说,“证明我?确实查对了方向。” 这就?是不?打自?招。 要是不?来人阻挠,哪怕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能证明发光粉末与案件有直接关联。而因此遇袭,对方多少有些试图掩盖线索之嫌了。 “对方不?曾持枪,是好事?。”伊拉拉说。 要是枪手,歇洛克不?可能毫发无?伤。 “带着匕首,但很好制服。”歇洛克接道,“事?实上我?认为,对方的?神智并不?清楚。” “神智并不?清楚?”伊拉拉侧了侧头。 “他的?攻击行为没有逻辑,异常凶猛,却全凭本能,”歇洛克说,“被我?缴械之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踉跄离开。我?试图阻拦他,很不?幸没能成功,只撕扯下来了对方的?衣物碎片。” 是嗑药了?还是中()毒,听起来怪怪的?。 “你别告诉我?……”伊拉拉的?视线扫向玻璃瓶中的?发光粉末,“你在袭击者的?衣物碎片上也找到了同样的?东西。” 歇洛克颔首:“刚好证明了我?的?调查方向没错。” 伊拉拉的?思路立刻联想到刚刚房东说的?话。 “你测试的?化合物,就?是这些粉末,”伊拉拉开口,“究竟是什么?” “一些磷砷混合物,还有些植物纤维,我?得需要更多的?样本确认。”歇洛克回?答。 磷砷混合物? 磷、砷中()毒,都?会导致神经中枢出现问题,进而产生幻觉。若袭击者中()毒之后?,倒是很有可能符合歇洛克所说的?神智并不?清醒。 然而他人跑了,目前?没有证据。 倒是…… 制造火柴也需要磷砷混合物,不?会这么巧吧。 伊拉拉看向歇洛克,后?者点头,显然兄妹二人想到了一处。 “想要证明这是否与你口中的?邪()教、乃至辉光火柴厂有关,很是容易,”歇洛克说,“就?是我?需要帮手。” 伊拉拉:“你想去?检查受害者?” 歇洛克理所当然地点头:“几位警督连后?巷和屋顶都?能够疏漏,也许死者的?衣物或者头发里?,还能检查出同样的?粉末。” 若是可以,不?止能证明歇洛克查对了方向,且两名死者与塞缪尔·格雷福斯有直接关联。 所以—— 两位福尔摩斯,齐刷刷转头,看向站在门口不?愿意进来的?威克汉姆。 四道直勾勾的?目光盯着自?己,威克汉姆吓了一跳:“你们干……我?……不?是吧?!”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惨白。 威克汉姆虽然跟不?上思路,但也不?傻。 这兄妹二人的?意思是让他帮忙去?掘坟! 天啊,他现在打道回?府还来得及吗?! 第27章 妈妈做的鸡蛋布丁很好吃。…… 走下马车时, 威克汉姆脚步有些发虚。 一路上,他无数次安慰自己?,伊拉拉·福尔摩斯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口中的?检查受害者,也不一定是去?挖坟。 也许尸体在停尸房, 或者医院。 但马车停在了教堂前。 紧接着?先下马车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把?铁锨, 将其中一把?递给了威克汉姆。 “墓地在山坡上,”歇洛克说,“这?边人?少,但也得尽快。” 天?彻底亮起来, 行动太过明显。掘墓可?不能让人?看见。 但—— 威克汉姆走到墓地前,感受到森森凉意, 只觉得脊背上的?汗毛全部炸了起来。 “不……”他吞了吞唾沫。 走在前面的?伊拉拉扭头:“怎么?” 威克汉姆:“不行!” 他最终是没忍住, 一边摇头一边后退。 “这?事我做不了,”威克汉姆开口,“你们是不是疯了,要去?挖死者的?墓, 不怕他的?鬼魂半夜来找你们吗?他、他就死在你的?公寓里啊!” 威克汉姆看福尔摩斯兄妹的?眼?神?近乎恐惧——掘墓这?种事, 怎么能做到神?情寻常、态度自然, 好像是出门逛街买菜一样? 这?两个人?就是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什么破案, 什么闯出名堂, 算了吧,威克汉姆疯狂打起退堂鼓。 他还不如被?追债人?找上门呢! 伊拉拉莫名其妙:“至今还没找到凶手呢,就算这?个世界存在鬼魂,也只因死者不能瞑目而找来。” 威克汉姆连连摇头:“我做不了。” 伊拉拉一声?叹息。 好吧!也不意外。 毕竟不能指望着?每个人?都像福尔摩斯家的?人?一样,拥有超出时代的?眼?光。 当下的?人?们还迷信的?很, 英国又是基督教国家。 别说是十九世纪的?人?了,就是放到百余年后也非同小?可?。哪怕为了破案而挖人?家的?墓,也是要遭受道德谴责和实实在在罚款,搞不好还要吃官司呢。 威克汉姆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你去?望风吧,”伊拉拉退让,“看到有人?来,就试着?找借口驱赶他们离开。” 和人?打交道,总没问题吧。 威克汉姆只想?早点离开这?阴冷的?墓地,听到可?以在外放风,这?才松了口气。 “尽快,”他嘀咕道,“要是招惹天?谴,可?别算在我头上。” 第34章 说完他把?手中的?铁锨往伊拉拉怀里一送,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伊拉拉则抱着?铁锨看向歇洛克:“我今天?穿裙子来的?,可?没法帮你。” 歇洛克神?情依旧冷淡,却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到头来还是他自己?来。 未来的?名侦探长手长脚,步子迈得飞快,伊拉拉一路小?跑才跟上,找到了受害者的?墓地。 也是看到墓碑后,她才知道惨死的?会计叫什么名字。 “艾迪·卡尔顿。” 伊拉拉蹲在墓地边,看着?歇洛克抄起铁锨挖土,复述了一遍受害者的?名字:“虽然是个会计,但似乎家境贫寒。” 除却简单的?墓碑,艾迪·卡尔顿的?墓地没有垒砖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用泥土将棺椁掩埋。 “工人?的?后代,”歇洛克一边掘墓一边回答,“父母是虔诚的?信教人?士,认为长子惨死一定是上帝的?惩罚,下葬非常匆忙。” 伊拉拉:“妈妈说你适合做建筑家,也许有一定道理,你挖土好熟练呀,歇洛克。” 歇洛克:“……” 他把?铁锨重重往土上一砸,冷锐的?浅色眼?睛如刀锋般看过来。 但歇洛克只是保持着?冷淡神?情:“下面就是棺椁。” 伊拉拉捧着?脸笑吟吟地点头。 其实妈妈还说过,伊拉拉很适合做泥瓦匠,因为她小?时候就爱拿泥巴捏小?人?。 她从来不怕弄脏衣物,但亲哥在这?儿呢,伊拉拉才不要干活。 歇洛克无意追究妹妹的?小?捉弄,他开始动手清理棺椁上的?泥土:“昨夜你并不在家。” “啊!”伊拉拉一拍脑门。 她本打算与歇洛克第一时间说明的?,结果亲哥开口就是遇袭,叫伊拉拉顿时将交换线索这?回事抛到脑后。 “塞缪尔·格雷福斯一直想?见迈克罗夫特,但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伊拉拉说,“所以我假借迈克的?名义出席了他的?生日?宴会。” “为了打探罢工的?消息。”歇洛克一言点破了格雷福斯的?动机。 “嗯,所以他待我非常友善,神?神?叨叨说了好多,并邀请我去?他投资的?实验室参观。”伊拉拉接道。 歇洛克的?身形一顿:“听起来——” 伊拉拉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你有什么思路。” 歇洛克煞有介事地:“他的?生日?晚宴上一定没有鸡蛋布丁,不然迈克罗夫特不会缺席。” 伊拉拉:“……” 这?是在挤兑迈克罗夫特,还是在报复刚才她的小小揶揄啊。 以及,迈克罗夫特也没有那么贪吃,他只喜欢妈妈做的?鸡蛋布丁,那可?是有秘方?的?! 见伊拉拉满脸无语,蹲在坑地的?歇洛克才飞快勾了勾嘴角。 “你不喜欢参加宴会舞会,”歇洛克这?才回归正题,“谁给的?建议?” “詹姆斯·莫里亚蒂。” 这?次,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神?情才是真正发生了微妙变化。 很难形容具体转变,但伊拉拉是和歇洛克一起长大的?,她知道兄长什么时候会认真起来。 迎上歇洛克再次投射过来的?目光,伊拉拉慢吞吞出言:“真实身份是大学教授,应聘会计仅仅是为了拿到马歇尔零售公司的?账本对账——然后詹姆斯发现辉光火柴厂和零售公司的?账目有问题,相当一部分钱偷偷进了格雷福斯的?腰包。” “詹姆斯?”歇洛克挑了挑眉。 怎么一个两个都挑起称呼问题来了! 伊拉拉理直气壮:“他也在夜校工作?,同时聘请了我做工人?的?调查员。所以没错,是詹姆斯。” 她挺喜欢这?个莫里亚蒂的?。 聪明上道,还帮她离开伦敦,现在还是雇主呢,又长得好看,为什么不喜欢? 但这?不是重点,伊拉拉继续解释:“不管他的?动机如何,目前看来立场与你我相同。” 帮助工人?争取利益,以及调查邪()教,这?就够了。 是不是反派boss,之?后再说。 交换线索的?功夫,歇洛克已经撬开了棺椁。 这?下伊拉拉也顾不得围观了,她拎着?裙摆,直接就这?么跳进了土坑里。 棺材盖推到一边,一阵腐臭扑面而来。 死者已经去?世月余,下葬之?后,早就腐烂得差不多了。但现场二位谁也没退缩,歇洛克从口袋中掏出手套,分了一只给伊拉拉。 她接过来,套上手套:“双眼?被?挖,所以……” 歇洛克:“头发和耳后。” 伊拉拉伸手往死者的?发根和耳后一摸,抬起手。 白手套上,微微发光的?粉末分外明晰。 她越过自己?的?指尖,看向兄长。歇洛克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玻璃瓶。 伊拉拉勾起嘴角:“现在可?以确认,发光粉末确实与命案有关联。” 说着?伊拉拉伸手,纤细的?指尖在瓶口抖上一抖,粉末就掉落进玻璃瓶里。 好啊! 这?可?是重大线索,不仅是找到了粉末,甚至如歇洛克所说更进一步—— “我要进一步分析这?种物质,”歇洛克说,“目前还不能确认粉末中的?植物纤维来自哪里。” “……你搬了新公寓再说吧,我帮你找找房子?”伊拉拉眨了眨眼?,“保证合适。” 歇洛克嗤笑出声?。 他的?意思非常明显:伊拉拉才到伦敦几天?,恐怕还没摸清街头巷尾呢,就敢打包票。 然而伊拉拉还真敢。 ——贝克街221b嘛!不管怎么样,大侦探福尔摩斯一定会住进去?的?。 就是不知道现在华生医生在哪里。 “粉末。”歇洛克一眼?看出亲妹妹开始神?游了,出言提醒。 “好吧,好吧!”伊拉拉只好中断闲扯,“如果命案也与格雷福斯有关,我刚好可?以去?他的?实验室调查,但是——” 歇洛克阖了阖眼?。 他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但如果与格雷福斯有关,你已经暴露了,伊拉拉。” 伊拉拉:“……是的?。” 假设是格雷福斯的?人?杀死了这?位会计,那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之?后命案现场搬进来了谁呢? 比起毫不关心?,伊拉拉更倾向于格雷福斯知晓了,但并没有声?张。 这?也是伊拉拉在意识到命案会与格雷福斯产生直接关联时才想?到的?。 原来他不止是神?神?叨叨的?学者,还是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的?老狐狸。 她的?行动,格雷福斯掌握了多少?他知晓莫里亚蒂在做什么吗,又知不知道歇洛克的?存在? 有意思了,伊拉拉歪了歪头,抬眼?看向歇洛克。 而歇洛克则在钉上棺材盖后重新拿起铁锨,开始填土。 “别看我,”歇洛克头也不抬,“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择。” 伊拉拉灵敏地爬出土坑,往歇洛克头顶踢了个石块,被?他头顶长眼?般躲开。 “你不担心?我的?安危吗?”伊拉拉很是不高兴道。 “我从未否认过你的?重要性,伊拉拉。”歇洛克把?铁锨往土里一插,这?才郑重出言,“只是换做是我,如果就此放弃——” “——你半夜会睡不着?觉的?。”伊拉拉接道。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伊拉拉也会睡不着?觉的?! 有趣的?事情近在眼?前,她也许能亲自拿到线索。要是就此放弃,怕是十年后半夜回想?起来,伊拉拉都得急到拍大腿。 “我暂时安全,”伊拉拉笑着?开口,“格雷福斯先生真的?很想?见迈克罗夫特。” 有求于兄长,所以不会对伊拉拉怎么样。 听到这?话,歇洛克的?表情近乎遗憾。 抄着?铁锨站在泥土里,听上去?邋遢无比,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却是一身长风衣,哪怕站在棺材旁边,一副惋惜的?模样也像是漂亮的?摄影画面。 “该死,我怎么没想?到,”他很是遗憾,“我也可?以出席晚宴。” 毕竟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是迈克罗夫特的?弟弟,都是福尔摩斯,谁去?不是一样? 伊拉拉笑吟吟道:“因为你也不喜欢宴会和舞会。” 还没与未来的?宿敌见面,亲哥就稍稍输了一着?。不知为何,伊拉拉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她忍不住出言:“现在也来得及,你可?以——” 只是伊拉拉的?话没能说完。 墓地之?外,乔治·威克汉姆的?声?音骤然响起:“小?心?!” 什么? 幸而山坡周遭无人?,距离工厂也有一定距离。威克汉姆的?示警分外明确,伊拉拉愣了愣,第一时间看向墓地大门的?方?向。 第35章 在歇洛克背后,正对着?大门的?五百米开外,某栋建筑有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 顷刻之?间,伊拉拉只觉得全身血液向心?脏回流。 “歇洛克,趴下!” 她想?也不想?,纵身一扑,再次跳进土坑里! “砰!” 伊拉拉精准地撞到兄长的?胸膛,二人?就这?么七手八脚摔到在地。 子弹几乎是擦着?歇洛克的?头顶飞过。 伊拉拉惊魂未定地仰起头:是狙()击()步()枪。 第28章 与罪犯合作。 二人就这么七手八脚摔到在地。 脚下是?泥土, 并不会带来疼痛。伊拉拉在土坑里起身?:“歇洛克!” 歇洛克几乎是?立刻伸手,把伊拉拉的脑袋往下按:“别抬头。” 幸好是?歇洛克一人在掘墓! 伊拉拉趴在泥土地上,只觉得一阵后怕——如果威克汉姆克服了恐惧,与歇洛克一同动土, 这会儿就已经把坟头填平, 根本无处躲藏。 歇洛克却冷静很多?。 同样趴在地上, 兄长的头脑先一步转动:“这枪声……惠特沃斯步()枪,前?膛上膛, 射程长达1.5公里,是?专业的狙()击()手。” 这就不是?伊拉拉所擅长的领域了。 她可?做不到听枪声就能判断枪()支型号, 但?伊拉拉至少?知道?前?膛上膛的意思。 这意味着狙()击()手每开一枪后,要打开枪膛, 从前?方装填子弹, 进而前?膛枪无法连发。 “狙()击()手,是?退伍军人?”伊拉拉思索道?,“不是?格雷福斯的人。” “他没有?军队背景。”歇洛克补充。 以及,狙()击()手必然?是?跟踪伊拉拉和?歇洛克而来, 他一定知晓了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身?份——而格雷福斯还?有?求于迈克罗夫特呢, 伤害哪个福尔摩斯对他都没好处。 这枪手和?昨夜袭击歇洛克的是?一伙的吗? 和?格雷福斯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一伙的, 为何要花这么大阵仗,要将歇洛克·福尔摩斯置于死地呢。 怎么还?有?第三方势力, 越来越复杂了。 不过, 这也证明他们的调查方向是?对的——若非触及真相的边缘,对手何必如此不择手段? 伊拉拉看向歇洛克,后者的神情依然?镇定:“想办法脱身?,其他的可?以待安全后再谈。” 说着,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又拿起地上的铁锨。 看到歇洛克的动作,伊拉拉也反应过来:尽管墓地的视野范围极其空旷,可?狙击镜的反光来自三百米开外的公共大楼,那可?是?公共场合,开枪是?惊动民众的! 就算是?老狙()击()手,装填子弹的速度一流,他至多?也就有?开三枪的机会。 最稳妥的方案就是?静等足够的时间,这一枪响彻天空,一定有?人报警。待警察来了,他们也就安全了。 但?同样的,狙()击()手离开,现成的线索就流失了。 福尔摩斯家的人从不放过到手的机会。 是?不是?第三方势力,对方究竟是?为何而来,抓住他不就知道?了? 伊拉拉这么想着,重新抬眼,对上了歇洛克一贯锐利的视线。 “对方的目标是?我?,”歇洛克果断开口,“我?来吸引注意力,你趁机出去,拦住他。” “那你小心。”伊拉拉抿紧嘴唇。 歇洛克颔首,将大衣罩在铁锨上:“三、二——” “——一。” 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歇洛克高高举起铁锨。 “砰!” 一枪随机而至,子弹直接穿过铁锨,极快的速度让歇洛克立刻脱手。 但?他没管掉在地上的外套,飞快起身?:“伊拉拉,走!” 伊拉拉二话?不说,灵敏跳出土坑,朝着与歇洛克方向相反的墓园大门狂奔而去! 手动装填子弹,熟手大概需要十到十五秒,这足够歇洛克跑到墓园里的大树后方。 而与此同时,伊拉拉已然?奔跑出墓园—— “砰!” 第三枪划破墓园寂静的半空。 伊拉拉本能地心中一突,她几乎用尽全力才克制住回头的冲动。 狙()击()手瞄准的是?她亲哥,不担心才怪了!但?伊拉拉相信歇洛克的能耐,何况他把抓住枪手的重要任务委托给了自己。 ——至于威克汉姆?反正伊拉拉跑出墓园时没见到人。 爱去哪里去哪里吧,他在这里逗留,伊拉拉还?怕拖后腿呢。 三百米的距离并不遥远。 伊拉拉拎着裙摆,用尽了所有?力气。待到她绕到街面上,那栋公共大楼的房门正好被?推开。 一名?身?材高大结实的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拎着一个中提琴的盒子匆忙迈开步伐。 提琴盒子?这不对劲吧。 埋葬死者的墓园附近就是?炼钢厂,这里的人怎么可?能买得起中提琴? 以及,将拆开的步()枪放在提琴盒子里伪装,也是?老手段了,百余年后的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而此时此刻,伊拉拉距离对方尚有十几米的距离。 追不上的。 除非—— 天已大亮,街道?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多?数衣着质朴,都是?准备去工作的工人们。 歇洛克说过,炼钢厂正在罢工。 所以伊拉拉当机立断,扬声大喊:“抓工贼!” 她清脆的嗓音穿过嘈杂的人群,叫周围安静了一瞬。伊拉拉指着大步离去的狙()击()手:“背着中提琴的那个男人,他把炼钢厂的罢工计划告诉了监工!” “有?人泄密?” “该死的,怪不得炼钢厂去找爱尔兰人了。” 这可?是?白教?堂区! 犯罪率居高不下,偷盗、抢劫对底层人民而言见怪不怪。 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小偷和?强盗,但?会在乎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 几名?忙着赶路的工人,立刻停了下来。他们怒视着狙()击手,拦住去路:“就是?你泄露消息?” “把他按住,我?要狠狠收拾他!” “我?最恨的就是?叛徒!” 狙()击手欲图解释,但?话?到嘴边,他已经被?工人推搡团团围住。 趁着这个功夫,伊拉拉迅速挤过人群。 她抢在所有?人之前?,冲到狙()击手背后、顺手抄起路边的石块,重重朝着对方后脑勺砸了下去! 身?边所有?人都听到了脑壳挨打的清脆声响。 狙()击手捂着后脑勺倒地,他痛呼出声:“我?不是?工人!你们被?利——” 伊拉拉以可?怕的速度俯身?,摸到了他腰间的钱包。 紧接着她一声尖叫,尖锐的声音盖过狙()击手的辩解,在无比混乱的人群当中她举起钱包:“你还?偷了我?未婚夫的钱包,我?要把你送去警局!” “怎么还?偷东西!” “工贼就是?工贼,毫无信用可?言。” “别怕,姑娘,我?们帮你把他送去警局。” 伊拉拉长舒口气。 三名?炼钢厂的工人,刚好处在罢工状态,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就绑着伊拉拉将狙()击手押送到了警局。 虽说是?利用了他们,但?伊拉拉没怎么感到亏心——她和?歇洛克调查的案件,不也与罢工有?关吗。 到了就近的警局,没过多?久,歇洛克也赶了过来。 和?他一同抵达的还?有?一位中年探长。 “歇洛克!” 伊拉拉见他拎着破损的大衣走进警局,飞快地跑了过去。上下检查好几遍,她才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好,大侦探就是?大侦探,24小时内被?袭击两回都毫发无伤。 不愧是?她哥。 “我?谎称枪手偷了我?的东西,已经被?押送到拘留室。”伊拉拉说。 歇洛克还?没开口,他身?旁的中年探长挑了挑眉:“你倒是?聪明,小姐。” 伊拉拉:“嗯?” 她这才看向那名?探长,而后又看向歇洛克。 “雷斯垂德探长,”歇洛克简短介绍,“这位是?我?的妹妹,伊拉拉·福尔摩斯。” 啊! 但?凡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人,都会对雷斯垂德探长有?所印象。尽管他不够聪明,可?对歇洛克这位案件顾问表示出了相当程度的信任。 没想到兄长刚毕业,就已经认识了他。 之前?歇洛克说接到了苏格兰场的委托,估计也是?这位雷斯垂德探长找上门了吧。 伊拉拉礼貌地点头:“日安,探长先生。” 没想到她客气的问候,却换来了雷斯垂德探长震惊的表情。 第36章 “你居然?有?个妹妹,”雷斯垂德探长的眼睛瞪得溜圆,“老天,我?从没想过福尔摩斯还?会有?家人。” 歇洛克:“……” 伊拉拉忍俊不禁:“先生,我?的兄长生性不拘,可?他也是?父母所生,怎会没有?家人?” 雷斯垂德探长更是?目瞪口呆:“还?这么有?礼貌,你真的是?他妹妹吗?” 歇洛克:“…………” 算了,要是?让探长知道?,他不只有?妹妹,还?有?哥哥,估计又要大惊小怪。 而对于旁人因伊拉拉外表而产生的错误印象,歇洛克早就见怪不怪。 “我?想,现在更重要的是?审讯枪手,而非讨论我?的家谱,”歇洛克不耐烦地开口,“这才是?你一同到来的目的,雷斯垂德探长。” 雷斯垂德探长却一点也不着急:“枪手人在审讯室,跑不掉。还?有?更重要的。” 他看了一眼伊拉拉,而后视线锁定住歇洛克。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他已经知道?了你的住址,”雷斯垂德探长说,“你得换个地方住,福尔摩斯。” 伊拉拉当即笑出声。 哪怕是?被?兄长冷冷瞥了一眼,伊拉拉也没忍住——她只是?想到,蒙塔古街的房东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睡个好觉,不用担心半夜公寓烧着了。 看来搬家迫在眉睫,只是?在找房子的这段时间,歇洛克也不能露宿街头啊。 “不然?你和?威克汉姆挤一挤吧,”伊拉拉提议道?,“他不会介意的。” 堂堂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居然?因为小妹的一句话?,险些没能绷住表情。 他忍了忍,没将嫌弃直接表现出来。歇洛克只是?拎起手中破损的外套:“我?想,你的‘未婚夫’未必愿意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 好吧。 一想到威克汉姆吱哇乱叫的模样,伊拉拉也很烦。 以及她也不愿意和?歇洛克住在一起,把公寓弄乱,伊拉拉会崩溃的。 “那……” 她脑筋一转,顿时有?了第二个主意:“我?还?有?个提议,只要你对临时据点的设施不挑剔。” 歇洛克:“什么?” ………… …… 当天下午,依旧是?那个岸边的小巷。 南希紧紧盯着伊拉拉,又狐疑地看向她身?后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所以,这次是?帮你的兄长寻找住处,”南希听完伊拉拉的需求,很是?无奈,“也是?住在工人区吗?” “不。” 伊拉拉还?没开口,歇洛克摇了摇头。 他一抖手上的破损外套,毫不嫌弃地将其穿在身?上。 “住公寓是?自找麻烦,而做钳工(小偷)的消息最为灵通,”歇洛克说,眼见着南希因为他道?出黑话?而变换神情,他却无所谓地继续说下去,“工厂起风(出事),牵连甚广,你们的老石头(头儿)也心烦着呢。让我?和?他谈。” 伊拉拉挑眉。 歇洛克想见这帮贼窝的头儿——也就是?《雾都孤儿》里的老犹太?费金。 倒是?个好主意。 若是?能合作,邪()教?还?能查到小偷头上么? 第29章 第一次犯罪指导。 南希让伊拉拉和歇洛克在?巷子里等?了一会。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 她回来了,只是脸色并不好看。衣着质朴的姑娘拢了拢外袍:“你们跟我来。” 伊拉拉和歇洛克对视一眼。 看她攥紧衣襟的手,就知道情况不对劲。但?歇洛克还是对着伊拉拉点了点头?。 为了和小偷们搭上线,这值得冒险。 伊拉拉同样打定主意?, 二人跟了上去?。 南希沿着小巷七拐八拐, 接着走向大路。周遭的环境骤然一变。 尽管同为白教堂区, 可皮博迪住宅区是政府规划、由集团投资的模范住宅,属于福利性质的房产。有门禁、有专人打扫和看守, 环境干净整洁。 真正的贫民窟可没有这种条件。 伊拉拉一脚就踩进了恶臭的污水坑——并非不小心,而是无路可走。道路泥泞、环境恶臭, 道路两旁的建筑低矮破旧,因为多次违规搭建、修补, 各个参差不齐。吉普赛人的篷车和摊位就这么横在?路边, 和临时搭建的棚户紧密相连。 乞丐、妓()女和流浪汉,毫无遮拦地或站或坐在?沿路两侧。伊拉拉和歇洛克的到来吸引了无数目光,经过之处明里暗里投射来诸多视线。 “小心看好你们的钱包,”南希走在?前面好心提醒, “在?这里丢了, 喊警察来也不管用。” 伊拉拉无比庆幸, 从梅里顿时跑路匆忙,她的衣物都是来到伦敦后购置的。因为想?着住在?工人社区, 买的也多是简单衣裙。 这叫她看上去?像个手头?富裕的工人后代, 而非从某个庄园出逃的未婚小姐,不至于在?这贫民窟里过分显眼。 南希带领二人,从几个棚户之间挤过。 眼前的公寓看上去?随时都要倒塌了,走上室外楼梯嘎吱嘎吱作响,紧闭的房门摇摇欲坠。南希“砰砰砰”敲门三声:“是我。” 门内响起几声咳嗽:“南希回来啦, 进来吧。” 得到准许,南希推开房门。 伊拉拉刚想?迈开步伐,歇洛克及时伸手。 他跨出长腿,先行一步,高挑身形将?伊拉拉彻底挡在?了门内的视线之后。歇洛克·福尔摩斯步入房间,几乎是下一秒,“咔嚓”一声响。 子弹上膛的声音让伊拉拉提起心神。 她昂起头?,霰()弹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歇洛克的下巴。 一名?身材结实、高大,却神情阴鸷狠戾的青年,朝着地面啐了一口。 “我见过他,”他狠狠说,“你被骗了,蠢女人,他和雷子(警察)走得很近,不是好东西!” 伊拉拉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的笑声比刀还锐利,瞬间划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结实的青年愕然抬头?,才越过歇洛克的肩膀,看到身后还有个姑娘。 “抱歉,”伊拉拉好似全然没感受到危险般,嘻嘻哈哈开口,“和雷子走得近,不是好东西。那躲着雷子的,难道是好东西吗?” “你——”狠戾的青年额头?青筋暴起。 他还没说完,屋子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笑声。 是个老人,他似乎被伊拉拉逗笑了,声音乐不可支地靠近。 “原来还有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姐!” 伊拉拉眯了眯眼,看清了屋子里的人。 身形略佝偻的老人,看上去?四五十左右,头?发稀疏、面容丑陋,好似没看见顶在?歇洛克下巴处的枪口,对伊拉拉鞠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来来来,”他招了招手,“可别叫外人说我费金亏待女士,小姐,请你先进来。” 这就是《雾都孤儿》里狡猾又奸诈,养了诸多孤儿将?其训练成小偷的贼头?,“老犹太?”费金。 歇洛克打算见的就是他。 费金对伊拉拉似乎很是热情,像是位慈祥的老人,他甚至有模有样地学着贵族的姿态,为伊拉拉搬来桌边的破旧椅子:“女士请坐。” 伊拉拉扬起笑容:“谢谢你,老先生。” 她与门口僵持着的歇洛克擦肩而过,步入室内。 一步、两步、三步。 伊拉拉的姿态无比自然,好像真的只是接受了“老犹太?”的好意?。她煞有介事地扶了扶盘起来的头?发,指尖摸到自己的发簪。 第四步时,伊拉拉距离椅子不过半步之遥。 然后她取下了发簪。 越过椅子、抓住“老犹太?”的衣襟,伊拉拉可顾不得尊老爱幼。她直接将?银簪的尖端对准了费金的脖颈。 “——别动。” 锋利无比的尖头?压在?大动脉上方,伊拉拉却是笑吟吟地看向持枪的青年。 “你敢扣下扳机,”伊拉拉警告,“我就把簪子插透费金的大动脉。” “哎呦哎呦,可别这么干!”费金立刻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他侧了侧头?,看向伊拉拉的脸颊,顿时裂开嘴角,露出镶金的假牙。 “这位小姐,我也见过,”费金说,“几天前还在?辉光火柴厂,和那几个老婆娘打成一片。你们究竟是工厂的人,还是雷子的人?” 伊拉拉扯了扯嘴角:“开门就是喷子(枪)伺候,不是警察的人,也得是了。” 歇洛克:“……” 被人拿枪指着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瞬间朝伊拉拉飞来警告眼神——这个时候就别乱说话了,再刺激到对方,他可要脑袋开花。 持枪的青年当场骂了一句脏话:“臭*子,少说废话!” 他说着就要拉动保险栓。 “老犹太?”举起的手旋即放下,指向门口:“赛克斯,别乱动。” 第37章 原来他是赛克斯。 伊拉拉记得在?《雾都孤儿》里,他与南希是一对。不能说对南希不好,但?因为南希最?终良心发现?,选择帮助流浪在?外的小主角奥利弗,而被赛克斯杀死。 是个不择手段的暴徒,小心为上。伊拉拉在?心里提醒自己。 歇洛克见状阖了阖眼。 这场面交给?伊拉拉来处理,只会被她越搅越浑。没人比歇洛克更?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她就是爱找麻烦当乐子。 但?未来的名?侦探,更?倾向于迅速解决问题。 因而他迅速整理好语言:“南希是我的线人,我几经周转联络到她,希望她能将?辉光火柴厂的内部消息传给?我。” “老犹太?”恍然大悟:“啊,啊对!南希说过,你是那个,那个歇洛克·福尔摩斯!侦破了火柴厂谋杀案的侦探。” 南希:“什?——” 她瞪大眼,而后迅速反应过来,愤怒地看向伊拉拉:“你果然在?骗我!” 伊拉拉扬起灿烂笑颜。 之前她利用威克汉姆转移兄长的注意?力,抢先一步搭上了南希这条线。现?在?被当面揭穿,伊拉拉毫无羞愧之心:“我哪里骗你了,我的哥哥姓福尔摩斯,我自然也姓福尔摩斯呀。” 南希蹙眉:“你欠我一个人情。” 伊拉拉撇了撇嘴:“好吧好吧!” 她这幅随意?姿态,全然不像是被胁迫了。 好在?一旦确认了两位福尔摩斯的底细,“老犹太?”也向赛克斯挥了挥手:“把枪放下,怎么招待客人的?” 赛克斯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枪。 “真是不好意?思,先生、小姐们。”费金热情地搓了搓手,看向还举着银簪的伊拉拉,“最?近风紧,不得不紧张起来。但?既然是帮着工人查案,二位自然是和那些贵族老爷们不一路人。找我有何?贵干?” 伊拉拉看向歇洛克。 他面无表情地捋了捋衣襟,看也不看阴沉沉的赛克斯一眼,就这么坐在?了费金提供的椅子上。 好吧,看来是没问题了。 伊拉拉这才收起对准费金的银簪:“调查方向很正确,对方都派人来枪击我哥了。我想?与其信任警察,不如信任地头?蛇。” 所以来找费金避避风头?,最?为合适。 费金长长地“啊——”了一声。 “原来上午炼钢厂开的枪子儿,是冲你们来的,”他说,“这是打算找我借块地方落脚?” 果然,没什?么人比小偷更?为消息灵通。 歇洛克看向费金:“我还需要你的人打探线索,你的人当时在?炼钢厂附近?” 费金又搓了搓手,态度依旧热切:“是,刚好‘逮不着’就在?炼钢厂附近,出去?一上午,一无所获。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能怪他,对吧?” 居然有目击证人! 歇洛克来问费金,还真是对的。伊拉拉悄悄欢呼一声:这下枪手怎么来的、怎么买通大楼门卫上楼,以及是否有同伙,都能查清楚了。 各个都是重要线索呀。 只是想?要得到线索,还没那么容易。 费金话说完,双手一停,笑容骤然消失。 “世道就是这么不好,所以丑话我说前头?了,先生。我帮你们,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费金满不在?乎道,“我能有什?么好处?” 很好,开门见山提条件。 歇洛克飞快地勾了勾嘴角,他完全不在?乎椅子脏污,直接靠了上去?。 未来的名?侦探双手交握,俨然找回了局面的主动权:“你的朋友赛克斯刚刚说过,我和苏格兰场走得很近,完全可以为你打听风向。” 刚刚费金坦白了最?近风紧,歇洛克不介意?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老犹太?”和赛克斯活该上绞刑架,但?权宜之计,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介意?利用起手边的资源——为了侦破命案、乃至抓住更?大的幕后黑手,从而暂时放过几名?连少年都算不上的小偷,对苏格兰场来说是笔很划算的“交易”。 “老犹太?”满意?的笑出声来。 “你真慷慨,福尔摩斯先生!”费金称赞道,“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啦。你的住处,包在?我身上,就算是女王亲自搜查,保证她也找不到你!” 维多利亚女王又不是警察,她也不干这个呀,伊拉拉在?心中腹诽。 但?没想?到,紧接着费金就将?头?转向伊拉拉。 “你呢,福尔摩斯小姐,”他问,“能给?我什?么好处?” “……我哥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吗?”伊拉拉有些意?外。 小偷最?怕被警察抓,这都相当于开了短期免死金牌了! “老犹太?”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嘴脸:“福尔摩斯先生的条件,也不是你的条件啊,小姐。难道福尔摩斯先生得到了‘逮不着’带回来的线索,他能不转述给?你吗?” 伊拉拉皱了皱鼻子:“老奸巨猾。” 费金:“谢谢夸赞。” 看来这次是占不着歇洛克的便宜了。 伊拉拉歪头?想?了想?,迅速有了主意?。 “我可以指点你们犯罪。”她说。 话音落地,室内陷入片刻沉默。 连歇洛克闻言都不免挑眉,但?兄长马上就意?识到了伊拉拉的打算,并没有多言。 许久的寂静过后,“老犹太?”和赛克斯不约而同爆发出大笑。 “福尔摩斯小姐!” 费金笑起来,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看上去?更?为阴险。他装模作样地抽出帕子,沾了沾眼角:“哎呦,你真会说笑!我都好奇了,你打算怎么指点我们犯罪?” 赛克斯笑着骂了一句:“小崽子。” 你才是小崽子! 伊拉拉恶狠狠看了赛克斯一眼:“指条明路罢了,你们对入室盗窃感兴趣吗?” 又是第二次的沉默。 这次轮到伊拉拉露出自信的笑容。 他们当然感兴趣,之所以不做,是因为没有门路。《雾都孤儿》里一旦抓住了奥利弗被救的机会,不也是想?尽办法将?小主角重新抢过来,勒令他带路,筹划入室抢劫吗。 抢好人这事不行,伊拉拉也不赞同。 但?伊拉拉自诩道德水平不高,她不是圣人,抢坏人?完全没问题。 “辉光火柴厂的股东,塞缪尔·格雷福斯先生,正求着我的长兄做事呢,所以近日?很是巴结我,”伊拉拉得意?洋洋道,“他的庄园大的惊人,为了方便仆从做事,留了不少后门。只要摸清楚,就算半夜进去?偷点东西,估计一时半会都不会被发现?。 “你知道,我确实和火柴厂的女工关?系不错,这老畜生剥削工人,恨不得要扒大伙一层皮。偷点东西怎么了?周末我就去?参观他的实验室,可以让南希假扮我的女仆,先摸个底细让你看看,如何??” 这下,“老犹太?”和赛克斯都不笑了。 能在?白教堂区混得风生水起,费金的脑子比谁都好使?。 伊拉拉·福尔摩斯的话中有两层信息:第一,她认识像火柴厂股东这般的有钱人。 若是她存心刁难、或出了意?外,恐怕不是警察找上门这么简单。费金不想?死,但?他很清楚,招惹了权贵,死都可以算是一种解脱。 第二,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格雷福斯庄园里的东西,那是丝绸手帕、精致怀表能比得上的么? 若是能成…… 费金吞了吞唾沫。 光是进门的机会就价值连城了,这个门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给?的。 没有哪个罪犯能放过到手的机会。 何?况,这位福尔摩斯小姐不是说了,先派南希摸摸路子,其余的之后再说。 “成。”费金心里算盘打得飞快,“但?南希是我的宝贝疙瘩,让她一个人,我不放心。叫上赛克斯一起,他可以充当马夫和保镖。” 还是不太?信任她,好吧。伊拉拉倒是无所谓:看赛克斯体格健壮,还是个亡命徒,真碰到危险,比直接跑路的威克汉姆好用多了。 也算是手头?有人了!不止费金满意?,伊拉拉也觉得这桩交易不错。她点点头?:“就这么办。” 能和费金达成“同盟”,对她,对歇洛克都是好事一桩。 见伊拉拉同意?,“老犹太?”的态度真诚了好多。 “我这就去?给?福尔摩斯先生安排住处,”费金笑道,“等?‘逮不着’回来,让他往你的公寓走一遭,亲口把白天看到的事情告诉你,小姐。” 还以为能这就知道线索呢。 不过也是,“老犹太?”收留了街头?孤儿,却也不是做慈善。“逮不着”上午一无所获,下午自然要奋力“工作”,只是不知道哪位绅士小姐要丢钱包和手帕了。 第38章 盗窃固然不对,但?伊拉拉觉得,让儿童沦为小偷的世道更?是不对。 “那我就等?‘逮不着’的好消息啦,”伊拉拉笑吟吟地开口,“哦对了。” 她看向漏风的窗户外,这么折返、等?待,天色已黑,棚户区的夜里可不太?安全。 伊拉拉理直气?壮地出声要求:“我一个人走夜路害怕,要这个大块头?送我回家。” 赛克斯愤怒地咒骂出声:“*你的,想?都别想?!” 费金却是连连颔首:“当然没问题,福尔摩斯小姐!” ………… …… 半个小时后。 赛克斯停在?皮博迪住宅区外的街头?,距离大门还有几百米就停了下来。 “到这儿了,”他恶狠狠地看向伊拉拉,“受不了这里的臭气?。” 这边的臭气?,还能比棚户区更?重么? 伊拉拉全然不在?意?,反而礼貌开口:“谢谢你,赛克斯先生。” 作为回应,赛克斯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伊拉拉得意?地目送赛克斯的背影消失,踏着轻快步伐回到自己的公寓。 上了三楼,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后,客厅的灯亮着。 是威克汉姆回来了吧! 伊拉拉思忖了一下是否要算他半路做逃兵的账,但?尚未得出结论,视线触及到来客时,所有想?法戛然而止。 詹姆斯·莫里亚蒂就这么坐在?她的公寓沙发上,衣冠楚楚、文质彬彬,手中还捧着一个茶杯,全然是优雅享受的模样。 而坐在?他对面的乔治·威克汉姆,高大挺拔、俊朗非凡,对着莫里亚蒂露出假笑,双手却是戒备地握成拳头?。 听到开门声,两位男士的目光同时转了过来。 “伊拉拉。” 莫里亚蒂率先开口,镜架之后的蓝眼闪过几分担忧和问候,“我听说你遭遇了枪击,过来看看。” 伊拉拉:“……” 这什?么诡异的修罗场,她进门之前,这两位男士就一直在?大眼瞪小眼吗?! 第30章 希望压在了伊拉拉的肩头。…… 室内的气氛无比诡异。 伊拉拉没说话, 先行开口的是威克汉姆。 俊朗高大的青年失笑出声,态度似是热情:“教授的工作,就?是和调查员不一样,你是散步过来的吗?” 话里话外嘲讽莫里亚蒂雇佣伊拉拉冒险, 自己?则躲在幕后。 莫里亚蒂举着茶杯, 依旧保持着温和文雅的神情。他慢吞吞地品尝了红茶, 而后不加掩饰地赞叹:“你煮的红茶真是好,威克汉姆先生, 一定在家等待伊拉拉一天了吧。” 威克汉姆张口欲反驳,但他在枪击案发现场跑路是事实?, 莫里亚蒂一言打击了他的气焰。 伊拉拉:“…………” 这是在干什么,斗蛐蛐吗! 她有些无语, 伊拉拉可不相信莫里亚蒂是单纯过来看看, 因为她选择直言:“现在你看到了,我好端端的没受伤。你来还有什么事?” “啊。” 莫里亚蒂这才放下手中茶杯,拿除了怀表,全然沉着自如的模样。 “哈德利女士非常感谢你的线索, 伊拉拉, 她斟酌许久, ”莫里亚蒂温声道,“和克里斯蒂娜商议后, 决定在今夜辉光火柴厂下工时, 向女工说明‘自愿捐款’的消息。” 伊拉拉旋即蹙眉。 下工时说,不合适呀。 克里斯蒂娜虽是工人代表,但理论知识丰富,实?际经验尚且缺乏——怎么能下工时说,就?在工厂里, 还是人最疲劳、最期待回家的时候。情绪累积到极点,这不是等着工人闹事吗。 哈德利女士的文章引起了广泛关注,在这时节,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这么大事情,莫里亚蒂居然还在她的公寓里坐得住。 伊拉拉可坐不住。 进门之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她当机立断做出决定:“我去换衣服,现在就?走。” 莫里亚蒂慢悠悠起身:“我陪你。” 威克汉姆:“……我也去。” 伊拉拉:“嗯?” 她惊讶地看向威克汉姆,后者?却是神情坚定:“我可以?保护你!” 伊拉拉:“嗯?” 见?她明晃晃的态度,威克汉姆坚毅的面孔才浮现出几分尴尬。 不能再跑了。 白天预警之后,乔治·威克汉姆掉头?就?跑。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打算陪人玩命。 但回到公寓,伊拉拉持久不回来,威克汉姆又开始不安。 一则是临阵脱逃,他的良心备受煎熬;二则是考虑到伊拉拉万一出事,他就?要?流落街头?。 当然了,后面的担忧更?重一些。 谢天谢地伊拉拉回来了,煎熬一整天的威克汉姆决定不再做缩头?乌龟。 他更?不愿意?承认,伊拉拉满不在乎的态度,和莫里亚蒂的出现,极大的挑战了他的自尊心。 得表现表现才行。 因而威克汉姆厚着脸皮强调:“你的背后就?交给我,伊拉拉,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行,行吧! 尽管不知道威克汉姆又为何开屏,可白天他出言预警确实?救了大命。 多个人多份保险,伊拉拉干脆利落点头?:“好。” 换上?那身西装长裤、戴上?贝雷帽,伊拉拉与两位男士一同出门,融入夜色。 如伊拉拉所想,抵达辉光火柴厂时,场面一片混乱。 因为下工,厂门俨然关闭紧锁,但女工们一个也没走。乌泱泱一大片人簇拥在正门前,克里斯蒂娜站在高处,正极力劝阻。 “请大家冷静!” 克里斯蒂娜的嗓子?都?喊哑了,却仍不肯放弃:“哈德利女士让我通知大家,不是为了闹事的!” “——去你的吧,克里斯蒂娜!” “你和有钱人走得近,总归饿不到,我们怎么办?” “什么叫自愿捐款?我可不愿意?,饭都?吃不上?了,还要?给首相立雕塑?” “该死的格雷福斯!” 咒骂、嘶吼,瞬间?掩盖了克里斯蒂娜的声音。愤慨的工人拥挤着向前,连克里斯蒂娜都?被骂了进去。 伊拉拉三人站在人群最外围,听得一清二楚。 威克汉姆个子?最高,他环视一圈,只见?最前面的工人恨不得闯入大门,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三两工人折返回来。 “太混乱了,”威克汉姆蹙眉,“根本不可能冷静,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一味的宣泄情绪。” “你怎么知道?”伊拉拉昂起头?。 夜色之下,威克汉姆漂亮的脸蛋闪过几分无奈:“伊拉拉,我当过兵。” 虽然没实际上过战场,但他也接受过训练。 伊拉拉挑眉——居然被威克汉姆一言点出关键,他总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发挥作用。 二人交谈之事,前方的工人还在咒骂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并不生气,她面露担忧和焦急,显然是被工人们带走了情绪。 “我也是工人!”克里斯蒂娜扬声喊,“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 “——你理解?!” 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反而点燃了女工的怒火。 沙哑年迈的女声凄厉划破天空。 “你可不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克里斯蒂娜!你读过书、认得字,家里还没兄弟姐妹和六个儿女!” 伊拉拉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到前面的情况,对着克里斯蒂娜横加指责的老工人,正是之前与她嬉笑怒骂闲聊的那位。 那个时候她就?不怎么看得上?克里斯蒂娜,却因为伊拉拉提出给钱而答应帮忙,算是工人中的墙头?草。 克里斯蒂娜坚持道:“琳达,少?颠倒是非,我也是想帮大家!” 老工人琳达当场骂出脏话:“我*你*,让开,克里斯蒂娜,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 她的话音落地,打头?的工人朝着大门推进。 连外层人群也被情绪感染,纷纷拥挤过来。威克汉姆见?状不妙:“不好,要?出事,咱们得离开这里,伊拉拉!” 这摆明了是要?暴()乱,同样是会出人命—— 威克汉姆的思绪,在亲眼看见?詹姆斯·莫里亚蒂伸手戛然而止。 他推了伊拉拉一把。 与此同时,人群向前攒动,猝不及防的伊拉拉向前一个踉跄,直接从外围融入工人当中。还是威克汉姆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伊拉拉:什么?! 她勉强稳住身形,转过身。 詹姆斯·莫里亚蒂就?像只狡猾的猫,趁着这股惯性?,自行退出人群,站到了马路另外一侧。夜色深沉,莫里亚蒂一身黑色外套,安静又端庄地站在人群之外,彻底融入黑夜之中,居然在这喧嚣的场景内,为自己?划分出一条分明的静谧来。 第39章 迎上?伊拉拉错愕目光,他既不心虚、也不愧疚,反而是扬起了浅浅的笑容。 他的蓝色眼睛里闪过狡黠和期待之色。 伊拉拉瞬间?明白了莫里亚蒂的意?思。 ——让她站出来,控制住眼前的混乱局面。 莫里亚蒂肯定有办法?,但他为什么不自己?站出来?伊拉拉的脑子?转的飞快:因为工人并不认识他。尽管莫里亚蒂出资帮助了火柴厂,可对工人们来说,他只是个别人口中的名字,没有任何存在感。 但女工们见?过伊拉拉,也知道伊拉拉为她们做过什么。 然而克里斯蒂娜都?不能劝阻,伊拉拉说到底也是外人。她不完全了解工人们的生活,而工人们也不彻底信任她……等等。 伊拉拉有了思路。 威克汉姆说得对,工人们没有目的,只是听说了工厂准备要?求她们“自愿捐款”后而发泄情绪。 既然劝阻没有,就?顺杆爬。 她深吸口气,拔高声音。 “琳达说的对极了!” 伊拉拉主动上?前,一边挤过人群,一边大喊:“我们不能继续忍气吞声了,得做出行动来!” 话音落地,周遭人群情激昂:“没错!” 伊拉拉接着开口:“白磷最为易燃,一把火就?能烧了火柴厂,怕他们什么?!” “没错!” “起了几次火,我比谁都?清楚!” 伊拉拉见?状,进一步煽风点火:“没了火柴厂,大伙就?再也不用工作了!” 这句话却没有得到更?多的响应。 周围的人这才看向伊拉拉,发现这名呐喊的年轻姑娘并非工厂的人。 伊拉拉已经奋力挤到了人群前。 “我这就?砸锁,火把在哪里?我来烧第一道!”她说。 “——等等!” 刚刚还怒火中烧的老工人琳达,猛然反应过来:“你胡闹什么,福尔摩斯小姐,烧了工厂,大家靠什么吃饭?” 看,这就?是外人的作用。 愤怒的工人,自行划分出了两个“阵营”:一派认同克里斯蒂娜,尚且留有几分理智。但这群人没往前凑,始终站在人群之后。 另外一派的领头?人显然是老工人琳达,她不管不顾就?往前冲,只为了发泄怒火。 莫里亚蒂将伊拉拉推了进来,她哪一派也不是,她压根不是工人,对老琳达等老工人而言,和她们不是一伙的。 现在伊拉拉一个外人附和她们,直言要?烧掉工厂,极端的宣言反倒是犹如一盆冷水,让情绪激烈的工人们瞬间?冷静下来。 伊拉拉抓住机会,一把摘下帽子?,跳到了高处。 昏暗的路灯照亮了她的身影,长裤勾勒出窈窕身影——在十?九世纪,这样的穿着可谓极不检点。 但此时此刻,不同寻常的打扮反倒是给伊拉拉增添了几分让人信服的特立独行。 “老琳达,看你刚刚辱骂愤慨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打算支持罢工、烧了工厂呢!”她点出了琳达的名字,让全体的愤怒变成了个人的行为,“要?是不打算烧工厂,你带头?闹事要?做什么?工厂都?关门了,里面除了火柴,什么都?没有!” 她的指责像是动用了魔法?,刚刚才无比激动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老琳达被点了名,因磷中毒而变形的面孔闹了个红脸。但她仍然嘴硬:“小丫头?,就?知道耍嘴皮子?,到头?来你也没搞清楚疫病的源头?!” “你们制造火柴需要?时间?,难道化验不需要?时间?吗?” 伊拉拉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会耍嘴皮子?,才把格雷福斯准备立雕塑的消息带了回来。” 这下连老琳达都?不说话了。 若是伊拉拉带回的消息,工人们还得感谢她。而刚刚老琳达急头?白脸,险些连伊拉拉也一起骂了。 刚刚还跟着冲动的人群,慢慢的,一个一个冷静下来。 “老琳达,你又带头?冲动。” “福尔摩斯小姐也是给了钱的,她帮着咱们,这没的说。” “连消息都?是她带回来的。” 高声咒骂转为低声议论,伊拉拉这才抓住机会看向克里斯蒂娜。 被当成众矢之的的工人代表,终于松了口气。她感激地看向伊拉拉,压低声音:“谢谢你,福尔摩斯小姐,这要?是继续下去……我不敢想后果。” 克里斯蒂娜希望大家能团结一心抗争,却不是无脑往前冲。 伊拉拉很理解她的担忧——好不容易哈德利女士一篇《伦敦的白奴制》,让民众看到了火柴厂工人的困境,现在社会舆论在她们这里。 若是引起混乱,上?了社会新闻,只会让格雷福斯抓住机会,大肆宣传工人只是一群暴()民。 反抗也得有理性?才行。 伊拉拉的反向激将分外有用,本就?不赞同老琳达、却碍于她的威望不敢开口的年轻工人,总算找到了机会。 “福尔摩斯小姐。” 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工挤到前方,昂起头?看向站在高处的伊拉拉:“那我们该怎么办?” 无数视线投射过来,数不清的希望压在了伊拉拉的肩头?。 她本能地抬眼,站在高处、越过所有人的头?顶,看向街道的另外一侧。 詹姆斯·莫里亚蒂依旧保持着温和笑意?,察觉到伊拉拉的目光,他甚至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一个脱帽礼,似乎是对接下来的“演出”表示期待。 这家伙……好一个看客啊。 伊拉拉顿觉好气,又略感好笑。 恐怕是早就?筹谋好了吧,莫里亚蒂很是享受做幕后规划的快乐——谁来扮演什么角色,由他说了算。就?这么伸手轻轻一推,却让伊拉拉成为了工人们的救命稻草。 但伊拉拉不介意?。 她必须在现场说服这几位顽固的老工人。 第31章 犯罪顾问小姐。 穿越成为福尔摩斯家的小妹, 已经够惊心动魄了。 而伊拉拉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想逃到伦敦,找些好玩的事情,却?站在了所?有工人面前。 伦敦的夜晚也是肮脏的, 雾霾与尘土让昏暗的煤油路灯变得更为晦涩。伊拉拉站在辉光火柴厂外的高台上, 下方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眼睛, 犹如天幕颠倒,点缀着一颗颗辰星。 詹姆斯·莫里亚蒂轻轻一推, 居然把她推到了如此高度。 伊拉拉深吸口气。 她看?向挤到人群前方的年轻女工,对方比伊拉拉年纪还小, 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更是羸弱又苍白。 “你叫什么??”伊拉拉问。 “邦妮。”女工回答。 “邦妮, ”伊拉拉颔首, 而后指向身后的火柴厂大门,“厂门结不结实?,你比我?清楚。我?现在就?能抄起?斧头?砸开门锁,轻而易举地带领大家进?去, 可是进?去之后要做什么?呢?” 邦妮迷茫地眨了眨眼:“我?……我?不知道。” 伊拉拉又看?向老琳达。 “你最为生气, ”伊拉拉又问, “你又打算做什么??” 老琳达哽住。 她支支吾吾半天,最终恼羞成怒:“和?你有什么?关系?!” 伊拉拉重重点头?, 拔高声音:“所?以?你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老琳达:“你——” 年迈的工人还想辩驳, 然而伊拉拉已然不再看?她,而是抬头?看?向沉默的众人。 “砸开锁,什么?都不做,”她字句铿锵,“因为我?们要砸的不是工厂的锁, 而是阻拦所?有人争取正当权益和?为人尊严的锁!我?问问大伙,夏洛蒂·哈德利女士的文章,那篇《伦敦的白奴制》,你们谁看?了?” 问题落地,众人面面相觑。 一篇文章引起?社会讨论,作为当事人们,火柴厂的工人自然知情。 “我?……我?看?了的!”人群之中,有人高举右手。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我?不识字,可也叫女儿读给我?听。”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怎么?能不知道?” “第一时间我?就?买来读了,哈德利女士写的太对了。” 伊拉拉扬起?笑容。 还不错,同时她也在心底庆幸。 该说不说,这也就?是在伦敦。换成北方工业小镇,哈德利女士的文章能不能发表都得两说。 “大家都读过了,”伊拉拉放缓声音,“同样?的,格雷福斯也读过了。他读过那篇文章,才?提议要工人们‘自愿捐款’,为首相建立雕像——这是他怕了!怕所?有人看?过来,包括首相都看?过来,看?到他有多么?黑心。 “听我?一言,女士们、还有少部分的先生们!这是我?们发生呐喊的机会,而不是作乱的机会。” 第40章 伊拉拉的言辞慷慨激昂,她的声音清脆,却?也坚定?。 就?像是在风中摇晃的铃铛,一字一字,慢慢的抚平了众人的迷茫和?愤慨。 连老琳达都不再反驳插嘴,伊拉拉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老实?说,她也没底气。 妈妈教过伊拉拉如何伪装、格斗,乃至制造简单的药品。但她可没教导过伊拉拉如何站在众人面前演讲! 好在不管是贵族还是工人,他们归根结底都是人。 是人,就?有需求,伊拉拉所?做的不过是切中他们的需要,替他们表达出来而已。 看?大家的反应,她做的似乎还算不错。 “你我?确实?没有格雷福斯有权有势,更没有那么?多的资产,”伊拉拉侃侃而来,“我?们仅有的,就?是这双手,而所?付出的劳动力。这既是我?们收获的耕犁,却?也可以?做我?们的武器。” 伊拉拉抬起?自己的双臂。 “辉光火柴厂是全伦敦最大的火柴厂,至少一半的火柴从这里出产——” “不对,是七成!”下面有工人信誓旦旦。 “还是我?低估了大伙。” 伊拉拉反应飞快,将手中的帽子重新戴上又摘下来,学着舞台剧中的丑角那般,深深鞠躬,夸张地行了个贵族礼仪:“我?向大家道歉。” 她不合时宜的动作,在这紧绷的氛围里反而起?到了缓和?效果。 不少人因此笑出了声。 不错,伊拉拉在心底为自己加油鼓劲,这证明他们确实?在听。 “全伦敦的七成火柴,都由?你们的辛勤劳作而诞生,一旦停工,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伊拉拉回归正题,“不止是工厂,零售公司、杂货铺子,还有要点燃炉子的主妇、需要吸烟的男人,都会受到影响。劳动者就?是如此重要,但工厂的老板,还有那些股东,却?把大家当猪狗使?唤!” 冷静下来的人群,再次因伊拉拉的话群情激昂。 但这并非无目的的宣泄,而是她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 “该死?的格雷福斯,该让他知道这一点!” “嘴皮子一碰就让大伙吃不上饭,谁给他工作?” “必须让工厂搞清楚谁才?是最重要的。” 伊拉拉再次点头:“没错!所以克里斯蒂娜、哈德利女士,还有我?,一直在帮助大家。克里斯蒂娜,你联络上其他工厂的委员会了吗。” “已经联络上了。” 克里斯蒂娜飞快开口:“炼钢厂有罢工经验,工会建议我?们派出代表与股东谈判。首先就?是拒绝签署任何自愿捐款、休假的协议,并联络报社和?资助夜校的大学教授们登报曝光。” 说到拒绝休假,伊拉拉还一愣。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不想休假属实?不好理解——但伊拉拉脑筋一转,也转过来了。 现代人有劳动法保障,至少能有最低工资,但十九世纪的工人可没有。 他们拼命工作都被克扣工资,难道指望着工厂主会在休息日发钱吗? 思及此处,伊拉拉难免共情。 实?在是太过分了,连休假都不行啊!不工作等于饿肚子,工人们没有一天可以?喘息的机会。 “这只是起?点,”伊拉拉继续说,“如果抗争捐款成功,我?们就?可以?进?一步谈判,不止是与格雷福斯,还可以?与记者、与议员,甚至是首相交谈!一直到生存权益能得到保证为止。” 距离伊拉拉最近的邦妮,不免期待:“真的可以?吗?” 老琳达冷哼一声:“又说这个,你和?克里斯蒂娜也没什么?两样?。格雷福斯大可以?把不签协议的都开除了!” 伊拉拉在夜色中挑眉。 老琳达这种“墙头?草”非常常见。这类人是最容易在工人运动中做工贼的。 很简单的道理,哪怕再团结一致拒绝签署协议、决心罢工抗议,那工厂主说,谁先来签、谁先恢复工作,就?给谁加工资,但名额有限。 如此一来,军心怎能不动摇?总会有为了钱而承担骂名的人——人要吃饭,也是迫不得已。 得和?克里斯蒂娜说一声,重点提防老琳娜这类工人。 当然,就?事论事,伊拉拉不会被带跑偏。 “那你觉得,大伙是该把这自愿捐款的协议签了?”她反问。 “我?可没这么?说,”老琳达急了,“这不是该你想法子么??” 克里斯蒂娜蹙眉:“那就?你就?别长他人士气,老琳达!” 她的话音落地,人群之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反正,这协议我?不会签,”清亮男音很是坚定?,“一步退,步步退,先过了这个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伊拉拉惊讶地瞪大眼。 煤油路灯的照明效果属实?堪忧,黑压压的人群谁也看?不清谁,工人们自然不知道是谁在开头?附和?。 但伊拉拉知道——这声音是乔治·威克汉姆的! 这家伙。 每次觉得他有点用处时,总是会掉个大链子,就?像是白天预警枪击之后迅速做了逃兵。但伊拉拉刚刚心生嫌弃,他又是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挥大作用。 大聪明没有,可威克汉姆满身都是心眼子,小聪明耍个没完。这混进?人群里当托,可太有用了。 威克汉姆的声线干脆利落,好似天生具有感染性,他又是人群中的一员,迅速让其他工人也反应了过来。 “没错,想这么?远做什么??” “反正也没其他办法,这协议就?是不能签。” “我?愿意听安排!” 其他人纷纷附和?,认同这个观点。 几乎是瞬间,支持伊拉拉的声音盖过了伶仃反对。 “福尔摩斯小姐提前带回了消息,我?们还有准备的时间,”克里斯蒂娜借机开口,“哈德利女士已经起?草了抗议书,不愿意捐款的,可以?在抗议书上签名。大家冷静对待,就?算不信我?,也要相信福——” 这话可不能说! 她不是工人,只能帮忙,做不了工人代表,更没法真实?参与其中。 所?以?克里斯蒂娜得有主见才?行。伊拉拉一把抓住了她:“我?只是个顾问。” 好在,克里斯蒂娜只是没经验,她不傻。 壮年的女工立刻反应过来,当即改口:“你我?一同共进?退,大家请相信我?!我?这就?将抗议书拿过来,请排队来签名或者按手印。” 这还差不多。 克里斯蒂娜跳下高台,伊拉拉环视四周,蹲下()身。 “邦妮,”她对台下那名年轻女工开口,“你能帮忙维持秩序吗?” 邦妮愣了愣。 她的眼睛在瘦骨嶙峋的脸颊上大的出奇,那之中亮起?绚烂光彩。 “当然,我?可以?!”邦妮扬起?笑容,又有些羞赧道,“你说的真好,福尔摩斯小姐……我?,我?太敬佩你了!” 伊拉拉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 发自真心的笑意从她脸上荡漾开来。 好吧,虽说是被推上台的,但得到这样?的赞扬,似乎也不坏。伊拉拉的心情骤然放晴,决定?原谅莫里亚蒂的“突袭”。 工人们在组织下,有序排队,一个一个签署协议。 待到每个人都在抗议书上留下名字、各自散去后,已是深夜。 站在街角的詹姆斯·莫里亚蒂,这才?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 他在暗处旁观了全程,当工人们离开后,终于愿意再次现身。莫里亚蒂一袭黑衣,哪怕是站在伊拉拉面前,也好似彻底融入了黑夜之中。 只有镜架之后,那一双剔透蓝眼依旧温顺。 莫里亚蒂迎上伊拉拉的视线,居然举起?双手,朝她鼓掌。如同观赏一场杰出的戏剧,他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太精彩了,伊拉拉,你的说辞让人印象深刻,日后工人们夺回应有的权利,他们会感谢你的,我?真没想到……” 伊拉拉挑眉:“还有你没想到的?” 一句话在嘲讽他刚刚推了自己一把。 这家伙,分明就?是早就?计划好了。 被软刺一下,莫里亚蒂并不愧疚,他反而阖了阖眼。 “我?真没想到,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正为罢工背后的事情奔走,他的小妹却?在参与罢工一事如此具有天赋。”莫里亚蒂柔声说完了他的台词。 “我?没有参与其中。”伊拉拉认真纠正。 她不是工人,体?会不到他们的艰辛和?苦痛,伊拉拉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说是“参与”。 “我?只是个顾问。”她说。 而她的话语却?像是逗乐了莫里亚蒂一般。 “什么?顾问,”莫里亚蒂莞尔,“犯罪顾问吗?” “……” 这不该是你的名头?吗!刨活刨到最终boss头?上可还行。 第41章 不过,伊拉拉不打算与莫里亚蒂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犯罪顾问就?犯罪顾问吧,本来伊拉拉还想和?他共享一下歇洛克发现的发光粉末,以?及与“老犹太”达成交易的事情。 但他这么?一推——哼哼,丧失资格。 “我?还有更大的计划呢,”她只是勾起?嘴角,“到时候可别惊掉了下巴,詹姆斯。” ………… …… 几天之后,周末。 门铃一响,伊拉拉就?直奔开门。 换上女仆装的南希就?站在门外,别说,之前见面她穿的简朴,还看?不出来什么?。今日换上干净的衣衫,贫民窟出身的小偷也是清秀伶俐。 “人靠衣装,南希!”伊拉拉由?衷赞叹,“你穿这身真好看?。” “少说废话,”南希干脆利落,“赛克斯在等你。” 她看?似不领情,却?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谁不喜欢被人夸奖呢? 伊拉拉扬起?笑容。 “走吧,我?兴奋到一晚上没睡着,”她兴致勃勃地开口,“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多留意。” 南希立刻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伊拉拉:“我?想多偷点东西。” 不止是达成与“老犹太”的交易这么?简单。如莫里亚蒂所?言,她都是犯罪顾问了,怎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搞点大事? 邦妮亮闪闪的眼睛让伊拉拉印象深刻,她想多做点什么?。 莫里亚蒂都说过,格雷福斯的账有问题了。 来都来了,不能把他的账目偷出来看?看?么?? 第32章 神秘的男装丽人。 不止是南希换上?了新衣服, 赛克斯也?是一样。 他穿着简单的外套,却没有了上?次的补丁和脏污——暴躁老哥甚至还把头发胡子理了理,嘴里叼着根火柴,坐在马车前充当车夫, 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雾都孤儿》里有形容过?赛克斯长什么模样吗?伊拉拉回想半天, 发现自己记不清了, 但目前看来二?十?岁上?下的底层男人,也?是能够入眼的。 她?拎着裙摆上?车之前, 赛克斯突然开口:“前几天晚上?,在火柴厂外面演讲的是不是你?” 伊拉拉动作一停:“嗯?” 居然连白教堂的小偷和强盗都知道了?她?有些?意外。 不知道赛克斯为何突然开口, 伊拉拉不答反问?:“你想听我什么回答?” 赛克斯眯了眯眼。 “你这?小姑娘,”他把嘴里的火柴拿下来, 说话总算清楚了些?, “真是胆大包天,男人的衣服也?敢往身上?穿。” 伊拉拉:“……” 原来这?才是他关心的吗。 她?很是不客气道:“看来女人是不能穿男人的衣服,但男人可以入室抢劫,是吧?” “咔吧”一声, 赛克斯手中的火柴折断, 丢到了地上?。 “疯丫头。”他说。 是错觉吗?伊拉拉觉得他的态度好像没之前那?么蛮横暴戾了。 以及, 穿个西装就成疯丫头了?再怎么,也?没有和一帮小偷盘算着入室偷盗疯吧! 伊拉拉心存还击念头, 她?开门?上?车, 故意放大声喊:“车夫,我们走!” 她?声音清脆,本就颇具穿透力,这?么一抬嗓门?,周遭的路人全都看了过?来——这?可是工人住宅区, 哪里来的大小姐做派。 赛克斯无?端遭到旁人围观,顿时?恼羞成怒:“去你的!” 哼哼! 再怎么辱骂脏话,他还是得假扮成伊拉拉的车夫。 关上?车窗,马车摇晃前行。伊拉拉和南希面对面而坐,车厢内沉默片刻后,南希突然开口:“是你,对不对?” 问?的自然是和赛克斯一样的问?题。 伊拉拉侧了侧头:“闹得很大吗?” 只是站出来说了几句话而已,但看赛克斯和南希的反应,似乎白教堂区都已经传开了。 南希颔首。 她?压低声音,似乎是不想让赛克斯听到:“连吉普赛人都听说了,有个穿男装的年轻小姐站出来,引领辉光火柴厂的工人反抗并且准备谈判。我听闻后,就觉得是你,赛克斯和费金都不相信。” 是吗?看赛克斯那?副样子可不是不信。更?像是相信了之后,碍于?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些?认同伊拉拉而在嘴硬。 而且…… “这?么多罢工的,”伊拉拉嘀咕,“不少工厂呢,怎么就各个都在讨论我?” 这?就是承认了赛克斯口中穿男装站出来演讲的,就是伊拉拉本人。 南希阖了阖眼。 “别的工厂罢工,也?会传出乱七八糟的讨论,否则你和你兄长为何找我打探消息?”南希说,“只是工人代表之间,往往相互认识,炼钢厂的工头还和克里斯蒂娜有亲戚关系。大家总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而你,不是工人、凭空出现,还非得穿成男人的模样现眼,自然引人注目。” 南希说完,向?来警惕的面庞稍稍放松。 “不过?,说的也?不是坏话,”她?补充,“就是奇怪你的身份,以及目的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 伊拉拉想了想,发现这?确实是个问?题。 她?是名穿越者,幸运的是,生在了福尔摩斯家。所以伊拉拉做个怪人也?无?所谓,爸爸妈妈从不担心,她?也?早就学会了忽略旁人的目光。 走到哪里都是“怪胎”,反倒是让伊拉拉形成了思维盲区。 ——没想到自己站出来说了几句大实话,反而成了白教堂区的起义英雄了! 这?是个好机会,伊拉拉敏锐抓住重点。 看样子,工厂之外的人,还不知道站出来的究竟是谁。 流言总比事实传得快,更?遑论这?是十?九世纪。没有手机拍照、也?不存在社交媒体,就算全火柴厂的人都知道她?叫伊拉拉·福尔摩斯,可人与?人之间口口相传,难免会添油加醋。 连赛克斯和“老犹太”,明?明?认识伊拉拉,也?将信将疑呢。 不如就继续保持下去。 “南希。”伊拉拉灵光一闪,“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南希没有直接答应。 “帮我扩散谣言,”伊拉拉也跟着放轻声音,“带上?‘逮不着’,还有其他小偷一起,就说谁也?不知道那?名男装小姐长什么模样、具体身份如何。谁被逼入绝境,她?就会站出来为谁帮忙。” 伊拉拉又思索片刻,继续补充。 “可以添油加醋一番,分开传播,”她?越想越觉得好玩,“可以是吉普赛人把我召唤来的,也?可以是随着中国人漂洋过海的怨鬼新娘,甚至是吸血鬼,是疯狂生物学家制造出来的怪物!总之,越离奇越好,你要是没想法,我来给你写一份备忘录。” 她?说到最后堪称眉飞色舞,整张脸因为活跃而红彤彤的。 是好事呀! 借着这?个机会,她?能在白教堂区成为一个神秘传说!伊拉拉顿时?来了精神:想必“老犹太”当年也?是扒了皮、换了把老骨头,才在贫民窟站稳脚跟,有了自己的名声。 现在倒好,她?站出来讲了几句话,就有了传闻。 少部分人知道伊拉拉·福尔摩斯姓甚名谁,但更?多的,只会对离谱谣言更?感兴趣。 如此下去,她?在白教堂区,早晚能搞出个名号来。 那?么与?其让他们胡乱传播,不如自己带头引导,设计个固定形象——就像是游侠佐罗那?样。 总有人会相信的,多一个人记得这?个形象,伊拉拉就在贫民窟多抓住了一个机会。 “就叫……就叫犯罪顾问?小姐吧!”伊拉拉认真说。 反正是莫里亚蒂钦点的,这?可不是伊拉拉在偷人名号。 伊拉拉煞有介事地总结,“上?到工人罢工,下到偷鸡摸狗,谁有需要,只要诚信祈祷,说不定我就会像幽灵般出现给与?指导,南希,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看伊拉拉兴致勃勃的模样,南希很是无?奈。 事关自己名声的事情,怎么在伊拉拉口中,像是一场冒险游戏? 但不得不承认,伊拉拉的想法没错。 南希不如伊拉拉想得远,仅凭借求生本能,认定伊拉拉帮助工人的事情进一步扩散并不是好事。 不说别的,伊拉拉·福尔摩斯好歹是名未婚小姐,真叫满大街乞丐小偷都知道她?穿着长裤,将身体线条暴露在众人眼前,她?的名声可就彻底败坏了。 而传到南希耳中的谣言,也?没比伊拉拉创造的好多少。 是“逮不着”说,昨天不得了了,维多利亚女王在白教堂区的私生女出现,帮火柴厂女工反抗啦! 南希听完大笑不止,但等到“逮不着”说这?女王的私生女穿着男装、还站出来宣讲时?,联系到近日伊拉拉的动向?,她?笑不出来了。 第42章 想要阻止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更?离谱的谣言。 “我得告诉费金,”南希叹了口气,“我和‘逮不着’两个人可做不到,需要更?多协助。” “没问?题,报酬少不了你们的,这?是定金。”伊拉拉大方掏出一个先令,“替我向?‘老犹太’转达谢意。” 南希已经猜出了是伊拉拉,那?么瞒着“老犹太”也?没用?。 索性不如让他也?加入,成为制造谣言的一份子,也?算是给合作伙伴卖个好。 有钱不拿王八蛋,南希毫不犹豫,接过?这?一先令。 只是这?次,她?警惕的双眼闪了闪。 “我其实不明?白。”她?突然说。 “什么?”伊拉拉问?。 “所以你为什么帮助火柴厂的工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伊拉拉挑眉,不假思索道:“马克思和恩格斯,二?人家境显赫殷实,不也?在帮助工人。” 南希干笑出声:“你是在自诩马克思?伊拉拉,好大的口气。” 伊拉拉:“不,我是在说没人执着于?他们动机,只会称赞其伟大。” 她?并非自比伟人,而是想做什么就做了,何必需要动机。 “不会有人问?男人坚持做出一番事业的缘由。”伊拉拉说。 南希好似懂了,好似没懂。 马车依旧摇摇晃晃前行,南希静静看着眼前清丽又灵动的同龄人,却有些?摸不透她?。 一开始,她?以为伊拉拉不过?是出来玩闹的聪明?大小姐,没放在心上?。直至后来她?举着银簪对准了“老犹太”的颈动脉,才意识到对方并非那?么简单。 现在…… 南希回想着“逮不着”夸张的形容:“这?就是你穿男装的原因。” 伊拉拉无?比认真强调:“我穿的不是男装。” 每个人都默认她?是男人,或者女扮男装,可伊拉拉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路易十?四穿着长筒袜和高跟鞋,也?无?人说他穿的是女装,同理,西装长裤,怎么就是男人的专利了?白教堂区有多脏,你比我更?清楚,裤子比长裙好打理,也?好行动,仅此而已。” 南希听得哑口无?言。 伊拉拉说的都是简单道理,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南希还是觉得,就这?么穿裤子出去,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了。 她?一时?间无?法接受,却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开口:“就你歪道理多,我说不过?你。” 二?人嘀嘀咕咕之间,马车已行驶到伦敦郊区。 白日的格雷福斯庄园更?是光鲜亮丽,伊拉拉一下马车,感觉那?满目绿植和鲜花狠狠地清洗了她?看惯了工业区雾霾的眼睛。 怪不得有钱人总是喜欢住在乡下,她?都有点怀念梅里顿的风光了。 而塞缪尔·格雷福斯的管家早在院落里等候多时?了。 “福尔摩斯小姐,日安。” 彬彬有礼的管家上?前,朝着赛克斯挥了挥手:“马车可以停在东边。” 伊拉拉回头瞥了赛克斯一眼。 充当车夫的赛克斯,只是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然后催促马匹再次移动。 “老爷已等候多时?了,小姐,”管家又向?伊拉拉鞠躬,“请跟我来。” “我的荣幸,只不过?先生……” 伊拉拉跟上?去,但话到嘴边,又摆出一副犹疑的姿态。 管家欣然道:“你是老爷的贵客,福尔摩斯小姐,有任何要求我都会竭力完成。” 等的就是这?句话! 但表面上?,伊拉拉却是很不好意思地抓紧了裙摆,一副愧疚的未婚小姐模样。 “格雷福斯生日宴会上?,有一道鸡蛋布丁很是美味,几乎和母亲做的一模一样,”伊拉拉低着头说,“母亲在海外许久,我很想念她?,就是我、我并不会下厨。” 她?话没说完,脸红扑扑的,似乎觉得丢人。 但管家先生立刻懂了。 看福尔摩斯小姐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尚且稚气未脱,而步入社交圈也?并非由父母引领。 这?么小孩子气的表现,让老先生不免()流露出仁慈之色。 再说了,哪有体面人家的姑娘自己下厨的? “小事一桩,小姐,”管家提议,“你刚好带了女仆来,请她?到厨房学习制作布丁即可,我们的厨娘很乐意分享。” “真的吗?!”伊拉拉双眼一亮,而后她?急切地扭头看向?南希,“南希,就交给你了。” 南希:“……” 要是不知道她?刚刚在马车什么模样,南希真的会被伊拉拉这?一派天真的模样骗到。 这?小姐,真是可怕!南希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同时?也?明?白了伊拉拉的安排。 马车停在庄园里,赛克斯名义上?是伊拉拉的车夫,不会有人管他在附近自由活动,他可以查看庄园外面的情况。 而南希则可以借着去厨房的功夫,打探清楚庄园的仆从如何进出、且不打扰庄园主人和其他工作人员。 各自分工行动。 至于?伊拉拉?只能摆出乖巧模样,跟着管家前行。 他们并没有走进那?奢华又美丽的庄园大楼,而是绕过?主建筑,来到花园。 “老爷的实验室建在池塘附近,他说怕实验出事故,如果有火情,也?方便扑灭。”管家解释。 这?倒是。 想来格雷福斯庄园历史?悠久,势必收藏了不少古董和书籍,这?些?都是易燃品。 为了安全着想,实验室建在外面是对的。只是如此,伊拉拉就没法确认格雷福斯的书房和办公室位置了。 她?还惦记着偷账本呢。 不过?没关系,反正格雷福斯一心打算拉拢迈克罗夫特,伊拉拉不会只来一回。 打消了心中气馁,她?随管家步入实验室。 “老爷,福尔摩斯小姐到了。”管家先生为伊拉拉打开房门?,禀报一声后就离开,留伊拉拉一人步入实验室。 有钱人就是好,在自己家建实验室,居然也?是宽敞明?亮。 十?九世纪的实验室,和百余年后不能比,却也?是琳琅满目。 造型古典的烧瓶、量筒,还有精致无?比的显微镜,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化学器材一应俱全。可以说随便拿出一个,其价值和做工都能让歇洛克眼红了。 塞缪尔·格雷福斯就站在实验室中央。 他一身得体服装,米黄外套配上?深色领带,看上?去高贵且招摇,但格雷福斯先生端庄的面孔和两鬓的白发却又稳住了这?明?亮色彩,不见轻浮、只余活泼。 迎上?伊拉拉的视线,格雷福斯先生笑了笑。 “日安,福尔摩斯小姐,”他温声道,态度像是在问?候自己的外孙,“我在窗子外看到了你的马车和车夫,真是有趣,没想到你会使用?如此……质朴的马车。” 说是质朴,都是委婉的。 在十?九世纪,出行的马车往往是贵族们的脸面。其大小、外型,乃至车夫的装扮,都是一门?大学问?。 谁的马车奢侈但不张扬,只要在沙龙里成为话题的。 至于?伊拉拉的马车?本就是出租借用?,就别提赛克斯叼着个烟头多么不像样。 “福尔摩斯小姐,”他保持着礼貌温和的笑意,“这?马车是从哪来的?也?许我可以向?你推荐更?好的马车商人。” 就知道是这?样。 如之前伊拉拉所料,塞缪尔·格雷福斯果然早就对她?有所怀疑。 她?住进了死去的会计的公寓,若是那?神秘的发光粉墨与?格雷福斯有关,他怎能不知道呢。 但伊拉拉并没有心虚或者慌乱。 “不用?了,先生,”伊拉拉认真开口,“我在协助迈克罗夫特做事,近日时?常出入工厂区域,马车太好,会很显眼的。” 格雷福斯先生愣了愣。 他没想到伊拉拉就这?么承认了——还以为怎么也?得打几场机锋。 但转念一想,她?的措辞无?懈可击。 若非帮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做事,她?又怎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日晚宴中?伊拉拉·福尔摩斯当然参与?了事关罢工的调查! 而如此一来,格雷福斯因为之前的风闻和调查产生的怀疑,显得毫无?道理。 格雷福斯不悦地抿了抿嘴角,他保持着优雅姿态,做出恍然的神情:“原来如此,我听说你与?几名左()派的大学教授走得很近,还以为……” “啊。” 伊拉拉没让他把话说完,扬起笑容:“你说詹姆斯?” 格雷福斯微微蹙眉:“我假设你口中的詹姆斯,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 勋贵的老绅士,不自觉地蜷曲手指,他肩线分明?的衣物之下,身躯也?开始紧绷。只消一眼,伊拉拉就知道他再次心生怀疑。 第43章 但没关系。 伊拉拉面对着格雷福斯的试探,瞬间红了脸。 她?低下头,很是苦恼道:“我,我实在是无?法与?你说,先生。并非我与?他走得近,而是他、他——” 一个“他”字,嗫嚅半天,伊拉拉才像是所有未婚小姐那?般,鼓起勇气继续下去。 “他明?知我有未婚夫,却依旧锲而不舍,”伊拉拉声音越说越小,“我也?很烦恼,生怕造成不好的影响。” 格雷福斯:“……” 这?可不是他预料的答案! 第33章 未婚小姐的剖析“心事”。…… 这可不是格雷福斯期待的答案。 他居高临下, 看着眼前的伊拉拉·福尔摩斯:十八岁的未婚小?姐,脸颊上还带着稚气未脱的圆润,红晕渲染开来,眼底尽是少女情?怀。 瞬间, 有多少防备、警惕, 和酝酿好的心思?, 都被她彻底打乱。 塞缪尔·格雷福斯最近很是不顺。 起初是辉光火柴厂的女工接连病倒,工人开始闹情?绪。紧接着, 一名技术人员在?工厂内离奇去?世,闹得人心惶惶。一桩命案就罢了,连合作方的会计也死因不明?,苏格兰场迅速找上门。罢工的威胁、警察的纠缠不放,让格雷福斯很是心烦意乱。 本以为伊拉拉·福尔摩斯出现, 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愿意与他接洽的开端。 可没想到?,格雷福斯稍加打听,就打听到?他这个小?妹,居然?胆大包天到?搬进工人社区, 还是马歇尔零售公司的会计死亡的那一间。 伊拉拉去?过夜校、访问?过辉光火柴厂, 这叫格雷福斯立刻提起心神, 不禁怀疑她的动机。 尤其是前几天—— 请工人们捐款的消息走漏,险些暴动, 是一名神秘女子站出来阻止了灾难发?生。 得到?消息后的格雷福斯, 对福尔摩斯小?姐的到?访更是打起了十万分精神。 他做好了试探的准备,没想到?居然?得到?了如此回答! 伊拉拉还红着脸呢,她微微低着头:“对、对不起,先生,这太失礼了!我不该拿私事打扰你。” 格雷福斯:“……” 他反应飞快, 迅速回神,露出和蔼的笑?容。 “这并不失礼,福尔摩斯小?姐,我也年轻过。” 似乎是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格雷福斯紧接着开口:“当年我的妻子,也是社交圈赫赫有名的大美人。她身?边示好的男士多的犹如春季采蜜的群蜂——伊拉拉小?姐,有人向你示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伊拉拉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似乎是对过去?的事情?很好奇:“但胜者是你,先生。” 格雷福斯的笑?意变得真切几分:“她能选择我,是我的荣幸。” 这不是敷衍和礼貌,伊拉拉一眼就能看出来。 真笑?和假笑?是不一样?的,何况回忆妻子时,格雷福斯紧绷的身?躯不自?觉的放松。肢体语言比什么?都能说明?真实情?绪。 虽然?疑似邪()教人士,但还是个深情?种。 并且,他不介意向旁人分享与妻子的爱情?故事。 所以…… “那、那我也有类似的烦恼,”伊拉拉顺杆爬,完全是一副虚心求教的后辈姿态,“可以同你说明?吗,先生?” “当然?,这是老者于年轻人存在?的意义,”格雷福斯自?嘲道,“我们这种老东西,向来乐意与后辈提供建议。” “可别这么?说,先生!你还年轻呢。” 伊拉拉客套过后,全然?是一副苦恼却不敢与旁人诉说的少女姿态,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急切地将内心话道了出来:“是我求兄长的,希望我能帮他做点什么?……迈克答应了,主要是为了提携我的未婚夫。” 格雷福斯了然?:“那位乔治·威克汉姆先生,确实一表人才。” “但他是浪子回头,过去?名声不太好,也没什么?家产和得体的职业,”伊拉拉垂眸,很是不安,“但、但他已经改过自?新了,先生!我也是想着,若是能协助兄长解决罢工的事情?,也算是做出一些事业,今后再求他人为乔治安排工作更好开口。只是我没想到?……” 话到?一半,伊拉拉飞快抬眼。 她满脸忐忑,似是担心格雷福斯批判她的未婚夫。但老先生仍是耐心倾听的神情?,叫伊拉拉缓缓舒了口气。 “没想到?,能在?夜校碰到?詹姆斯,”她轻声嘀咕,“他总是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追在?我身?边,我,我……” “别着急,孩子。” 格雷福斯柔声说:“只消他没做什么?冲动的事情?,这都不会影响你?” 伊拉拉怯生生地:“真的吗?” 太好了! 表面上伊拉拉纠结不已,内心深处的小?人已然?开始放鞭炮——称呼都从?“福尔摩斯小?姐”换成?了“孩子”,证明?格雷福斯相信了她的说辞。 这一套,真是放在?什么?时代都管用。 很简单的道理:私事总会打乱公事的节奏,就像是会议开到?一半,气氛压抑到?极点,恶俗段子也能缓和冲突一样?。 以及,伊拉拉装作倾诉少女烦恼,却也向格雷福斯透露了一定程度的消息。 她确实在?调查罢工的事情?,但这是迈克罗夫特授意的——更是申明?了自?己的“重要性”。 伊拉拉还有个非常合理的动机:为了婚姻。 在?十九世纪,女性不能做太出格的事情。但结婚一词,却又能成?为所有疯狂行为的动机。 而且伊拉拉也没说谎。 那身?合适的西装长裤,不就是迈克罗夫特给的?长兄允许她作妖好不好。 “詹姆斯·莫里亚蒂,年少天才、又文雅清隽,你有所动摇,人之常情?,”格雷福斯开解道,“何况,乔治·威克汉姆只是你的未婚夫,你们并未订婚。” 伊拉拉配合地摆出吃惊表情?,诚惶诚恐:“先生,不能这么?说,我、我还要名声的呀!” 格雷福斯赶忙摇头。 “我并无指责之意,”他继续道,“何况,你只是动摇,没有后悔,不是吗?” “我……比起动摇,更是担心,”伊拉拉做出迷茫的样?子,“一开始只是想着,乔治名声不好,获得体面的职业,至少父母海外归来,也好说得去?。但……我在?想,若我为人父母,更希望女儿能嫁给詹姆斯这样?的人。” 格雷福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伊拉拉看上去?快要哭了:“先生,连你也是这么?想的?” “但威克汉姆先生,不也在?为你们的将来努力?吗,”格雷福斯开解,“你们在?为福尔摩斯先生做什么??” 呵,拐回来了不是。 晶莹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但伊拉拉脑子却依旧清醒。 说了半天,格雷福斯本质还是为了打探消息。他更关心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如今掌握了什么?消息。 “我们主要负责与夜校联系,”伊拉拉回答,“打听工人的情?况,收集困难户的资料。不少有钱太太,都希望能做点好事呢。” 伊拉拉说的也不是假话。 毕竟她真的在?和夜校联系,而富太太们做慈善,也会给哈德利女士写信。 这一部分职责,怎么?听也不会超出一名未婚小?姐的工作能力?。甚至说出去?还很体面。 “工人们会感谢你的,孩子,”格雷福斯慈祥地开口,“那么?,近日你听了什么?风闻吗?” “什么?……?”伊拉拉歪了歪头。 格雷福斯一声叹息,很是苦恼:“说不定我还得向你打听,火柴厂的经历告诉我,我的工厂出现了一名女巫。” 伊拉拉:“……” 怎么?这谣言还带变种的! 到?格雷福斯这里,男装小?姐成?了女巫,怪不得来的时候赛克斯和南希都忍不住多问?一嘴。 “我最近在?帮兄长打听炼钢厂的事情?,没听说过,”伊拉拉一脸困惑,“先生,这应该让你的经理去?问?工人才是。” “我确实吩咐了,但——” 格雷福斯相当无奈:“即使是拿出额外的金钱诱惑,最为贪财的女工,也一口咬定没见过女巫的真面目。” 伊拉拉:“…………” 等一下。 差这么?一点,伊拉拉就没绷住天真无邪的神情?。 没见过真面目? 辉光火柴厂的女工有百余名,不是所有人都见过伊拉拉,这很正常。 但她的姓名、她的面容,也是有不少人见过的。怎会说没见过?除非是她被—— 思?及此处,伊拉拉猛然?瞪大眼。 好在?她的震惊恰到?好处,只让格雷福斯当成?是在?惊讶奇闻。但在?伊拉拉的内心,刹那之间,就像是厨房里的调料全部倾倒在?锅子里,一口滚烫的热汤灌进腹部,暖洋洋的,却又带着几分苦涩的甜蜜。 第44章 她被包庇了。 辉光火柴厂的女工并不知?道伊拉拉有底牌,她仗着长兄的“背景”胡作非为。 她们只知?道,一名未婚小?姐那么?张扬地站出来,叫旁人知?晓,所有名声将会毁于一旦。 没人和伊拉拉说明?,没有指点和安排,但所有的女工——哪怕是最在?乎钱和工资的老琳达,都选择为伊拉拉保密身?份。 所有工人,都成?为了伊拉拉的“共犯”;而伊拉拉,则成?为了她们共同守护的秘密。 伊拉拉咬紧嘴唇,勉强维持住了演戏状态。 “我……我也不知?道,”她的嗓子酸酸的,权当是演要哭不哭更具说服力?,“你说女巫,我隐隐想起来,哈德利女士说过,一名贫民窟来的姑娘最近很是活跃,据说她和一些小?偷盗贼关系密切。” 毕竟小?偷和盗贼,都被伊拉拉带进格雷福斯庄园了! 格雷福斯阖了阖眼,似乎接受了伊拉拉提供的线索:“据说她穿着大胆,很不检点,若是贫民窟来的,倒也不意外。” 你才不检点! 若不是为了演戏,伊拉拉早就一个白眼送给格雷福斯了。 这老家伙,是真的相信了伊拉拉。 其实她的说辞存在?漏洞,伊拉拉很是清楚。换做歇洛克,早就无情?拆穿了她吗,并且加以嘲笑?。 但格雷福斯想不到?。 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他已经把伊拉拉看作为了未婚夫可以不顾一切的年轻姑娘——而这样?的女性,又怎会抛弃名声和脸面做出格的事情?、穿“不检点”的衣服呢?她的未婚夫会抛弃她的。 伊拉拉在?心中啧啧感叹:不知?道该说是时代眼光限制住了格雷福斯,还是该感叹一句男人的自?以为是好。 格雷福斯也并不打算就此为止。 他端详着依旧踯躅的伊拉拉,心思?转了一圈。 “孩子,你有所担忧,我能理解,毕竟即使是为了你们的未婚,威克汉姆先生也是在?协助你做事,”格雷福斯提议,“我有个想法。” “请说,先生。”伊拉拉真诚道。 “可以让他来我的公司做事。” “……什么??!” 这下伊拉拉脸上的惊讶可不再是演戏了。 格雷福斯先生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轻笑?几声,而后展开计划:“乔治·威克汉姆先生一表人才、谈吐优雅,我的生日宴会上,不少人对他都印象深刻。这样?的人,忙碌于穷人之间才委屈了。不如让他做我的助理之一,专门负责打理与零售商的事项。” 伊拉拉目瞪口呆。 怎么?试探来试探去?,最终捡了大便宜的是威克汉姆?! “你觉得如何,孩子?这样?,威克汉姆先生有了体面的工作,你也不用担心父母会不满意这桩婚事。” 而且你别说,没比他更合适的了! 大渣男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和看人下菜,这不是谈生意的天选之人吗。 “当然?,我是个商人,不会白做人情?,”格雷福斯继续说,“这件事你与未婚夫、与福尔摩斯先生协商,若是同意,请他们二人一同与我面谈,如何?” 一个岗位换见迈克罗夫特一次,格雷福斯倒是算的门清。 伊拉拉居然?也想不出有什么?坏处来。 格雷福斯想做交易,顺带把迈克罗夫特的人拴在?身?边,威克汉姆堪称“人质”。 但他又不是伊拉拉的未婚夫,她才不在?乎呢。 甚至是,这不相当于安插了个眼线在?格雷福斯身?边吗?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伊拉拉斟酌完毕,当即回神:“那……那太好了!先生,但我得与乔治和兄长商量一下。” 格雷福斯莞尔:“只是个小?小?的提议,并不用放在?心上。别忘了今天你到?来是为了参观实验室。” 可这参观这之前的意外收获,已经大大满足了伊拉拉。 她绽开灿烂笑?颜:“谢谢你,格雷福斯先生!我一进门就看到?你的显微镜,是最新的吗?” “你真是好眼光,”格雷福斯笑?着让开道路,引领伊拉拉往实验室内走,“不过我这里也是收集为主,真正做科研,还是得依靠我资助的科学?家们。” 说着,二人走到?了操作台前。 伊拉拉往琳琅满目的物件一瞥,视线骤然?停止。 在?某个玻璃器皿里,分明?放着之前差点烧了歇洛克公寓的黄色粉末。 好吧,伊拉拉其实毫不意外。 线索这么?多,要不出产自?格雷福斯的实验室才有鬼了。 但伊拉拉并不着急,因为操作台上还有其他原材料,伊拉拉挨个问?了过去?,格雷福斯也很耐心的解答。 装模作样?差不多了,她才看似无所谓地指向那玻璃器皿:“先生,这里面又是什么??” 格雷福斯的表情?发?生了微妙变化。 “这并非原料,”他含着笑?意,看起来很是自?豪,“是一种新燃料,几个实验室的最新研究,不太稳定,我资助的几名科学?家正在?尝试着改善。” 新燃料? 歇洛克说,那不过是磷砷混合物,还加了点暂且不明?的植物成?分。 怎么?说,磷和砷都不是“新”东西了。 可见格雷福斯的模样?,又像是发?自?真心觉得这东西有价值。 进一步询问?会打草惊蛇,伊拉拉只能按捺住满心的怀疑和好奇,跳过格雷福斯口中的“新燃料”,继续追问?其他化学?产物。 一场会晤,皆大欢喜。 临走之时,格雷福斯亲自?将伊拉拉送到?庄园门前,表现出了十足的重视。 “请你务必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孩子,”格雷福斯温声道,“我与我的妻子结合,过程也很是坎坷。因而不想看到?同样?的有情?人最终因为外鹜而无法成?为眷属。” 伊拉拉缓和神情?:“我会的,先生,感谢你能为乔治提供这么?好的机会。” 她对着格雷福斯摆了摆手,登上马车。 “直接去?找我哥,”伊拉拉扭头隔着窗子对赛克斯说。 目前可以确认,那神秘的黄色粉末,确实出产自?格雷福斯资助的实验室。 什么?成?分、什么?作用,以及受害者和凶手为何身?上都有这黄色粉末,这条线路上的谜团,只需沿着线索继续调查就好。 所以得把线索告诉歇洛克才行。 马车缓缓启动,伊拉拉这才看向南希:“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打探。” 南希无所谓道:“反正你给我找的麻烦事也不是一桩两桩。” 伊拉拉:“帮我打听一下格雷福斯究竟有几个实验室、分布在?哪里,以及是否还有暗中资助的,会很麻烦吗?” 南希伸手,不假思?索道:“两先令。” 狮子大开口呀! 这都快赶上一名火柴女工半周的工资了,她可真敢要。 好吧好吧,反正这钱能找莫里亚蒂报销。 何况在?《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里,歇洛克还养了一大批街头儿童作“探子”呢,花费更多。 这是必要的开支,伊拉拉只好忍痛掏钱。 她把两枚硬币放到?南希掌心里,穿着女仆装的底层姑娘飞快一勾嘴角,当场就回答了伊拉拉的问?题:“明?面上三个实验室,两个在?蒙塔古街附近,还有一个在?工厂区。” 伊拉拉愣住:“啊?” 等一下,这不对吧? 南希看上去?很是得意,把两先令收进口袋里:“你的兄长早就命我打听过了。” 伊拉拉:“……” 见到?伊拉拉·福尔摩斯吃瘪可是新鲜事!南希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捂着嘴巴放肆笑?出声。 伊拉拉:“别笑?了,这么?好笑?吗!” 可恶啊,居然?被南希耍了! 伊拉拉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却也没忍住,跟着笑?出声来。 清脆笑?声回荡在?车厢内,久久不能平息。 好个南希,给她等着! 第34章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赛克斯并没有?驱车回到白?教堂区, 而是驾驶马车,一路驶向伦敦市中心。 下了医院,伊拉拉看着圣巴塞洛缪医院的招牌,恍然大悟。 这就是巴茨医院——《福尔摩斯探案集》故事开始的地方呀! 原作里, 正是巴茨医院的助理小?斯坦福, 因偶遇华生, 进而将其介绍给歇洛克·福尔摩斯,二人成为了室友与一生的好友。 居然已经到这节骨眼了么?? 伊拉拉想了想, 还真差不多:恰逢歇洛克被房东嫌弃、又被人追杀不得已藏起?来。不能拿公?寓作实验室,就只能借医院的。 而他狠狠得罪了房东, 伊拉拉刚好撞见了现场。待调查出袭击者的幕后黑手后,歇洛克也的确需要寻觅一处新公?寓了。 第45章 赛克斯放下伊拉拉和南希, 掉头就走, 好似生怕再被伊拉拉当车夫使唤。 二位姑娘则直奔医院的化验室。 一到门口,还没靠近,就看到一名胖乎乎的青年在对着门口喊:“福尔摩斯先生?福尔摩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我要关闭化验室了。” 但门内没有任何回答。 胖乎乎的青年一声叹气。 伊拉拉和南希向前, 他惊讶地看向两位女士:“小姐们, 你们——” “——果然没错!” 化验室内, 骤然传来一声大喊。 歇洛克的男中音从未如此兴奋过,唐突的“欢呼”让除了伊拉拉之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歇洛克·福尔摩斯以矫健的身影闪现至门外, 一把抓住了伊拉拉的肩膀。 “是钙树, 我分析出了粉末中的植物物质,”歇洛克飞快开口,“南美洲的一种植物,你还记得——” “妈妈从秘鲁带回来过。”伊拉拉补充。 “没错!” 歇洛克迅速勾起嘴角:“当地人会将钙树的豆子磨成粉,装进类似于鼻烟壶的工具中点燃使用, 其烟雾有致幻性。” 伊拉拉恍然大悟:“而之前在我公寓附近袭击你的人,脚步虚浮又满脸惊恐,若是吸入了致幻剂,就说得通了。” 而且,磷砷混合物本就有毒,多少火柴工人因为磷中毒,最终是脑神经受到严重损伤,临死前也会出现神智不清的状况。 现在倒好,又是磷又是致幻剂,估计吸入者不是疯癫就是死吧? 同理死者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粉末,那么他临死前,脑子还清楚吗。 “这,福尔摩斯,”胖胖的青年目瞪口呆,“这位是?” 就这么冲过来捧住一位未婚小姐的肩膀,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啊,小斯坦福,”歇洛克好似才发现对方的存在,他伸出手,“化验室的钥匙给我即可,我离开时会清理实验室,并紧闭大门。” 原来这就是小斯坦福,那名开启了一段伟大友谊的中间人。 伊拉拉闻言,扬起亲切的笑容:“你好,先生,我是歇洛克的妹妹。” 小斯坦福这才松了口气,又不免大吃一惊:“福尔摩斯还有妹妹?!” 伊拉拉:“……” 算了,这话她都听麻了。 巴茨医院的助力生得好脾气,歇洛克这么不客气,他也不生气,反而真的把钥匙交了出来。 “还是早点回去休息,福尔摩斯先生,”小斯坦福劝诫道,“总是在实验室里呆着,也不是个事。” 说着他向伊拉拉和南希打了个招呼,自己先行下班了。 歇洛克收起化验室钥匙,干脆利落转身,怎么冲出来的,又怎么坐回到化验台前。 伊拉拉跟着进门:“你该找个新住处啦。” 小斯坦福只当歇洛克醉心实验,但伊拉拉还不知道她哥怎么想的么! 想必“老犹太”找的住处足够隐蔽,然而在贫民窟,住所可不会多么舒适。就算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怎么不拘小节,爬满了虱子跳蚤的破屋子,和巴茨医院干净的实验室,他自然会选择后者。 歇洛克小心翼翼地将余下的粉末收起来:“没那么容易。” 很少能看到兄长如此无奈的样子,他坐回椅子上,反复敲着桌面。 “我更倾向于住在市中心,因为交通方便,可以第一时间赶往案发现场;其次得价格适中,目前我的委托酬劳还不足以我租个宽敞的公寓;最后,得有个没这么多小事的房东,免得再因为我做实验而大惊小怪。” 伊拉拉:“也许你可以考虑合租。” 歇洛克:“哈哈。” 未来的大侦探面无表情地干笑两声,全然没把小妹的话放在心上。 他拿着玻璃瓶,轻轻晃了晃:“格雷福斯明面上资助了三个实验室,只有建在辉光火柴厂附近的那一间化学实验室。不久之前死在火柴厂的技术顾问,刚好就是这间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说完,歇洛克抬头:“我想,亲爱的小妹,若非你亲眼确认格雷福斯手中同样掌握着这黄色粉末,不会直接从他的庄园赶来。” 毕竟从伦敦郊区到市中心,也要花不少时间呢。 伊拉拉颔首:“他向我展示了同样的粉末,放在瓶子里,大概有二百克左右。” “二百克足以点燃整个实验室、乃至整个庄园,”歇洛克微微侧头,“格雷福斯先生居然敢收藏如此之多的粉末,看来他远比表面疯狂。” “而他资助的化学实验室只会有更多。”伊拉拉说。 歇洛克当即会意:“这些粉末去哪里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歇洛克起身,掏出了钥匙:“今晚有去了新去处。” 伊拉拉眼巴巴地看向他。 但不用她说,歇洛克瞥了自己的妹妹一眼,他就自行开口:“今夜只是蹲守化学实验室,等我找到安全潜入的方案再通知你。” 好耶! 就知道这种好玩的事情,哥哥不会拒绝她参加的。 “可是你确实可以考虑找个室友合租,歇洛克,这样也免得你真烧了公寓,或者自己饿死,我可不想来医院探望自己的亲生哥哥,”伊拉拉话锋一转,认真出言,“不然我帮你找如何?我知道你的需求,百分百保证你满意。” 歇洛克挑眉,像是不认识一般看向伊拉拉:“我想你不会轻易打包票。” 他相信伊拉拉知道自己的需求,歇洛克·福尔摩斯是不相信她能找到让他满意的。 伊拉拉敢这么说,只能证明她恰好认识一位合适的先生,且对方有希望成为歇洛克的室友。 而伊拉拉当然理解了兄长的潜台词,她无比认真地点头:“当然。” 既然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经到巴茨医院做实验,那么根据原著剧情,现成的约翰·华生医生,现在就在伦敦漫无目的地混日子呢! 歇洛克端详伊拉拉许久,锐利的眼睛扫上扫下。 伊拉拉大大方方任由他打量——看去吧,再神乎其神的基本演绎法,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然而就算无懈可击,歇洛克也知道伊拉拉不怎么说大话。 见她信心十足的模样,兄长不免好奇起来:“……那我很期待,伊拉拉。” 伊拉拉扬起笑容。 离开实验室后,连南希都没能忍住。 “你真的能找到合适的室友?”南希追问,“我先说好,我可不负责帮你撒下天罗地网,给多少钱都不行。” 看来,仅是和歇洛克打了几次交道,也让南希知道未来的大侦探分外难搞。 伊拉拉驻足,朝南希伸手:“赌不赌,两个先令。” 南希:“……” 她盯着伊拉拉认真的表情,噗嗤一声笑起来。 没想到福尔摩斯小姐居然如此耿耿于怀! 不过—— 南希也很好奇!本以为伊拉拉就是个怪人,却没料到她的兄长歇洛克·福尔摩斯性格更是奇怪。这世上还真能找到容忍他的合租室友? “赌就赌,”南希接受挑战,“我倒要看看你去哪里找。” “那好!”说干就干,伊拉拉信誓旦旦,“咱们这就去——” 只是她话说一半,就看到已经下班离开的小斯坦福先生,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他长得胖,这一小段路就满脸大汉,似乎是有要紧事。 “福尔摩斯小姐!”小斯坦福赶忙拦住了伊拉拉,“我刚准备离开医院,突然来了名邮差,请我把这张纸条递给你。” “嗯?” 伊拉拉和南希的玩笑话到此为止,她接过纸条,展开一看。 上面只有一行字: “出医院,马车在等你,兰贝斯路东。” 哦不。 伊拉拉一眼就认出来了字迹,但没有署名——通常会情况非常严重。 “看来找室友的计划要推后了,”伊拉拉很是无奈,“我得走一趟。” ………… …… 离开化验室,南希眼睁睁地看着伊拉拉登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也不是公用的黑色马车。 好在同为市中心,这里距离目的地并不远。 马车行驶大约十几分钟就抵达,伊拉拉满不在乎地推开门:“谢谢你!” 但车夫仅是压了压帽檐,不出声地驾驶着马车离开。 然后伊拉拉抬起头—— 眼前伫立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咖啡厅店面。 伊拉拉:“……” 她再低头,布置温馨且飘着小麦粉香味的咖啡店门前,还摆着个写着花体字的牌子:《本店特色鸡蛋布丁,夏日回归!》 第46章 伊拉拉:“…………”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又停下一辆纯黑的马车。 车门“吱呀”一声响,走下来的青年器宇轩昂。伊拉拉扭头,刚好对上了乔治·威克汉姆忐忑不安的视线。 “伊拉拉?!”他赶忙上前,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有?个车夫上门,说要我来兰贝斯路,也不说是谁找,也不说为什么?。原来是你找我,老天,你可以直接说……” 威克汉姆是不如?伊拉拉聪明,但他也不傻。 眼前的姑娘笑眯眯,这幅模样,和她之前在梅里顿装出天真大小?姐时一模一样。 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吞了吞唾沫:“……不是你,对不对。” 行,还是有?点脑子的。 不然伊拉拉一会?真怕他被坑的连渣男的渣渣都不剩下。 “究竟是谁,”一看伊拉拉就知道内情,威克汉姆追问,“你也是刚刚才到?” 伊拉拉保持着完美笑容:“先去买鸡蛋布丁吧。” 威克汉姆:“鸡蛋布丁?” 伊拉拉:“我长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恐怕想要见见你,我刚好也有?个好消息准备告诉你呢,可以一起?说。” 威克汉姆当场愣住。 他可是见过伊拉拉的二哥,怎么?……还有?个大哥?!一阵寒意顺着威克汉姆脊背上爬。 怎么?这就见家长了,以及还“好消息准备告诉他”? 看这个架势,一准没有?好事! 第35章 迈克罗夫特:你捅的大篓子怎么……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是这家咖啡店的老顾客。 这压根不需要推理, 因?为伊拉拉提出打包鸡蛋布丁带走后,老板就从主厨亲自将布丁端出来,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笑眯眯地?指点伊拉拉和威克汉姆将布丁送到沃克斯豪尔桥东的那?栋大楼顶层。 沃克斯豪尔桥东, 百余年后军情六处的大楼所在地?, 新版《007》电影中直接被爆破的建筑, 在十九世纪,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寻常办公大楼。 没有标识, 没有门牌,甚至是伊拉拉二人进门, 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以及枪手和保镖暗中盯梢。 她?就这么拎着?食盒来到顶楼。 再?寻常不过?的办公楼摆设了:只有一个大开间,门前有个助理台。 青年助理一瞥见伊拉拉, 即刻站了起来。 “日?安, 福尔摩斯小姐,”他?好似早就认识伊拉拉,热情招呼,“福尔摩斯先生等你许久了。” “日?安, 先生。” 伊拉拉礼貌地?回应:“我哥要我外带的鸡蛋布丁。” 助理保持微笑:“是的, 福尔摩斯先生有提前吩咐过?, 请交给我暂时保管。” 伊拉拉眨了眨眼?。 青年助理很是不解:“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你工资多少?考虑换个老板吗,我也想要个助理。” 助理:“呃……你真会开玩笑, 小姐。” 她?可没有开玩笑。 助理还能帮忙保管下午茶?伊拉拉确实想要。 但伊拉拉也深谙不能强迫别人跳槽的道理, 看样子,青年助理很是满意现在这份工作。 好吧,等她?把自己?的事业发展起来,伊拉拉会自己?找合适的助理的。 现在就只好把手中的食盒交给对方,然后青年助理起身, 替伊拉拉推开了办公室正门。 跨进办公室的一刻,伊拉拉分明听到乔治·威克汉姆在背后紧张吞咽的声?音。 她?忍俊不禁:迈克罗夫特又不是什么大魔王! ——虽然他?工作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很像。 伊拉拉一抬头就迎上了长兄的目光。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就这么坐在办公室中央的沙发上,一身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公务员西装、一根没有任何装饰分外朴实的银质手杖。他?看起来就像是虚长出几岁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微胖版本。 好在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出迈克罗夫特个子更?高一些,身材并?没有走样。 同样周身萦绕着?锐利气场,但迈克罗夫特同样的浅色眼?睛,却含着?淡淡笑意。 “我亲爱的伊拉拉,”他?笑着?开口,“玩的怎么样?” “迈克!” 伊拉拉欢呼一声?,礼仪全无?,直接扑上去,给自己?的亲哥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很想你!” 迈克罗夫特干笑几声?,拍了拍伊拉拉的手臂:“我看倒未必。” 伊拉拉立刻摆出不爽的表情:“你什么意思?是你先把我丢到菲罗拉姨妈家的!” 来到伦敦,连伊拉拉都?忙的热火朝天,迈克罗夫特无?暇分身,她?全然理解。 但是一想到大哥和二哥把自己?丢给菲罗拉姨妈,多少还有几分自己?吃过?苦得让小妹也尝一尝的恶劣心态……想想就生气! 迈克罗夫特见状,脸上的笑容才多少真切了几分。 “唉,我该反思!”他?一本正经地?摇头,“一厢情愿替你安排了,结果你自己?跑到伦敦来,也是迅速找到了立足之地?。伊拉拉,我向你道歉。” 伊拉拉:“哼。” 这还差不多。 她?勉强放开迈克罗夫特,趾高气昂地?站直,姿态意图异常明显:看,她?不仅能一个人跑到伦敦,还飞快地?切入了两位兄长调查的关键点,并?且做的一点也不差。 迈克罗夫特却并?没有给予相应的称赞,话锋一转:“尾巴要翘上天了,先收起来,你替我招惹的麻烦,一会再?算。” 而后那?双如鹰隼般的浅色眼?睛转向了乔治·威克汉姆。 那?一刻,威克汉姆呼吸都?不太顺畅。 从咖啡店的老板指路开始,他?就觉得越发不妙——什么人物能不露面,却人人都?知晓并?且引路的? 过?往他?见过?最位高权重、最富有慷慨的人,也不过?是老达西先生。 而眼?前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穿得不如老达西先生昂贵、谈吐也不如其高雅,但这身简单的黑西装、银手杖,以及那?脸上完美无?瑕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你就是乔治·威克汉姆先生,”迈克罗夫特礼貌称赞,“果真一表人才。” 威克汉姆勉强露出笑容:“日安,福尔摩斯先生,我就是伊拉拉的未婚——” 迈克罗夫特表情分毫未变,平静地?纠正:“——假扮的未婚夫。” 威克汉姆:“……是的。” 冷汗下来了! 如此,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才慢吞吞地?点头。 “啊,太疏忽了,”他好像真的刚刚想起来,赶忙招呼道,“快请坐,请原谅我的失礼,威克汉姆先生。” “没、没关系的。”威克汉姆好歹是维持住了表面平和,一屁股坐下来。 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这伊拉拉·福尔摩斯给自己?挖的坑怎么这么深! 待到伊拉拉也同样坐到沙发对面,迈克罗夫特才继续开口:“伊拉拉,我想你有个好消息,理应在此时告诉威克汉姆先生。” 伊拉拉:“嗯?” 她?登时警惕,侧了侧头:“你怎么知道的?” 迈克罗夫特挪了挪双手。 他?很是无?奈地?一声?叹息:“不是只有你安排了人员,到格雷福斯的庄园打探,我的小妹。” 说完他?手中的银手杖微动,又补充:“小偷和强盗?倒是个连格雷福斯也难以预料的好思路。” 所以,迈克罗夫特和伊拉拉想到一处去了。 他?比她?更?早地?在格雷福斯庄园内安插了眼?线,可恶啊,一想到兄长比自己?领先一步,伊拉拉有点不服输。 但也没办法,谁叫他?工作的时间比自己?长呢。 伊拉拉抿了抿嘴角,看向威克汉姆。 “今天见格雷福斯先生时,”她?说,“我谎称是为长兄工作,才来到了伦敦,目的是为了闯出些名堂,好与你结婚。然后格雷福斯先生提议,可以聘请你成为他?的助理,到他?身边工作。” 威克汉姆:“什么?!” 他?一个激动,原地?起立,难以置信地?看向伊拉拉。 “去给格雷福斯当?助理?” 几个月前,威克汉姆费尽心思,想图谋的也不过?是区区一个牧师的位置。 给一名贵族当?助理,不管是地?位、机遇还是薪水,都?远不是教区牧师能够比得上的! 来到伦敦后,威克汉姆的生活处处憋屈,他?无?事可做,一天能怨恨伊拉拉三四次,就觉得她?说什么能还债、有大笔金钱进项,都?是在许空口支票。 没想到,她?还真做到了,并?且是为他?图谋出路。 威克汉姆的心中一阵感动,他?情不自禁上前,抬臂手臂,准备抓住伊拉拉的手:“伊拉拉,你真是——” 第47章 迈克罗夫特带着?几分寒意的声?线适时插()入:“假扮未婚夫,也需要如此亲切吗?” 威克汉姆:“……” 他?立刻收回手。 迈克罗夫特这才满意地?收回警告视线。 “先别激动,威克汉姆先生,”他?淡淡道,“格雷福斯可不会这么好心。” “他?当?然别有图谋,”伊拉拉接话,“不论是拿威克汉姆做要挟,还是准备拉拢他?,归根结底都?是想要把你绑上他?的贼船。” 迈克罗夫特锐利的眼?睛看向伊拉拉。 他?的目光中多少有些责难之意,但伊拉拉根本没在怕的。 她?知道,若非是自己?横插一脚,格雷福斯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沾他?哥的边。 但同样的,没有她?,火柴厂的事情,也不会让格雷福斯如此头疼。 “你调查到哪一步了?”伊拉拉问。 “我打算待时机成熟,与你单独谈谈,”迈克罗夫特说,“但既然格雷福斯如此提议……索性就让威克汉姆也旁听吧。” 迈克罗夫特收回视线。 “威克汉姆先生,”他?问,“目前你对塞缪尔·格雷福斯,都?知道些什么?” “呃。” 威克汉姆刚刚坐回到沙发上,不免挺直了身板。 压力瞬间就增高了,威克汉姆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读书的时候。他?谨慎思索后回答:“对工人很不客气的股东,以及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实验……这与伊拉拉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 “为了光辉学派,”迈克罗夫特说,“至少我的线人搜集到的证据,格雷福斯如此称呼它。” 哦豁。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学派,和百余年后的什么光明会什么□□听起来大差不离。 怎么看都?是不对劲吧! “几个月前赛福炼钢厂开始罢工,紧接着?煤气厂也发生了小规模的暴()乱,之后则是你知道的辉光火柴厂。虽说根本原因?是工人们为了争取自己?的人身权益,这没什么,但爆发地?过?于集中,我不得不介入调查。” 迈克罗夫特娓娓道来,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自己?数月的工作概括清楚。 “还真让我从中找到了关联,”他?说,“詹姆斯·莫里亚蒂。” 伊拉拉侧了侧头。 她?立刻跟上了思路:“歇洛克说他?从每个工厂罢工中,都?担任了不轻不重的职责。” 迈克罗夫特颔首:“虽不是中心人物,但也分外巧合,不是吗?我派人对他?进行调查,发现他?在不久之前重金购置了一枚古董吊坠,而那?刚好就是格雷福斯正委托各地?各方打听收集的。” 那?枚眼?球吊坠! 伊拉拉顿时来了精神。 “接下来,就是理所当?然发现格雷福斯的资金流向有问题。”迈克罗夫特说。 “他?克扣工厂工资、做各方假账,抽出钱去资助实验室。”伊拉拉跟上。 “这是结果,我亲爱的伊拉拉,”迈克罗夫特摇头,“而起因?是,火柴厂需要白磷,而与格雷福斯合作的白磷供应商有海外背景。他?提供了大量资金,好叫格雷福斯去运作、赞助,拉拢议员,将包括在白磷禁令在内的数个法令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颁发。” 威克汉姆闻言,愤愤不平地?一拍大腿:“这是贪污,你为什么不抓住他?,福尔摩斯先生?!” 伊拉拉:“刚刚你还很高兴能在格雷福斯手下工作呢。” 威克汉姆:“呃。” 迈克罗夫特倒是完全不在乎,面对威克汉姆两面派的指责,他?反而又是一笑。 “我并?非执法者,先生,”他?说,“只是一名协助政府的调查者。何况,把他?抓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海外背景。”伊拉拉抓住重点。 “是的,但我不能具体说明,抱歉,”迈克罗夫特垂眸,“仅是我出手介入,就已然惊动了格雷福斯。所以,威克汉姆先生,对方邀请你去他?身边工作,如我的小妹所说,完全是有所图谋。” 到这儿伊拉拉懂的差不多了。 这邪教,估计还是有海外资金的!不单单是一个科学狂热者步入极端这么简单。 “但站在我的角度上,先生,”迈克罗夫特收敛了脸上客套的笑容,认真出言,“我更?希望你能接受这份工作,作为我和伊拉拉的内应——但有风险,且可能会威胁到你,甚至是我们兄妹的人身安全。” 威克汉姆猛然攥紧腿边的双手。 他?明白迈克罗夫特的意思。 尽管不如这二人聪明,可威克汉姆是个赌棍,没人比他?懂得风险和机遇同时到来这回事。 “你能给我什么?”威克汉姆毫不客气道。 “若是能协助我根除格雷福斯和他?带来的所有麻烦,”迈克罗夫特说,“不需要我给你做什么,过?往你的名声?,都?会因?为立下救国功劳一笔勾销。当?然了,政府不会亏待你,那?区区一千英镑的赌债?作为感谢,女王会帮你还上的。所以还请你——” 威克汉姆不假思索:“我做。” 迈克罗夫特:“……” 胸有成竹的福尔摩斯长子,被威克汉姆飞快答应噎了一下。 但乔治·威克汉姆无?比认真,他?俊朗的面孔中居然带出浓重的觉悟意味来。 “先生,我随伊拉拉来到伦敦,就是为了改过?自新,开始崭新的生活,”威克汉姆义正言辞,“伊拉拉说会给我一个机会,我相信了,而她?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哪怕是为了她?在看穿了我的窘迫之后仍然能高看我一眼?,我也不会退缩。” 话到此处,威克汉姆深吸口气。 “我做,”他?下定决心,“先生,如果这是我改过?自信的唯一道路,那?么哪怕有生命危险,我也愿意做这个内应。” “那?太好了,大英政府会记得你的贡献。”迈克罗夫特同样郑重开口。 他?招了招手,门外的青年助理带着?一名拿着?厚厚合同的职员进门,迈克罗夫特这才解释:“请你随我的律师走,他?会与你签署一份具有法律效应的保密合同,如此即使出现岔子、而你生还,政府也会替你归还签下的赌债。” 威克汉姆:“真的吗?!” 差一点,他?就没能绷住那?凛然觉悟的姿态,威克汉姆再?次站起来。 他?热情上前,想要伸手又不敢,确认迈克罗夫特没有抵触之意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非常感谢你,福尔摩斯先生。” 迈克罗夫特带着?完美笑容,同样伸手,飞快地?与他?握了一下。 而后威克汉姆再?也等不及,迈开一双长腿,转身跟着?律师离开了办公室。 房门关上又合拢,室内陷入片刻安静。 伊拉拉不急不缓地?清了清嗓子,凉凉道:“你可别信他?,前几天还把我和谢利丢在枪击案发现场,自己?掉头就跑呢。” 威克汉姆什么德行,伊拉拉再?清楚不过?了。 这家伙无?非是听到有钱还能博得名声?——甚至是国家英雄呢。一心认定自己?能做出点功绩、闯出名堂的乔治·威克汉姆,立刻就被冲晕了头脑。 满脸做好觉悟赴死的决心,大概是说的威克汉姆自己?都?信了。 但等出了事,他?保证第?一个掉头当?逃兵。 见伊拉拉满脸不在乎,迈克罗夫特握着?手杖,当?场笑出了声?音。 这可不再?是他?一直拿捏的假笑了。 “我亲爱的小妹,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会很不幸地?看到乔治·威克汉姆这种人,居然在维持着?英国政府运转——众议院到处都?是!”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若是把这些贪图利益却怕死的人开除,政府也别想继续运转,但你不得不承认,只要运用得当?,小人亦可扛鼎。真正值得留意的,反而是那?些各方面都?无?懈可击的人。” 伊拉拉“嗯”了一声?。 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抓着?威克汉姆来到伦敦。 而当?时的另外一位选择…… 要说无?懈可击,谁还能比詹姆斯·莫里亚蒂更?甚呢?《福尔摩斯探案集》里姑且盖章了他?是大反派,但在伊拉拉所在的世界里,他?不仅什么坏事都?没做,反而一直在调查邪()教、致力于帮助底层人民。 莫里亚蒂成了大圣人,谁信呀? 她?飞快地?回想刚刚迈克罗夫特说的话。 迈克罗夫特说他?是查到了莫里亚蒂,进而发现了那?个什么光辉学派,以及格雷福斯的问题。 伊拉拉呢,则是在碰到莫里亚蒂后,发现了眼?球吊坠,紧接着?开始调查。 怎么每个关键节点都?有他??就这么在线索周围晃悠,一次是巧合,多次就是有所计划了。 “詹姆斯·莫里亚蒂,”她?冷不丁地?开口,“是不是在引导你我,迈克?” 第48章 “这个暂时不着?急。”迈克罗夫特慢悠悠地?说。 长兄挥了挥手,门外的青年助理立刻进门,他?手中还端着?伊拉拉带过?来的食盒。 定睛一看,食盒下方居然还垫着?冰块,好保持着?鸡蛋布丁的口感。 “威克汉姆终于走了,”迈克罗夫特说,“伊拉拉,来尝尝这家店的布丁,味道居然与妈妈做的大差不离。” 伊拉拉:“……” 所以你支开威克汉姆,是不想分享布丁。 迈克罗夫特迎上伊拉拉无?语的视线,也不急于反驳,反而拿起了自己?那?一份布丁。 看不出情绪的笑容再?次爬上福尔摩斯家长子的面庞。 “比起莫里亚蒂的惊天阴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端着?布丁,微笑开口,“从梅里顿私奔的大篓子、以及我的调查对象还在追求你,你打算怎么向我解释?” 伊拉拉:“…………” 哦不。 她?以为迈克罗夫特真不在乎这件事呢。 这是爸爸妈妈不在,福尔摩斯家的长子来问责了! 第36章 不能让在乎自己的人担心。…… 顶着迈克罗夫特非笑似笑的神情, 伊拉拉厚着脸皮拿起鸡蛋布丁。 她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双眼不禁一亮。 果然不错! 虽然没有妈妈做的那么好吃——太甜了,穿越至今伊拉拉还是不习惯白人的甜度,因而家中的甜点为了迁就她, 都会减少糖量。 谁叫她是家里最?小的那个来着。 但这味道, 确实很接近妈妈的配方。 “我想妈妈了。”于是伊拉拉诚实开?口。 有那么瞬间,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眼神近乎温柔,但他的语句依然残忍:“即使是父母归来, 得?知你招惹的麻烦,也会生气的, 伊拉拉。” 好吧,撒娇失败! 伊拉拉理直气壮:“你要是一开?始就带我玩, 不就没这出?戏了!我被菲罗拉姨妈关了近一个月禁闭, 只好想办法逃跑。” 迈克罗夫特一声?叹息:“是我自作主张,但伊拉拉,你前?脚‘私奔’,后脚梅里顿就拍来了电报, 我自然可以谎称你来伦敦投奔我, 然而几位先?生小姐对你的担心可不是假的。” 伊拉拉抿紧嘴唇。 见她不说话, 迈克罗夫特才放缓姿态。 “菲罗拉姨妈和莱德利就算了,”长兄循循善诱, “但达西和宾利人品正直——尤其?是宾利先?生, 对没能照顾好你很是自责。何况,你不是还在梅里顿交了个新朋友?不日之前?达西先?生还同?我写信,说那位小姐非常担心你。” 啊,是伊丽莎白! 回想起简和伊丽莎白真诚的善意,伊拉拉顿觉不好意思。 毕竟她跑路前?, 为了把女仆支开?,特地写了封信给伊丽莎白。 不过……居然是达西先?生写信,主动提及了她。 可见她跑路这件事,确实拉近了二人的距离。现在威克汉姆是男女主角共同?的“敌人”了,是否能让他们同?仇敌忾,直接跳过原文中的曲折误会,有情人早成?眷属呢? 伊拉拉必须承认,她不止想念妈妈,还有点想念伊丽莎白。 都掺和进《傲慢与偏见》剧组了,总得?看个大结局吧! 她细微的神情变换,自然落在迈克罗夫特眼中。 “伊拉拉,你一直很懂事,”迈克罗夫特近乎和颜悦色,“父母从未阻拦过你我冒险,但——” “——不能让在乎自己的人担心。”伊拉拉小声?接道。 “达西先?生说,过阵子他会到伦敦来,”迈克罗夫特继续说,“你的那位新朋友,似乎也准备同?自己的姐妹一同?拜访伦敦的亲属,到时候,你得?亲自上?门?道歉。” 伊拉拉乖乖认错:“我知道了。” 达西先?生都写信说明伊丽莎白很担心她啦,伊拉拉得?给新朋友一个交代。 教训完其?一,伊拉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迈克罗夫特话锋一转。 “所以,”他的语气微妙拖长,“你想逃走,我全然理解,但我完全没料到,我的小妹居然会对寻觅一位未婚夫感兴趣。” 好吧!迈克罗夫特果然耿耿于怀。 伊拉拉不假思索甩锅:“是詹姆斯提议的!” 迈克罗夫特再次摆出?了自己恰到好处的笑容,重复了一遍:“詹姆斯。” 同?样的戏码,在歇洛克面前?已经上?演过一次啦! “詹姆斯·莫里亚蒂,不要再强调称呼问题了,”伊拉拉很是不满,“这条建议属实有用,威克汉姆在伦敦起到了好几次关键作用。何况,一开?始莫里亚蒂是向我自荐,要带我私奔呢。” 迈克罗夫特:“……他要带你私奔。” 伊拉拉:“我没答应他。” 然后伊拉拉就欣赏到长兄难得?一见的,险些没能绷住表情的模样。 所以詹姆斯·莫里亚蒂打算是拐走他的妹妹。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连揉了三圈眉心,才压住酝酿起的情绪。 “如果你一定要从这两位中选一个,”迈克罗夫特深吸口气,“威克汉姆的确更为合适。” 伊拉拉拼命点头:“他长得?好看。” 迈克罗夫特:“我指的是假扮未婚夫。” 啊,随便吧,反正伊拉拉喜欢的也只是皮囊罢了! 不知道迈克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怕她会喜欢上?威克汉姆的灵魂吗,他也得?有这东西呀。 比起这个,伊拉拉更在乎刚刚的灵光一闪。 “本来以为莫里亚蒂只是偶然与我相?遇,他也是这么说的,”伊拉拉将?话题拉回正事上?,“但现在一想,我觉得?他在骗我。” 迈克罗夫特双目一转,认可伊拉拉的说辞:“你说他在有意引导,这能说得?通很多事。” 是的。 假设詹姆斯·莫里亚蒂是以这种方式,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呢? 没有他,迈克罗夫特注意不到光辉学派,伊拉拉也不会像个小炸弹一样炸得?格雷福斯猝不及防。 他所做的不过是在一切麻烦事周围绕一圈,做个工人眼中好人。 然后所有苦力,都让姓福尔摩斯的做了! 该说不说,这倒也符合一个幕后大boss的做派。 伊拉拉倒是不介意,她喜欢冒险,换她来当幕后boss,伊拉拉一准坐不住。 但莫里亚蒂的动机是什么? 她思索许久,了然开?口:“他在对付光辉学派。” 迈克罗夫特欣然颔首,换上?了带着嘲讽的口吻:“看来我们年轻有为的数学教授,还是个热心肠。” 但他想要什么?想取代格雷福斯吗,还是和迈克罗夫特一样,打算抓住资助格雷福斯的海外势力? 还是太多谜团了,关键在于,也不能直接问莫里亚蒂。 好急啊! 伊拉拉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还在对着数独游戏做不出?答案——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一步一步来,我亲爱的小妹。” 每当这个时候,迈克罗夫特总会适时出?言,就像是现在。 长兄一眼看出?伊拉拉的急躁,宽慰道:“情况已比你抵达伦敦时明朗许多,我还得?感谢你。莫里亚蒂、格雷福斯,现在可以确定这两股势力并?不纠葛。” “未必是两股,”伊拉拉说,“还有人在白教堂区的墓地袭击了我和谢利!” “那名狙()击手。” 迈克罗夫特理所当然地搭上?了伊拉拉的话,他早就将?线报掌握在手:“苏格兰场已经审讯完毕,他的确不是格雷福斯的人,是被中间人雇佣而来,甚至没见过雇主。我本在怀疑莫里亚蒂……但按照你所言,目前?他并?非纯粹的敌人。” 伊拉拉:“所以是第三方势力。” 她的话音落地,办公室的房门?被打开?。 那名青年助理匆忙进门?:“抱歉,先?生。” 迈克罗夫特抬眼看到助理紧迫的神情:“什么事?” 助理迈开?步子上?前?,凑到迈克罗夫特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紧接着伊拉拉就看到迈克罗夫特蓦然攥紧手中的银质手杖。 只有小妹才知道这细微动作的严重性,伊拉拉拧起眉心:“怎么了?” 迈克罗夫特阖了阖眼:“谢利第三次遭到了袭击。” 伊拉拉:“什么?!” 就算看迈克罗夫特的样子,也知道歇洛克没出?事,但她难免再次提起心神。 现在伊拉拉知道妈妈的心情了,怪不得?听到歇洛克决定要做侦探时,往日开?明到连二十一世?纪父母都自愧不如的福尔摩斯夫人,居然流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 这才过了几天?,亲哥被袭击了三次。 换谁都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呀! “幸而他提前?察觉到,进行?了试探,”迈克罗夫特说,“可惜并?没有抓住第二名枪手。” 第49章 又是枪手? 伊拉拉的脑筋飞快转动起来。 即使十九世?纪没有进行?枪支管制,也不是人人都能持械上?街袭击他人的。要么是穷途末路的盗匪,比如说赛克斯;要么是退伍军人,比如说被人雇佣的那名狙()击手。 不管第二名枪手是谁,第三方势力肯定有背景。并?且,对方不拦住歇洛克·福尔摩斯誓不罢休。 离开?巴茨医院之前?,歇洛克说自己要去格雷福斯的实验室蹲守打探。 按照时间来看,他这是刚刚离开?医院,就已经被枪手盯上?。 伊拉拉迅速起身:“我有办法了。” 很简单,反正对方执意得?手,那就让他得?手!而现在夜色已晚,刚好是枪手再次袭击的好机会。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错过的。 伊拉拉这么想着,顾不得?与迈克罗夫特打招呼,抬腿直奔办公室门?口。 “你帮我同?威克汉姆说一声?,让他直接回家,鸡蛋布丁要带走!”伊拉拉头也不回。 长兄的笑声?在伊拉拉背后回响,迈克罗夫特却没有阻拦:“你和谢利都要注意安全,亲爱的。” 伊拉拉:“别说的你没派人盯梢一样!” 不然的话,歇洛克的动向怎会第一时间传到迈克罗夫特的办公室呢! 但伊拉拉承认,背后有人的感觉真好。 她就是有大哥罩着,怎么了呢! ………… …… 因此,伊拉拉拦了辆马车,先?回了一趟公寓、换上?男装,然后肆无忌惮地深入贫民窟。 走到歇洛克的临时住所时,伊拉拉总觉得?背后有目光明里暗里盯着她。 也许她被人认出?来了——那传遍了白教堂区,并?越发?离谱的“男装丽人”。但不知为何,不论是看过来的流浪汉,还是躲在棚户区的吉普赛人,都没有一个主动搭话或者拦路发?难。 伊拉拉就这么走到了歇洛克的歇脚处。 一靠近,还没进门?,她就知道为什么亲哥宁可在巴茨医院也不肯回来了——这在几个棚户之间腾出?的地方,确实如“老犹太”费金确保的隐蔽,但环境属实堪忧。 而她推开?房门?时,门?内传来了南希愤怒的声?音。 “就这你也要出?门??歇洛克·福尔摩斯,你疯了吧,”南希毫不客气道,“我可不陪你送死!” “不陪我哥,陪我好不好?”伊拉拉推门?而入。 南希愣了愣,立刻扭头:“伊拉拉?” 伊拉拉飞快地瞥了一眼室内的环境。 这住处,充其?量只能说是有个顶棚的野外。不到十平米的地方,只有一床放在地面的被褥,以及简单的桌椅和箱子。 那瞬间,伊拉拉别提心里多别扭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自然不在乎居住条件,但她担心住在这种地方,亲哥半夜都会被蟑螂和老鼠偷去下水道好不好! 不行?,必须抓紧解决枪手的问题,让他住进贝克街221b。 不过好在歇洛克确实没事。 他正坐在被褥上?用酒精清理手伤,拇指大小的擦伤,倒不用放在心上?。 歇洛克自然而然接上?伊拉拉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 南希很是头疼:“什么怎么想的,你们两个不要打哑谜。” 他们是兄妹,南希和福尔摩斯又没有血缘关系。 伊拉拉绽开?笑颜:“就给枪手一个现成?的靶子!谁说击中的一定要是活人来着?南希,麻烦叫上?赛克斯一起,来个黄雀在后。” 既然目标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何不将?《空屋》中的伎俩提前?使用呢。 第37章 居然是名女枪手。 十分钟后, 白教堂区的?棚户区。 南希一把推开落脚处的?破门,坚决摇头:“我?不?去。” 伊拉拉紧跟着走出来,像是?哀求小姐妹出门陪同自己?撒娇:“去嘛,没关系, 我?们就打个招呼借东西而已!” 南希挑眉, 看向不?远处停着的?篷车:“你要是?觉得没关系, 就自己?去啊?我?可不?要和吉普赛人打交道。” 夜暮笼罩贫民窟,街道本就因为各种临时搭建的?棚户变得无比狭窄。头顶的?煤气路灯更是?年久失修, 压根不?工作。 在这阴森森的?环境之下,棚户的?尽头停放着几辆巨大的?篷车, 与临时拉起的?帐篷相连。 那是?吉普赛人居住的?地方。 在十九世纪,吉普赛人几乎是?麻烦的?代名词。南希深谙生?存之道, 哪怕是?小偷和盗贼, 也知道不?要轻易去招惹他们。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伊拉拉却信誓旦旦,“不?信咱们打赌。” 南希顿时没好气:“还有?两先令的?赌局没兑现呢。”这家伙, 一心惦记着被她骗走的?硬币。 两个姑娘在棚户区拉拉扯扯, 最终南希拗不?过伊拉拉, 一齐登上吉普赛人的?篷车。 一掀开帘子,浓重的?香薰味道就让伊拉拉屏住了呼吸。 她还没开口, 昏暗的?烛火之中, 一道道阴影慢慢地挪动起来。 这十余平的?篷车里,居然?坐了不?少人。 “谁来了?” “我?认识她,是?费金手下的?南希。” “小偷来找我?们做什么。” “另外?一个……等等。” 距离烛火最近的?身影,摘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她缓缓举起灯向前,伊拉拉才看清了对方堆满褶皱的?脸。 是?名老妇人, 头发花白,身上、头饰却点缀着丰富色彩。她身上的?香薰味道更为浓烈,走到伊拉拉面前,几乎叫伊拉拉喘不?上气。 “你是?那个顾问小姐,”老妇人说,“来找我?们有?什么事??” 南希:“……” 伊拉拉飞快地朝她挤眉弄眼,换来南希一声轻哼。 看来这谣言还真扩散出去了! 明?明?是?南希帮的?忙,但?她居然?没放在心上。反而是?伊拉拉徒步走过来,哪怕是?穿过吉普赛人的?聚集处,他们也没有?出面为难或者阻拦,这就叫伊拉拉心中有?个大概。 明?天?得把传播谣言的?尾款支付给?“老犹太”费金才行?。 但?现在—— 待到适应了这车内浓郁的?香味,伊拉拉绽开笑颜。 “夜安,老夫人,”她故作潇洒,压低帽檐,俯身牵起老吉普赛女郎的?手,“向你致以问候。” 说着,伊拉拉甚至像模像样地在老妇人手背落下一吻。 她的?手粗糙犹如砂纸,遍布皱纹和冻伤的?痕迹,但?伊拉拉并没有?任何犹豫。 如此夸张的?讨好也着实有?效,一个吻手礼,换来了老妇人不?加掩饰的?大笑。 吉普赛女郎笑起来肺部像是?有?风箱在喘,可见她年轻时没少吸烟。老妇人忍俊不?禁:“好个顾问小姐,真是?嘴甜,我?可没向你祈祷,你来做什么?” 之前伊拉拉让南希散播的?谣言就是?,只要诚心向顾问小姐祈祷,她就会出现,帮助任何有?需要的?穷人。 老妇人这么一打趣,伊拉拉也终于明?白,为何一路走来无人侵扰。 他们认出了“顾问小姐”,知道她是?来帮助穷人的?。 一时间?,伊拉拉心中难免感慨。 这谣言本为自保,如今居然?成了她行?走在白教堂区的?保护伞。 “我?来请求你的?帮忙,夫人,”伊拉拉郑重开口,“不?知道方不?方便?当然?,我?会给?予酬劳。” “你要什么?”老妇人问。 “嗯……人偶?”伊拉拉也不?确定,侧头想了想,提议。 老妇人一挑眉梢:“顾问小姐也有?要诅咒的?恶人?” 伊拉拉:“……” 看来还是?误会了! 哪怕到了十九世纪,吉普赛人也多数以神棍形象出现——做占卜啊,诅咒啊之类的?。所以南希才如此忌惮。 “不?是?,”伊拉拉失笑出声,“我?要个替身,大概这么高。” 她比划了一下歇洛克的?高度。 老妇人恍然?大悟:“想要装神弄鬼,这个容易,安妮!” 篷车的?阴影当中,一个瘦弱的?身影站了起来,窸窸窣窣许久,从角落里拖了一个……稻草人走到灯下。 “这个足够。”老妇人说。 伊拉拉把那个稻草人抓起来,非常轻盈,而且很高。这黑灯瞎火的?,一打眼还真像个人影。 说什么占卜诅咒,本质还真是?装神弄鬼!伊拉拉很是满意:“太好了,夫人,我?可以支付你酬劳。” “用不?着报酬。” 老妇人却是?摇了摇头:“顾问小姐欠我?老黑森一个人情。” 伊拉拉了然?。 第50章 谣言一扩散开来,“顾问小姐”也是?个人物了。 底层人民也有?底层人民的?生?存之道。比如说“老犹太”费金就是?要钱,而黑森夫人需要的?,是?这么一个人物的?人情。 毕竟支付欠款,就是?两清。 伊拉拉并不?介意,“顾问小姐”不?就是为了帮助穷人才出现的么。 她大大方方向黑森夫人脱帽致意:“感谢你的?帮助,夫人。” 然?后伊拉拉抱着稻草人,拖拖拉拉地与南希离开吉普赛人的?篷车,折返回歇洛克歇脚的?破败房屋。 两位姑娘出门的?功夫,歇洛克似乎也离开了住所,房间?里空空荡荡的?。 伊拉拉不?和亲哥客气,她直接打开了歇洛克的?行?李箱,拿出一件大衣、一顶帽子,穿在稻草人身上,黑灯瞎火看过去,还真像这么回事?。 南希见状,终于明?白了伊拉拉的?打算。 “你们要在远处给?枪手设置陷阱,”她恍然?大悟,“站在远处,根本分不?清这是?人还是?稻草……这也太像了!” 伊拉拉却很是?不?满意。 这身高体型和歇洛克很像,但?根本没有?辨识度。万一枪手认错了怎么办?要说辨识度…… 身后的?房门再一次打开。 歇洛克·福尔摩斯进门,他一手拿着烟斗,另外?一只手拿着不?知道做什么的?包裹。 伊拉拉一拍脑门:“啊,就是?这个!” 她二?话不?说,直接从歇洛克手中夺过烟斗。 歇洛克:“……” 难得能看到未来的?大侦探猝不?及防的?模样,但?他并没有?追究。而伊拉拉则直接大力出奇迹,硬生?生?塞进了稻草人的?脑袋上。 这样从远处看,叼着烟斗、穿长风衣的?瘦高影子,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还能是?谁? 歇洛克叹了口气,却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虽说胡闹,但?胡闹的?是?自己?的?妹妹,能说什么呢? “接着,”歇洛克只是?把手中的?包裹递了过去,“以防万一。” “什么?” 伊拉拉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石灰粉。她登时理解了歇洛克的?安排:这是?要她和南希举着稻草人装神弄鬼、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在外?蹲守的?意思。 南希却闻言蹙眉:“我?说了,我?不?冒生?命危险,我?不?会去的?。” 然?而她的?话音落地,破旧的?藏身点再次被人推门而入。 比尔·赛克斯拎着霰()弹枪挤进来,不?到十平米的?房间?瞬间?站了四个人,赛克斯强壮的?身躯将室内塞的?满满当当。 他把嘴边的?烟取下来,冷锐的?眼睛扫向歇洛克·福尔摩斯:“去哪?” 南希:“……” 伊拉拉看向她,可怜巴巴的?眨眨眼:“你要我?一个人举着稻草人做诱饵吗?” 南希:“……该死!” 赛克斯自然?是?有?钱就干,而南希只是?希望通过抗议来表达此事?太过冒险:哪有?拿着生?命安危和枪手赌的?? 但?眼下木已成舟,她也无法放任伊拉拉和歇洛克不?管。 见她愤恨却不?再阻拦的?,伊拉拉飞快扬起笑容。 南希没好气道:“去哪里?” 伊拉拉和歇洛克异口同声:“格雷福斯的?实验室。” ………… …… 格雷福斯的?化学实验室,距离辉光火柴厂并不?远。 夜晚的?白教堂区,并非电影中那般死气沉沉又诡谲阴暗,因为这周遭尽是?工厂,十点的?时候,火柴厂的?工人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 街上热闹极了,人来人往,不?少人认出了伊拉拉,纷纷与之点头招呼。 借着喧嚣热闹的?场面,伊拉拉得以观察周围的?情况。 实验室距离火柴厂仅一街之隔,坐落在隔壁的?街道入口。如果她是?狙击手,最好也是?唯一的?狙击点就是?火柴厂的?楼上。 但?枪手得等夜深人静才能行?动,不?然?现在闯入火柴厂是?会被问责的?。 怪不?得歇洛克要挑这个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在此设下埋伏。 “实验室已经关门,”歇洛克冷静开口,“我?已撬开后门的?门锁,可以直接进入。赛克斯在后门蹲守,我?会在一个小时后佯装抵达前门。听到预警,伊拉拉就在窗边举起稻草人。” 化学实验室的?二?楼,有?个明?亮又宽敞的?窗子——估计是?办公区域。 这完全?是?展示稻草人的?绝佳“舞台”嘛! 伊拉拉点头:“请务必小心,谢利。” 歇洛克横了伊拉拉一眼:“是?你会直接接触袭击者。” 很简单的?道理:枪手的?目的?是?击毙歇洛克,他得亲自前来确认情况。尤其?是?迈克罗夫特说,之前的?狙()击手还是?被中间?人雇佣的?,若不?亲眼看到目标死亡,他上哪拿到证据汇报。 这也是?歇洛克准备石灰,以及要求南希陪同的?理由。 这可是?把最关键的?任务交给?伊拉拉了!得到兄长如此信任,伊拉拉别提心里多美。 “包在我?身上。”伊拉拉信心十足地抱起稻草人,和南希直奔实验室后门。 如歇洛克所言,研究人员不?走这边,居然?无人发现门锁已被撬开,没什么障碍她们就直奔二?楼。 一进门,伊拉拉就发现,这里或许比贝克街221b还适合上演《空屋》的?戏码。 偌大的?窗子能供一人出入,今夜的?伦敦居然?是?个晴天?,圆月高高悬挂,冷白光芒倾洒进来。 可见能为狙()击手提供绝佳的?视野。 伊拉拉把稻草人放在一边,迅速检查了一边实验室的?办公区域。 这里没什么实验器材,因而子弹破窗而入,也不?会引起安全?隐患。但?——她的?视线落在办公室一角的?柜子上,伊拉拉上前。 柜子最上方,放置着几十个瓶瓶罐罐,里面装着的?都是?那黄色粉末。 你们……实验室安全?隐患也太大了吧!伊拉拉暗自咋舌:十九世纪的?科学技术正值起步阶段,条件规则自然?不?如百余年。 已知这黄色粉末是?磷砷混合物,这可是?易燃品!就这么和文件放在一起,一经点燃真是?全?部玩完。 算了,反正烧的?也不?是?她的?实验室。 伊拉拉拉开柜子,从中摸了一瓶黄色粉末,揣进怀里。 南希看她毫无愧疚的?模样,很是?无语:“你就不?怕被发现吗?” 伊拉拉理直气壮:“一会枪手开枪,窗户会被打碎,怎么都掩饰不?住有?人闯入的?痕迹。这反而是?个把盗窃罪名丢给?狙()击手的?好机会。” 她不?仅偷了一瓶黄色粉末,还无所顾忌地走到办公桌前,开始翻箱倒柜。 来都来了,还有?现成的?背锅侠,伊拉拉相当不?客气。 虽说泡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没有?一个不?讨厌写报告的?,但?现在报告却成了伊拉拉的?首要目标。最终她在某个办公桌最下方,找到了近日的?报告合集。 就是?这个! 伊拉拉准备翻开看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一阵规律的?猫头鹰叫声。 南希立刻警惕起来:“是?赛克斯,别看了。” 小偷和盗匪自然?拥有?打讯号的?方式。 而猫头鹰叫声能传过来,证明?街道上的?工人走得差不?多了,足够安静。 行?动开始了! 伊拉拉将报告合集往南希怀里一送:“交给?歇洛克。” 然?后她举着稻草人,立在窗户边。 《空屋》原作中,歇洛克·福尔摩斯为自己?准备了一个精心雕刻的?蜡像,并请求房东哈德森太太挪动蜡像的?位置。 现在他们时间?紧迫,来不?及做蜡像,稻草人倒是?也能代替——毕竟这里距离火柴厂很远,即使使用望远镜也未必能看清影子的?模样。 没有?哈德森太太,挪动稻草人位置的?重要责任,自然?落在了伊拉拉身上。 她刻意把稻草人放在窗户的?边沿,时不?时拉动假人手臂,做出一副歇洛克·福尔摩斯在翻找柜子和办公桌的?假象。等到过了一段时间?,才蹲在地上,慢慢地朝着窗户中央挪动。 南希看着伊拉拉趴在地上,像是?在演什么木偶戏的?场面,只感觉荒谬和滑稽。 “枪手真的?在看吗?”南希忍不?住嘀咕,“万一他今天?不?来呢。” 一想到伊拉拉可能在对着空气表演,南希不?免着急。 伊拉拉却摇了摇头:“对方没多少时间?了。” 即使迈克罗夫特说,被抓住的?狙()击手并不?知道老板是?谁,可他总有?个中间?人。 第51章 苏格兰场也不?是?真的?一群酒囊饭袋,找到中间?人,距离顺藤摸瓜找到雇佣者也就一步之遥。 今天?下午歇洛克被袭击,完全?是?第三方已被逼到狗急跳墙。 他绝对不?会放过如此方便的?狙击视野。 保持着这个想法,伊拉拉继续举着稻草人向前攀爬。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穿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大衣的?稻草人,即将消失在窗子视野的?另外?一端时,敞亮的?玻璃窗“哐当”一声碎裂! 碎玻璃稀里哗啦倾洒在地,爆破的?声响分外?明?晰。 南希赶忙捂住嘴巴,才忍住尖叫声。 “伊拉拉,你没事?吧!”她压低声音问。 那碎玻璃可是?全?都掉在地上了! 伊拉拉直接松手,稻草人应声到底,她撑起身体往外?走:“没事?!” 虽然?落在她身上,却没伤到她。伊拉拉转身折返,拉起南希就往桌子下面藏。 “别出声,”她一面叮嘱,一面将石灰粉分给?南希,“会有?人过来的?。一会我?说出去,咱们就立刻将石灰粉泼到对方脸上。” 伊拉拉学过格斗,虽然?她身形娇小,在体格上吃亏,但?妈妈也夸奖过伊拉拉足够灵敏,速度和反应能力完全?可以补足。 不?过对方有?枪,还是?尽量避免直接发生?冲突。 所以歇洛克交给?伊拉拉和南希一袋子石灰粉,如此突然?泼石灰袭击,打个对方猝不?及防,任何人第一反应都是?中了埋伏,会选择逃亡而不?是?开枪。 将对方逼走,前后门都有?人蹲守,来个里外?夹击最为妥当。 南希接过石灰,谨慎点头。 接着就是?等枪手来“验尸”了。 伊拉拉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因为提起心神而被拉长。就在伊拉拉等到按捺不?住,想要起身换个姿势的?时候—— 办公室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她顿时僵硬在原地。 然?后,高鞋跟在地板上发出的?“叩叩”声响,更是?让伊拉拉和南希震惊的?瞪大眼。 是?个女人?! 十九世纪不?是?路易十四年代,到了这个时候,高跟鞋成为了女性专属。而听这动静,伊拉拉迅速判断出是?更方便活动的?高筒靴。 只能是?名女性,但?怎么可能?!当下的?英国军队可没有?女兵呀,女性一直到一战时期才被允许入伍参与战争! 伊拉拉绷紧神情,聆听着那脚步声“叩叩”靠近,穿过偌大的?办公区域,走到了窗边—— “该死!” 女中音清脆利落,咒骂在空旷室内回荡。神秘的?女枪手已经意识到自己?被骗入了陷阱。 脚步声停止,对方抬高声音:“是?谁?!” 南希屏住呼吸。 伊拉拉一手拿着石灰粉,想要捂住南希嘴巴时为时已晚。听到对方预警,南希直接开口:“什么!” 伊拉拉:坏了!这是?女枪手反过来在诈她们呀。 既然?如此—— 没能拦住南希开口,就不?能再犹豫。伊拉拉一溜烟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抓紧放石灰的?袋子:“该是?我?问你是?谁!” 站在窗下的?女人猛然?扭头。 稻草人就倒在她的?脚下,月光倾洒进来,拉长了对方长裙的?影子。黑色的?倩影也遮不?住其?玲珑线条,只是?对方背着光,伊拉拉看不?清对方的?面庞。 四目相对,女枪手在看到伊拉拉后也愣住了。 “怎么——”她开口,声线中气十足,像提琴般优雅。 而后枪手冷静下来:“你是?他的?妹妹。” 伊拉拉二?话不?说,径直冲上前! 南希同样钻出桌底,堵住了实验室的?门口。眼见着女枪手已无退路,她却在这冷白月色之中蓦然?失笑出声。 没有?退路,就走窗子。 当对方拎起裙摆时,伊拉拉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南希!”伊拉拉扬声道,“去喊歇洛克和赛克斯!” 南希:“什——”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那抹影子,以无比灵敏的?姿态,跳至窗边。 伊拉拉已然?来到窗边。 距离不?过三四步远,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五官深邃、面盘端庄,一双犹如绿宝石般的?眼睛,像猫一样炯炯有?神,正紧紧盯着自己?。 女枪手当着伊拉拉的?面推开窗子,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 真是?够疯的?! 伊拉拉在心中吐槽一句,也直接迈开腿,翻窗跃下。 窗子正对着火柴厂,这边是?另外?一侧的?大路,视野足够开阔。而伊拉拉平稳落地后,长裤平底鞋的?好处展现地淋漓尽致。 她的?动作比女枪手快出许多,奔跑三两步,伊拉拉就已经抓到了那在夜空飞舞的?裙摆。 对方似是?知道跑不?过她,干脆一个急停,转进某个小巷。她没有?继续逃亡,而是?直接转身—— 伊拉拉瞳孔骤缩。 幸运的?是?狙()击枪妨碍行?动,女枪手没携带任何枪械,但?她拿了刀! 巴掌大的?利刃从她的?袖口探出,在半空中划过锐利的?弧度。若非伊拉拉反应够快,这一刀会直接划过她的?喉咙。 “你……”伊拉拉惊讶地看向对方,她是?真的?想杀人啊。 一击不?成,对方掉头就跑。 不?行?,谁知道她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武器,伊拉拉不?敢轻易靠近。 她当机立断,拿出了之前揣进兜里的?玻璃瓶。 黄色粉末是?磷砷混合物,极其?易燃。所以伊拉拉抓了一把石灰粉,打开玻璃瓶,直接倒了进去。 石灰和白磷融合会燃烧。 粉末中含有?钙树成分,经过燃烧之后,其?烟雾有?致幻作用。 所以—— 伊拉拉疯狂晃动瓶子,直至手中的?玻璃瓶开始发烫。她再次健步追上女枪手的?裙摆,用衣袖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你跑不?掉!”伊拉拉说着,直接将玻璃瓶砸到了小巷的?墙壁上。 女枪手闻声,本能回头。 那瓶粉末直接蹿起一尺高的?火苗,点燃之后,烟雾迎面将对方彻底淹没。 第38章 艾琳·艾德勒女士。 浓烈的烟雾淹没了女枪手?的身影。 她猝不及防, 拼命咳嗽起来。女枪手?踉跄着转身退后,穿过厚重烟雾,看向捂住口鼻的伊拉拉。 在长时间?奔跑之后憋气非常辛苦,伊拉拉试图后撤远离烟雾, 但?对方先于?一步, 察觉出了她的动向。 对方重重吐了口气, 而后在烟雾中?伸出了手?。 不好! 伊拉拉准备规避,可她离得太近了。在撤退之前?, 对方就已然?抓住了她的衣领,猛然?一拽—— 显然?对方也没了力气。 仓促之下, 两位女士纷纷丢失重心,就这么?向前?一个扑着一个倒着摔倒在地, 滚出了烟雾和火焰。 伊拉拉挣扎着起身, 对方亦是不住咳嗽拍打胸脯,抓着伊拉拉死死不放。 不能?再呆在这里,要是自己也吸入烟雾就麻烦了! 幸而化?学反应发生极快、结束的也快。 燃烧殆尽后,湿润的夜风吹散了烟灰。然?而伊拉拉生怕自己也摄入致幻物质, 不得已主动拉扯着女枪手?, 从巷尾走到实验室的后门处。 离开小巷, 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清新。伊拉拉这才放松心神,大口大口吸入空气。 天?, 刚才真是惊险。要是让迈克知道肯定又—— 然?后她就被女枪手?直接按在了墙壁上。 伊拉拉:“……” 不是攻击, 不是胁迫,对方的面庞骤然?靠近。女枪手?一抬脚,膝盖卡进伊拉拉的两()腿之间?。她抓着伊拉拉的衣襟,另一只手?还伸过来,恶狠狠按住伊拉拉脸侧的墙砖。 这是干什么?, 壁咚吗! 而且…… 伊拉拉倒吸一口凉气——美女啊! 冷白月光照亮了眼前?的面庞:乌黑长发高高盘起,艳丽五官一览无遗。那双宝石般的绿眼睛在月色映衬下熠熠生辉,只是其中?蒙着浓郁的雾气,看上去楚楚可怜又无比哀怨。 这什么?超绝大美女,放到百余年后的好莱坞,也是能?艳压一众女明星的程度。 原谅伊拉拉不合时宜的想法,无比紧张的情况,这么?一张美丽的五官近在咫尺,谁都?会震惊一下。 更遑论对方还有?无比好听的嗓音,女中?音既优雅又柔美,却并不娇气。她紧紧盯着伊拉拉,好似她是什么?负心汉:“你怎么?来了?” 伊拉拉眨了眨眼:“什么??” 对方却垂下双眼,很是失落:“还与我装相,威廉,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第52章 伊拉拉沉默瞬间?,恍然?大悟。 她就说女枪手?吸入了烟雾,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正常的样子! 歇洛克说那黄色粉末拥有?致幻性,果然?是真的。仅是走到后巷的功夫,女枪手?的意识就不太清醒了,将她认作了其他人?。 她口中?的威廉是谁?伊拉拉敏锐地意识到问题。 “还装不认识我,”见伊拉拉不语,她又埋怨道,“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穿的都?是平日最喜欢的颜色。” 好吧! 看来不止是认作其他人?,还是与神秘枪手?关系密切的人?。 在她的视角,伊拉拉似乎是名穿着西装长裤的男人?,并有?着另外一张脸。 伊拉拉迅速判断清楚状况:这是个好机会! 女枪手?似乎没有?敌意,也不再出手?攻击。此时不打探情况,更待何时?伊拉拉清了清嗓子,故意换上宠溺的语气:“我可没装不认识你……亲爱的。” 一个亲昵的称呼落地,伊拉拉谨慎抬眼,看到那张漂亮的面孔中?浮现出淡淡笑?意。 好漂亮啊! 伊拉拉不禁感叹,不知道是哪个威廉这么?好福气。 “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太过惊讶而已,”伊拉拉顺杆爬,“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为你做事。”女枪手?一声?叹息。 她似乎放松了下来,收回了“壁咚”的姿态。女枪手?整理了一下跑乱的裙摆和长筒靴,又揉了揉摔在地上的手?臂。漂亮的女人?似是在撒娇:“哎呦,真痛。” 伊拉拉赶忙抬手?:“靠在这边。” 对方也不客气,干脆直接倚靠在了伊拉拉的怀里,故意抓住她的手?肘,无比自然?叫她把掌心放在自己的腰上。她甚至还长舒口气,流露出心安的姿态,好像这位“威廉”的拥抱,此时此刻给了她最大的支撑。 这也太会了吧! 淡淡香水气息扑面而来,和这位女枪手?一样,香水气味既不浓烈,也不娇柔,刚好处在二者之间?,让人?感到舒适的同时又不免印象深刻。 这位大姐姐还是个调情高手?,这段位……伊拉拉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知道你我终会殊途,威廉,”她靠在伊拉拉的肩头,一副难过的样子,“咱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太过高贵,而我居无定所,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但?我是如此爱你,所以想在分开之前?为你做点什么?,好让你记住我——” “我当?然?会记住你。”伊拉拉赶忙替这位“威廉”表忠心。 但?女枪手?只是冷哼一声?,继续说了下去:“永远记住我艾琳·艾德勒的名字。” 伊拉拉:“…………” 饶是做好了这位女士身份不凡的心理准备,听到她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自报家门,伊拉拉仍然?僵硬在了原地。 她是艾琳·艾德勒。 所以被她砸了一身致幻剂、还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为数不多让歇洛克·福尔摩斯吃瘪的“那位女士”! 好……好啊! 震惊之后,伊拉拉的心情更是微晴转大晴,纯粹的快乐爬上面孔,笑?容收都?收不住。 伊拉拉知道这不合时宜,但?太好了,今天?这冒险,值了! 她简简单单自报家门,瞬间?解开了诸多谜团。 这太关键,伊拉拉的脑子转动起来。 第三方势力,居然?是艾琳·艾德勒女士。 她口中?的“威廉”,看这幅姿态…… 伊拉拉心中?一动,出言试探:“艾琳,你该跟我回波西米亚。” 艾琳却是一把推开了她,语气变得有?些冰冷:“回波西米亚?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伦敦。” 所以,艾琳·艾德勒确实是从波西米亚来的!那么?她口中?“威廉”的身份,也能?够确定了。 《波西米亚丑闻》可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中?著名的案件之一。 原作中?,这位艾琳·艾德勒女士,是未来波西米亚公国?国?王的情妇,二人?一度热恋,但?因为一名国?王终究不能?娶平民,威廉大公要娶斯堪的纳维亚王国?的公主为妻,而被迫分手?。 艾琳带着与威廉爵士的合影离开了欧洲,来到伦敦。未来的波西米亚国?王以为她要以照片勒索自己,可艾琳·艾德勒女士本意却不过是带着照片自保,并寻觅到了新的爱人?与之成婚,展开自己的新生活。 而在这个世界里,艾琳·艾德勒女士,似乎还带着其他目的而来。 她袭击歇洛克,居然?说是为了威廉大公做事? 伊拉拉当?然?不会错过对方脑子不清醒的机会,一声?叹息:“可是我不舍得你如此辛苦!为什么?要亲自杀人?,你的双手?会染上鲜血。” “我可没亲自杀人?!” 艾琳很是认真地纠正道:“我只是雇佣了枪手?,但?没想到,福尔摩斯兄妹如此狡猾。第一名枪手?被抓,第二名枪手?扣下扳机,我分明看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在窗子下面倒地,他却说没得手?,要结束契约,拎着狙()击枪就离开了!” 说到最后,她艳丽的面孔流露出几分气恼。 情绪将她的脸颊染红,看上去更是无比生动。 “我不信邪,只好亲自来看看,没想到中?了圈套……等等。”话到最后,艾琳拧起眉心,“我是被那个福尔摩斯家的小妹追踪来着,怎么?就碰见了……你?” 坏了,这吸入致幻剂,居然?还能?反应过来。 “那位女士”恐怖如斯! 伊拉拉呼吸微顿,但?维持住了平静自如的姿态,自然?而然?地开口:“你甩开她,想必很是疲惫,我送你回家吧。” 艾琳看上去有?些困惑。 她盯着伊拉拉看了半晌,直勾勾的视线叫她都?有?些心虚了。但?最终艾琳还是慢慢点头。 “都?摔伤了,”她似是抱怨,似是撒娇,“我想回家。” “你住在哪里?” “塞彭泰恩大街,布里翁尼府第。” 这也是原作中?,艾琳·艾德勒女士居住的地方。 伊拉拉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好,送你回家,”她说,“你好好休息,光辉学派是男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她是故意的,而果不其然?,听到“威廉大公”以性别揽过责任,艾琳·艾德勒女士冷哼一声?。 “男人?的事情?但?你们男人?做的可不怎么?样,”艾德勒女士的语气中?饱含轻蔑,“格雷福斯成不了多久,他四处周旋,却被福尔摩斯家的人?逼得毫无退路。我帮助你拦住那个侦探,拖延点时间?,不是很好吗?” 伊拉拉侧了侧头。 就知道艾琳不会随意插手?,她是知情者。 “拖延什么?时间??”伊拉拉换上语气满不在乎地问,“他的信件可不是这么?说的。” 既然?威廉大公和格雷福斯有?关联,二人?肯定存在通信来往,伊拉拉这话说得毫无破绽。 “什么?呀。” 艾琳有?些不高兴了,她干脆利落地拆台:“他在信件上说没说,还差两个吊坠没有?找到?这仪式吹得神乎其神,却迟迟连关键道具都?收集不全,废物。”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所以光辉学派确实如她推测那般,是个神神叨叨的邪()教。 听听艾德勒女士都?说了什么?吧!又是仪式,又是收集眼球吊坠,动动脚趾都?知道不是正常的科学学派。 在科技大爆炸的前?期,科学与迷信混成一团,这种情况也不奇怪。 并且,眼球吊坠有?三个。 三个?伊拉拉只见过两个,其中?一枚吊坠被她交还给了詹姆斯·莫里亚蒂,另外一枚则在格雷福斯的身上,那还有?一枚呢? 以及,这仪式又究竟是什么?仪式? 太好了,艾琳·艾德勒女士身上果然?有?关键线索。 之前?伊拉拉推测出,这第三方搅局,目的在于?阻拦歇洛克继续调查格雷福斯的实验室和那个光辉学派。 而现在艾琳亲口说,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在帮波西米亚的王族做事。 一战期间?的波西米亚王国?,虽说是叫王国?,但?却受奥匈帝国?控制。再联系迈克罗夫特说过,格雷福斯接受了海外势力的投资。 难道投资者就是威廉大公吗?或者奥匈帝国?的其他贵族。如果是这样,再联系格雷福斯正在进行邪()教活动,性质就从普通罪案变成国?际事件了! 若是如此,牵连这么?深……不能?把她送去警局,这些线索会轻易断掉,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伊拉拉思索片刻,决定送她回家。 她可是艾琳呀。伊拉拉承认,自己对原著角色还是有?些滤镜的。 第53章 更重要的是,艾琳·艾德勒掌握着极其重要的线索。 她杀人?未遂,送去苏格兰场是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但?同样的,一旦进了警局,伊拉拉可不觉得警方能?撬开艾琳·艾德勒的嘴。 尤其是她是波西米亚大公的情人?,又拥有?买凶的财力和手?段。 众所周知伦敦的监狱只关押穷人?,艾琳·艾德勒找个借口或者关系跑路太轻松了。如此无异于?让线索断掉。 换成歇洛克·福尔摩斯会怎么?办?他一定会亲口询问艾琳,问出关键线索。兄长才不会管对方是不是想杀了他呢。 根据原著剧情,以及艾德勒女士刚刚的说辞,这位威廉大公和她的感情虽深厚,却并非多么?坚固。 这就意味着伊拉拉有?机可乘——艾琳·艾德勒是可以拉拢谈判的。 做出决断之后,伊拉拉搀扶起艾琳·艾德勒,后者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脚在奔跑中?扭伤,半靠在伊拉拉身上,一瘸一拐地前?行。 绕到化?学实验室的正门,南希喊来的歇洛克和赛克斯终于?赶到。 双方迎面撞上,看到依偎在伊拉拉肩头的艾琳,南希无比震惊:“这是那个女枪手??怎么?回事!” 伊拉拉这幅姿态,可不像是把对方擒拿住的! “这……”伊拉拉干笑?几声?,扭头看向神志不清的艾琳。 刚刚她还将自己误认成威廉大公,而现在已经连眼睛睁不开了。看来这致幻剂还有?生效时间?。 “先送她回去,我路上说。”伊拉拉开口。 ………… …… 转天?上午。 艾琳·艾德勒幽幽醒来。 她的意识慢慢回归,只觉得脑子天?旋地转。艾琳倒吸口凉气,慢吞吞睁开眼。 落入视野的是布里翁尼府第主卧的天?花板。 什么??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在家里? 艾琳明明记得,她昨夜与雇佣的枪手?一起埋伏了歇洛克·福尔摩斯,然?后落入陷阱。最后有?记忆的片段是那个福尔摩斯家的小妹在身后追踪自己,然?后…… 那烟雾有?问题! 思及此处,艾琳一个激灵。她尝试着起身,但?一抬头就觉得太阳穴不住跳疼。 “贝拉!”艾琳扬起声?音试图呼唤女仆,“请为我拿杯——” “水?” 一杯清水递到艾琳·艾德勒面前?,而后是清脆如铃铛的女声?传入耳畔。 艾琳蓦然?僵硬在原地。 她没接那杯水,而是首先抬眼。 伊拉拉·福尔摩斯清秀的面孔近在眼前?,年轻的福尔摩斯小姐,一袭赭色西装长裤——这是威廉最爱的颜色。 贴身的服饰勾勒出她漂亮的身体线条,但?福尔摩斯小姐并不为此羞耻,反而大大方方地朝着艾琳·艾德勒眨了眨眼。 那双灵动俏皮的眼眸饱含笑?意,伊拉拉的态度很是热情,好似她和艾琳·艾德勒是深交多年的好友:“喝点吧,艾德勒女士,很抱歉用致幻剂袭击了你。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了,谢天?谢地。” 艾琳:“……”她想起来了。 在烟雾过后,艾琳就像是步入梦中?,场景切换,她落入了爱人?的怀抱。艾琳·艾德勒好一顿撒娇,之后就被亲爱的威廉送回了家。 如今她确实在家中?,但?威廉不可能?从波西米亚来到伦敦。 所以—— “是你。”艾琳绿宝石一般的眼睛闪过明晰的警惕,“昨天?我看到的不是威廉,是伊拉拉·福尔摩斯。” 她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迎上艾琳的视线,伊拉拉却依旧保持着送水的姿态。 纤细玲珑的男装丽人?,脸上的热情分毫不减。 “是我。”她坦荡承认,“你的暗杀目标——我的兄长,就在客厅等候,女士,我想你该给我和歇洛克一个交代。” 第39章 未来的波西米亚丑闻。 “女士, 我想你该给我和歇洛克一个交代?。” 伊拉拉的话语落地,卧室内陷入片刻沉默。 刚刚醒来的艾琳慵懒又肆意,听?到?伊拉拉的质问,也不生气。她宝石般的绿眼转到?伊拉拉的手上, 大大方方接过?了水杯。 一杯清水一饮而尽, 她松了口气, 似乎是感觉好?了不少。 “你都找上门了。”艾琳说,“还打算怎么样?” “明?明?是艾德勒女士找上了门。”伊拉拉起身, 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她歪着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是你袭击的我与兄长,我只想获得更多信息。” “昨天你分明?套了不少话, ”艾琳不动声?色,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看来,这致幻剂虽然会引起幻觉,但不像酒精一样, 会让人断片。艾琳分明?记得昨天夜里她与“威廉大公”的沟通。 而且看艾琳·艾德勒现在的情况, 若不是大量吸入, 清醒的也很快。 估计是因为石灰与白磷接触,燃烧不充分?伊拉拉寻思一圈, 倒是好?事。 既然如此, 伊拉拉也不试探了。 她扬起笑容,很是真诚地开口:“不如我们开诚布公谈谈如何,女士?我确实知道了很多,但还需要更多线索。而且——我也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 艾琳忍俊不禁:“少虚张声?势了,亲爱的伊拉拉。你若是有底牌, 为何要引我上钩?” 哎呀,这就是“亲爱的伊拉拉”了。看来漂亮姐姐对她的初印象不错。 伊拉拉却不着急,只是笑眯眯地放出诱饵:“我知道第二个眼球吊坠在哪里。” 艾琳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你看,咱们也不完全是敌人,”伊拉拉趁热打铁,“我告诉你眼球吊坠的位置,你来告诉我更多关于光辉学派的事情,是不是很划算的交易?” “……聪明?姑娘。” 到?此处,艾琳发自真心地称赞:“但你说不是敌人,可未必——” “——先生,这是女士的主卧,你不能进去!” 她的话没说完,主卧门外?响起了女仆的尖叫。 二人均是一愣,循声?看向紧锁的房门。紧接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很无奈地男中音响起:“我想你误会了,女士,我并?非准备闯入女性的闺房。但我的妹妹正?与袭击者共处一室,我只想敲门确认她的安全。” 伊拉拉:“……” 好?惨啊,这就被当成登徒子了! 艾琳看了看门,又看了看伊拉拉,这才想起来,门外?还有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呢。 “好?吧好?吧,”她一声?叹息,“请你先出去,伊拉拉,我更衣洗漱,好?好?招待你们。” 没有驱赶出门,也没有直接报警——虽然后者是艾琳·艾德勒做贼心虚。但她的态度,完全昭示着确实可以详谈。 有戏呀! 若是能把这么一位关键人士拉拢到?我方阵营,事情会变得简单的多。 伊拉拉快乐点头:“没问题,我先回避,艾德勒女士。” 她起身,拉开房门就看到?女仆贝拉正?以老母鸡的姿态拦住去路。身后唐突出现伊拉拉,还把女仆吓了一跳。 “日安,女士。”伊拉拉温言道,“不用太过?紧张,兄长只是在担心我。我们一同下去吧。” 女仆狐疑地看了伊拉拉一眼,又看了看歇洛克。 “好?吧。”她选择相?信伊拉拉,“妹妹这么有礼貌,怎么哥哥如此冒犯。” 歇洛克:“……” 这是真的有理没处说! 好?在歇洛克也没把小误会放在心上,他更在意真相?。确认伊拉拉没有再次受到?袭击后,未来的大侦探干脆利落转身,第一个步入客厅。 没过?多久,艾琳·艾德勒就下了楼。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梳理好?头发。浅色衣裙配上白皙肤色,哪怕不加任何首饰和妆点,也是美到?让人挪不开眼。 自从艾琳出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浅色眼睛就一直紧盯着她。 艾琳并?不觉得冒犯,她似乎习惯了旁人——尤其是男人这么看待自己。迎上歇洛克的目光,她轻轻勾起嘴角:“我想福尔摩斯先生与那?些男人可不同,并?不会因皮囊而优待我。” 否则的话,他和伊拉拉也不会干脆利落,设计出这么一出戏码引艾琳上钩。 歇洛克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无非就是揶揄他也好?似其他男人般,被艾琳的美貌所迷惑。 然而侦探只是平静开口:“瞳孔大小正?常,走路也无异样。视觉、平衡能力?基本恢复,很好?,如果吸入致幻剂留下后遗症,会很麻烦。” 艾琳挑眉。 她一掐腰,责难地看向伊拉拉:“好?呀,原来你真的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后果!” 当时也不知道你是艾琳·艾德勒嘛,是你先动杀心的!伊拉拉在心中腹诽,然而她顶着这么张漂亮的脸蛋,伊拉拉莫名心虚。 第54章 “具体有什么后果,那?得问格雷福斯先生。”伊拉拉狡辩,“若是致幻剂害人,他害的可不是一个。” 艾琳顿时陷入沉默。 她雇人买凶,是为了达成目的。但这不证明?艾琳·艾德勒是穷凶极恶之人,听?出有更多人遭难的潜台词还能无动于衷。 见她神情闪动,伊拉拉就知道,现在轮到?艾德勒女士心虚了。 伊拉拉抓住了这个机会。 “女士,”她开口,“我与兄长坐在这里,证明?我们确实想与你谈谈。” “否则你该在苏格兰场的审讯室里。”歇洛克冷冷补充。 好?吧,是这个道理,但歇洛克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近人情呢。 艾琳倒是不介意。 她阖了阖眼,而后最终不得不承认:“你们说的对。” 府邸的女主人选择坐在兄妹二人对面,招了招手,女仆贝拉麻利地端上来甜点和热茶。 “但你我都很清楚,福尔摩斯先生、小姐们。”艾琳端起茶杯,慢吞吞地说,“我与你们并?无仇恨,事情也绝非你死?我活这么简单。不然如福尔摩斯先生所言,我现在会在警局,而非自己家中。” 她浅浅喝了口茶,继续道:“我不会再袭击你们了,这点可以保证。但想要我透露更多的信息,那?就免了。” 好?吧。 看如此姿态,艾琳·艾德勒女士绝对还有后手,能保证自己不被指控为杀人犯。 想想看,她都是威廉大公的情人了,有点背景和手段也不意外?。 讲理不成,也无法威胁,就只剩下打感情牌。 而昨夜艾琳的表现…… 伊拉拉迅速环视一圈四周。 布里翁尼府第干净优雅,周遭居住的也多为单身女性。艾德勒女士选了个好?地方居住,伊拉拉的眼睛转了一圈,心中已有大概。 “你还是爱威廉大公的,”她放缓语气,“只是他近日的所作所为,让你不安了,是吗?” 艾琳挑眉,宝石般的眼睛瞥了过?来。 “别以为昨夜你找到?套话的机会,就什么都懂了,”艾琳不客气说,“小姑娘别打探我的私人生活。” 然而伊拉拉可不是猜测! 她干脆开口:“家具是新的,刚刚置办齐全,但墙纸贴的很是敷衍,边缝没处理好?。而且,你买了花瓶,却空放着。” 这么漂亮的花瓶摆在客厅,其中却没有鲜花,着实显眼。 “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士,该是很有生活情趣才是,可你的宅邸却没什么绿植,”伊拉拉将自己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只能证明?你是匆忙搬进来的,艾德勒女士。 “来到?伦敦不在你的计划之中吧,而且你住进来有几日,还没适应这里的生活,连哪里去买鲜花都不知道。这可不符合一位精明?女士的规划,再联系你昨夜对威廉大公的抱怨,要么是你们吵了架,要么是你察觉到?了什么,让你们的感情产生危机。” 甚至女仆贝拉也是一口中欧口音,艾琳·艾德勒女士在伦敦人生地不熟。 伊拉拉扬起笑容:“需要我推荐花店吗?” 艾琳依旧纹丝不动:“很需要,谢谢你。” 但关于合作的事情,她仍然只字不提。 连第二枚眼球吊坠的下落,也不能让她心动吗?伊拉拉有些苦恼了。 她情不自禁转向歇洛克,兄长自从坐下来后,还没怎么说过?话呢。 歇洛克当然感受得到?妹妹的目光。 他并?不着急,神情依旧冷锐,只是见艾琳不打算继续开口,才打破沉默。 “恕我一问,艾德勒女士,”歇洛克问,“你有自保的手段吗?” “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与你们讲话。”艾琳回答。 “我是问,若你的情人威廉大公、未来的波西米亚国王发难,你是否拥有应对的手段?” “什——” 艾琳的眼底闪过?警醒之色:“你什么意思,福尔摩斯先生。” 一言轻而易举让艾琳·艾德勒紧绷心神。 反倒是歇洛克做出了放松姿态,端起女仆贝拉倒的热茶。 “我虽对中欧的贵族族谱不感兴趣,但若是恶补,一夜足够,”歇洛克娓娓道来,“威廉大公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与你确实相?配。只是他并?非简单的贵族,将来还会成为国王,而你的出身对他来说略显卑微。” 艾琳冷哼一声?:“不用你说,我本也没打算和威廉结婚。” 歇洛克:“做情人固然潇洒,但倘若对方的妻子不愿意,就不合适了。” 他晃了晃茶杯,语气依然平静,“我查阅了史?书,波西米亚王国历来有与他国联姻的传统。而中、北欧各国当中,唯独斯堪的纳维亚王国的二公主与威廉大公年龄相?当。可惜的是,这位公主生性敏感善妒、还有洁癖。若最终她与威廉大公联姻,那?么女士你与大公的过?往则——” 每多说一句,艾琳的表情就僵硬几分。 到?了最后,歇洛克干脆不说了,也是不急不缓品起茶来。 待到?艾琳·艾德勒不自在地挪了挪身躯,他才觉得差不多,放下茶杯。 “联系到?刚刚伊拉拉推断你匆忙离开欧洲,”歇洛克“善解人意”地建议,“希望你现在拥有能让威廉大公忌惮的底牌。” 艾琳的视线变得极其锐利。 她看了看歇洛克,又看了看伊拉拉,很不客气道:“好?呀,你们兄妹二人,是事先商量好?有备而来。” 那?倒没有! 伊拉拉知道这些,是因为她看过?《波西米亚丑闻》原著。她可没想到?兄长居然能一夜之间把中欧贵族族谱查得一清二楚——怪不得送艾琳·艾德勒女士回来后,他就不声?不吭地转身离开,直到?天亮才又折返呢。 “但我不信你,”艾琳不客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威廉确实拿到?了内部消息,传闻他即将继承王位。但至于什么联姻、什么公主,八字都没一撇,他又怎么会害我?” 所以现在,《波西米亚丑闻》还没发生呢! 仅是看族谱,歇洛克·福尔摩斯就推断出了未来的事情。饶是从小就见识兄长的才智、也读过?《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伊拉拉也不禁惊讶。 还是得积累足够多的经验才行?!伊拉拉就完全没想过?查族谱。 亲哥到?底是亲哥呀,她心服口服。 “如果拿出来证据呢?”伊拉拉提议,“艾德勒女士,若是威廉大公真的——” “没什么可说的。” 艾琳冷酷地打断了伊拉拉的话:“他若不讲过?去的情谊,我也不会客气。那?就如你愿啦,我亲爱的伊拉拉,只要你与福尔摩斯先生能拿出证据,我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统统告诉你们。” 等的就是这句话! 在艾琳·艾德勒自报家门起,伊拉拉就在期待她松口了。 原作中能立刻走出上一段关系、果断追寻新人生,甚至还把堂堂歇洛克·福尔摩斯摆了一道的女士,怎能想不通其中关键呢? 她爱威廉大公,所以哪怕知晓二人没有未来,也想为其做点什么,好?叫他记住这份曾经美好?的经历。 这只能证明?艾德勒女士拥有一颗诚挚的心,坦荡又热烈地珍视她爱的人。 但她不傻。 若是这份真心被人践踏,那?么不要也罢。 而《波西米亚丑闻》里,威廉大公确实背叛了艾德勒女士,并?用很是戒备的坏心揣度她。 如此艾琳·艾德勒,也就没有继续协助威廉大公的理由。 只要找到?证据就好?了!而打听?国际上的消息,这还不容易吗——伊拉拉就等着迈克罗夫特感谢她和歇洛克啦。 “一言为定。” 伊拉拉抓起自己的帽子,利落起身:“我与兄长就不打扰了,女士,还请你好?好?休息。” 艾琳故作烦躁,靠在沙发上挥了挥手:“快走,看见你们兄妹二人,一准没好?事发生。” 伊拉拉:“我还会叨扰的。” 艾琳:“不想看见你。” 她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像是撒娇。 歇洛克更是不解风情,他得到?许诺,飞快一笑,几乎是立刻迈开长腿,走在了伊拉拉前头。 而在伊拉拉走到?客厅正?门时,艾琳又突然开口:“等等。” 伊拉拉扭头:“怎么?” “有时间来坐坐,哪怕不是带着证据来,”艾琳开口时没回头,只留个背影给伊拉拉,“若是有好?姐妹,可以请她们一起来。我在伦敦谁也不认识,实在是太无聊啦。” 伊拉拉侧了侧头,不免揶揄道:“不想看见我?” “一码归一码,我又不会再买凶杀你。” “……好?。”伊拉拉绽开笑颜,“过?几日我的朋友伊丽莎白会来到?伦敦,到?时候,你可要请我们喝下午茶。” 第55章 试问谁会拒绝她人的好?心邀请呢! 现在能到?家中做客的女性朋友,伊拉拉有两?个啦!她满心喜悦,美滋滋地戴上帽子出门。 ………… …… 歇洛克一离开艾德勒女士的宅邸,就拦了辆马车:“我去同迈克罗夫特说明?情况。” 天大地大,在二哥眼里,永远是案子最大。 但伊拉拉认为,还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安全了更为重要。 别的不说,得到?艾琳·艾德勒女士许诺后,不会再有枪手袭击他了!这意味着兄长可以从那?脏兮兮的虱子堆中搬离。 “你记得整理行?李,”伊拉拉说,“是时候找新公寓了。” 马车停在歇洛克面前,兄长侧头,锐利的眼睛里闪过?几分轻松神色。 “我还没与你口中合适的室友见面,伊拉拉。”他说。 嗨呀!这不是急着破案,找合租对象的事情暂且延后了吗。 见歇洛克仍然是不信,伊拉拉来劲了:“你等着,我三天之内给你从伦敦把他抓出来!” 歇洛克·福尔摩斯向来冷峻的面孔,流露出明?晰的笑意。 “当然。” 他登上马车,扭头对伊拉拉眨了眨眼:“我的小妹从不空口许诺,我很期待。” 驶向沃克斯豪尔桥东的马车慢悠悠启动,伊拉拉目送兄长离开。 她同样拦了一辆马车回家。 等到?抵达皮博迪住宅区,天已大亮。 因为错过?了工人上班的时间,街道上反而略显清净。伊拉拉下车进门,打破了公寓的寂静。管理员从一楼的门房探出头来,一见是伊拉拉,赶忙探出头。 “福尔摩斯小姐!” 管理员喊道:“上午詹姆斯·莫里亚蒂派人上门,说是找你,可惜你不在。” 伊拉拉有些诧异:“乔治呢?” 管理员很是尴尬:“呃……威克汉姆先生拎着行?李走了,他说工作原因,要住在更方便的地方。不过?他给你留了便条,说是随时都能联络。” 伊拉拉:“……” 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迈克罗夫特的主意! 威克汉姆巴不得搬离工人住宅区呢,长兄肯定是提供了更适合“贵族助理”的居所。 好?吧,今后喝不到?现成的热茶了。 伊拉拉惋惜了一下痛失家庭煮夫,却也没太遗憾。毕竟她的确答应了威克汉姆,而将其安插在格雷福斯身边,要比煮饭有用的多。 今后得自己解决伙食问题了呢,伊拉拉心想。 “詹姆斯找我,”她抓住重点,“是有什么事?” “送信人同样留了一张便条,”管理员在门房的桌子上摸来摸去,摸到?了一个简单信封,“说是你看到?了,让我立刻找人送口信回复。” 伊拉拉接过?信封,抽出纸条一看。 依旧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清秀字体,只是这次他的字迹很是匆忙。 “听?闻格雷福斯的化学实验室遭到?抢劫,抢劫者持有枪械。你是否安好?,伊拉拉?若是归来,请立刻回信。我将上门拜访。” 没有问候,没有落款,可见他写信时的心情。 只是伊拉拉一夜未归,她需要休息!可不打算这就见莫里亚蒂。 于是伊拉拉想了想:“请派人替我转达,明?晚在克莱特里酒吧见,我会与他说明?情况。” 顺便,把歇洛克未来的合租室友,以及至交好?友约翰·华生从大海中捞出来。 第40章 约翰·华生医生。 夜色笼罩伦敦, 而?皮卡迪利广场却?依旧车水马龙。 形形色色的人?群热闹非凡,到?此观看戏剧,或者前来购物的男女摩肩擦踵。行人?几乎挤满了街道,马车难以前行伊拉拉为了避免交通拥堵, 提前下车, 步行来到?克莱特里酒吧附近。 穿过层层人?群, 她一眼就看到?詹姆斯·莫里亚蒂正伫立在路灯下安静等待。 他太显眼了,只?是去酒吧而?已!但莫里亚蒂穿得分外正式, 像是奔赴什么正式晚宴。 伊拉拉看到?了他,莫里亚蒂同样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伊拉拉的身影。 黑色长风衣取代了那随意又利落的职员装扮, 端庄且气派,深色勾勒出修长线条。莫里亚蒂甚至还佩戴着深色手套, 在伦敦的夜晚, 只?有那双镜架之后的蓝眼点缀着明亮色彩。 不?错嘛,伊拉拉暗自点头:这幅模样,倒是有几分反派boss的神秘气场了。 迎上莫里亚蒂的视线,她压了压帽檐, 权当是打招呼。 伊拉拉也是西装长裤来的。 但莫里亚蒂并未置喙, 他礼貌地笑了笑:“夜安, 伊拉拉,我们进去吧。” 说完, 莫里亚蒂长臂一伸, 为伊拉拉推开了酒吧的门扉。 克莱特里酒吧并非家庭餐厅,伊拉拉进门,扑面而?来的除却?酒精的醇厚,便是男人?的气味。 烟味、皮革味,还有淡淡的臭味。 即使克莱特里酒吧坐落在闹市区, 往来的人?群阶层不?低。可在半夜泡在酒吧里的,仍然?多为单身汉——毕竟这个年?代的女性,夜晚默认要么归家接受父辈的保护,要么得回?去照顾孩童后代。 宾客高谈阔论,笑声与交谈声此起彼伏,就是没几个女人?。 这也是伊拉拉穿长裤出席的原因。 酒吧里灯光昏暗,没人?在乎伊拉拉的具体?性别。若是长裙出面,反倒会引起更多的注意。 这样的情况,要到?一战之后,英国本土的男性因战争大批死亡,社会劳动力不?足,女性必须走?上街道工作才大为改善。 现在嘛…… “这边,”莫里亚蒂主动示意,“大厅角落有空余的卡座。” “我是来打听消息的。”伊拉拉挑眉,“去吧台。” 莫里亚蒂的蓝眼闪过了然?之色:“怪不?得你会选择来酒吧。” 想来伊拉拉突然?约定在市中心的酒吧见面,也是让莫里亚蒂没摸到?头脑。 二人?坐到?了吧台边。 酒保立刻上前,是名中年?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他一面擦着桌子,一面随意开口:“二位喝点什么?” 伊拉拉刚开口,莫里亚蒂就自然?而?然?地温声打断:“威士——” 后面的话,在伊拉拉凉凉扫过来的注视下戛然?而?止。 敏锐如莫里亚蒂教授,自然?立刻领悟了伊拉拉目光的含义。他登时闭嘴,而?后伊拉拉才不?急不?缓地接话:“谢谢,两杯啤酒。” 清脆婉转的女音不?加掩饰,酒保瞪大眼:“你——” 他这才借着吧台正上方的灯光,注意到?这戴着贝雷帽、穿着西装长裤的纤细客人?,并非少年?,而?是名货真价实的年?轻小?姐。 伊拉拉迎上对方震惊的眼神,非但不?心虚,反而?按了按帽子,狡黠眨眼:“你好啊,先生?。” 酒保猛然?回?神。 能在闹市区的热门酒吧工作,他什么阵仗没见过? 虽说夜晚来喝酒的女士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至于她穿什么——又不?影响收酒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夜的生?意还得做呢。酒保立刻点头:“稍等。” 他收起抹布,转身走?到?吧台另外一侧的啤酒桶。 莫里亚蒂苦笑几声:“很?感谢你,伊拉拉,但我不?喝啤酒。” “是吗?太好了,”伊拉拉由衷扬起笑容,“这是你自作多情的下场。” 从进门开始,他就自顾自地“照顾”起伊拉拉来了——选择角落的卡座、主动替她出言点单,都是为了隐瞒伊拉拉·福尔摩斯的性别。 然?而?谁又叫他这么做啦? 伊拉拉从未想过隐瞒性别,她不?怕指指点点。更何况,她都穿这身衣服在外行走?这么久,人?们发现她是女人?并且如此坦荡,惊讶、无?措乃至恐惧,永远比斥责更先到?来。 她可不?需要莫里亚蒂的保护。 好在,詹姆斯·莫里亚蒂比威克汉姆要懂得察言观色。 伊拉拉表明态度,他立刻认错。 “那好,”他苦笑几声,“我接受惩罚。” 说着,莫里亚蒂迅速环视四周。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谁?”他问。 “先说说昨夜的情况吧,我也不?想让你担心。”伊拉拉答非所问。 詹姆斯·莫里亚蒂也不?认识华生?,还是得找机会问酒保才行。趁着等待啤酒的功夫,伊拉拉直奔正题:“昨夜我与兄长抓住了袭击者,是名女性冒险家,叫艾琳·艾德勒。” 莫里亚蒂侧了侧头。 他看似冷静,但细微的眉头耸动暴露了其隐隐意外:“你没有受伤,已是最好的消息了,其他的我洗耳恭听。” 于是伊拉拉言简意赅地转述了昨夜的情况——包括艾琳·艾德勒女士是未来波西米亚国王的情人?,从她口中打探到?的线索,以及存在拉拢成为自己人?的可能。 第56章 坐在伊拉拉身畔的莫里亚蒂,耐心地聆听她的阐述。 当听到?最后,艾琳·艾德勒女士希望成为伊拉拉的朋友时,他不?禁莞尔。 “啊,伊拉拉,”莫里亚蒂煞有介事地开口,“那我有个建议。” “什么?” “既然?她言明,光辉学派需要三个眼球吊坠,那么……” 话到?一半,酒保将两杯啤酒递了过来。 酒杯在台面滑了一尺距离,稳稳当当停在了伊拉拉面前。她拿起其中一杯,好心递给莫里亚蒂。 对方同样抬手。 莫里亚蒂并没有选择握住杯柄。 骨节分明的手指与伊拉拉一样,同样圈住酒杯。 啤酒是冰的,但肌肤是暖的。 他的指侧落与伊拉拉的指尖发生?碰触,因常年?握笔,第一指节的侧面早已磨起厚厚的茧。属于莫里亚蒂的温度传递过来,带来与冰啤酒迥然?不?同的热度。 伊拉拉一顿。 她本以为这只?是偶然?,但接下来的道歉和尴尬并没有发生?。 詹姆斯·莫里亚蒂甚至故意拉近距离,镜框后的蔚蓝双眼折射灯光,居然?流露出不?同的色彩。 他与伊拉拉共同抓着酒杯,莫里亚蒂侧过头,压低声音。 “你可以出卖我,伊拉拉。”他在伊拉拉的耳畔说。 “……” 别说,伊拉拉侧过头,注视着那双眼和高挺的鼻梁。 近距离看,莫里亚蒂的蓝眼极浅,泛着淡淡水光,好似勾魂摄魄。幸而?他平时将这双眼睛都藏在眼镜之后。 “乔治·威克汉姆已经被你安插到?格雷福斯身边做眼线,不?如让他进一步相信你是自己人?,”莫里亚蒂建议道,“我手中的第二枚眼球,就是你的筹码,伊拉拉。你大可以告诉艾琳·艾德勒,而?非拉拢她。” 说着,他又笑了笑。 “甚至,你可以告诉格雷福斯本人?,这样他也就不?会对你与我有来往而?继续起疑,”莫里亚蒂很?是自信,“至于第三枚眼球吊坠,就由我继续打听调查,若是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他不?会的。” “什么?”莫里亚蒂微怔。 塞缪尔·格雷福斯还以为你惦记着夺人?之美呢,伊拉拉在心中腹诽,尤其是威克汉姆现在不?在身边,更合理?了! 但伊拉拉可没法把?这话说出口——总不?能告诉莫里亚蒂,他现在在邪()教头子眼中是个男小?三吧! 而?且…… 一想到?旁人?看他们的画面,伊拉拉当即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莫里亚蒂:“……” 伊拉拉勾着嘴角:“抱歉,你知道现在其他客人?看我们,是两位男士交头接耳吧?” 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伊拉拉又是听不?见。 这一笑,所有的暧昧和亲昵氛围骤然?消散。 莫里亚蒂很?是无?奈,他一声叹息,总算是挺起脊梁。 但他“色()诱”失败,并没有气馁,只?是扶了扶镜框,客观评价:“伊拉拉,你真是难以取悦。” “那你得再?努力些才行,”伊拉拉分外诚实,“你虽英俊,但并非我最喜欢的类型。” 莫里亚蒂:“……” 如此坦荡,在十九世纪过分惊世骇俗了。这可是个男人?挑选女人?的时代。 但伊拉拉·福尔摩斯已然?穿着长裤坐在酒吧之中,再?拿世俗标准衡量未免太过庸俗。莫里亚蒂并不?生?气,他失笑出声:“这是在为我立下挑战吗,伊拉拉?” 他终于接过了啤酒,与她拉开距离,将酒杯送到?嘴边。 他强迫自己尝了尝:“还算不?错。” 酒保很?是自豪地搭话:“那是自然?,若是我家的酒还不?行,这一条街都别开业了!” 这是个好机会啊,看起来酒保先生?很?是自来熟。伊拉拉同样端起酒杯,煞有介事地开口:“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先生?。最近店里有没有多一名常客,是个从阿富汗归来的战地医生??” 听到?这话,酒保扬起灿烂笑容。 他一面清洗酒杯,一面故意歪头想了想。 “打听消息?好啊,我就爱这个。”接着,酒保向伊拉拉伸出了手。 也不?意外。 看来不?论是酒保还是小?偷,都深谙信息的重要性。酒吧人?来人?往,没什么人?比酒保消息更为灵通。看这么熟练,想来他已经借此赚过不?少小?费。 伊拉拉口袋中掏出一先令递过去:“现在可以了吗?” 酒保重重点头:“你真大方,女士!阿富汗战争归来的单身汉,咱们这儿可多啦!一般老兵退伍后,都喜欢来喝几杯,直到?抚恤金花完为止。常客不?止是有战地医生?,还有两个,不?知道你想找哪一个?” 果然?找对了地方! 伊拉拉在心中欢呼一声。 她之所以来到?克莱特里酒吧,完全是因为伊拉拉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 作为故事的开端,《血色的十字》中,约翰·华生?医生?正是从这里碰到?了小?斯坦福,进而?认识了福尔摩斯。 他就是这里的常客。 而?在之前,袭击过伊拉拉和歇洛克的枪手,正是从阿富汗战争退伍归来。 她想着华生?医生?也差不?多该退伍了,过来一问,还真找到?了答案。 “一个跛脚的,名字叫约翰·华生?,估计刚刚退役,状态很?是不?好,”伊拉拉问,“有没有这个人??” 酒保不?回?答,而?是再?次伸出手。 伊拉拉:“……” 一个问题一个子儿,要价太高了吧!伊拉拉可没这么冤大头。 给钱可以,这是报酬。但是狮子大张口,也不?看看伊拉拉姓什么。 她眼珠子往酒保身上一转,而?后装作满不?在乎地掏钱:“给你。” 酒保这才松口:“今天还没来,你可以多等等。要是华生?医生?到?不?了,看在两个先令的份上,我给你留个口信,女士。” “谢谢你,先生?。”伊拉拉笑眯眯地一转话题,“你出轨了吧。” “……啊?” 她唐突出言,让酒保当场愣住。伊拉拉抓住这个机会,不?留情面地点出自己看到?的信息。 “一靠近我就闻到?了,玫瑰、柠檬和琥珀,好有情调的香水品味,不?过一般都是年?轻小?姐使用,想必是位甜美的美人?把?。你戴着婚戒,总不?至于妻子才二十出头,”伊拉拉开口,“那衣领上沾着香粉就说不?通了,和女儿也不?至于如此亲热。看样子是开张前刚刚亲密接触,回?家记得擦干净,可别让老婆发现。” 酒保震惊地看着伊拉拉,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伊拉拉的脸上还是挂着灿烂笑容,她雀跃地继续说下去:“不?过也没关?系,我发现了——你知道的,我们女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背叛。说不?定我就哪天恰好发现你的住处,顺便就告诉你妻子啦。” “你——”这下酒保笑不?出来了,“你想干什么?” 伊拉拉学着他的模样,伸出了手。 酒保:“……” 中年?男人?回?过神来,咕哝了几句,无?可奈何地掏腰包,将刚刚拿到?的两个先令还给伊拉拉。 想坑她钱?哼哼,门都没有。 “好吧好吧,真是不?好惹,”酒保高举双手投降,“我也只?是想赚点私房钱,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女士!要说……啊。” 酒保的视线往门口一瞥,只?见酒吧的大门再?次打开。 他再?次咧嘴笑起来:“这不?,看在华生?医生?来了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伊拉拉:! 听到?这句话,伊拉拉迫不?及待地回?过头。 闹市区的酒吧热闹非凡,大厅的过道上也站满了人?。坐在吧台边,伊拉拉只?能看到?一名绅士推门而?入。 正想端详华生?医生?的模样,可惜他被路人?挡住了。 嗨呀,好急,让她看看这个世界的华生?医生?,究竟长成什么样啊! 伊拉拉情不?自禁站起来。 她这么一动,坐在另外一侧的客人?循声抬头,似是好奇。跟着伊拉拉转身,全然?没注意到?酒杯就在手肘边。 吧台上的啤酒杯就这么被扫了下去。 “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在酒吧,这本是小?事。 伊拉拉的注意力被短暂的吸引,只?是瞥了一眼,然?后—— 她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客人?,因为这一声清脆声响,如石化般僵硬在了原地。 周围陷入了片刻寂静。 紧接着,场面骤然?发生?了改变。 “不?……” 那名客人?脸色一变,豁然?起身:“不?不?,不?——别杀我!他们打来了,他们打来了!” 第57章 尖锐的嘶吼划破短暂的寂静,他一脚踢翻了椅子,高大身躯遮住吧台昏暗的灯光。陌生?人?似是陷入了某种谵妄中,男人?肌肉紧绷,完全无?法控制面部肌肉,站在原地从脸到?全身都不?住发抖。 伊拉拉骤然?一惊。 这是怎么了?!只?是打碎一个酒杯而?已啊! 这下她也顾不?得观察华生?医生?了,伊拉拉距离他最近,眼见着对方神智不?清醒。她干脆利落后退。 伊拉拉的本意是规避矛盾,然?而?她这么一退,反而?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男人?看了过来。 他的嘴里还喃喃:“有枪声……别杀我!” 那双混沌的眼睛锁定住了伊拉拉,男人?的表情顿时变得极其扭曲丑恶。这幅模样全然?没有神智可言,尤其是他已然?抬起手臂。 不?管对方因什么缘由发狂,都是自保优先。伊拉拉二话不?说,抢在男人?之前,抬脚踢了过去! 就算对方比自己高出一头,抢占先机的伊拉拉大腿发力,仍然?将男人?踹了个猝不?及防。他本就没站稳,如此受力更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有敌袭!”他挣扎着嘶吼,却?不?肯放弃。 像是盯紧了敌人?,男人?再?次起身,摆出了士兵一般的架势。 该死! 起初伊拉拉还以为是发酒疯,或者是有什么精神疾病。这句“敌袭”则暴露了男人?的病因。 他也是从战场归来,而?酒瓶砸碎的声音无?疑刺激到?了对方,导致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 和应激状态的人?毫无?道理?可讲,伊拉拉没别的法子。 二人?的距离那么近。 就在伊拉拉瞄准对方裆()部,准备直接令对方丧失行动能力之时,身后的詹姆斯·莫里亚蒂终于做出动作。 实际上,周围的客人?和酒保也从震惊中回?神。 众人?均是向前,试图把?应激的男人?按住。但他已然?爆冲到?伊拉拉身前、而?后者则再?次抬脚。 下一刻,莫里亚蒂比谁都更快一步。 有力的手臂越过伊拉拉的肩膀,莫里亚蒂的右手精准无?比的卡住了男人?的脖颈。 伊拉拉暗自吃惊,却?没有扭头。 莫里亚蒂的呼吸再?次于耳畔响起,和不?久之前失败的调情一样,均匀、平稳,好似他不?是出手协助,而?仅是再?次张嘴与伊拉拉闲聊。 教授的身形瘦削高挑,力气自然?比不?过一名退伍军人?,但伊拉拉分明看到?莫里亚蒂教授骨节分明的右手,死死钳制住了男人?的气道。 对方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仅过几秒,因为窒息,他就伸出了舌头,双眼充血、瞠目圆凳,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伊拉拉立刻意识到?莫里亚蒂想做什么了,照这么下去—— “——住手!” 就在她抬臂抓住莫里亚蒂的手腕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线与身形同时赶到?。 伊拉拉只?觉得一阵风靠近,而?后有力的大手撞到?了莫里亚蒂的手臂上,正中手肘关?节处。 詹姆斯·莫里亚蒂被瞬间卸去力道,不?得已松开了钳制男人?脖子的手。伊拉拉则抓住这个机会,用身躯不?轻不?重推了身后的莫里亚蒂一把?,二人?同时向后。 而?那名应激的男人?,则被来者拖出去好几米,撂倒在地。 随之做出行动的酒保和其他客人?,就七手八脚地将他按在了地上。 “疯了吗?” “老天,又是个老兵,这是第几个了?” “叫我说,你们好好在家里呆着不?成,非得上街害人?。” 议论与感叹响起,而?拉开应激者与伊拉拉距离的绅士愤然?转头,他个子不?算太高,却?也挺拔。璀璨的金发很?是随意地散落在额前,半遮那含着怒火的双眼。 “出手阻拦则罢,”对方走?上前,压低声音开口,“你为何打算致对方于死地?卡住气道十几秒,人?体?就会严重缺氧!” 莫里亚蒂出手的时候,分明就是想杀死对方。 但旁人?不?会知晓,他们只?看到?了詹姆斯·莫里亚蒂出手协助,阻止战后ptsd发作的男人?发狂。哪怕是出了事,也只?能是一场“意外”。 只?有医生?知晓他的真实目的。 伊拉拉找回?平衡站定,抬起头。 这位出言斥责的绅士,一身干净服饰,完全是得体?绅士的模样,只?是他瘦骨嶙峋,脸色也略带几分苍白。绅士的右手还拿着拐杖,可见腿部略又不?便。 虽看起来不?太健康,但他出手却?极其有力,加上那冒着火焰的视线,可见精神头不?错。 这就是刚刚进门的约翰·华生?医生?。 哎呦,不?得了。 伊拉拉忍不?住扬起看热闹的笑容。 我们的军医尚未认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先和莫里亚蒂教授杠上啦! 第41章 “多管闲事”的华生医生。…… 面对愤怒的约翰·华生医生, 莫里亚蒂一言不发。 他只是?保持着?非笑似笑的神情,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而后侧头看向伊拉拉:“你?没?事吧。” 伊拉拉挑眉:“又不是?我受到?了袭击。” 和华生一样,伊拉拉第一时间?发现了莫里亚蒂的杀意。 这家?伙…… 之所以詹姆斯·莫里亚蒂能?成功阻止应激的老兵, 不是?因?为伊拉拉的攻击没?有杀伤力, 而是?她无?意伤害对方、更不打算置他于死?地。 但莫里亚蒂一出手, 就是?打定主意要杀了袭击者。 平时看莫里亚蒂说话慢吞吞、文绉绉,毫无?杀伤力, 如此动作,总算是?带出几分心狠手辣的大?魔王意味来。 不知道曾经给过他一拳的威克汉姆会如何作想。 而华生医生, 本警惕地看着?莫里亚蒂,直至伊拉拉开口。 他这才注意到?, 原来这名穿着?利索的纤瘦“少年”——居然是?名年轻姑娘。 “这位就是?你?在等的约翰·华生医生吗?”莫里亚蒂好奇问。 华生更吃惊了, 他打量伊拉拉好几遍:“你?认识我?” 伊拉拉:“……” 唉!她本还想抢在歇洛克之前,用简单的基本演绎法?在华生医生面前秀一场呢。 现在准备好的开场白和戏剧化场面,全都用不上了。 伊拉拉刚想开口解释,华生医生背后的老兵又是?一阵嘶吼。 “放开我!有敌袭, 我不会屈服的!放开我!” 再这么下去, 他首先损坏的就是?自己的嗓子。 华生医生的职业精神瞬间?上线, 他也顾不得追问伊拉拉了,丢开自己的拐杖, 艰难弯腰, 同时利索地挽起自己的袖子。 本以为医生会用什么急救手段,然而华生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耳光响彻室内。 连伊拉拉都愣住了,但猝不及防的巴掌着?实有效。 三名成年男性才勉强按住的老兵被?打懵了, 他瞪大?充血的眼睛,迷茫的望向华生。 “冷静了吗。”华生的医生气?场尽开,肃穆出言,“你?已经从阿富汗回来了,士兵!这里是?伦敦,你?是?来酒吧享受生活的。” 老兵终于回神。 他就像是?受惊的动物,惶恐的环视四周,喊干了的嘴唇讷讷:“我,我是?……” 华生一声叹息。 这样的情况,显然他见得多了。 “谁帮他倒杯烈酒。”他扭头命令。 “我来。” 伊拉拉当众开口。 她直接绕到?吧台后方,拿起一瓶威士忌,倒进了装着?厚重冰块的酒杯中。伊拉拉将酒杯递给华生时,他已经将地上不再挣扎反抗的老兵扶了起来。高大?强壮的男人靠在华生的身畔,医生正为他揉捏因?应激死?死?攥紧的拳头。 “谢谢你?,女士。”华生感激开口,接过威士忌。 此时他看向伊拉拉时,眼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警惕。 冰凉凉的威士忌被?送到?嘴边,烈酒和冷意直窜脑门,终于让老兵缓缓放松。 他被?华生医生按摩的手终于有了知觉,慢慢地松开掌心。 伊拉拉蹲在老兵面前,一眼注意到?他的掌心、中指侧面有着?厚厚的茧。 中指侧面? 再仔细一看,老兵的衣物虽然体面,但也很旧。他只穿着?衬衣,手肘处有严重磨损的痕迹,但衣物被?主人仔细打上了补丁,不是?好生端详,根本看不出来。 手掌生茧的位置,还有衣物的磨损…… 伊拉拉眯了眯眼:“你?是?一名狙()击手。” 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这段时间?在伦敦的冒险,她就和狙()击手杠上了,还是?从阿富汗战争回来的狙()击手。 第58章 迎上伊拉拉机敏的目光,终于冷静下来的老兵反倒是挪开了眼。 他主动抬手,接过华生医生递来的酒杯,又喝了一口。 “你猜的没错,福尔摩斯小姐,”他用沙哑的声音回应,“是我接受了雇佣,谋杀你与你的兄长未遂。” 华生:“……你说什么?!” 酒吧里喧嚣热闹,出了个应激的老兵,更是议论纷纷。唯独距离他最近的三人听到了老兵的自白。 莫里亚蒂轻笑出声。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打算杀死他了,医生。”年轻的教授温声开口,“这位先生自从我们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伊拉拉瞧呢。” “你早就知道他要动手?!”伊拉拉扭头。 “不。”莫里亚蒂很是坦荡,说话却依旧慢悠悠的,“我只是觉得这很不礼貌。” 很不礼貌就动了杀意?你是病娇男吗! 这么说话,伊拉拉真的会以为詹姆斯·莫里亚蒂对她动心了的。 可惜现在并非调情的好时刻,她只是横了身后的教授一眼。后者并不心虚,反而真诚一笑。 算了。 这么联系起来,倒是说得通他发狂的原因。 并非莫里亚蒂猜想的那般,老兵是个登徒子,而是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暗杀目标。 想必伊拉拉和莫里亚蒂坐在身边时,对方的心神全程都在紧绷着吧。如此酒杯意外摔碎,才触发了他的创伤应激。 伊拉拉再次看向冷静下来的老兵:“你叫什么名字?” 老兵紧绷神情不语。 “没这个必要,若是我愿意,大可以将你扭送到苏格兰场,”伊拉拉冷淡出言,“到时候你不说也得说。现在我选择在酒吧与你交谈,证明事情尚有回转余地。” 听到这话,对方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他最终选择松口。 “莫兰,”老兵冷声回答,“塞巴斯蒂安·莫兰。” 伊拉拉:“…………” 她再次扭头看向莫里亚蒂。 这回莫里亚蒂就摸不清其动机了,小教授扶了扶镜框,很是无辜:“怎么了?” 没怎么,现在怀疑这人是你雇佣的了! 说上演《空屋》,还真就是原作设定,怎么连枪手都是故事中的塞巴斯蒂安·莫兰本人啊! 好吧,也不一定是莫里亚蒂的阴谋。伊拉拉没有证据,以及这个世界与《福尔摩斯探案集》拥有很多区别。 看这位莫兰的衣着,并不像是一位上校,更像是普通士兵。 而莫里亚蒂要是有军方背景,对付格雷福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这个世界的塞巴斯蒂安·莫兰,未必是莫里亚蒂的人。 所以,不是他的,可以是伊拉拉的! “你是被雇佣的,”伊拉拉问,“很缺钱?” “我只会这个。”莫兰粗声粗气地回应,“抚恤金就这么点,总得找点营生做。” “所以你选择袭击平民?”华生医生愤怒出言,“你入伍是为了报效国家,先生!结果回来选择做这种行当,岂不是愧对新兵时的心怀壮志?!” 嗯,阿富汗人恐怕不这么想! 一战之前,英国打的几场战争嘛……伊拉拉在心底腹诽了好几遍。 但这与当下的英国人争辩也没意义,她选择直奔重点:“既然找点营生,那么谁给钱,只要足够,你都接受?” 华生医生震惊抬头:“福尔摩斯小姐?!” 他倒是挺聪明,听到了莫兰喊出伊拉拉的姓氏。 “嗨呀,别着急,尊敬的医生,”伊拉拉笑吟吟开口,“我又没有仇家,不会买凶杀人。但鉴于我的职业,和最近经历的事情,也许到关键时刻,我需要一名保镖。” 听到这话,华生医生脸色才好看一些。 虽然《福尔摩斯探案集》原作中,华生医生经常被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推理震到,但他也并非只会附和的傻瓜。 刚刚莫兰承认自己被雇佣袭击眼前的未婚小姐,而她又是一副过于出格的长裤装扮……这位神情淡然、被袭击后也未曾表现出任何恐惧和憎恨之色的女士,显然不是寻常可见的普通人。 若是需要保护,那华生医生无可置喙。 而且,塞巴斯蒂安·莫兰的情况太过典型了:退伍之后的老兵,空有一身杀人本领,却在回到思念的家乡之后格格不入,乃至精神有些不正常。 同样是负伤归来的华生医生难免共情。 若是这位福尔摩斯小姐不计前嫌,甚至愿意雇佣他,这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莫兰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警惕地端详着伊拉拉:“什么意思?” 伊拉拉歪了歪头:“都有人雇佣你暗杀我和我的兄长,我需要保镖很难理解吗?而且你枪法确实不错。” 并且,哪怕身患ptsd也足够聪明。 上一个枪手被伊拉拉逮了个正着,而这位莫兰则是开枪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选择直接离开。 水平就不一样! “留我个地址吧,需要你时我会拿钱到访,”伊拉拉说,“再说了,你也跑不掉。” 莫兰咬紧牙关。 他的腮帮子因此绷起,沉默许久,却只是叹了口气。 “反正我也没选择,”他咕哝着起身,“随你吧。” 说着,他找到酒保。 支付了砸坏东西的钱,又借来纸笔,为伊拉拉写下了公寓住址。末了伊拉拉还好心提议:“也许可以同这位华生医生同样留个地址,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能帮助你。” 华生医生很是无奈:“我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还是说,福尔摩斯小姐,你还有另外一份工作等待着我?” “工作暂时没有了。”她故作遗憾,摇了摇头。 “我想,我不会被一名陌生女士无缘无故找上门。”华生试探道。 伊拉拉绽开笑颜。 这次酒吧还真来着了!不仅找到了华生医生,还碰到了塞巴斯蒂安·莫兰。伊拉拉在心中为自己立起大拇指。 “虽然没有工作岗位,”她问,“但你需要合租室友吗,医生?” 第42章 福尔摩斯的合租室友。 转天上午, 巴茨医院门前。 约翰·华生医生按照约定准时抵达,而后就看到一辆公共马车停下来。走下来的姑娘一身单色长裙,纤瘦却灵动。她拿着一份报纸,冲着华生医生绽开笑颜。 ——看到这张笑脸, 华生才将其与昨夜的伊拉拉·福尔摩斯联系起来。 “走吧, 医生, ”她说,“我哥哥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哥哥?” 华生医生讶然:昨夜说推荐室友的时候, 福尔摩斯小姐可没说过是她的兄长。 伊拉拉率先迈开步子:“当然是我的兄长,不然我何必如此挂心, 帮一名男士寻找合租对象?” 也是。华生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我哥为人不拘小节, 但人不坏, ”伊拉拉边带领华生医生走向医院化验室,一面介绍,“因为工作很忙,急着找新房子, 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合租室友。所以只好由我代劳帮忙寻找了。请放心, 他会是一名好的合租对象。” “……我看你也很是忙碌, 福尔摩斯小姐。”华生医生忍不住开口。 尽管还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什么来头,可见她昨夜透露出的消息, 也不是普通人。 伊拉拉:“哎呀, 没办法,总是要为单身汉兄长操心的。到了!” 二人言谈之间,来到了化验室门前。 伊拉拉推开门,扬高声音:“谢利,这位是约翰·华生医生, 你可以与他商议合租的事情;医生,这是我的兄长,歇洛克·福尔摩斯。” 华生医生紧跟着进门,就看到歇洛克从化验台前站了起来。 侦探头也不回,只留了个瘦削背影给门口二人。他抽起旁边的防火布:“请稍等。” 伊拉拉:“怎——” 她话还没开口,歇洛克面前的烧瓶,“噌”的窜起半人高的火苗! 伊拉拉:“……” 这是在新室友面前表演杂技吗,伊拉拉生怕他再给华生医生吓跑了。 好在华生医生不愧是华生医生,虽同样被这火苗吓了一跳,但很快回神:“你是一位科学家吗,先生?” 歇洛克没有立刻回答。 他动作娴熟又利索地灭了火,清理了原材料后,用防火布盖住器械。歇洛克·福尔摩斯甚至还没忘记到洗手池边清理污渍,而后才转身,朝着华生医生伸出右手。 第59章 “我是一名侦探,医生。”歇洛克开口。 “侦探?”华生医生侧了侧头,明显是来了兴趣。 好呀! 伊拉拉站在一旁,扬起笑容。 虽说这与《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剧情不完全相同,但好歹是有了同样?不错的?开场。抓住机会,伊拉拉展开自己手中的?报纸,将招租广告那面展示给两位男士。 “这是我前几日看到的?,”伊拉拉指着广告栏,“房东是哈德森太?太?,看措辞是位和善的?老夫人,地址是贝克街221b,若是二人分摊房租也相当便宜。尤其是这里?交通相当便利,应该符合两位单身?汉的?要?求。”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歇洛克和华生都?急于寻找新住处,而男士们又没有过于严苛的?要?求,只要?价格合适,实在是挑不出理来。 华生医生接过报纸,看了一眼信息,似乎很是满意。 不过他阅读完毕,又抬头看向伊拉拉。 “我有个问题。”医生说。 歇洛克拿起华生递来的?报纸,迅速扫了一眼,头也不抬:“巧得很,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伊拉拉。” 伊拉拉:“那就医生先问。” 华生:“你究竟是从哪里?知晓了我的?名号,并且知道我在寻求合租的??” 伊拉拉又看向歇洛克。 未来的?名侦探面无表情:“一样?的?问题。” 哼哼,这个可?真不能说!伊拉拉露出故弄玄虚的?笑容。 要?说为兄长找名合适的?室友,全伦敦这么大,只要?伊拉拉用心?寻觅,总能找出诸多备选来。 但她可?不打算破坏歇洛克与华生医生的?缘分。 《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与达西天生一对,坏人姻缘,属实不好;那《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深厚友情,也是要?延续上?的?呀。 不能同兄长和医生说,这是因为她未卜先知。 因而伊拉拉没有回答,反而是看向华生医生,飞快向其介绍歇洛克。 “我的?哥哥有吸烟的?习惯,放心?,他现在借用了巴茨医院的化验室,也不会在家中进行危险实验了。平时谢利不是很吵闹,除非在思考时会拉小提琴——但他技术特别好!这点请你放心?,医生,我要?是有他的耐心学习乐器就好了。” 爸爸妈妈也尝试过为伊拉拉培养几个高雅的?爱好,不是为了脸上?有光,而是因为演奏乐器时会清空大脑,有助于思考。 但伊拉拉属实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煎熬了半年后,妈妈选择放伊拉拉自由。 显然,坐在树上?晒太?阳的?伊拉拉,比坐在钢琴前快乐多。 华生医生可?不这么想,他听到歇洛克会拉小提琴,很感?兴趣:“我倒是不介意休息时还有免费的?音乐听。” 歇洛克颔首:“我想你说的?问题,对一位从阿富汗归来的战地医生不是问题。” 华生:“你怎么——算了。” 昨天见识过伊拉拉一眼识破塞巴斯蒂安·莫兰身?份的?能耐,那么她的?兄长一样?神秘,倒也没让医生意外。 “等?搬进新公寓,你可?以慢慢问我哥哥。”伊拉拉说。 展示基本演绎法的?推理过程是名场面,但伊拉拉已经看过无数次啦。 华生医生既兴致盎然,又被伊拉拉弄的?有些没脾气?。 “但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福尔摩斯小姐,”他说,“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是名侦探,那你又是做什么的??” “我嘛。” 伊拉拉眨了眨眼,抬起手臂。 虽然今日长裙,没戴帽子,但她仍然做出昨夜那般按帽檐的?姿势:“我是一名顾问,谁有麻烦,找我一准能解决。所以……别问我怎么知道你的?,这是我的?职业机密。就说你们二位,有没有兴趣看看这贝克街221b。” 歇洛克早就对伊拉拉的?装模作?样?见怪不怪。 他嗤笑出声,而后拎起门边的?大衣:“我下午要?去拿化验结果,明日十点贝克街见,可?以吗?” 都?说是职业机密,华生自然不好再问。 这位伊拉拉·福尔摩斯,和她的?兄长看起来都?是怪人……也是有趣的?人。但华生仔细一想,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以。”华生欣然应允,“那我们明日十点见,先生。” 歇洛克颔首,披上?外套也不打招呼,就准备径自出门。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到门边,化验室的?房门又被推开。 南希熟门熟路地进门:“福尔摩斯先生,你妹妹在这里?吗?有要?紧的?事……这位先生又是谁?” 看到华生医生,她的?眼中闪过警惕之色。 “我为兄长寻觅到的?合租室友,”伊拉拉解释,“找我做什么?” 说完,她朝着南希伸出手。 南希:“干嘛?” 伊拉拉:“两个先令。” 南希:“……” 这家伙,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惦记着被坑走的?两枚硬币!南希有些无语,但她看了看华生医生,这么一位绅士站在面前,也没法抵赖。 好吧,愿赌服输。 南希无可?奈何,掏出两个硬币放在伊拉拉手掌心?:“是克里?斯蒂娜托我来找你,要?你去白教?堂大街的?街口和她们见面。” 伊拉拉顿觉不好。 “出什么事了?”她收起先令,表情变得严肃。 现在可?是大白天,辉光火柴厂的?工人是要?上?班的?!而工人代表在工作?时间委托南希跑腿,要?去大街上?见面? 克里?斯蒂娜可?没这么闲情逸致。 并且,南希转达的?是“她们”在等?伊拉拉。可?见不止是她,还有其他人。 南希抿了抿嘴角,同样?收敛了玩闹的?心?情。 但作?为贫民窟出身?的?小偷,她看起来要?比伊拉拉麻木的?多。 “昨夜有个工程队,偷偷往白教?堂大街的?街口运输了不少石料,白天才?叫人发现,”南希说,“有人去问了工程队的?管理人,说是格雷福斯要?给首相立个雕塑,这是准备加班加点。没过多久消息就传到了火柴厂,工人们就不干了,去讨说法,被监工打骂。克里?斯蒂娜就组织了十几名愤慨的?工人,旷工去街面查看情况。” 南希说得越多,伊拉拉的?眉心?就拧得越深。 “如果工厂要?求签署工人降薪或者自愿捐款的?协议,哈德利女?士肯定会来通知我,”伊拉拉说,“但我没得到消息,格雷福斯哪里?来的?钱?” 要?是能轻松腾出塑像的?资金,他也不会变着花压榨工人。 南希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我这就去。”她拎起裙摆,刚想迈开步子,又转头看向华生,“华生医生,辉光火柴厂出了事情,我怕工人与管理人起冲突。你能同我一起前去现场,若有人受伤,有个医生在场情况会好很多。” 华生医生:“……你是火柴厂的?顾问吗,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摇头,却是笑出了声。 “不,医生,”她认真纠正,“我是工人的?顾问。” 华生看了看歇洛克,又看向伊拉拉。 虽说他还是对情况一头雾水,没搞清楚这从天而降的?伊拉拉·福尔摩斯,以及马上?要?成为自己室友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具体是做什么的?。 但约翰·华生是一名医生,一听说可?能会引发冲突、也许会出现伤员。 作?为医生,他没有不前去的?道理。 因而华生抓紧了手中的?拐杖:“没有放着伤员不管的?道理,我与你一同前去,小姐,但请你务必在路上?同我说明情况。” 第43章 用血筑成的雕塑。 马车抵达白教堂大街。 不用特地寻觅, 伊拉拉和?华生?医生?一眼就?看到了人群。 可不止是十几名工人!至少?二十多位火柴厂女工,就?这?么拥挤在街头,围着五六位工程队的管理员、和?他们身后用油布遮住的材料。 二人走到人群后方,隔着这?么多人, 仍然?听见了最前方的争吵。 老琳达的大嗓门颇具穿透力——辉光火柴厂年纪最大的工人, 街头马甲的功底一顶一, 声线浑厚、中气?十足。 “有没?有天理了?!我们辛辛苦苦给格雷福斯赚钱,充实他的腰包还不够, 还要?克扣我们的工资给首相立雕像,首相替他制造火柴吗?!” 一句话落下, 后方的工人纷纷附和?。 “就?是!” “他讨好首相,我们吃什么?” “工资越来越低, 连面包都买不起了!” 被质问的工程队管理员, 看起来既慌张、又?无奈。 “什么格雷福斯,我不认识,这?也不是首相的雕像”他反驳道,“这?是城市工程, 不懂你们再闹什么!” 第60章 居然?还不承认! 老琳达一听, 顿时?急了:“是不是首相的雕像, 让我们看看。” 管理员:“那不行!不开工,原材料不能动!” 紧接着又?是七嘴八舌的争论, 管理员余下的话淹没?其中。 但这?些信息就?够了, 听得伊拉拉眉头紧皱。 怎么还是立了雕像,还是克扣了工资?她在人群中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身影。 “克里斯蒂娜!”伊拉拉朝着对方挥了挥手。 在场的工人们,谁也没?见过伊拉拉·福尔摩斯穿着长裙的模样。连克里斯蒂娜循声扭头,也是愣上一愣, 才反应过来人群末尾的小姐是谁。 她赶忙拎着裙摆挤出来。 “福尔摩斯小姐,”克里斯蒂娜惊讶道,“你来的好快!” “具体情况是什么,”伊拉拉直奔正题,“为何老琳达说还是降了薪,没?能与工厂协商成功吗?” 按理来说若是出情况,哈德利女士肯定会通知伊拉拉才对! 听到伊拉拉的问题,克里斯蒂娜的脸上浮现出明晰的愤怒之色。她深吸口气?:“正是因为成功了,大家才如此愤慨。” 工人的咒骂声呜呜洋洋,环境嘈杂,克里斯蒂娜尽可能简单解释这?几天的事情。 “我与老琳达一起和?工厂经理协商,拒绝签署自愿捐款的协议。本以为这?是胜利,但没?过几天,事情就?不对劲了,”克里斯蒂娜说,“工厂突然?缩短了工人们的午餐时?间,并每天想各种办法?推迟下班、甚至言明更新了工作?规定却不说明,连去方便都要?扣钱!” 伊拉拉:“……” 好家伙,上厕所都不行?!伊拉拉听得血压升高。 没?签署自愿捐款协议,但这?变相增加工时?、克扣工资,不也是在从?工人身上压榨油水,和?签署协议没?什么两样。 “本来工厂内就?怨声载道,今日?又?听闻还是要?立雕像,老琳达立刻不干,带着几名工人就?冲了过来。” 说完,克里斯蒂娜压低声音:“这?倒是好事。” 华生?医生?闻言,很是气?愤地开口:“理应如此,如此压榨工人,这?叫人怎么活?” 克里斯蒂娜吓了一跳,她看向华生?:“福尔摩斯小姐,这?位是?” “我的朋友华生?医生?,我怕起了冲突有人受伤,请他来帮忙,”伊拉拉赶忙介绍,“医生?,这?位是辉光火柴厂的工人代表。哈德利女士呢?” 克里斯蒂娜:“哈德利女士去请报社记者了。” 很聪明的选择。 工人街头闹事,还是和?市政工程队的人打了起来,怎么都是一桩大新闻。而?且,经由那篇《伦敦白奴制》之后,火柴工人的境遇已有关注度,报社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伊拉拉就?这?么询问了几句,前头与管理员争吵的老琳达,嗓门更上一层楼。 “你要?不是做贼心虚,拿油布盖着做什么,”她出言质问,“白教堂区修修补补多少?次,哪次将材料藏起来过?” 这?话说的在理,别?说是工人,连周围看热闹的摊贩、行人,都跟着点头。 “就?是,之前修路,石头不就?露天摆着吗。” “我家修墙,也是把转头码在外面呀。” 管理员被说的脸色青白,他也是一脸无奈:“我说老太太,你是给人卖力气?的,我也是啊!要?是讨说法?,去找政府要?,我可——哎哎,你们做什么?” 三五个强壮的女工,围住了管理员,与此同时?老琳达对着身侧打眼色:“邦妮,快点!” 年仅十四岁的邦妮身形瘦小,也最灵巧。听到老琳达的话,她俯下身,轻松钻过人群,趁着其他看守材料的人不注意,越过封锁线,伸手扯住了油布。 距离她最近的工程队管理员恼羞成怒:“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说着,他大步向前,狠狠推了一把邦妮。 邦妮拽着油布,一个踉跄,被直接推至马路边,凸起的地砖绊了她一跤—— 众目睽睽之下,邦妮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少女的额头磕在地面,瞬间见了血。 而?与此同时?,她拉扯着油布滑落,一尊精致、逼真?的雕像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那分明和?报纸上的首相长得一模一样。 街头陷入瞬间安静。 下一刻,老琳达尖叫起来:“你还想抵赖?说不是首相的雕塑,这?是什么?拿我们血汗钱换的!” “怎么还打人,邦妮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看我们才该报警!” “该死的格雷福斯,吸血鬼!我要?把这?破烂雕塑砸了!” 不知谁如此高呼一声,得到了愤怒工人的齐齐认同。 “没?错,砸了雕塑!” “这?钱就?算我拿不到,我也不会让格雷福斯占便宜!” 二十余名女工,更是进一步向前,和?管理员推搡起来。 不好!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伊拉拉刚与克里斯蒂娜询问清楚情况,前面的人就?与管理员爆发了冲突。 一听说“打人”,站在人群后方的三人均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华生?医生?,他不假思索,径直冲进人群。 哪怕他还拄着拐杖,也没?能阻拦医生?的决心。华生?医生?是硬生?生?来到人群前方,将摔倒在地的邦妮从?中侧面拖了出来,避免后方工人拥挤,发生?踩踏事件。 伊拉拉和?克里斯蒂娜赶忙追了过去。 华生?命伊拉拉扶着邦妮,他抽出干净的手帕,按住邦妮额头的伤口。 仔细一看,邦妮的磕头应该是磕到了石子上,血流了很多,创面在头皮上,有指甲盖大小。 这?叫华生?和?伊拉拉都浅浅松了口气?:比看起来的骇人情况好很多。 但这?也不能掉以轻心,街头这?么脏,如果不及时?消毒、缝合伤口,很容易破伤风。 “附近有医馆吗,”华生?看向克里斯蒂娜,“我带她过去。” 然?而?邦妮却疯狂摇头。 华生?险些没?能按住伤口,只好出言警告:“别?动。” 医生?说话自带威严,邦妮不敢动了,却也没?放弃,指向人群:“不,不能这?样……” 连十四岁的少?女都知道,再这?么下去会出大乱子的。 伊拉拉的思路飞快转动起来。 辉光火柴厂增加隐性条件延长工时?、克扣工资,从?工人的身上榨取资金,用以给首相立雕塑。 可见格雷福斯,实际上被哈德利女士一篇《伦敦白奴制》逼到了绝路上。 他急于讨好政客,是为了继续推迟白磷禁令的颁发下达,好保持火柴厂的低成本高利润运营。 但若是此事被曝光,丢的也是首相的脸。 所以工程队不承认这?是首相的雕塑,准备盖着油布偷偷进行施工。 只是谁能想到,消息这?么快就?走漏了呢。 眼下的情况,实际上对工人有利,但有个前提。 ——不能出现暴()乱。 要?是今日?工人打了人,或者破坏了施工材料,是会进警局的! 伊拉拉生?平最恨的就?是完美受害者论,被压迫到极端的工人,愤怒之下砸坏雕像情有可原。但这?难免会给格雷福斯伸冤的机会。 所以—— “得找个哨子,或者其他能制造出响声的东西。”伊拉拉开口,“警醒大家,喊一句警察来了。让大家冷静下来。” 工人们都是合法?公民,到底是对警察有着天然?畏惧。 这?个时?候谎称警察来了,总比苏格兰场真?的派人维持秩序好。 华生?医生?蹙眉:“哪里去找哨子?枪可以吗。” 伊拉拉:“……” 华生?医生?一手按着邦妮额头的伤口,一手伸向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 伊拉拉猛然?回神。 他当然?有枪,华生?医生?可是军医!和?塞巴斯蒂安·莫兰一样,他也拥有配枪。只是伊拉拉没?想到,医生?居然?还随身携带。 都说上过战场的退伍军人回归社会后,难以融入日?常生?活。伊拉拉看,不止是莫兰,华生?医生?也是一样。 谁会走在大街上还携带枪()支的呀? 并且她早就?想说了,不论是成为了酒吧常客,还是他瘦骨嶙峋的模样,都不能说是健康。 恐怕医生?也是在艰难地适应和?平的日?子。 但拿出配枪后,华生?的神情骤然?发生?变化。他眉心拧起,毫不迟疑将子弹推上膛,朝着天空扣下扳机。 “砰!” 一声开火巨响,让街口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这?可比哨子有用多了! 第61章 克里斯蒂娜抓住机会,一个健步冲上前。 “不要?内讧!”她拎起裙摆,当着管理员的面,直接踩到了横放的首相雕塑头顶,“女士们、先生?们,火柴厂的工人是工人,工程队的建筑工人也是工人。我们是同志,并非敌人。打碎了雕塑,格雷福斯不会有任何损失,但建筑工人们得赔偿,丢掉饭碗、被责骂开除的,仍然?是我们的兄弟,进而?饿肚子的,仍然?是我们的姐妹!” 如此一言,不管是火柴厂的工人,还是工程队的管理员,纷纷停下了动作?。 老琳达不再拉扯对方,却仍然?恼怒:“他们打伤了邦妮!” 克里斯蒂娜:“顾问小姐带来了医生?,已经将邦妮送去医馆包扎。” 话音落地,街头一阵议论。 “顾问小姐?她来了!” “怎么没?看见福尔摩——唔,顾问小姐的身影。” 不光是火柴厂工人,显然?工程队的管理员也被提前打了招呼。 多谢南希的协助,在白教堂区,“顾问小姐”的名号早已传得人尽皆知。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有个穿西装长裤的年轻小姐,会在穷人遇困时?出面。 然?而?所有人环视四周,都没?找到那抹穿着深色西装的身影。 站在人群之外的华生?医生?,一脸复杂地看向伊拉拉:“听起来你很出名,小姐。” 伊拉拉赶忙“嘘”了一声。 既然?要?打造这?么一个传说,那么看来今天匆忙之中穿着长裙到来,居然?还变成了优势。 这?白教堂大街可是主干道,四周行人早已将街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她站在路边,除却被照顾的邦妮,居然?没?一个工人认出来伊拉拉。 顾问小姐到了,却没?露面,瞬间为名头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让一让,让一让!” 终于维持住秩序,街头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哈德利女士姗姗来迟。 但她没?有错过关键,迟来的哈德利女士气?喘吁吁,身后还跟着三名作?记者打扮、搬着庞然?大物的青年。 她一眼见到邦妮,脸色大变:“邦妮你没?事吧?还——” 哈德利女士的视线看向伊拉拉,同样没?见过她穿长裙的模样,哈德利女士也是同样怔了瞬间,反应过来。 “日?安,小姐。”她笑了笑,低头,“谢谢你。” 伊拉拉看向哈德利女士身后的三名记者,以及那敦实的机械装置:“你这?是……把照相机搬出来了吗?” “莫里亚蒂教授向报社借的。”哈德利女士为难说,“说是有用。” 伊拉拉眼前一亮,确实有用啊! 十九世纪初,人们发明了照相机。但这?个时?候的相机可不如百余年后那么方便。 不仅是个庞然?巨物,曝光时?间也很长,做不到像后世那样“咔嚓”按下快门,就?可以将影像留在底片上。 以及,这?巨大的相机非常昂贵。 不得不承认……不管詹姆斯·莫里亚蒂帮助工人的动机是什么,他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 “邦妮把盖着材料的油布扯了下来,”伊拉拉说,“确实是首相的雕塑。” 此话一出,不用她或者哈德利女士提醒,报社的员工就?立刻捕捉到了明日?的头条。 用克扣工人的工资来给首相建雕塑,这?可是大丑闻! 哪个记者能抵挡住给政客添乱的新闻,几名记者二话不说,抬着相机就?对准了横放的雕像。 管理员见这?阵仗,顿时?慌了。 “不能拍!”他走到记者面前,“谁允许你们拍的?” “拍街景也拦着?”哈德利女士不客气?道,“我还没?投诉你们工程队遮住风景呢。再说了,格雷福斯只付钱让你们施工,付钱让你们拦人拍照了吗?” 管理员不说话了。 这?么冲突下来,他也看清了情况。 原本工程队接下的命令是,偷偷把雕像运过来,然?后趁着半夜一夜立好。 没?想到早上刚刚行动,不知为何就?有人知晓了他们运的是什么。早知闹这?么大,建筑公司也不会接这?个工程。 拍下照片,总比让工人们打砸材料好。而?且确实如哈德利女士所言,公司也没?支付工人额外的工钱呀。 见对方不吱声,记者赶忙钻进了巨大的相机棚里。 周遭陷入了片刻寂静。 最终仍然?是老琳达打破了沉默。 “这?怎么办?”她看了看克里斯蒂娜,又?看了看哈德利女士,“给个说法?呀,不砸不闹,难道就?这?么让他们把雕像立起来,我们的钱怎么办?” “砸了闹了,钱也要?不回来。”克里斯蒂娜低声说。 老琳达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反驳,却找不出话。 华生?医生?站在人群之外,低声咒骂了一句:“真?是该死!唉,我先带这?个孩子去医馆。” 尽管邦妮已经在火柴厂工作?多年,可在华生?医生?眼中,她就?是个孩子。 然?而?邦妮却再次摇头:“我不去,我要?和?大家在一起!” 华生?:“你——” “跟医生?去医馆,邦妮,”伊拉拉开口,“华生?医生?,帽子借用一下。” 听到伊拉拉命令,邦妮才不吭声。 华生?奇怪地看了伊拉拉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递给伊拉拉。 她直接将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面孔,起身步入人群。 邦妮的伤口不深,却流了很多血,伊拉拉的手上、衣裙上,沾满了血迹。乍一看上去,很是渗人。 这?殷红血迹也让人忽视了她头顶与衣物不匹配的帽子,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人群被这?血迹惊到,自然?而?然?让开路。 伊拉拉没?费多少?功夫,就?走到了最前方。 她站在了那横放的雕像前。 精致、逼真?的雕像,用的还是上好石料。首相的神情威严,全然?是正义凛然?的模样。饶是知晓塞缪尔·格雷福斯不是好人,伊拉拉看向雕塑,仍然?不免心生?几分愠怒。 他一句话,多少?工人面临活不下去的情况。 格雷福斯的行为尚且能用“他是邪()教徒”来解释,但现实历史中,又?有多少?工人遭遇着同样的压迫,而?他们的工厂主和?邪()教毫无关联。 自从?伊拉拉来到伦敦起,辉光火柴厂的工人就?在因为是否罢工的事情讨论个不停。 有克里斯蒂娜这?样坚定的人,也有老琳达这?样为了生?计和?自保左右摇摆的人。然?而?她们迟疑不决,格雷福斯可没?有这?么客气?。 “拒绝签署自愿捐款协议,只是个开始。” 伊拉拉压低帽檐,一面前行,一面用朗声开口吗,她清脆的声线回荡在人群之间。 “如果不让格雷福斯看到你我的决心,他还会继续像今日?这?般,一步一步变着法?剥()削我们。” 她朝着雕像伸出手。 掌心、指缝里,全是邦妮伤口留下的血,深色的血迹在伊拉拉的皮肤上开始凝固,变成黏糊糊的粉末。 “用工人血做雕像,”她低声说,“就?该带着工人的血立在街头。” 乌黑的血被当众涂抹到了雕像的面部?。 接下来,时?间就?像是停止了。 工人们的呼吸声在伊拉拉的耳畔响起,她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投射在自己后背,却没?人开口。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雕像上方的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立刻回神。 这?是个好机会。 她不假思索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弯下腰同样将血涂抹到了雕像上。 毋须呼吁,毋须提醒,就?像是静止的画面被按下播放键,其他人也动了。 没?有辱骂、不再推搡,而?工程队的管理员,似是被如此行径震慑住,也没?有再继续阻止火柴厂的工人。 她们或咬破自己的手指,或用刀割开手掌,有序排队,沉默着,一个一个将自己的血抹向雕塑。 伊拉拉在完成后,退到了人群之外。 她彻底融入人群之中,就?算刻意寻找,也找不到是谁最先起了头。 直至最后一名工人把血涂抹到雕塑上,漂亮的石料遍布深色痕迹。克里斯蒂娜站在高处,深吸了口气?。 “我想,”她沉声说,“是时?候罢工了,同志们。” ………… …… 转天下午,贝克街221b。 之前约翰·华生?医生?一直住在酒店,他的行李轻便。上午与歇洛克·福尔摩斯看完公寓,同房东太太打好招呼后,下午就?直接拎包入住。 坐在221b的客厅沙发,他摊开报纸,首版标题落入眼帘—— 《血筑首相雕塑:辉光火柴厂工人大罢工》。 第62章 下方甚至还附上一张模糊不堪,但分明是用照相机拍摄的首相雕塑立起来的白教堂街街景。 回想起邦妮的伤口,和?众人上前涂血的场景,华生?医生?不免同仇敌忾,对着报纸大喊一声:“干得漂亮!” “什么干得漂亮?” 华生?医生?的话音落地,贝克街221b的公寓房门再次打开。 歇洛克·福尔摩斯同样带着行李进门,他的东西可要?比医生?多,甚至手上还拿着刚刚拆开的文件。 迎上新室友的目光,华生?赶忙起身:“昨日?白教堂街的情况,已经刊登在了报纸上。火柴厂的女工决定进行罢工抗议。” 歇洛克腾不开手,只是飞快瞥了一眼华生?展示给自己的报纸头条。 “刚好。” 他把大箱子小箱子拎进客厅,而?后起身,晃了晃手中的文件。 “这?罢工正是时?候,想来工人们也不介意我用科学再添一把火,”歇洛克宣布,“我拿到了白磷和?黄色粉末的毒性化验报告。” 第44章 朋友的信件。 之后近两周, 染血的雕像成为了整个?伦敦市的话题。 英国气候多雨,上午立起来的雕像,哪怕是没擦干净的血迹,下午也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但照相机记录下来了一切。 尤其是哈德利女士请记者最先拍摄的那张, 首相雕塑的面部沾着伊拉拉的掌印, 哪怕是模糊不清的黑白相片, 深色的血迹也触目惊心。 这张照片后被多家报社、杂志社转载刊登数次。 而哈德利女士的新文?章也顺利出版。 文?章名为《血染的雕像》,行文?一如《伦敦白奴制》, 叙述口吻冷静平静。哈德利女士以?客观的方式,描述了首相雕塑是如何伫立在白教堂大街街头的。辉光火柴厂的工人们一再忍耐, 最终因这尊践踏在她们尊严与血之上的雕塑,而决定罢工。 同时, 她也写明了工人们罢工的诉求。 第?一, 由克里斯蒂娜成立工人委员会,工厂必须与工会共同协商,制定新的、合理的工作准则。 第?二,取消隐性的克扣工资的条例, 尤其是延长工时、强制午餐和强制休假这部分。 第?三?, 工厂要?为工作时的工人提供基本?的卫生和健康保障, 将白磷替换成无毒的原材料。 第?四,与工会协商涨薪。 这篇文?章一经刊登, 又是掀起一阵风浪。 而在连绵半个?月的阴雨后, 伦敦终于再次迎来了晴天。 伊拉拉拿着刊登文?章的杂志步入夜校,一进?女工的教室,哈德利女士眼前一亮。 “福尔摩斯小姐,你换了新衣服!”她惊喜道?。 “怎么样?”伊拉拉笑眯眯地按了按帽檐,然后煞有介事地举起手臂, 转了一个?圈。 因为罢工和白磷报告的事情,这半个?月来伊拉拉没少往迈克罗夫特的办公室跑。 提供了不少消息,难道?她不该同长兄讨要?奖励吗? 新衣服可是伊拉拉直接“勒索”迈克罗夫特出钱,自己找了个?女裁缝。 之前迈克送的西装长裤,是由男装修改的,虽然贴身,但终究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这次伊拉拉吸收了教训,特地与裁缝小姐说明了情况:比如说男性的档()线并不适合女性,同理手肘与腋下与男性也不相同。 最重要?的,伊拉拉还特地点?名了要?胸省和收腰,胸()前一条直板下来,对女性来说很不方便。 后世的女式西裤有收裤脚的款式,但伊拉拉没让裁缝小姐这么做,主要?是方便活动。 她特地选择了羊毛原料,回弹性好,以?免跑跳时裤子和衣襟裂开?,那就?相当不体面了。 反正?是大哥掏钱!白嫖的,尽管上好料子,伊拉拉不心疼。 这一身崭新的灰红方格西装,依旧显得伊拉拉身形利落,却也勾勒出女性的腰线。 伊拉拉就?不相信,这么走上街,她还会被默认男性! “这真好看,”哈德利女士不禁赞叹,她甚至上前,摸了摸西装面料,“也是好料子,我都有些心动,想定做一身试试看了。” 真的吗! 伊拉拉双眼一亮。 可见,尽管一名女性在这个?时代穿长裤过分惊世骇俗,可选择传统长裙的女士们既不瞎也不傻:但凡有审美和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既保持了美观,又比长裙穿起来自由轻松。因而哈德利女士见伊拉拉这般穿着打扮,不免也跃跃欲试。 而长裤真正?推广开?来,可是在一战后了! 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大量男性战死在前线。战后社会严重缺乏劳动力,女性才终于有机会走出家庭,补上各个?岗位的空缺。 长裤自然要?比裙子方便劳动,而女性们发?现?,过往千年被盖棺定性“不适合女性”的职业岗位,其实女人照样能做得很好。 有了地位、经济实力,自然也就?获得了相应话语权。 以?及最为基本?的,穿裤子的权力。 伊拉拉一人无法?扭转社会风气,她没法?说服所有人都在一战前接受长裤,但至少能方便身边的朋友。 “我将这位裁缝小姐的地址写下来,”她笑吟吟开?口,“她的手艺确实很好!就?算不穿长裤,做个?西装与羊毛长裙,不也比现?在的衣裙舒适?” 哈德利女士笑着应下,打趣过后,二人继续正?题。 “莫里亚蒂教授近日很忙,”哈德利女士说,“他几?乎没来夜校,说是在调查新的线索。” 新的线索? 还有什么线索,能比工人罢工、对付格雷福斯更为重要? 伊拉拉不免想到之前在酒吧,她向詹姆斯·莫里亚蒂说明了眼球吊坠有三?枚后,对方信誓旦旦地将寻找吊坠的任务包揽到自己身上。 难道?这么快就?有了进?展?否则,若不是光辉学?派的线索,伊拉拉不觉得莫里亚蒂会在支持这么久工人后“临战脱逃”。 希望他能带回来好结果。 “没关系,暂时也用不到他,”伊拉拉说,“我刚刚从我长兄那边回来。” “你那位……政府职员的兄长?”哈德利女士对迈克罗夫特略有耳闻,“他一定得到了关键消息。” “还好。” 伊拉拉很不淑女地耸肩:“整个?内阁都将这件事定性为丑闻。这才刚刚上任,就?让反对党派抓住了把柄。但格雷福斯还在试图挽救,他出资拆除雕塑,并打算将钱款赔偿给工厂。” 哈德利女士扬起笑容:“好,这是第?一步胜利。” 但是伊拉拉却不觉得是胜利——这钱款本?就?是从工人的工资中克扣的!现?在只不过是原路归还而已。 “格雷福斯不会放弃,”她说,“他正?在尝试各方拉拢支持者,而且,格雷福斯并不着急。” “哪怕是舆论如此倾向于工人?”哈德利女士蹙眉。 “他认为,哪怕是丑闻,首相也与他绑在一条船上了,”伊拉拉解释,“事情已经发?生,且无法?回转,只能一起想办法?弥补。” 后半句话,是威克汉姆亲自转述的。 哪怕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安插进?格雷福斯庄园的探子,也不可能听到庄园主如此真心话。不得不说,威克汉姆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作用。 “也不意外,”伊拉拉说,“若是现?在低头,他的亏损更多。” 毕竟沉没成本?摆在这里。 哈德利女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么一说……那他确实做了不少。” 说着,她转过身,从讲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 “这是华生医生送来的副本?,”哈德利女士将报道?递给伊拉拉,“说是你的兄长福尔摩斯先生要?求他转交的。” 什么? 这个?兄长,想也只能是歇洛克。伊拉拉接过报道?,定睛一看。 “这——” 她有些惊讶。 这是白磷和格雷福斯实验室出品的化学?粉末化验报告! 有巴茨医院的官方印章,证明白磷和化学?粉末均有毒性,长期接触会引起面部变形溃烂、乃至损害神?经中枢,直至死亡。 有这份报告,那么众议院不得不直面被反复拖延推迟的白磷禁令。 但首先—— “为什么还在这里?”伊拉拉说,“也没人通知我。” “因为没有报社和杂志社愿意公开?,”哈德利女士很无奈,“连刊登《伦敦白奴制》的杂志社,原本?答应了,但很快又开?始推三?阻四,没了下文?。” 伊拉拉了然:“既然首相的雕塑已经被定性为丑闻……本?届政府自然不想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成也是雕塑、败也是雕塑。 若是这份报告被公开?,那么刚刚组建的新一任内阁可以?直接解散了。 第63章 这不就?是明晃晃说明了,格雷福斯等火柴厂的工厂主,为了推迟白磷法?令的颁布,讨好贿赂了走马上任的首相吗! 因此,政府选择将事情暂时压下去。 意思就?是白磷禁令不能颁发?,至少不是现?在。 伊拉拉甚至能想到政客和公务员们是如何难得同进?退的:政客想要?压下丑闻,公务员欲图维()稳。总不能真的闹出内阁解散、首相下台的事情来,而白磷禁令早晚要?颁发?,不如再推迟一阵子——哪怕推迟几?个?月,也有助于社会安定。 从这个?层面思考,政府的考虑无可厚非。 这也是为何格雷福斯会认为,情况并不算坏,至少首相现?在和他在一条船上。 然而社会是由公民?组成的。 现?在公民?正?因为白磷而牙齿掉光、面部溃烂,甚至死去。 人都没了,要?社会稳定还有什么用? 政府可以?等,火柴厂工人的健康甚至是生命可等不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哈德利女士抿紧嘴唇:“福尔摩斯小姐,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伊拉拉从没觉得身上的担子这么重过。 血染雕像的事情,“顾问小姐”并未直接出面,除了哈德利女士、克里斯蒂娜和小邦妮,没人知道?戴着帽子上前的女士就?是伊拉拉·福尔摩斯本?人。 但消息从白教堂区扩散,仍然成为了“顾问小姐指点?工人这么做”。 半个?月之后,消息成为了故事,故事则成为了传说。这回不用南希刻意传播谣言,关于“顾问小姐”的身份和功劳几?乎被蒙上了神?话的光芒。 连哈德利女士也不免受其影响。 她、还有工人们,如今都指望伊拉拉能拿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来。 伊拉拉阖了阖眼,深吸口气。 “政府不公开?,就?由我们公开?,”她迅速回忆现?实历史中火柴厂女工组织的罢工活动,“我们有整整一工厂的工人呢!既然罢工在家,不如自印报告、传单,去街上分发?。哈德利女士,由你撰写演讲稿,请克里斯蒂娜和其他工会干部去公园演讲——老琳达嗓门大,也许她比克里斯蒂娜还适合。” 后半句话,是为了缓和气氛的俏皮话。 而哈德利女士对老琳达的嗓门和气场也是深有体会,当即忍俊不禁:“那得看好才行,怕她说着说着就?当街骂娘。” 以?及,还得找人盯着她。 伊拉拉也不想支持个?罢工,还要?研究人性、算计朋友,但不谨慎不行。像老琳达这种一时上头的墙头草,伊拉拉生怕工厂经理给她单独点?好处,她就?率先复工,转头就?当“工贼”去了。 不过,人性都是复杂的。 虽说老太太一身市侩,爱说丧气话、爱上头冲动,明明是十九世纪的英国人,却和伊拉拉穿越之前见过的菜市场骂街大姨画风一致——不讲理,自私自利又尖酸刻薄,还老是和克里斯蒂娜对着干。 但同样是她,年近五荀,已经是三?名幼童的奶奶和外婆,因而对工厂内的童工们也是照顾有加。她最喜欢的孩子就?是邦妮,性格乖巧、脑子聪明。 以?及,邦妮是支持克里斯蒂娜罢工那派的。 嗯,回头给养伤的邦妮说一声,就?让她来当这个?“小间谍”,及时向克里斯蒂娜通风报信就?好。 伊拉拉心中有了计较。 她又想到现?在工人们的情况,同哈德利女士继续开?口:“还得劳烦你多奔走,哈德利女士,多多参与慈善活动,和富太太们的结社商议一下,看是否能提供物资。” 工人罢工就?没有工资,可需要?钱填饱肚子——有些工人甚至还要?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人呢。 在罢工结束之前的时日必定艰难,多一分慈善捐款,说不定都是救命钱。 伊拉拉也不免开?始考量:她能帮忙吗? 和哈德利女士又对了之后的工人活动后,伊拉拉带着疑问回到了皮博迪住宅区。 威克汉姆已经搬离了公寓,如今她一人住在这里。尽管回家之后,没有了热茶热菜,可更是没了威克汉姆叽叽喳喳,反倒是有助于伊拉拉思考。 伊拉拉拿着门房递过来的信件,一封封拆过去。 来伦敦没几?日,可伊拉拉却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社交圈。她的信件可不少:有威克汉姆写的一通废话,也有迈克罗夫特差人送的简报,还有…… 翻到最后一个?信封,伊拉拉动作一顿。 柔美的花体字,落款分明是:伊丽莎白·班纳特。 但寄出的地址在伦敦! 伊拉拉猛然回过神?:是了,迈克之前说过,伊丽莎白和简来伦敦的亲戚家做客。 而且,迈克还说,达西先生也来到了伦敦。 她拆开?信件,果不其然! 伊丽莎白的字体柔美,但信中语句却不客气。 “亲爱的伊拉拉, 是你的兄长给了我地址,请原谅我的冒昧。 但之前在内瑟菲尔德庄园,你不辞而别,竟与乔治·威克汉姆私奔!我实在是太难想象,你为何会做出这种事,选择了这样的人?我向达西先生询问,他对威克汉姆的评价很低。 时日今日,梅里顿仍然因你的行为而议论纷纷。我想你敢做出私奔的行径,应该也不会在乎我向人索要?你的地址。 我仍觉得你的选择很是不妥,然而你的兄长似乎接纳了你与威克汉姆先生,我便没有置喙的余地了。 只是如今我和简来到了伦敦,你是否愿意与我们见上一面?至少让我与姐姐亲自确认你健康安好。 ps:宾利小姐也随她的兄长来到了城里,据说宾利先生有意请你和你的兄长到伦敦的住处做客。 你的朋友:伊丽莎白。” 伊拉拉含着笑容放下信件。 好伊丽莎白,她第?一个?同性友人,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及时雨啊! 因为前脚伊拉拉还在上愁,自己怎么能进?一步帮助到工人们,后脚伊丽莎白就?递来了现?成的方案。 嗨呀,她真是自己的福星!相比之下,要?向伊丽莎白解释威克汉姆的情况,似乎都不是什么尴尬的事情了。 ——但凡看过《傲慢与偏见》的人都知道?,宾利小姐可是有足足两万英镑的嫁妆。 像她这样的体面大小姐,一定不会放过善意馈赠、为自己积累名声的机会吧? 第45章 组织义卖会。 伊丽莎白?与简来到伦敦后, 寄住在了舅舅加德纳夫妇家。 转天上午,伊拉拉拦了辆马车,前往恩典堂街。 哪怕信封落款写明了地址,可简担心伊拉拉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路, 还?特地在伊丽莎白?的信件最后添了两笔, 写明了加德纳夫妇家周遭的标志性建筑。 真好呀! 伊拉拉看到信件里的说明, 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简并?非瞧不起?伊拉拉,觉得她连找路的水平都没有。而是?一名善良的姑娘, 把她作?为朋友挂在了心上。 不过,加德纳夫妇的住处确实没那么?难找。 百余年后的恩典堂街可是?伦敦的金融、商业中心之一, 基本没多少居民居住于此。而百余年前的今日,其喧嚣热闹也没差多少。加德纳夫妇能住在这里, 不止证明夫妇二人是?商人, 更是?将生意经营得风生水起?。 伊拉拉按响门铃,一位比她预想中年轻很多的妇人开门。 她还?没开口,那位妇人就?扬起?笑容,开心到连眼睛都不见了。 “你就?是?福尔摩斯小姐吧, ”她让开门, “我是?伊丽莎白?和简的舅妈, 她们两个一大清早就?在等你啦。” “……日安,加德纳太太。”伊拉拉眨了眨眼, 礼貌问候。 “还?愣着做什?么??快进来, 我烤了蛋糕、茶也煮着呢,这个天气,最适合小姐们靠在炉边吃点零嘴说心里话。” 天呐。 加德纳太太的热情让伊拉拉受宠若惊,她到底有点明白?,为什?么?《傲慢与偏见》原著中班纳特太太如此神?经质, 却能有个简·班纳特这样?泥人性子的大女儿——原来是?继承了舅舅舅妈一家的优点。 伊拉拉几乎是?被加德纳太太哄进了屋,而如她所说,伊丽莎白?和简早就?在等待了。 加德纳夫妇的住所就?在沿街开设的店面二楼,两位班纳特小姐,正坐在铺面后的小客厅。一个靠在壁炉边绣花,一个手中捧着一本书,好不悠闲。 听到脚步声,两位班纳特小姐纷纷抬头。触及到伊拉拉的身影更是?站了起?来。 加德纳太太将茶壶端过来,放在桌边。 “就?不打扰年轻人叙旧了,”她说,“我就?在前面的店面,若有需要,喊我或者女仆都好。” “谢谢你,加德纳太太。”伊拉拉感激开口。 第64章 加德纳太太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离开。 然后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伊拉拉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完全是?不辞而别。不用说也知道?,她“私奔”走后,梅里顿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如迈克罗夫特所说,伊丽莎白?和简一定担心死了。一想到她们不计前嫌,还?主动写信给自?己,伊拉拉就?有些不好意思。 向来理?直气壮的伊拉拉,难得不知如何开场。她看了看简,又看了看伊丽莎白?——虽是?后者写信给她,但在触及到伊拉拉的视线时,却不自?觉地挪开目光。 这终于给了伊拉拉机会,她垂下眼眸,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们要是?不想理?我,我就?不讨嫌了,这就?走。” 伊丽莎白?闻言,灵动的眼眸立刻转了过来。 她可不吃这套!起?初伊丽莎白?也是?相信了伊拉拉卖可怜,谁知道?她转头就?和乔治·威克汉姆私奔。尽管担忧伊拉拉的安危,可她还?是?有些生气的。 但简可不一样?,班纳特家的大小姐心肠软的一塌糊涂,听到伊拉拉这么?说,赶忙上前:“怎么?会不想理?你,是?我们写信邀请你过来的呀,伊拉拉。” 伊拉拉做出感激的样?子:“谢谢你,简,你真好。” 简还?扭头看向伊丽莎白?,“伊莱扎也特别担心你。” 伊丽莎白?轻哼一声,才放下手中书籍。 她虽说不如简那般好说话,却也是?跟着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伊拉拉许久,确认她毫发无伤、且并?无受亏待的迹象,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伊丽莎白?委婉说,“你不会一个人来呢。” 伊拉拉当然读得懂潜台词:她可是?同威克汉姆“私奔”的,理?论上来讲,与乔治·威克汉姆共同出席邀请,也是?理?所应当。 “我的兄长迈克罗夫特为乔治介绍了工作?,”伊拉拉笑着解释,“他现在很忙。” 伊丽莎白?和简闻言,纷纷流露出惊讶之色。 二人对视一眼,伊丽莎白?率先开口:“威克汉姆先生居然找到了体面的工作??” 嗯? 这句反问就颇有深意了。 在《傲慢与偏见》原作?中,只有达西先生知晓真相。但碍于威克汉姆曾经诱骗他的妹妹私奔,为了保护达西小姐的名声,他不能轻易开口。因而真相是在经历了各种?曲折之后,在书的后半部?分才得以?揭露。 而现在,因为伊拉拉提前“拐”跑了威克汉姆,原著的误会和曲折完全没有发生。威克汉姆在梅里顿的形象,理?应还?是?那高大英俊、器宇轩昂的红制服军官才对。 但伊丽莎白?这个语气,分明是?知道?了什?么?。 “还?是?坐下来聊聊吧。”伊拉拉不着急问,“我还?得给你们道?歉。” 她可没忘记答应迈克罗夫特的。 与两位班纳特小姐落座,伊拉拉很诚恳地开口:“我一时任性,让你们担心这么?久,对不起?。” 话音落地,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这沉默让伊拉拉有些坐立不安,想起?自?己为了支开女仆就?写信给伊丽莎白?——估计按照伊丽莎白?的性格,得担心了一整晚,伊拉拉不禁更是?愧疚地低下头。 “你们要是?因此讨厌我、责怪我,或者觉得我名声不好,”伊拉拉说,“也是?情有可原,我完全理?解。但请接受我的道?歉,我可以?与你们解释一切来龙去脉。” 两位班纳特小姐又是?对视一眼。 最终是?简打破了沉默。 “哪里会责怪你呀,伊拉拉。”班纳特家的大姐柔声说,“连你的兄长都接受了这件事,我们自?然不好置喙。只要看你好好的,我和伊丽莎白?也就?放心了。” 伊拉拉猛然抬头:“真的吗?!” 呜呜,班纳特太太这是?生了一位天使吗! “你虽把内瑟菲尔德庄园搞得鸡飞狗跳,”伊丽莎白?说,“但我和简又不住在那里,也没有麻烦到我们。只是?没想到,你的兄长还?为威克汉姆安排了工作?,达西先生说他……” 话到最后,伊丽莎白?猛然捂住嘴巴。 伊拉拉敏锐地抓住重点:“达西先生同你说的?” 伊丽莎白?面露尴尬之色,秀丽的面孔顿时红了。 嗨呀,这是?有戏啊! 临走之前给伊丽莎白?写信,就?是?为了撮合原著中的这一对。伊丽莎白?的朋友被达西先生的“敌人”拐跑了,那么?二人就?有了共同话题。因此拉近距离,岂不是?顺理?成章。 看伊丽莎白?这幅模样?,伊拉拉的小伎俩还?真成了。 “达西先生居然与你聊起?了乔治的事,”伊拉拉故作?好奇问,“他都说了什?么??” 伊丽莎白?哪能听不出来她的揶揄之意?她可没忘记临走之前,伊拉拉还?委婉地替达西先生说过好话。 当时的伊丽莎白?还?在嘴硬,坚持自?己的偏见。但没有了《傲慢与偏见》原作?中达西先生的出言贬低,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好感本就?没有很低。 如今二人熟稔了,更是?不同以?往。 她嗔怪看了伊拉拉一眼,却还?是?认真回答了问题:“当时收到你的信,我第二天早上就?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结果倒好,你居然和威克汉姆先生……” 一位淑女,实在是?说不出朋友与男人私奔这话。 “我担心得要命,而宾利先生和德尔贝先生又急于寻找你、联络你的兄长,就?只好由达西先生来同我解释情况,”她说,“我见他眉眼之间尽是?担忧,发现达西先生原来并?非初次见面那般傲慢。让你说对了,他看着冷淡,实则也是?位认真负责的好人。” 伊拉拉扬起?笑容。 见她笑容灿烂,像只得意洋洋的小猫,伊丽莎白?又是?轻哼一声,却没真的生气。 “这之后,我也能同达西先生好好聊上几句话了。我追问威克汉姆是?个怎样?的人,他才告诉我,他与威克汉姆早就?相识,这家伙不仅游手好闲,还?嗜赌如命!”伊丽莎白?说着拧起?眉心,“但我现在怀疑达西先生所言夸张了,否则,你的兄长怎么?会为他介绍体面的工作??” “嗯。”伊拉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和达西先生是?好朋友了。” 伊丽莎白?脸上的红晕立刻扩散成绯()红。 她本就?生得清丽灵动,这么?一红脸,更是?活生生的。真好看,可惜达西先生看不到,伊拉拉笑眯眯地想。 “那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伊丽莎白?没好气道?,“要不是?你荒唐,我们还?无法成为朋友呢。” 别说,这还?真是?伊拉拉故意写信给伊丽莎白?的初衷。 而且没关系,很快就?不止是?“好朋友”这么?简单啦! 现在二人都在伦敦,伊拉拉不介意见机行事,再为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添一把火。 “所以?你与威克汉姆先生……”简迟疑着,还?是?询问出口,“我看那个地址,可是?在工厂区,若是?威克汉姆有体面工作?,怎会与工人住在一起??” 显然,班纳特姐妹还?是?担忧伊拉拉在伦敦的生活。 “请不用担心。”伊拉拉诚恳说,“我与乔治是?在帮兄长做事。” 伊拉拉当然不会说实话——她就?是?为了好玩才和威克汉姆私奔的。 至于什?么?光辉学派,什?么?眼球吊坠,还?有詹姆斯·莫里亚蒂不是?普通会计这种?事,更是?不能拿出来同未婚小姐们讲。伊拉拉可不想吓坏自?己的朋友们。 所以?伊拉拉搬出了之前为格雷福斯准备的说辞,言简意赅地解释:威克汉姆为了门当户对,选择与伊拉拉共同协助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调查工人罢工的事件,而现在威克汉姆得到了格雷福斯的赏识,做了他的私人助理?。 这一番叙述,叫两位班纳特小姐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们做好的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伊拉拉的叙述重心不是?在自?己的爱情和未来婚姻,而是?认真地阐述起?火柴厂女工的境遇。 尽管不如宾利、达西两家家底殷实,可班纳特家在朗博恩到底是?地主。梅里顿的日子犹如田园诗歌,再穷困的农民也不至于吃不饱饭。 像什?么?罢工,什?么?夜校,什?么?火柴厂的工人被逼到绝路。这样?的事情,对二位小姐来说闻所未闻。 连恐怖故事都不会写,工人们会因为火柴中毒,而导致死亡的! “老天,”简吓得捂住嘴巴,“这工厂也太过分了。” “既然火柴有毒,你岂不是?也有危险?”伊丽莎白?更是?紧张,“伊拉拉,你不要做了!” 第65章 这可不是?伊拉拉期待的反应! 她看向两位满脸担忧的小姐,深谙对方?并?非阻挠自?己,而是?单纯害怕伊拉拉的健康有损。 原来被同龄人担忧是?这样?的滋味呀。 虽说伊拉拉很感激迈克罗夫特与歇洛克的支持,但两位兄长的关心可不会如此直接。 那一刻,伊拉拉只觉得壁炉里的火钻进了心底,暖洋洋的。 “我没有接触过原材料,只是?在夜校帮忙,”伊拉拉隐去了参与罢工的事实,“何况现在辉光火柴厂在罢工,厂门都锁着呢,请你们放心。” 简还?是?有些不安:“如果原材料有毒,那我们平时用的火柴岂不是?也有毒?这辉光火柴厂,太恶劣了。” 伊拉拉说完,小客厅的门扉打开。 加德纳太太端着蛋糕进来,恰好听到伊拉拉的话。 “原来福尔摩斯小姐在帮辉光火柴厂的工人?”她插嘴,“这件事,我也有所听闻。工厂主真是?太过分了!加德纳先生正与街上几个铺子商议,要拒绝从辉光火柴厂进货呢。除非火柴厂接受工人们的要求。” 咦?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伊拉拉转头:“真的吗?” 加德纳太太颔首:“反正工人不工作?,辉光火柴厂也会断货。但火柴还?是?要卖的,我们开店铺的,怎么?都要更换货源。做做样?子,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这……还?真是?。 对店面商铺来说,火柴厂断货,商店可不能断货。 伦敦这么?多厂,也不是?非要从一家进货。而商人们同样?需要名声,如此摆出姿态支持工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坏处。 小店面尚且如此,那更大的零售公司呢? 伊拉拉的念头自?然而然落在了宾利先生身上。 他可是?马歇尔零售公司的股东,若非如此,詹姆斯·莫里亚蒂也不会前往梅里顿、进而与伊拉拉相遇。 更重要的是?,宾利先生是?个原著里所有人都盖章的好人。 若是?能说服他和加德纳夫妇一样?,同样?发出声明,这就?是?从销售线向辉光火柴厂施压,也许比工人抗议还?管用。 但—— 伊拉拉可是?从宾利先生的内瑟菲尔德庄园逃走的,这堪称丑闻。之所以?没有闹大,是?迈克罗夫特和宾利先生都没计较。 再好的人,也不能随便给对方?添麻烦。直接去找宾利先生谈判,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得想个别的法子。 而简听舅妈这么?说,也忍不住出言:“有没有什?么?是?我和伊莱扎能帮忙的?在朗博恩,母亲偶尔也会带着我与伊莱扎去给穷人送衣服。” 啊……是?了!这是?个好机会。伊拉拉双眼一亮。 贵族妇女可是?十九世纪的社会慈善活动主力军。 现实历史中,十九世纪中期,仅伦敦就?有六百余个运作?中的慈善机构。中产阶级和贵族妇女们积极参与其中,能够增加自?己在公共领域的地位,以?及博得好名声。 这些夫人、小姐,也不仅仅是?为自?己挣脸面,也是?为丈夫、父亲,甚至整个家族出一分力。 像班纳特家这般乡下地主,夫人会带着女儿给穷人赠送淘换下来的用品、衣物。而在伦敦,家族更富有的女眷,则以?丈夫或者父兄的名义出面捐款、义卖、撰写文章,乃至创办报刊,参加社会活动。 如此既满足了贵族在道?德层面的优越,也可以?增加家族在议院的影响。 甚至是?在政治党派、抉择分歧时,她们的行为还?会展现整个家族的倾向,亦可算作?政治活动。 伊拉拉觉得,别说是?百余年前,就?是?二十一世纪也很重要,那些政客、富豪的女性亲属们,不也在参与福利机构和慈善机构的经营运作?吗。 简姑且这么?想,那在《傲慢与偏见》原著没写到的地方?,宾利小姐与赫斯特夫人参加的慈善活动只会更多。 现实世界里,安妮·贝赞特女士同样?为火柴厂的女工募集来自?贵妇人和慈善机构的资金和救助。而伊拉拉觉得,现实中再富有的慈善机构,也没有简·奥斯汀女士大笔一挥,写的几位未婚小姐有钱。 反正对她们来说,帮穷人都是?一样?的,怎么?就?不能帮帮火柴厂的女工们呢? “这是?个好办法,”伊拉拉认同道?,“由我来组织义卖会吧!我有位外国朋友,名叫艾琳·艾德勒,是?位很有名的歌唱家。她正愁在伦敦举目无亲,无法融入这里的社交圈。她一定很高兴提供义卖会的场地,只是?……” 她做出为难之色。 “我毕竟是?让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丢了脸面,虽说他们不做计较,还?有意邀请我去做客,”伊拉拉苦笑几声,“但终究不好觍颜邀请宾利小姐出席,能由二位代劳吗?” 伊拉拉算盘打的噼啪作?响:身边的朋友,以?及不是?朋友的熟人,一个也别想跑。 第46章 巧妙利用竞争之心。 义卖会是十九世纪很常见的慈善活动。 像伦敦这种大城市, 贫富差距远大于城镇,穷人的数量是富人的百倍有余。班纳特家?那?般亲自到乡下赠送衣物、食物是行不通的。 所以就得由人组织,统一接受捐赠,或者将不用的首饰、物品拿去售卖, 卖出的钱也是直接由组织人购买物资, 发放给需要的人。 这次的义卖会, 组织者是艾琳·艾德勒女士。 艾琳正愁在伦敦无?事可做,伊拉拉一经提议, 她立刻拿出了十二万分兴致。 她主动联系了哈德利女士,了解情?况后, 从?置办场地、确定时间和宾客名?单,仅花了三天。 第四天, 伊拉拉乘坐马车, 来到塞彭泰恩大街。 布里翁尼府第热闹非凡,伊拉拉进?门之后,只感?觉自己掉入夫人小姐们的脂粉香水海洋。 好,好多人啊! 伊拉拉很是意?外:原来艾琳·艾德勒女士说的“谁也不认识”, 只是自谦。 想想也是, 她可是波西米亚国王的情?人, 怎能没?有自己的人脉? “伊拉拉,这边!” 艾琳的女中音穿透性十足, 她得到女仆报信, 遥遥冲着?伊拉拉挥了挥手。 伊拉拉扬起笑容。 穿过人群,她走到艾琳·艾德勒面前。 “这个给你。”艾琳将手中清单递过去。伊拉拉定睛一看,是本次义卖会的所有物品。 艾琳显然经验丰富,清单上项目、价值一应俱全。伊拉拉迅速扫了一眼,不禁蹙眉:“有些不够。” “我猜也是, ”艾琳毫不意?外,“需要多少?” 伊拉拉飞快算了算:“大概需要两千英镑。” 这是什么概念?简和伊丽莎白?的嫁妆加起来才两千英镑!这足够一个工人大家?庭衣食无?忧二十年。 可火柴厂的工人数量众多,一天不发工资,就一天吃不上饭。 这罢工怎么也要持续近月余,数百人的日常开销、医疗费用加起来,以至于达到了一个非常夸张的数字。 艾琳闻言,不禁蹙眉。 这三岁孩童也能看出来,清单上的义卖品绝对?达不到这个数字。 “也不能指望一次筹清,”艾琳说,“别着?急,我再想想——” 她话还?没?说完,女仆贝拉凑到面前,低声同艾琳说了几句话。 艾琳闻言扭头看向?门前。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来了,”她说,“是你今天的猎物吗?” 伊拉拉同样看过去,站在门前同几名?贵妇人寒暄的,不是许久未见的宾利姐妹,还?能是谁? 同时她也不免因艾琳的打趣笑出声:猎物还?成!这言谈之间,分明?把宾利小姐当成了冤大头。 艾琳见她展露笑颜,登时会意?:“你有主意?说服宾利小姐捐款。” 伊拉拉压低声音:“宾利小姐钦慕兄长的友人达西先生许久,但很不幸地是,我觉得达西先生喜欢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 艾琳:“啊……” 这一个“啊”,足足带上了三四个声调,艾琳·艾德勒瞥了一眼正与简·班纳特站在一起的伊丽莎白?。 而后情?场老手露出一个颇具深意?地笑容。 “没?问题,”艾琳笑道,“我和你配合,一准能成。” 伊拉拉和艾琳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 言谈期间,宾利小姐与赫斯特夫人已然走了过来。 “艾德勒女士,”宾利小姐礼貌开口,“感?谢你能邀请我与姐姐参加义卖会。我还?是到了才听几位夫人说,这次的义卖会,居然是福尔摩斯小姐发起的。” “很久不见,宾利小姐。”伊拉拉笑眯眯地打招呼,“上次不辞而别,我向?你道歉。” 时隔这么久,连兄长都不追究了,宾利小姐自然不好说什么。 第66章 她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揭过这个话题,故作好奇问:“这次的义卖会,是为罢工工人筹办的?” “是辉光火柴厂的女工们。”伊拉拉说,“目前资金还?差很远。” “我听兄长说了罢工的事,”宾利小姐一声叹息,“他说因为罢工,零售公司的火柴都断货了!伦敦许多地区都买不上火柴用,很影响生活。唉,工人工资低,也可以换其他方式诉求呀。现在倒好,做了甩手掌柜,不管别人死活,我们还?得给她们捐款。” 伊拉拉:“……” 她还?能说什么呢?毕竟宾利小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就说过,谁罢工,把谁开除了换新的就是。 算了算了,等着?她掏钱呢,只要她出资,爱说什么说什么。 艾琳小姐则更是八风不动,她见伊拉拉挂上了假笑,立刻朝着?女仆贝拉使?眼色。 贝拉扬高声音:“班纳特小姐、伊丽莎白?小姐,义卖品登记在这边。” 宾利小姐的神?情?微变。 虽说简·班纳特是兄长的心上人,但宾利小姐着?实看不上班纳特一家?。尤其是在伊拉拉·福尔摩斯私奔后,那?位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居然打着?关心友人的名?义,和达西先生关系变得亲密起来。 尽管宾利小姐三番暗示达西先生,也只得到了“与伊丽莎白?小姐是朋友”的冷淡回应。但过往达西先生心高气傲,什么时候如此在乎一位未婚小姐的感?受过? 一想到“始作俑者”是这位私奔的福尔摩斯小姐,宾利小姐就心烦。 “伊拉拉,这是我与简的义卖品,”伊丽莎白?与宾利小姐打了招呼,同伊拉拉亲切开口,“这是我舅母的义卖品。” 张口就是“伊拉拉”,足以可见二人亲密,宾利小姐更?是烦上加烦。 但伊丽莎白?可不管宾利小姐怎么想,她继续说:“刚才我与哈德利女士谈了谈,她说明?日要去街上发放原材料的化验报告,我就同她要了一些,可以送到恩典堂街的店铺张贴。” 宾利小姐闻言,不禁插嘴:“要去走街串巷,万一鞋子磨破了,就不体?面了。” 意?思就是,这并非一位得体?的未婚小姐该做的事情?。 伊丽莎白?不卑不亢,淡淡反驳:“在朗博恩,我与母亲给贫困户送衣物,也是要走上许久,鞋子质量很好,不会轻易磨破。” 宾利小姐失笑出声:“原来在乡下是这种习惯。” 伊拉拉:“…………” 这火药味是怎么回事!原作中这两位小姐的关系,好像没?这么剑拔弩张吧? 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内瑟菲尔德庄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伊拉拉不禁汗颜。 但她尴尬,艾琳·艾德勒女士可不尴尬。 她可是过来人!看未婚小姐们唇枪舌剑,只觉得有趣。艾琳甚至都有些感?激伊拉拉:要不是她,自己上哪儿看这出好戏去? 当然了,艾德勒女士也没?忘记义卖会的目的。 “我在歌剧院也有些朋友,不如请她们在剧院也张贴出化验报告,”艾琳故作恐慌,“别的不说,这火柴可是有毒啊!吓死人,万一我中招了该怎么办?” “我也觉得。”简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这化验报告,怎能不刊登到报纸上?没?想到平日用的火柴,居然害人不浅。” 宾利小姐一听这话,终于回过味来。 “什么化验报告?”她问。 “是白?磷的化验报告。”伊拉拉终于抓到机会,把印刷出的报告递给宾利小姐,“原来咱们平时用的白?磷火柴,燃烧起来是有毒性的!情?况严重的话会招致人死亡——不少女工因此病死了。” 宾利小姐可不在乎女工的死活。 但火柴这东西,谁家?都要用,连内瑟菲尔德庄园也不例外。 哪个体?面小姐听说能害死人的物品就在身边,还?能无?动于衷的?宾利小姐接过报告一看,险些没?能绷住神?情?:“这……这我没?听兄长说过。”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宾利先生不知道?可是就在昨日,连达西先生都询问过我了。这报告,我还?打算寄给他。” 宾利小姐更?是站不住了。 怎么达西先生还?和伊丽莎白?小姐私下有联系?! 不行,要是让伊丽莎白?将报告寄给达西先生,岂不是又让她争得了风光? 这件事,必须由她来通知兄长和达西先生! “我知道了。”宾利小姐神?情?变得无?比肃穆,“若是有毒,就不是生意?那?么简单。工人的诉求是正确的。” 说到最后,宾利小姐自己都相信了:火柴供应不上是一回事,供应的火柴有毒则是另外一回事。 放毒()物售卖,岂不是更?影响生意??她也并非气不过伊丽莎白?,而是在支持兄长的事业。 思及此处,宾利小姐的底气变得更?足了一些。 “这份报告,我也会拿给兄长看,”说着?,她又从?自己的香包拿出一块亮闪闪的首饰,“我没?带义卖品,但可以直接捐款。这项链就当信物,回去之后,我会派人送五百英镑来。” 宾利小姐做出许诺,她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也不得已松口,同样捐款五百英镑。 瞬间义卖会的目标就完成了一半! 伊拉拉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余下的义卖品,估计也能卖个八九百英镑,基本算是一次组织活动就够用。 就知道邀请宾利小姐来有用! 维多利亚时期的未婚小姐,一辈子的命运都赌在嫁个好人家?身上。她与伊丽莎白?竞争完美丈夫,为了生存,无?可厚非。 但伊拉拉也不介意?利用她这点争风吃醋的心思,请她多掏钱。 反正宾利小姐少了五百英镑,她的人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但这五百英镑能让多少工人活下去呀。 “谢谢你,宾利小姐,”伊拉拉真诚开口,“上帝会保佑你的。” 俗话说得好,论迹不论心。别管宾利小姐的动机任何、有多么瞧不起工人,她选择捐款,就是做了好事。 以及…… “我有个不情?之请,宾利小姐,”伊拉拉又道,“能给我一个与宾利先生亲自解释罢工的机会吗?事关重大,何况我欠你与宾利先生一个道歉。” 宾利小姐一想,福尔摩斯小姐包揽下这个麻烦,她不仅能抢在伊丽莎白?之前告知兄长和达西先生,还?省去口舌了呢。 已经拥有“未婚夫”的伊拉拉,完全被宾利小姐踢出了竞争对?手的行列。 哪怕她是私奔逃走的,名?声早已败坏,但一想到自己能说几句话,就拿到功劳,宾利小姐看伊拉拉也是顺眼了几分。 “当然可以呀,咱们好久没?见,也好叙叙旧,”宾利小姐甚至好心情?地摆出热情?姿态,说得好像她和伊拉拉是朋友一样,“你心地善良,福尔摩斯小姐,火柴厂的工人碰到你也是三生有幸。我想想……明?日兄长就在家?,你直接上门拜访就好,我会与他一同在家?中等你的。” 第47章 无伤大雅的小缺点。 一想到见?宾利先生, 伊拉拉有点心虚。 她打定主意,一见?面就先道歉。可到了宾利先生的住处,伊拉拉还没?开口,宾利先生就率先低头。 “福尔摩斯小姐, ”宾利先生很是愧疚道, “许久不见?, 我得向你道歉。” “……咦?” 准备好的台词被对?方先说了,伊拉拉猝不及防。 她茫然地?看着宾利先生, 后者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不安,叹气?道:“你与德尔贝先生有矛盾, 我作为庄园的主人,居然没?看出来!当时是我照顾不周, 唉!若是当时我多注意一下宾客的心情, 也许就不会出现如?此场面。” 伊拉拉:“……” 就算《傲慢与偏见?》原作中盖章你是位脾气?软到没?底线的大好人,也不能这么?好吧! 未婚小姐从?内瑟菲尔德庄园私奔,实际上对?宾利先生的名誉也有损害。他?不仅不怨恨伊拉拉,反而主动承担责任。 “希望你不要介怀, 小姐, ”宾利先生说, “今后有机会,请务必再次到我的庄园做客。” 天啊。 宾利先生还不如?责骂自己一顿呢! 原本伊拉拉只是有点心虚, 但见?对?方态度真诚、完全不计较的真诚姿态, 伊拉拉那叫一个自惭形秽。 坑骗了威克汉姆,这是他?罪有应得。而因此连累了像宾利先生这样的真君子,伊拉拉实在是不好意思。她只能安慰自己:今日到访,也是为了宾利先生的生意和名誉而来,多少也算是尝试弥补吧。 她清了清嗓子:“谢谢你, 宾利先生,但我今日到来,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 伊拉拉的话音落地?,自始至终在场却保持沉默的达西先生,终于开了尊口。 第67章 “看来福尔摩斯小姐,将工人的安危比自己的名声看得更为重要。”他?说。 伊拉拉扬起笑容。 要不是同样知晓,达西先生的本性不坏,这句话听起来还真像是嘲讽。不过就算是嘲讽,伊拉拉也认了——谁叫她是和威克汉姆“私奔”来着,达西先生看不过去也很正常。 “人命关天,自然比我的个人名声重要。”伊拉拉认真回答。 提及正式,宾利先生总算收回了愧疚姿态,他?微微蹙眉:“舍妹已将报告书交给了我,这……这化验报告可保真?” 连养尊处优的宾利小姐,都能看出其中利害,更遑论本身就是靠生意起家的宾利先生了。 伊拉拉颔首:“报告出自我的次兄歇洛克·福尔摩斯。” 宾利先生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真不能明白,”他?说,“辉光火柴厂的几位股东,明明都是体面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对?于宾利先生这样的好脾气?来说,如?此发言,已是相当严重。证明他?相信了这份报告的真实性。 伊拉拉顺着他?的话接道:“我可以为你解释来龙去脉,先生,你还记得詹姆斯·莫里亚蒂吗?” “当然,我听说他?已经从?零售公司辞职了,”宾利先生不禁摇头,“可惜,这位财务年轻有为,假以时日一定能做到管理层。” “替詹姆斯谢谢你的夸赞,先生。他?会很高兴的,”伊拉拉忍俊不禁,“只是,应聘零售公司的会计只能算是他?的……业余爱好,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本职工作是大学教授。” 宾利先生大吃一惊:“什么??” 连达西先生也不禁蹙眉。 虽说在大零售公司做会计,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但和大学教授相比就差得多了。更何况莫里亚蒂的年龄有目共睹,这么?年轻就成为了教授,他?只可能是一位天才。 让二位先生吃惊,就是伊拉拉提及莫里亚蒂的目的。 抓住这个机会,伊拉拉言简意赅地?阐述了来龙去脉——从?莫里亚蒂应聘会计,是为了调查辉光火柴厂的账目问题开始,到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介入罢工的原因、歇洛克的调查,以及伊拉拉手头掌握的工人情况。 她越是深入说明,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的表情就越为严峻。 当然了,伊拉拉省略了眼?球吊坠和自己直接参与罢工的部分。 “格雷福斯的实验室,正在研发一种致幻药剂,歇洛克正在调查,”伊拉拉以投资的实验室作为结尾,“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用途,但也不是什么?安全的东西。” 一番说明之后,宾利先生再次拿起手中的白磷报告。 “实在是太过离奇了,福尔摩斯小姐,”他?说,“但我想,此事牵连进这么?多人,你没?必要与我说谎。” 达西先生同样冷声开口:“就算没?背后可能牵扯到的事件,仅是这份报告就至关重大。白磷本就易燃,存在安全隐患。现在还证明白磷有毒,那么?白磷禁令迟迟没?有下达,估计是因为牵扯到了更深层的利害关系。” “就算为零售店的员工着想,”宾利先生道,“也不能继续出售白磷火柴。谢谢你提供的线索,福尔摩斯小姐,我会同零售公司说明情况。” 太好了! 伊拉拉在心中雀跃,同时也长?舒口气?。 纸媒统一收到了封口令,白磷的化验报告无?法公开,伊拉拉只能选择如此迂回方式。 火柴厂罢工也好,复工也好是一样,生产出去的火柴得卖得出去才行。 现在经销商拒绝合作——马歇尔零售公司还不是个小公司,压力?自然而然会转移到火柴厂的股东身上。 也算是目的达成了! 伊拉拉脸上的神情放松,达西先生的眉心则拧得越发深刻。 他?端详伊拉拉·福尔摩斯片刻,只觉得眼?前?这位小姐,比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时自在许多。达西先生犹豫瞬间,最终是没?能按捺住:“我还有个问题,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看向达西:“先生,没?什么?不能说的。” 达西:“威克汉姆也是你调查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伊拉拉:“……”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伊拉拉不禁挑眉。见?对?方不开口,达西先生继续道:“你刚刚说,你是为了调查伦敦的罢工情况,才离开了内瑟菲尔德庄园。但我不认为乔治·威克汉姆在其中能起到什么?作用。依照你的聪明才智,小姐,不应该看不出他?的本性。” 伊拉拉:“呃。” 她看向黑着脸的达西先生,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么?一笑,达西先生的表情变得更为难看了。 好吧!也能理解。 一个因欠债累累,而哄骗未婚小姐的赌棍,任何绅士看来都是个大人渣。达西先生虽嘴上说话不好听,但他?本性不坏。 加上他?是唯一知晓威克汉姆所作所为的人,如?此耿耿于怀,也是不想看到伊拉拉吃亏。 但是—— “先生,”伊拉拉莞尔,“你就当我是名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傻姑娘吧,这比事实容易接受。” 然而较真是《傲慢与偏见?》男主角的本性,达西先生很是不赞同:“若我不接受呢?迈克罗夫特是我的朋友。” 意思就是,他?没?法放任朋友的家人胡闹而不管。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伊拉拉说。 在达西先生的表情转为讶异之时,伊拉拉绽开笑颜:“当一位绅士大有作为时,哪怕私德有损,也不会影响到他?的事业——人们会说,他?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我的回答和这样的现象大差不离:我有我自己的事业,所以,威克汉姆于我来说,就是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 她坦荡荡的话,换来了室内恐怖的沉默。 在十九世纪,一名女性如?此放言,几乎和荡()妇无?异。因而两位先生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震惊,也在伊拉拉的意料之中。 “就像是你那些年过五荀的老富翁朋友,也不会同你解释为何与美?丽动人的交际花小姐们关系亲密,”伊拉拉满不在乎道,“他?不会对?我的事业有任何影响,所以,我没?有必要与你解释我选择他?的动机,先生。” 甚至,威克汉姆比男人撩骚交际花的用处还大呢!他?可是实打实起到了几次关键作用。 当然这没?必要与达西先生说明。论证威克汉姆有价值可不是对?方想听到的回答。 伊拉拉不在乎他?们怎么?想,觉得她荒唐也好,觉得她真是个荡()妇也罢。她是什么?人,并?不会动摇白磷化验单的真实性。 能阻止格雷福斯就行,至于旁人怎么?看她?伊拉拉·福尔摩斯又不会是他?们的姐妹,更不会成为他?们的妻子和母亲。 “我的私德问题不会影响到我支持火柴厂的工人改善境遇,”伊拉拉笑着说,“你觉得呢,达西先生?” 达西抿紧嘴唇。 他?的眉心拧到恨不得能夹死?苍蝇了,酝酿起诸多反驳的话,但也不得不承认,伊拉拉有一点说得对?。 她是为工厂罢工的事情来,而伊拉拉·福尔摩斯与乔治·威克汉姆私奔一事,确实和火柴厂工人无?关。 “……白磷禁令至关重大,”最终达西先生选择绕回正题,“全英国不止一家火柴厂,这牵扯到上万人的生命安全。我可以去问问我的朋友们,究竟为何拖延禁令不肯颁发。” 达西先生的朋友中势必有很多贵族阶级和政客,如?此再好不过。 伊拉拉发自内心地?表达感激:“我代替火柴厂的女工们向你致以敬意,先生。” 紧接着她又装作刚刚过于惊悚的发言没?发生过一样,与宾利先生客客气?气?寒暄几句。相互问候家人、约定有时间一定再次拜访,而后伊拉拉就随便找了个募捐忙碌的借口,与二位先生道别离开。 宾利先生是马歇尔零售公司的大股东,他?放话支持工人的话,火柴厂工人们争得正当权益的机会将为大为增加。 而好消息总是接踵而来。 伊拉拉满身轻快地?回家,连碍事的长?裙没?都阻碍她的灵巧步伐。 步入公寓,管理员见?她面带笑容,语气?也轻松了几分:“日安,福尔摩斯小姐!有你的信件,希望同样是好事。” “谢谢你,先生。”伊拉拉笑吟吟地?接过信件,定睛一看,手中的信封无?比精致,甚至还是香纸,优雅的熏香随着纸张靠近扑面而来。 落款是艾琳·艾德勒。 如?此精致的纸张,也就只有她了!伊拉拉当即拆开信件,抽出一瞧。 艾琳的信件很短,却字句清晰: “你的‘未婚夫’突然托人送来了便条,说他?在格雷福斯与威廉往来的信件中,看到了威廉即将成婚的消息。 第68章 算是你兑现了诺言,伊拉拉,我不会原谅背叛者,我会将光辉学派的线索告诉你。 你的,艾琳·艾德勒。” 伊拉拉笑到简直合不拢嘴。 她说什么?来着?威克汉姆就是有用!罢工的胜利曙光近在眼?前?,艾琳·艾德勒女士反水选择帮忙。 伊拉拉觉得,是时候向格雷福斯正式发难了! 第48章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支持。…… 转天上午, 贝克街221b。 伊拉拉几乎与?艾琳·艾德勒女士同时抵达。 今日伦敦有雨,艾琳很是?嫌弃地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撑起洋伞。触及到伊拉拉的长裤西装,既羡慕, 又有些?嫉妒:“现在我倒是?理解, 男士为何不让姑娘们穿一样的裤子了。” “为什么?”伊拉拉饶有兴致地问。 “方便?雨天抢包, ”艾琳说,“这满地湿滑, 我可追不上盗贼小偷。” 还真是?大实话! 伊拉拉忍俊不禁,见她笑出声, 艾琳也勾了勾嘴角:“说要见面,为什么要约在你兄长的公寓?我最讨厌雨天出门。” 那你住在伦敦, 岂不是?很辛苦, 伊拉拉在心中嘀咕,有时候一天好几场雨呢。 伊拉拉无奈开口?:“反正人都来了,何况歇洛克也得知情。” 威克汉姆又在关键时刻起到了大作?用。一封信写给艾琳·艾德勒,无法忍受背叛行?为的艾琳, 直接选择反水支持伊拉拉。 但伊拉拉并没有前去塞彭泰恩大街见艾琳, 而是?与?她约在了贝克街。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她想看看传说中的贝克街221b究竟长什么样—— 只是?伊拉拉还是?大意了。 当华生医生打开公寓大门, 落入视野的是?熟悉的满目杂物时,伊拉拉才惊觉自己低估了亲哥和华生医生两位单身汉的能耐。 同样是?一地纸张、文件堆成小山, 各色试验器械随便?乱放, 几乎和歇洛克·福尔摩斯上个公寓没什么两样。 哦,仔细说来,区别?还是?有的:客厅角落还放了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显然是?约翰·华生医生的私人用品。 “伊拉拉!”华生医生热情招待,又看向艾琳, “这位就?是?你说过的艾琳·艾德勒女士吧,请进。” 艾琳拎着收起的洋伞,一抹完美无瑕的假笑挂在脸上:“我在门口?等待就?好。” 华生:“呃……” 细心的医生旋即意识到艾琳是?嫌客厅杂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歉,我几天前才收拾过,但没坚持三天,就?又变成了这幅样子,”华生医生尴尬地笑了出来,“反正也不影响生活。” 是?呢,伊拉拉迅速扫了一眼,这客厅的报纸报刊、书籍资料,也不止是?歇洛克在乱放。 怪不得二?人能合拍,合着在生活习惯上真是?一类人。 尤其是?看华生医生的脸色比初见时红润不少,可见换了个新住处,又有了一位怪人室友,极大程度上转移了他始终沉浸在前线的注意力。 看到好人逐步恢复健康,伊拉拉打心底为他高兴。 就?算是?有点?可惜,没能见到贝克街221b完整干净的时候。这如?同战后般乱糟糟的房间,伊拉拉从小就?在歇洛克的卧房见习惯了。 因?而她比艾琳接受良好,无所谓地进门。 歇洛克·福尔摩斯同时从自己的房间推开了门。他抬头看见伊拉拉和艾琳·艾德勒,也不打招呼,而是?直接将手中的信件递了给艾琳。 艾琳:“什么?” 歇洛克:“证据。” 艾琳脸上的假笑消失殆尽。 她把湿漉漉的洋伞放到门边,拆开信件,越是?观看,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越发冰冷。 到了最后,她甚至绽开笑颜:“好个绝情的男人。” 美人微笑自然赏心悦目,艾琳·艾德勒没有愤怒、没有阴阳,好似这句台词只是?与?友人在午后闲聊家常。 但一想到信中的内容,就?有些?令人不寒而栗了。 “写了什么?”伊拉拉问。 “你自己看吧。” 这下艾琳也不在乎客厅杂乱了,拎着自己的裙摆进门,将信件塞给伊拉拉后,气鼓鼓地做坐在沙发上:“我真是?没想到,我前脚离开,一心想为他做点?什么,他后脚居然就?订婚了!” 伊拉拉拿来信件飞快扫了一眼,神情变得无比微妙。 华生医生很是?好奇:“我方便?看吗。” 伊拉拉看向艾琳,后者冷笑几声:“为什么不方便??你们男人不是?号称敢作?敢当吗。” 华生无辜中箭,英俊的面孔浮现出几分窘迫。但最终是?八卦的好奇战胜了一切,他还是?接过了伊拉拉二?转而来的信。 信件内容很是?官方——因?为寄信人是?波西米亚官方,而收信人是?英国驻欧大使。信中用无比正式的口?吻写明,近日威廉大公在筹备与?斯堪的纳维亚王国公主的订婚仪式,会在不日之后放出公告。 想也知道这信件是迈克罗夫特提供的。 如果说威克汉姆的口信只是?传言,那么这封官方信件,则是?实打实威廉大公背叛的证据。 而这贵族订婚,可不是?小事。 从双方协商、到敲定日期,再?到写信给各国大使,总是?需要时间的。而艾琳来到伦敦才多久? 掐指一算,岂止是?艾琳·艾德勒前脚离开,她的情人就?准备结婚?恐怕艾琳还在波西米亚王国的时候,威廉大公就?已经得到联姻的消息了。 歇洛克见艾琳沉默不语,他冷声出言:“现在你该想想如?何自保了,艾德勒女士。” 华生读完信件,惊讶之上更添震惊:“怎么,威廉大公还要伤害艾德勒女士?” 虽然医生不如?福尔摩斯聪明,但也能想通其中关键:艾琳·艾德勒是?威廉大公的情人,为了避免桃色丑闻,最好的办法就?是?处理掉当事人。 “我自有办法,用不着男士们操心,”艾琳的情绪还算平静,“证据确凿,我也没有了继续帮助威廉的理由。” “……所以,你选择报复他。”伊拉拉认真接话。 艾琳横了兴致勃勃的伊拉拉一眼:“我是?选择帮助我的朋友。” 哎呦,这话她爱听! 伊拉拉瞬间扬起灿烂笑容。 本来艾琳就?是?做好心理准备来的,得此消息,心中难过不假,却也没到悲痛欲绝和愤怒失控的地步。反而是?伊拉拉这不加掩饰的喜悦逗乐了她。 这家伙!换做任何人,在自己受挫时得意,艾琳非得让对方吃个苦头不可。 但见伊拉拉纯粹的情绪,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下你满足啦,”艾琳揶揄道,“踩在朋友的悲伤之上,去打败你心心念念的敌人吧。” “我可没有——” “好了。”艾琳笑着打断了伊拉拉的辩驳,“说正事,关于光辉学派,你们都知道什么?” 她一转正题,伊拉拉也不好继续纠结,而是?同样坐了下来。 “对火狂热,信仰阿胡拉·马兹达,研制致幻药物,”伊拉拉说,“以及你透露的那些?信息。” 没想到伊拉拉的话,让艾琳神情一转。 宝石般的眼眸猫一样看向伊拉拉,她微挑眉梢:“好个伊拉拉,还藏着线索没告诉我。你已经拿到其中一枚眼球吊坠了。” 什么!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艾琳这才不急不缓地出言解释:“别?这幅神情,你拿到了眼球吊坠,上面写着阿胡拉·马兹达的名字,算是?不是??” 伊拉拉寻思一圈,几乎与?歇洛克同时出言:“其他的吊坠,写的不是?阿胡拉·马兹达的名字。” 只有如?此,伊拉拉才会开口?就?暴露了信息。 “光辉学派信仰的不是?阿胡拉·马兹达,而是?火本身,”艾琳解释,“格雷福斯认为火带来了光明、文明,也会指引人类未来的道路。” 这倒是?和格雷福斯同伊拉拉说的一样。 “学派相?信火是?有意识的,”艾琳继续道,“为了与?人类沟通,会化作?人类能理解的神明,或者先知。而人类又通过眼睛去寻觅火焰,所以每一枚眼球吊坠,都象征着火曾经化作?的先知,谁拿着这枚吊坠,就?能得到火的指引和意志。” 艾琳好听的话音落地,歇洛克和华生同时“哈”了一声。 “一名科学家,”华生医生既感到好笑,又难以置信,“怎会相?信这种传说故事?” 听起来槽点?很多,但自古以来,类似的事情还少吗。科学家最终步入神学怀抱的情况屡见不鲜,连牛顿都信了上帝呢。更别?提穿越之前,伊拉拉也有不少朋友走了学术道路,读博读到恨不得要皈依宗教?。 艾琳也是?难以理解,她揉了揉额角:“我也不懂,但奥匈的贵族们信了。” 第69章 伊拉拉:“他们想干什么?” “格雷福斯宣称,他熟读经典,走遍整个世界,从各地调查、从自己的实验中聆听到了火的指引,只要集齐三枚眼球吊坠,他就?能与?火直接沟通,从火中得到想要的未来,”艾琳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我也不知道格雷福斯怎么说服了贵族们,总之,他得到了来自帝国的资助。” 歇洛克开口?:“帝国想从格雷福斯手中拿到什么?” 艾琳:“据说是?兵器,我不太懂,说是?火焰能涤荡所有威胁,包括来自英国的。” 伊拉拉:“……” 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动机了。 战争不是?一日爆发的,尤其是?像第?一次世界大战这般规模。在萨拉热窝事件之前,欧洲各国的社会矛盾就?累积重重。 英国和德奥因?帝国主义的利益纠纷,早就?在进行?军备竞赛。 而现在,格雷福斯宣称自己能拿到一种涤荡威胁的兵器——他还是?名英国人。为了不让竞争对手占据上风,奥匈帝国选择资助他,似乎也合情合理。 就?是?伊拉拉也很想笑。 什么好莱坞电影般的情节!正常人谁会信这个呀。 然而现实就?是?比电影还要不符合逻辑,换个角度想,正常人也不会去做政治家、更不会引发战争。 以及,从这个角度想…… “格雷福斯没多少时间,”伊拉拉开口?,“不止因?为罢工,还有来自奥匈帝国的压力。” 艾琳点?了点?头:“就?算不管奥匈帝国,白磷禁令也是?一个悬在他头顶的铡刀。格雷福斯想要完成仪式,就?需要大量的白磷。” 伊拉拉恍然。 怪不得他极力阻挠政府推进白磷禁令呢! 一是?为了压低火柴厂成本,二?则他的仪式用得到!若是?日后工厂改用更为安全?可靠的红磷,市面对白磷的需求量降低,他再?购置白磷用以仪式,势必会吸引各方注意力。 “据说祭坛就?在格雷福斯庄园下方,”艾琳说,“但我无法确定,只是?偶然间听威廉曾经提及过。” “还要用到白磷,他是?想把自己的家业烧上天吗。”华生忍不住点?评。 而伊拉拉的思路却往另外一个方向飘去。 因?为火柴厂罢工,各方面的压力推向格雷福斯,政府颁发白磷禁令是?迟早的事。 他很着急,然而仪式进展却很慢——三枚眼球吊坠,目前格雷福斯只有一枚,另外两枚对他来说还下落不明呢。 伊拉拉看向艾琳:“仪式一定要三枚吊坠吗,两枚可不可以举行??” 艾琳瞪大眼:“什么?” “随便?问问,”伊拉拉托腮,漫不经心地说,“格雷福斯若是?狗急跳墙,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若这不是?必要条件,谁知道会不会冒险行?事?” 她的话乍一听没头没尾,一时间艾琳没能跟上伊拉拉的思路。 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却直接反应了过来。 站在沙发对面的兄长,锐利的视线扫向伊拉拉:“不行?。” 伊拉拉:“啊,凭什么!” 她有些?不高兴了,往沙发靠背一仰,一副闹脾气的姿态:“我从未置喙过你的选择,歇洛克!你不信任我。” 歇洛克阖了阖浅色的眼睛。 向来理性至上的侦探,难得流露出了几分困扰,好似眼前生气的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个数学难题。 “我当然信任你,伊拉拉,”歇洛克说,“理智告诉我,你的想法是?最优解。但感情上,我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冒险。” “听到你被枪手袭击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伊拉拉气鼓鼓反驳。 “等一下,”华生医生莫名其妙地插嘴,“你们在说什么?” 堂堂大侦探,居然直接叹了口?气。 恐怕天底下也只有自己家的小妹,能让歇洛克无可奈何了。 “伊拉拉知道第?二?枚吊坠的下落,”歇洛克出言解释,“而格雷福斯一直有意拉拢伊拉拉——目的是?为了她背后的迈克罗夫特。若是?伊拉拉带着第?二?枚眼球吊坠,顺水推舟假意加入光辉学派,她可以很轻易地打入内部,促成仪式完成。” “直接在仪式现场破坏行?动,不是?更好吗。”伊拉拉坦然说,“抓个现行?,也不用再?和他搞什么拉锯战啦!就?算他对我有所警惕,总会需要眼球吊坠的。” 伊拉拉觉得这很合适呀。 不止是?为了破坏格雷福斯的邪()教?仪式,更是?为了火柴厂的工人。 若是?格雷福斯被捕,他的阴谋公之于众,火柴厂也许会受到影响——但辉光火柴厂又不只有一个股东!远不至于倒闭。但政府将不得不面对白磷的威胁性,下达生产禁令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工人的诉求之一达成,而其中只需要伊拉拉当个卧底而已。 “艾琳可以做我的担保人,”伊拉拉说,“如?此信服力更添几分。” 她越想越合适,而且……这多刺激!伊拉拉跑路来到伦敦,初衷就?是?这个! 但艾琳·艾德勒的反应却和歇洛克完全?相?同,宝石般眼眸之上,艾琳的眉心紧锁:“不行?!” 伊拉拉:“……” 嗨呀,一个两个的,怎么这样。 华生同样不赞同:“你深入敌营,谁来援助你?可别?提那不靠谱的未婚夫。” 歇洛克纠正:“假扮的未婚夫。” 伊拉拉:“…………” 她真的要生气了! 明明万事俱备,只欠她一道东风了啊!之前对格雷福斯的试探、调查和安排,伊拉拉仔细一想,完全?用的上。 首先第?二?枚眼球吊坠在莫里亚蒂手中,她若出口?借用,詹姆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其次,如?果艾琳·艾德勒所言非虚,光辉学派的“仪式祭坛”就?在格雷福斯庄园下方,那就?太好了——之前拜访的时候,伊拉拉带着南希和赛克斯前往,已经将庄园的出入口?打探了个清楚。 更何况,还有个乔治·威克汉姆做内应呢。 一切准备妥当,只差格雷福斯相?信伊拉拉是?来“投诚”的。 换做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他亲自犯险,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的。怎么到了伊拉拉这里,同样的行?为,兄长就?不乐意了。 真是?双重标准。 也许是?伊拉拉控诉的目光过于刺眼,歇洛克向来冷淡又自信的面孔微微绷紧。 大侦探飞快思索,而后选择坐在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他靠着椅背,双手合十,两根食指抵在下颌处,一副做出决定,却也在迟疑的模样。 “我承认,伊拉拉,”歇洛克选择实话实说,“换做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就?算你出言阻拦,我也不会产生任何动摇。棘手的案件就?像是?个坚固的瓶子,找到易碎点?之时,必须毫不犹豫的下手攻击。” “你明知道这点?,却不许我出手。”伊拉拉不满道。 “我的真实想法确实如?此,一想到你只身犯险,身为兄长我难以接受,”歇洛克诚实地说,“刚刚我的脑海中列出了数十种阻止你的方案。但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我没有任何立场阻止你,伊拉拉,哪怕我是?你的哥哥——总不能做和莱德利·德尔贝一样的事情。” 这话伊拉拉爱听! 不过最后半句,还是?让伊拉拉忍不住补刀:“你也没差劲到和莱德利表哥一个水平。” 歇洛克非笑似笑地注视着伊拉拉:“谢谢你提醒我,原来我这位兄长当的还有进步的空间。” 好吧! 别?人不知道歇洛克怎么想,小妹还能不清楚吗。这就?是?哥哥松口?的意思。 伊拉拉来了精神:“所以?” “我思来想去,无法阻止你,却也不能放任你身陷危险,”歇洛克郑重宣布,“假意投靠格雷福斯的可以是?你,但也不意味着我就?只能坐在沙发上等待消息。作?为你的哥哥,我和迈克罗夫特只能为你尽可能扫清一切障碍,做好完全?的准备。” 说着,歇洛克冷峻的面孔扬起几不可查的笑意。 “去吧,伊拉拉,”他说,“尽管你的行?为存在漏洞,可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去拿吊坠吧。” 伊拉拉骤然绽开笑颜。 就?知道歇洛克会答应的! 伊拉拉心情顿时多云转晴:不得不承认,成为福尔摩斯家的一份子,对一名现代人来说是?非常幸运的事。 对比一下莱德利表哥就?知道了!虽然他的行?为在伊拉拉看来非常离谱,但在十九世纪,尽管莱德利表哥态度恶劣,可连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主人和宾客也认为没有超出合理范围。 天底下,也就?只有爸爸妈妈,和二?位兄长会放手。 第70章 固然担心,却也不会真正阻挠。不止是?对伊拉拉有信心,也是?对自身具有信心。 歇洛克·福尔摩斯怎么会做不到保护妹妹呢,而他的妹妹,又怎么会做不到应做的事情呢。伊拉拉为自己和兄长自豪。 她再?开口?时,底气也是?足了好几分。伊拉拉认真颔首,同时也是?对艾琳和华生医生允诺:“我不会轻易冒险,请你们放心——以及,谢利存在漏洞那句话可以不说。” 伊拉拉·福尔摩斯的行?动才不会存在漏洞么!就?算有,靠两位无所不能的亲哥找补帮助,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 …… 连伊拉拉的兄长都首肯了,那艾琳和华生医生心中再?怎么担心,也只能同意伊拉拉的选择。 离开贝克街221b,与?艾琳·艾德勒道别?后,伊拉拉拦了辆马车,回到皮博迪住宅区。 与?迈克罗夫特解释的任务就?交给歇洛克啦——主要是?,迈克要更难搞,伊拉拉可不想面对长兄皮笑肉不笑的质疑和威压。 她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拿到第?二?枚眼球吊坠。 马车停在了住宅区的门口?,伊拉拉与?管理员打了声招呼,步入住宅区内。 还没来得及上楼,就?看到邮差急匆匆地准备离开。 伊拉拉记得他。 每位邮差负责的片区是?固定的,而这一位在皮博迪住宅区送信的工作?人员,曾经帮她为莫里亚蒂转达过消息。 因?而伊拉拉干脆出言:“先生,请等一下。” 忙着赶路的邮差先生吓了一跳,他半只脚都踏上自行?车了,不得已重新站回地面。 “是?……福尔摩斯小姐!”邮差先生讶然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见詹姆斯·莫里亚蒂。”伊拉拉直奔正题,“你能告诉他,明日我会在克莱特里酒吧等他吗?老地方,老时间。” 邮差愣了愣。 “……我知道了,”他按了按帽檐,“感谢你的信任,小姐,相?信莫里亚蒂教?授一定会为你的主动联络而欢欣不已的。” 第49章 鲜活生动的谜题。 第?二天下午。 动身前往克莱特里酒吧之前, 伊拉拉特地喊来了“逮不着”杰克。 杰克·道金斯昂首阔步,站在?公寓门前,一双眼睛亮的像星星:“全伦敦最好的跑腿向你报道,福尔摩斯小姐!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要知道伊拉拉·福尔摩斯出手一向大?方, 替她跑腿, “逮不着”浑身是劲。 “帮我给两位先生?带个口信, 一位是我的未婚夫乔治·威克汉姆,另外一位是个新地址, 给你,”伊拉拉将便条和地址都递给杰克, “晚上?之前送到,能?做到吗?” “没问题!”杰克重重点头, “包在?我身上?。” 拿了一个便士作为?定?金, 杰克摘下帽子,朝着伊拉拉挥了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而后伊拉拉才?折返回房间里更换上?西装长裤,出门赴约。 这次抵达酒吧, 詹姆斯·莫里亚蒂已然先行进门坐下。 他终于如愿以偿, 坐到了酒吧角落的卡座位置, 还是上?次记住她的酒保指引了方向,伊拉拉才?从人满为?患的大?堂, 寻觅到躲在?昏暗处的教?授。 数日不见, 詹姆斯·莫里亚蒂精神?头倒是不错。 坐在?沙发上?,他脱下了黑色的长风衣,里面搭配的背心?和衬衣较之以前上?了个档次。伊拉拉的视线在?莫里亚蒂的领带处停留瞬间——他一身纯粹的黑白,却打了个明紫色的领带,分外扎眼。 闷骚, 伊拉拉忍不住吐槽。 “伊拉拉,你来了。”莫里亚蒂笑着颔首。 他晃了晃手中的威士忌杯,显然在?等待时已经喝了点。 伊拉拉坐在?地面,接过酒保递来的酒单,出言揶揄:“终究是喝上?心?心?念念的威士忌,对吧?” 莫里亚蒂认真点头:“这里的苏格兰威士忌不错,可以尝尝。” 伊拉拉:“那就来一杯吧。” 其实伊拉拉不喜欢烈酒,福尔摩斯家的人都不喜欢。适量酒精有?助于放松,但太多就会让大?脑变得迟缓,伊拉拉不喜欢耽误思考的感觉。 不过偶尔喝一杯也没什么,尤其是莫里亚蒂都第?二次推荐了。 “很抱歉我离开这么久,”莫里亚蒂拿着酒杯垂眸,“不过……雕塑的事情,你做的太好了,伊拉拉。就算我在?场,也决计想不到如此计策。” “这不是计策。”伊拉拉蹙眉。 没有?精心?算计和推理演绎,扶起小邦妮后,伊拉拉走向前时没想太多。 她只是想为?邦妮出口气而已,而这正顺应了工人们?的诉求。 莫里亚蒂闻言,阖了阖眼。 他浓密的睫毛遮住湛蓝双目,教?授看?上?去无比感叹:“正是如此,伊拉拉!你能?切身体会到工人们?的愤怒、并?为?她们?着想,融入她们?之间,成为?她们?中的一分子。这是我再?如何努力也做不到的。” 可惜他敬佩的语气并?没有?讨好的伊拉拉。 她只是挑了挑眉梢:是因为?你不是女性,还是因为?你对火柴厂的工人们?,始终是居高临下俯瞰垂怜的姿态呢? 懒得和他装蒜,伊拉拉直奔正题:“所以,你去哪里了?” 莫里亚蒂这才?抬眼。 镜架之后的蓝眼闪过几分锐利神?色,他放下手中的威士忌酒杯。 “我查到了第?三枚眼球吊坠的线索,”莫里亚蒂说,“因而无暇顾及夜校的事情。但请相信我一直在?关注工人们?的安危,伊拉拉,哈德利女士也会将报纸上?没写到的内容转述给我。” 说着,他从自己手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笔记,递给伊拉拉。 伊拉拉接过笔记本?。 果然没猜错,伊拉拉就知道他肯定?找到了线索! 毕竟詹姆斯·莫里亚蒂始终在?跟进格雷福斯和辉光火柴厂的事情,突然撒手不管,一定?是有?了更重要的进展。 她拿起莫里亚蒂的笔记本?,刚刚打开,夹页中就掉出来一大?堆纸张。 伊拉拉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一些简单的街头速写:绅士、工人、流浪汉,以及猫猫狗狗和花鸟。莫里亚蒂的绘画水平还真不错,寥寥几笔,伦敦众生?相跃然纸上?。 “一些兴趣爱好,”莫里亚蒂说,“不是重点。” 她把掉在?桌面的速写收起来,夹到笔记最后,而后开始翻阅记录。 从调查格雷福斯开始,剪报、线索,还有?莫里亚蒂自己的记录,乃至他的手绘道具和画像,一应俱全。 其中包括工人罢工的事情。 翻到最近几页,剪下的新闻报道就在昨日。 《马歇尔零售公司发布公告:在?辉光火柴厂更换白磷之前,不再?向其进货》 《伦敦的贵妇人为火柴厂女工组织义卖会,已筹集两千英镑》 《火柴厂自发组建工会,工人代表要求面见众议院,要求亲自质问首相》 一个一个巨大?的标题,是大?家共同抗争过来的结果。 其中伊拉拉只是帮了一部分而已! 更多的公共演讲、撰写文章,四处奔走派发传单的不是伊拉拉,大?声呼吁而被警察驱赶的也不是伊拉拉。 每天读报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詹姆斯·莫里亚蒂将一切报道拼接在?一起,映入眼帘的是每个人、每位女士的心?血。 而这一次一次的抗争,居然与现实世界中的火柴厂女工大?罢工的路径大?差不离。 没有?福尔摩斯,没有?莫里亚蒂,也没有?邪()教?作孽和离奇的冒险,不同世界线的历史轨迹,因为?不同人的努力,同样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行。 伊拉拉心?里别提多自豪了。 她勾了勾嘴角,此时酒保将伊拉拉点的酒送了过来。 再?往后翻,笔记记录的内容骤然一变。 莫里亚蒂用铅笔绘制出了眼球吊坠的样子,然后在?旁边粘贴了一张进货单——是某个古玩店,进货了一款据说是古董的吊坠,又很快被人购买。 购买者留下了姓名:约翰·史密斯。 这是标准的英文假名,和张三、李四并?无区别,不用查也知道对方隐瞒了身份。 莫里亚蒂尝试着追踪购买人,他的样貌特征、签字笔记,全部被记录在?了笔记上?。能?看?出来他的调查很是详尽,最终找到了同样的签字笔记,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白教?堂区的某个妓()院。 伊拉拉很不爽的一声咋舌。 “这不能?证明购买者就是白教?堂区的人,”她说,“尤其是……这种地方,流动性太大?了。” “而且对方用的假名。”莫里亚蒂很是无奈,“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调查,就收到了你的来信。所以,伊拉拉,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第71章 伊拉拉端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 当真好烈! 辛辣酒精直窜脑门,紧接着就是无比浓厚的醇香,烈是烈了点,但也着实好酒。 “我需要第二枚眼球吊坠,”伊拉拉放下酒杯,“你的那一枚。” 莫里亚蒂的视线闪了闪。 紧接着,他清隽面孔中浮现出淡淡笑意:“接受了我的提议,是吗。” 上次,也是在酒吧,莫里亚蒂主动提及伊拉拉可以假装反水。 也多谢莫里亚蒂提醒,在艾琳说明情况后,伊拉拉仔细一想,还真可行。 “格雷福斯已经被逼上绝路,速战速决吧,“伊拉拉说,“艾琳说,格雷福斯急于收集眼球吊坠,是为了举行与火沟通的仪式。也许在我拿出第二枚眼球吊坠后,能够劝说他利用两枚吊坠试试看。一旦他开启祭坛,就能抓个现行了。” “是个好主意,”莫里亚蒂认同道,“尤其是我们还要面对手持第三枚吊坠的人,先把格雷福斯解决掉,没有任何坏处。” 他当然认同了,这想法最先就是莫里亚蒂提的。 只是…… 伊拉拉蹙眉:“也许,第三枚持有吊坠的人,就是在等我们解决格雷福斯。” 不然的话,怎么至今还不现身呢? 他拿眼球吊坠,总有自己的目的吧。 “是的,”莫里亚蒂开口,“所以,他不是朋友。” “那你是吗?”伊拉拉淡淡问。 ——持有眼球吊坠,总有自己的目的。 那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目的,时至今日他也没说清楚呢。 但这话出言,伊拉拉也没期待小教授会给出回应。 他具体想做什么,不露出马脚,谁也猜不到。但至少现在他在打击邪()教、协助工人,这对伊拉拉来说就够了。 “光辉学派的事情,”伊拉拉问,“你知道多少?” 莫里亚蒂侧了侧头。 他指向自己的笔记:“第四十二页。” 伊拉拉立刻向前翻。 迅速浏览过后,她发现莫里亚蒂收集到的线索不比艾琳知道的多:格雷福斯是学派的组织者,有奥匈帝国的贵族支持,所以不能放任他继续祸害工人。 而三枚吊坠集齐后,能做什么、又有什么效果,莫里亚蒂也没调查清楚。 “格雷福斯一直对学派的真实目的讳莫如深,”莫里亚蒂说,“我与几位成员姑且算是……熟人,但也没能撬开对方的口。如果你能获得格雷福斯的信任,伊拉拉,好处与风险将会并存。” 说着,莫里亚蒂从口袋中拿出吊坠。 他依旧戴着黑手套,栩栩如生的吊坠在皮革之中摊开呈现出流体状。那无比真实的瞳仁就这么盯着伊拉拉的面庞。 她伸手接过吊坠,抓着挂绳,眼球就在桌面上空来回摇晃,视线好似在二人之间流转。 伊拉拉一手托腮,满不在乎地开口:“卧底进邪()教当然会有危险。” 莫里亚蒂鼻梁上的镜面,倒映着她白皙的面庞。 “伊拉拉,”他清朗的声线突然趋于缓和,“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伊拉拉愕然抬眼。 酒吧的灯光昏黄晦涩,镜面折射着光,映照不进那碧蓝眼眸里。詹姆斯·莫里亚蒂藏在阴影之中,显得意味不明,却也温柔。 话题转变的太快了,气氛也是。一时间莫里亚蒂就像是在同伊拉拉讨论他们存在的未来:“挫败了格雷福斯的阴谋,火柴厂会复工,我和你的兄长就失去了向你发工资的正当理由。” 伊拉拉忍俊不禁:“就这么确定我能成功吗。” 莫里亚蒂再次拿起酒杯,他轻晃手腕,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里发生碰撞。 “当然,”莫里亚蒂很是正经出言,“我对你向来有信心。” “嗯……” 伊拉拉想了想,惊觉自己之后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少。 想当侦探?有了格雷福斯一案的履历,哪个委托人不得尊敬三分?只要有足够的实绩,她的性别和年龄也就不再是问题。 想当社会活动家也没问题,就像是哈德利女士一样,伊拉拉协助火柴厂的工人罢工,更是在工人阶层有了“名气”。 甚至她就算是决定要犯罪,也是有入行门路的——“老犹太”费金自然不会拒绝伊拉拉·福尔摩斯成为自己的同盟者。 哎呀,来伦敦才多久,她就把未来的路走宽了。 还得谢谢格雷福斯呢! 伊拉拉扬起笑容:“我会好好考虑的,还是说,你有什么建议?” 莫里亚蒂慢吞吞地品了一口威士忌,而后他的视线瞥向杯口。 灯光之下,琥珀色的清冽液体流光溢彩。莫里亚蒂温声开口:“我想,解决了格雷福斯,威克汉姆先生就失去了继续与你合作的理由。” 伊拉拉:“……” 怎么你还惦记着这件事! “如果我没猜错,他接受格雷福斯助理一职,是接受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的支持,”莫里亚蒂慢条斯理地说,好似在帮伊拉拉认真分析,“一旦事成,政府会替他解决债务问题。到时候,你也失去了拿捏威克汉姆的把柄。” 说着莫里亚蒂笑了笑。 “我想按照威克汉姆先生的本性,他怕是不会延续你们之间的协定婚约了。”他说。 这倒是真的。 威克汉姆是被伊拉拉设计坑了一顿,一旦失去钳制,没有不走的道理。 就算他真的尝到甜头不走,伊拉拉也会主动考虑中止合作的——她还能不知道乔治·威克汉姆是什么人吗!没了把柄和软肋,谁知道这人品败坏的家伙能做出什么事来。 小人好用,是因为小人的命脉掌握在自己手中。 没有了利益牵扯,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建议很是中肯,只是由他说出口,未免有点过于耿耿于怀的意思。 “詹姆斯,”伊拉拉不禁揶揄,“你好在意我的未婚夫是谁。” “当然。” 莫里亚蒂并不尴尬,反而换上了极其认真的表情:“昔日我在梅里顿向你提议,本是为了毛遂自荐,却为威克汉姆先生做了嫁衣。我当然会介意。” 这算什么,小三撺掇休了大房,好自己上位吗。 伊拉拉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好吧,她有些理解,穿越之前看过的男频爽文为何会这么写了 “所以,”伊拉拉笑吟吟道,“威克汉姆与我结束合作,你再次有了机会。” “那得看你是否……”莫里亚蒂的声线放轻,“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亲爱的伊拉拉。” 灯光之下,他镜架之后的蓝眼,和这酒杯中的液体一样清澈剔透。 “过往的挫败给了我经验,让我意识到,用任何理由绑架你,都无法得到你的真心,”莫里亚蒂说着一声叹息,“也幸好威克汉姆代替了我的位置。若是因利益关系而合作,你我就永远只能是合作伙伴。但现在不一样,我们是平等的。” 来到伦敦后,莫里亚蒂就不再遮掩对伊拉拉的好感。 他看上去无比诚恳:“只是尝试着与我约会,如何?我不会向你讨要任何许诺。” 听起来伊拉拉没有任何拒绝的道理。 都不要许诺了!也就是说,伊拉拉可以像二十一世纪一样,纯粹享受约会和暧昧的快乐,而不用考虑进一步的任何事情。 就是伊拉拉没搞明白他的动机。 詹姆斯·莫里亚蒂可是十九世纪的人!这个年代,男女之间追逐爱情,本质是为了婚姻。 他的这番话可谓离经叛道了。 她托着腮,歪了歪头:“我不明白,詹姆斯,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这可是莫里亚蒂教授呀!伊拉拉很难不怀疑对方的真实理由。 而伊拉拉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莫里亚蒂很是受伤。 那双蓝眼微垂,小教授白净俊秀的面庞不自觉绷紧。他居然沉默了片刻,而后抬头。 “你喝酒之后一直如此么?”莫里亚蒂突然问。 “什么?” 话题转变太快,伊拉拉愣了愣,而后了然:“我是会脸红的。” 也不是喝醉,有些人就是饮用酒精后会脸红,属于轻度的酒精过敏。 “抱歉。” 莫里亚蒂说着伸出了手。 皮革手套轻轻碰触着伊拉拉侧着的脸颊,隔着冰冷的触感,停留在伊拉拉微红的颧骨上方、眼角的位置上。 “含着水光的眼眸,像是点缀在黑暗之中的晨星,”莫里亚蒂轻言细语,“我亲爱的伊拉拉,没有哪位学者能拒绝一个鲜活生动的谜题在自己面前呼吸、言语,而不怦然心动的。” 第72章 伊拉拉挑了挑眉梢。 她看?向莫里亚蒂隐匿在?昏暗之后的蓝眼:“你是在?告白吗,詹姆斯?” 莫里亚蒂失笑:“如果你心?动了的话。” 他收回手,又补了一句。 “等解决格雷福斯之后,由我来定?约会的地点,如何?”莫里亚蒂问。 “……我可没答应你。”伊拉拉说。 莫里亚蒂毫不气馁,反而保持着乖顺的笑意:“我会好好央求你的,不过现在?,还是得着重解决一下你的安全问题。” 回归正题,莫里亚蒂收回了自己的手。 肢体接触转瞬即逝,他戴着手套,甚至没在?伊拉拉的皮肤留下温度。细微的按压触感在?他离去后仍在?肌肤上?弹跳,却是冷的。 “我会自行解决的,”伊拉拉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酒吧的挂钟,“啊,时间到了!” 她在?酒吧卡座起身,环视四周,果然在?吧台附近寻觅到了熟悉的身影。 高大?强壮的塞巴斯蒂安·莫兰同样看?过来,迎上?伊拉拉的视线,举起手中的啤酒瓶。 不错,就知道把跑腿任务交给“逮不着”最为?靠谱,这不就把预备保镖喊过来了吗! “感谢你的慷慨。” 伊拉拉晃了晃手中的眼球吊坠,将其收进口袋里:“我会带着好消息回来……啊,对了。” 她起身,半个身子已经离开卡座,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再?次拿起桌面上?莫里亚蒂的调查笔记。 “这个就留给我当纪念吧。”伊拉拉翻到最后,从几张折叠的速写中精准地拿出其中一张,煞有?介事地打开。 即使伊拉拉刚刚只是瞥了一眼散落的速写纸,即使莫里亚蒂的速写并?没有?绘制任何面部特征,可伊拉拉不至于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场景是皮卡迪利广场的路边,而画面中的角色则西装长裤、“绅士”打扮,但纤瘦玲珑的线条却能?展示出,这位朝着路灯走来的身影是名女性。 莫里亚蒂画的是上?次他在?克莱特里酒吧门前等候伊拉拉的场景。 十九世纪的女性不穿长裤,因为?这会勾勒出腿部的线条,显得下()流又不检点。 那么,詹姆斯·莫里亚蒂,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绘制出伊拉拉的躯干呢? 她带着笑意,将这份速写同样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 …… 第?二天上?午,格雷福斯庄园。 塞缪尔·格雷福斯阅读完管家送来的文件,叮嘱了几个注意事项后,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他将手中合同递给身后的乔治·威克汉姆。 “劳烦你替我跑一趟政府办公室,乔治,”格雷福斯和颜悦色地说,“这份合同需要管理人签名。” “好的,先生?。” 威克汉姆接过合同:“我会在?下午回来。” 格雷福斯颔首:“感谢你,以及……” “什么?” “孩子,若有?任何难处或者问题,都可同我说明,”格雷福斯看?向踯躅不安的威克汉姆,“你似乎有?心?事。” 威克汉姆绷紧了面容。 他迟疑很久,最终阖了阖眼,下定?决心?一般。威克汉姆先行把格雷福斯递来的合同郑重放进文件袋里,而后看?向雇主?的眼睛。 “此事我已思量很久,考虑到我的个人关系……本?是觉得,若是由我说出口,有?些不太妥当,”威克汉姆委婉道,“但你对我照顾有?加,先生?,是我的伯乐,我觉得,还是与你说明为?好。” “没什么是不能?同我说的,乔治。”格雷福斯说。 “你一直在?寻找眼球吊坠,先生?,”威克汉姆吞了吞唾沫,毫不掩饰自己的紧张,“但实际上?……我曾经见过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持有?一枚,他向伊拉拉展示过。” 格雷福斯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 第50章 价值一万英镑的演技。 格雷福斯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莫里亚蒂教?授?”他侧了侧头, 若有所思,“真是没?想到……但他怎会向福尔摩斯小姐展示吊坠呢。” 威克汉姆攥紧了拳头。 一句简单的试探,他的反应却像是被格雷福斯狠狠打了一拳。威克汉姆绷紧面?容,一副痛苦又懊悔的样子:“先生, 是我背叛了伊拉拉。” 格雷福斯抿了抿嘴唇, 流露出几分意外?。 他想要的不是这句话。 这节骨眼?上, 塞缪尔·格雷福斯可没?心思安慰一名?情根深种的年轻人。然而?表现得太过急迫,势必会引起警惕。 得慢慢来。 “乔治, 这并非背叛,”格雷福斯调整好心态, 温声?出言,“你阐述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行为, 而?非伊拉拉·福尔摩斯的行为。只是恰好伊拉拉与之有关而?已。” “总是与伊拉拉有关, ”威克汉姆很是委屈,“莫里亚蒂就像是只讨人厌的苍蝇。” 巧得很,格雷福斯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眼?球吊坠与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名?字共同出现,格雷福斯一点也不惊讶。 这名?年轻人, 从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更?遑论他如今的政治观点。 “确实如此, ”格雷福斯顺着威克汉姆的话说了下?去,“他明知你与福尔摩斯小姐存在婚约, 却还?锲而?不舍追求你的未婚妻。这不是他的事, 更?是你的事。放在百余年前?,你甚至可以同莫里亚蒂教?授提出决斗。” “不,不是的,先生。” 威克汉姆并没?有受到安慰,他拼命摇头:“不是因为莫里亚蒂教?授, 是因为我不信任伊拉拉。” 就像是积压在心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威克汉姆话到最后,几近哽咽。 “别急,孩子,”格雷福斯和蔼的声?线适时响起,“我在倾听,你可以慢慢诉说。” “……谢谢你,先生。” 威克汉姆像个大男孩般,用衣袖狼狈地擦了擦眼?泪。 他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得到首肯后,迫切地与格雷福斯分享自己的心情:“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跟踪了她?,看到她?私下?与莫里亚蒂见面?,真的是险些被冲晕了头。就在我以为抓到二人私会的场景,结果两个人商议的,居然是正经事!” “我想,”格雷福斯仍然关心着重点,“你就是在此时看到了那枚眼?球吊坠。” 威克汉姆抽噎着开口:“没?错,我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格雷福斯起身,从口袋中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威克汉姆。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先生?”威克汉姆接过手帕,含着哭腔开口,“她?之所以这么?做,分明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不惜冒着丢掉名?声?的风险!而?我却在怀疑她?……这几日我辗转反侧,只觉得满心愧疚。” 一番叙述说得颠三倒四,没?有地点、没?有时间,也没?有发生的经过。威克汉姆横插进来的私情叙述混乱又毫无?逻辑。正因如此,他的阐述才比娓娓道来更?具可信度。 只有编造好的故事才是有前?因后果逻辑的。 而?沉溺爱情的年轻人,情绪一时上头,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激动之时说话乱七八糟,也是情有可原。 “你确实不对,”格雷福斯实话实说,“福尔摩斯小姐也曾向我诉说过类似的烦恼,但她?比你坚定得多,乔治,福尔摩斯小姐从未质疑过你们的未来。” 回应格雷福斯的是一声?响亮的抽噎。 威克汉姆看上去更?伤心无?措了,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孔遍布泪水。 格雷福斯失笑出声?——唉,年轻人! 看着他痛哭失声?的模样,格雷福斯心中的烦躁减去几分。 “但你的嫉妒和怀疑源自于爱,初衷是好的,孩子,”他话锋一转,“只是用错了方向,你同我倾诉,我当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威克汉姆含泪抬眼?:“真、真的吗,先生……?” “出身和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格雷福斯耐心地替威克汉姆梳理情绪,“但你可以决定你的未来。今日你同我说出口,是因为信任我,不是吗?” “我信任你,如同信任我的父亲。”威克汉姆赶忙开口,声?线中还?带着哭腔,“在你身边工作是我的荣幸,格雷福斯先生!也正因如此,我思忖许久,才决定将此事告诉你。” “不仅仅因为你需要诉说,更?因为你需要未来。”格雷福斯补充。 威克汉姆还?带着泪水的脸上浮现出明晰的希冀。 他生得端庄俊朗,一双剔透的眼?睛无?比明亮。如今含着泪水,更?是看上去清澈见底。如此全然是一副为了爱情而?拼搏的青年模样。 “是的,未来。”威克汉姆重复了一遍格雷福斯的措辞,悲伤一转激动,“我不能再等了,伊拉拉如此优秀,就算没有莫里亚蒂教授,也会有其他威胁。所以,我必须独当一面?,拿出足够的底气去娶她。” 第73章 格雷福斯露出满意的笑容。 年近五旬的贵族,看向威克汉姆的神情犹如端详自己的儿子。他赞扬道:“很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个底气。我也愿意给你机会,乔治。只是我不明白,福尔摩斯小姐又为什么?会与眼?球吊坠扯上关系?” 太好了! 威克汉姆在心中长舒口气。 不枉他在接到伊拉拉的纸条后,反复在心中编排多遍,好给出格雷福斯一个不得不信的理由。 招摇撞骗这回事,威克汉姆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表达:他深谙人性,能说出对方想听的。 而?且,威克汉姆说的也不是假话。 难道伊拉拉没?与莫里亚蒂提及眼?球吊坠的事情吗?威克汉姆充其量就是不在现场。至于对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憎恶和愤怒,这都不需要演,他想起那家伙虚伪的笑容和拿捏的仪态就来火。 格雷福斯主动发问,就证明他来了兴趣,已然开始相信自己。 是时候了。威克汉姆这才掏出伊拉拉准备好的措辞。 “我偷听了她?与莫里亚蒂教?授的对话,”威克汉姆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内疚,“是迈克罗夫特?先生正在寻找眼?球吊坠,伊拉拉只是想帮她?的兄长分担困扰。” 又是格雷福斯想听的话。 果不其然,他信服地颔首,而?后追问:“那莫里亚蒂是怎么?知道的?” 威克汉姆冷哼一声?:“谁知道,那家伙什么?都清楚。” 这也是一句大实话。 自从被詹姆斯·莫里亚蒂在赌桌上坑了之后,威克汉姆对他是恨之入骨,又隐隐有些恐惧。 总之这家伙不是好东西,敬而?远之为妙。 而?威克汉姆的真情流露,又为他的故事增添几分说服力。 “所以,现在眼?球吊坠在福尔摩斯先生手上。”格雷福斯出言试探。 威克汉姆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有些迟疑:“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先生,莫里亚蒂愿意将眼?球吊坠交给伊拉拉,但恳求她?自己保管,而?非交给迈克罗夫特?先生。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这眼?球吊坠究竟在谁手上。” 故事最后,威克汉姆打了个马虎眼?,有线索,但不确定,比直接告诉答案要更?具真实性。 他敢打包票,格雷福斯已经信了七成。 沉默在书房内蔓延开来,格雷福斯似是思索,他收回了放在威克汉姆肩头的手。 “孩子,是你把握住了机会,”他最终缓缓出言,“选择相信我,那么?我不能辜负你的期望。” 威克汉姆双眼?一亮:“先生?” 格雷福斯直视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我需要这枚吊坠,你比谁都清楚。为此我已支付出大量资金,也不会对自己人吝啬。不管这吊坠在谁手中,如果你能拿到手——用任何?办法,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报酬。” “这……” “为了你和福尔摩斯小姐的未来。”格雷福斯强调道。 乔治·威克汉姆看似已然心动。 他的喉咙滚了滚,答应的言辞仿佛就在嘴边,但出口却是否定的话。 “不,我不能为你这么?做,先生,”威克汉姆说,“这同样是对伊拉拉的背叛。” 然而?就在格雷福斯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之前?,他又赶忙补充。 “我信任你,也必须信任伊拉拉,”他郑重许下?承诺,连被内疚压垮的肩膀都重新变得挺拔,“所以我向你保证,先生,我会说服伊拉拉,与她?共同将吊坠交给你。” 格雷福斯一声?叹息。 紧接着他笑了起来,似是无?奈,但也写满了欣赏。好像是认定威克汉姆天真,又相信他能做成这件事一样。 “好,我期待你的好消息。”格雷福斯走回办公桌边,看了一眼?日程表,“最近两个周末,我都没?有安排,若是你能说服福尔摩斯小姐,可以请她?到府上共进晚餐。以及……” 他再次看向威克汉姆:“你在布莱顿欠了一千英镑的赌债,是吗?” “我……” “别担心,乔治。我总得知道员工的过往,但我既然聘请你,就是不在乎,”格雷福斯承认了自己调查过威克汉姆,“我可以给你十倍于债务的报酬,足以你向福尔摩斯家开口,请求娶伊拉拉·福尔摩斯为妻。” 威克汉姆当即愣在了原地。 ………… …… 当天晚上,贝克街221b。 当着福尔摩斯兄妹和华生医生的面?,威克汉姆将昨日与格雷福斯的交谈转述完毕,拿起了水杯。 他连夜赶来,都没?来得及坐下?,就说的口干舌燥。威克汉姆将清水一饮而?尽,而?后总结:“总之,他相信了。” 伊拉拉眨了眨眼?:“那你答应了吗?” 威克汉姆:“什么??” “一万英镑,”伊拉拉急不可耐,“你和他说好了,一分不少?,收了定金没??” “这怎么?能答应?”华生医生第一个不赞同,“既是要表忠心,钱是不能收的。” “答应了。”威克汉姆回答,“给了我一千英镑的支票。” “你——” 华生被噎了个不轻的同时,伊拉拉忍不住欢呼一声?。 太好了,这可是钱,一万英镑啊! “我看看,我看看,支票呢!”伊拉拉不停催促威克汉姆,直至他从口袋中,小心翼翼地将那签字的一千英镑支票拿了出来。 这下?,连伊拉拉都对威克汉姆高看几分。 看来人真的不能只有智商,再聪明也不如某个特?长分外?突出好使。 瞧瞧威克汉姆!就是给了个合适的台阶,他在特?长方面?发光发热,还?真叫他把欠债赚回来啦。 至于余下?的九千英镑?若是伊拉拉能成功,估计是拿不到手。 但这也不错,如此伊拉拉也算是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初到伦敦时,她?给威克汉姆画的大饼就是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以及把赌债还?上。 伊拉拉不是为威克汉姆高兴,而?是为自己言而?有信高兴。 而?威克汉姆到底是要脸的。 他向众人展示支票,好似展示立功勋章。末了还?得认真解释:“我都说了,是为了与伊拉拉的未来而?奋斗,要是不拿钱,才显得动机不纯。” 歇洛克·福尔摩斯嗤笑出声?。 “接下?来的计划,”他直奔正题,“不能只是伊拉拉与威克汉姆赴宴,不安全。” 显然侦探对威克汉姆的酬劳毫不感兴趣,歇洛克更?执着于解决问题。 伊拉拉:“我会带着塞巴斯蒂安·莫兰前?去,他可以充当我的保安。” 歇洛克侧了侧头:“那名?失败的狙()击手?把赛克斯也叫上。” 阵仗有些夸张了吧! 伊拉拉思索片刻,否决了歇洛克的提议:“赛克斯跟你走。如果格雷福斯信了我,带我去参观祭坛——你们可以抓住机会,去偷他的账本?。” “账本?在书房的暗格里,”威克汉姆从不放过展示自己价值的机会,“我知道密码。” 福尔摩斯兄妹的目光迅速看向他。 威克汉姆吓了一跳:“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正因为你说的太对了! 这才短短几天,格雷福斯怎么?连这种底都交了?要么?是他确实狗急跳墙,要么?是他就没?想放过威克汉姆。 或者两者兼有,伊拉拉已经在心中为威克汉姆竖起半根蜡烛。 但她?没?把这话说出口,不能这节骨眼?自乱阵脚,以及威克汉姆在接下?这活时就该想到。 还?是计划更?重要! 伊拉拉假意投靠格雷福斯,仅是其中之一。 确认祭坛的位置、搞清楚光辉学派的秘密固然重要,但举行仪式不能成为塞缪尔·格雷福斯叛国通敌的证明。 他就算为了祭祀杀人,也是个人行为。 所以搞到账本?非常重要。 趁着他人不在庄园——而?在庄园下?方的时候,之前?对格雷福斯庄园进行过摸排的赛克斯和南希就可以出面?了。 由歇洛克带队,还?有威克汉姆提供的线索,潜入庄园偷走账本?。 这样双方的行动拼凑起来,就是格雷福斯接受海外?资助、私下?发展邪()教?。 证据确凿,苏格兰场可以直接介入,把格雷福斯堵在地下?的祭坛里。 “双管齐下?,但还?是不保险,”歇洛克仍有疑虑,“无?法确认艾德勒女士的线索有几分真实性,若祭坛不在格雷福斯庄园就麻烦了。” 伊拉拉想了想,接着补充:“指望着一顿饭就获得格雷福斯的信任,也有风险。” 一时间,贝克街221b陷入了思索的寂静之中。 得想个办法保证伊拉拉顺利见到祭坛才行,所以—— “叩叩叩。” 第74章 敲门声响起,客厅内的四个人齐刷刷转头。 只见哈德森太太推门而入。 哈德森太太环视公寓,而后开口:“你们该收拾收拾屋子了,福尔摩斯、华生!这是楼下一位先生递来了信,要福尔摩斯亲自拆封。” 伊拉拉:“……” 怪不得歇洛克能在贝克街221b久住,公寓都乱成这样,哈德森太太的抱怨甚至没持续超过三秒钟。 不过,这个时候来信?现在可是深夜了! “谢谢你,哈德森太太。”歇洛克迅速起身,接过信件。 他拆开信封,飞快扫了一眼,当即没能忍住。 “好!” 理性至上的侦探,没能遏制住脸上喜悦的笑意。他扭头看向伊拉拉,隆重宣布:“不止是双管齐下,我亲爱的小妹,现在是三管齐下了。” 伊拉拉不假思索:“迈克罗夫特?” 能在这节骨眼派人送信的,也就只有大哥了。 “当然,还能有谁?”歇洛克不客气地回道,而后他展开手中信件,“由于辉光火柴厂的工人始终诉求要面见众议院,她们的坚持终于打动了议员。众议院已经向工人代表克里斯蒂娜和夏洛蒂·哈德利女士送出信函,说会派出专员,在周五晚上前往辉光火柴厂,聆听所有工人的要求。” 伊拉拉猛然瞪大眼。 怪不得歇洛克这么高兴! 如此一来,对女工们来说,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都愿意与工人代表交谈了,距离法令颁布还会遥远吗?这是首相和政府迫于压力,不得不低头了! 而伊拉拉相信,其中肯定有迈克罗夫特暗中帮忙的手笔。 不用他多做什么,拿着线报敲打几名不规矩的议员,再于餐厅“偶遇”首相,和他说明近日的调查方向。 对一名英国“政府职员”来说,顺水推舟的事。 却将会大大改变火柴女工未来的命运,以及给伊拉拉的计划铺好了准备。 ——也就是说,事态已经将格雷福斯逼上了绝路。 他被首相飞快地抛下船,一旦禁令颁发,格雷福斯说不定还会被辉光火柴厂的其他股东清算。 如此完成对欧洲贵族的允诺是不可能的。 最后的机会,就只有伊拉拉手中的眼球吊坠。 第51章 线索有误。 周五入夜, 格雷福斯庄园。 伊拉拉与威克汉姆一同,准时坐在了塞缪尔·格雷福斯先生的餐厅里。 用餐、闲谈,晚餐的氛围很是愉快。格雷福斯态度谦和、言谈和蔼,全然是一副与心爱后辈交流的姿态。 若非三人各怀鬼胎, 这饭吃得还真不错。 直至晚宴结束, 格雷福斯与伊拉拉闲聊到某本从美洲带回来的书籍。见伊拉拉很感兴趣, 格雷福斯欣然开口:“若是福尔摩斯小姐有意,现在从书房拿来供你观看也不迟。” “真的吗?”伊拉拉双眼一亮, “那太好了。” “老爷。”管家立刻上前,“我这就去拿。” “我可不放心你, ”格雷福斯摇了摇头,“那本书在书架的最高层, 要爬楼梯, 万一你摔到了怎么办?还是交给年轻人吧。” 说着他看向威克汉姆。 “乔治,”格雷福斯问,“请帮我把那本书取来,好吗?管家会为你指路。” “当然!” 怎么说威克汉姆也是他的私人助理, 跑腿的事情, 没有做不得的。 他没多想, 只是放下手中的帕子,同管家起身。 直至走出餐厅, 管家才开口:“我们可以慢点回来。” 威克汉姆当场愣住。 而餐厅之内, 瞬间只余伊拉拉和格雷福斯二人。 伊拉拉暗自咋舌:看来这古今中外,餐桌上谈正事的方案都差不多嘛! 穿越之前,伊拉拉也没少因为工作参加过酒局。设局人要与主宾私下交谈,就会随便找个借口叫陪同吃饭、活跃气氛的人暂时离开。 支走威克汉姆,就是要与伊拉拉单独谈谈的意思。 果不其然, 格雷福斯的视线转过来。 他微微收敛了随和的笑意,无比严肃道:“开诚布公吧,福尔摩斯小姐,你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眼球吊坠是否在你手中?” 到了这个地步,可见格雷福斯真的被逼上了绝路。 拉拢政客、积极谈判贿赂,想要拖延时间,终究是没能抵抗得了时代的浪潮。伊拉拉·福尔摩斯就是他现在唯一的突破口。 伊拉拉笑了笑,从袖子中拿出那枚吊坠。 黑色绳子随着重力下落,又被伊拉拉抓住,栩栩如生的眼球在半空中来回摇晃,透亮的瞳仁隔着桌子看向格雷福斯。 塞缪尔·格雷福斯的眼神骤然发生变化。 “既然如此,我也就说实话了,”伊拉拉不急不缓地开口,“本来,我得把吊坠交给兄长——乔治应该同你说过了吧?” 她一副已经与威克汉姆说好的口吻,让格雷福斯若有所思。 沉吟片刻后,他试探性接话:“但你有自己的想法。” “是的。”伊拉拉很是坦荡,“我可不想为迈克罗夫特打工,追求的也不只是一句‘福尔摩斯先生那能干的妹妹’。我得争取属于自己的未来,乔治只是其中一部分。” 格雷福斯露出了几不可查的笑意。 “有野心的孩子,”他一声喟叹,看似头疼,却也不加掩饰语气中的赞扬,“你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了乔治。” “以及,支持工人罢工。”伊拉拉淡淡开口。 餐桌上陷入片刻寂静。 见格雷福斯仍在斟酌字句,伊拉拉清脆的笑声在室内震荡:“先生!不是说开诚布公吗?我协助哈德利女士组织了义卖会,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工人因饥饿而死,对不对。” 她说的是实话,只是隐去了“顾问小姐”的那部分。 十九世纪,妇女运动兴起,体现之一就是中产阶级、贵族阶级的女性已然开始参与社会活动。明面上,伊拉拉虽是在帮助工人,但也不是格雷福斯的敌人——如她所言,要是女工大批饿死,损失劳动力和名声的可是格雷福斯本人。 在伦敦,这样的义卖会和捐款活动,一天不知道要举行多少次。 听到这话,格雷福斯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我确实听说过了,”他说,“你能为工人着想,我还得感谢你。” “对我也有好处,”伊拉拉开口,“积累名望、拉拢关系,我也可以展开属于自己的事业。” “那得等你成后才行。”格雷福斯接道,“乔治也在努力。” “他还不够努力。”伊拉拉一声叹息,“所以他同我说明你的邀请,我想了想,就答应了。先生,吊坠就在这里。” 伊拉拉晃了晃手中的眼球吊坠。 “你能告诉我,你和迈克罗夫特寻觅它的目的吗?”她问。 目的明确、兴致盎然,并且展示出了绝对的野心。伊拉拉虽然看起来不急不躁,但每个动作和言辞都流露出合作的急切。 这正中格雷福斯下怀。 “既然你为福尔摩斯先生做事,”他回答,“理应听说说过我的光辉学派。” “你之前说过,先生,为了科学研究,动用资金开设了不少实验室,并聘请了诸多人才,”伊拉拉说,“我想,他们都是光辉学派的成员。” “是的。” 格雷福斯承认:“如果说学派是一架向着未来前行的车辆,那么每一位成员都是其中的零件,而眼球吊坠——” 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怀表,表链的另外一端,同样的眼球吊坠第二次出现在伊拉拉的视野中。 “则是发动车辆的钥匙。”格雷福斯说,“如果你愿意,福尔摩斯小姐,我可以向你解释一切来龙去脉。但条件是你必须站在我这一边,将你手中的眼球吊坠为我所用。” 伊拉拉侧了侧头:“我都坐在这里了,先生。” 格雷福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会成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未来,”他赞许道,“每一步都走得如此正确,福尔摩斯小姐,运营名声、拓宽人脉,让人意想不到,却能得到最大的收获。包括选择乔治也是,他出身有污点,很好拿捏,并且足够爱你。” 呃…… 最后那点就算了吧! 伊拉拉在心中疯狂反驳,但面上她还是保持着认真态度。 “我的理性与我的感性并不冲突,先生,”她清澈眼眸无比真诚,“我也很爱乔治。”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乔治·威克汉姆拿着古书进门。 第75章 他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能绷住自己的表情。 这是假的,伊拉拉·福尔摩斯在演戏!威克汉姆疯狂劝告自己:他就是这么在梅里顿被骗的。 威克汉姆一直觉得自己善于逢场作戏,但和伊拉拉·福尔摩斯相比,他是自愧不如。 这话也?说得出口,她敢说,威克汉姆还不敢听呢。 换做任何一个年轻小?姐这么说,乔治·威克汉姆再怎么利用对方,也?会感动一番。但伊拉拉还是算了,他只觉得既浑身发寒。 好在,威克汉姆脸上的震惊恰到好处。 无措、茫然,看?起来像是被爱人?的自白深深感动,而非恶心反胃。 “很好。”格雷福斯豁然起身,“不会让二位失望的,先?生、小?姐,请跟我来。” “去哪里?”伊拉拉问。 “现在……”格雷福斯低头看?了一眼怀表,“还来得及,我们能在八点之前赶往化学实验室。等到了学派的总部,我会与你们详细解释一切。” 去市内?伊拉拉暗道不好。 艾琳·艾德勒说,光辉学派的祭坛也?许就在格雷福斯的地下。看?来哪怕是威廉大公的情人?,她的线索也?是有些?出入的。 光辉学院的总部在白教堂区的化学实验室,那估计祭坛也?是了! 不久之前,伊拉拉和艾琳居然与之擦肩而过?。 而且实验室离辉光火柴厂很近,工人?们今夜要与众议院的专员谈判。 在联系格雷福斯说时间不多?了…… 伊拉拉骤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我得带我的车夫一起去,先?生,”伊拉拉出言,“兄长的要求,希望你能理解。” 今夜她把塞巴斯蒂安·莫兰安排成了车夫。而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是迈克罗夫特安插在伊拉拉身边的保镖兼眼线。 格雷福斯很是理解:“福尔摩斯先?生有权知情,可以。请一同随我来。” 伊拉拉抿了抿嘴唇。 计划因为一项不确定的情报,不得不发生改变。那么……伊拉拉扭头看?向餐厅窗外,格雷福斯庄园的庭院一片宁静祥和。 就看?歇洛克的了。 ………… …… 十五分钟后,格雷福斯庄园外的篱笆外。 马车声在幽静夜色之中分外明晰。南希听到动静,第一个瞪大眼睛,还没做出反应,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伸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竖在面前:“嘘。” 南希顿时不敢动了。 距离遥远,歇洛克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他第一时间分辨出了伊拉拉的声音。 透过?篱笆和灌木丛,隐约能看?到伊拉拉、威克汉姆和格雷福斯登上了马车。 而后格雷福斯的管家?朝着后院走过?来,找到充当车夫的塞巴斯蒂安·莫兰,说了几句话后,莫兰跳下伊拉拉的马车,走到庄园前院。 “这是……”南希尽可能地压低声音,“他们要出门?” “祭坛不在庄园地下。”福尔摩斯反应飞快。 艾琳·艾德勒的情报有误!但侦探并不意外,本?身艾德勒女士也?没有一口咬定,她从头到尾使用的都是可能。 但祭坛可能在哪里? 歇洛克的思绪转了一圈,有了答案。 “在白教堂区的化学实验室,只能只那里,”他笃定道,“光辉学派的祭坛就在辉光火柴厂地下。” “什么?!”这下,连赛克斯都扭过?头。 “得通知苏格兰场,以及火柴厂的工人?疏散,”歇洛克低语,“若是祭坛就在工厂地下,格雷福斯一定酝酿着大计划。” “那……那该怎么办?”南希问。 歇洛克没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后。 歇洛克估量了一下马车前行的速度,而后果断开?口:“你们两个按照原计划行事,我来为你们制造潜入庄园的机会,按照威克汉姆事先?说明过?的位置和密码寻找暗格,偷走账本?。” “你呢?你去干什么,福尔摩斯,你别乱来!”南希警告。 但她出言的同时,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然从篱笆之后起身。 瘦削的侦探用双手撑起身体,灵巧地翻阅过?篱笆,直奔伊拉拉那辆“车夫”跟着离开?的马车。 趁着夜色,他翻身上马,毫不客气?地挥起马鞭,重重打在马匹的后背上。 “走!” 一声清澈催促,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划破了格雷福斯庄园的夜空。 赛克斯和南希几乎同时咒骂出声。 不得不承认,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么一闹,整个庄园都热闹了起来。 趁着混乱,二人?同样起身,潜入庄园。而歇洛克则驾着马车,径直闯出庭院,同样朝着市内奔去! 第52章 活火焰。 罢工持续至今夜, 辉光火柴厂第一次恢复了过往的喧嚣。 夜晚八点,厂房之外人头攒动,数百人黑压压簇拥在一处,挤满了火柴厂外的街道。 约翰·华生医生抵达时, 被这?壮观的场面吓了一跳。 虽说早就知道火柴厂的工人人数众多, 但用肉眼真实?触及这?人群, 仍然是?相当震撼的。 就是?……感觉不?太安全。 华生医生当然见过集体行动,他?可?是?从战场归来的。触及到四五百人的场景, 他?本能地拧起眉心:这?么多人,而平民又不?像士兵听从指挥——现场也没有一个智慧港, 这?很容易出?乱子。 警方不?管吗?专员出?面,该有人维持秩序才是?。 “华生医生?” 他?心生担忧, 接着身后?响起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华生扭过头,就看到克里斯蒂娜带着小邦妮隔着街面与自?己打招呼。 华生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克里斯蒂娜既高兴,又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医生!福尔摩斯小姐说今夜有重要行动。” 听起来伊拉拉并没有同工人代表说明?自?己的计划。 华生医生心中了然, 而后?开口:“没错。只是?我腿脚不?便, 福尔摩斯建议我, 若是?闲不?住,不?如来火柴厂照看, 以免再出?现上次的情况。” 小邦妮闻言, 稚嫩的脸上扬起感激笑容:“谢谢你,医生!上次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华生医生的神情不?免温和了几分。 虽说是?得到及时包扎救治,但小邦妮的伤口还没好,额头还盖着纱布呢。 这?么一想?, 自?己还是?很有用处的,华生医生的不?甘心顿时平复了几分——当福尔摩斯兄妹直言他?还没彻底恢复的伤腿会影响行动时,约翰·华生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可?见到小邦妮,他?的第一反应则是?劝说伤员别冲在最前,以防再次出?现冲突时受到二次伤害。 恐怕歇洛克和伊拉拉也是?这?么想?的吧!他?们也是?出?于好意。 这?么一想?,华生的怨气瞬间消散。 “请跟我到后?方来吧,先生,”克里斯蒂娜提议,“哈德利女士带着几名同样出?面协助的好心人,就在那边。” 华生医生随着克里斯蒂娜的指使?看过去,在黑暗的环境下,隐隐看到哈德利女士与五六位穿着体面的女性就站在结尾。 “请务必小心。”华生颔首,“这?人也太多了,很容易——” 他?的话还没说完,前方的人群突然激动起来。 有人欢呼,有人鼓掌,也有人以相反态度大喊叫骂。轰然声响盖过了华生医生的告诫。 华生循声看过去,就看到数辆马车,在警队的保护下徐徐驶入火柴厂所在的街道。 整齐划一的警队走在前方,慢慢地为马车开路,同时也在维持秩序,将工人们指引至马路两侧。 众议院派来的专员,终于到了。 看到这?幅场面,华生医生的心放下了半截。 另外悬着半截是?他?真怕商议不?出?结果,然后?引起工人和警察的冲突。 “医生,”克里斯蒂娜深吸口气,“我得去见专员了,请你照顾好小邦妮。” “没问题。” 华生医生自?然而然接管了伤员,他?看向?神情坚定的克里斯蒂娜:“祝你成功,工人代表女士。” 夜色被无?数提灯照亮,火光之下,克里斯蒂娜因磷中毒而变形的面孔露出?真诚笑容。 ………… …… 同一时间,火柴厂不?远外。 格雷福斯的马车同样停在了化学?实?验室前。 伊拉拉走下马车。此处距离火柴厂非常近,甚至能清晰听到工人们的欢呼。她不?禁扭过头,高耸建筑挡住了街面,却挡不?住工人们的叫喊,与无?数人提着的煤油灯和拉住。 光芒与声音传递过来。 “不?用担心,”格雷福斯头也不?回,“所有问题将会一并解决。” 第76章 “……” 你这?么说,才是?有大问题好不?好! 现在伊拉拉更加确信,格雷福斯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情况不?妙,伊拉拉瞥了一眼压抑着紧张的威克汉姆,提起心神。 得见机行事了,不?过她相信歇洛克会反应过来的。 于是?伊拉拉深吸口气,跟随格雷福斯步入化学?实?验室。 这?可?不?是?她第一次到访了,只是?这?一次格雷福斯用钥匙打开了正门,伊拉拉带着威克汉姆和莫兰,正式进?入夜晚紧闭的实?验室。 宽敞的实?验室,几乎就是?格雷福斯庄园实验室的大号翻版。 仪器精密、设施完全,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对劲来。 “先生,”伊拉拉主动开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眼球吊坠是做什么用的了吧?” 格雷福斯失笑出声。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走到了实?验室最后?方的墙壁之下。 格雷福斯没有开灯,但隔壁街道的灯光透过巨大的窗子投射进?来,同样照亮了室内。借着工人们提供的光芒,伊拉拉才得以看清那里立着几个巨大的书柜,里面放置着数不?清的书籍和文件。 “你非常聪明?,福尔摩斯小姐,也有野心,太遗憾了,”格雷福斯含着笑意,惋惜般摇头,“但就和詹姆斯·莫里亚蒂一样,当你们将此话追问出?口时,就证明?还不?够幸运,未曾得到真理的眷顾。” 嗯? 什?么叫“你们追问”,莫里亚蒂也问过格雷福斯同样的话吗。 “如果你得到了眷顾,”格雷福斯温和开口,“在碰触到眼球吊坠时,就应该知晓了一切。” 说着,格雷福斯抬头,从书柜中拿出?一本破旧的古书。 他?抚摸着封面,伊拉拉跟着向?前,才看清那旧书的书封上,用无?比精致的线条镌刻着一颗燃烧的火球。 “我年轻时发誓,要用一生的岁月追求科学?与真理,用其为人类的未来开拓道路,”格雷福斯的眼眸闪了闪,似是?沉溺于过去,“为此,我在读书时曾到各地游学?。在太阳日照最久的时候,我得到了属于我的吊坠。” 格雷福斯从怀中拿出?那枚怀表,眼球吊坠在挂链的另一端,分外显眼。 “当我碰触到它时,耳畔便响起了无?上的教诲。那是?火在同我交流,”格雷福斯一声叹息,“太可?惜了,福尔摩斯小姐,你听不?到我听到的。” 伊拉拉:“……” 听起来更像是?你白?磷中毒,影响到了中枢神经。 鉴于格雷福斯不?仅投资了火柴厂,还花钱请人制造出?了掺杂白?磷的致幻剂,伊拉拉觉得,还真有可?能。 塞缪尔·格雷福斯并没有在乎伊拉拉的反应,他?凝视着眼球吊坠,继续开口。 “这?些年来,我始终遵循教诲前行:资助实?验室、推动社?会进?步。诚然我也经历过挫折、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但仍然走到了现在。” 格雷福斯将手中的书籍合拢,他?转身,将古书放回书柜,却不?是?他?取下的位置。 书籍被推入柜子之中,只听到“咔嚓”一声响,而后?是?轰隆隆机关运作的声音。格雷福斯面前的书柜向?侧面滑动,后?方的墙壁徐徐打开。 暗门展现出?新的道路,而后?伊拉拉因刺目的光芒下意识闭眼。 太亮了。 那扇门之后?的世界仿佛是?白?天,在吵闹却黑暗的夜中,犹如被强光对准眼睛,伊拉拉适应了好半天,才适应了这?骤然亮起的光芒。 “欢迎来到光辉学?派,”格雷福斯笑着说,“请跟我来。” 他?不?假思索地迈开步伐,进?入了那片光之中。 这?…… 格雷福斯没等伊拉拉,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 一直默默跟随的塞巴斯蒂安·莫兰终于开了金口:“你真要进?去?” 威克汉姆担惊受怕一路,赶忙附和:“伊拉拉,这?太危险了,不?行,我担心你会出?事!” 这?是?你自?己害怕了吧! “你才会出?事,”伊拉拉瞪了威克汉姆一眼,“不?要乌鸦嘴。” 她又不?傻,用不?着任何人警告——这?亮度,这?阵仗,没问题才有鬼了! 但是?追查一路,难道她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若不?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伊拉拉也不?会向?莫里亚蒂索要眼球吊坠,假意投靠格雷福斯。 何况偏偏是?在火柴厂附近,偏偏是?在罢工的工人集聚工厂前的时刻。 伊拉拉不?怕格雷福斯,她怕的是?这?家伙对工人不?利。 不?行。 想?到这?儿,伊拉拉有些站不?住了。她祭出?四字真言:“来都来了,难道还能临阵脱逃吗?走。” 话音落地,伊拉拉拎起裙摆,一头扎进?那刺目的光芒—— 没有任何事发生。 她率先进?门,莫兰和威克汉姆不?得不?跟上。而暗门之后?一道向?下的楼梯,和所有影视剧里演的一样,通往地下的楼梯逼仄冗长,似乎没有尽头。 但四周是?亮的。 火把、煤油灯,一盏接着一盏,这?当然还不?够,墙壁似乎是?用特殊的发光材料制成,本身就炫灿夺目,一切光源才将这?门后?的走廊照得那么亮。 别是?稀有金属吧!伊拉拉在心中嘀咕,她可?不?想?冒险一趟回去变异了。 走下楼梯,视野变得开阔。 伊拉拉的双目彻底适应了光亮,这?化学?实?验室的暗门后?,居然有个与球场差不?多大的地下建筑。 没有任何伊拉拉预先设想?的神秘祭坛或者邪()恶雕塑,整个地下建筑非常简洁:四周墙壁被涂成了白?色,立柱台阶无?比整齐。比起影视游戏里的邪()教集会所,这?里更像是?后?现代主义?风格的艺术展览展览馆——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反倒是?给人一种空旷的不?安。 只有地下建筑正中央还有一个活板门。而伊拉拉三人不?是?唯一的“访客”。 地下室内站着不?少人,他?们披着红色的斗篷,戴着白?色的面具。 格雷福斯走向?前,踏上中央的平台。两名遮着面孔的人上前,为格雷福斯披上同样的斗篷。 冰冷的白?之下,这?纯粹的红分外扎眼。 “只是?,一枚吊坠的声音太过微小,”格雷福斯系上斗篷,看向?伊拉拉,“火的声音告诉我,必须凑齐三枚吊坠,祂才能受我召唤、降临世间,赠予人类终极的真理和未来。” “祂是?谁?”伊拉拉挑眉。 “自?然是?人类通过眼睛才能看到的那抹火焰,孩子。”格雷福斯笑着说。 他?挥了挥手,站在活板门两侧的红披风上前,拉下绳子,一张巨大的幕布缓缓下落。 幕布也是?纯白?,两侧悬挂着两根……类似引线的金属绳索,正中央则用红色颜料绘制着与古书一模一样的,正熊熊燃烧的火球。 塞缪尔·格雷福斯朝着伊拉拉伸出?手。 “你不?是?被祂选中的人,孩子,”他?开口,“但你愿意同我合作,亦能聆听到火带来的真理。请把吊坠交给我,由我来进?行召唤仪式。” 伊拉拉:“…………” 好好,这?就有邪()教那味了! 试探这?么久,果然还是?得走到现场,才能知道不?管是?信什?么的邪()教徒,归根结底还是?这?样。 当然了,伊拉拉不?可?能把眼球吊坠交给他?。 第53章 炸弹在火柴厂地下。 伊拉拉当然不会?把眼球吊坠交给格雷福斯。 没?把格雷福斯的吊坠偷过?来, 已经算是她行动保守了好不好! “你刚刚说了,格雷福斯先?生,只要与你合作?,我也?能够聆听?到……祂的旨意, ”道出这句话时伊拉拉险些没?能绷住, 她觉得?实在荒谬, “那么我可以协助你,也?想?听?听?看祂说了些什么。” 格雷福斯抿了抿嘴唇。 他的脸上流露出明晰的不悦, 显然格雷福斯并不想?伊拉拉染指自?己的计划。 但站在高台之下的伊拉拉·福尔摩斯坦然又自?信,摆出耐心等?待他回应的姿态。格雷福斯没?有多少选择, 他迫切需要伊拉拉的眼球吊坠。 斟酌一番后,格雷福斯的目光闪了闪, 而后点头。 “可以, 我们是合作?伙伴,”他让步道,“那么请你上前,福尔摩斯小姐。” 话音落地?, 莫兰和威克汉姆同时伸手。 退役老兵称职地?用手臂拦住伊拉拉的去路, 将其护在身后;威克汉姆则是抓紧了伊拉拉的衣袖, 生怕自?己失去了靠山。 伊拉拉差点笑出声。什么女主角待遇啊!还两位护花使者。 第77章 她低声出言:“没?事的。” 不用说伊拉拉也?知道这很危险,但眼球吊坠在自?己身上——为了保证不被抢走, 伊拉拉甚至把那黏糊糊的东西挂在了脖颈之间。格雷福斯投鼠忌器, 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何?况她要是怕遇到危险,也?不会?来到这里。 莫兰侧头,横了伊拉拉一眼。见她神情冷静,才咕哝出声,不得?已让开道路。 “尽职尽责, 先?生们,”格雷福斯点评,“值得?嘉奖。” 伊拉拉轻笑出声,同样走向地?下建筑中?央的高台。 她扯起脖颈上的挂绳,露出眼球吊坠的一角:“要做什么?” “举行仪式,”格雷福斯转头看向那巨大的火球图腾,“若是打算聆听?火的指引,我们需要三枚吊坠。” “但你没?有时间了。”伊拉拉说。 格雷福斯叹息一声,“是的,福尔摩斯小姐,你我加起来也?只有两枚吊坠而已。所以我们得?做出足够的奉献,来证明自?己的诚意。” 很好,该来的终究归来,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沉到谷底了。 试问哪个邪()教举行召唤仪式时不需要祭祀呢?看来哪怕打着追求科学的旗号也?不意外?。 伊拉拉拧起眉心:“辉光火柴厂的一名技术员,曾经以奇怪的方式去世了。” “那是意外?,”格雷福斯很是惋惜道,“当时的祭祀用药并没?有调制好,过?量的药草使得?他彻底失去神智。死了几个人,是我对不起他们。但福尔摩斯小姐,请相信那并非是我毫无准备地?进?行召唤尝试。太过?拙劣了,与祂沟通必须小心谨慎,想?要向祂展示诚意,需要的可不止是一条两条人命这么简单。” 划到此处,格雷福斯接过?了红斗篷递来的面具。 他捧着面具垂眸,看上去非常悲伤。 “年少不经事,我以为至少牺牲最重要的人,就能让祂看到我的诚意,”格雷福斯低语,“但我失败了,付出了血债,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话到最后,带出了几分?哽咽。格雷福斯看起来无比悲痛,伊拉拉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格雷福斯短短几句话,就解释了歇洛克做的所有前期调查:火柴厂的技术员、马歇尔零售公司的会?计,以及那名袭击歇洛克·福尔摩斯且神志不清的陌生人,恐怕都是格雷福斯口中?“前期用药没?调试好”的后果。 而这还不够。一条两条人命不可以,还得?是重要的人命? 她还没?想?明白,几步开外?的高台下方,威克汉姆倒吸一口凉气。 伊拉拉敏锐地?捕捉到威克汉姆的声音,侧过?看过?去,只见他英俊的面孔面部苍白。 哦。 看见威克汉姆面色恐惧,她终于明白过?来。 意思就是格雷福斯为了召唤他所谓的“火”,年轻时献祭了他的妻子! 好虚伪! 怪不得?他口口声声怀念妻子,一副沉溺过?去、情根深种的模样,连带对追求“爱情”的伊拉拉和威克汉姆都优待三分?。 实际上,他的妻子就是格雷福斯亲手杀害的! 伊拉拉脸上维持着无动于衷,却是不住反胃——恶,杀人犯就还维持什么情根深种的模样。 “我不会?伤害乔治的,”伊拉拉一本正经地?开口,“我的未来有他并肩而立。” “……伊拉拉……” 这下,威克汉姆声线中的感动发自真心。 她的宣言把威克汉姆感动的一塌糊涂,那双浅色眼睛立刻蒙上了晶莹泪水,就是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激动。乔治·威克汉姆抽噎出声,而后语无伦次地?放言:“如果有必要,我愿意为你、为格雷福斯先?生牺牲!” 伊拉拉:“……” 她只恨自?己不能现场翻白眼。这家伙,真是生错了年代。自?己都两股战战满头大汗了,居然还能配合伊拉拉演戏。 要是在好莱坞,威克汉姆恐怕各种大奖已经拿到手软了吧! 然而威克汉姆的台词却只换来了格雷福斯的笑容。 “你对福尔摩斯小姐很重要,乔治,但对祂却无足轻重。”格雷福斯摇了摇头,温声安抚,“不会?再让你们犯下同样的过?错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更重要的人。” 而后,他举起手中?的面具,扣在了脸上。 纯白面具遮住了格雷福斯的所有情绪,看不到神情后,他身上最后一份人性也?因此消失殆尽。 格雷福斯的声音因隔着面具,而带上了冰冷的回音:“已过?八点,刚好开始。” 什么刚好开始? 周五晚上八点,是辉光火柴厂的女工与众议院专员谈判的时间。 刹那间,伊拉拉·福尔摩斯恍然大悟。 是啊,也?不会?有其他答案了! 还有什么比火柴厂对格雷福斯更为重要?是工人们制造出的一盒一盒火柴,为他建立邪()教、做秘密研究,甚至是制造出这么一个夸张的地?下祭坛提供了条件。 而火柴制造出的火与光,也?与他信仰的这枚火球息息相关。 祭祀重要的人,而献祭一人不够,就献祭十人、百人。对邪()教头目来说,与宰杀羔羊没?什么两样。 ——他想?拉整个火柴厂的工人,为这虚无缥缈的愿望陪葬! 震惊,却不意外?。 甚至伊拉拉脑子飞快转动,不用格雷福斯说明就已然猜到了他的计划。 地?下建筑挖得?这么大,完全可以挖到辉光火柴厂下方。 而白磷燃点极低,天气一热都会?自?燃。 工厂内最不缺的就是白磷!丁点火星就能将火柴厂化为灰烬,不,不止是火柴厂。 “你要炸了火柴厂,”伊拉拉低声开口,“周围全是工厂,格雷福斯先?生,整个白教堂区都会?为你的献祭而陪葬。” “这是必要的牺牲。” 格雷福斯沉痛地?回应:“就像是我们只能看到祂的北落师门星,也?只能用足够多的火和光,来吸引祂的注意、等?待祂降临人间,给予我们回应。福尔摩斯小姐,若你于心不忍,现在还可以将吊坠交给我,自?行离开。” 说得?好听?。 好像伊拉拉·福尔摩斯若真是投诚,还有的选一样!她可不信邪()教头目会?如此好心。 而且伊拉拉不会?离开的。 要是火柴厂出事,大量白磷烧起来,别说是十九世纪,就连二十一世纪都很难处理。更遑论百余年前的今日,白教堂区的消防意识在伊拉拉看来完全不过?关。 这么多工厂一个挨着一个,数不清的居民楼穿插期间,更遑论贫民窟最不缺的就是用易燃物搭建的临时棚户和帐篷。 这一烧起来,一夜就能把整个白教堂区,乃至伦敦烧个精光的! 疯了吧!格雷福斯看着神智清醒,但伊拉拉觉得?,他才是被磷中?毒毒坏脑子的那个。 当然不能让他引爆炸弹。只是炸弹在哪里? 要想?引燃白磷,最好是炸断火柴厂的地?基,但地?下建筑空空荡荡,没?地?方能够安置炸弹。 所以…… 伊拉拉的视线往幕布中?央的火球图腾一瞥,那里本来有个活板门。 “我不会?退缩的,先?生,我说过?,我需要做出属于自?己的成就”她面上保持着坚决姿态,淡淡出言,“尽快完成吧,你不是说没?有时间了吗。” 格雷福斯的笑声在纯白面具之后响起。 “那就由我来做第一步,为你示范吧。” 他朝着身边的红斗篷伸出手,对方递来了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那瓶中?装着的分?明是实验室研究出的黄色粉末,而瓶口处则用什么物质封了起来,中?央插()着一根引线。 格雷福斯举着那精致的玻璃瓶,又拿过?红斗篷送上的蜡烛,缓缓走向幕布前。 更多红斗篷围了上来。 刺目的红在格雷福斯身后围成一个圈,其中?一名主动迈开步伐。他站在了火球图腾下,摘下了自?己的纯白面具。 其他人则低声念着某种伊拉拉听?不懂的咒语。 纯白的环境下,殷红斗篷聚集于一处,神秘的语言在空荡荡的室内升腾盘旋,像是歌谣,也?像是呼喊。 这样的场面说不出的诡异,而在几分?钟的朗读后,那名摘下面具的信徒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 伊拉拉一眼就认出那之中?放着的是白磷粉末,和之前老琳达拿出来给伊拉拉送去检测的一模一样。这个时候拿出白磷?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格雷福斯点燃了玻璃瓶的引线,送到信徒鼻翼下方,和之前伊拉拉摔在地?上的玻璃瓶不同,那一缕缕黄烟慢吞吞从瓶中?升腾,被他直接吸入鼻腔。 “我的孩子,”格雷福斯一声叹息,“你看到了吗?” 第78章 “我、我……” 那名信徒的脸上本还有些困惑,他凝视着格雷福斯的眼睛,在短时间内,坚信的神情开始动摇—— 然后信徒猛然屏住呼吸。 似乎是致幻剂起了作?用,他一双眼睛睁大,瞳孔在毫无刺激的情况下自?行缩至针尖大小。他跪在了地?上,浑身不住颤抖,平平无奇的面孔变得?扭曲。 “是祂,是祂。” 信徒扬起狰狞的笑容,狂热地?举起双手。 “我听?到了,先?知!”信徒激动不已,“是祂在诉说,是祂在与我交谈!” 黄烟越来越浓烈,笼罩住图腾前的所有人。 红斗篷们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信徒仍然在疯狂地?说着什么,却已然不是具有理智的语言,更像是野兽的呓语。 “孩子,做你该做的吧。”格雷福斯宣布。 不对啊,伊拉拉蹙眉。其他人也?吸入了致幻剂,为什么没?变得?如此疯狂? 困惑刚刚浮现,那名信徒就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托盘,直接将所有白磷粉末都泼到了自?己身上! 格雷福斯抓着蜡烛的手落下。 不过?与烛火擦肩而过?,那名疯狂的信徒身上,瞬间蹿起半人高的火苗! 身后传来了威克汉姆一声大叫。 别说是他,连伊拉拉都因惊讶退后半步。 自?焚是一种极其痛苦的死法,而那名信徒却像是感觉不到痛苦般,直接转身。 火在他的身上熊熊燃烧,烧着了红色的斗篷和内里的衣衫,点燃了他的头发,很快信徒的皮肉就露了出来,在如白昼的火光下血肉开绽,紧接着变色。 肉被烧熟烧焦的味道和白磷的恶臭气味扑面而来,伊拉拉绷紧面容。 而前方的信徒们就好似闻不到一般。 “去吧,孩子,”格雷福斯扬高声音,“听?从祂的意志!” “我会?的,我会?的!” 燃烧的火人行动起来,四?周所有红斗篷纷纷退后为之让路。火人狂奔至活板门前的幕布,扑到了那幕布形似引线的装置上。 那形似引线的装置似是用特殊材料制成,沾染了火苗之后,顷刻之间就燃烧起来,以可怕的速度烧到了幕布边沿,尾端则消失在了活板门后。 活板门后?是后面还有装置吗?伊拉拉侧了侧头。 所有人目睹着自?焚的火人燃烧,一直到最后。 黄烟渐渐散去,致幻剂似乎也?无法掩盖被活活烧死的痛苦。那名信徒在地?上不住打滚,却无法熄灭身上熊熊燃烧的火。他的狂热变成了尖叫和嘶鸣,到最后不住哀求挣扎。 但有一点,伊拉拉觉得?这些邪()教徒理应比自?己更清楚——火是没?有感情的。 它会?吞噬一切,直至没?有了任何?可燃物。直至信徒身上的布料变为灰烬、皮肤彻底溃烂,无比凄惨地?跪在地?上、双手蜷缩在胸前,没?了气息。 伊拉拉尽力不去看自?焚之人的惨状。 而后,格雷福斯转过?身,以亲切地?态度对高台之上的伊拉拉招了招手。 “希望你看明白了过?程,”格雷福斯循循善诱,“不过?没?关系,我会?帮助你。” 确实看得?差不多了。 就算献祭活人,伊拉拉也?没?想?到方式会?是自?焚。惨烈的现场让她心惊,但伊拉拉的大脑还在疯狂转动着。 首先?烧毁两个引线,活板门后的装置大概会?引爆炸弹。想?要彻底解决隐患,就得?进?入活板门,切断引线的同时拆除炸弹。 目前不知道炸弹在哪,以及…… 她该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去?冲进?去后,又怎么保证拆除炸弹的过?程不被格雷福斯的狂信徒们阻止? 伊拉拉思索着方式,默默走下高台。 玲珑身影被红斗篷们再次围住,就像是刚刚围住格雷福斯一样。伊拉拉接过?格雷福斯递来的蜡烛和红斗篷送来的新玻璃瓶。 现在可以近距离观察信徒们了,伊拉拉飞快环视四?周。 信徒大概率没?有配枪,因为这满屋子都是易燃物,总不能仪式没?完成,祭坛就烧着了吧。 同样的,莫兰也?不能轻易开枪。 但普通人的战斗力不如莫兰,退伍老兵估计还会?携带冷兵器,可以带着威克汉姆自?保。但能不能帮助伊拉拉拦住信徒就不好说了,还得?寻找更稳妥的阻拦办法。 然而喊莫兰帮忙是第二步。第一步要做的—— 伊拉拉的视线落在刚刚信徒自?焚的地?面上。 他把托盘倒在自?己身上,白磷粉末不少落在地?面,没?烧完全。而具有致幻作?用的黄烟升腾,除了那名信徒,其他人并没?有陷入幻觉。 信徒和其他人的区别在哪? 面具。 伊拉拉的思绪豁然开朗。 “我知道了。”她勾了勾嘴角。 格雷福斯这个老畜生,他可没?给自?己面具!这家伙口口声声说合作?,实际上还是准备算计伊拉拉,就等?着她在点燃致幻剂后陷入幻觉呢。 就算伊拉拉不死,他也?能趁机抢过?眼球吊坠。 既然如此,伊拉拉就真不客气了。 “就是还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伊拉拉歪了歪头,“我觉得?……” “什么?” 格雷福斯没?听?清伊拉拉故意放轻的言辞。 他本能地?弯下腰肢,与潜意识中?认定?无害的伊拉拉拉近距离。当格雷福斯的面孔与伊拉拉相聚不过?一尺的时候,她绽开灿烂笑脸。 “你的主意糟透了,邪()教徒。” 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伊拉拉直接将手中?的蜡烛丢到地?上的白磷粉末,火焰即刻升腾。 格雷福斯面具之后的瞳孔骤缩,却已来不及。伊拉拉空出的手直接摘下了他脸上的纯白面具,反手扣在了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她举起装着致幻剂的玻璃瓶,狠狠砸进?火焰中?。 没?了瓶口的稳定?剂,黄色粉末在火焰中?炸开,淹没?了伊拉拉和格雷福斯二人。 “面具有防毒作?用!”伊拉拉对着莫兰和威克汉姆大喊,“按住格雷福斯,拿他的怀表,也?别让他跑了!” 说完伊拉拉头也?不回,直接撞向了幕布之后的活板门。 第54章 给莫里亚蒂一拳。 活板门比伊拉拉预计的要单薄。 她铆足了劲, 狠狠冲撞上去,幕布之后的门板被?轻易撞开。伊拉拉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紧接着,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 牢牢牵制住了伊拉拉的脚踝。 该死! 她在地上猛然转身, 抬起空余的脚掌, 既不踢也不挣扎,反而是用鞋跟狠狠重击对方的手腕关节处。 伊拉拉一脚正中麻筋, 伸进来?的手臂蓦然卸力?。她抓住机会,连连后爬。 红斗篷的手臂摸不到?人, 试图挤进来?,但…… 伊拉拉这才发现, 活板门后的空间, 居然只有通风道口大小。 现场的信徒,似乎是格雷福斯特别挑选的,全部为男性,而且身形高大强壮。 他们?压根挤不进来?。意识到?这点后, 伊拉拉甚至有些后怕:如果来?的是歇洛克而非她, 怕是等到?炸弹引爆也没了办法! 她侧过头, 寻觅到?活板门后另外一根没烧着的引线。 这根引线就在伊拉拉的手边,从活板门外的幕布连接到?通风口的深处。伊拉拉摸了摸, 像是用什么很脆的金属制成, 她想也不想,直接将其拔断。 这样,就不担心光辉学派的人直接引爆炸弹了! 而后伊拉拉从仰躺改趴,朝着通风道深处前行。 虽然通道逼仄,但四处透风, 伊拉拉觉得,这里理应是伦敦地下水道的一部分,被?格雷福斯私下改造了——尤其是伊拉拉还能?透过两?侧听到?涓涓水流声。 她捂住口鼻,爬得更快了。 如此前行二三百米,视野豁然开朗。 伊拉拉从通风口跳下,更加确信这是地下水道改建而来?:眼?前是个大约二十平米的圆形房间,中间立着一个巨大的立柱。 绕过立柱,则是一个长?廊,冷风一吹,带着白教堂区界面独有的臭味。 只是…… 这根立柱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直径约有一米。 一人高的位置被?挖空了,凹槽里面,放置雕刻着精细花纹的金属笼子,笼中则放着极其复杂的装置。 那装置上了锁,里面有类似发条的东西“咔嚓、咔嚓”作响,中央的钟表并非前行,而是倒转。 距离倒退回12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伊拉拉顿觉不好。 这还是十九世纪吗,不会是定时炸弹吧?! ………… …… 同一时间,辉光火柴厂外。 第79章 歇洛克勒停马车,翻身跳到?街边。 整条马路上全都是人,不止是工人,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察,以及其他工厂的工人下班后来?凑热闹的。煤油灯、蜡烛高举着,硬生生将街面点亮。 看?这人挤人的场面,歇洛克·福尔摩斯冷峻的面孔难得变得凝重。 他大步上前,挤进人群,直奔那昂贵的专员马车之下。 感谢周遭人手中的提灯,歇洛克一眼?看?到?了正在马车边部署任务的熟悉背影。 “雷斯垂德探长?,”歇洛克直奔正题,“必须疏散人群,这里马上会有危险。” “胡说八道什么,别乌鸦——福尔摩斯?!” 忙碌中的雷斯垂德本?来?烦不胜烦,但当他转身,触及到?歇洛克·福尔摩斯严肃的神情时骤然一愣。 “你又从哪里冒出来?的,别给我添乱……等等,你怎么知道有危险?”雷斯垂德探长?反应飞快。 他可不是头一天认识福尔摩斯,但凡侦探介入的案件,就没有一个能?顺顺利利解决的。 能?让堂堂福尔摩斯如此出言,肯定不是小情况。 雷斯垂德立刻停下手中的任务:“具体什么情况?” 歇洛克出言催促:“一言难以说清,但你必须尽快撤离所有人,我怕时间来?不及。” 雷斯垂德:“你——不说清缘由,我怎么发出命令!”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现在,专员刚刚与工人代表接洽上,他作为警察负责人,要直接中断谈判?现场数百名?工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雷斯垂德! “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动机,至少能?够说服工人,”雷斯垂德耐心与歇洛克解释,“否则我进行强行驱赶,结果只会是警察和工人当街冲突。” 然而动机却?不能?说出口,歇洛克拧起眉头。 若是让工人知道,又是格雷福斯暗中捣鬼,也许打着对整个火柴厂图谋不轨的主意,恐怕就不止是警察和工人当街冲突这么简单。 有没有其他办法? 能?让工人们?信服、迅速撤离,并且不中断专员与工人代表谈判。歇洛克的头脑飞快转动,然而就在他思?索出完美?答案之前,拥挤的道路两侧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福尔摩斯?福尔摩斯!” “华生,不要打扰我思考。”歇洛克头也不回。 拄着拐杖还要挤进人群的华生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听从歇洛克的命令陷入安静。反而继续开口:“刚有个穿黑风衣的绅士问我伊拉拉在哪里,为什么你来?了,伊拉拉在哪里?格雷福斯庄园的晚宴已经结束了吗?” 歇洛克猛然抬头。 是了,他双眼?一亮,左手握拳拍向右手:“对,伊拉拉!华生,你来?得正是时候。” 华生:“……”这不是刚刚喊他别打扰的时候了! “告诉工人们?,雷斯垂德,”在嘈杂的环境下,歇洛克微微拔高声音,“是顾问小姐查出了格雷福斯另有计划,工厂附近也许存在危险,请大家跟随工人代表和专员,到?夜校继续进行谈判。” 侦探掷地有声的宣言,不用雷斯垂德传话,就已经叫周围的工人听见。 正尝试着向前拥挤,倾听克里斯蒂娜与专员交谈的工人,纷纷停下来?。 无数目光看?向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突如其来?的视线让后者吓了一跳。 女工们?不认识他,她们?只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在场的有几个人,曾经见?过伊拉拉的面孔。数个提灯高高举起,打头的女工在明亮光芒下,触及到?了歇洛克·福尔摩斯与伊拉拉·福尔摩斯几乎如出一辙的眼?睛。 年长?的女工顿时明白了一切。 她转过头,向后方开口:“快点,告诉克里斯蒂娜,顾问小姐说有情况,让她与专员转移到?夜校谈判。” “顾问小姐?” “顾问小姐带来?了消息,说这附近有危险,还是格雷福斯搞鬼!” “该死的格雷福斯!快,快告诉前面的人,让克里斯蒂娜和专员快走,别出岔子。” “都让开,都让开!听见?没有,传下去!” 雷斯垂德目瞪口呆。 警察们?一个又一个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苦苦维持秩序近一个小时,都不如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么一句话管用。不出十分钟,街面的人群就开始慢慢地向工厂外散开。 与此同时,专员的秘书狼狈地挤过来?。 “探长?在哪里?”公务员秘书满头大汗,“工人代表与专员说了,要改去白教堂区的工人夜校谈判,请你们?带人开路。” 这…… 雷斯垂德猛然回神。 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还得感谢歇洛克口中的“顾问小姐”呢,夜校好啊,对警察来?说夜校不仅能?容纳这几百人,还能?保证不出现任何踩踏事件。 不管有没有歇洛克·福尔摩斯说的危险,今晚苏格兰场的工作压力?将会直接减轻一半。 “你真是,”雷斯垂德指着歇洛克点了半天,而后扬起笑容,“你小子,未来?三个月的烟钱我包了。” 只是,那名?顾问小姐是谁? 警察的职业病让雷斯垂德犯起了嘀咕:尽管“她”帮了大忙,可在工人中名?望如此高,甚至比看?到?警察还听话……这决计不是好事。 事后得再问问福尔摩斯。 雷斯垂德一面这么想,一面挥了挥手,带着几名?警员挤进人群。 然而烟瘾越发大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却?没有因此高兴。 他站在原地,眉头依旧深拧:“华生,你说一名?穿黑风衣的人来?问伊拉拉的下落,他长?什么样子?” “呃,没太看?清,但说话慢吞吞的,”华生努力?回忆着,“穿着打扮都很文雅,好像是个知识分子……好像还戴着眼?镜。” 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说话温吞且戴眼?镜的知识分子,若是见?过,歇洛克一定会有印象。但他从未见?过此人,所以…… “詹姆斯·莫里亚蒂。”歇洛克低语。 “什么?” 侦探的诉说淹没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华生并没有听清。 但只能?是他了。 伊拉拉在伦敦认识的人不多,符合知识分子特征的,只可能?是歇洛克不曾谋面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但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追问伊拉拉的下落?明明是莫里亚蒂将眼?球吊坠交给伊拉拉的,他知道她的动向……不对。 歇洛克猛然回过神来?。 詹姆斯·莫里亚蒂不应该知道,在今夜之前,谁也不知道格雷福斯的地下祭坛就在火柴厂附近。 这家伙是跟踪来?的! “该死!”歇洛克咒骂一句,当即迈开长?腿,“华生,快走。” “去哪?” “地下祭坛!” “福尔摩斯,你等……” 人群立刻将华生与先行一步的福尔摩斯分割开来?,医生拄着拐杖,深吸一口气?:他只恨自己的腿伤还没好,跑不了这么快。 他只能?紧紧锁定着越走越远的歇洛克,同时慢慢挤开人群前行。 眼?见?着胜利近在眼?前,华生已经踱步至街口时—— “先生?先生,你是华生医生吗?” 一道柔美?的声线喊住了华生。他扭过头,就看?到?小邦妮带着一名?衣着体面的年轻小姐走到?自己面前。 对方提着一盏煤油灯,年轻小姐将灯举了起来?。 “工人们?都说顾问小姐要你传话,她在哪里?” 昏黄灯光映照出一张柔美?却?坚定的脸蛋。 触及到?陌生小姐的面容,华生当即愣在原地。那一刻,他只觉得心脏都为之停止跳动了。 “你……你是谁?”华生喃喃问。 “抱歉,”对方露出歉意,“我是玛丽·摩斯坦,被?哈德利女士邀请到?现场,协助她维持秩序的志愿者。” “玛丽·摩斯坦……” “华生医生?” 华生猛然回神。 爱神降临,也是当下的情况要紧!华生医生向后一瞥,眼?见?着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身影就要消失了。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要是晚一步,伊拉拉出事就麻烦了。 “摩斯坦小姐,我会在事情结束后亲自为你解释,”华生医生赶忙说,“但现在,我与我的朋友有更紧急的情况要处理,请原谅我。” ………… …… 更紧急的情况,就在伊拉拉眼?前。 她飞快地检查了一遍“定时炸弹”的外观,断定金属笼子外的锁与内部构造毫不相干。伊拉拉这才稍稍放下心,取下头顶发簪。 妈妈曾经说过,伊拉拉的开锁技术比歇洛克还强。这倒是真的。 第80章 精致的锁头看?似复杂,但原理与三簧锁没什么两?样,找到?弹片的关系后,伊拉拉轻而易举将其撬开。 但金属笼子里面的东西就…… 伊拉拉还没来?得及上愁,圆形房间之外的长?廊,骤然响起了淡淡脚步声。 有人来?了。她心中一突。 难道是格雷福斯的人追了过来??应该没这么快吧!伦敦的地下水道四通八达,又并非直线,想从外面绕进来?可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 不管怎么说,伊拉拉得占据先机。 她暂时放下手中的笼子,躲到?了房间入口的边沿。 脚步声越发近了,是皮鞋,十有八九是男人。声音很轻,不是大体重,她能?对付得了。 一步、两?步、三步。 当对方的声音近到?能?感受到?靠近的风动时,伊拉拉举起手臂,拳头犹如弹簧般朝着入口飞了出去。 一记漂亮的右直拳! 伊拉拉对自己的格斗技术也有自信,她的突袭很成功,对方始料未及,一拳正中侧脸! 瘦削的男人被?撂倒在地,伊拉拉欺身而上,撩起裙摆跨站在对方面前,弯腰又是举起右拳—— “等等,伊拉拉!” 清朗却?带着喘息的声音让伊拉拉的动作蓦然停下。 地下太黑了,这里又没有光辉学派那阵仗夸张的火光。伊拉拉的右手松开,改为抓住对方的衣襟,将其从地上拽起来?。 当男人的脸靠近后,伊拉拉才得以确认。 这被?自己一拳撂倒的,正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本?人。只是小教授被?伊拉拉打了个不轻,连眼?镜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你……” 伊拉拉又好气?,又觉得好笑。 好吧,关键时刻出场,倒是符合莫里亚蒂的人设。只是谁叫你不吱声来?着!活该挨上一拳。 第55章 不愧是莫里亚蒂,好闷骚啊你。…… 伊拉拉那一拳可?没留力?道。她顿时心虚了, 别再给詹姆斯·莫里亚蒂打出问题来……等等,打出问题来,好像也未必是?坏事。 但想是?这么想,伊拉拉还是?改拳头为?掌心, 小心翼翼捧住了莫里亚蒂的脸。她由跨站改为?蹲姿, 拉近距离端详。 须臾功夫, 莫里亚蒂的侧脸已经全然红肿,伊拉拉的拇指摸向颧骨和眼眶, 疼得他倒吸口凉气。 小教?授因?痛楚瑟缩,被伊拉拉一把抓了回来:“别动。” 莫里亚蒂绷紧神?情:“……伊拉拉, 离得太近了。” 伊拉拉理直气壮:“地下太黑。” 她怎能不知道离得近?二人的面庞相距不过半掌,可?黑灯瞎火的, 也就如?此才能看清莫里亚蒂的伤势。莫里亚蒂尴尬地撇开头与视线, 但他的呼吸却控制不住地吹拂到伊拉拉的领口之间。 并且,带着教?授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息。 柑橘和香草的清爽,以及男香清晰的皮革味道。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莫里亚蒂身上居然体现出了一种和谐。矛盾复杂的香水味萦绕在伊拉拉的鼻腔,她抿了抿嘴角。 用这种香水, 不愧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好闷骚啊你。 不过, 还挺适合他。 莫里亚蒂尴尬,伊拉拉可?不尴尬:他今晚出门, 肯定不是?为?了约会, 还喷这么精致的香水?反正好闻,伊拉拉多闻闻又?不亏。 这么一想,伊拉拉检查伤势都心安理得了起来。 摸摸骨头,再揉揉下巴,最后仔细观察一下高?挺的鼻梁。嗯, 看起来狼狈,但骨头没事。 “皮肉伤,不要紧,”伊拉拉悬着的心放了回去,轻轻拍了拍莫里亚蒂的脸颊,“谁叫你不事先提醒我。” “我不知道只有你一人,”莫里亚蒂的语气听起来居然有些委屈,“若是?格雷福斯的人也在,岂不是?提前?预警……算了,炸药要紧。” 伊拉拉顿时气结:“你早就知道?!” 她放开了莫里亚蒂,小教?授始料未及,又?是?不轻不重摔在地上。 “我要是?有如?此能力?,何苦放你以身犯险,”莫里亚蒂苦笑几声,从地上爬起来,“我的邮差告诉我,你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居然折返回了白教?堂区,惊讶之余,大概也猜到了格雷福斯的计划。” 好吧。 他确实在白教?堂区安插了邮差做眼线,而伊拉拉和歇洛克都能反应过来,按照莫里亚蒂的智力?水平,推测到这一步也很合理。 伊拉拉勉强接受了莫里亚蒂的说辞。 “刚好,”她说,“来帮我处理炸弹。” “请你先帮我找一下眼镜,伊拉拉。”莫里亚蒂无奈地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脸颊。 “……”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好在眼镜飞得不远,伊拉拉摸黑找了几步就找到了。她抓起莫里亚蒂的金丝镜架,很幸运,镜片和镜架都没有摔坏。 只是?莫里亚蒂的眼镜搁在手里沉甸甸的,度数不低。 这家伙……伊拉拉把眼镜还给莫里亚蒂,忍不住勾起嘴角。 堂堂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能在白教?堂区安插眼线、能指引福尔摩斯兄妹调查邪()教?,但是?个彻头彻尾的高?度近视,这眼镜重量,估计摘下眼镜来人畜不分。 还挺反差萌的。 “这下行了吧,”伊拉拉毫无愧疚之心,她怕莫里亚蒂还看不见,干脆扯住了对方的风衣衣袖,“炸药在这边。” 莫里亚蒂戴上眼镜垂眸,黑暗之中,蓝色瞳仁落在伊拉拉抓着自己的纤细指尖上,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这么一个小插曲,倒计时白白过了五分钟。 得尽快了。 “我已经打开了锁,”伊拉拉指向雕刻着复杂纹饰的金属笼,“我担心乱碰会出意外。” 下水道光线不足,二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莫里亚蒂俯身,他几乎与伊拉拉紧挨,那股复杂矛盾的香水气息再次席卷伊拉拉的鼻腔。教?授从后方伸手,肩头与伊拉拉的后背相抵,如?此几乎是?将她揽在了怀里。 “抱歉。”伊拉拉还没说什么呢,莫里亚蒂低声出言,“我想你也不会在此时避嫌,伊拉拉。” 话?都让你说尽啦。 伊拉拉也确实没有躲开的想法,她同样抬起手臂,协助莫里亚蒂掀开金属笼子。 里面的装置很是复杂,但仔细看来,机关有迹可?循。 左边的瓶子里装着油水混合物?,右边则是?一些看不清具体什么物质的粉末。装置中间有个隔板,上方的钟表仍然在咔嚓咔嚓倒着转。 莫里亚蒂小心翼翼地拿起半个巴掌大的钟表,下方数条线路和齿轮与隔板相连。 “我想,”他低声说,“若是?钟表倒回一定时间,后方的齿轮会让隔板弹起,然后两种物?质混合。” 紧接着就是?轰然一声响,这承重柱爆炸。 这样的构造逻辑,几乎与百余年后的定()时炸()弹相差无几。 莫里亚蒂一声叹息。 “光线太暗了,而装置的构造过于精密,”他做出判断,“仅靠你我无法在此处拆解,万一有保险装置就糟糕了。” 而这钟表始终在倒转,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伊拉拉的反应速度很快:“如?果这样的话?……” 莫里亚蒂的声线在她的耳畔震颤:“你有想法?” “能直接把它带走?吗,”伊拉拉说着,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只要不炸到地基就可?以——” “小心!” 伊拉拉试图拔()出炸药,但她轻轻拿起就感觉到下方有其他链接。生怕出现意外,她迅速松手。 这么一用力?、一放下,伊拉拉当即失去了重心。 身后的莫里亚蒂出言预警,同时收起手臂。 有力?的臂弯环住了伊拉拉的腰肢,她向后一倒,径直栽进?了莫里亚蒂的怀里。 这次詹姆斯·莫里亚蒂终于有了准备,他后退半步,稳住了身形:“伊拉拉,你还好吧?” 伊拉拉:“下方也有装置。” 莫里亚蒂在黑暗中扶了扶镜框:“至少会比拆解炸弹轻松,我们研究一下。” 他扶着伊拉拉站稳,二人的身躯紧密相()贴。莫里亚蒂的另外一只手再次伸向炸弹下方,摸索了片刻,松了口气:“只是?一些螺丝钉和固定装置,拆下来就好,我随身带着便携的工具包。” “詹姆斯。”伊拉拉却是?轻声开口,她脆生生的声线在寂静的地下回荡。 “怎么了?” “你可?以放开我了。” 然后伊拉拉抬头,她的鬓角蹭过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耳畔,皮肤瞬间接触,伊拉拉清晰地感觉到小教?授的耳朵正在急速升温。 揽在腰际的手触电般撤开,莫里亚蒂甚至退后三步:“……抱歉,我太过集中注意了。” 第81章 挨打的是?他,接连道歉两次的也是?他。 有那个心眼搅和国际局势,却因?为?这种情况搞得面红耳赤。 “没关系,”伊拉拉心情大好,她在黑暗中勾起嘴角,“你最好一直保持着这么可?爱。” “……什么?” “我说,工具包。” “你——” 莫里亚蒂话?到嘴边,最终失笑出声。 也许是?黑暗让视觉失去大半作用,没有了掩饰和虚张声势,在这绝对安静的地下,伊拉拉居然从莫里亚蒂身上看出了几分真实。 没有装作模样,没有那煞有介事的讨好。 他因?为?自己一拳而流露出的仓皇反而讨人喜欢起来了。这份尴尬可?比之前?酒吧里认真筹谋的作态说辞可?爱得多。 莫里亚蒂自然也察觉出了伊拉拉的态度改变,他没有追问,而是?乖乖将工具包递了过去。 “可?以吗?”莫里亚蒂问,“太黑了,小心行事。” “几个螺丝而已,别小瞧我。”伊拉拉信誓旦旦。 只要不碰坏保险装置,这还不简单?当然了,拆解工具不是?妈妈的教?的,而是?爸爸教?的。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女孩子不应该接触机械之类的话?,反而是?伊拉拉刚有力?量拿起螺丝刀,就兴致勃勃地要教?导她如?何拆解怀表和八音盒了。 伊拉拉看不见,但她摸得到。 甚至一边摸索,伊拉拉还一面再次庆幸:幸好是?她! 这装置精巧,缝隙也小。换成歇洛克,或者莫里亚蒂,男性的手可?伸不到拐角处。光是?拆下炸弹就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拿起螺丝刀,摸向炸药装置后方,轻轻松松就将四个角的螺丝拧下来。 她把工具还给莫里亚蒂,谨慎地抓住炸药装置,稍稍发力?。 这次,总算将炸弹从笼子里取下来。 莫里亚蒂将工具包塞回口袋里,赶忙迈开步子在前?方带路:“走?这边,伊拉拉,离开地下水道,可?以把炸弹丢到泰晤士河。” 这倒是?个好主意! 伊拉拉端正炸药,她不敢走?太快,更不敢乱动,生怕炸药在手中一个摇晃,直接把隔板晃掉。要是?两边的化学?物?质手动晃匀就麻烦了。 炸弹装置上的钟表倒计时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白教?堂区不靠河,马车过去十几分钟即可?。 莫里亚蒂在前?方带路,伊拉拉端着炸药紧随其后,走?了几百米,眼前?终于亮了起来。 伦敦的夜空居然放晴了。明亮的月剥开厚厚雾霾,冰冷光芒倾洒在地面。 伊拉拉三两步踩上街道,就等到身后一阵哒哒马蹄声。 “福尔摩斯,这边!” 莫兰勒停马车,与此同时,威克汉姆推开了车厢门,朝着伊拉拉伸出手:“伊拉拉,快上来——莫里亚蒂,怎么是?你?!不对,你脸怎么了?” 威克汉姆定睛一看,莫里亚蒂的脸肿了半边。 不管是?谁,打得好!只要莫里亚蒂出现在自己视野中,威克汉姆就气不打一处来。 提前?做好的英俊姿态和英雄救美的台词,完全白瞎了。 伊拉拉才不管二人斗鸡,她很是?惊讶:“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莫兰:“有个政府职员过来,说是?你大哥提供的线索——快点上车,格雷福斯要追过来了!” 伊拉拉再扭头一看,两辆马车正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你们没按住他,眼球吊坠呢?”伊拉拉赶忙端着炸弹与莫里亚蒂一同上车。 不对,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伊拉拉又?出言叮嘱:“到泰晤士河。” 莫兰:“泰晤士河这么长,究竟去哪?” 伊拉拉:“哪都行,我手中的可?是?定时炸弹!” 莫兰、威克汉姆:“什么?!” 乔治·威克汉姆闻言,漂亮的脸蛋大惊失色。他二话?不说就从车厢起身,想要直接跳下去。但塞巴斯蒂安·莫兰比他反应还快,当机立断挥动马鞭。 一声嘶鸣之后,马车全速朝着河边前?进?,没给他跳车的机会。 “你怎么,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威克汉姆惊恐到声音都变了调。 不拿出来,难道还等它在地下爆炸么? 后方的车子更是?穷追不舍,伊拉拉搭理威克汉姆,将炸弹往莫里亚蒂腿上一放。 “莫兰,枪给我。”她从车窗中伸手。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伊拉拉·福尔摩斯居然会在十九世?纪上演追车戏码! 第56章 没用的男人们。 伊拉拉推开?车门, 抓着车厢内的把手,半幅身躯探出头。 “莫兰,枪给我。”她伸手。 驾马的莫兰猛然侧头:“你会用枪?” 伊拉拉信誓旦旦:“我上过射击课!” 莫兰:“射击课,我*!” 伊拉拉震惊地瞪大?眼——他刚刚说了那?个f打头的单词了吧?! 射击课怎么了, 就能让一名?老兵直接骂出脏话, 伊拉拉的射击课成绩很优秀的。 而塞巴斯蒂安·莫兰, 真的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崩溃的心情。 他后悔接这活了, 本以为保镖的工作至少比杀人轻松,没想到自己错的离谱。直面一整个邪()教组织, 这小丫头那?胆小如?鼠的未婚夫拖后腿则罢,现?在她只?上过射击课, 就敢给他要枪? 伊拉拉·福尔摩斯真是?个疯婆娘, 他早在接下暗杀她的任务失败时就该想到的! “那?你上过马术课没有?”莫兰大?喊。 “什么马术课,”伊拉拉抗议道,“我三岁就被爸爸抱上小马驹了,不要小瞧我的骑术。” “那?好, 你来驾车。”莫兰放缓速度, 转头, “跳过来!” 也行吧,莫兰的枪术肯定比自己好。伊拉拉二话不说, 抬腿就往外爬。 这可把车厢之内的莫里亚蒂吓了一跳, 但他还捧着炸药,也不能随便挪动。小教授只?得张嘴使唤威克汉姆:“请扶好伊拉拉!” 威克汉姆猛然回?神。 这下也顾不得害怕和跑路了——主要是?车速这么快,他也没法跳车。威克汉姆狠狠瞪了莫里亚蒂一眼:“轮不着你来提醒我,如?何保护我的未婚妻。” 说着威克汉姆勇敢起身,抓住了伊拉拉的手臂:“伊拉拉, 请慢点。” 伊拉拉顿时没好气:“谢谢二位关心啊,端坐着什么也干不了的绅士们。” 在威克汉姆的帮助下,伊拉拉灵巧地跳出车厢,直接坐在前方驾驶位置莫兰的身边。她甫一接住缰绳,塞巴斯蒂安·莫兰即刻起身。 光辉学派的马车已然与?之并驾齐驱,莫兰并不着急。 他从腰际拔()出手枪,子弹“咔嚓”上膛。 对方车夫吃惊的试图勒停马匹,但为时已晚。莫兰的枪口对准马匹,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响,与?马匹中弹的悲鸣响彻伦敦夜空。 全速前进的马车因马匹倒下而直接失去平衡,从街道翻滚至一侧。追在后方的马车更是?花了点时间才绕开?,不得已减速。 “还有一辆!”伊拉拉提醒。 莫兰往后一看,瞳孔骤缩。 “小心!”他出声警告的同?时,瞬间缩回?到座位上,一把按住伊拉拉的脑袋,“他们也有枪!” “砰砰!” 两发子弹打在车厢之上,威克汉姆吓得在里面大?叫。 伊拉拉一面压低身形,将脑袋藏在车厢后方,一面控制着马匹朝着泰晤士河边前行。 她甚至一心三用,还不忘记追问莫兰:“眼球吊坠呢?” “去问你未婚夫,**养的***,”他毫不客气,“你一冲进活板门,他立刻抓着我不撒手。我差点被一众邪()教徒活活打死!” 伊拉拉:“……” 一句话里带了不止一个脏话,可见莫兰是?真的被威克汉姆拖后腿气得够呛。 算了,一想那?个画面,伊拉拉甚至有些庆幸:还好她没和威克汉姆一起行动。不然伊拉拉可无法保证被威克汉姆拉着不撒手还能不受伤……嗯,退役老兵果然是?战斗力?强悍,这都能安全归来,还收到迈克罗夫特的指引前来接应。 不愧是?莫兰,下次有任务还请他! 至于眼球吊坠,人还在就行,格雷福斯可以之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掉炸弹。 伊拉拉估计了一下定()时炸()弹的倒计时,感觉得抓紧时间。 “速战速决,”她猛然拽紧右侧缰绳,“拐!” 狂奔的马匹在她的控制下一个提前急转,以相当刁钻的角度甩着车厢,急刹车右拐,而后继续策马狂奔。 副驾驶和车厢内的三位男士险些被伊拉拉甩出去,而身后的追车更是?做出同?样动作。但对方到底是?晚了一步,马匹成功拐弯,但车厢却是?因为惯性,直接撞上了路灯。 第82章 如?此连马车带马全部摔向了地面。 伊拉拉扭头看了一眼,一声欢呼:“好!” 威克汉姆在车厢内幽幽抱怨:“能慢点吗……要吐了!” 谁管你啊!伊拉拉理也不理,她更是?催促马匹,眼见着前方就是?桥梁,泰晤士河在夜色中折射着粼粼月光。只要上桥,就能把炸弹—— 莫兰侧头,余光触及到街道一侧,直接伸手抢过缰绳。 “撞过来了,快跳车!”他直接勒停马匹。 “什……” 伊拉拉还没反应过来,人高马大?的塞巴斯蒂安·莫兰,直接将娇小的伊拉拉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变故太快了。 等到伊拉拉被老兵护着脑袋摔在地上,二人滚出七八米远,她的大?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好,炸弹! 伊拉拉顾不得一身疼痛,挣扎着爬起身。 一辆从小巷子里抄近路的马车,直接冲向了他们的马车,将起撞翻。 车厢已经碎成了好几截,断了腿的马在地上不住挣扎,借着明亮的月色,伊拉拉无比紧张地看到车子后方,詹姆斯·莫里亚蒂勉强起身,摸向了身边的金属装置。 谢天谢地! 伊拉拉惊觉自己后怕到起了一身冷汗:她真怕这么一摔,把炸弹装置的化学物质摇匀实?了。万一把莫里亚蒂炸上天……好像也不能算是?坏事,但在街头爆炸,殃及民?众就不好了! 伊拉拉赶忙出言提醒:“詹姆斯,快丢炸弹!” 莫里亚蒂似乎摔了不个不轻,他扶着脑袋喘息许久,然后摇头:“不行,伊拉拉,我的眼镜不在。” 伊拉拉:“……”高度近视也不至于到这么大?一座桥看不清了吧! 不过看莫里亚蒂的情况,也很难爬起来奔跑。伊拉拉真的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没像莫兰一样骂出脏话。 这一个两个男人,能不能有点用处啊!现?在伊拉拉无比想念亲哥在身边帮忙的时候了。 她只?好拎着裙摆冲上前,一把捞起地上的炸弹装置,冲上桥梁。 就算塞巴斯蒂安·莫兰替伊拉拉挡了一下,她的脑袋没着地,但膝盖却是?实?打实?磕在了地上。 每走一步都带着疼痛,为了防止女鞋碍事,伊拉拉干脆甩掉鞋子,赤脚跑到桥边。 想也知道她现?在和疯子没什么区别,只?能说上帝保佑菲罗拉姨妈,看不到她在伦敦时的模样。但伊拉拉此时此刻的头脑,却比被姨妈关禁闭时、比在梅里顿看着宾利小姐耍心眼的时候都要清晰。 伊拉拉跑得比谁都快。 她冲到桥边,泰晤士河就在脚下翻滚。十九世纪的泰晤士河,在工业和生活垃圾的污染下,与?巨大?的臭水沟没什么两样。但明亮的月色倾洒在河面,水花击碎一道又?一道光,居然让它看起来无比美丽。 举起手中的炸弹装置,伊拉拉准备发力?—— “别动。” 而后塞缪尔·格雷福斯的警告,和子弹“咔嚓”上膛的声响同?时响起。 好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惊险刺激的追车过后,自然是?反派boss出面单挑的环节。伊拉拉的身形顿住,她扭过头,触及到月色之下,用枪口对准自己的格雷福斯。 过往衣冠楚楚的老绅士,已然全然没有了拿捏得当的贵族风度。 他一身红斗篷,在灰蒙蒙的街道分?外刺目。只?是?这斗篷上已然沾满了地上的尘土和污泥,梳拢整齐的头发也因奔跑而散落。格雷福斯撑着桥边扶手,踉跄着前行,双目紧盯着伊拉拉:“把东西……放下,福尔摩斯。” 对方状态很不好,伊拉拉迅速断定。 当然了,他被伊拉拉拽下防毒面具,直接吸入了致幻剂。按照艾琳·艾德勒曾经展现?出的症状,格雷福斯能追过来,伊拉拉觉得已是?他意志坚定了。 但是?二人相距不过五六步远,就算格雷福斯开?枪没打中自己,打中炸弹,她和对方也得直接玩完。 现?在投鼠忌器的人成了伊拉拉。她只?得放下高举的炸弹装置。 “转过身来。”格雷福斯警告,“离河边远一点。” 伊拉拉慢慢转身,朝着马路中央走了几步。 见她彻底远离桥边,格雷福斯才松了口气。他前行几步,而后试图伸手拿回?炸弹。 但格雷福斯踉跄前行的前一刻,伊拉拉就预料到了对方的目的。她比他要清醒,纤细的身形灵巧退后,与?格雷福斯保持距离。 “你再过来,就把炸药砸碎,咱们一起死在这里,”伊拉拉出言威胁,“到时候,你的献祭计划就全玩完了!” 格雷福斯立刻停下。 他的额头不停的冒汗,一双眼睛因为致幻剂而蒙着浓密雾气,连举枪的那?只?手都在不住颤抖。伊拉拉很怀疑他是?否具有思考能力?,然而格雷福斯却在此时失笑出声。 “你没多少时间的,少来威胁我,”格雷福斯说,“钟表上还有多少时间?” 还有五分?钟。 秒表仍在“咔嚓、咔嚓”倒转,随着二人对峙,分?针距离12点越来越近。 伊拉拉却并不恐惧,她反而平静地歪了歪头。 “那?到时间,咱们都得死,”伊拉拉说,“那?格雷福斯,你想要什么?计划失败后,要我和你同?归于尽吗?” “不……” 格雷福斯闻言,不清醒的眼睛猛然瞪大?。 他似乎是?很抗拒伊拉拉的话,脸上流露出愤怒之色:“我没有失败,我付出了这么多。你……塞西莉……” 塞西莉?这是?谁。 伊拉拉从格雷福斯的抑郁中抓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邪()教徒混沌的目光转开?又?转了回?来,他再次看向伊拉拉,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恐,却也带着意外和期待。 “不,塞西莉,我不会失败的。” 他仍然举着枪对准伊拉拉,但格雷福斯的脸色骤然发生变化。邪()教徒的语气居然也趋于温和:“你最了解我,你知道的我的痛苦和追求不是?吗。我有苦衷,你会原谅我的。” 伊拉拉眯了眯眼,恍然大?悟。 塞西莉是?他的妻子吧,在地下祭坛,格雷福斯亲口承认了他献祭深爱的妻子,却没能得到活火球的回?应。 深陷幻觉之时,居然把伊拉拉认成了死去的妻子吗。 这是?个好机会。伊拉拉的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她必须在拿着炸弹的情况下制服格雷福斯。 此时钟表上的倒计时已经不足五分?钟。 第57章 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的初次会晤…… 伊拉拉的头脑出奇的冷静。 她不仅不再退后, 还?抱着炸弹前进半步,换上了平静的口吻。 “我当然理解你,”伊拉拉说,“塞缪尔, 但?理解你的代价就是我长?眠于地下, 这些年来, 你可曾想过我?” 这可不是伊拉拉第?一次冒充中毒者眼中的他人了。 她的态度自?然,而格雷福斯神志不清, 理所当然地相信了眼前之?人就是“死而复生”的亡妻。格雷福斯举着枪,神情骤然激动起来。 “塞西莉!这些年来,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他的声线中染上几分哽咽, “终其半生我都在后悔, 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你回来……是祂告诉我,若是能成功, 我也能将?你换回来。” 格雷福斯深情款款, 朝着“塞西莉”伸出了手:“你等等我, 塞西莉,我马上就能成功了。” 伊拉拉却无?动于衷。 她甚至躲开了格雷福斯伸来的手:“可是已经等了这么多年, 塞缪尔。你的两?鬓都白了, 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等我完成我的志向,”格雷福斯不假思索,“否则,我无?法面对?你,请你原谅我。” 真是虚伪。 表面上伊拉拉摆出“塞西莉”魂归的姿态, 内心却是不住反胃。 什么呀,又是老一套! 对?不起妻子,但?有比妻子更?重要的“事业”——所以,他的爱人是可以牺牲的。 这都是借口!杀人凶手就是杀人凶手,伊拉拉觉得,格雷福斯就是磷中毒把脑子烧坏了。 不过,既然他看?到的是自?己的亡妻…… 幻觉是可以利用的,就像是艾琳·艾德勒女士意外中招,伊拉拉也套出了有用信息一样。 这是否证明着,格雷福斯的潜意识里,对?塞西莉有着恐惧和?愧疚呢。 思及此处,伊拉拉的表情变了。 “塞西莉”看?上去?从悲伤转为愤怒,她的声线也为之?拔高。 “我不会原谅你!” 伊拉拉演的惟妙惟肖,尖锐的斥责划破夜空,横跨几十年,塞西莉的呐喊响彻泰晤士河。 “你杀死我,自?己苟活,你于心能安吗?塞缪尔·格雷福斯,我死后的每一夜,你究竟是怎样安稳合眼的?”伊拉拉步步紧逼,她的语气越发凄厉,“想要我原谅你,你得做出行?动来,塞缪尔。” 第83章 格雷福斯蓦然瞪大眼。 两?行?清泪顺着邪()教?徒的脸颊滑落,他的视野忽明忽暗,但?塞西莉的形象是那么明晰。 死去?的妻子一如记忆那般:年轻、美丽,五官端庄又含情脉脉。只是她到底是亡灵,一身?衣裙无?比破败,明明在室外,却赤着双脚踩在泰晤士河上的桥面,看?起来凄凉又孤单。 那一刻,格雷福斯心痛如刀绞。 “对?不起……我的爱,”他泣不成声,“是我对?不起你。” “那么,你为何还?要用枪指着我?”眼前的幽魂悲伤又愤怒地追问。 是啊。 他为什么要用枪指着自?己的妻子? 思维深处,格雷福斯犹豫了。他想放下枪,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塞缪尔·格雷福斯当然不会举枪对?准塞西莉·格雷福斯。所以,他指着的是…… 伊拉拉见他神情迟疑,心神一凛。上次艾琳也是,追问到一定程度,一旦与现实情景联系起来,也是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伊拉拉生怕格雷福斯清醒过来,赶忙继续开口:“想想看?,塞缪尔,我出现在你眼前,一定是有理由的。” 格雷福斯周身?剧震。 他立刻停止了思考,再次抬头,看?向眼前的“塞西莉”。 桥头的夜风吹拂起她凌乱的头发和?破碎的裙摆,他的“塞西莉”怀中抱着的…… 是一颗巨大的火球。 熊熊燃烧的火球并没有伤害塞西莉半分,祂的光芒越发明亮,几乎让格雷福斯睁不开眼睛。他不得不举起手遮住眼前刺目的光芒,而后,一切思维骤然开朗。 是的。 塞西莉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将?祂带来了世间! 格雷福斯扬起了笑容:“塞西莉!” “谢谢你,你是如此爱我,将?祂带了过来……”格雷福斯迈开步子,“祂是如此美丽,在你怀中纯粹的燃烧。” 伊拉拉当然不会任由格雷福斯拥抱。她退后半步,反应了过来:这家伙把定时炸弹看?成了活火球。 但?不管怎么样,格雷福斯终究是在幻觉中放下了戒备。他顿时将手中的枪直接丢在了地上,对?着“塞西莉”张开了双臂,欲图将亡妻拥入怀中。 伊拉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明亮的月色将炸弹装置的表盘照的一清二楚,秒针仍然在咔嚓咔嚓倒转。与格雷福斯对峙之时,距离12点不足两?分钟。 在他放下枪口的刹那间,伊拉拉绽开笑颜。 “想要活火球,那你去吧!”她二话不说,再次高举炸弹,直接将?其投到了桥下。 格雷福斯瞪大眼。 “不——” 歇斯底里的惨叫再次响起,格雷福斯大喊出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幻觉中的“活火球”被?“塞西莉”高高抛起,耀眼的光芒越过桥边的围栏。 格雷福斯想也不想,纵身?一跃,飞扑出去?试图拦住那燃烧的火球。 伊拉拉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 不对?,不能让他跳下去?。 眼球吊坠还?在格雷福斯身?上,这么跳下去?,打捞一百年也别想再捞到吊坠了! “等等!” 她想也不想,握住围栏伸手,一把抓住了身?躯腾到半空中的格雷福斯。 然而就算伊拉拉练过,她也无?法将?一名身?形高挑的成男男性单手拉回地面。格雷福斯的身?躯已经探到桥外,伊拉拉死死抓住他的脚踝,连带着她也险些被?拽出围栏—— “伊拉拉!” “小心!” 身?后的桥头两?侧,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月光亮如白昼,照亮了桥上桥下的一切。让从不同方向赶来的二人,第?一时间抓住了要被?带下围栏的伊拉拉。 双脚腾空的伊拉拉只觉得身?后两?股力道袭来,其中一道直接越过围栏,帮她抓住了格雷福斯的另外一只脚。 她扭头一看?,从辉光火柴厂紧赶慢赶,歇洛克·福尔摩斯终于来到了现场。 而另外一只手—— 詹姆斯·莫里亚蒂同样一瘸一拐凑上前,抓住了伊拉拉的手臂。 果?然没指望他是对?的,伊拉拉心想,这没了眼镜跑的就是慢。 “放开我!”格雷福斯还?在挣扎,眼见着“活火球”掉入泰晤士河中,他已然全无?神智,“放开我,祂在呼唤我,让我追随祂的脚步,让我去?见塞西莉!” 好沉啊! 伊拉拉抓着格雷福斯的手不住颤抖,哪怕是歇洛克反应及时,同样伸手捞住了格雷福斯的裤脚,她也感觉自?己几乎脱力。 “伊拉拉,”歇洛克蹙眉,“放手!你会脱臼的。” “眼球吊坠。”伊拉拉死不撒手,她对?着格雷福斯大喊,“格雷福斯,你要是对?塞西莉愧疚,就把眼球吊坠给我!” “给你,给你!” 陷入疯狂的邪()教?徒已然顾不上其他,他倒挂在桥边,摸索着腰际的怀表。伊拉拉眼明手快,在那怀表的表链出现的一瞬间,直接撑起身?体,大半身?躯探出围栏外。 身?后的莫里亚蒂声音变得无?比紧张:“伊拉拉!” 他抓着伊拉拉手臂猛然收力,借着这层“保护”,伊拉拉俯身?一捞,一把将?那眼球吊坠抓在手里。 与此同时,伊拉拉和?歇洛克同时松开了手。 塞缪尔·格雷福斯的红斗篷,在夜色之?中直直坠入泰晤士河。 伊拉拉当机立断开口:“定时炸弹马上要爆炸了!” 歇洛克:“走!” 未来的侦探二话不说,他一把将?平稳落地的小妹从地上捞起来,朝着桥头狂奔而去?。 定时炸弹落入泰晤士河翻滚的河面,沉沉浮浮,顺着水流前行?。越过头顶的桥,在水中,表盘的倒计时终于定格在12点。 下一刻,轰然爆破自?水中响起。 泰晤士河面扬起数米浪花,被?炸开的水面推向两?岸,泛着恶臭的污水犹如倾盆大雨,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他肩头的伊拉拉·福尔摩斯,以及身?后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浇了个透心凉。 甚至是马路边的其他人,以及刚刚抵达的约翰·华生也没能幸免。 伊拉拉被?歇洛克扛着颠到头晕脑胀,直至被?放在地上,她还?没反应过来。 光辉学派的阴谋,格雷福斯的计划,就这么随着炸弹和?邪()教?头目本人前后坠入泰晤士河而被?挫败。 不管奥匈帝国从格雷福斯手中想要的是什么,都不会得逞了。 只是…… “呜哇,好脏!”伊拉拉猛然回过神。 头顶还?在狂降污水,她坐在地上,头发和?衣物湿漉漉的,可谓形象全无?。 这可是泰晤士河的水!两?次工业革命、伦敦人口大爆炸之?后的“精华”,就这么哗啦啦淋了所有人一身?。 好臭啊!伊拉拉想起身?,却没了力气,只能双腿蹭着向路边挪动,尽力挪到店面的屋檐之?下。 幸好附近都是工厂,没人居住,希望明天的工人不要为满地污泥和?臭水怨恨她。 不过—— 伊拉拉环视四?周。 现在,肯定没人在乎她是不是一名淑女了。因为不止伊拉拉,其他人也被?臭水浇了个透心凉。 华生医生正在从地上搀扶起莫兰和?威克汉姆,而歇洛克则扶着伊拉拉旁边的路灯气喘吁吁。 反倒是没用力气的莫里亚蒂看?起来情况最好,只是他在更?早时候就被?伊拉拉狠狠给了一拳,脸颊还?肿着呢。 “啊。” 伊拉拉猛然回神。 这好像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与詹姆斯·莫里亚蒂第?一次正式见面。 《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宿敌,没在莱辛巴赫瀑布前殊死决斗……好吧,现在这泰晤士河边还?在人工“降雨”呢,应该也、也没差多少? “歇洛克,这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先生,”伊拉拉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昂起头,“詹姆斯,这位是我的兄长?,歇洛克·福尔摩斯。” 歇洛克:“……” 莫里亚蒂:“…………” 两?位先生是打死也没想到,伊拉拉·福尔摩斯会在这节骨眼上兴致勃勃开始介绍。 扶着路灯的歇洛克,一双锐利眼睛横过来,又瞥向了一边。 等一下,他刚刚是不是白了自?己一眼?伊拉拉难以置信:歇洛克敢翻白眼给她,她要告诉妈妈! “我想着属实不是初见的好时机。”歇洛克同样擦了一把脸上的污水。 兄长?没有情绪外露,但?伊拉拉听出了歇洛克的揶揄。 而一旁的莫里亚蒂则是抬手扶了扶镜框……右手却落了空。 “也不算初见,”他苦笑出声,“我眼镜碎了,看?不见。” 呃。 第84章 空气安静了半秒。 很明显歇洛克和?莫里亚蒂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相识”,反倒是显得伊拉拉过分热情。 随便吧!她又不是这伟大故事的其中一员,爱认识不认识。 伊拉拉低头,张开手。 右手为了抓紧格雷福斯,如今已经脱力,伊拉拉整条胳膊都没了知觉。但?她的左手始终抓着挂着眼球吊坠的怀表。伊拉拉单手打开怀表,表盖后方放置的并非塞西莉的照片,而是用陌生文字雕刻着简单的符号。 是卢恩文字,来自?北欧,上面的单词组成了一个神明的名字。 “洛基。” 北欧神话中大名鼎鼎的火、诡计与谎言之?神。伊拉拉歪了歪头,露出笑容。 这一枚吊坠,是她的。 还?有第?三枚眼球吊坠去?向不明,也不知道这吊坠集齐究竟能做什么,以及……詹姆斯·莫里亚蒂追查此事、又刻意引起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关注,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在今夜,这都暂时不重要了。 伊拉拉将?怀表收起来,决定享受一下今夜属于她的胜利。 是她阻止了格雷福斯!是她拿到了吊坠,从梅里顿以“私奔”为代价跑到伦敦来,马不停蹄折腾这么久,她终于做到了二位兄长?也能做到的事情——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帮助别人。 说到别人…… “工人们!”伊拉拉赶忙起身?,“大家怎么样了,谈判怎么样了?!” 今夜不止是格雷福斯有行?动,更?重要的,是辉光火柴厂的大家要与众议院的专员谈判呀! 伊拉拉本还?因自?己要错过历史事件遗憾呢,现在问题解决了,不知道谈判进展如何? 远处的华生闻言抬头。 他拄着拐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想,等诸位换身?衣服、包扎好伤口再前往夜校也不迟。” 第58章 爸爸妈妈回来了。 今夜的白教堂区热闹非凡, 尤其是工人夜校的街道前。 辉光火柴厂的工人们,绝大多数是第一次来到夜校,而一次性又来了数百人,场面相当?壮观。 不少兼职带课的家庭教师和大学教授, 得讯之?后连夜赶来, 出面维持秩序, 安排工人们坐进不同的教室,甚至连夜校的院落、街道边也?站着不少人。 几名年轻的秘书在各个教室之?间来回传话, 负责将专员与工人代表的谈判内容及时转达给所有?工人。 而传着传着,秘书们的内容就不止是谈判那么简单。 最?新的消息让所有?人都为止振奋, 其他教室、乃至街道的工人,纷纷开?始讨论。 “据说福尔……顾问小?姐赶来了!” “还得谢谢她, 及时做出提醒。” “工厂怎么样了, 格雷福斯究竟想做什么?” “谈判怎么还没结束,顾问小?姐会?把好消息带给咱们吗?” 而工人们议论之?余,伊拉拉·福尔摩斯却不是今夜夜校的焦点,詹姆斯·莫里?亚蒂才是。 并非莫里?亚蒂抢了功劳, 而是…… 听到伊拉拉到来的消息, 哈德利女?士赶忙走出教室迎接。她一来到前院, 触及到同行的莫里?亚蒂,大吃一惊。 “教授, ”哈德利女?士目瞪口呆, “你的脸怎么了?” 往日里?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文质彬彬又冷静高贵,而现在哪怕洗了个澡、更换了衣服,泰晤士河恶臭无比的河水被清理干净,他挨打的一侧脸还肿着呢。 哈德利女?士哪里?见过莫里?亚蒂如此?狼狈的时刻。 当?事?人苦笑几声?。 夜校的教师和员工都认识他,不少其他工厂的夜校学生也?过来帮忙。一路沿街走过来, 每个人看见小?教授的脸,都要问一句什么情况。 总不能真的回答是伊拉拉·福尔摩斯打的吧!莫里?亚蒂只得摇头:“一些小?意?外。” 伊拉拉“噗嗤”一声?笑起来。 哼哼,谅你也?不敢说。 而莫里?亚蒂不说,伊拉拉也?不会?解释的。她环视四?周,试图在人满为患的院子里?找到所有?人。 从河边归来,众人说好了换好衣服休整之?后,在夜校集合。 伊拉拉当?然是回到了皮博迪住宅区,清理干净后,换上了崭新的西装长裤。在来的路上,伊拉拉碰到了莫里?亚蒂,却没看到其他人。 工厂工人集聚夜校,负责维持治安的警察自然也?在。歇洛克·福尔摩斯迈开?长腿直奔雷斯垂德,他与探长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就看到雷斯垂德脸色大变。 “什么?!泰晤士河炸了!” 探长闻言,立刻转身,摆手招呼了几个警员:“福尔摩斯,你真是会?给我找麻烦,跟我来!” 歇洛克挑了挑眉。 他听到雷斯垂德的指责,只是站在原地转身,锐利的视线扫向远处的伊拉拉,与小?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意?思非常明显:你真是会?找麻烦。 伊拉拉理直气壮地盯了回去。 怎么了,伊拉拉·福尔摩斯也?是福尔摩斯,雷斯垂德探长说的也?没问题。而且歇洛克作的妖不比自己少好吧! 泰晤士河臭水人工“降雨”是很夸张,但至少伊拉拉顺利解决了格雷福斯。 莫兰和威克汉姆则提前离开?了。 前者是折腾了一整晚,早已身心俱疲。护着伊拉拉跳车时摔到了腿,又不想掺和夜校的事?情,干脆直奔医院包扎。临走前莫兰还说,工钱等明天他会?亲自来拿。 至于威克汉姆?他完全被吓破了胆,又淋了一身臭水。自来到伦敦后积压在心头的恐惧和压力终于让他不堪重负,威克汉姆甚至都做不出对伊拉拉的关怀和恩爱了,得到伊拉拉可以离开?的首肯后,就木木地起身,一声?不吭地走了。 不是给他吓傻了吧?想起威克汉姆在河岸边的背影,伊拉拉就忍不住犯嘀咕。 并非心存愧疚,而是威克汉姆挺好用的,真出了问题还有?些可惜。 但这个念头在伊拉拉心中也?只是转了一圈,她继续往外看。 华生医生也?来了,可以说他是今夜所有?参与人员中最?规整的一个,除了被迫浇一头河水,没受伤也?没受累。 换了身衣服,医生一跨进夜校大门,就直奔角落,与某位陌生小?姐攀谈起来。 仔细一看…… 伊拉拉双眼一亮,哇,美女?! 约翰·华生本就生得俊朗挺拔,而站在他面前的体面小?姐,更是明艳大方。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别提有?多养眼了。伊拉拉扭头看向哈德利女?士,刚想询问那位美人小?姐的身份,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招呼。 “福尔摩斯?这边。” 伊拉拉转身,南希和赛克斯挤进夜校正门。 啊,对了! 和格雷福斯斗智斗勇还街头追车,折腾了一整夜,伊拉拉终于回想起来,最?初的计划是请南希和赛克斯潜进格雷福斯庄园偷东西来着。 哪怕计划有?变、带队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又直接离开,南希和赛克斯仍然安全归来。 甚至是南希上前,直接将厚厚一沓记录丢给伊拉拉:“你要的东西。” 是格雷福斯的账本。 伊拉拉现场翻开?,飞快阅读几页,而身畔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比她更了解数字和账目。小?教授终于戴上了备用眼镜,跟着伊拉拉看了几页,立刻伸手。 “这里?,还有?这里?。” 莫里?亚蒂替伊拉拉省去了阅读时间,指出关键:“按照财务的习惯,还有?后面几页。” 伊拉拉了然。 循着莫里?亚蒂的提醒,几页数字入目,伊拉拉的表情微凛。 不止是格雷福斯接受奥匈帝国贵族资助铁证如山,这里?面甚至还有?不少他贿赂议员官员的记录。 怪不得迈克罗夫特要介入这件事?呢。这么一本账目,不知道要牵连、处理多少官员,更因和海外有?资金来往,说不定还涉及到国家机密。 伊拉拉想,明日将这账本交给迈克罗夫特,哪怕格雷福斯已死,也?能连根拔起不少人员。 没有?她,迈克罗夫特自己做得到……好像也?做得到,现在是伊拉拉的功劳! 家中小?妹的尾巴恨不得翘上天,隐形在半空晃了晃。而后她收起账本,看向南希:“……抱歉,利用了你。这很重要,但你们空手而归了。” “空手而归?” 南希一挑眉梢,抬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表。 那明晃晃、金灿灿的材料,在伊拉拉的视野中飞快闪过。好似生怕旁人看见,南希又飞快地将金表塞了回去。 “各取所需,”南希无所谓道,“老犹太?会?感激你的。” 好吧! 看到她和赛克斯很是满意?的模样,伊拉拉决定收回上言——这肯定不是空手而归。 第85章 给看了金表,证明金表还是二人赃物中比较不值钱的那个。 反正格雷福斯的钱有?海外资助的,还有?邪()教运作的。至于剥削工人的那部分?,也?不会?退还给工人,偷就偷了!伊拉拉可没这么高的道德负担,她甚至扬起笑容:“那恭喜你们,别忘了让老犹太?欠我一个人情。” 站在一旁的哈德利女?士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工人是社会?底层,乞丐、小?偷和盗匪何尝不是?她知道福尔摩斯小?姐做的事?情并非光明正大,但既然偷的是格雷福斯,哈德利女?士也?没觉得有?多么过分?。 见伊拉拉和其他人交谈结束,她才出言:“二位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旁听工人代表与转专员的谈判。 这才是伊拉拉赶来夜校的目的! 她精神一震,抬腿跟上哈德利女?士。 谈判地点就安排在夜校的女?工教室。 没有?桌椅,以克里?斯蒂娜为首的几名工人代表就这么站着同专员交谈。这间教室同样挤满了人,哈德利女?士也?是与门口的女?工们说明了情况,才勉强腾出教室后门的一角。 伊拉拉和莫里?亚蒂勉强挤进去,站在后面边,能听到教室内的交谈。他们前面的刚好是老琳达。 听到脚步声?和哈德利女?士的交谈,老琳达扭头,看到伊拉拉时首先大喜,但紧接着她就触及到莫里?亚蒂的脸。 老琳达顿时大吃一惊:“教授,你的脸怎么了?” 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追问的莫里?亚蒂:“……” 伊拉拉站在一旁简直要笑翻过去了。 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无奈地温声?提醒:“嘘,还是好好听谈判。” 老琳达这才悻悻闭嘴。 他们二人站在角落,倒是不影响专员和工人代表交谈。伊拉拉趁着没人注意?,从口袋中掏出了眼球吊坠。 “还给你。”她开?口。 伊拉拉的声?音很轻,莫里?亚蒂险些没能听见,直至伊拉拉将吊坠递到莫里?亚蒂手上。 那是詹姆斯·莫里?亚蒂出借给伊拉拉的。 白皙手指碰触到莫里?亚蒂的皮肤,见他不接,伊拉拉的指尖微微蜷曲,犹如在他的掌心跳舞。她俏皮地挠了挠莫里?亚蒂的掌心。 莫里?亚蒂:! 教授身形猛顿,试图收拢手掌,伊拉拉却是机敏地抬臂。 二人的指尖堪堪擦过,徒留眼球吊坠,被莫里?亚蒂攥紧。 似是调情,也?像是单纯的催促。莫里?亚蒂侧过头,镜架之?后的蓝眼晦涩不明。 “你可以不用还的。” 詹姆斯·莫里?亚蒂比伊拉拉高出近一头,为了避免打扰谈判,教授不得以弯腰,几乎是贴在伊拉拉的耳畔低语。 “格雷福斯已经死亡,不会?再有?人拿着它招摇撞骗,吊坠对我失去了用处。” 如此?交头接耳,他的呼吸吹拂到伊拉拉的耳后与脖颈,近乎亲密。 但伊拉拉无动于衷。 “我有?了自己的。”她说,“还有?另外一枚呢,事?情不会?消停。” 这三枚吊坠集齐后有?什么用、另外一枚吊坠被神秘人买走,他又想做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况且…… “无功不受禄,”伊拉拉说,“我不会?接受你的馈赠。” “可惜。” 莫里?亚蒂笑着感慨道:“我倒是希望你能亏欠我,愧疚也?是关系的开?端。” 关系,什么关系? 伊拉拉抬起头才能触及到莫里?亚蒂的眼睛。这幅镜架是黑色的,夹在他清隽面庞上,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书卷气。 倒是更可爱了,前提是他的脸没肿。 伊拉拉面无表情:“地下?太?黑是我看不见,现在看得见了,你消肿后再来和我调情。” 莫里?亚蒂:“…………” 打是她打的,但想伊拉拉愧疚,不可能的! 小?教授似是想出言辩驳什么,但他刚开?口,与专员谈判的克里?斯蒂娜突然抬高声?音。 “等待通知?先生,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答案!”克里?斯蒂娜掷地有?声?,“既然议院派了你与我们交谈,难道不应该今日就讨论出结果?吗?一句等待通知,你为何相信如此?敷衍之?后,工人会?放你离开?这件屋子?” 克里?斯蒂娜的话,让衣冠楚楚的专员倒吸口凉气。 “代表女?士,”他反问,“你在威胁我?” “我在指责你。”克里?斯蒂娜寸步不让,“你今夜回去可以享用夜宵后入睡,先生,事?情拖延一天,工人们就一天没有?工资。就算有?好心人捐款资助,也?不意?味着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同志没有?饿肚子。我与你谈判一整晚,敲定好所有?内容,不是为了一句等待通知!” 伊拉拉顿时了然。 这是谈判到最?后,专员用了一句官话敷衍。但凡与政府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其效率,简单的一句“等待通知”,不知道要拖延多久, 然而辉光火柴厂的女?工,听了多少句等待通知了? 从有?人磷中毒开?始,她们就在等待工厂给出答复。后来夜校派了医生过来,也?不了了之?。 在反复的纠结、压迫之?后,工人们终于选择罢工。 若非逼到绝路,谁会?断了自己的口粮。她们等了太?久了,一步退、步步退,走到今日,工人们想听到的决计不是一句“等待通知”。 专员很是为难:“我理解你的心情,女?士,但我一人无法更改律法,就算明日批准,也?需要走程序的。” “你不理解,”克里?斯蒂娜出言,“若是理解,请给我们一个允诺和确定的时间。” 她的话音落地,伊拉拉紧跟着大喊一声?:“要立法!” 屋子里?都是人,而伊拉拉身形娇小?,她完全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工人们不知道是谁喊出来的,却紧跟着呐喊起来。 “没错,要立法!” “设置最?低工资和工时!” “禁用白磷!” “给我们一个确定的时间!” 很快,不只是这间教室,整个夜校的工人都跟着沸腾。 群情激昂、字句血泪,叫喊与呼声?几乎点燃整个夜空,所有?的交谈和辩驳都被淹没在了抗议之?中。 这种情况下?,专员深吸口气。 “诸位!听我一言。” 他不得不等待众人平复心情,而后出言:“既然众议院派我来,证明立法与听证会?正在推进。我向你们保证,我与克里?斯蒂娜女?士一定会?参与全程。但这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法令是最?后通牒,难道最?要紧不是大家的工资待遇问题吗?” 这句话终于切中了工人们最?关心的。 听到提及工资薪水,教室内的工人们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见众人的情绪有?所平缓,专员才浅浅松了口气。 “聘回被开?除的员工、为病重员工支付医疗费用,还有?取消不合理工作条例和强制午餐,甚至是提升工资这部分?,”他说,“事?态闹至今日,若是你们的老板不松口,辉光火柴厂也?别想继续做下?去了。回去之?后,我会?以个人的名义?与火柴厂的股东们交谈,明天下?午之?前,让火柴厂给你们准确的答复。” 伊拉拉当?场大喊:“好!” 她的声?音响起,工人们安静了瞬间,而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 虽说在格雷福斯坠河之?时,伊拉拉就知道这是注定的结果?。没有?了邪()教从中作梗,工人们争夺自己的权益是历史必然。 但当?她身处现场、伫立其中,伊拉拉仍然不免感到激动。 这么久来,终于有?了结果?,太?好了! 这甚至比击败格雷福斯带来的成就感还要高。 几名老工人痛哭失声?,老琳达更是冲上前,一把拥抱住了克里?斯蒂娜。 哈德利女?士也?是疯狂鼓掌,她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看向伊拉拉。 “谢谢你,福尔摩斯小?姐,”她哽咽道,“你真的帮助了大家太?多。” 她的话音落地,周围的工人们这才发现原来顾问小?姐一直站在角落。 几名见过伊拉拉的,更是热情上前。 拉住她的手,同样给她拥抱。 甚至有?热情的女?工扑上来,狠狠在伊拉拉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谢你,顾问小?姐。” “给首相立什么雕塑,该给你立一个!” “所有?的工人都会?记得你的名字。” 伊拉拉被亲了个猝不及防,她抬起眼,看向周围那一张张质朴、甚至是因为磷中毒而变形的面庞。 笑颜同样在她的脸颊绽开?。 一切都值得的。 第86章 她想她找到跑来伦敦冒险的意?义?了。 ………… …… 夜校的欢庆直至深夜。 工人们没有?立刻离开?,伊拉拉也?没有?。 她倒是想走,可大家太?过热情,每一个都要冲过来与她握手。这么从教室握到夜校门口,伊拉拉的手都麻了。 等她站在街道边,天已快大亮。 人群终于慢慢散去,伊拉拉长出口气,才看到歇洛克·福尔摩斯不知何时已来到夜校前,就站在街道的另外一边等待。 “歇洛克?” 伊拉拉有?些惊讶,她主动上前,“你刚刚去哪了,华生医生呢?” “华生先行回去了,”歇洛克说,“我去找了一趟迈克罗夫特。” “啊对,还有?账本。”伊拉拉也?没忘记南希找来的物证,“明日我会?派人送到他手上。” “你可以亲自送去。”歇洛克说。 “才不要,”伊拉拉挑眉,“我累死了,他急需的话,就自己上门拿。我还没给莫兰开?工资呢,没时间见他。” 懒死迈克罗夫特算了!出了这么大事?,他居然只是派人通知了莫兰来接应。虽说是起到了关键作用,但小?妹可是“屎”到淋头,被浇了个通透,他居然还不露面慰问一下?吗。 换做往日,歇洛克·福尔摩斯一定会?出言附和伊拉拉抱怨几句。 但现在,兄长只是非笑似笑地反问:“是吗?” 伊拉拉立刻警惕起来——一般歇洛克摆出这幅姿态,一准有?事?发生。 “没时间见迈克罗夫特,”歇洛克故意?放慢了语速,“那福尔摩斯夫妇呢?顾问小?姐如此?忙碌,连父母也?没时间见面?” 伊拉拉猛然瞪大眼。 爸爸妈妈回来了?! 第59章 陪爸爸妈妈出游。 转天下午, 迈克罗夫特派了马车来到皮博迪住宅区接伊拉拉。 马车并没有直奔他的办公室,而是略作一拐,来到了蓓尔梅尔街。这里毗邻白厅,不少?贵族、政客的俱乐部坐落于此, 迈克罗夫特的公寓也在这条街上。 伊拉拉下车, 一进公寓正门, 眼前豁然开朗。 不是,这也太大了吧? 要知道伦敦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 而迈克罗夫特的公寓不止在市中心,还那?么宽敞! 看看这夸张的前厅, 甚至客厅前还有个小小的助理办公桌。 她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住处呀,伊拉拉忍不住酸了一把?。 而办公桌后的青年助理, 则微笑着对?着伊拉拉点头。 “日安, 福尔摩斯小姐,”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昨夜如此忙碌,希望你已经?休息好了。” 当然啦, 迈克罗夫特怎能不知道伊拉拉和歇洛克在白教堂区冒险一整夜呢。 伊拉拉倒是不介意长兄通过这种方式“小小”的关怀。她点了点头, 视线落在办公桌铺开的报纸上。 新闻头条赫然落入伊拉拉的视野:《大贵族自杀!塞缪尔·格雷福斯被逼上绝路, 跳河身亡》。 行吧。伊拉拉也不意外。 总不能给公众说,这么一位有钱的贵族、全伦敦最大火柴厂的大股东, 居然背后操纵着邪()教组织, 还差点把?整个白教堂区炸上天。 明面?上定性为?自杀,对?民众,对?被贿赂的官员,都是好事。 “请不用担心,福尔摩斯小姐, ”助理似乎看出了伊拉拉的担心,耐心解释,“地下祭坛的其他人?,都已被逮捕。至于没有出现在仪式上的,苏格兰场正在追查。政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违背了法律的人?。” 伊拉拉:“还有这个。” 她将?昨夜南希偷出来的账本?递过去。 “用了一些小手段,是格雷福斯庄园里拿出来的。”伊拉拉说,“非法获得,不能当成法庭证据,但对?你们有用。” 青年助理接过账本?,翻阅一看,神情顿时变得非常严肃。 能成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助理,青年自然不是一般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账本?的重要性,助理谨慎地将?其收好。 “我会交给福尔摩斯先生的,”他故意换上轻松的语气?,“这很重要,谢谢你,小姐,我会因此涨工资的。” 伊拉拉扬起笑容:“这么巧,我今天也发了工资。” 助理:“这……恭喜你,小姐。” 詹姆斯·莫里亚蒂,作为?工人?夜校的股东,曾经?向伊拉拉发出支持罢工的顾问委托。 如今工人?们的罢工行动初见效果,天一亮,辉光火柴厂的经?理就联系上了克里斯蒂娜,说是可以商量提升工资和修正工作条例,以及赔偿的相关事项。 伊拉拉自然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委托酬劳。 签下支票的不是莫里亚蒂,而是大名鼎鼎的工人?社会主?义活动组织费边社。作为?感谢,他们给了伊拉拉整整二百英镑。 二百英镑啊!公寓一年的租金才十英镑,伊拉拉完成了一个委托,就赚回?了二十年的房租。 这可是她第一笔劳动所得!伊拉拉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再?转念一想,迈克罗夫特刚刚工作时,第一个月的工资也未必有二百英镑。 长兄工作时间久,住得起这么大的公寓也正常。等伊拉拉站稳脚跟后,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大公寓。 她顿时心理平衡了! “迈克罗夫特回?来了吗?”伊拉拉问。 “福尔摩斯先生去火车站迎接你们的父母,小姐,还没回?来,”助理回?答,“但威克汉姆先生已经?到了,你可以先到客厅等待。” 嗯? 怎么还有威克汉姆的事……好吧,毕竟他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 伊拉拉只好点头:“谢谢你。” 在助理的指引下,伊拉拉来到公寓客厅。 她推开门,坐在沙发上的威克汉姆立刻转头,他起身摆出关怀的神情。 “伊拉拉!”他走到伊拉拉身边,“昨夜真是太惊险了,你没受伤吧?” 伊拉拉:“……” 现在关心,晚了吧!昨天你可是掉头就跑来着。 伊拉拉更关心实际问题:“是迈克罗夫特让你来的吗?” “是福尔摩斯先生派人?将?我接过来的。” 威克汉姆的语气?有些迟疑,他随伊拉拉重新坐回?沙发上,“不过,为?什么今天不在他的办公室见面?” “哦,”伊拉拉无所谓道,“我的父母从海外回来了。” 威克汉姆怎么坐下的,怎么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伊拉拉眨了眨眼。 不怎么,他能跑吗! 听到这个消息,威克汉姆如坠冰窟。 不好了,怎么就和伊拉拉·福尔摩斯到了要见家长的地步了?! 来的路上,威克汉姆盘算得很好——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出人?头地、什么赚大钱、建功立业,那?也得有命才行。 伊拉拉·福尔摩斯确实恪守诺言,让他轻松赚了一千英镑。但这又是追车、又是炸弹,威克汉姆一回?想起就后怕。 这几日过的提心吊胆,为?了赚钱,值得吗? 他今天两眼一睁,看着窗外伦敦灰蒙蒙的天,下定决心回?乡下。 嗯,庄园生活更适合自己,伦敦这种大城市,就交给亡命徒赚吧。 反正格雷福斯已死,他与福尔摩斯先生的“交易”圆满画上句号。趁着拿钱的功夫,威克汉姆准备同他提一句,中断与福尔摩斯兄妹的合作。 但这话和伊拉拉说,她未必愿意,威克汉姆到底是有把?柄在她手上。所以他才打算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提及,看福尔摩斯先生之前对?自己的微妙嫌恶,他应该挺乐意的自己离伊拉拉远一点。 只是威克汉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次要自己出面?,是因为?福尔摩斯夫妇从海外回?来。 这要是一见面?,岂不是坐实了未婚夫的身份? 不,不行! 威克汉姆冷汗都下来了! 他绞尽脑汁,试图思考开启话题的方式。然而威克汉姆尚未思考出结果,客厅的门再?次打开。 伊拉拉循声扭头,看见进门的人?,双眼一亮。 “妈妈、爸爸!” 什么威克汉姆,什么案件调查,瞬间就被伊拉拉抛到了脑后。 出国几个月的福尔摩斯夫妇,终于回?来了! 福尔摩斯夫妇三十多岁才有了伊拉拉,二人?却完全不像是年近五旬的模样?。 西格尔·福尔摩斯身形高挑瘦削、容貌深刻,他穿着一身对?伦敦时尚来说色彩过分鲜艳的红色外套、搭配了相当风骚的明紫色领带。看上去是个怪人?,但肃穆的神情和与两位福尔摩斯兄弟一模一样?的锐利眼神,又让人?不敢小瞧。 至于维奥莱特·福尔摩斯夫人?,头顶堪堪到丈夫的肩膀。她同样?是一身红色长裙、头顶巨大的紫色羽毛帽子,半遮清丽端庄的五官。只是那?双过分灵动的眼睛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扑来的伊拉拉,福尔摩斯夫人?扬起笑容:“我的伊拉拉!” 第87章 “妈妈,我好想你!” 伊拉拉冲上前,直接抱住了福尔摩斯夫人?。 最为?亲切、熟悉的皂粉味迅速填满伊拉拉的感官,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福尔摩斯夫妇过往没少?出国旅行,生了三个孩子也没有阻碍他们追寻自由。每次父母回?来的时候,就是伊拉拉最为?开心的时候。 “这次你们去了哪里?”伊拉拉兴致勃勃地问,“还穿着情侣装回?来!” “情侣装?这个词不错。” 福尔摩斯夫人?重复了一遍伊拉拉的用词,摸了摸自己花里胡哨的帽子:“还是去了秘鲁和哥伦比亚,你们的老爸有几笔生意要处理。我看中了一只鹦鹉,但不好越洋带回?来,所以换了点别的纪念品……不说了,伊拉拉,让我看看我的宝贝。” 没有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福尔摩斯夫人?捧着伊拉拉的脸颊,左看看、右看看,又喜爱又心疼:“瘦了,但是精神不错,看来没有我们你也能过得很好。” 伊拉拉:“我也想去南美洲。” 福尔摩斯夫人?莞尔:“别羡慕,这是我和你们老爸努力得来的机会,只要伊拉拉足够努力,也可以去环游世界。” 老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找到机会插嘴,凉凉补了一句:“或者找个富人?嫁了也行。” 福尔摩斯夫人?笑到合不拢嘴:“又用激将?法,小心伊拉拉不爱你了。” 伊拉拉才不会不爱爸爸呢。 她知道自己很幸运,穿越回?十九世纪,却生在了福尔摩斯家。爸爸也就是嘴上说说,从来没阻止过她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 “我想,”迈克罗夫特清了清嗓子,“诸位可以先行坐下后,再?慢慢交谈。” 福尔摩斯夫人?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自己的宝贝女?儿?。 她有功夫环视四周了,终于发现客厅沙发前,还站着乔治·威克汉姆。夫人?一瞧见他,顿时惊讶道:“好俊的年轻人?,这位是?” 哦对?,威克汉姆还在呢! 伊拉拉赶忙开口:“妈妈,这位是我的——” 迈克罗夫特露出标准的工作笑容:“伊拉拉的办案助理。” 威克汉姆猛然回?神。 他不会放过任何求生机会,得到迈克罗夫特的暗示,威克汉姆拼命点头。 “没错!福尔摩斯先生、夫人?,”他同样?展开笑颜,“日安,我是伊拉拉·福尔摩斯小姐的办案助理。” 福尔摩斯夫人?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办案?”她看向伊拉拉,“你也和歇洛克一样?,成为?了一名侦探吗。” “准确地来说,我是一名委托顾问。”伊拉拉纠正。 迈克罗夫特则保持着礼貌笑意,等待伊拉拉解释清楚,才不徐不缓继续出言:“很感谢你对?光辉学派一案的帮助,威克汉姆先生。虽然塞缪尔·格雷福斯支付了你充足的资金,足以还清债务。但一码归一码,你对?政府的贡献,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大英政府的小职员,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迈克罗夫特几句话,就把?威克汉姆和伊拉拉的关系撇了个一干二净。 “我也会兑现自己的诺言,政府会支付你一千英镑的奖金。”迈克罗夫特宣布。 伊拉拉顿时急了:“威克汉姆有,那?我的呢!” 长兄脸上的笑容总算是真切了些。 “你也有,亲爱的伊拉拉,”迈克罗夫特说,“同样?是一千英镑。” 一千英镑! 瞬间她的酬劳就比歇洛克还多啦!伊拉拉恨不得当场欢呼出声——所以光辉学派一案,她总共拿到了一千二百英镑。 班纳特家的姑娘,一人?才一千英镑的嫁妆呢。 迈克罗夫特见伊拉拉笑容满面?,语气?趋于缓和。 “我想威克汉姆先生也应该尽快拿到自己的酬劳,”他挥了挥手,青年助理进门,“请跟随我的助理到办公室,先生。” 威克汉姆看了看迈克罗夫特,又看了看伊拉拉。 他斟酌一番,谨慎开口:“那?……我和伊拉拉的协议,是不是结束了?” 名义上问的是“工作”,实际上是伊拉拉胁迫他来伦敦假扮未婚夫这回?事。 看乔治·威克汉姆诚恳又迫切的眼神,伊拉拉真觉得自己不答应,他都要下跪求饶了。 好吧好吧! 要按照伊拉拉的想法,她还是不打算放人?的。 威克汉姆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但他在来了伦敦后,总是在意外的地方起到作用。 然而伊拉拉也很清楚,就算她强留威克汉姆,他也不会像过往那?样?尽心尽力了。 钱都拿到手了,没了把?柄,威克汉姆未必还这么好用。 以及伊拉拉还得向爸爸妈妈解释“未婚夫”的问题。 “如果你想的话,”因而伊拉拉就不强求了,“随时可以走。” “……太好了,伊拉拉!” 威克汉姆看上去感动到恨不得哭出声,他无比激动:“很感谢你提供给我这个机会,今后我们还会是朋友的!” 伊拉拉敷衍点头:“嗯嗯,快去拿钱吧。” 说得好像总共两千英镑到手,乔治·威克汉姆还会记得她是谁一样?。 一夜之间,他重获自由,还拿到了足以还清赌债的酬劳。 乔治·威克汉姆只觉得双脚都在往上飘,他感激地与迈克罗夫特握了握手,又走到伊拉拉面?前。 那?双深邃的眼睛含情脉脉,剔透的瞳仁倒映着伊拉拉的影子。 威克汉姆的语气?很是认真:“我会想念你的,伊拉拉,今后不论?我在哪里,都会与你保持联系。” 伊拉拉:“嗯嗯,你走不走了?” 得到伊拉拉的首肯,威克汉姆迫不及待地迈开步伐,跟着青年助理离开了迈克罗夫特的公寓。 他前脚一走,后脚福尔摩斯夫妇落座。 老福尔摩斯先生又瞥了威克汉姆挺拔高大的背影一眼,冷不丁开口:“他喜欢你,伊拉拉。” 伊拉拉:“啊?” 福尔摩斯夫人?也煞有介事地评价:“我看这位先生人?不错,长得真漂亮。” 福尔摩斯先生:“一表人?才。” 迈克罗夫特:“……爸爸,他欠了至少?一千英镑赌债,还不算其他债务。” “哦,那?不行,”西格尔·福尔摩斯立刻改口,“我可不允许赌博会输的人?进家门,简单的数学都不会?” “但是笨笨的也很可爱,”福尔摩斯夫人?反驳,“至少?看样?子,他会听伊拉拉的话。” 伊拉拉:“……” 等一下,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她哭笑不得,却也在威克汉姆走后彻底放松下来。 在父母面?前可不用装什么淑女?,伊拉拉彻底暴露本?性。她大大咧咧栽倒在迈克罗夫特的柔软皮沙发上:“我又不喜欢他——虽然长得确实英俊,但远观可以,相处实在是没有什么心动的地方。” 福尔摩斯夫人?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她拉长音调,“我可没说你要对?这位先生‘心动’,我的伊拉拉,你对?谁心动啦?” 伊拉拉:“…………” 怎么还套话呢! 她对?谁也……伊拉拉的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接触的男士们。 詹姆斯·莫里亚蒂那?复杂矛盾的香水气?息顷刻之间席上记忆,又迅速消散。 福尔摩斯先生侧过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伊拉拉有喜欢的人?了。” 迈克罗夫特的眉梢恨不得挑到天上。 “等等,”长兄忍不住插嘴,“就我所知,伊拉拉接触的人?等当中,似乎没有特别合适的。” “你别扫兴。”福尔摩斯夫人?忍不住训斥,“我还没说你呢,迈克,成日工作,我的儿?媳呢?” 迈克罗夫特:“……” 与父母见面?的第十分钟,就全都乱套了! 而比起儿?女?的感情问题,显然福尔摩斯先生更关注其他。他见伊拉拉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一转语气?:“我更想知道,伊拉拉是怎么从德尔贝庄园来到伦敦的。” 伊拉拉:“呃,说来话长。” 把?她丢给菲罗拉姨妈,伊拉拉可有的抱怨呢。 过往父母出国,总是会安排好家中小女?儿?的。家中亲戚这么多,总能有那?么几个忍受的了伊拉拉的“特立独行”。 偏生就这次,亲戚中生病的生病,忙碌的忙碌,福尔摩斯夫人?拜托了一圈,也只能将?伊拉拉送往自己的姐姐家中照顾。 而福尔摩斯夫妇也是回?国后刚刚得知,伊拉拉人?跑来了伦敦,而维奥莱特·福尔摩斯夫人?的姐姐菲罗拉·德尔贝夫人?,因为?伊拉拉不听话,险些被气?进医院。 但伊拉拉没在怕的。 她耐心地将?自己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又和威克汉姆跑路、来到伦敦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父母。 第88章 当然了,伊拉拉很心机地将?未婚夫这回?事一带而过。 虽然福尔摩斯先生在听到“私奔”一词时露出微妙的表情,但福尔摩斯夫妇向来深谙抓重点——宝贝女?儿?的冒险生活,可比这无伤大雅的小借口重要得多。 反倒是听到伊拉拉直面?邪()教的部分,让兄长和父母拎起心神。 这部分,连迈克罗夫特也不知道具体细节。 听伊拉拉阐述到亲眼看到邪()教徒自焚、又钻进活板门后拆解炸弹,福尔摩斯夫人?情不自禁地捏紧了自己的手帕。 福尔摩斯先生眉心深拧——恐怕歇洛克·福尔摩斯在二十年后,也会是这幅模样?。当父亲的沉思许久,他的沉默让伊拉拉坐立不安。 这和小时候爬树捅马蜂窝可不一样?!伊拉拉也很忐忑,冒险归冒险,玩命归玩命。 平心而论?,之前听到歇洛克遭遇枪击,她也是紧张的要跳起来呢。 好在,福尔摩斯夫妇并无训斥或者责怪的意思。 “这格雷福斯有些不聪明,”福尔摩斯先生皱眉点评,“没想过伊拉拉会阻止吗?太蠢了。” “聪明人?可不会对?虚无缥缈的信仰狂热,爸爸。”迈克罗夫特附和。 “他可不是蠢,”福尔摩斯夫人?却摇头,“只是和你们一样?,从设计地下祭坛起,到安置炸弹,就从未想过现场会出现女?人?。” 她的话语让在场两位男士看过来。 福尔摩斯夫人?一声感慨:“唉!也不意外。你们男士们身材高大,恐怕见到那?活板门,也不会想到能钻进去。至于拆解炸弹,伊拉拉不也说了吗,螺丝与炸弹之间缝隙极小,换做任何一名男士在现场,恐怕也没法动手操作。 “可以说,如果在场的不是伊拉拉,今日我和西格尔归来,恐怕要面?对?的是熊熊燃烧的伦敦城啦,”福尔摩斯夫人?总结,“所以,这次拯救大众的,只能是我的小英雄伊拉拉。” “妈妈……” 这次伊拉拉都要哭了! 福尔摩斯夫人?宠爱地摸了摸伊拉拉的脸颊。 “而且,帮助女?工也很好,”她鼓励道,“你才来伦敦几天,就能做到这么多,妈妈为?你骄傲。不过……” 自豪归自豪,当妈妈的难免会心疼。 她抓着伊拉拉的手不放,思念和爱意恨不得要从灵动双目中荡漾出来。 “既然完成了一次委托,不如休息一阵子?陪陪我如何,我的小英雄?”福尔摩斯夫人?问。 “当然!”伊拉拉不假思索,“我也很想你,妈妈,陪你去哪里都行。” “那?好。” 福尔摩斯夫人?绽开笑颜:“从南美回?来虽然好,但气?候、环境,与家乡大不相同。我和西格尔有些想念中部的丘陵和平原风光了,刚好许久没去探望旧友,你和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好不好?” 伊拉拉:“……这个能不去吗。” 古今中外最让年轻人?头大的就是陪同父母社交。伊拉拉实在是不喜欢和那?些住在乡下的亲戚闲聊。 更何况,德尔贝庄园也在英国中部的某郡。万一父母顺路,她还得直面?崩溃的菲罗拉姨妈,想想伊拉拉就头大。 好在没人?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女?儿?。 “有我在,怕什么?”福尔摩斯夫人?自然知道伊拉拉的意思,“而且,不是去德尔贝庄园,而是彭伯里庄园。老达西先生死后,我与西格尔还没去过,该是去为?故人?扫扫墓了。何况,据说小达西先生还请了自己的朋友,都是年轻人?。” 等一下,彭伯里庄园! 绕来绕去,居然绕回?了《傲慢与偏见》剧组。这可是达西先生的家。 因为?伊拉拉一打岔,简·奥斯汀女?士的原作剧情已经?彻底跑偏。目前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还处在没捅破窗户纸的阶段,而威克汉姆又不再?是阻碍…… 达西先生邀请朋友,伊丽莎白和简一定在其中吧? 伊拉拉顿时来了精神。 在伦敦忙着破案,她还没能和两位班纳特小姐叙旧。这下有机会了。 而且,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伊拉拉又是“自由身”。情况和之前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全然不同。 “这个可以,”伊拉拉兴致勃勃地答应下来,“陪妈妈,没问题!” 而这一次,伊拉拉非得看到伊丽莎白和达西成了不可! 第60章 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了。 俗话说得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伊拉拉陪父母前往德比郡,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沿途风景美轮美奂,她狠狠享受了一番旅行的快乐,而后一家三口抵达彭伯里庄园。 《傲慢与?偏见》原文将彭伯里庄园描写的美轮美奂, 而亲眼目睹, 伊拉拉还觉得简·奥斯汀的叙述略显寒酸——她一下马车, 几乎以为自己步入了油画之中?。 没到伦敦之前,伊拉拉觉得乡下庄园的风景都差不?多, 看多了无?聊,生活还枯燥。 但真?住进了伦敦的公寓, 再看这田园风光,伊拉拉反而觉得养眼起来了。 彭伯里庄园的女管家热情出迎。 “请跟我?来, ”她似乎见过福尔摩斯夫妇许多面, 简单的寒暄过后伸手示意,“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早已?在?客厅等待。” 达西小姐? 伊拉拉不?免心?生好奇。 众所周知,达西先生护妹心?切,而原作小说将达西小姐更是夸得天上地下。伊拉拉随父母步入彭伯里庄园宽敞明亮的客厅, 终于见到了这位小姐。 果然是位美人。达西小姐比伊拉拉小上几岁, 却比她要高, 出落得楚楚动人。 福尔摩斯夫人一见到达西小姐就绽开笑颜。 “天,乔治安娜, 你?都长这么高啦, ”福尔摩斯夫人见到漂亮的年轻就喜不?自胜,“上次见你?,你?才刚刚开始学?习弹奏钢琴。” 这是什么,十九世纪版的小时候我?抱过你?吗。伊拉拉在?心?中?嘀咕。 而伊拉拉好奇她,她也在?好奇伊拉拉。 “日安, 福尔摩斯先生,夫人,”达西小姐怯生生地向福尔摩斯夫妇问好,明亮的眼睛却止不?住往伊拉拉身上瞥,“很久不?见。” 达西先生向夫妇二人颔首,而后补充:“近年来,乔治安娜的弹奏水准大为进步,若是二位不?介意,可以请她为你?们?弹奏喜欢的乐曲。” “那最好不?过。”福尔摩斯夫人笑吟吟地说,“但在?这之前,我?和西格尔想去为你?的父亲扫墓。” 达西先生自然不?会忤逆福尔摩斯夫妇的要求:“感谢二位,请跟我?来。以及……” 他的视线往伊拉拉的方向一瞥。 “就让乔治安娜带伊拉拉参观一下庄园吧,”福尔摩斯夫人主动提议,“伊拉拉可是第一次来。” “……如此也好。”达西先生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父母随达西离开,瞬间客厅只剩下了达西小姐和伊拉拉二人。 两位年纪相仿的姑娘大眼瞪小眼,沉默片刻后,伊拉拉主动开口:“能?为我?介绍一下走廊上的画作吗,达西小姐?” 正愁找不?到话题的达西小姐悄悄松了口气?。 “当?然可以,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小姐羞赧回应,“我?带你?去参观。” 虽说《傲慢与?偏见》与?《福尔摩斯探案集》压根不?是一个时代的,但在?这个世界,福尔摩斯夫妇和老达西先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而达西先生和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又是大学?同学?,两家算是世交。 不?过在?这之前,与?伊拉拉都没什么关系。 她不?喜欢舞会,也不?喜欢社交,更不?喜欢被爸爸妈妈打扮成洋娃娃带出去炫耀。 虽说福尔摩斯夫妇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伊拉拉有多可爱,但他们?从来不?会强迫伊拉拉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所以,这才是伊拉拉和达西小姐第一次见面。 体弱多病的达西小姐,自幼被人当?成玻璃般呵护。她不?怎么出门,大家的态度又总是小心?翼翼。 而伊拉拉没什么与?同龄女性相处的经验,只能?是一切照常,如何与?别人相处,就如何与?达西小姐相处。 没想到的是,伊拉拉落落大方的态度,反而让生性娇怯的达西小姐飞快放松下来。 为伊拉拉介绍完走廊上的画作后,她明亮的眼睛从艺术品转到伊拉拉身上。 “福尔摩斯先生和夫人来过彭伯里庄园几次,”达西小姐鼓起勇气?问,“怎么从未带你?来我?家做客过?” “嗯,”伊拉拉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不?喜欢。” 达西小姐惊讶地开口:“不?喜欢……就可以不?做吗?” 伊拉拉耸了耸肩:“在?我?家是的。” 第89章 她男孩子般的动作更是让达西小姐错愕失语。 “怪不?得……”达西小姐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兄长提前叮嘱过我?,要小心?对待你?。” “嗯?” 伊拉拉挑眉:“达西先生说我什么啦?” 达西小姐见她这幅神情,脸上终于流露出几分?笑意。 “兄长说你?和你?的两位哥哥一样,都是特?立独行的人。若是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叫我?千万不?要奇怪或者恐惧,说你的本性并不坏,”达西小姐陈述,“但兄长又三令五申,说不?许我?效仿你?的行为,因为你?太过大胆,总是做失礼的事情。我、我实在是好奇,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伊拉拉:“……” 好吧,真?没想到她在达西先生眼中,居然是这么复杂的人! 虽然达西小姐的转述,像是达西先生在?埋汰伊拉拉。但伊拉拉早就习惯了旁人的眼光,甚至仔细一想,达西先生这么不?喜欢她的言行举止,还能?从容招待她、允许自己的妹妹与?之来往。 这评价还不?低呢。 没关系,反正伊拉拉对达西先生的态度也差不?多,扯平了。 “那你?现在?看到我?了,”伊拉拉哭笑不?得,“觉得我?是个怪人吗?” “我?……”达西小姐低下头。 刚刚见到伊拉拉时,达西小姐其实有点失望。 她穿着干净得体的衣裙,头发梳拢整齐,长得也很漂亮。这看上去与?其他年轻小姐并无?不?同,与?达西小姐事先勾勒出的奇怪形象大相径庭。 但当?伊拉拉·福尔摩斯用无?比肆意的口吻与?她交谈、乃至毫不?顾忌地做出男士一般的肢体语言时,达西小姐才隐隐明白了兄长事先叮嘱的缘由。 只是,达西小姐觉得自己并不?讨厌伊拉拉。 动作无?礼、却态度自然。伊拉拉·福尔摩斯没把她当?成病弱的姑娘,也没把她当?成高贵的达西小姐。虽说是第一次见到伊拉拉,但达西小姐觉得,平日里伊拉拉对待其他人定然也是如此。 她看待自己的目光,就是在?看待平等的人。 “我?觉得,”达西小姐小声说,“你?好自由。” 伊拉拉展露笑颜。 天呐,达西先生一个说话得罪人的钢铁直男,怎么能?有如此天使一般的妹妹!要是他能?像达西小姐一样客观看人,也不?至于原作里狠狠得罪了伊丽莎白不?是? “我?就把这当?成夸奖了。”伊拉拉笑眯眯地说。 见她扬起笑容,达西小姐的神情也放松许多。她大胆追问:“达西先生还说,你?在?伦敦协助迈克罗夫特?先生办案,是真?的吗?” 伊拉拉:“你?若是好奇,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讲讲。” “真?的吗?太好了!”达西小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几句交谈,她就彻底放下了之前的拘谨,流露出十六七岁少女才有的娇憨姿态来。 “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还在?路上,”达西小姐也跟着露出笑容,“我?还怕只有我?们?两个聊不?来呢。” “宾利小姐?” 伊拉拉敏锐地抓住达西小姐话语中?的重点:“只有宾利小姐吗,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不?来?” 达西小姐侧了侧头。 “伊丽莎白小姐?兄长倒是写信夸赞过她,我?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位未婚小姐如此大加赞扬,只是……”她看上去很是困惑,“他并没有说邀请伊丽莎白小姐来彭伯里庄园。” 居然没有?! 这下轮到伊拉拉惊讶了。 原作中?的伊丽莎白,确实并非受邀到访,而是出游过程中?与?达西先生偶遇。 但那是因为《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因故事曲折,而大大误会了达西先生呀。现在?威克汉姆早就跑路了,二人也没什么太大矛盾——甚至在?伦敦见面时,伊丽莎白还说自己和达西先生成为了朋友。 这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都在?路上了,怎么没邀请简和伊丽莎白? 伊拉拉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别是出了这么岔子,难道?是因为…… 她的思绪还没展开,就听到彭伯里庄园的画廊外,一阵低声交谈和脚步声。伊拉拉和达西小姐同时循声抬眼,扭过头,就看到门扉被推开,然后女管家带着伊丽莎白·班纳特?,和之前在?伦敦见过的加德纳夫妇进门。 伊拉拉当?场愣在?原地。 而进门的伊丽莎白,更是震惊地瞪大眼:“伊拉拉?!” “什——伊丽莎白?!”伊拉拉人都傻了。 上一秒还说伊丽莎白不?在?,下一秒就出现在?面前。难不?成是她出现了幻觉?! 听到伊拉拉喊出名字,达西小姐更是意外。 伊丽莎白看了看伊拉拉,又看了看她身边穿着华贵的年轻小姐,顿时懂了大概。她最先回神,不?顾身后还跟着加德纳夫妇,拎着裙摆转身就走。 达西小姐一头雾水:“这……福尔摩斯小姐,你?刚才说,这就是伊丽莎白小姐?她为什么会在?彭伯里庄园?” 看到加德纳夫妇也在?,伊拉拉就明白了。 就算没有威克汉姆,伊丽莎白的行程也和《傲慢与?偏见》大差不?离。她是同加德纳夫妇出来旅游散心?,只是顺便路过了彭伯里庄园。 “容我?之后给你?解释,达西小姐,”伊拉拉忍俊不?禁,“请恕我?失陪,不?过……这下不?用担心?宾利小姐到来之前,只有你?我?会无?聊啦!” 伊丽莎白来都来了,还想走?没门! 安抚好达西小姐,伊拉拉拎着裙摆小跑出庄园,紧赶慢赶,总算追上了伊丽莎白仓皇“逃离”的背影。 “伊丽莎白!” 她在?背后扬声大喊:“你?居然把我?当?成陌生人,我?真?是太伤心?啦!” 伊丽莎白:“你?——” 彭伯里庄园美丽如画,出了院落,就是广袤的农田和绿荫。伊拉拉在?背后大喊,清脆声响响彻整个翠绿的丘陵。 幸好庄园附近人烟稀少,伊丽莎白可丢不?起这个人! 她可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伊拉拉偶遇。伊丽莎白脸红彤彤的,脚下步伐慢了几分?,就叫伊拉拉灵巧地追了上来。 “怎么,见到好朋友就跑,我?招惹你?啦?” 伊拉拉跳到伊丽莎白面前,拦住去路,“还是说,招惹你?的另有其人?” 这见面就跑,肯定是伊丽莎白觉得尴尬。 而能?让她觉得尴尬的事……参考一下《傲慢与?偏见》的原作剧情,也不?难猜。 现在?,伊拉拉无?比庆幸自己答应了爸爸妈妈出游,这彭伯里庄园,还真?让自己来着了。 她笑容满面,狡黠的像只小狐狸。 “让我?猜猜看,”伊拉拉压低声音,“是不?是达西先生招惹了你??他——不?会是向你?求婚了吧?” 伊丽莎白大吃一惊:“你?,你?怎么知道?的?” “不?止如此,”伊拉拉笑道?,“我?还知道?你?一定拒绝了达西先生。” 第61章 吃瘪的达西先生。 伊丽莎白?大吃一惊:“你, 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让伊拉拉猜对了! 这并不难。《傲慢与偏见》原作中,伊丽莎白?就是狠狠拒绝了达西先生近乎冒昧的求婚后,接受了舅舅舅妈的邀请,来德比郡旅游。 书中的伊丽莎白?前来参看?彭伯里庄园, 纯属是路过,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来看?看?, 没想到刚好撞见了难得归家的达西。 现在,就算没有原著情节中的误会和曲折, 伊丽莎白?依旧出现在了彭伯里庄园。并且,她见到伊拉拉就尴尬地?掉头就跑。 见到好友, 不至于如此?吧?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达西先生像小说里那样, 向?伊丽莎白?唐突求婚。 伊丽莎白?当然拒绝了达西先生, 否则她现在就不会以?游客身份参观彭伯里庄园了。 可是…… 没了曲折矛盾,伊丽莎白?为什么拒绝达西? 伊拉拉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我?们换个适合交谈的地?方,你住在哪里?” “我?和舅舅舅妈住在达兰顿的旅店,”伊丽莎白?说, “但是你要跟我?回去?……需要同那位庄园主人说明吗?” “哪位庄园主人?”伊拉拉明知故问。 伊丽莎白?的脸瞬间红了。她佯装生气, 拎起裙摆就要走:“我?不管你了。” “嗨呀, 等等我?,”伊拉拉笑着跟上, “没关系的, 我?是陪同父母做客,妈妈对我?很放心。” 别人和爸爸妈妈出门,都?要受到额外的管束。但伊拉拉跟着福尔摩斯夫妇,反而获得了自由。起码妈妈决计不会像菲罗拉姨妈那样,张口闭口就是失礼、不体面, 她也不会不放心伊拉拉独自出行。 第90章 而加德纳夫妇也是一样。 伊丽莎白?跑出来,她的舅舅舅妈倒是依旧在优哉游哉地?参观庄园,足以?可见一斑。 两位姑娘并肩而行,一面打趣说笑,一面回到了彭伯里庄园附近的旅店。 旅店供应下午茶,因而伊拉拉和伊丽莎白?没有回到房间,而是坐在一楼餐厅的窗边,等待老板端来茶壶和糕点。 “现在不怕那位庄园主人听见啦,”伊拉拉拿起小茶点,“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丽莎白?瞪了伊拉拉一眼:“就知道打趣我?。” 她端起茶杯,脸颊依旧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热茶氤氲还是害羞。 “你在伦敦忙里忙外,我?和简却没什么事情可做,”伊丽莎白?抿了一口热茶,才不好意思地?说,“认识了艾德勒女士后,倒是经常受她邀请,去?塞彭泰恩大街做客。” “这不是好事吗?”伊拉拉惊奇道。 艾琳·艾德勒正愁在伦敦无聊,没处社交呢。现在两位大美女作伴,她自然不会孤单。 伊丽莎白?却很是不高兴:“很不巧,宾利小姐也时?常在场。” 提及宾利小姐,伊丽莎白?幽幽叹了口气。 “因为我?与达西先生……成为了朋友,宾利小姐同我?交谈,总是夹枪带棒,”她解释,“甚至对简的态度也不复以?往。这搞得宾利先生很是尴尬,我?想,若是因此?让简与宾利先生疏远了就不好了,所以?我?找到了达西先生。” 伊拉拉了然。 她知道伊丽莎白?不会与别人说同龄人的坏话:“你是请达西先生规劝宾利先生?” 伊丽莎白?:“我?希望我?与宾利小姐的关系,不要影响到简和宾利先生。但没想到……” 话到最后,伊丽莎白?的脸恨不得埋进茶杯里。 “这,这让达西先生误会了,他以?为是简贪图宾利先生的财产,急于嫁给他,才请我?做说客。我?怎能容忍我?的姐姐被人如此?指责?就和达西先生争吵起来,我?说他是小肚鸡肠,自己对未婚小姐百般提防、生怕被占了资产的便宜,才会这么想简和宾利先生。” 叙述到此?,伊拉拉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她的嘴角控制不住上翘,但伊丽莎白?心情乱糟糟的,根本没注意伊拉拉的神?情。 “达西先生似乎非常生气,他说,说,”伊丽莎白?磕磕巴巴继续道,“若他是这样的人,就不会爱慕我?,也不会思考如何向?我?求婚。” 伊丽莎白?攥紧手中的茶杯。 “我?当时?惊呆了,所以?就——” 伊拉拉忍了忍,终于没忍住,勾起嘴角。 她这幅表情,和伊丽莎白?的窘迫和为难着实格格不入,导致后者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你还笑,”伊丽莎白?恼羞成怒,娇嗔道,“我?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达西先生好了!” 这怎么比原著情节还要精彩啊! 吵架上头,直接告白??伊拉拉只?恨自己没在现场——想想当时?的画面,一定特别戏剧。 达西先生果然是爱情小说男主,绕开了原作中的矛盾,也能将张力和冲突拉满。 只?是,他们现在不在小说情节中,伊丽莎白?和达西并非爱情故事角色,而是坐在伊拉拉面前会说会笑,也会害羞生气的活人。 这种?情况下,伊丽莎白?会答应达西先生才有鬼了。 “我?太惊讶了,达西先生怎么会……”伊丽莎白?喃喃,“我?以?为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也不怪你。”伊拉拉认真评价,“没见过比达西先生还不善表达的人。” 往好处说,他是喜怒不形于色;往坏处说,就是个锯嘴葫芦。 何况平时?他发言又很是傲慢,经常点评这个、点评那个,寻常未婚小姐是一个也看?不上,觉得她们都?浅薄。 伊丽莎白?长得好看?,但嫁妆只?有一千英镑,怎么也不会肖想成为彭伯里庄园的女主人。 不过…… “现在你知道了达西先生的心思,”伊拉拉煞有介事地?开口,“他出言突然,你拒绝是合理的。但今后该怎么与他相处?” 伊丽莎白?不说话了。 她要是知道,怎会在彭伯里庄园撞见伊拉拉都?掉头就跑? 嗨呀,真好呀。 见伊丽莎白?欲言又止的模样,伊拉拉就知道达西先生有戏。 该说不说,吵完架告白?,还坦言准备求婚属实离谱。但如此?捅破了窗户纸,也叫伊丽莎白?开始正视与达西先生恋爱的可能。 要是完全没那个意思,她也不会脸红成这样,不是吗?伊拉拉看?伊丽莎白?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是按捺不住。 嗑到了! 见她一脸姨母笑,伊丽莎白?哪能不知道伊拉拉的意思。 “别说我?了,”她也不甘示弱,转移话题,“你呢?” “什么?”伊拉拉一愣。 “我?听说,威克汉姆先生有意与你解除婚约。”伊丽莎白?说。 “啊,”伊拉拉恍然回神?,“我?都?把?这回事忘了!已经解除婚约啦,好聚好散,我?和乔治都?是自由人了。” 伊丽莎白?:“……” 一名未婚小姐与男人私奔、后又与之解除婚约,她的名声可就全都?毁了! 这放在梅里顿,能被足足说上一年,说是天塌了也不过分。 但事情放在伊拉拉身上就理所当然了起来。她的兄长、父母不介意,她身边的朋友也不介意。连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这般的绅士闻言,也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特别的意见。 甚至伊拉拉态度分外自然,这么大的事情,在她口中就像是早餐少吃了一份炒蛋。 以?至于本还忧心忡忡的伊丽莎白?,也不免反思:如果好聚好散,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她有些?闹不明白?。 “那你今后怎么办,”伊丽莎白?说,“难道是因为你有了其他心上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伊拉拉哭笑不得。 伊丽莎白?的言辞委婉,但伊拉拉动动脚趾都?能想到她在暗指谁。她坦荡出言:“我?和乔治本就是协议合作,为了调查案件而已。现在案件已经——” 伊拉拉的话没能说完。 旅店的餐厅很是热闹,城里不少人过来喝下午茶。纷纷扬扬的环境之间,一道非常熟悉的口音传入伊拉拉的耳畔。 “一份吃的,打包带走。” 是伦敦方言,发言含混不清,这样的土话在德比郡格格不入。伊拉拉几乎是立刻支起耳朵、抬起眼。 视线越过伊丽莎白?秀丽的面庞,她看?到一名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走到柜台前。 他的穿着打扮也是,粗布衬衫、背带裤,外面套了个打着补丁的夹克,裤脚上还沾着洗不干净的机油油渍。 这是再标准不过的伦敦工人打扮,伊拉拉就住在白?教堂区,街头往来的工人全是这幅模样。 但问题是,这里可不是伦敦! 彭伯里庄园附近,怎会有这种?打扮的人,还有一口伦敦口音。 旅店老板显然也很奇怪。他给这位客人拿了一份套餐,后者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开口追问:“彭伯里庄园怎么走?” 伊拉拉心中一紧。 老板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工人满不在乎道:“去?参观。” 听起来毫无破绽,因为这个时?代?的大财主,就是会将庄园开放给游客参观。伊丽莎白?和加德纳夫妇不就是这么进门的呢。 但伊拉拉不觉得一名连衣服都?没得换的工人,会有闲情逸致参观地?主老爷的庄园。 有问题。 她迅速记住了这名陌生人的外貌特征,目送对方离开。 “伊拉拉?”伊丽莎白?见她神?色古怪,也跟着扭头,“你在看?什……” “啊。” 前脚工人离开,后脚熟悉的身影就跨过了旅店门槛。 伊丽莎白?刚好扭头。 达西先生在餐厅的门前站定,遥遥看?过来。与伊丽莎白?四?目相对。 刹那间,时?间都?像是停止了。 “伊莱扎,”伊拉拉忍俊不禁,压低声音,“你不是要再次逃跑吧?” “你——”伊丽莎白?的脸又红了。 就算真的有这个想法,被伊拉拉戳破,她也不好意思起身离开。而达西先生在看?见伊丽莎白?和伊拉拉后,径直迈开长腿,向?两位小姐走过来。 “日安,伊丽莎白?小姐。” 达西先生还是端着一张脸,若不是他完全忽视了伊拉拉存在,伊拉拉会把?他当成无动于衷的! 而现在,小说中的男主角,眼中已经完全容不下他人了。达西先生继续说:“我?在庄园里偶遇加德纳夫妇,二位同我?说,是带着你来到德比郡出游,但我?并没有听你说过。” 第91章 伊丽莎白?的眼睛瞥向?一边:“我?没有同你汇报行程的道理。” 达西先生:“……尽管你说得对,可重要的人到访,我?却招待不周,这是我?的问题。” 一个“重要的人”,让伊丽莎白?脸颊的红晕扩散到了耳根。 “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先生诚恳道,“我?已邀请加德纳夫妇到我?的庄园小住。他们答应了,请你前往客房收拾好行礼,同长辈一起乘上我?的马车。” 会不会说话了! 虽说达西先生是盛情邀请,人都?亲自过来了,语气和态度也相当妥帖。 但这番发言,多少还是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哪怕这完全不是达西先生的本意。 看?来《傲慢与偏见》原作中的情节还是必要的,这是没碰个大钉子,达西先生的反思不到位呀。 幸好伊拉拉在旁边。 她在心中连连摇头,面上见伊丽莎白?纹丝不动,便主动开口:“来嘛,伊莱扎!现在宾利小姐还没来,庄园只?有我?和达西小姐,我?们两个可无聊了。她人很好,一定会喜欢和你聊天的。” “……舍妹擅长钢琴,”达西先生迟疑片刻,补充,“与你会有共同语言,小姐。” 不错,懂得接茬了,还是有进步的! 伊丽莎白?听到伊拉拉请求,也就不好推脱了。 她飞快看?了达西先生一眼,拎着裙摆起身:“那我?先去?客房收拾行李,伊拉拉,你稍等。” 伊拉拉扬起笑容:“嗯。” 伊丽莎白?生怕达西先生再与自己交谈,低着头,赶忙离开。 餐桌前,瞬间就只?剩下伊拉拉和达西先生二人。 她看?向?板着脸的达西先生,连做了个三?个深呼吸……还是没能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达西先生的脸更黑了! 不怪伊拉拉,想想之前二人吵架时?可能出现的场景,再看?看?现在可怜巴巴的达西先生,她真的憋不住笑容。 清脆的笑声在餐厅回荡,达西先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福尔摩斯小姐,”他尽力换上平和的口吻,“我?还有一事相求。” “刚好。” 伊拉拉挑眉:“我?也有情况要提醒你。” 彭伯里庄园诗情画意,连伊拉拉这种?标准的城市爱好者也很喜欢。但也许是因为她姓福尔摩斯——刚刚那名工人的出现,着实让她难以?忽视。 希望别是自己和父母给达西先生带来不属于爱情小说的麻烦。 第62章 与莫里亚蒂意想不到的重逢。…… 达西先生还能有求于她? 伊拉拉有些好奇:“你有什么事, 先生?” 高大英俊的小说男主角迟疑瞬间:“我听说了你与威克汉姆先生的事情?。” 怎么又是威克汉姆,人都离开了伦敦,大家却还在惦记他! 不过鉴于达西和威克汉姆的恩怨,倒也不难理解。 “我以为你不是那?种会八卦旁人私生活的人呢, 先生。”伊拉拉玩笑道。 没想到, 她随口一说, 却让达西绷紧了神?情?。 “你曾经对男女之事的发?言,让我印象深刻, ”达西先生肃容开口,“我确实无意于置喙你的个人生活, 福尔摩斯小姐。但威克汉姆……他是彭伯里庄园管家的儿子,与我, 与庄园渊源颇深。因为一些私人龃龉, 威克汉姆离开此地的方式并不体面。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在庄园中提及他,以免让在意过他的人伤心。” 说完,达西先生低了低头,难道流露出?迟疑姿态。 “尤其是不要?向我的妹妹乔治安娜提及, ”他说, “她是名很念旧的人。” 绕了一大圈, 就最后一句话?重要?。 达西无非是请求伊拉拉,不要?在达西小姐面前提及威克汉姆罢了! 《傲慢与偏见》原作中, 达西小姐是第一名被?威克汉姆欺骗了感情?的人——她今年才十六岁呢。达西怕提及渣男, 让妹妹伤心,理所当然。 “你担心妹妹,情?有可原,”伊拉拉理解之余,又感到好笑, “但却没什么必要?,先生,你会同人主动提及自己前些日丢掉的旧衣物是什么样子的吗?” 达西一愣:“你的意思是?” 伊拉拉理所当然:“不会,对吧。所以我也为什么要?与一名刚刚认识、还抱有好感的小姐提及威克汉姆?” 达西先生:“……” 拿旧衣物比旧情?人,把达西彻底噎了个不轻。 严格来说,这也不是什么新?鲜比喻,但却是达西第一次听到一名不到二十岁的未婚小姐这么说! “我不会对达西小姐说起?他的,你放心。”伊拉拉补充。 明明得到了承诺,但见伊拉拉·福尔摩斯满不在乎的姿态,达西反而?更担忧了。 他可没忘记在伦敦时?,伊拉拉那?番惊世骇俗的发?言! 什么“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她倒是贯彻始终。达西并不想评论别人的生活作风,正如伊拉拉·福尔摩斯所说,她和威克汉姆纠缠不清,的确不会妨碍她支持工人罢工做出?的贡献。 但现在她人在彭伯利庄园。 来达兰顿的旅店之前,达西小姐还兴致勃勃地同达西先生夸赞伊拉拉·福尔摩斯“有个性”。达西当场就坐不住了。 在来的路上,他一面盘算着如何说服加德纳夫妇,一面在斟酌提醒伊拉拉的方式。 “我相信你会遵守诺言,以及……” 达西先生踯躅片刻,还是尽可能放低姿态:“乔治安娜尚且年幼,她对庄园之外的事情?不甚了解、又过分好奇。希望你能考虑到这点,福尔摩斯小姐,不要?在她是非观不明的时?候,对乔治安娜产生过分的影响。” 伊拉拉都有些不习惯,达西先生说话?何时?如此委婉过? 看来一涉及妹妹,连傲慢耿直的达西都会变得小心翼翼。 但—— “你怕我带坏她。”伊拉拉言简意赅地总结。 “乔治安娜会有自己的判断,”达西说,“但至少是在她懂事之后。” 意思就是,达西先生生怕伊拉拉这惊世骇俗的婚恋观,和不拘小节的性别观念,把体面、温柔又美丽的贵族小姐乔治安娜·达西带跑偏,变成伊拉拉的这幅模样。 能理解他的担心,伊拉拉有两?个哥哥呢。 但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她是什么邪恶巫婆吗,会给温室里的公主达西小姐罐下毒药不成?又是怕她提及旧情?人让达西小姐伤心,又是怕她三言两?句让达西小姐也变成张口闭口男人如衣服。 这情?商没救了,怪不得伊丽莎白拒绝了你求婚。 “先生,”因而?伊拉拉毫不客气,“你不止贬低了我,也贬低了你的妹妹。我与她相处下来,只觉得她要?比实际年龄聪明,也成熟太多。以及——” 伊拉拉的视线越过达西,往刚刚伦敦工人站着的位置一瞥。 她勾起?嘴角。 “诚然你支撑着偌大的庄园,手头也有不少买卖,但也别太高看自己,”伊拉拉坦言,“比起?担心达西小姐,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在伦敦是否投资了工厂或者工业?是不是惹了麻烦。” 达西先生正准备开口还击,但旋即意识到,伊拉拉的态度分外认真。 她语气直白,但也没把刚刚的话?放在心上——就像是她也没把威克汉姆当回事一样。伊拉拉有更在意的事情?。 “我大胆假设,”达西先生心里不爽,却也抓住了重点,“你发现了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小姐。” “你来到旅店之前,有个伦敦来的工人向老板打探彭伯里庄园的位置。”伊拉拉如实相告,“他总不会是千里迢迢赶来旅游的。” 达西拧起?眉心。 他刚想开口追问,伊丽莎白就拎着行李箱走?下楼梯。 “我已经准备好了,”伊丽莎白上前,“什么时?候出?发?。” “这就走?吧。” 伊拉拉一改不客气,对伊丽莎白绽开笑颜:“达西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伊莱扎。她不久之前才和我抱怨只有两?名同龄人,生怕无聊呢。” 说着,她帮伊丽莎白拎起?行李,两?名未婚小姐叽叽喳喳走?了。 一点小口角,伊拉拉完全没放在心上。 反正她把该传达的消息传达到啦,至于达西先生怎么想,那?是达西的事。 伊丽莎白和加德纳夫妇到彭伯里庄园做客,最高兴的还是福尔摩斯夫妇。爸爸妈妈喜欢热闹,而?加德纳夫妇到来,更是多了更有共同话?题的同龄人。 自从?老达西先生去?世后,彭伯里庄园从?未如此热闹过。 一场晚宴,宾客尽欢。 福尔摩斯夫妇走?南闯北,而?加德纳夫妇更是在伦敦经商,见过不少世面。四人闲聊到热火朝天,在放松氛围下,连伊丽莎白都暂时?放下了与达西先生的尴尬,接受他的邀请,坐在昂贵的钢琴前弹奏乐曲。 第92章 而?达西小姐终于找到了与伊拉拉单独交谈的机会。 细心体贴的达西小姐,虽然很高兴见到伊丽莎白小姐——她也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大方,二人很是投缘,但达西小姐也没错过兄长归来时?满脸的不自然。 仔细观察,达西小姐觉得,好像是兄长和福尔摩斯小姐吵架了。 没人比妹妹更了解哥哥的了,达西小姐也很喜欢福尔摩斯小姐,她可不希望对方与兄长闹不愉快。 “福尔摩斯小姐,”于是她坐到了伊拉拉身畔,轻言细语开口,“若是哥哥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我替他道歉,请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伊拉拉忍俊不禁。 所以说,达西就是瞎操心! 观察力如此敏锐的未婚小姐,难道真如他所言,会不明是非吗? 达西小姐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伊拉拉并不觉得自己会“带坏”她。 “你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就替他道歉?”伊拉拉笑着开口,“我要?是生气了,大可以自己离开。但我现在还坐在这里,证明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是吗?” 达西小姐犹豫之余,又有些惊讶。 福尔摩斯夫妇都在呢,她居然坦言可以自行离开。 看来伊拉拉·福尔摩斯比自己料想的还自由。 而?比起?达西小姐的担忧,伊拉拉还是更在乎白日的见闻。 那?名伦敦工人有什么动机? 没人会穿着打补丁的衣物,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参观游览。可惜的是,老板告诉他彭伯里庄园的方向后,他就离开了。 归来时?伊拉拉还特?地注意了一下,没在路边周遭看见这名工人的身影。 所以—— 伊拉拉沉思之时?,会客厅的房门打开。 女管家拿着一张名片走?过所有人,将其递给了站在钢琴边的达西先生。 她靠近说了几句话?,而?后达西先生的表情?变得非常严峻。 “抱歉,诸位,”他收起?递过去?的名片,“有些事务我要?去?处理一番。” 伊拉拉一眼就看到,那?张名片上也沾着斑驳机油。 她顿时?了然。 待到达西先生离开会客厅有一会,伊拉拉起?身:“我有些闷,想去?洗一把脸。” 达西小姐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旅途太过劳累了?” “只是没开窗子而?已!请不要?担心,恕我暂时?失陪。”伊拉拉扬起?笑容,安抚好达西小姐,同样起?身离开会客厅。 身后的房门合拢,伊拉拉拎着裙摆,直奔彭伯里庄园二楼。 还得感谢达西小姐,她是个很好的导游,带领伊拉拉参观了庄园上下,自然也让她摸清了彭伯里庄园的布局。 伊拉拉来到书房前,厚重的门扉紧闭,但细微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达西先生,是……先生派我来的。” 熟悉的伦敦口音隔着门板,听不分明。 果然是那?名工人! 伊拉拉提起?心神?,大胆凑到门边。 不知?道书房内发?生了什么,伊拉拉刚把耳朵贴过去?,就听到达西先生愤怒的声音。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达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我决计不会向这种人妥协!” 而?直面达西先生的怒火,伦敦口音的工人也不生气,依旧是用混混般的语气回敬:“我只是个收钱带话?的,先生。你对我说这个没用,看你交不交钱了。” 这是发?生什么了,敲诈勒索?伊拉拉有些意外:若是如此,写封信就行了吧!为什么要?委托专人带话?。 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伊拉拉还想再靠近,身后却响起?了细微脚步声。 “伊拉拉?” “福尔摩斯小姐。” 两?名小姐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让伊拉拉吓了一大跳。 她刚忙退后几步,转过身,就看到伊丽莎白和达西小姐同时?走?到二楼来。达西小姐仍然是一副担心的神?情?:“你是要?回客房休息吗?需不需要?我叫医生。” 坏了!只急着赶来偷听,忘记达西小姐是名心底善良的小天使。 她这么一说话?—— 书房之内的声音果然停止了,片刻之后,紧锁的房门打开。 达西先生黑着脸走?到门外。他近乎恐怖的神?情?把达西小姐和伊丽莎白都吓了一跳。 “哥哥,怎么了?”达西小姐赶忙问。 “……看来我的警告不无道理,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却是冷冷看向伊拉拉,“你带着两?名小姐,在我的书房前做什么?” 意思就是他猜到是伊拉拉过来偷听了。 伊拉拉毫不退让,她瞥了一眼书房之内的伦敦工人。 “彼此彼此吧,先生,”她说,“我的警告也是对的。” 达西深吸口气。 他没再搭理伊拉拉,而?是转头看向那?名工人。 “格拉斯先生,”达西先生说,“今日太晚了,我会安排你到客房休息,具体的事项,请允许我明日同你协商。” “好啊。” 名为格拉斯的工人欣然接受:“我还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有吃的没?” 达西先生:“……会让仆人替你送过去?的。” 他催促格拉斯离开,后者也完全不在乎达西的警惕。来自伦敦的工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与三位小姐擦肩而?过,也不多看一眼。 只是,如此装扮的人出?现在彭伯里庄园,让伊丽莎白和达西小姐也很是意外。 “请先回会客厅,”达西先生维持住了冷静的神?情?,刚刚隔着房门的怒火好似都是伊拉拉的幻觉一般,“只是一些公务上的紧急事件,不会影响到诸位的兴致。” 说完,达西先生还看向了伊拉拉,似乎是在提醒,不要?将白日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伊拉拉也不会说的! 她偷听失败,自然见好就收,跟随达西先生回到了会客厅。 ………… …… 之后一切如常,好似奇怪的格拉斯先生到访只是个小插曲。 第二天上午,伊拉拉起?床后,就听到仆人说宾利先生带着他的妹妹,还有另外一位朋友,终于抵达了彭伯里庄园。 梳洗完毕,伊拉拉换上新?的衣裙,走?出?客房。 来到客厅,宾利小姐早已牵起?达西小姐的手,二人熟络地说着什么。 达西先生还没到,但宾利先生也并不寂寞,他正在与身边的朋友交谈—— 伊拉拉猛然顿住步伐。 来到彭伯里庄园后,居然连续出?了两?天的太阳。 日光和煦,倾洒进庄园宽敞的客厅。而?宾利先生与他的朋友刚好就站在这抹阳光下,听到脚步声,二人纷纷扭头。 詹姆斯·莫里亚蒂蔚蓝的眼睛,在温和光芒之下犹如宝石一般剔透。 他一袭得体的黑色长风衣、戴着皮手套,深色服装看似死?板,却中和了莫里亚蒂清隽面孔上的过分乖巧和温顺。 触及到伊拉拉的视线,他扬起?笑容。 “日安,伊拉拉。”莫里亚蒂礼貌问候,“有一阵子不见了。” 伊拉拉:“……” 真是意想不到的重逢。 上次和宾利先生同行,莫里亚蒂还是他的会计呢。 这么快就升级成为了朋友? 伊拉拉刚想开口揶揄几句,可话?还没出?口,庄园楼上,一道凄厉的尖叫划破安宁。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 达西小姐大吃一惊:“是管家,这是怎么了?” 重逢的氛围,还有热闹的场面,骤然变了味。伊拉拉又看向莫里亚蒂,后者的蓝眼也是闪过几分诧异神?色。 好,好吧。 就知?道一定会出?意外的,但怎么巧,偏偏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进门的瞬间发?生了状况。 第63章 为了保护达西小姐的名誉。…… 女管家几?乎是狼狈逃回?一楼的。 众人?离开客厅, 就看到向来得体、端庄的中年管家,流露出了惊恐神情。她迎上达西小姐的视线,近乎语无伦次。 “格拉斯先生……他、他……达西先生……”女管家磕磕巴巴发言,“好多血, 我的天!” 伊拉拉敏锐地抓住重点:“达西先生和格拉斯先生在一起?” 这刚刚天亮, 宾利先生又到了。达西先生不出面?招待客人?, 反而去找传话?的工人?,不对劲。 达西小姐闻言顿时急了, 她迈开步子就走向楼梯,却被福尔摩斯夫人?不急不缓拦住。 “听起来像是有人?受伤了, 乔治安娜,”福尔摩斯夫人?温声说?, “我们都是外人?, 不知道医生在哪里。” “……啊,你说?得对,夫人?。” 达西小姐猛然回?神:“我去喊仆从,到镇子里请医生过来。” 第93章 福尔摩斯夫人的神态冷静自若, 这份平静也感染了所有人。几位女士纷纷跟着冷静下来。 “我们陪同你一起吧, ”福尔摩斯夫人说, “何况你得负责招待宾利小姐。到会客厅等待医生如何?” 说着她看向伊拉拉。 “你呢?”福尔摩斯夫人问。 伊拉拉不假思索:“我去看看情况。” 福尔摩斯先生听到这话,收回了迈出去的长腿。 “既然伊拉拉去, 我就不去了, ”老爸乐得偷懒,“劳烦两位先生协助伊拉拉调查情况。” 他指的自然是刚刚下马车的宾利先生和莫里亚蒂。 西格尔·福尔摩斯口吻那叫一个自然,他身为长辈,使唤年轻人无可厚非。但他的意思是要宾利先生和詹姆斯·莫里亚蒂给伊拉拉打下手,天底下也就只有福尔摩斯家的人能如此理所当然。 不过, 宾利先生和莫里亚蒂当然不介意。 “快去看看,”宾利先生担心友人,顾不得这么多,“女士,达西在哪里?” “在,在二楼东的客房,”女管家仍然惊魂不定,“格拉斯先生的客房里。” 伊拉拉拎着裙摆就往二楼走。 福尔摩斯夫妇负责安抚众人情绪,伊拉拉义无反顾步入现场。 她推开伦敦工人居住的客房,还没抬头,满屋子浓重的血腥气味就直达肺腔。 达西先生就站在客房中,把进门的人当成了女管家:“请不要继续叫喊了,我——” 而后他扭过头,触及到伊拉拉等人的目光,声音停了下来。 就算是做好了准备,伊拉拉也不免心惊。 屋子里全是血,大量血迹泅透昂贵的地毯,墙上、桌上也是飞溅的黑色痕迹。连达西先生的身上也是,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显然这是一场私下会面。但那衬衣已经□□涸血迹染成了硬纸板一样的质地。 达西先生的双臂和手上,也是血污。 伦敦工人格拉斯就这么躺在地上。 哪怕是男士,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是退后半步。宾利先生愕然道:“达西,这是怎么了?!” 达西先生看似冷静,但他不住震颤的双臂,和之前居然将三人认成管家的行为出卖了其内心。 他阖了阖眼。 “去达兰顿喊警察和治安官来,”达西先生好似下定决心,“我要自首。” 宾利先生瞪大眼:“是你干的?!” 伊拉拉:“……” 迎上达西先生强装镇定的眼神,伊拉拉有些无语。 还自首,当她是吃干饭的吗? 现场全是痕迹,想忽略都难!根本不需要运用基本演绎法,扫一眼十几平米的客房,就足以伊拉拉确认情况。 如此大量出血,躺在地上的格拉斯先生怕是早就咽了气。 墙上的血迹呈现出喷涌飞溅的形状,开放性创口可喷不到这么高的地方。这定然是锐器伤及动脉后拔()出造成的,但达西先生两手空空,周围找不到匕首或者刀,双手却沾满血迹,完全看不出达西本来的肤色。 房间内的椅子倒在地上,书桌歪了。有不少零碎摆设落在地毯,幸好没碎。 存在打斗痕迹,并且伊拉拉的视线随着血迹往桌面看,客房的书桌上,摆着一盏取下蜡烛的烛台。 那烛台看上去沉甸甸的,花纹繁复,看哥特式的造型理应是盏价值不菲的古董,烛台尖端还在滴滴答答滚落血珠。 她立刻得出结论:达西先生和格拉斯发生了争斗,对方似乎是栽倒在了烛台上。 哥特式的摆件尖端锐利无比,人栽倒的惯性可比任何力量都要有效。如此伤及动脉,而达西先生衣物、手掌的血迹,怕是在试图为对方止血留下的。 但是他要自首? 伊拉拉侧了侧头。 “先生,”她面对这满屋子的血迹,发言很是冷静,“现场全是意外的痕迹,再粗心的警察也能看出来有问题。而且你是彭伯里庄园的主人,他们不可能逮捕你。” 十九世纪的英国,警察系统可远不如后世。 尤其是彭伯里庄园不在伦敦,达兰顿的治安官怕是还给老达西先生工作过。他怎么可能将一名当地有名的大地主、大富豪关进监狱去? 想也知道达西先生不可能杀人——就算抛开《傲慢与偏见》男主角的身份不讲,一名年入一万英镑的勋贵,要想致一名底层工人于死地,达西犯得着自己动手吗。 除非他是想掩盖二人发生争斗的动机。 “以及,请你务必想想达西小姐,”伊拉拉换上了缓和的语气,“如果你真的认罪了,她该怎么办?你希望她明辨是非、做个体面小姐。然而若是兄长出事,这些就全与之无关了。” 果然,提及自己的亲生妹妹,达西先生的面容骤然紧绷。 “宾利先生。” 伊拉拉不等他回应,她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宾利:“请你将警察和治安官带到现场,却不是为了抓捕达西先生,而是对案发现场有个记录。” 说着,她又看向满身是血的达西。 “辛苦你等到治安官抵达后再清洗血迹、更换衣服,先生,”伊拉拉嘱咐道,“你手上的血迹绝非抓握凶器造成,所以这也是证据。” 达西先生深深吸了口气。 他似乎也从慌乱中冷静下来了。 平心而论,达西不愧是无所不能的爱情小说男主角——正常人面对这么大出血,居然还能想着为其止血,并在对方死亡后保持冷静,这是何等的意志力。 虽然还有点生气他之前说话直白,但伊拉拉也不免对达西蒙生佩服之情。 “我不会委托你查案的,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先生冷冷开口。 “……” 好的,佩服之情燃起三秒瞬间被浇灭。这人说话真的好讨厌啊! 哪怕达西在现实世界中是受到全世界女性喜爱的大众情人,伊拉拉也戴不下滤镜了。 和他真是气场不和。 但一码归一码,哪怕是为了伊丽莎白和达西小姐,伊拉拉也不能袖手旁观。她可不想看到两位美丽又亲切的小姐……她的朋友们为了达西卷入麻烦而伤心。 “你好像搞错了,达西先生,”于是伊拉拉认真纠正,“我不是侦探,查案是我兄长的职业。我是一名顾问,就算你委托我,我也只会为你提供建议和方案,就像是我协助辉光火柴厂的工人那样,至于你怎么做,那是你的问题。” 言谈到此处,达西先生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 他看向莫里亚蒂:“莫里亚蒂先生,很抱歉招待不周,但我需要和福尔摩斯小姐谈谈。” 莫里亚蒂了然颔首。 面对如此惨案,詹姆斯·莫里亚蒂居然还颇具闲情逸致地勾了勾嘴角。好似格拉斯的死亡大大娱乐到了他。 但看戏环节到此为之了。 “很抱歉出这种事,达西先生,”他文质彬彬地说,“我略懂法医知识,若是需要我帮忙,请到会客厅喊我。” 说着他侧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伊拉拉。 但莫里亚蒂没说什么,只是同样与伊拉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客房的门扉打开又合拢,室内瞬间只剩下了伊拉拉和达西二人。 这浓重的血腥味实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然而为了保持第一现场的样子,伊拉拉没多说什么。 “出了什么事,”她问,“你为何与格拉斯在清晨打了起来?” 达西先生咬紧牙关。 他似乎还在迟疑,但触及到伊拉拉平静又稳定的目光时,最终达西先生做出了决定。 “……我向你道歉,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先生诚恳地说,“刚刚拒绝你的帮助,并非因为任何缘由瞧不起你、或者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我在慌乱之际,试图掩盖格拉斯持有的秘密。” 秘密? 果然如此,伊拉拉就知道是这样。并非罪魁祸首而着急自首,要么是收钱顶罪,要么是想要掩盖的事情,对当事人来说比杀人更严重。 “但你的善意提醒让我意识到,自首是没有意义的,”达西先生说,“傲慢与封闭会拖垮我,唯独解决问题才能保护乔治安娜。我接受你的提议,福尔摩斯小姐,聘请你为案件顾问。” 伊拉拉勾起嘴角。 不错嘛,说话讨人厌,但达西先生懂得反思,也知错就改。 至少公事上他会是很好的雇主。 “我接受你的邀请,都是熟人了,薪水可以之后再谈,”伊拉拉说,“到底怎么了?” 达西先生终于松了口气。 “昨天晚上,格拉斯先生来到彭伯里庄园,将一封信件转交给我。” 第94章 他尽力不去看地面?上格拉斯的尸体,维持着平稳的语气,将事情悉数告知伊拉拉。 “我打开信封,怎么也没想到,里面?装着的居然是过去乔治安娜与威克汉姆通信的复印件!我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福尔摩斯小姐,这件事请你务必保密——” “——威克汉姆曾经哄骗达西小姐嫁给他,对吧?”伊拉拉开口。 达西猛然愣住:“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没看过《傲慢与偏见》,仅凭威克汉姆在梅里顿的行径,很难猜到吗。 伊拉拉扯了扯嘴角:“他曾经是我的未婚夫,先生。你以为我是怎么让威克汉姆对我百依百顺的?” 达西先生:“……” 乔治·威克汉姆都已?经拿了两千英镑逃之夭夭了,时至今日达西才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伊拉拉·福尔摩斯早就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她不仅不在乎,反而能?以此威胁拿捏住狡猾的威克汉姆。 万千复杂思绪哽在达西心头,他本?来情绪就乱糟糟的,意识到这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久之后,达西先生才感叹:“你果然是福尔摩斯家的人?。” “多谢夸赞,”伊拉拉在血泊之中绽开笑颜,“言归正传,所以,有人?以不知名的手段拿到了达西小姐与威克汉姆的信件,让我猜猜看,他让格拉斯将信件副本?转交给你,是为了勒索钱财。” 未婚小姐与男士私定终身、还险些私奔,这放谁家都是天塌了的事情。 若是传出去,女士的名声就全毁了。放眼整个英国,也就是福尔摩斯家能?全然不当回?事。 原作?中达西先生为了保护妹妹的名誉,宁可?认下霸凌威克汉姆的“罪名”,放任他到处造谣摸黑自己,可?见其严重性,以及达西先生的固执。 拿着信件威胁,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叫达西先生乱了阵脚。 “是的。”达西先生面?容绷紧,“对方?要求我支付三万英镑当封口费。我自然是直接拒绝了。” 三万英镑! 在伦敦开第?二?个辉光火柴厂,估计都用?不了这么多钱。这已?经超越了狮子大开口的程度了。 “但格拉斯并不气馁,今日清晨就委托我的管家传话?,要求亲自见我。” 达西先生继续开口解释:“我来到客房之后,格拉斯的言谈很不客气,甚至对乔治安娜说?了一些……很不上台面?的话?。并且告诉我,他手头还有其他证据,若是一天之内不给回?复,就要把这些证据张贴到达兰顿的大街小巷。” 伊拉拉:“所以你情急之下,与之缠斗起来?” 达西先生很是无奈:“我无意与他争辩或者打斗,小姐,我只是想抢回?他手中的‘证据’。拉扯之间,格拉斯先生自己脚下一滑,摔在了烛台上。” 那就是纯意外了。 如果达西先生的转述没错,是格拉斯自己摔的,那么他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 伊拉拉心中已?有大概。 “他从伦敦来,所以威胁你的人?在伦敦,”她总结道,“达西小姐与威克汉姆的通信,是只有威克汉姆一方?的吗?” “二?者皆有。”达西先生回?答。 该死。 本?来想着,要只有威克汉姆收到的信件,那估计是大渣男把信件卖给了别人?。如果是这样,问题很容易解决——把威克汉姆过去的事情全揪出来公开,证明他信誉堪忧,就可?以将其当做流言处理。 但现?在,信件里居然还有威克汉姆写给达西小姐的。 “你的庄园里有内鬼,先生,”伊拉拉说?,“但也是好事,我们可?以先从彭伯里庄园排查眼线,这样比赶去伦敦效率更高。” 以及…… 如果是内鬼,威克汉姆收到的信件,又是怎么到威胁方?手中的? 虽说?大渣男品行恶劣,但他也是在支持罢工和搞垮光辉学派起到了重要作?用?。 伊拉拉本?以为他拿了钱,二?人?的缘分到此为止。然而现?在信件一出来…… 这家伙不是落入了什么神秘反派手中吧! 怎么还有他的事啊。 伊拉拉在心中嘀咕,脑子也没有停止转动:“你刚刚说?,格拉斯宣称手中还有证据,并与之发生了抢夺,证据还在吗?” 达西先生看上去有些为难:“……在格拉斯的手上。” 为了避免破坏现?场,伊拉拉始终站在客房门?口,站在这个角度她看不到格拉斯手中拿着什么。 “请你把证据拿过来,”伊拉拉说?,“如你所言,达西小姐与威克汉姆的过去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如果可?以,最好搜搜身,看看他手头还有没有其他物证。” 达西先生缓缓点头。 寻常人?面?对尸体,尤其是搞得如此惨烈——对方?还是在自己眼前咽气的,或多或少都会产生恐惧心里。 连达西先生也不例外,能?看出他俯身靠近格拉斯的遗体时浑身都僵硬了。但达西先生仍然坚持镇定,将那染血的纸张抽出来后,放进自己的口袋。 紧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摸向格拉斯的口袋。 十九世纪的刑侦技术并不完善,指纹检索还没运用?在警察查案之中,因而伊拉拉才敢放心大胆的让达西先生乱碰尸体。 伦敦的警察都未必会检查指纹,更别说?达兰顿的了。 “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达西先生检查完毕,起身对伊拉拉开口,“还需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了。” 伊拉拉回?应:“谢谢你的配合。” 她的话?音落地,宾利先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达西,我将治安官带了过来。” “太好了!”伊拉拉欢呼一声。 来的真及时,幸好已?经小小地“处理”了一下案发现?场。伊拉拉立刻扭头,拉开了房门?。 “是意外,先生们,”顶着几?位男士错愕的神情,伊拉拉的笑容看起来像是坐在了棋盘桌上,“请尽快检查现?场,好叫达西先生清理血迹、更换衣物。以及,麻烦将管家和詹姆斯·莫里亚蒂叫过来。” 宾利先生很是茫然:“叫他们做什么?” “莫里亚蒂说?自己懂医术,可?以协助治安官确认死亡原因,”伊拉拉耐心解释,“至于管家……我们得好好排查一下,彭伯里庄园内谁是叛徒。” 第64章 米尔沃顿。 一个小时后, 彭伯里庄园的书?房。 达西?先生洗干净血迹、换上崭新衣物,看向推门而入的伊拉拉和莫里亚蒂。 治安官同样在书?房等候多时了,他比达西?先生还紧张:“怎么样?” 伊拉拉见治安官这幅模样,反而在心底松了口气。 来这么快, 估计就是附近村子的居民。若非今日的事情发?生, 他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一具尸体。 这个时候, 不专业才好,太聪明会碍事的。 英国的警察制度是与资本主义发?展紧密联系的。科技革命后, 工业蓬勃发?展,促使乡村人口涌入城市。大量的人口流动带来的自然是比过往更高的犯罪率, 因而资产阶级要?求维持社?会治安。 在这种情况下,1829年, 英国颁布了《大伦敦警察法》, 百余年后人人熟悉的警察制度才堪堪成形。 到?警察制度从立法到?如今,满打满算才不过几十年。而对于?远离城市的乡下来说更是遥不可?及。 没有警察,乡下的治安通常是当地贵族、财主主持,担任或者?推举合适的人选组成维护治安的队伍。 在现实历史中, 一系列警察法颁布甚至还遭到?了地方财主的反对——毕竟政府聘请警察管理?, 入侵的是地主阶级的地盘, 并打压他们的私人力量,乃至侵犯了他们的利益。 明显在警察制度不完善的情况下, 达西?先生就得负责庄园乃至周遭村子的安全。 说明治安官是自己人。 自己人好呀!明知有人陷害达西?小姐, 自己人有助于?拦住消息走漏。 “是意外死亡,”莫里亚蒂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开口,“现场没有任何凶器,何况致命伤在后脑。根据现场情景看,他不慎滑倒, 仰倒在了书?桌的烛台上。伤口形状与血迹完全对得上。” 噫,听起来就很疼。 但对于?一名拿着他人软肋勒索钱财的帮凶来说,只能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 伊拉拉颔首:“所以,是他与达西?先生产生争论后,自己不幸摔倒的。” “谢天谢地,达西?先生没受伤就好。”治安官闻言,长舒口气,“我会将?此事汇报给达兰顿的警察,不过……先生,这名外地人为何与你发?生争执?” 达西?先生抿紧嘴唇。 “一些伦敦事务没有处理?妥当,”达西?先生冷冷开口,“是我的问题。” 第95章 这要?说给雷斯垂德探长,他能在一句话里揪出三个漏洞。也幸亏治安官对达西?先生有着百分?百的信任,他接受了这个说法:“那我们是不是还要?通知伦敦警方,好叫死者?的家属来认领遗体?” 伊拉拉适时插嘴:“我认为还是就地埋葬为好,否则的话这先通知、再运回伦敦,尸体岂不是都臭了?还有,庄园里死了人,这不适合声张。” 治安官拼命点?头。 达西?一家对周遭的居民非常慷慨,而彭伯里庄园出了命案,或多或少都是丑闻。 “自然是低调行事,放心,我会打点?好的,”治安官许诺道?,“那就先行下葬死者?,等他的家属从伦敦赶来,哪怕挪棺材也比运送尸体好。” “谢谢你的帮助,先生。” 达西?先生沉声说:“我会为死者?的家属支付赔偿。也谢谢你,莫里亚蒂先生。” 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他温声出言:“力所能及而已,以及……” 达西?:“什么?” “没什么。”莫里亚蒂的蓝眼飞快瞥向伊拉拉,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我可?以送治安官出门。” 这家伙有话要?和她说,伊拉拉心想。 而达西?估计脑子已经乱成一团稻草了,全然没发?现莫里亚蒂的欲言又止。他甚至顾不上体面:“那劳烦你了,莫里亚蒂先生。” 她目送莫里亚蒂与治安官离开,在心中记了一笔。 待到?书?房只剩下伊拉拉与达西?先生,后者?才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先是与人争斗、又直面了格拉斯死亡。被卷进命案是极其?消耗心力的,而达西?先生又是彭伯里庄园的主人,要?妥当安排好一切,一上午连轴转,自然是无?比疲惫。 然而很遗憾,伊拉拉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你得将?此事告诉达西?小姐,”伊拉拉说,“她才是真正的当事人,先生。” “……你说得没错,福尔摩斯小姐。” 尽管达西先生第一时间展露出了抗拒和抵触,可?只要?进行调查,这件事就不可?能瞒得住达西?小姐。 伊拉拉扬起笑容:“请你放心,达西?小姐要?比你想像的坚强。” 以及,伊拉拉看人从不会出错。 达西?小姐终于?得到?了兄长的传唤,她一进门就焦急地追问:“威廉,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多仆从站在你的书?房门口,格拉斯先生的房间?也不让人靠近,管家带人从房间?里运出了什么?” 这一连串问题,比治安官的观察都敏锐呢。 “乔治安娜,”达西?先生很是不忍,却也不得不硬下心肠,“过去你与威克汉姆的信件往来泄露了,格拉斯是伦敦某人派来,以你的信件向我勒索封口费用的。” 达西?小姐的表情骤然变得无?比苍白。 她抓紧了衣襟,美丽的面庞看起来无?措又意外。 但达西?小姐的反应也很快:“你与格拉斯先生发?生了争斗,我的兄长,你没事吧?” 伊拉拉:“你的信件还在家中吗,达西?小姐?” “我……” 达西?小姐紧张地端详兄长数遍,确认他毫发?无?伤后,刚放松下来,又因伊拉拉的提醒再次提起心神。 “请稍等,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小姐顿觉不妙,“我去检查信件。” 看,就说她比达西?先生所想的要?坚强! 明明是自己的名誉遭遇勒索,达西?小姐却没有任何悲痛和慌张。听到?伊拉拉的话,她立刻投入调查,可?谓效率超高。 没过多久,达西?小姐就回来了。 她手中捧着一个打开的首饰盒,最下层空空如也。达西?小姐的脸颊毫无?血色,但头脑相当清醒。 “很抱歉,威廉。”她看上去很是自责,“你命我将?信件销毁,我……没有这么做。只是将?它们藏了起来,但现在信件却不见了。知晓此事的只有我的两名女仆莫娜和米歇尔,而米歇尔是当地人,莫娜在伦敦有亲属。” 这可?帮大忙了! 伊拉拉看向达西?先生,后者?二话不说出门,吩咐管家将?莫娜暂时关押起来。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达西?小姐捧着盒子,似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背叛。她垂下眼眸,喃喃自语:“我一直将?莫娜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都告诉她。她却……为什么?” 伊拉拉平静开口:“勒索者?用信件要?求你的兄长支付三万英镑的封口费。” 达西?小姐身形猛顿。 她的全部嫁妆加起来,刚好价值三万英镑。达西?小姐不知道?动机,伊拉拉却很清楚。 就算莫娜被抓、被送去做苦役,而偷走并送去伦敦的信件,却能卖上莫娜全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金额。她一个人受苦,却能让一大家子人过上好日子,为什么不呢? “先坐下来吧,达西?小姐,”伊拉拉温声宽慰,“这不是你的错。” 年幼的未婚小姐放下首饰盒,坐稳之后,达西?先生大步回到?书?房。 伊拉拉继续说:“达西?先生,你刚才拿到?的纸条,上面有什么?” 目前最要?紧的是,搞清楚是谁雇佣了格拉斯从伦敦远道?而来。 听到?伊拉拉的问题,达西?先生才从口袋中拿出那张沾血的字条。他递给伊拉拉,同时出言:“你提醒了我,福尔摩斯小姐。昨夜格拉斯说自己是某某先生派来的,他的口音很重*,我没有听清。但这张字条上却有相当明确的信息提醒了我。” 伊拉拉接过字条一看,上面的字迹规整严谨,可?见落笔之人的性格谨慎。 “转交信件后,达西?先生若是不立刻答应,你就宣称还有其?他证据,要?张贴到?达兰顿的大街小巷。只是虚张声势,但绝对有效。他一旦松口,就立刻拍电报给我。 ——c.m。” 看到?落款,伊拉拉微微蹙眉。 “我在伦敦时,对某位先生早有耳闻,”达西?先生严肃道?,“他掌握着全伦敦的秘密,每个贵族小姐都要?对其?严防死守。因为一旦让他抓住任何掩盖住的丑闻,查尔斯·米尔沃顿一定会趁机找上门敲诈勒索。我本以为这都是谣传,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勒索信送到?达兰顿来。” 米尔沃顿?! 听到?这个名字,一切豁然开朗。 这位在《福尔摩斯探案集》中也是位著名角色了。 如达西?先生所言,米尔沃顿是个专挑贵族小姐下手的敲诈犯,他在伦敦眼线众多,一旦让他得知哪个小姐“不检点?”并拿到?证据,就会像现在威胁达西?小姐一样,要?么给他钱,要?么就将?信件公开,导致她身败名裂。 在《米尔沃顿》的故事中,连歇洛克·福尔摩斯都没办法与他正面对峙。因而大侦探选择化妆成工人,从他的女仆下手,选择潜入米尔沃顿的宅邸偷走他持有的信件。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中,米尔沃顿不仅是在伦敦作威作福,还敲诈到?达西?小姐头上来。 如果是他…… 伊拉拉心中迅速有了计较。 首先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米尔沃顿,是否仅是为了敲诈而来——张口就是三万英镑,他敢要?这么多,他有命花吗? 还是说,要?这么多钱,他还有其?他用处。 在调查清楚情况下,不能轻举妄动。 其?次,如今达西?不在伦敦是个好事。 “格拉斯的死不能声张,先生,”伊拉拉说,“至少不能立刻让米尔沃顿知道?。劳烦你请治安官暂时压住消息,赔偿家属的事情,可?以等麻烦结束再说。如此,你可?以先行假装答应米尔沃顿的要?求。” 达西?先生沉默片刻,想通了伊拉拉的提议。 “送信往返是有时间?的。”他说,“而且,即使我答应支付钱款,金额数量巨大,我也必须亲自前往伦敦。” “没错。”伊拉拉颔首,“先把米尔沃顿拖住。等我们返回伦敦再说。” “……我接受你的建议,顾问小姐。”达西?先生阖了阖眼,沉声开口。 他的称呼让达西?小姐流露出惊讶之色,却没有出言追问。 “你也跟着操劳一上午,先行休息吧,”他说,“我这就写信给米尔沃顿。” 在米尔沃顿回信之前,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达西?小姐还有话要?与兄长说,伊拉拉一人离开书?房。 她走下楼梯,就看到?詹姆斯·莫里亚蒂站在长廊边,正在欣赏挂在墙壁的古画。听到?脚步声,教授仰起头。 触及到?伊拉拉的身影时,莫里亚蒂扬起笑容。 “伊拉拉,”他主动向前几步,“很遗憾,刚刚重逢,就遭遇了如此事件。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知道?谁是幕后指使了。”伊拉拉说。 第96章 为了保护达西?小姐的名誉,具体的来龙去脉,伊拉拉不打算与莫里亚蒂说。 但教授却是侧了侧头,蓝眼中闪过狡黠之色:“既然你无?意透露细节,我本不便追问,但——” “你想说什么?” “格拉斯的衣物被人动过,”莫里亚蒂说,“他的裤子、大衣口袋内侧都有沾血的指印。但我想,既然格拉斯是意外死亡,这应该与案件没什么关联……对吧?” 道?出这番话的莫里亚蒂依旧挂着温和笑容。 伊拉拉眯了眯眼:“你在威胁我吗,詹姆斯?” 莫里亚蒂失笑:“若是如此,我大可?以在刚刚直接告知治安官,并向达西?先生索要?封口费用。但我没这么做,伊拉拉,所以我不打算威胁你。” 詹姆斯·莫里亚蒂知情。 好吧,伊拉拉为什么一点?也不意外! “就知道?你不会闲到?陪有钱老?爷出门旅游,”伊拉拉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是你到?达彭伯里庄园的目的?” “伊拉拉,我可?不是你的嫌疑犯。” 莫里亚蒂看起来很是受伤。 他双手背到?身后,垂着眼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出手帮忙,你却对我隐藏案件细节,”他说,“那么我想,我也没有义务与你分?享我所掌握的情报。” “你——” 伊拉拉刚想开口嘲讽他几句,然而话音未落,长廊的另外一端响起妈妈的声音。 “伊拉拉!” 福尔摩斯夫人匆忙走过来,她关心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我听女仆说,调查已经结束了。你一上午没吃东西?,我吩咐管家端来了糕点?,还是先行吃点?东西?。” 伊拉拉顿时把莫里亚蒂半是挑衅、半是揶揄的话语抛到?了脑后。 她感动地扭过头:“妈妈,你好爱我。” 天塌下来,福尔摩斯夫人最关心的也是女儿吃没吃早饭。何况像这种意外和案件,维奥莱特·福尔摩斯早就习以为常。 “快来,”她牵起伊拉拉的手,“是你最喜欢的鸡蛋布丁,我把配方交给了厨房。” “那么还是等你用过早餐后我们再继续交谈吧,伊拉拉。”莫里亚蒂温声道?。 福尔摩斯夫人:“嗯??” 莫里亚蒂善解人意提醒,叫福尔摩斯夫人这才注意到?,伊拉拉身边还站着一位高挑清隽的男士。 早上宾利先生带人进门,事情乱糟糟的,福尔摩斯夫人也没注意到?客人具体长什么模样。 如今她看向詹姆斯·莫里亚蒂,双眼骤然亮了起来。 “好俊的一位年轻人!”福尔摩斯夫人不假思索地夸赞。 莫里亚蒂忍俊不禁:“谢谢你,夫人。” 还这么大方,真不错呀。 当妈的自然不会错过,莫里亚蒂喊的不是“福尔摩斯小姐”,而是伊拉拉。 福尔摩斯夫人顿时来了精神:“旅途劳顿,先生,你也一定饿着肚子吧,不如一起吃点?东西??我不会打扰你与伊拉拉交谈的。” 伊拉拉:“……” 詹姆斯·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夫妇坐在一张桌子上分?享甜点?,这不是很合适吧! 第65章 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同桌吃饭。…… 彭伯里?庄园出了命案, 也没打扰到福尔摩斯夫妇的好兴致。 伊拉拉毫不奇怪,爸爸妈妈什么没见过?死了个人而已! 但—— 福尔摩斯夫妇将詹姆斯·莫里?亚蒂邀请到摆满甜点的餐桌前,场景还是彭伯里?庄园的二楼的露台,背后就是广袤且葱郁的满目绿意?。如此诗情画意?的场面, 让伊拉拉仍然忍不住风中凌乱。 好魔幻的场景啊! 但显然, 妈妈可不这么想。 她?才不管莫里?亚蒂是不是存疑的反派boss呢, 福尔摩斯夫人将茶杯递给莫里?亚蒂,很是好奇:“莫里?亚蒂先生, 你是做什么的?” 莫里?亚蒂客客气气接过茶杯。 与长辈同桌,他终于把黑风衣和?纯黑的皮手套脱了下来。简单的马甲和?衬衣, 再?配上?明蓝色的领带,让莫里?亚蒂少了几分神秘感, 再?配上?更换过的黑框镜架, 看上?去?书卷气更浓了。 “谢谢你,夫人,”他乖巧地接过茶杯,“我是伦敦某个不知名学院的数学教授*。” “数学教授!” 福尔摩斯夫人兴高采烈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西?格尔, 你要?求的擅长牌局的人来了。” 莫里?亚蒂可不知道之前福尔摩斯夫妇的讨论, 只是讶异地侧侧头, 而后谦虚发言:“我的牌技一般,但若是夫人需要?人陪同, 也可以勉强上?桌。” 伊拉拉很是无语:这不是你之前把威克汉姆坑到底裤都不剩的时?候了!装什么蒜。 氛围太诡异了, 伊拉拉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打断莫里?亚蒂与妈妈的交谈。 “你是来做什么的,”她?直奔正题,“若是早就知道达西?小姐被人勒索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通知预警?” 莫里?亚蒂没有立刻回答。 他先是看了一眼福尔摩斯夫妇, 见二人对此的确毫不介意?,才慢吞吞地端起了茶杯。 “对我有什么好处?”莫里?亚蒂同样坦率。 “你——” 伊拉拉一时?气结,但转念一想,还真?没什么好处。 从他资助工人夜校、支持罢工,乃至参与其中就知道,詹姆斯·莫里?亚蒂是个相?当左()派的知识分子。他甚至可能?是费边社的成?员之一——严格来说,是一类温和?的社()会主()义党()派。 而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地主,一个靠投资发财的资本家,再?有良心,也是普罗大众、尤其是连饭都吃不上?的底层人民的敌人。 但他可以高高挂起,伊拉拉不行。 南希是她?的朋友,达西?小姐同样是她?的朋友。 “如果?告诉我呢,”伊拉拉追问,“你和?米尔沃顿认识吗?” 莫里?亚蒂勾起嘴角。 他抿了口?茶,然后抬眼看向伊拉拉。 餐桌背后是湛蓝的天空和?满目绿意?,美得如众人走入风景画。如此美景更衬得莫里?亚蒂的面容清秀文雅。 “如果?是你,伊拉拉,我说实话也无妨,”他的声线和?目光柔软温和?,话语却相?当不客气,“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不是都答应与你约会了。”伊拉拉理直气壮,“在克莱特里?酒吧。” 莫里?亚蒂愣了愣。 剔透蓝眼飞快看向所有人。饶是知晓福尔摩斯一家不为世俗束缚,女儿当着父母的面提及与男人约会也…… 但伊拉拉的父母好像完全不介意?。 莫里?亚蒂忍俊不禁:“你答应我的话,可以。” 直到此时?,福尔摩斯先生才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他慢条斯理地享用糕点,直至把饼干咽进肚子里?、用手帕擦了擦嘴,才一本正经地评价道:“走错了路,年?轻人,掺杂交易和?利益的约会,怎么可能?发展成?真?情?” 莫里?亚蒂:“……” 福尔摩斯夫人却有不同的见解:“伊拉拉不一样,宝贝需要?的是能?助力事业的帮手和?灵魂相?通的知己。她?又不去?当全职太太,不需要?被人当金丝雀照顾。” 莫里?亚蒂:“…………” 伊拉拉却是绽开笑颜。 真?不愧是爸爸妈妈,能?看到向来八风不动的詹姆斯·莫里?亚蒂面容空白,这甜点吃的值了! “妈妈说的对,”伊拉拉笑眯眯地说,“但是你们打断了我与詹姆斯的交谈。” “好好,我的错,那回到正题。” 福尔摩斯先生高举双手投降,末了还不忘记把大家都最爱的鸡蛋布丁递给伊拉拉。 他一副和后辈闲聊家常的姿态,但张口?就语出惊人。 “我听迈克罗夫特说过你,莫里?亚蒂教授,”福尔摩斯先生漫不经心道,“扫清光辉学派,不止是对你支持的火柴厂工人有好处,对你也有好处。据我所知格雷福斯在各个学院之间颇有名望,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你现在该在剑桥教书,而非在伦敦活动——快点尝尝彭伯利庄园的红茶,伊拉拉,真?不错。” 前一句还是学院纷争,后一句一转催促女儿吃东西?。 但福尔摩斯先生转换得分外自然,他自己拿起茶杯:“如今格雷福斯一死,与他关系好的、曾经受过帮忙的知识分子,恐怕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你们这些支持社会活动的教授,终于能?登得上?台面正式活动。” 福尔摩斯兄弟继承了父亲的容貌,那双如出一辙的锐利双目看向莫里?亚蒂。 “只是我没想到,这对你来说还不够,教授,”他开口?,“现在和?那劳什子米尔沃顿有了联系。你又想从米尔沃顿身上?捞什么?他手中诸多?贵族的丑闻,以及他的情报网吗。” 第97章 一番话语落地,餐桌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莫里?亚蒂扬起笑容。 他看起来依旧温和?无害,捧着茶杯,尤其诚恳:“我若是不做出点名堂,怎么配得上?伊拉拉?” 福尔摩斯先生再?次摇头。 “这个也不行,唉!”他当着面给詹姆斯·莫里?亚蒂发了出局牌,“一心做大事的人,会为了目的放弃一切。我看他和?格雷福斯也没什么两样,伊拉拉,你可不能?陪着悲剧角色干耗青春。” 伊拉拉:“爸爸,他人还在这儿呢!” “放心,莫里?亚蒂教授有这个气量,”福尔摩斯先生说,“聪明人不会在意?的。” “好了。” 福尔摩斯夫人适时?插嘴:“你又把话题扯远,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毛病,西?格尔?走吧,别耽误年?轻人交谈,陪我散散步。” 而福尔摩斯先生向来乐于接受妻子的提议。 他放下茶杯和?糕点,擦了擦手起身。三个孩子的父母依旧亲密如初识,福尔摩斯先生任由妻子环过自己的手臂,高高兴兴到田野间散步去?了。 刹那间,餐桌边只留伊拉拉和?莫里?亚蒂二人。 莫里?亚蒂忍俊不禁,轻笑声打破僵持的氛围。 “谢天谢地,福尔摩斯先生更愿意?陪同妻子周游世界,而非步入政局,”他确实不生气,反而感慨出言,“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就够麻烦了,伊拉拉,若盯紧我的是你们的父亲,我怕是寸步难行。” 爸爸的话,也一语点醒了伊拉拉。 从认识詹姆斯·莫里?亚蒂起,伊拉拉就没想通他的动机。而父亲几句话则将莫里?亚蒂的算计说的明明白白。 怪就怪十九世纪的女性无法和?男人享有同样的权力吧。 她?读不了大学,哪怕姓福尔摩斯,牛津剑桥对伊拉拉来说依旧遥不可及。 但好在,伊拉拉是穿越者,她?知道哪怕是尖端学府,知识分子也会有派别之争的。 格雷福斯不喜欢莫里?亚蒂,伊拉拉早就知道。而很不幸的是,塞缪尔·格雷福斯有钱有势,他曾经坦言投资了不少学者,其中肯定不乏学术界的大能?。 而这些人,不看僧面看粥面,为了格雷福斯的钱,也得帮格雷福斯提携他看中的人。 至于得罪格雷福斯的?自然是被“发配”了。 伊拉拉就说,堂堂詹姆斯·莫里?亚蒂怎会在伦敦教书。 《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没说他是哪个学校的大学教授,但全书最大的boss,不是牛津或者剑桥的大学教授,似乎说不过去?。 现在莫里?亚蒂“待遇不高”的困惑得到了解释。 对付格雷福斯、铲除光明学派,一方面是帮助工人得到应有的待遇,另外一方面也是知识分子的“私人恩怨”。 聪明人不耍手段,莫里?亚蒂用的全是阳谋。 格雷福斯是保守党派的人,他死后,如爸爸所言,伦敦的□□知识分子终于能?展露头角。 这不止是莫里?亚蒂有机会碰触到权力,也能?进一步帮助工人和?底层人民争取合法权益,一举两得。 若仅是如此,伊拉拉觉得还是好事呢,但—— “格雷福斯倒台,你做了既得利益者,”伊拉拉说,“现在利用我对付米尔沃顿,你想要?他的情报网吗?” “我没有利用你,伊拉拉。” 莫里?亚蒂出言辩驳:“自始至终,我都在帮助你和?你的兄长。若非迈克罗夫特先生介入调查,我可不信任其他人追踪我的踪迹。” 哼,说得好听。 但实际上?还不是引着迈克罗夫特,甚至是伊拉拉查案。而莫里?亚蒂只是做了穿针引线的那根针而已。 “至于米尔沃顿……”他还想再?说什么,伊拉拉却是抬手打断。 “说好的,约会之后你告诉我线索,”伊拉拉善解人意?道,“我遵守交易内容。” 然而莫里?亚蒂看起来相?当受伤。 他微微瞪大眼,而后漂亮的眼睛垂了下去?。浓密睫毛半遮瞳仁,看起来不像是个教授,而像是被训斥过的学生。 “福尔摩斯先生说的对,”莫里?亚蒂放轻声音,“你和?我之间只有案件和?交易,这些东西?掩盖了真?情。” 呃,你有那东西?吗。 坐在她?面前的可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相?信大魔王步步为营,等待福尔摩斯兄妹击垮恶人后坐享其成?,这很容易。 相?信他出面协助、耐心与伊拉拉交谈,是因为真?的对她?动了心? 伊拉拉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不用她?说,莫里?亚蒂也能?从伊拉拉微妙的表情看出其内心所想。 他一声叹气,似是挫败。但莫里?亚蒂并没有放弃。 “伊拉拉,我知道自己很是唐突。” 小教授前倾身体,拉近了与伊拉拉的距离。 他与伊拉拉相?邻而坐,如此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了伊拉拉的椅背处。看似暧昧相?拥,却也保持着微妙的尺度。 “但我想,你认定我始终有所筹谋,是在低估自己。”莫里?亚蒂说道,“我并非只为了利益而接近你。” “我不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伊拉拉笑着开口?。 “很简单,你曾经说过,你不是数独游戏里?的字符,那横竖框架框不住你,这个游戏与你无关,”莫里?亚蒂说,“而钻研数学的人,怎会对不守规矩的数字毫无兴趣?” 莫里?亚蒂确实也在克莱特里?酒吧,说过类似的话。 他称赞伊拉拉是漂亮的谜题。 摸不透的女性,最能?让男人产生好奇,是吧? 很有说服力,但并没有取悦到伊拉拉。 “这是你一厢情愿。” 伊拉拉很是不客气,她?同时?伸手,放下手中的甜品勺,柔软的指尖有意?无意?碰触到莫里?亚蒂的衣袖。 “我对你却没那么好奇,詹姆斯,”伊拉拉大胆发言,近乎挑衅,“你得引起我的兴趣才行。” “……接受挑战。” 笑容重新?爬回至莫里?亚蒂的脸上?。 他收回搁在伊拉拉附近的右臂,左手抬起,生着茧的指节轻轻摩挲着她?碰触过的地方。 “也许你我应该制造点没有任何利益纠纷的回忆,”他真?诚出言,“没有案件,没有阴谋。先把米尔沃顿放在一边,在彭伯里?庄园的这段时?间里?,我会作为追求者陪伴你,可以吗?” “看看你能?——” 伊拉拉还想再?说什么,但话出一半,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 “达西?先生?达西?先生!” 是宾利小姐。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伊拉拉和?莫里?亚蒂不约而同挑眉。二人对视一眼,暧()昧氛围一扫而空。 彭伯里?庄园的二楼露台设置着栏杆,上?面摆放的餐桌位于视觉死角。在这里?,伊拉拉和?莫里?亚蒂能?清晰看到一楼的花园,但花园里?的人却看不到二楼露台。 伊拉拉扭过头,就看到宾利小姐拎着裙摆,一路追上?了出门透气的达西?先生。 达西?转身,很是客气:“宾利小姐,很抱歉庄园出了意?外,对你的招待不周。” “没关系,自然是紧急事务重要?,”宾利小姐体贴道,“我能?问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想,还是不要?叫女士们知晓来龙去?脉为好。”达西?先生说。 “但是福尔摩斯小姐可是参与其中了。” “她?的为人处世和?所作所为,你应该有所了解,宾利小姐。” “也是。” 二楼的莫里?亚蒂失笑出声。 “笑什么笑,”伊拉拉瞪了他一眼,“这对我来说是夸奖。” 她?行事作风离谱,反而叫伊拉拉参与男士们的活动,变得具有说服力了起来。这是好事呀,而且宾利小姐也不拿她?当竞争对手了。她?现在的竞争对手另有其人。 “作为朋友,我虽不能?直接帮忙,但也想为你出一份力,先生,”宾利小姐振振有词,“既然庄园出了麻烦,你无暇分身,岂不是会怠慢宾客?可以先请府上?做客的朋友暂时?离开。” 达西?先生很是诧异:“但你刚刚抵达彭伯里?庄园,小姐。” 宾利小姐:“……我的兄长正在协助你,我自然是不能?离开。而福尔摩斯夫妇与你的父亲是朋友,也不好下逐客令。但——嗯,我想,莫里?亚蒂先生,还有加德纳夫妇和?伊丽莎白小姐一定会体谅你的。若是照顾不周,说出去?也不好。” 这下莫里?亚蒂笑容凝固了。 宾利小姐如此出言,无非是想借机把情敌挤兑走。而她?说的还挺有道理——毕竟达西?先生现在真?的是没功夫招待客人。 而她?还生怕让达西?先生看出自己的小心机,特地把詹姆斯·莫里?亚蒂也划分到“外人”行列里?以示公平,绝对没有针对伊丽莎白。 第98章 伊拉拉捂住嘴巴才没有大笑出声。 刚出了命案,大魔王的动机又昭然若揭,眼见着伊拉拉又要?投入新?一轮的麻烦当中。 而宾利小姐,还在执着于扫清达西?先生身边的单身女性。 怪不得艾琳·艾德勒女士这么爱看这种热闹,在乱七八糟的阴谋中,宾利小姐的心思可谓单纯。 “嘘,你期待的好戏来了。” 莫里?亚蒂见伊拉拉旁观的津津有味,低声出言提醒。 他往花园另外一端示意?,伊拉拉转过头,看到伊丽莎白刚巧就步入花园入口?。 而此时?,达西?先生还真?在考虑宾利小姐的话。 “你说的对,”他认真?出言,“也许我是该请伊丽莎白小姐离开。” 伊丽莎白蓦然顿住步伐。 来了来了!经典的爱情小说误会戏码。 想也知道达西?先生是怕命案惊吓到伊丽莎白,或者自己照顾不到她?。但伊丽莎白可不清楚!她?只能?看到达西?先生对宾利小姐宣布,要?将她?赶出彭伯里?庄园。 坐在二楼,伊拉拉清晰地看到伊丽莎白绷紧了面容。 达西?这张嘴,坏了多?少事。 伊拉拉决定帮他一把。 “你擅长投球吗,詹姆斯?”伊拉拉问。 “什……”莫里?亚蒂迅速跟上?了伊拉拉的思路,他扶了扶镜框,“如果?你需要?,我的板球准头不错。” “那就赶快,”伊拉拉兴奋起来,“随便抓个什么!” 她?兴高采烈、两眼冒光的模样,哪里?像是十八岁,简直像是八岁。 但莫里?亚蒂的蓝眼闪了闪,温和?面庞染上?了类似的恶劣笑颜。 “好。”他抓起桌上?的甜点勺,朝着伊丽莎白的方向,抬手一丢。 詹姆斯·莫里?亚蒂从不说谎,他丢勺子的准头和?板球一样。那甜点勺精准地落入伊丽莎白旁边的石子路上?。 清脆的一声响,打断了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的交谈。 达西?扭头,视线触及到伊丽莎白的身形时?,蓦然僵硬在原地。 伊丽莎白却是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 “日安,先生、小姐,”她?保持住体面行礼,“很抱歉打扰你们的交谈,我不会碍事的,请你放心。今夜我会和?舅舅舅母说明,回到达兰顿旅店居住。” 说完,伊丽莎白拎着裙摆转身就走。 “——等等,伊丽莎白小姐!” 达西?先生也顾不上?与宾利小姐交谈了,他二话不说,抬腿追上?。 伊拉拉同时?起身。 “快走,我有办法了,”伊拉拉焦急催促,一把抓住莫里?亚蒂,“咱们去?拦住伊丽莎白。” 莫里?亚蒂身形微顿。 他的视线往伊拉拉握住自己手腕的指尖一瞥,没有做任何提醒。 “好。”教授任由伊拉拉拉着他,顺从起身,“慢慢跑,伊拉拉,来得及。” 现在,他对伊丽莎白小姐和?达西?先生多?少有些感激之情了。 第66章 适时卖惨有助于拉近感情。…… 从二楼露台到花园, 到底是有一段距离。 尽管伊拉拉扯着莫里亚蒂紧赶慢赶,仍然是慢了一步。她刚刚走?到庄园的后门,就看到门外的达西先生,已然赶上了一路小跑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小姐, 请等等!” 他甚至不顾礼仪, 仓促伸手, 指尖触及到伊丽莎白的衣袖,却又急刹车收了回去。 这终于叫伊丽莎白停下了步伐。 来不及啦! 伊拉拉反应迅速, 同样止住脚步,还不忘记扯着莫里亚蒂往后退。 “窗户边, 快来。”她小声提醒。 彭伯里庄园明亮宽敞,数不清的窗户为室内提供了充足的光照条件——以及方便伊拉拉躲在面?向花园的长廊拐角, 站在这个角度透过窗子, 能清晰地看到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在室外驻足的身影。 只是这就苦了莫里亚蒂。 他身形高挑,不得已弯下腰才能看清花园的情景。青年扶着窗棂低头?,呼吸吹拂到伊拉拉的头?顶。 柠檬、迷迭香和木香扑面?而来。 伊拉拉皱了皱鼻子:他换了香水。 和上次一样,清新?的果香和深沉的木香复杂又和谐, 带着莫里亚蒂的温度, 温柔却又神秘地萦绕在伊拉拉的气味感官之中。 真是骚包!伊拉拉不禁腹诽, 但不得不承认,莫里亚蒂选的香味她都很喜欢。 以及, 除却香水味, 莫里亚蒂的身上连皂粉的味道都没有。她喜欢干净纯粹的味道。 就是离得太?近了。 反而是莫里亚蒂很是不习惯,他好似不知?道双手该放在哪里,尽力与伊拉拉保持距离。可青年低头?,看到的就是面?前姑娘乌黑的发?鬓,以及修长白皙的后颈, 以及在日光照耀下,清晰可见的柔软绒毛。 莫里亚蒂不自在地挪了挪身躯,他轻咳几声:“如?此偷听,不太?体面?。” “去格雷福斯庄园偷账本更不体面?,”伊拉拉理直气壮,“我可没这么高的道德底线。” 伊拉拉可管不了这么多! 偷听未来的小情侣交谈,是不合适。但伊丽莎白还没和达西在一起,更不合适! 而伊拉拉则全神贯注扒着窗边,仔细偷听花园里的二人交谈。 达西先生深吸口气:“我没想到你会在,伊丽莎白小姐,请允许我解释。” 伊丽莎白却摇了摇头?:“我想我听得很清楚,先生。很抱歉给你添了麻烦,明日我会收拾行李离开?。” “我并非驱赶你离开?我的庄园,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先生的语气有些着急。 但伊丽莎白却意外的平静。 她只是昂着头?颅,用?不卑不亢的目光看向达西。二人陷入了瞬间安静,投射在地面?的人影变浓变重,最终消失。 谁也没开?口,打破寂静的则是滴滴答答的雨声。 伊拉拉瞪大眼:“哇,好经典。” 虽说英国是温带海洋性气候,一天二十四时,晴雨交加数次都是见怪不怪的事。但这个节骨眼上下雨,未免太?过及时,爱情小说的氛围全部被烘托出来了! 然而这个世界的达西和伊丽莎白都是活生生的人,而非电影和小说中的角色。 所以当雨水滴滴答答下落的时候,达西先生首先开?口:“请随我到屋檐下避雨,小姐,我们可以慢慢交谈。” “几句话而已,”伊丽莎白没有动,“在朗博恩,我和简时常淋雨回家,想来达西先生不太?能体会的到。” 这倒是实?话。 哪个英国人没练就一身淋雨的本领?伊拉拉都习惯了!但伊丽莎白也是提醒了二人之间的生活差距。 达西先生抿紧嘴唇。 “很抱歉,庄园内出了一些意外状况,”他加快了语速,生怕伊丽莎白淋雨,“我担心无法照顾你与加德纳夫妇,所以打算送你们回达兰顿的旅店,决计不是赶走?你。若是事情结束,你还有心情,我没有不欢迎的道理。” 伊丽莎白直勾勾地看着达西:“那?宾利小姐呢。” 达西坚道:“你的衣服湿了,小姐,我请求你与我一同避雨。” 伊丽莎白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转身。 二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尴尬地走?到花园入口。这里距离伊拉拉偷听的窗户更近了,连伊丽莎白不安挪动脚步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她这才低声开?口:“究竟出了什么事?” 达西:“……恕我不能同你说明,伊丽莎白小姐,我担心会惊吓到你。” 伊丽莎白:“那?你同宾利小姐说了吗?” 高大英俊的达西猛然一愣。 他低下头?,迎上伊丽莎白清澈的目光。雨水终究还是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头?,细碎的发?粘在她的脸颊和额头?,这让伊丽莎白看起来更美?丽了,不是楚楚可怜,而是迸发出一种明亮的生命力。 “若是无暇分()身,你大可以与我说明,我与舅舅舅母也不忍你两头忙碌,”伊丽莎白开?口,“但为什么你要与宾利小姐提及此事?” 达西怎么也没想到,伊丽莎白会有这么一问。 他本能地诚实?回答:“是宾利小姐提议送你离开?,以免我照顾不周。” 伊丽莎白当场失笑出声:“所以,宾利小姐会留下。” 藏在窗户后头?的伊拉拉同样“噗嗤”笑出声来。 离得太?近了!她没能忍住,短暂的笑声清脆明亮,吓得身后的莫里亚蒂赶忙伸出手:“嘘!” 骨节分明的手掌按住了伊拉拉的口鼻,紧接着,反而是莫里亚蒂自己身形僵硬了瞬间。 他的手腕近在咫尺,香水的味道更为明晰。而对莫里亚蒂来说,则是伊拉拉柔软如?棉花的唇瓣贴到了自己的掌心。 第99章 莫里亚蒂触电般收回手。 与唇瓣接触的皮肤滚烫不已,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痒痒的。 “知道了,知道了,”伊拉拉全身心在偷听八卦上,可没工夫管莫里亚蒂怎么想,她声音放得很轻,“不会叫他们听见的。” 莫里亚蒂:“……” 他心猿意马,当事人却毫不在乎,这叫小教授苦笑几声。 “你很喜欢观察普通人的生活,”他几乎在伊拉拉耳畔开口,“做个局外人,看宾利小姐耍心机,旁观伊丽莎白小姐的爱情。” “什么叫普通人,你我难道不也是普通人吗?”伊拉拉低声反驳,“我也不会炼金术呀。” 又不是超英片场,再天才的福尔摩斯,也是实打实的人类。 “以及,这多有趣。” 伊拉拉看着伊丽莎白和达西,简直收不住脸上的姨母笑。 “就像是音乐,虽说我没什么演奏细胞,但耳朵没聋,能听得出好听与不好听,”她继续说,“人类的感情,和音乐一样,可以复杂,可以纯粹,可以恢宏也可以缱绻。为什么不喜欢?” “……那我理解了。” “什么?” “不擅长演奏,所以喜欢旁观。”莫里亚蒂意有所指。 说的自然不是音乐,而是不论莫里亚蒂还是威克汉姆,不论如何示好、表达感情,伊拉拉都无动于衷。 居然这么在意!伊拉拉挑眉。 她从八卦中分心,思索了一下形容:“有些糖果尝尝味道不错,但你会为了换取糖果舍弃自由吗?” 伊拉拉才不干呢。 莫里亚蒂沉吟片刻。 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我知道了。” 窗户底下的交谈飞快结束,而达西先生终于给出了反应。 在伊丽莎白的注视下,他下定决心般出言:“我不在乎宾利小姐在哪里,我只希望你不会因我的疏忽而遭到怠慢!伊丽莎白小姐,你又为何在意我如何对待宾利小姐?” 好啊!伊拉拉双眼一亮。 达西先生的耿直和低情商,在关键时刻克服了不长嘴,居然发挥了用处。 好一记坦诚的直球,让伊丽莎白顿时语塞。 漂亮的红色自她的脸颊晕染扩散,她明亮的眼睛终于仓皇挪开。 “我,我不知道。” 伊丽莎白磕磕巴巴地说,“只是看到你与宾利小姐诉说我的事情,我的心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也许我根本不该来彭伯里庄园。” 达西:“怎么,你——” “——我会走的,”伊丽莎白低下头,“请不要担心,达西先生,希望你能尽快处理完庄园上的意外。” 一句话堵住了达西所有追问。 向来面无表情的达西先生,神情因那句“火焰在燃烧”而明亮,又因那句“我会走的”而熄灭。 他绷紧面容,斟酌许久,也只是干巴巴说了一句:“如果这是你的意愿,小姐,明日我会准备马车。” 哎呀! 伊拉拉在窗户后头急得恨不得冲上去,怎么能这样,好不容易直球,居然不打到底! 明明是你提议送伊丽莎白走的,怎么成了她的意愿,气死她得了。 但伊丽莎白好像觉得这已是送客,她看起来心乱如麻,乱七八糟地点头之后,抓着自己的裙摆就匆忙转身离开。 莫里亚蒂赶忙拉着伊拉拉,躲到长廊拐角之后。 好在伊丽莎白也没心情观察四周,她一路小跑,从花园步入室内,头也不抬得上了二楼。 “我有个好主意,伊拉拉。”待到伊丽莎白走后,莫里亚蒂开口。 “嗯?” 伊拉拉诧异抬眼,看向身畔的青年。 谁能想到,詹姆斯·莫里亚蒂,居然也会对普通人的爱情兴致勃勃。他一副愿意陪伊拉拉玩闹的样子,剔透蓝眼闪过几分恶劣神情。 “请跟我来。” 莫里亚蒂招了招手。 伊拉拉自然是不假思索跟上——要耍坏心眼,还有谁能耍过未来的大魔王吗? 二人从长廊拐角处走出,刚好与走入室内的达西先生撞上。 “达西先生!”莫里亚蒂故作惊讶地扶了扶镜框,“外面下雨了吗?” “莫里亚蒂先生、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先生看上去失魂落魄,但他维持住了应有的礼仪,“还请等待雨停之后再到花园散步。” 伊拉拉和莫里亚蒂全然是出门遛弯的姿态,达西根本没有多想。 莫里亚蒂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达西:“恕我失陪。” 寒暄之后,达西重新迈开步伐。 莫里亚蒂等到他走出五六步,才扬起声音,同伊拉拉说:“刚刚我们说到了哪里?啊……是你最近读到的爱情小说,真是可惜!明明如此相配的男女,却因为阴差阳错而错过坦诚的机会,不知道后面的剧情里,二人有没有倾诉衷肠?” 伊拉拉:“……” 原来是这个办法。莫里亚蒂就差把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的名字直接说出来了! 她看向走廊,达西先生高大的背影果然在尽头停了下来,再转向莫里亚蒂,清隽温顺的面孔中闪烁着几分恶劣兴致。 谁叫外面下雨了,两个人只能在走廊闲聊。 聊到爱情小说,达西先生感兴趣听上一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有了,”伊拉拉顺杆爬,无比顺畅地接下了莫里亚蒂的话,“男主角虽然耿直,但也聪明。他呀,比你们这几位男士都机灵的多!一听说女主准备离开,他心如刀绞,只好使出了卑劣却管用的办法——第二天,他就病倒了!” “听你的语气,他是装病吧,这岂不是会损害他在女主角心中的形象?”莫里亚蒂搭腔。 “怎么会!” 伊拉拉理直气壮,“主人病倒,客人怎能轻易离开?而男主角不知道,女主角对他同样产生了感情。一听说他累到生病,自然是心痛不已,不仅不走了,反而不顾礼节,跑去他的房间出言问候。这终于让男主角抓住机会,拉近了与女主角的距离。” 莫里亚蒂“嗯”了一声,煞有介事地评价:“虽然是装病,但总比错失深爱好。我想,女主角就算知晓,也不会介意的。” “谁会介意心上人为了挽留自己而不择手段呀?”伊拉拉说,“既没骗人,也无损失。” 说着她瞥向走廊尽头,达西先生的身影已然消失了,只留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伊拉拉忍了忍,没忍住,放声大笑。 清脆笑声如银铃在长廊回荡,伊拉拉恨不得要与莫里亚蒂击掌才好。 他反应快,接茬也快,这次配合真不错! “若是成了,”伊拉拉说,“达西先生会感谢你的!” 莫里亚蒂勾起嘴角。 他看着伊拉拉因兴致勃勃而同样红彤彤的脸颊,将声音降至平日的习惯:“我想要的可不是达西先生的感谢,伊拉拉。” ………… …… 二人的小伎俩明目张胆,但说者有意,听者恰好也有心。 这雨落下来,居然没完没了。 上午还是晴天,大雨却是持续到了深夜。伊拉拉与莫里亚蒂的散步计划自然“告吹”,她悻悻回到客房休息。 直至转天清晨,天空才终于放晴。 她一起床,女管家就敲响了房门。 中年夫人满脸歉意,将早餐亲自送了过来。 “很抱歉,福尔摩斯小姐,”她说,“达西先生委托我向所有客人道歉,他今日偏头痛发作,上午恐怕无法接待诸位。” 伊拉拉:“……”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憋住笑容。 “这件事,伊丽莎白小姐知道吗?”伊拉拉问。 女管家心领神会。她虽然不知道达西先生是听从了建议才“偏头痛”,但也知道年轻的主人对伊丽莎白小姐。 “还没有,小姐。”管家说,“也许由伊丽莎白小姐的朋友说明,会更具说服力。” “我这就去。”伊拉拉二话不说,准备出门,“夫人,早餐放在这里,我一会回来吃!” 在女管家含着笑意的注视下,伊拉拉轻快地跳出房间,敲响了伊丽莎白的房门。 她的客房门没锁,伊拉拉稍稍用力就推开了。伊丽莎白同样起了个大早,她已经打开了行李箱,正在折叠自己的衣物。 “这是——”伊拉拉进门,故意摆出惊讶的模样,“达西先生病倒了,伊莱扎,你却要离开?” 伊丽莎白收拾衣物的手蓦然顿住。 她猛然抬头:“达西先生病倒了?” 第67章 爱情让人转性。 伊丽莎白顾不得床上衣物, 径直起身。 第100章 她的紧张不加遮掩:“达西先生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如此突然??” “女管家说?是偏头痛,”伊拉拉“如实?”转述,末了还叹了口?气, “唉!庄园内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因此忧心忡忡, 头痛也是情?理之中。伊莱扎,不如还是等?达西先生康复后再走吧?” 伊丽莎白咬住下唇。 一听说?达西先生病倒, 伊丽莎白哪里还有心思收拾行李?她踯躅片刻,而后开口?:“伊拉拉, 庄园里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是唯一一个到格拉斯客房帮男士们处理意外的小姐,我只能问你了。” “这……” 伊拉拉故作迟疑, “我答应了达西先生, 此事不能对?外泄露。” 伊丽莎白:“对?我也不可以吗?” 等?的就是这句话呢!但表面上,伊拉拉还是摆出为?难的姿态。待到伊丽莎白脸色变得焦急,伊拉拉才叹了口?气,牵起好朋友的手。 “好吧, 好吧!我不能告诉你来龙去脉, 但透露一点是没关系的。”伊拉拉让步道。 达西先生之所以掩盖消息, 是因为?其中事件牵连到乔治安娜·达西小姐的名誉,以及, 庄园里出了命案, 他?担心会吓到客人们。 但伊拉拉并不觉得伊丽莎白会受到惊吓。 于是伊拉拉压低声音:“格拉斯先生死?了,达西先生委托我调查此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才不对?外声张的。” 伊丽莎白大吃一惊:“什么?!” 她捂住嘴巴,灵动?的双目瞪得溜圆。 伊拉拉可没说?谎,格拉斯就是死?了! 但具体怎么死?的、为?何而死?, 她一律没说?。伊丽莎白误认为?是庄园发生了谋杀案,那是她自己理解有误。 果然?如伊拉拉所料,尽管伊丽莎白无?比震惊,可很快,担忧和后悔爬上美丽的面容。 “原来……”她低声喃喃,“这才是达西先生请我和舅舅舅母离开的原因。” “什么?是他?请你离开的。”伊拉拉佯装惊讶。 “昨日我在花园听他?与?宾利小姐说?,要将我送回达兰顿的旅店,”伊丽莎白说?,“还以为?是我拒绝他?的求婚之后,达西先生对?我怀恨在心呢。” 他?要是怀恨在心,就不会大老远跑去达兰顿旅店亲自接人了呀。 伊拉拉哭笑不得,但转念一想,患得患失可是在意对?方的表现,对?达西先生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伊丽莎白攥紧了伊拉拉的指尖,满脸愧疚,“他?的确是担心我,才要送我走。” 伊拉拉趁热打铁:“那你还要走吗?” “我……”伊丽莎白看起来无?比纠结,“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越想越后悔! 昨日的事情?之后,伊丽莎白本?就憋了一肚子?的苦恼。未婚小姐脸皮薄,同加德纳夫妇说?不出口?,这下伊拉拉主动?上门,伊丽莎白简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听到达西先生同宾利小姐提起我,当时我真的气急了,”伊丽莎白小声说?,“若是招待我很麻烦,大可以同我说?,与?宾利小姐背后议论算作什么?而你这么一说?……我怎做了和宾利小姐一样的事!” 什么事?自然?是因为?达西的区别对?待而心有不甘,甚至动?了肝火。 过往宾利小姐的竞争行为?,其余几位小姐都瞧不太上。因而伊丽莎白说?出这话时,整张脸都羞愧到红了。 伊拉拉放缓语气:“伊莱扎,你实?话告诉我,你后悔拒绝达西先生求婚吗?” 她的提问及时引导了伊丽莎白的注意力。 听到达西先生病倒后,伊丽莎白的情?绪乱如一团麻。她既担心达西的情?况,又为?昨日曲解了达西而懊悔。伊拉拉脆生生的声线,像是混乱中的一根针,指引着伊丽莎白有了思考的方向。 “本?来是不后悔的,”伊丽莎白诚实?回答,“但看到彭伯里庄园后,我无?法否认我产生了动?摇。” 这倒是大实?话! 伊拉拉就喜欢伊丽莎白的务实?,她不仅追求纯粹的爱情?,也会考虑到现实?情?况。 换谁与?入住彭伯里庄园的机会擦肩而过都会后悔的,伊拉拉也是一样——虽然?她更想成?为?庄园的主人,而非女主人。 “但那个时候,不论如何我也不会答应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心动?归心动?,脑子?依旧清醒,“太不合适了。” “那现在呢,你怎么想?”伊拉拉追问。 “我——” 伊丽莎白张开口?,犹豫很久,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要不是你主动?问,我都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我只想知道达西先生的头疼病严不严重。” 伊拉拉失笑出声。 “怎么了,”伊丽莎白嗔怪道,“你总是这样,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我这是为?你高?兴,伊莱扎!”伊拉拉的笑颜分外灿烂,“看见彭伯里庄园心动?,不过是因为?达西先生的物质条件适合结婚;而听到达西先生生病而担忧,则与?物质全然?无?关了。唯独在意对?方,才会更忧心对方的身体呀。” 伊丽莎白闻言,脸变得更红了。 被好朋友揭露了连自己也不敢承认的心事,伊丽莎白本?还想否认,但转念一想,伊拉拉说?的哪句没有道理? 因为?伊拉拉“私奔”的事情?,她与?达西先生变得亲近起来——像达西这般富有、英俊的单身汉,又曾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舞会上直言对?寻常女子?毫无?兴趣。伊丽莎白自然?而然?将其视为?朋友,全然?没有想过其他?可能。 达西先生仓皇激动?之下开口?求婚,这让伊丽莎白大为?震惊,却也给了她重新审视二人关系的机会。 伊丽莎白始终觉得,单纯为?了物质结婚是不合适的,而头脑一热,因追逐虚无?缥缈的爱情?而抛下一切也不妥当。完美的婚姻应该是二者皆有,但这太难了,上哪里找体面的绅士,又能与?之产生灵魂共鸣的? 直至达西不请自来,步入达兰顿的旅店。 那时伊丽莎白扭过头,看到他?英俊的面容、触及到深邃目光中的急切,她几乎能听到心跳在自己的耳畔蓦然?加速。 伊丽莎白骤然?意识到,这位“体面的绅士”,近在眼前。 然?而…… “我已经错过了机会,”伊丽莎白遗憾道,“说?什么都晚了。” “这可不见得。” 伊拉拉笑容满面,“你拒绝了达西先生,他?也不一定会放弃呀?不过现在别多想,既然?伊莱扎担心达西先生的情?况,不如去亲自探望他?。” 伊丽莎白:“这,这不合适吧!” 一名未婚小姐去探望生病在床的单身汉,确实?不合礼仪。 但伊丽莎白要是不去,达西先生岂不是白演戏了!难得钢铁直男开窍,伊拉拉可不能让他?抛媚眼给瞎子?看。 “情?况特殊,你我都是彭伯里庄园的宾客,主人生病,不问候也不合适,”伊拉拉一本?正经,“而且,达西小姐如此爱护自己的兄长,她肯定守候在旁,这样就不失礼了。” 这么一说?也是。 于情?于理都得表达问候,而且,达西小姐也在呢。 伊丽莎白终于说?服了自己,她决定遵循想法,对?着伊拉拉点了点头。 两位未婚小姐不再纠结,直奔庄园的主卧室。 与?女管家说?明来意后,早有准备的管家当即扬起了笑容。 “请放心,小姐们,”中年夫人很是高?兴,“达西先生服药后,头疼大有好转,他?虽在休息,但接待客人是不成?问题的。” 肉眼可见伊丽莎白松了口?气。 二人得到首肯进门。清晨的天气终于放晴,太阳难得拨开乌云,和煦日光透过卧室明亮的窗子?倾洒进室内。 步入男士的卧房,伊丽莎白浑身不自在,幸而达西先生没有卧病在床。 他?已换上出门见客的衣物,坐在书?桌边阅读书?籍,看上去与?平日几乎没什么两样。只是听到脚步声,达西抬头,没有梳拢整齐的黑发散落在额边,倒是为?他?端庄面容增添了几分脆弱感。 达西小姐就站在兄长的身边,同样抬眼。 “福尔摩斯小姐、伊丽莎白小姐,”她柔声开口?,“很感谢你们关心兄长的身体。” “你——” 伊丽莎白却是连回应达西小姐都忘了。 自打进门,她就盯着达西先生不放,而达西先生又怎会错过那双灵动?的眼睛。 “你比我想象的状况好,我就放心了,”伊丽莎白抓紧衣袖,挪开目光出言,“先生,昨日你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若是庄园中出了谋杀案……你的要求无?可厚非,是我唐突,我向你道歉。只是,不知道你与?伊拉拉是否找到了主谋的线索?” 第101章 她的话音落地,达西兄妹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伊拉拉。 伊拉拉半点不带心虚的:“伊莱扎再三追问,我只好将格拉斯先生死?亡的事情?告诉了她。” 也只告诉了她格拉斯死?了! 庄园里可没出现什么谋杀案,伊丽莎白的言辞证明了她并不知晓事情?全貌。 说?好捍卫达西小姐的名誉,伊拉拉不会走漏风声的。她想,等?伊丽莎白成?了达西夫人后,由达西先生告知全部的来龙去脉也不迟。 达西先生这才收回目光。 “你与?加德纳夫妇出游,理应享受田园和庄园风光,”达西说?,“庄园里出了这种事,难免会影响旅行的心情?。我不希望为?你增添不好的回忆,伊丽莎白小姐。” “哪怕是送我离开,让我怨恨在心?” “……这绝非我的意图。”达西低了低头,“感谢你能来看望我,请原谅我的失礼,待我彻底好转,会亲自送你与?加德纳夫妇离开,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耽误你们的旅途。” 伊丽莎白抿紧嘴唇。 她沉默许久,而后开口?:“若我不走了呢?” 达西:! 身为?旁观者的伊拉拉,分明看到达西先生的双眼蓦然?一亮。 差点就没绷住演技是吧! 伊拉拉站在伊丽莎白身后眼神乱飘,视线不免与?同样大眼睛乱转的达西小姐视线相交。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达西小姐捂住嘴巴,赶忙装作不舒服一样干咳出声掩饰笑容。 伊拉拉则在伊丽莎白背后直截了当地勾起嘴角。 看达西先生这幅模样,哪里像是偏头痛的。十几岁的孩子?都能看出问题来,然?而谁叫有人关心则乱呢? 达西小姐居然?也能配合兄长演得像模像样,可见妹妹对?哥哥的感情?生活也是着急上火已久。 “我以为?我们是……”伊丽莎白脸又红了红,声音无?止境的放轻,“是朋友。现在朋友遇到了麻烦,我怎可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旅游?先生,请允许我继续留在彭伯里庄园,毋须你费心招待,我只是想第?一时间知晓案件的进展。或者……能让我帮你与?伊拉拉分忧。” 达西先生深深看着伊丽莎白:“你出现在我面前,就已是最大的分忧。” 伊丽莎白当场愣住。 连达西小姐和伊拉拉都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这,这铁树开花了,达西先生会说?情?话了?! 而达西先生真情?流露之后,似乎也是意识到不妥。 他?窘迫地低了低头,努力恢复往日冷脸:“如果你愿意,伊丽莎白小姐,请多陪陪我的妹妹乔治安娜吧。近日我无?瑕顾及庄园的日常事务,许多琐事不得不交给乔治安娜处理,她很是生疏,也许需要女性朋友的支持。” 达西小姐机灵地收敛笑意,可怜巴巴地看向伊丽莎白:“可以吗,伊丽莎白小姐?好多事情?我本?想询问福尔摩斯小姐,但她正在帮兄长调查案件,没时间陪我。” “那我就更没有离开的道理了。”伊丽莎白认真开口?。 太好了! 知道卖惨有用,没想到这么有用!刚刚达西先生一句情?话,让伊丽莎白的红晕恨不得扩散到耳根。 她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女管家进门,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先生,”管家看向达西,“宾利先生与?宾利小姐向我询问你的情?况,并打算来卧室看望你。” 宾利先生是达西最好的朋友,他?的妹妹一同跟来也是理所当然?。 但现在达西哪有功夫见他?,好不容易才能换来与?伊丽莎白好声好气交谈的机会。 见达西先生神情?纠结,伊拉拉生怕他?又一个想不通,先行去与?宾利先生会面。 “现在我有时间陪你,达西小姐,”伊拉拉对?着达西小姐拼命使眼色,“达西先生身体不适,你就是代为?管理庄园的女主人,得招待好客人才行。” 这里的客人,自然?指的是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 达西小姐立刻会意。 她摆出感激姿态,主动?向前,挽着伊拉拉的手臂:“谢谢你,福尔摩斯小姐,请陪同我一去与?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说?明情?况。” 伊拉拉:“当然?,我的荣幸。” 她们可是花尽心思为?达西先生制造单独交谈的机会,可得抓住啊!伊拉拉临走前,还不忘记看了达西先生一眼。 不过见达西先生压根没往门外看,一心一意都在伊丽莎白身上,她就放心了大半。 跟随达西小姐出门,宾利兄妹已然?来到了卧房前。 宾利先生很是关切道:“达西小姐,你的兄长怎么样了?” “只是近日有些疲惫,兄长晚起了一点、并服用药物后,已经大为?好转,”达西小姐对?他?开口?,“想来中午的时候,就能与?大家共进午餐。” 说?着,达西小姐扬起笑容。 “兄长说?了,近日因为?府上事务,对?客人有所怠慢。作为?赔礼,他?决定在庄园举办舞会,邀请达兰顿的贵客一同热闹一番。” 她的话音落地,别说?宾利兄妹,连伊拉拉都很是意外。 达西先生举办舞会? 这还是那个原著中厌恶舞会社交,甚至当面点评宾客的达西先生吗,爱情?真是让人转性啊?! 第68章 虫鸣波尔卡。 达兰顿的人都知道, 老达西?先生死后,彭伯里庄园的主人小达西?先生,是名生性严肃、不喜社交的人。他虽待人真诚,但从不举办舞会。 直至今日。 寂寥冷清多年的彭伯里庄园, 在今夜第一次热闹起来。 不过…… 又是舞会! 虽然为达西?先生突然开窍高兴, 但伊拉拉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与爸爸跳了开场第一支舞后, 她就?找准时机和地点,及时缩到宴会厅的角落。 在这个角度, 伊拉拉也能更?好的观察到舞会全?场。 然后她就?看到,第三?支舞结束的时候, 宾利小姐走到了伊丽莎白面前。 伊丽莎白正?与达西?小姐亲切交谈,瞧见宾利小姐, 连话都不说了。而宾利小姐却依旧保持着一贯亲切又随和的姿态:“伊丽莎白小姐, 听说你昨日准备离开?幸好你没走,不然就?错过了如?此热闹的舞会。” 达西?小姐听她言辞微妙,生怕伊丽莎白不开心,赶忙出言补充:“就?算伊丽莎白小姐回到达兰顿, 府上的邀请函也会及时送到的。” 宾利小姐笑了笑:“达西?小姐很?周到。伊丽莎白小姐在梅里顿时, 她一大家子都特别喜欢舞会, 纷纷到来之后,叫内瑟菲尔德庄园好不热闹。我?想, 她也不会舍得错过彭伯里庄园的舞会的。” 伊拉拉:“……” 站在她的角落, 几位小姐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宾利小姐的话多少?带着攻击性:她在向达西?小姐暗示伊丽莎白家的姐妹多,并且热衷于参加各种社交舞会。 后者?倒还好,前者?在十九世纪的婚姻“市场”里可不是什?么好事。 达西?小姐冰雪聪明,怎能听不懂? 但她偏偏要装出惊讶的模样?,羡慕地看向伊丽莎白。 “原来伊丽莎白小姐家中人多, 真好!”达西?小姐装糊涂感叹,“我?一直很?想要个姐姐或者?妹妹,父亲死后,兄长时常在外,彭伯里庄园总是冷清清的。” 宾利小姐的笑容就?不自在了。 她只想暗暗贬低伊丽莎白,却忽略了达西?小姐在彭伯里庄园何?其孤单。她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开口:“若是达西?小姐感到无聊,可以同我?与姐姐写信,有机会,我?们很?愿意前来陪同你。” “谢谢你,宾利小姐。”达西?小姐故作感激。 这一番小小的攻讦,就?被她这么糊弄过去了。 宾利小姐怎么能听不出来达西?小姐的维护?她见达西?小姐与伊丽莎白态度亲切,自然也就?闭上了嘴,改聊其他的。 但明眼可见,伊丽莎白厌倦了这套。 她耐心与宾利小姐聊了几句,就?借故宴会厅人太多,想出去透透气离开。 然后伊拉拉就?看到,本还与福尔摩斯先生低声交谈的达西?,仿佛是背后长了眼般扭过头。 他看向伊丽莎白拎着裙摆离开的背影,身形微顿。 而后达西?先生飞快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话,迈开长腿追了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宴会厅,本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只是在达西?先生离去后不久,詹姆斯·莫里亚蒂踏着慢条斯理的步伐,同样?走到宴会厅的门边。他手搭在门前,转过身。 越过起舞、交谈的男男女女,镜架之后的蓝眼第一时间?找到了伊拉拉。 伊拉拉勾起嘴角。 第102章 隔着十几米远和这么多人,不用?言辞、不用?手势,伊拉拉对莫里亚蒂的意思心领神会。 她同样?踏着轻盈的波尔卡舞曲,在人群起舞之时,悄悄溜出了宴会厅。 莫里亚蒂等她跟上,直奔正?题:“到东边去了。” 伊拉拉:“快走,以及衣服不错。” 人靠衣装,莫里亚蒂终于换下了那?身唬人的黑色长风衣。他的正?装礼服依旧纯黑,却搭配着镶嵌着绿宝石的领带夹,在肃穆神秘之中点缀着轻快俏皮,而垫肩收腰的服装也勾勒出优雅的身体线条。 嗯,赏心悦目!伊拉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莫里亚蒂莞尔:“谢谢,只可惜……” “什?么?” “虽然你的礼裙美艳动人,但我?觉得,还是长裤更?适合你。”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自由鸟不该受到任何?外物约束。” 这话她爱听! 虽然知道詹姆斯·莫里亚蒂是有意讨好,但谁不喜欢讨好到心坎里的话呢。 伊拉拉绽开笑颜。 二人闲聊几句,就?跟上了伊丽莎白和达西?。伊拉拉反应飞快,听到低低的交谈声,一把抓住莫里亚蒂,两个人挤在了走廊拐角。 “伊丽莎白小姐。” 达西?先生刚好追上伊丽莎白,“是舞会上招待不周,让你感到了不愉快吗?” 伊丽莎白停下来:“我只是觉得室内太憋闷,出来透透气。” 达西先生沉默片刻。 他低下头,看向眼前的心上人。 “我?看到宾利小姐与你交谈,”达西?迟疑道,“是否因为她?” 伊丽莎白一怔,抬起头。 四目相对,她抿了抿嘴唇。 “宾利先生是你的朋友,”她说,“我?的姐姐简也是和他……日后与宾利小姐不免相见,我?不会与她起冲突的,请你放心。” “我?不在乎她怎么样?。”达西?先生不假思索,“我?只在乎你的感受。” 伊拉拉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不错,”莫里亚蒂还煞有介事地点评,“达西?先生颇有进步。” 一次直球大成功,达西?先生终于明白了坦白心情的重要性。 而伊丽莎白则是露出惊讶的神情。 迎上她的面容,达西?先生似是做出决定,顺着这个机会执着到底。 “我?无法?再忍耐了,伊丽莎白小姐,”达西?沉声说,“你拒绝我?的求婚后,我?本以为你我?的缘分到此为止,若你无意,我?也不会做没趣强求的人。然而你却出现在了彭伯里庄园。这些日,看到旅店里的你,看到前来探望我?的你,舞会上的你,我?无法?忽略自己的内心想法?。” 说出这些话时,达西?先生攥紧了拳头。 他似乎很?紧张,绷紧的面容难掩窘迫激动之色。 “尤其是在你……将自己与宾利小姐相比较之后,在你选择留在彭伯里之后,让我?不免心生几分期望,”达西?的声音越发放轻,他深深注视着眼前的伊丽莎白,“也许在上次的不愉快之后,你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再次请求你向我?坦白心中所想,伊丽莎白小姐,你是否仍然觉得,我?们只是‘朋友’?” 伊丽莎白仓皇撇开目光。 她抓紧了手边的裙摆,脸颊晕染开淡淡绯()红:“一听说你病了,我?就?不想再离开彭伯里庄园。可能那?样?子的担心……确实不只是朋友——达西?先生?!” 后面的话,在达西?激动的抓住伊丽莎白的肩膀时中断。 达西?进一步靠近,他俯下()身,近乎呼吸可闻。 他的声线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澎湃情绪,甚至在颤抖:“抱歉,伊丽莎白小姐,这太失礼了,但我?实在是……” 然后达西?用?行动代替了言辞。 当二人之间?最后一抹距离消除的时候,有了上次偷听的前车之鉴,詹姆斯·莫里亚蒂及时伸手。 温热的掌心按住伊拉拉的嘴巴,把她的感叹全?部堵在喉咙里。 猝不及防的动作叫伊拉拉吓了一跳,她险些没喘过气来。昂起头气恼看向身后的莫里亚蒂。 “嘘。”莫里亚蒂笑着示意,“还要看吗?” 伊拉拉这才扒拉开莫里亚蒂的手。 “下次你可以同我?说一声的,”她出言抱怨,“吓我?一跳。” “还有下次?”莫里亚蒂很?是意外。 “……” 好吧! 伊拉拉恶劣地跑来偷听,只是希望好朋友能与心上人有个好结果。这都大结局了,再听人小情侣墙角就?不太好了。 但是伊拉拉也不想回到宴会厅。 她本就?不喜欢舞会,找到机会跑出来,哪里还有乖乖回去的道理。伊拉拉看了看走廊尽头宴会厅的入口,又看向莫里亚蒂。 小教授心领神会,他扶了扶镜框:“脚步轻一点离开,他们听不见的。” 伊拉拉顿时笑得像是只偷零嘴成功的猫。她一把抓起莫里亚蒂的衣袖,踏着无比轻盈的步子,趁着达西?先生与伊丽莎互通情意、无暇顾及环境之时,偷偷往相反的方向溜出彭伯里庄园。 从后门走到花园,再从花园步入田野之间?。 举办舞会,自然是挑选天气晴朗的夜晚,好方便宾客到来归家。在雾霾不散的伦敦住了几日,离开屋檐触及到满天如?白沙般繁复的星空,伊拉拉忍不住“哇”了一声。 乡下也有乡下的好,看到这繁星点点,灵魂都被涤荡了! “我?一直以为,”莫里亚蒂跟在伊拉拉身后,“你会乐在其中。” “什?么?”伊拉拉转身。 “在舞会观察人群,这是你一向喜爱的活动,”莫里亚蒂说,“何?况你喜欢热闹。” 确实如?此。 喜欢观察人群,是因为每个人因为出身、经历不同,有着不同的动机和行事作风。但在舞会上,大家的动机和目标大差不离:寻觅合适结婚的异性,与之交谈、结识和试探,最终落在了求偶这一事上。 未免太过无聊了! 但离开那?个环境,则是另外一回事。 伊拉拉看向身后的詹姆斯·莫里亚蒂,璀璨星光照亮了地面,也为他黑色的缎面礼服镀上一层柔光。清隽的面容配上修长身形,在星光之下,在绿地之上,远要比大理石地板和珠光闪闪的舞池更?为纯粹自然。 也更?吸引人了。 谁不喜欢美丽的东西?呢?伊拉拉因眼前的美色展露笑颜。 “况且,这里也很?热闹呀。” 她指了指天上不住闪烁的星星,又示意莫里亚蒂去聆听四周。 “田野的夜晚可不安静,人类不在,更?多的生物才敢出来活动,”她说,“它们也有属于自己的音乐和舞会。” 风吹动草地,发出沙沙声响。 虫鸣、蛙叫,以及夜间?鸟类的低声鸣啼,伴随着远处溪流碰撞石头发出的清脆叮咚。广袤天地分外安静却也相当“吵闹”。夜风吹起伊拉拉的裙摆,她分明穿着礼服,和莫里亚蒂领带夹一样?的宝绿色在绿荫之下随风翻飞。 莫里亚蒂静静地注视着伊拉拉摇曳的裙角,而后像是发现什?么一样?,侧了侧头。 “你听。”他说。 “嗯?” “虽然你说过自己不擅长演奏乐器,但我?想,总是能听懂,”教授温言道,“这虫鸣……” 虫鸣怎么了。伊拉拉侧耳聆听,而后飞快领悟到了莫里亚蒂的意思。 草丛之间?的虫鸣清脆利落,带着固定的节奏,一起一落,刚好是标准的2/4节拍。 与他们偷偷跑出宴会厅时,乐队演奏的那?曲波尔卡刚好一致。 詹姆斯·莫里亚含着几不可查的笑意,向伊拉拉伸出右手。 微微鞠躬、迈开左脚,烂漫星空好像落入了他镜架之后的眼睛,蔚蓝双目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辉。 “伊拉拉,”莫里亚蒂柔声请求,“赏个脸,与我?跳支舞如?何??” 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伊拉拉清脆的笑声加入虫鸣大军,纤细指尖搭在了莫里亚蒂的掌心。 没有乐队、没有宾客,可这一曲也无比热闹。 虫声取代音乐,藏匿在阴影之中的动物和满天繁星成为了观众。 裙摆在草地上飞舞,漂亮的鞋子踩中欢快的节奏。伊拉拉任由莫里亚蒂绅士地将手搭在自己后背,轻盈旋转,她抬起头。 那?双蓝眼始终落在她身上,不曾挪动分毫。 起初伊拉拉还不习惯,险些踩了莫里亚蒂的脚。幸而她反应迅速,跟上了这非同寻常又不含旋律的演奏。 一支前所未有的,原始而蓬勃的舞。 无人开口,步伐却越发一致,四目相对,伊拉拉肆意笑弯了眼。 夜间?的音乐会不会结束,这一支舞自然也不停歇。伊拉拉越跳越高兴,随心所欲之间?,跟随着欢快虫鸣的波尔卡骤然一转,她的身形慢了下来,变化的步伐和动作让莫里亚蒂微顿,他没有惊慌失措,在下一刻理解了伊拉拉的意图。 第103章 刚好那?溪边传来的蛙叫符合3/4拍,于是伊拉拉欢快的波尔卡无缝切换至悠扬的华尔兹。 一拍、两拍,一步、两步。 只是蛙叫并不如?虫鸣规律,那?潺潺小溪似是撞上石块,飞溅起的水珠落在岸边,惊得青蛙“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节拍戛然而止。 伊拉拉猝不及防,右脚在半空中停了半拍,失去了重心。 莫里亚蒂停留在她后背的手下落,圈住了伊拉拉的腰肢。稍稍发力,便稳住了她的身躯。 纤细的指尖落在他的胸口。 就?像是刚刚的达西?与伊丽莎白,离得那?么近,几乎呼吸可闻,莫里亚蒂淡淡的香水气息再次包裹住伊拉拉的感官。透过他的镜片,能看到自己在莫里亚蒂蓝眼中的倒影。 有那?么瞬间?,伊拉拉险些以为莫里亚蒂也要亲吻她了。 只是冷静蓝眼的主人收敛一切情绪,现在还不是时候。 伊丽莎白会克制地拒绝达西?先生的求婚,但是伊拉拉可是实打实给过詹姆斯·莫里亚蒂一拳。 待到伊拉拉站稳,教授便送开了手,却没舍得拉远距离。 他顺势握住伊拉拉停留在自己胸膛的指尖,俯下()身,虔诚落下一吻。 星光的见证下,詹姆斯·莫里亚蒂行了一个礼貌又暧昧的吻手礼,而后抬头。 长时间?的舞蹈让伊拉拉呼吸变得微微急促,她白皙的脸蛋浮现出健康的红晕。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叫莫里亚蒂露出笑容。 “感谢你,伊拉拉,”他说,“愿意接受我?的邀请。” 漫天星光下的确不是时候。 穿着礼裙的伊拉拉·福尔摩斯虽然美丽,但不自由。莫里亚蒂听懂了她之前在窗棂处的话语,再动人的爱情故事也属于旁人,她只愿意做个见证者?和热心观众。 在这样?的场景下,在彭伯里庄园,莫里亚蒂无法?获得伊拉拉的心。 也很?正?常。 毕竟让他真正?注意到的,也并非她的舞姿或者?体面,而是在那?白教堂区的夜间?,站在女工面前,趴在桥边围栏时那?双绚烂双眼。 一场完美的约会,履行诺言,留下记忆,对于此行就?够了。 伊拉拉收回指尖。 她的拇指摩挲过他亲吻过的地方,拎着裙摆低头。 男女双方行礼,一支舞才正?式结束。 “该是我?谢谢你,詹姆斯,”伊拉拉的喜悦不加遮掩,“这是我?跳过最快乐的一支舞。” 说完她在莫里亚蒂近乎深情的注视下,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草地上。 又不是真的舞会,没旁人看见,还有什?么比运动之后休息更?舒坦的呢?伊拉拉甚至将双臂撑在身侧,仰头看向繁星,全?然没有任何?淑女的模样?。 但詹姆斯·莫里亚蒂完全?不在乎。 他甚至同样?蹲下,而后坐在了伊拉拉身畔。 “米尔沃顿,”莫里亚蒂冷不丁出言,“在我?离开伦敦之前,给我?写了封信。” 伊拉拉微凛,她侧过头。 莫里亚蒂理所当然:“约会换情报,约定好的。” 是这个道理,但伊拉拉以为莫里亚蒂怎么也要拖到伦敦才肯透露消息呢。他倒是知趣。 “你早就?认识他?”伊拉拉问。 “不,”莫里亚蒂苦笑几声,“是他认识我?。伊拉拉,米尔沃顿就?是第三?枚眼球吊坠的持有者?。” 惊讶之余,却没有多少?意外。 “他坦言指出,早就?知道我?在追踪眼球吊坠的线索,等了很?久,既然我?没找他,他就?主动上门,”莫里亚蒂说,“米尔沃顿说自己并不打算强取我?手中的吊坠,比起得罪人,他更?希望与我?合作,这样?我?们二人手中就?有两枚吊坠了。” “出自敲诈犯之口。”伊拉拉嘲讽道。 一名拿着丑闻勒索钱财的人,还怕得罪人? “但我?答应了他,想看看米尔沃顿的动机和想法?,”莫里亚蒂接着说,“然后他开口说明,需要至少?三?万英镑的钱款,问我?有没有门路。” “……” 伊拉拉眯了眯眼。 她的语气变得微妙起来,刚才的旖旎与暧昧瞬间?消散:“是你给米尔沃顿出的主意。” 星光之下,莫里亚蒂的表情依旧温顺乖巧。只是那?镜片却在折射着冰冷光芒。 “是我?,”他承认道,“这是个抓住他马脚的好机会。伊拉拉,我?自诩行事天衣无缝,但米尔沃顿依旧能反过来掌握我?的行踪,恐怕连你也在他的名单上,我?很?想知道,他的眼线究竟有多少?、又从何?而来。” 这家伙…… 米尔沃顿固然可恶,而詹姆斯·莫里亚蒂也是相当冷血。 确实是个好机会,莫里亚蒂为米尔沃顿提供思路,二人达成联盟,能得到不少?线索。 而伊拉拉好巧不巧就?在彭伯里庄园,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不得不介入调查,参与事件当中。 可以说他给米尔沃顿多说一句话,就?展开了整个棋局。 只是同样?的,莫里亚蒂不止是算计了拿他当朋友的宾利先生,更?是一句话将达西?小姐的名誉推到了风口浪尖。 够可恶的。 “这才是你来彭伯里庄园的目的。”伊拉拉冷哼一声。 “我?不否认,”莫里亚蒂笑着说,“但想见你也是发自真心。” 爸爸说得一点都没错。 眼前的詹姆斯·莫里亚蒂很?年轻,他还不是《福尔摩斯探案集》原作中那?个只手遮天的犯罪界拿破仑。 大魔王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在铺设自己的摊子,试图捞取属于莫里亚蒂的力量。 扫清了光辉学?派的阻碍,又盯上米尔沃顿的情报来源。 然而莫里亚蒂在发展,伊拉拉不也是吗? 伊拉拉歪头想了想,露出笑容。 “好吧好吧,”她故意长叹一口气,“短暂的休假就?这么结束啦。” 反正?,不论走到哪里,不论看到看不到,这片璀璨的星光始终就?在头顶。 ………… …… 转天清晨。 伊拉拉梳洗完毕,女管家就?敲响了客房房门,说是达西?先生在书房等待,有重要的事情要讲。 这么快? 她赶忙应下,赶到书房,果不其然看到达西?先生严肃的神情。 终于虏获心上人芳心,达西?却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一封来自伦敦的书信就?加急送到了彭伯里庄园。 “是米尔沃顿的回信。” 达西?见伊拉拉进门,省去寒暄,直接将信件递了过去。 伊拉拉飞快展开阅读,省去虚伪的问候和致歉,信件内容很?是简洁,米尔沃顿要求达西?带着支票夹回伦敦去,并“善解人意”的提出可以给足够的时间?,好在不同银行取出这么多的钱款。 只是,米尔沃顿一个敲诈犯,他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眼球吊坠居然在他手上,已知这吊坠并不会召唤什?么乱七八糟的神明,那?么凑齐三?枚吊坠后会出现什?么呢。 米尔沃顿是否又在筹集吊坠呢? 伊拉拉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刻着洛基姓名的吊坠,始终被她带在身边。 “乔治安娜坚持与我?一同前去伦敦,”达西?很?是无奈道,“她认为这与她有关?,必须自己承担。” 是个勇敢的姑娘,伊拉拉在心中为达西?小姐点了个赞。 “但我?决计不会将钱款给米尔沃顿,福尔摩斯小姐,”达西?先生冷声开口,“不能放任歹徒得逞。” “那?是自然。” 在十九世纪,三?万英镑能直接开采一座矿山了,这笔钱当然不能离开达西?先生的口袋。 具体怎么做…… 伊拉拉郑重点头。 “休假结束,我?也该同父母告别,返回伦敦工作了,”伊拉拉笑眯眯地说,“刚好我?一直在计划着开设属于自己的事务所,目前已有心仪地点。具体如?何?对付米尔沃顿,不如?等回到伦敦后,在我?的事务所签署正?式雇佣合同后,我?们详谈如?何??” 第69章 歇洛克做“渣男”。 同父母告别后, 福尔摩斯夫妇决定继续北上旅行,伊拉拉则乘坐火车前往伦敦。 回到?皮博迪住宅区的公寓,伊拉拉第一件事就是联络哈德利女士。 早在陪父母出游之前,她就在惦记着为自己寻觅一间办公室的想法——顾问?小姐总需要一个合适的地方招待客户。 诚然伊拉拉也想过和歇洛克一样, 直接将公寓客厅设为招待区域。 然而伊拉拉并不打算为自己的客户设置门槛, 皮博迪住宅区的门禁又相当严格, 怕是不会允许三教九流的人进门。 以及,伊拉拉可?不像歇洛克和华生医生, 能忍受客厅杂乱。往来客人多会弄脏公寓的! 第104章 于是思?来想去,还是像硬汉派推理小说?中的主角一样, 开设属于顾问?小姐的事务所最为合适。 这段期间伊拉拉人不在伦敦,就请哈德利女士帮忙, 留意每日报纸上的招租广告。 没想到?, 还真叫她给找着了,并且还是老地方。 ——格雷福斯死后,因为没有继承人,根据法律, 他名?下的遗产将会被拍卖。 他定性为跳河自杀, 而英国到?底是个基督教国家, 民众对此颇有忌惮。 一来二去,传什么的都有。导致格雷福斯的房产没能拍卖上去价格, 那栋就在辉光火柴厂隔壁的实验室大楼, 又因为化学研究污染,以极低的价格拍给了某个房地产商,飞快做了改造和简单装修,挂出了租赁办公室的牌子。 居然又让伊拉拉捡了漏! 转天上午,她随哈德利女士来到?了现场。 房地产商急于租赁, 一楼还在改建,二楼原本的办公室则被飞快挂上牌子。伊拉拉看中的就是之前艾琳·艾德勒直接破窗跳下的那间——窗子足够明亮,面积也大小合适。 她是第一位前来看房的人,管理人员很是热情。 连伊拉拉今日穿着西装长裤,也没能让对方惊讶。管理人一心一意想要开张,堆满了笑容:“开发商允许租户自行装潢,若是福尔摩斯小姐愿意,完全可?以在前方组装隔断,聘请一名?秘书为你招待客户。” 至于伊拉拉是什么工作、招待什么客户,他连问?都没问?。 哈德利女士闻言莞尔:“福尔摩斯小姐考虑在夜校招聘秘书么?近来学校里?开设了打字课程。” 好啊! 伊拉拉双眼一亮,这就是夜校正?式招收女工人了。 十九世纪的秘书课程相当昂贵,学会使用打字机,对一名?单身女性来说?是保证工作的金饭碗技能。 没想到?辉光火柴厂复工之后,还能有来自夜校的好消息。 而伊拉拉早就想要个秘书了!她眼馋迈克罗夫特有助理许久。 “这地方不错。”伊拉拉满意点头?。 距离公寓近,还在工厂区,重要的是,对伊拉拉还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她看向管理人:“租金多少??” 管理人一见有戏,赶忙回答:“一周8个先?令,小姐。这价格,你出了这栋楼,在白教堂区都找不着!” 虽说?比公寓租金贵,但管理人说?的是实话。 伦敦寸土寸金,而白教堂区能作为办公室的房子又少?,年租金20英镑已是非常合适,何况开发商还为办公室配备了简单的书柜和桌椅,如果伊拉拉乐意,现在就能挂上牌子开门营业。 以及,伊拉拉现在有钱。 她可?是有整整两千英镑的启动资金!20英镑不在话下。 “就这里?了!”伊拉拉豪气十足宣布。 管理人喜不自胜,拔腿就去拿合同,好似生怕伊拉拉后悔。 而后就是购置基本家具、办公用品,订购招牌等?一系列琐事——甚至伊拉拉还真在办公室打了个隔断,走进事务所后,首先?看到?的就是秘书的办公桌和桌上像模像样的打字机,以及等?候区精致的皮质沙发。 反正?现在伊拉拉有钱了,事务所是门面,不用太奢华,却也得给人留下靠谱的好印象。 而待到?伊拉拉·福尔摩斯顾问?事务所正?式开张,第一天就热闹非凡,来了不少?人。 哈德利女士请了几名?工人帮忙搬家具,伊拉拉又花钱请求老琳达和小邦妮协助她打扫卫生。 连约翰·华生医生都赶过来凑热闹了! 数日不见,华生医生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摆脱了阿富汗战争的阴影。 他推开门步入办公室,英俊面庞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恭喜你,伊拉拉!”华生医生见到?伊拉拉,大声开口,“门口的招牌真是气派极了,也许我?该劝说?你的兄长在贝克街221b也挂一个。” 这话她爱听!就是哈德森太太估计不会同意的。 伊拉拉放下手中的抹布,惊喜道:“华生医生,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的事务所开张,我?来看看有没有地方能帮忙,”华生说?,“反正?歇洛克为了案件,近日忙于乔装深入打探线索,这可?用不上我?。而且,摩斯坦小姐今日会到?夜校上课,你忙完了,我?就去看看。” 嗯? 伊拉拉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摩斯坦小姐,”她拉长音调,重复道,“这是哪位小姐?” “……伊拉拉,别这样。”华生流露尴尬之色,却掩饰不住笑容。 还能是哪位摩斯坦小姐,自然是原著中华生医生一见钟情的妻子,玛丽·摩斯坦。 “玛丽·摩斯坦,”华生清了清嗓子开口,“一位家庭教师,但她心肠很好,空余时?间就到?夜校教书,在辉光火柴厂罢工时,也出了不少?力?。” 早在工厂罢工案,伊拉拉就在夜校的院落里?惊鸿一瞥,目睹过让华生医生着迷的美貌。 俊男配美女,好事一桩。 怪不得华生医生进门时?红光满面,原来走出战争的阴影,不止是因为跟着歇洛克冒险破案,更是得到?了爱情滋润。 看他这幅熟门熟路的模样,估计不出多日,伊拉拉就要接到?婚礼的邀请函了。 “那你还是去夜校吧,医生,”伊拉拉揶揄道,“我?可?不敢久留你,免得让摩斯坦小姐久等?。” “她还没下课呢。” 华生医生失笑,“少?打趣我?,我?真的是来帮忙的。” 事务所已经基本打扫完毕了呀。 不过伊拉拉知道华生是热心肠,不让他帮忙,他反而会觉得伊拉拉是拿他当外?人。于是伊拉拉想了想:“楼下还有最后一个书柜正?在组装,医生,我?九点有个预约,你能不能帮我?去盯着工人,以免偷工减料?” “当然没问?题,”华生医生来了兴致,“以及,第一天就有预约?真不错!” 伊拉拉扬起笑容:“早就说?好的客户。” 而九点钟准时?进门的,自然是后脚从彭伯里?庄园赶来的达西兄妹。 因为达西小姐第一次离开庄园、来到?伦敦,达西先?生自然要多做准备,他们比伊拉拉晚了几天动身,刚好给了她收拾出事务所的时?间。 别说?是达西小姐,连达西先?生进门之后,都对伊拉拉的超高效率感到?惊讶。 达西小姐更是吃惊到?合不拢嘴:“哇……福尔摩斯小姐,这是你的办公室!” 伊拉拉只比她大两岁,却已经在伦敦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多少?男士都做不到?呀!更何况,她从未见过哪位单身小姐会穿裤装。 过往的认知让达西小姐觉得,暴露出自己的双腿线条非常不妥,换做是其他女性,她大概率要偷偷与朋友嘀咕几句。 但现在,伊拉拉·福尔摩斯就倚靠在办公桌边,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放松又自在的姿态好似瘦削的绅士。她这么坦荡,反而叫达西小姐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好像这种离谱的事情放在伊拉拉身上就顺理成章。 以及…… 达西小姐不得不承认,穿着长裤的伊拉拉,要比在彭伯里?庄园更为肆意放松。 “怪不得。”达西小姐低声说?。 “什么?”伊拉拉侧了侧头?。 没什么,只是达西小姐终于明白,为何伊拉拉看起来如此自由了。 “真是敞亮的办公室,”达西小姐开口,“你的衣服也很漂亮,小姐。” 伊拉拉绽开笑颜:“谢谢你。” 达西先?生则环视四周,而后礼貌颔首:“恭喜你,福尔摩斯小姐,事业道路走上正?轨。” “是吗?”伊拉拉眨了眨眼,“我?倒觉得,是不是该恭喜你,先?生。临走前我?就听说?,你和伊丽莎白大有进展,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达西:“……” 生性严肃的绅士张了张口,居然没能接上伊拉拉的揶揄。 反倒是达西小姐轻轻笑出声,无比幸福地替兄长回答:“伊丽莎白小姐临走之前,接受了兄长的求婚。” 伊拉拉:“什——太好了!果然是该恭喜你啊!” 虽说?知道,就凭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告白时?的真情流露,他肯定不会忍太久。 在十九世纪直接抓着人家姑娘亲吻,可?是大大的失礼!除非这位绅士打定主意,这辈子非被他拥吻的小姐不娶。 但当听到?真正?的好消息时?,伊拉拉仍然为好友感到?高兴。 没什么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让人开心的了! 伊拉拉又来了三分干劲。 “既然如此,就更得尽快解决米尔沃顿带来的麻烦,”她信心十足,“不能让讨人厌的敲诈犯延误达西先?生与伊丽莎白的婚礼。” 第105章 她一转正?题,达西兄妹面面相觑。 来之前,达西小姐不免忧心忡忡——毕竟这事关她的名?誉。 只是见伊拉拉这般自信,十六岁的姑娘又莫名?其妙地安下心来。 这件事交给兄长和福尔摩斯小姐,一定没问?题吧? “我?已准备好正?式的顾问?委托合同,”伊拉拉走到?办公桌后,拿出事先?打印好的文件,“请二位过目,若是没问?题,签订合同之后,我?将会全力?协助你们。” 达西先?生接过文件。 他对法律条文相当了解,迅速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委托金额上。 “你要五百英镑。”达西先?生说?。 “酬劳这部分可?以再商量。”伊拉拉解释,“只是我?想这不是小委托,奔走交通、打通关系,以及经营事务所的费用,都算在了里?面。” “你想得很周到?。”达西先?生郑重开口,“考虑到?米尔沃顿的危险性,福尔摩斯小姐,我?愿意支付你五百英镑作为你说?的运转费用,这是定金。” 伊拉拉:“……” 达西:“问?题解决后,还有一千英镑的酬劳。如果太少?,你同样可?以与我?协商。” 伊拉拉:“正?好,正?好!我?这就来修改合同!” 什么绝世大土豪,就喜欢这种有钱还不抠搜的老板!如果这不是伊丽莎白的未婚夫,伊拉拉非得抓着达西先?生亲上一口。 签订合同,之后就是解决问?题。 伊拉拉收起签名?,同样转变了乐呵呵的态度。 “米尔沃顿是否带来了消息,先?生?”她问?。 “……昨日我?与乔治安娜刚刚抵达伦敦,他就派人送来了信件,”达西先?生微微蹙眉,“信件内容非常简单,寒暄之后,就写了几家银行的名?字,说?信得过,最好是从这几家银行取钱。并且,他宽限了交款的日期。” 也很正?常。 十九世纪的三万英镑可?不是小数目。按照当下的购买力?换算,几乎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九百万英镑。 试问?哪家银行会在金库里?存这么多钱?就算有,也不会让客户全部提走。 更遑论达西先?生虽然有钱,但利润分红、资产收入,也不是实打实的钞票。想要凑出现钱,确实需要时?间。 这给了他们机会。 “福尔摩斯小姐,你有什么意见?”达西问?。 “得先?搞清楚米尔沃顿有多大的本事,”伊拉拉说?,“他敢开口要这么多钱,定然是有用处。我?就怕他背后有人,或者?势力?远比一名?敲诈犯要深。” 詹姆斯·莫里?亚蒂提供的线索相当有用。 他说?米尔沃顿坦言需要三万英镑,莫里?亚蒂才?主动提供了方案。 那么要这三万英镑做什么? 换成二十一世纪的理解,一口气勒索几千万的人民币,这足以成为轰动全球的绑架案了。 他一定有需求,也有要钱的底气。 所以摸清米尔沃顿的底牌就非常重要。 以及伊拉拉也想知道,他的眼线和情报网究竟发达到?什么程度,能反过来掌握莫里?亚蒂的行踪。 “我?会进行前期调查,先?生,”伊拉拉说?,“拿到?有用线索后,第一时?间通知你、为你提供方案。而且如果你不介意,我?会请求兄长的帮助。” “你说?歇洛克·福尔摩斯。”达西了然,“两个福尔摩斯的聪明才?智相加,我?想没有拒绝的道理。” “谢谢你。”伊拉拉扬起笑容,“请等?我?的好消息。” 达西先?生迟疑片刻,他看了看伊拉拉,又看向自己的妹妹。 “哪怕没有线索,若是有时?间,你也可?以到?我?的住处做客,小姐,”达西说?,“乔治安娜在伦敦没什么朋友。” 这不是你在彭伯里?庄园委婉提醒伊拉拉别带坏妹妹的时?候了! 求婚成功,连性子都变啦? 难得见达西先?生放低姿态,伊拉拉忍俊不禁:“那么……我?其实在伦敦同样有位很缺朋友、又急需社交的女性友人。” 达西小姐双眼一亮:“真的吗?” 那是当然,艾琳·艾德勒女士一定会喜欢这么美丽的达西小姐。 送走达西兄妹,伊拉拉刚喝了口水,华生医生就指挥着工人将最后一个书柜搬了进来。 安置妥当后,伊拉拉也没忘记之前的思?路。 “医生,”她对华生开口,“最近歇洛克在置办什么案件?我?有个委托需要他帮忙。” “那……估计你得等?等?了,伊拉拉。” 华生医生看上去很是为难,“最近福尔摩斯接到?了某位贵族小姐的委托,她马上就结婚了,却遭到?了敲诈勒索。说?如果不给对方七千英镑,就把?这位与旧情人的信件寄给未婚夫,搅黄她的婚事。” 伊拉拉:“……” 说?起案件,华生医生很是愤慨。 “这米尔沃顿,真是可?恶!”他开口,“也确实难对付。歇洛克思?来想去,决定先?行与之谈判,没想到?对方死不松口。我?还从未见过你的兄长那般百般无措的模样。没有办法,他只能乔装打扮成水管工,去米尔沃顿的府邸摸索打探了。” 伊拉拉:“…………”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她在调查米尔沃顿,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干脆已经潜入了米尔沃顿的家里?。 不得了了! 这的确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原著内容,但问?题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在《米尔沃顿》一案中为了打听消息,干脆使出了色()诱大法,把?米尔沃顿家的女佣迷得不得了,甚至他还向她求婚了! 伊拉拉倒是不介意有一位嫂子,不管她什么出身、家产容貌才?智如何,只要是真心,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原著中歇洛克拿到?线索后,立刻就脱掉水管工的伪装,相当于把?一名?无辜的年轻女士直接甩掉了。 不,不行。 “歇洛克现在在哪?”伊拉拉神情变得非常严肃,把?华生医生吓了一跳,“我?得去阻止他。” 调查案件是好事,但做“渣男”就不对了。 想拿到?线索,凭借福尔摩斯的本事,他肯定有数十个备选方案。只是如此最为直接省事而已。歇洛克·福尔摩斯不拘小节,万事以案件优先?,有高效率的办法,自然不会考虑其他。 可?在十九世纪,这对于一名?未婚姑娘的伤害有多大?哪怕是女仆,也会落下一个被未婚夫抛弃的名?声。 伊拉拉可?不能容忍兄长做这种事! 第70章 伊拉拉救美。 伊拉拉突然神情严峻, 叫华生?医生?有些吃惊。 但他也习惯了福尔摩斯们的行事风格,不假思索回答:“他今日乔装打扮,我刚好多?问上一问,他说要去米尔沃顿宅子附近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 建筑工地?伊拉拉侧头想了想。 《福尔摩斯探案集》中, 《米尔沃顿》篇幅较短, 剧情也比较简单。原著中歇洛克·福尔摩斯在与米尔沃顿谈判不成, 改而化?妆成自己接生?意的水管工,佯装追求米尔沃顿的女仆阿加莎, 套到了有用的消息。 而十九世纪的建筑工,和二十一世纪的揽活方式大差不离:要么靠熟人、工会介绍, 拥有自己的人脉网,要么就是在建筑工地附近蹲守, 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机会。 谁家需要水管、砖瓦工人, 一般也会派遣管家女仆去附近的工人现场招人。 所以?,歇洛克这?水管工装得要是有模有样,居然还去工地找活了。 来得及。 伊拉拉点头:“谢谢你,医生?, 我这?就动身。” 华生?:“需不需要我帮你?” 伊拉拉从衣架上取下帽子和雨伞, 笑?着出言:“不是什么刺激的冒险, 我想,还是别?让摩斯坦小姐久等?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华生?苦笑?几声, 接下了伊拉拉的调侃, 却也是露出幸福的笑?容。 二人一同出行,伊拉拉锁上事务所的房门,拦了辆马车直奔汉普斯特德区。 米尔沃顿的别?墅坐落于伦敦西北,是著名的富人区。不用伊拉拉多?说,一提那周遭的建筑工地, 车夫立刻接话:“是那家要改成艺术馆的别?墅,街道两旁全是建筑材料,可不好走?。” 可以?说除却报童,伦敦街头消息最灵通的就是车夫了。 伊拉拉递过去额外的一先令:“把我放到街口就好。” 车夫不再?犹豫,挥起马鞭。 而等?到了地方,伊拉拉发现车夫说的果然不错。 偌大的别?墅进行改建重装,搞得街面乱糟糟,明明是干净的富人区,周遭却三三两两聚集着不少试图揽活的工人。 幸而伦敦多?雨,今天也不例外。大雨一下,至少没搞到尘土飞扬,而伊拉拉撑起雨伞,黑伞半遮身形,在这?人挤人的街道上,穿着西装长裤也不甚显眼。 第106章 见?这?阵仗,估计也就是刚刚施工几天,过阵子当地居民?就要喊警察来驱赶闲杂人等?、维持秩序了。 也是叫歇洛克找到了现成的机会。 伊拉拉一走?近工地,就有不少工人过来追问家中需不需要垒砖、休整花园。她怕太过显眼,干脆绕了个?路,走?到了一旁的巷子里。 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有意伪装下,从乱糟糟的环境中找到他还挺难。 但找到另外一位目标容易得多?。 伊拉拉站在施工地的斜对角,一眼就看到十几米开外,一把不应存在的伞。 是把还算精致的女用伞,不算昂贵,却在一众黑伞中分?外显眼。伞下的年轻小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作女仆打扮,打伞的却是一名瘦削高挑的工人,二人正在街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靠着女仆,伊拉拉才锁定住这?位工人。 从人群中不好定位,但一旦确认了目标,伊拉拉总不至于认不出兄长的身形和站姿。 原来他与女仆阿加莎小姐已经认识了。 只是可惜距离有些远,加上下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伊拉拉顿时有了主意。 她举着伞,刚想上前——装作陌生?人,去询问乔装成工人的歇洛克接不接维修管道的工作,从而把他自女仆小姐身边揪过来。 计划简单,却也天衣无?缝。只是伊拉拉迈开步子没两步,远处的歇洛克就对这?女仆点了点头,将女用伞交给对方,而后大步走?入雨下。 他要去哪里? 这?倒是个?追上歇洛克的好机会,但是—— 几乎是歇洛克前脚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后脚一名五大三粗的工人,就粗鲁地冲到了女仆身边。 他伸出结实的手臂,一把抓住了年轻的女仆:“——好啊,原来是埃斯科特,你就是因为新来的埃斯科特才拒绝了我!” 工人的声音近乎咆哮,伊拉拉终于听清了前方的交谈。 女仆大吃一惊,本能?地就想挣扎后退:“查尔斯,你放开我!” 名叫查尔斯的工人紧追不舍,看上去完全被嫉妒蒙蔽了头脑:“你对他笑?得这?么开心?,对我却冷面相待?阿加莎,我哪里不如他!” 看来这?位阿加莎小姐追求者众多?,她和歇洛克假扮的工人埃斯科特走得近,居然还引起了其他人争风吃醋。 但如此吃醋,过分?了点吧! 伊拉拉有些着急了,她往歇洛克离开的方向看过去,而兄长一向步伐极快,早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阿加莎小姐身形纤弱,惊恐之下,连女用伞都掉到了地上。 她当街尖叫,查尔斯却死不撒手,周遭的工人纷纷看过来,却像是认识查尔斯一样不肯上前。 该死! 伊拉拉暗骂了一句,同样收起头顶的雨伞。 她本就是为了维护女仆小姐的名誉而来,总不能?眼看着她被上头的工人欺凌。伊拉拉想也不想,几步跨到阿加莎与查尔斯面前。 收起的雨伞被横向举起,伊拉拉站到了失去重心?的阿加莎身后,她一甩手腕。 扶稳失去重心?的阿加莎,与此同时,雨伞被伊拉拉用巧劲甩到了对方手肘,尖尖的伞头正中关?节处。 查尔斯只觉得抓着阿加莎的右手一麻,失去力道。 他一松手,伊拉拉立刻将阿加莎拉到了自己身后。 “少管闲事!”查尔斯气急败坏地咆哮道,他还想向前,然而在迈开步伐的瞬间,那尖锐的伞头精准无?误地对准了他的喉咙。 壮硕的男人在雨中猛然停下脚步。 虽说雨伞不是凶器,但伊拉拉的黑伞可是实打实的用料。伞尖不是凶器,但她若是愿意,也能?戳伤查尔斯。 只是,伊拉拉没这?么做。 细密的雨幕下落,沾湿了她的西装和帽子。帽檐之下,伊拉拉的浅色眼睛分?外冷静。 “先生?,”她甚至勾了勾嘴角,“追求心?上人,本该是美好的事情。但若是被嫉妒冲晕了头脑,属实不体面了。到头来反倒是招惹了这?位小姐的惊恐,她又怎么会对你产生?任何好印象?” “你——” 被伊拉拉说教一通,查尔斯的脸颊憋得通红。他愤怒地想要出言恐吓,可话到嘴边…… 查尔斯这?才后知?后觉,这?声音,这?体型。 拦住他的并非哪个?多?管闲事的工人,而是一名穿着西装的女性。 刹那间,惊讶盖过愤慨,查尔斯愣在原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伊拉拉眼睁睁看着他的面容从狂怒转而茫然再?转沉思,她抓紧这?个?机会:“还不赶快向她道歉?否则的话,我也不介意送你到苏格兰场,到时候就是警察教导你还如何礼貌对待女性了。” 查尔斯深吸口气。 他深深看了伊拉拉一眼,这?才放弃了自己粗鲁的行径。 “对不起,阿加莎,”他闷声闷气地说,“是我太冲动了。” “没有下次。”伊拉拉补充。 “……没有下次。”查尔斯跟着说。 这?么听话? 伊拉拉挑眉,而后看向身后的阿加莎。 阿加莎还比伊拉拉个?子高一点呢,但女仆小姐被查尔斯吓坏了,她死死抓住伊拉拉的袖口,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别?再?靠近我了,”她颤抖着开口,“我已经拒绝了你,再?纠缠,我就,我就……” 似乎是伊拉拉站在身前,阿加莎有了莫大的勇气。 她终于胆敢抬头看向查尔斯的眼睛:“我真的会报警!” 查尔斯:“阿加莎!”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身后骤然响起了脚步声。伊拉拉循声看过去,刚刚不知?道跑去哪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总算姗姗来迟。 兄长的乔装依旧惟妙惟肖,鸭舌帽下黑发变成了金发,五官和面庞粘着化?妆用的胶,让他看起来模样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依旧英俊,但除了那双无?法改变的浅色眼睛,完全是陌生?人的模样。 “查尔斯,”歇洛克快步上前,捡起地面上的女用伞,“我只是走?开几分?钟,你又来招惹麻烦。阿加莎并不喜欢你。” “没你说话的份,埃斯科特!” 他一露面,查尔斯再?次怒火中烧,他攥紧拳头,看上去很想把工人“埃斯科特”狠狠揍一顿。 伊拉拉微抬声音:“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见?警察了?” 查尔斯嚣张起来的气焰顿时被伊拉拉浇灭。 他似乎很是忌惮伊拉拉的存在,查尔斯硬生?生?将火气憋了回去。 没法向女仆发火,他就恶狠狠盯着“埃斯科特”撂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歇洛克嗤笑?出声,全然没把查尔斯的威胁放在心?上:“随时恭候。” 雨幕之中,没打伞的四人衣物都湿透了。 伊拉拉见?瑟缩在身边的阿加莎小姐不住发抖,抖了抖手中的黑伞,重新撑起来。 也顾不得与歇洛克交谈了,伊拉拉转头看向阿加莎。 “小姐,”她温声发问,“你还好吧?这?人纠缠你多?久了?” 阿加莎仓皇抬头。 她对伊拉拉扬起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虽仍然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但双眼里却闪烁着激动和惊喜。 阿加莎真诚开口:“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顾问小姐,谢谢你!” 伊拉拉:“……” 这?下轮到伊拉拉愣住了。 她这?么有名吗?居然被一名女仆就这?么直接认出身份来了! 第71章 妹妹的好作用。 迎上阿加莎感?激的表情, 伊拉拉讶然:“你认识我。” “顾问小姐,工人之间没人不认识你!” 阿加莎放下心来?,不再担惊受怕了。她?憧憬地看着伊拉拉,激动又?惊喜, “我, 我被查尔斯纠缠许久, 害怕急了,也想起过关于你的传说, 确实偷偷向你祈祷过,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出现!” 伊拉拉:“……” 没想到之前叫南希散播出去的谣言, 在辉光火柴厂的工人成功争回权益后还愈演愈烈了。 起初只是白教堂区传的沸沸扬扬,现在连贫民窟之外的地区都人尽皆知。 所以刚刚那位查尔斯, 似乎很是忌惮伊拉拉的存在, 怕不也是认出了“顾问小姐”的身份。 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顾问小姐威名?在外,很是方便?伊拉拉行事。 坏事是,那米尔沃顿自然也知晓她?的存在。 希望他也能因这名?声而?忌惮几?分吧, 伊拉拉心想。 “如果你需要帮忙, ”伊拉拉说, “我确实能够帮你摆平查尔斯。” “不用了。” 乔装成工人埃斯科特的歇洛克平静出言,“有我在, 查尔斯不敢怎么样。” 第107章 伊拉拉眯了眯眼。 她?这才扭头看向歇洛克, 迎上那与自己相?似的眼睛,伊拉拉端着非笑?似笑?的神情:“是吗?但是看刚刚,你好像对他没什么威胁性呢,先生。” 歇洛克怎可能读不懂亲生妹妹的反应? 他并不接茬,反而?叹了口气, 毫不遮掩对伊拉拉的无奈。 “阿加莎,向你介绍一下,”他说,“这位顾问小姐,就是我的妹妹。” 嗯? 不对吧,就这么坦白了?! 歇洛克的坦率出乎伊拉拉意料,更是让阿加莎捂住嘴巴。 清秀的女仆小姐看看歇洛克,又?看看伊拉拉:“原来?福尔摩斯先生的妹妹居然是顾问小姐,老天爷!不过……仔细看看,你们确实有一双很像的眼睛。” “伊拉拉,”歇洛克再次出言,“这位是阿加莎小姐,米尔沃顿别墅的女仆之一,我新交的朋友。” 朋友。 伊拉拉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不是未婚妻,是朋友。以及阿加莎刚刚喊的并非埃斯科特,她?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真实身份。 看来?这和《福尔摩斯探案集》原作中的情节不一样。 太好了!伊拉拉长舒口气。 来?到建筑工地,就看到兄长与阿加莎共打一把伞,她?真怕女仆小姐已然情根深种呢。 “所以,那名?工人喊你埃斯科特。”伊拉拉开口。 “我接下了某位小姐的委托,要协助她?摆平米尔沃顿的勒索。谈判不成,就打扮成水管工,”歇洛克解释,“本想去米尔沃顿的别墅区碰碰运气,却刚好看到查尔斯对阿加莎紧追不放,于是出头打发走了他。” 伊拉拉心领神会:“动手打发,是吧?” 歇洛克飞快地勾了勾嘴角:“你我的格斗老师可是同一人。” 怪不得查尔斯刚刚只撂狠话?不动手呢,原来?是被教训过。而?且,这回歇洛克都不是阿加莎的追求者了,和查尔斯压根不是情敌关系。如此还抓着阿加莎不放,甚至推推搡搡? 真是哪个年代都不缺自以为是的偏执狂。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论是百余年前还是百余年后的经验,都让伊拉拉很笃定?这点。 必须小心点,就算是法制健全的后世,被偏执的追求者缠上而?受到伤害的女性案例也是数不胜数。 回想起上次的冲突,阿加莎似乎心有余悸:“还得感?谢福尔摩斯先生,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父母去世的早,兄长们又?是名?水手,时常出海不在家。” 伊拉拉:“你也是家中小妹?” 阿加莎这才笑?了笑?:“我也有两名?哥哥,同你一样……我能喊你福尔摩斯小姐么?” “当然。” “福尔摩斯先生说起他也有位妹妹,我就觉得很亲切了,”阿加莎温声说,“一来?二?去,相?熟之后,先生就坦白了身份。” 福尔摩斯适时补充:“米尔沃顿并非慷慨仁慈的雇主?,他的佣人对其怨言颇深。阿加莎攒下一笔钱,最近正?在学?速记,等拿到证书后就会离开。因此,她?也不介意向我透露别墅内的信息。” 原来?如此! 看来?这现实情况,和原著中的描写出入不少。 伊拉拉意味深长地看了歇洛克一眼:“我还以为你是英雄救美呢。” 歇洛克挑眉:“一想到我也有个妹妹,实在没有不出手的道理。毕竟不是哪位小姐都像你一样不在乎外界评论,伊拉拉。” 看似兄妹二?人的话?语各不相?干,但实际上,歇洛克正?面回答了伊拉拉的质疑。 不怪伊拉拉会冲过来?,就算没有原作剧情,她?也能推断出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调查方案——没人比亲妹更了解老哥了好不好。歇洛克向来?以解决案件的效率优先,既然碰到了阿加莎被查尔斯纠缠,那么英雄救美、向其求婚,是最快获得线索的方案。 歇洛克听出了伊拉拉的潜台词,因此如此回答她?。 伊拉拉怎么也没想到,兄长的所作所为和原著中有区别,居然是因为这个世界多出了她这么一个小妹。 拥有妹妹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才在伊拉拉成长过程中受到的指责、非议与不便?中,真切感?受到一名?女性在当下社会里会遭到怎样的目光和评判。 也因此,他没有选择当一个“渣男”,通过求婚的方式换取线索,而?是在确信阿加莎的人品后,选择与阿加莎坦白,用真诚换取一段友谊。 好吧。 伊拉拉心中的最后一丁点埋怨也消失殆尽。 雨还在下,但她心情却彻底放晴。 “你别着凉了,”伊拉拉也不直言,只是接过女用伞,和阿加莎共用一把,然后把自己的黑伞交给歇洛克,“调查关键时刻,大侦探若是感?冒,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 这就是接受说辞的意思?,歇洛克心领神会。 侦探一贯冷峻的面容稍稍缓和几?分,眉眼之间似聚集起笑?意,只是不太明显。 “既然是为了调查米尔沃顿,你们来?这儿做什么?”伊拉拉又?问。 “我的计划本是打探好消息后,就与华生一同潜入别墅,将委托人曾经的信件从米尔沃顿的保险柜里偷出来?,”歇洛克说,“近日有名?姓肯尼斯的工头经常在夜间拜访米尔沃顿,而?昨日阿加莎找上我,说肯尼斯昨夜与米尔沃顿大吵一架,说是要米尔沃顿替他赔偿工人死亡的钱。” “替他赔偿?”伊拉拉侧了侧头。 “我只是倒茶时偶尔听见,”阿加莎迟疑道,“说是什么……格拉斯死在外地,很是麻烦。”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格拉斯是伦敦本地人,还是名?工人,自然要在工地上做活。看来?这名?姓肯尼斯的工头,和米尔沃顿是一伙的。 “我想,”伊拉拉整理好思?绪,“你们来?到建筑工地,恰好这里的工头就是肯尼斯本人。” “我正?准备去打听消息,没想到查尔斯也在,”歇洛克说,“听到声音我不得不折返。伊拉拉,你又?来?做什么?” “拦住你作妖。” “……” 见歇洛克摆出明显的无语表情,伊拉拉绽开笑?颜:“也是巧了,我接到的第一个委托,同样与米尔沃顿相?关。” 和兄长交谈向来?省事。 歇洛克略一思?索,就将她?提前从德比郡折返,同时达西先生也归来?两件事关联。再仔细想想伊拉拉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建筑工地…… “达西小姐也被米尔沃顿敲诈了。”他说。 “同时敲诈两位贵族小姐,米尔沃顿的胃口是不是大了点?”伊拉拉压低声音。 就这么急用钱吗。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这点。 “你打算怎么做?”伊拉拉问。 “埃斯科特是名?水管工,我可以去找肯尼斯,问问艺术馆是否需要新修管道。” “……你会修水管?” 面对伊拉拉的质疑,歇洛克终于扬起笑?容。 他失笑?几?声:“我自然不比专业的工人精通,但伊拉拉,艺术馆也不需要新修下水管道。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我去探探肯尼斯的口风。” 伊拉拉想了想。 “我的事务所刚刚开工,找个工人帮忙修缮整理也是正?当理由,”伊拉拉说,“我来?负责向工人打听线索,既然格拉斯是肯尼斯的人,他们肯定?相?互认识。” 尤其是,格拉斯去世的消息,居然已经传到了伦敦! 明明达西先生已经吩咐过治安官,暂且把此事压下去呢。消息是如何从彭伯里庄园走漏的? 相?信在出现一名?“内奸”后,达西会谨慎对待庄园里的仆人。 要说知情者…… 伊拉拉的脑海中不免浮现出莫里亚蒂的俊秀面孔。 他可是摊了明牌,向伊拉拉坦白与米尔沃顿合作的。詹姆斯·莫里亚蒂亲自去往彭伯里庄园,傻子也知道他不可能一无所知。 而?在诸多细节之中,向米尔沃顿透露格拉斯已死,既无关紧要,又?显出他合作的诚意。 这家伙,伊拉拉暗自磨牙,还得感?谢他保密,但又?足够可恶。 伊拉拉思?索之时,阿加莎轻声开口:“福尔摩斯小姐,请允许我帮你。” “嗯?”伊拉拉回神。 “之前米尔沃顿整修卧房,就是我负责与工地联系,所以周围的工人大都对我眼熟,”阿加莎说,“查尔斯也是因此缠上我的……你为工人做了这么多,我也想用相?同的方式帮助你。” 真是位赤诚的好姑娘。 伊拉拉倒是理解,歇洛克为什么会罕见地与一名?未婚小姐成为朋友——他一直觉得,除了伊拉拉之外的十九世纪的小姐们都相?当麻烦来?着! 能获得兄长信任,证明阿加莎相?当靠谱。伊拉拉不会怀疑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推断能力,对这位同样拥有两名?兄长的女仆也不免心生好感?。 第108章 以及…… “歇洛克说你正?在学?习速记,”伊拉拉灵光一闪,“你还有多久拿到证书?” “还有两周,小姐。”阿加莎似乎不明白伊拉拉为什么问,但她?又?本能地抓住机会,“我的成绩可是班上第一,老师说我的速记水平比许多工作多年的秘书都要高超。” 真是需要下厨的时候,旁人就递来?了明火啊! 伊拉拉刚好需要一位秘书,要说坐镇她?的事务所,那肯定?要是一名?女性。 “好。” 她?兴致勃勃点头,“咱们还是先去工人之间打探,我有一份秘书工作,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第72章 话语权的用处。 “我?有?一份秘书工作?, 不知道你会不会感兴趣。” 伊拉拉的话音落地,阿加莎双眼一亮:“福尔摩斯小姐要帮我?介绍工作?,天呀,真的吗?” “不是介绍工作?, ”伊拉拉收敛笑意开?口, “是为我?工作?。我?刚好新开?了事务所?, 需要一个秘书替我?接待客户、记录卷宗。等你拿到速记证书后,我?就按照市面上的工资, 一周十先令的工资聘请你,你觉得如何?” 阿加莎猛然顿住步伐。 她猛然转头, 看向替自己撑伞的伊拉拉。 “小姐,”阿加莎颤颤巍巍地发问, “你是认真的吗, 没同我?开?玩笑吧?” “我?不会拿旁人的未来开?玩笑。”伊拉拉郑重?出言。 阿加莎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掩盖住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 这,这难道真的是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 对过去?的阿加莎来说,“顾问小姐”就是个都?市传说, 与?话剧中的角色、与?童话民谣里的形象没什么区别。她潜心?祈祷, 无非是处于恐惧之中, 试图抓住任何救命稻草。 但阿加莎没想到,这根“稻草”不仅真的出现了, 还是福尔摩斯先生?的妹妹。 甚至, 她邀请自己为她工作?! 一周十个先令,只有?经验丰富的女打字员才能拿到如此多的薪水——诚然秘书做的事情比打字员要多,但阿加莎还没从学?校毕业呢。 换做其他老板,可不会如此慷慨。 “我?真的……”她看起?来都?要哭了,“我?真的可以吗,福尔摩斯小姐?那成为你的员工,是不是也能和你一样,穿上长?裤工作??” 嗯? 伊拉拉倒是没想到这点?。 但看阿加莎既雀跃、又激动的的神情,伊拉拉不免扬起?笑容。 如果对大众来说,都?市传说顾问小姐,是个“穿着西装长?裤的未婚姑娘”,那么所?有?穿长?裤的未婚姑娘,都?可以是顾问小姐。 这不止会成为伊拉拉·福尔摩斯的保护色,更?是会成为诸多女性的保护伞——不愿意结婚、不想再被装在精致长?裙里的姑娘,有?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但伊拉拉也很清楚,违背时代潮流穿长?裤,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得起?旁人的目光和诋毁。 “你想好了,”伊拉拉说,“我?不会强求你更?换服装,但你要是愿意,我?也会给你推荐裁缝和店铺。只是穿着裤子上街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乃至名声受损,一旦开?头,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阿加莎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 只是,女仆小姐并没有?气馁,而是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片刻过后,她的心?情平静下来,决心?依旧。 “福尔摩斯小姐,如果我?接受了你的雇佣,”阿加莎深思熟虑之后回应,“那么穿不穿长?裤都?是一样的。为顾问小姐工作?,我?在旁人眼中,估计和为女巫工作?差不多。” 倒也是,关于顾问小姐的诸多流言中,不少人还真说她是一名女巫。 伊拉拉看着阿加莎做出决定的样子,只感觉…… 太好了。 如果能有?更?多的年轻女性,选择成为“顾问小姐”,伊拉拉不介意把这名头拱手相让。 她之前兴致勃勃向哈德利女士推荐女裁缝,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单纯推销长?裤收效甚微,但在伊拉拉做了这么多后,这身服装被赋予了独特的含义和色彩,反而更?容易叫人接受了。 “等打探完消息,我?会回事务所?,写份雇佣合同给你,”伊拉拉重?新迈开?步伐,“现在嘛……” 二人言谈之间,已经走到了建筑工地附近。 因为下雨,室外的修缮暂停,艺术馆外同样有?三三两两的工人站在屋檐下抽烟休息。伊拉拉一眼就看到了查尔斯,强壮且高大的工人在同事之中分外显眼。 原来他是肯尼斯雇佣的建筑工人,怪不得能在这里碰见阿加莎。 伊拉拉想了想。 “阿加莎,”她说,“你能把查尔斯叫来吗?” 刚刚还雄心?壮志的阿加莎,瞬间又流露出恐慌的神色。 她被查尔斯骚扰已久,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情不自禁地害怕。可是当阿加莎看向伊拉拉时,只看到了她清丽面孔中的平静和自信。 情绪是会感染的。 看着伊拉拉挺拔的脊背和放松的肩膀,慢慢的,阿加莎也平复下心?情。 “为顾问小姐工作”这一事实,似乎给了阿加莎无穷的勇气。 福尔摩斯小姐可是协助火柴厂的女工罢工呢!如果成为她的秘书,今后要面对的危险和麻烦远甚于查尔斯,怎能在此退缩? 伊拉拉见她不说话,善解人意道:“如果你觉得困难,我?也不会强迫你,可以慢慢来。” 阿加莎摇了摇头。 “就当这次是……试用期吧,小姐,”她说,“你是打算向查尔斯问话吗?” “不,是你问话。”伊拉拉笑着解释,“他本就急于在你面前表现,以及对你粗鲁在先。不论是感情还是道义,你都?占据优势。他想讨好或者向你道歉,透露线索是最好的方?式。” 是,是这样吗? 阿加莎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在查尔斯面前占据优势!过往查尔斯总是行?事粗鲁、爱拉拉扯扯,阿加莎看见他就害怕,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伊拉拉说的信誓旦旦,让阿加莎觉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莫名地,她卸下了心?中最后一分担忧。 “我?试试看。”阿加莎笃定道,“若有?疏漏,请福尔摩斯小姐及时提醒我?。” “我?的荣幸。”伊拉拉像模像样地按了按帽檐。 得到首肯,阿加莎终于迈开?足以改变她一生?轨迹的步伐。 建筑工地内外全是臭气熏天的男人,两位衣着干净的女士靠近,自然而然吸引了诸多目光。而当查尔斯发现阿加莎破天荒走向自己时,更?是愣在了原地,连香烟都?掉到了地上,被雨水打湿熄灭。 “阿、阿加莎?” 查尔斯目瞪口呆。 平日见面,他总是情绪激动,要么动手拉扯、要么大喊大叫,搞得阿加莎一见到他就心?神不宁。但第一次阿加莎主动接近,查尔斯反而看起?来像是被袭击了,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好。 只是接近,就让他呆住了? 阿加莎同样难以置信,看起?来福尔摩斯小姐的态度没错,查尔斯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恐怖。 她虽然惊讶,但比查尔斯要冷静:“我?替顾问小姐来打听消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嗯……不该这么礼貌的!伊拉拉在心?中不认同地想。 之前对方?气焰嚣张,就是默认阿加莎——一个独自生?活的单身年轻姑娘,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十九世纪的“优质女性”,就该讲文明、懂礼貌,逆来顺受且懂事乖巧。对于查尔斯来说,阿加莎害怕他、躲避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因而当她破天荒走向查尔斯时,查尔斯出现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反应。 就是因为很礼貌,他们才蹬鼻子上脸。 好在这次伊拉拉在。 查尔斯并没有?放松心?神,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伊拉拉。显然顾问小姐的名头仍然让他很是忌惮。 “你替顾问小姐打听消息?”查尔斯狐疑道。 “我?……”阿加莎遭到质疑,本能地看向伊拉拉求助。 “你是我?新雇佣的秘书,”伊拉拉冷淡开?口,“有?什么不能的?” 一句话给了阿加莎莫大的支持。 她的声线清脆,却清晰利落,没有?给任何人留有?追问的余地。查尔斯的无措变成了明晰的动作?,阿加莎接着追问:“你究竟——” 只是没想到,查尔斯居然后退了半步。 他看向阿加莎的目光,好似过往的心?上人变成了怪物。 “你成了顾问小姐的秘书?!”查尔斯不禁拔高声音,“我?的天,你疯了吗,阿加莎?!” 第109章 阿加莎:“……” 她没能把话说完,是因为阿加莎在查尔斯眼中清晰看到了恐惧。 即使向“顾问小姐”诚心?祈祷,阿加莎也从未想象过,有?查尔斯反过来对她心?生?畏惧的一天。 不是因为顾问小姐在外的名声,阿加莎能清晰分辨出来,查尔斯怕的不是伊拉拉·福尔摩斯,而是成为秘书的自己。 查尔斯惊恐地意识到,阿加莎在顾问小姐的帮助下,有?了主动向前、和他坦诚问话的权力?。 伊拉拉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这是她最喜欢的场面了。 一旦意识到对方?不是个物件,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抢夺的“战利品”,就会露出恐惧和退缩的姿态,如此戏剧化,真是百看不厌。 她轻轻碰了碰阿加莎的衣袖,叫女仆小姐猛然回神。 对,问话! “顾问小姐在打听一名叫格拉斯的工人,”阿加莎清了清嗓子,无视了查尔斯的任何情绪问道,“你听说过他吗?” “格拉斯?” 查尔斯顿时顾不得惊讶了。 他收回张开?的嘴巴,眼神里闪过几?分迟疑:“这……他好久没露面,据说是帮肯尼斯去?跑了个腿。我?,我?可不和那种人打交道啊!阿加莎,我?与?格拉斯都?没说过几?句话。” “那种人?”伊拉拉这才追问,“哪一种?” 查尔斯看看伊拉拉,再看看阿加莎,很是为难:“这……” 阿加莎见他犹豫,放缓了语气:“顾问小姐是在帮助别人,她也是这么帮助火柴厂工人的。” “也,也是。”查尔斯抓了抓后脑勺。 他不推搡拉扯、不上头愤怒的时候,脑子终于转动起?来,回想起?为何本能地认定眼前穿长?裤的未婚小姐不能招惹了。 “顾问小姐”的名头这么响,不是因为谣言传说,而是因为辉光火柴厂的女工统一口径,说她为罢工尽心?尽力?。工人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查尔斯这批建筑工,可以说是第一时间听到风声的。 虽然忌惮,但顾问小姐是在做正经的事。 查尔斯纠结半天,才吞吞吐吐:“能换个问题吗?” 阿加莎看向伊拉拉。 这就得伊拉拉出面了,她直接抛出关键问题:“格拉斯和肯尼斯关系很好?” “是他的远房外甥,”查尔斯总算松口,“但两个人关系很是亲近,格拉斯平日做活很是怠慢,但因为肯尼斯喜欢他,也没人敢说什么。” 末了,他压低声音:“据说是格拉斯还替肯尼斯的其他行?当做活,工地之外,两个人也是时常见面。” “其他行?当?”伊拉拉挑眉,“什么行?当。” “呃……”查尔斯又不说了。 看来,这与?格拉斯是查尔斯口中的“那种人”有?关系。 伊拉拉侧了侧头,换上了满不在乎的口吻:“我?若是这么在乎有?的没的,也不会穿这身行?头走在大街上。大家都?是泥腿子,什么脏东西没在白教堂区的污水坑里碰到过?你怕什么。” 查尔斯的视线这才小心?翼翼地往伊拉拉的双腿一瞥。 她敢往外穿,查尔斯还不敢仔细看呢!他看起?来无比窘迫,却也觉得伊拉拉说的有?理。 火柴厂的女工也不怎么体面,要是介意,顾问小姐根本不会伸以援手。 “就是白教堂区的行?当,”查尔斯支支吾吾地说,“肯尼斯天天往什么……呃……詹妮斯夫人家里头跑,据说他是大老板!格拉斯时常同工人吹嘘,说自己帮詹妮斯夫人看场子,赶走酒鬼和不付钱的,若是哪位小姐不规矩,他也会出手教训教训。” 伊拉拉:“……” 阿加莎很是茫然:“这是……做什么?” 查尔斯赶忙疯狂摆手:“你要是听不懂,就别问了!” 说完,他紧张地看向伊拉拉。 “我?可不去?那种地方?,”他着急忙慌澄清,“格拉斯说这种事的时候,我?都?离得远远的。我?是正派人,怕染上奇怪的病。” 正派人会对这一名未婚小姐拉拉扯扯大喊大叫吗,伊拉拉冷哼一声。 但查尔斯语焉不详的话,阿加莎听不懂,伊拉拉却听得明明白白。 这肯尼斯,不止是包工头,还是个开?妓()院的!格拉斯则是他的亲戚与?心?腹,说是在工地上干活,实际上就是龟()公。 该死的东西,伊拉拉无声骂了一句。 如此一说,事情倒是讲的通了。 估计是米尔沃顿将传讯的事情委托给了肯尼斯,肯尼斯才派亲信格拉斯前去?。 这条线索太有?用了,伊拉拉心?中已有?计较。 还得感谢阿加莎呢!要不是她,伊拉拉想问出这么细节的东西,得多费不少功夫。 “你们打听格拉斯做什么?”查尔斯忐忑不安道,“我?可没透露老板的秘密,说的都?是他平时自己说的。” “不会让你丢了饭碗,放心?。”伊拉拉应付出言,“他犯了点?事。” “我?就知道。” 查尔斯倒是毫不意外,“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伊拉拉非笑似笑:“对一名女士穷追不舍,也不是好东西,查尔斯。” 查尔斯:“……” 他哑口无言,思量许久,最终对着阿加莎低头。 “抱歉,阿加莎,”他低声下气道,“过往是我?不对。” “这……”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阿加莎难以消化。 她担惊受怕这么久的麻烦,居然就这么轻易解决了?之前福尔摩斯先生?出手教训过查尔斯,都?没能让他放弃! 阿加莎第三次看向伊拉拉,后者却摇了摇头:“说你想说的。” 这是阿加莎与?查尔斯的纠纷,与?伊拉拉无关,她不能替阿加莎做主。 而如此将决定的权力?让渡给阿加莎,对她来说分量极重?。 “你,你,”阿加莎激动起?来,不免磕巴,“你别再骚扰我?了!顾问小姐已经警告过你,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不然我?,我?还能花钱雇人打你一顿!” 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但这是一名掌握自主权的人与?查尔斯对话,而非他同其他男人争夺的“战利品”。 查尔斯心?有?不甘,也只能应下:“我?知道了,绝对不骚扰你。” 谁会想不开?去?骚扰顾问小姐的秘书啊,招惹她的人,连火柴厂的大股东都?死了。查尔斯还怕她教给阿加莎什么巫术咒语,半夜诅咒自己呢。 伊拉拉见他做出允诺,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然了,只是口头许诺不保险,但等阿加莎的证书到手,她就能从米尔沃顿的别墅辞职。 拿了工资,直接搬走,从查尔斯的视野中消失,到时候他就是再上头也找不到人。 “先跟我?回事务所?吧。” 线索也到手了,伊拉拉得和歇洛克互通一下情报,“我?将雇佣合同拟给你,阿加莎。” ………… …… 回到事务所?,阿加莎看起?来无比激动。 普通的办公室也叫她连连感叹,女仆小姐甚至大胆出手摸了摸门前的写字台和打字机。 “这是最新款式,”阿加莎说,“你真会挑选,福尔摩斯小姐!” “……只是一间办公室而已,阿加莎。”伊拉拉忍俊不禁。 “但这是一间属于女性的办公室,”阿加莎无比认真,“小姐,这完全不一样。” 好吧! 毕竟十九世纪的女性,鲜少会有?如此权力?。伊拉拉见她兴高采烈,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 她们前脚进门,后脚分头行?动的歇洛克·福尔摩斯也到了。 自家小妹新开?的事务所?,当兄长?的怎么也得过来看看。只是歇洛克进门之后,用浅色眼睛环视一圈,就直奔正题:“肯尼斯见了我?。” 伊拉拉有?些不高兴了:“啊,你不夸一下我?的办公室吗?” 歇洛克见她一副期待夸赞的样子,眼神缓和。 “合该如此,伊拉拉,”他说,“你不需要我?的认同来证明价值。” 这还差不多!伊拉拉的表情放晴。 “肯尼斯有?没有?透露相关消息?”伊拉拉问。 “工地上没什么,但他将办公室地点?告诉了我?,可以去?看看,”福尔摩斯说,“你那边?” 伊拉拉飞快将查尔斯透露的线索转述给歇洛克。 侦探听到“詹妮斯夫人”那部分后,表情微动,做出了与?伊拉拉一样的结论:“米尔沃顿的情报网之一。” “没错。” 伊拉拉也是这么想的,“往来妓()院的顾客名单,本身就是把柄之一,更?遑论这种地方?本身更?容易打听情报。” 阿加莎听到“妓()院”一词,终于明白过来。 第110章 她脸色一白:“那米尔沃顿掌握的不止是贵族小姐们的命脉。” 还有?那些底层姑娘的生?死。 沦落到那种地方?,招待什么顾客、从身上打听什么线索,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黑白两道通吃是吧,伊拉拉心?中有?了计较,这就是米尔沃顿的众多底牌之一。 他在白教堂区有?势力?,相当于资助了底层□□,线索情报岂不是手到擒来?怪不得能摸清莫里亚蒂的动向。 至于白道?伊拉拉看向歇洛克。 不用多言,兄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与?白教堂区的势力?熟悉,这部分就交给你了伊拉拉,”歇洛克说,“肯尼斯不止是拥有?妓()院,也是包工头。同理米尔沃顿也是,也许从肯尼斯下手,能调查清楚米尔沃顿怎么拿到贵族小姐们的把柄。” 伊拉拉点?头:“知道源头,至少能阻止受害者名单继续增加。” 并且一个从底层调查,一个从上层调查,两不耽误。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伊拉拉干劲十足:“那么,合作?愉快,歇洛克。” 歇洛克轻淡“嗯”了一声,而后看向阿加莎。 “也许还得需要你里应外合,阿加莎。”他说。 “但一切以你的安全优先,”伊拉拉补充,“我?可不想替秘书收拾烂摊子。” “我?会尽力?而为。”阿加莎认真应下。 只是,从底层调查,从何处着手呢? 伊拉拉送走了兄长?和未来的秘书,坐在事务所?里展开?思索。 涉及到妓()院这种地方?,肯定不能同女工们轻易开?口,问问“老犹太”和赛克斯是个好路数,就是这二人老奸巨猾,估计得掏一笔钱。 不过,现在伊拉拉有?底气了:达西先生?给了她五百英镑做调查资金呢。 说干就干。 就在伊拉拉准备上街抓个流窜的小偷来传话之前,她还没来得及出门,事务所?的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作?为第一天开?张,今天事务所?未免太过热闹了点?! 伊拉拉不得已放下已经戴上的帽子,亲自去?开?门。 她本以为是熟悉的朋友再次到访,却没料到打开?门后,走廊里站着一个全然陌生?的面孔。 是名女性,看起?来快三十岁左右,衣着艳丽浮夸、却相当破旧。她画着浓妆,连脖子上也盖着粉,却遮掩不住其中的溃烂脓疮。 陌生?女性死气沉沉、却又闪着警惕的目光看向伊拉拉。 一瞧见伊拉拉身上的西装长?裤,她当即开?口:“你是顾问小姐?” 这么一张嘴,伊拉拉甚至看到她的舌头上也生?着溃烂,鼻梁更?是中间塌陷下去?,形成标准的马鞍鼻。 这些统统是梅毒晚期的症状表现。 “莫里亚蒂教授给了我?这里的地址,”她冷声说,“说是你能帮助到我?们。” 伊拉拉瞬间就明白,这位女士从何而来的。 她因对方?皮肤溃烂而悬起?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像是有?块石头压了下去?,让伊拉拉一时间没能找到语言。 但她最终是冷静下来。 “詹妮斯夫人的人?”她问。 陌生?女人有?些惊讶:“……你果然和传说中不一般。” 伊拉拉:“你有?委托要给我?,需要我?做什么?” “调查凶杀案,”她说,“我?的朋友被人杀了,莫里亚蒂教授说,就算警察不管,你也会伸以援手的。” 第73章 割喉案。 居然是被莫里亚蒂推荐而来的客户。 他知道肯尼斯在?白教堂区做的什么“生意”, 十有八、九也知道肯尼斯与米尔沃顿有合作。 而且,这可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若是寻常命案,就算警察不管,至于找伊拉拉么?他自己就能?看出问题并提供线索了。 既然将眼?前的女士引路到伊拉拉的事务所……莫里亚蒂肯定有目的。 伊拉拉收拢思?绪, 看向对?方。 “进来详谈吧, 女士, 请坐,”她说, “我该怎么称呼你?” “玛丽安娜。” 妆容厚重、满脸脓疮的女性进门,瞥了一眼?崭新的沙发, 并没有选择坐下。 这样?的细节让伊拉拉不禁蹙眉:玛丽安娜是觉得自己会弄脏沙发。 只是伊拉拉也没有出言坚持,她默许了玛丽安娜的尊重, 并同样?选择站着交谈。 玛丽安娜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布包摊开在?伊拉拉面前。 “这是委托费用, ”玛丽安娜说,“总共凑了5英镑,如果不够,我还可以去筹款。” 布包里面不同纸钞新旧不一, 甚至还有零散的硬币, 这一看就是从不同人手中借来的。 伊拉拉没有接过布包。 “具体多少费用, 得等我亲自了解委托内容后确认,”伊拉拉解释, “请先?将钱款收起?来, 女士。具体发生了什么?” 玛丽安娜的脸上闪过几分狐疑的神色。 显然,一名妓()女不会相?信有求于人居然免费,但伊拉拉直奔重点,她斟酌片刻,还是选择叙述案件。 “我的室友阿黛尔在?三?天前去世了, 她从詹妮斯夫人的宅子中回?家,在?路上被人谋杀。”玛丽安娜深吸口气,稳住心情出言,“警察来调查了一下,说是情杀就走了,但阿黛尔并没有情人。” “死因是?”伊拉拉问。 “……割喉,”玛丽安娜顿了顿开口,“是我去认领的遗体,我……” “只是割喉?” 伊拉拉的神情很是冷静,“警方有没有检查出被侵()犯的痕迹?” 玛丽安娜点了点头:“她还被额外捅了很多刀——三?十几刀!连苏格兰场的人都说很是残忍。我不明白,他们都看不下去了,为什么要认定是情杀?” 直至说到最后,玛丽安娜的语气中才流露出几分不忿,这让她死气沉沉的眼?睛稍微活了过来。 割喉而死,死前遭到过侵()犯,并被捅了三?十几刀。 但凡是对?罪案感兴趣的人,都不会对?如此案件描述感到陌生。伊拉拉在?听?到最后,眉心已经拧成了一团。 这与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案也太过相?似了! 可以说开膛手杰克是能?追溯、确认到的,历史记载中最早的连环杀手。他专门猎杀白教堂区的妓()女,手段残忍并掀起?了社会恐慌。后续的新闻报道虚虚实实,据说他还甚至写信挑衅过警方,到最后也并没有抓到真凶。 直至二十一世纪,这宗百余年的悬案,才在?dna技术运用到刑事侦查当中,在?几名嫌疑人中确认了凶手身份。 因为过于出名,连受害者的姓名、经历都被世人铭记。 伊拉拉可没记得其中有名叫阿黛尔的女性。 只是,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出入太大,伊拉拉可不保证不会出现不一样?的受害者。 但…… 这么巧吗? 白教堂区的妓()院很多,沦为妓()女的底层女性更是数不胜数。偏偏这位意思?“开膛手杰克”的人,选中了詹妮斯夫人的“员工”,又让莫里亚蒂知道了。 伊拉拉侧了侧头。 “玛丽安娜,”她问,“你是怎么认识莫里亚蒂教授的?” 玛丽安娜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好不容易生动起?来的眼?睛,再?次被警惕覆盖,妆容厚重的女士端详伊拉拉许久。 “别担心,他不是客人。”玛丽安娜说。 “……” 这倒没什么担心的!看玛丽安娜的梅()毒症状,怕是其他“同事”也都大差不离,但凡做过顾客的男人,估计早也是满脸生疮了。 伊拉拉苦笑几声,却只觉得心中悲凉。 恐怕玛丽安娜碰到过不少打上门的同性吧,否则第一反应居然如此。 “你误会了,玛丽安娜,”伊拉拉柔声说,“只是教授门路很多,他将你介绍给我,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我希望进一步确认他的动机。” 玛丽安娜的表情微动。 她见伊拉拉确实没有敌意,似乎稍稍放下心。 “教授曾经帮我和几个朋友请过医生诊断,”她说,“并支付了药物费用。” 他人还怪好的,伊拉拉心想,支持底层工人罢工,又出资帮助妓()女。 如此詹姆斯·莫里亚蒂打算吞并米尔沃顿的情报网,不会产生任何心理?负担吧。 甚至是因此他利用起?达西小姐的名声,良心更是没有任何动摇。 伊拉拉不太认同。 不过,莫里亚蒂的事情之后再?说。 “我得去看看现场,”伊拉拉主?动提议,“只是靠你说,线索实在?有限。” “不去检查阿黛尔的遗体吗?”玛丽安娜惊讶问。 都过了三?天,不论?死者是否下葬,估计都已经开始腐烂,留不下什么线索。 第111章 十九世纪的尸检技术实在?有限,更何况伊拉拉不是医学人员。 以及,若是开膛手杰克,他的作案手法后世人要比现在?的人了解的多。 伊拉拉更想知道,现场环境和情况具体如何。 “走吧。” 说干就干。这都过去三?天了,伦敦多雨,拖一分钟,现场痕迹就少一分。伊拉拉将放下的帽子和伞重新拿起?来,“请你带路,玛丽安娜。” ………… …… 事务所就在?白教堂区,伊拉拉选择与玛丽安娜徒步前行。 从工厂区域附近七拐八拐,周遭的建筑逐渐破败繁杂起?来,玛丽安娜先?行半步带路,这路走得伊拉拉心中越发微妙。 这个方向…… 前面就是棚户区呀,歇洛克曾经躲藏落脚的地方。 而玛丽安娜并不知道伊拉拉心中所想,她侧了侧头:“我向你道歉,顾问小姐。” “什么?”伊拉拉回?神。 “你刚才问莫里亚蒂教授如何认识我,”玛丽安娜没好意思?将话说完,“是我误会,抱歉。” 玛丽安娜的语气放缓很多,不再?对?伊拉拉那么警惕了。 伊拉拉摇了摇头:“我不在?意。” 玛丽安娜扫了一眼?她的长裤:“我以为你和教授是……” “是?”伊拉拉勾起?嘴角。 见她一脸揶揄,玛丽安娜终于从紧张和警惕中彻底解脱。 “别这幅模样?,顾问小姐,男女之事我见多了,”她说,“我提及莫里亚蒂教授时?,你的表情变化可骗不了我。” 那是因为她刚打探出头绪,莫里亚蒂就送线索上门了呀。 及时?雨归及时?雨,也未免太过诡异。 搞得伊拉拉甚至觉得,他和米尔沃顿达成合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掌握自己的行踪。 玛丽安娜难得展露出几分真实情绪,好奇发问:“现在?不是,之后会不会是?” 爱吃八卦是人类天性,伊拉拉很理?解——她自己不也是这么期待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终成眷属的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伊拉拉想了想,回?答。 “所以你对?教授确实心存好感。”玛丽安娜总算扬起?淡淡笑容。 她笑起?来之后,厚重的妆容因为面部的皱纹而卡粉,褶子分外分明,看起?来比不笑更为恐怖。 但伊拉拉没错过玛丽安娜的眼?睛鲜活起?来后是多么动人。 没被传染上梅()毒之前,她也是一名漂亮的女人,想为枉死的朋友讨回?公道,以及还乐于吃瓜。 和寻常姑娘没什么两样?。 伊拉拉抿了抿嘴角,将心中酝酿起?的愤怒压下去,维持面上的平静。 既然玛丽安娜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她还真认真想了想。 要说没好感是假的。 尽管詹姆斯·莫里亚蒂对?伊拉拉有所利用,可他投其所好、又实打实帮过自己不少忙。 并且,他足够尊重她。 除却两位兄长,也就只有莫里亚蒂没对?伊拉拉的西装长裤做出任何质疑、甚至是称赞出声呢。 要说进一步嘛—— 莫里亚蒂也从未吝啬表现出也对?伊拉拉的喜爱,只是,发育期大魔王的亲近和热忱,能?信几分? “待他交付真心之后,我会考虑一二的。”伊拉拉装模作样?挑挑拣拣,而后她环视四周,“前面就是吉普赛人的篷车了,玛丽安娜,阿黛尔究竟住在?哪里?” “在?吉普赛人的几辆篷车之后。” 提及正事,玛丽安娜同样?收敛了半开玩笑的表情,“一般人都不会到这儿来,就算是阿黛尔曾经的客人,也要顾及几分。” 确实如此。 哪怕是贫民窟的居民,也不会轻易靠近吉普赛人,他们是巫术和邪门的代名词,寻常基督教徒躲避还来不及呢。 如果是开膛手杰克,恐怕不会在?这附近下手吧? 伊拉拉一边思?索一边前行,她随着玛丽安娜拐了个弯—— “别动。” 狭窄、逼仄,被乱搭乱建彻底搞到面目全非的道路两旁,骤然伸出了两把刀。 一把抵在?伊拉拉身后,一把横在?玛丽安娜脖颈之前。 但柔软的女性声线让伊拉拉瞬间的警惕放下半分,她扭过头,就看到了吉普赛人艳丽的异族衣裙。 身后娇小的女孩触及到伊拉拉的身体曲线,更是微微瞪大眼?。 “是你,”她收回?了匕首,“我记得你。” 伊拉拉也记得她,之前向吉普赛人借稻草人时?,是这名叫安妮的小女孩将道具抱了过来。 安妮又看向玛丽安娜,见到她脸上的梅()毒疮,机警的目光闪过了然。 女孩吹了一声口哨,阴影之中的深肤色男人同样?收起?了匕首。 不远处的篷车,一个颤颤巍巍的佝偻身影慢吞吞走下来,在?黑暗的环境中,直至黑森夫人靠近,伊拉拉才看清她肃穆的面容。 “顾问小姐,”她沉声开口,“最近出了命案,原谅几个孩子心存戒备。今日你又来做什么?” 碰到熟人了,好事呀。 伊拉拉迎上黑森夫人质问的目光,也不慌乱,而是向上次那样?,摘下自己的帽子。 帽檐按在?胸前,伊拉拉微微俯身,对?着黑森夫人规矩行礼,好似不是面对?人人避险的吉普赛人,而是某位深居简出的贵夫人。 既然吉普赛人如此戒备,那么在?此地行凶就更说不通了。 伊拉拉心中给“开膛手杰克”的名号上打了个问号,她得重新考虑案件思?路。 并且,这不还有了现成的帮手? “夜安,黑森夫人。”伊拉拉彬彬有礼笑道,“之前欠你的人情,我主?动上门来还了。” 第74章 帮派之争。 伊拉拉礼貌周到、态度热情?, 但她的殷勤只换来了黑森夫人的一声冷哼。 几名吉普赛人站在逼仄的棚户区过道之?间,将?来路去路堵的严实。 就算是持枪者,也很难轻易在这种环境下脱身?。 “油嘴滑舌的小丫头,”黑森夫人并不领情?, 她瞥向同行的玛丽安娜, “她有求于你??为?了阿黛尔的事情?, 是不是。” 看来,吉普赛人和?住在附近的阿黛尔关系不错。 “没?错, ”伊拉拉笑容烂漫,“我是来调查案发现场的, 夫人,若是查出凶手?, 大伙就不用如此警惕了, 难道不是帮忙吗?” 黑森夫人又打量伊拉拉一眼?,最终让开了道路。 “命案发生在篷车后的街道之?间,”老夫人用这无比沙哑的声线说,“天一大早, 出门的住户就发现了街角的遗体?。” 在篷车后? 伊拉拉敏锐地捉住重点:“这么近, 你?们没?听到任何呼救吗?” 黑森夫人摇了摇头。 “谁也没?有, ”她拧起眉心,“我老了, 耳朵不是很好使, 但耳目聪明的年轻人也没?听见?。” “我听到了。”安妮不满地补充。 伊拉拉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背后的小女孩。机警的吉普赛姑娘迎上她追问的视线,目光立刻躲开,一副很是愧疚的模样。 “案发当晚,巷子里有交谈和?几句争吵, 我没?多想,”安妮说,“毕竟那边住的都是……” 吉普赛姑娘没?说下去,伊拉拉了然:“都是和?阿黛尔一样的人,是吗?” 安妮沉默点头。 所以住在靠近吉普赛大篷车附近的租户,都是妓()女。 也不难理解,人人对吉普赛人避之?不及,周遭的租金肯定便宜。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 伊拉拉:“这很奇怪,我必须去看看现场,黑森夫人?” 老夫人一声叹息。 她警惕的面孔终于有所松动,退后半步,让开了逼仄的路口。而黑森夫人的让步,也让前后堵住伊拉拉和?玛丽安娜的吉普赛人纷纷离开。 “阿黛尔也是个可怜人,”她说,“被父亲卖到妓()院,一心只想还清债务赎身?。好不容易接受了这该死的命运,却遭了这道劫难。” 接受命运,怎么接受? 伊拉拉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她只是与玛丽安娜一同跟随黑森夫人,穿过几辆大篷车,步入妓()女居住的地点。 这里的街道比棚户区稍微宽敞了几步,却相当有限。破败的屋子各个门窗紧闭,因为?发生了命案,不少住户甚至反着封死了窗子,光芒从缝隙中透露出一条线,让死寂的街道看起来非常诡异。 黑森夫人停在了两栋危房之?间的缝隙。 “就是这里。”她说,“天亮之?后才发现了阿黛尔的遗体?。” 巷子很窄,仅能容纳三人并行,伊拉拉的视线往巷口乱七八糟的杂物一转,而后步入案发现场。 第112章 距离案发已?过三天,在多雨的天气之?下,现场可谓是什么线索都没?能留下。 玛丽安娜说阿黛尔身?中三十?几刀,地面却连血迹都被雨水冲刷干净。 伊拉拉蹲在这狭窄阴暗的死巷,沉思片刻后抬头。 头顶违建的棚子遮住阴沉沉的月光,黑夜的环境晦涩不明。唯独巷口的玛丽安娜手?持煤油灯,照亮了大家的面孔。 黑森夫人、安妮,还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深肤色吉普赛人,以及空余的手?抓紧裙摆的玛丽安娜。 这么多人挤在狭窄的角落,除却呼吸声和?风声,却没?有任何动静。 所有人都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那一刻,站在辉光火柴厂工人面前的感受又回来了。 伊拉拉不止是接受调查,也不止是接下委托。 警察将?案件匆忙定性为?情?杀,如果之?后不出现第二名、第三名死者,没?有人会在意阿黛尔的死亡。陌生的姑娘,被父亲出卖、背负债务,依旧不愿意做出卖()皮()肉的行当。她反抗了却也被迫接受现实,接着无足轻重的一条性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亡。 没?人在乎真相。 所以,顾问小姐来了。 伊拉拉依旧感觉肩头沉甸甸的,她背负着所有还记得阿黛尔的穷人的希望。 她在黑暗中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伊拉拉缓缓起身?。 西装长裤勾勒出她窈窕纤细的线条,伊拉拉的个头并不高,但方便行动的衣装和?利索的气概仍然让她看起来不可小觑。她按了按帽檐,迅速整理好思绪。 现场没?有痕迹,但来现场依旧是有用的,伊拉拉得到了不少线索。 “玛丽安娜,你?第一时间见?到的阿黛尔的遗体?,我有几个问题。”伊拉拉问,“警方有没?有向你?说明,她是生前被额外捅了刀子,还是死后?” “……我……” 玛丽安娜吓了一跳,她似乎不愿意回想三天前的事情?,但还是勉强开口:“说是死后捅的。” “性()侵的痕迹呢?是生前还是死后?” “……也是死后。” 这句回答落地,其他吉普赛人纷纷低声骂了起来。 强()暴()尸()体?,真是个畜生。但也符合伊拉拉的推测。 “是熟人作案。”伊拉拉笃定出言,“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没?能听到呼救。” 很简单的推理!别说是十?九世纪,就是过了百余年后,类似的作案现场和?条件依旧屡见?不鲜。 “若是手?持利器的跟踪狂,经过大篷车时就会被发现。”伊拉拉说,“但没?人注意到凶手?,证明他经常在附近活动,说不定你?们还认识。苏格兰场将?其定性为?情?杀,估计也是有这层考虑在。” 黑森夫人闻言,满脸皱褶的面孔更是阴沉:“你?是说,我们之?中有内奸?” 伊拉拉莞尔:“我可没?指责大伙,夫人!” 她斟酌了一下解释方法,继续说道,“不用推理也能得出结论,这附近的住户成分非常复杂。往来的人哪怕是熟人,范围也相当广。而且,他肯定不是住在这里的人,更不可能是吉普赛人。” 玛丽安娜说阿黛尔是被割喉而死,还被捅了好几刀,即使不往开膛手?杰克案联想,也能根据上面的推断进一步分析。 “在熟人作案的前提下,阿黛尔被割喉——这可不是一般的袭击。不止是说明凶手?善用利器,并且是携带利器靠近阿黛尔还不会被她意识到问题,否则她早就在这里大声呼救了。”伊拉拉接着说,“理发师、医生,或者是退伍士兵,我能想到的范围就是这些?。” 割喉也不是一般人能割的。 要么是知晓人类命脉的精神?变态,要么是学习过杀人技法、并且动用过实践的人。否则,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强盗,也不会如此动手?。 尤其是对方不是为?了抢劫而来,他是为?了泄()欲,或者泄愤。 “玛丽安娜,这部分还得请你?帮我打听,”伊拉拉说,“排查一下阿黛尔的关系网。你?是她的朋友,比我行事更为?容易。请你?问一问,最近阿黛尔是否与上述职业的男性有过来往……但也请你?小心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如果可以,伊拉拉更想亲自调查,而不是拜托委托人。 毕竟玛丽安娜也很符合“开膛手?杰克”的作案目标特征。 但没?办法,她虽然是顾问小姐,但一身?干净的西装长裤,注定了只能是顾问,而无法成为?她们的同伴。穿这身?衣物步入詹妮斯夫人的屋子,妓()女们也许不会驱赶她、对她报以颜色,可伊拉拉觉得,她也很难取得其他人的信任。 就是有点不放心。 伊拉拉又看向黑森夫人:“夫人,为?了确保调查顺利进行,还得劳烦你?这几天多盯着点。” 黑森夫人和?玛丽安娜心领神?会。 尤其是后者,在听到伊拉拉的求助后,玛丽安娜晦暗的双目在煤油灯下亮了瞬间。 她再?次拿出自己的布包,却只是谨慎地露出一角。 “顾问小姐,”玛丽安娜试探性地问,“所以你?决定接下我的委托。我的委托金……够吗?” “我可没?接下你?的委托。” 伊拉拉煞有介事地摆了摆手?,“我是来还黑森夫人人情?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玛丽安娜当场愣住:“这——” 黑森夫人很是不客气拆台:“你?这丫头,少拿我当借口。所以你?是来帮这群妓()女的。” “我来帮的是你?。”伊拉拉咬住这点不松口。 钱是肯定不能收的,五英镑,这足够玛丽安娜省吃俭用花一年了。而且看她展示的钱款,伊拉拉觉得,大概其中八成都是借来的。万一要借了高利贷,几英镑的利率都足够压垮一个有手?有脚、身?体?健康的壮硕工人,更何况一名梅()毒晚期又一身?烂疮的女性? 她不能为?了调查一名受害者的死因,就把委托人推入火坑。 这钱要是收了,伊拉拉晚上都睡不着觉。 何况,调查基金达西先?生给?了! 伊拉拉咬死不放,反倒是让黑森夫人笑出声。 她沙哑的声音笑起来犹如破锣,常年吸烟肺部更是发出风箱一般的噪音。但在这死气沉沉的诡异黑暗下,老妇人的笑骂却比乐曲还要动听。 “掺和?进来,你?是真的不怕死,顾问小姐。” 黑森夫人笑完,笑容微微收敛。 “阿黛尔是个好姑娘,她对我们不坏,只是……唉!”老妇人很是遗憾,却也了然。 在贫民窟,谁不见?惯了这种事情?。 “哪怕是卖女儿,卖到哪里不好,卖给?詹妮斯夫人,啧啧。”黑森夫人连连摇头,接着看向玛丽安娜,“你?也是,如果有的选,也抓紧离开那间屋子。” 嗯? 果然来现场一趟,收获不止是案件线索那么简单。 伊拉拉敏锐地听出黑森夫人的意思,支棱着耳朵追问:“夫人,你?和?詹妮斯夫人闹过矛盾吗?” “我和?老()鸨能闹什么矛盾,”黑森夫人嗤之?以鼻,“是她的老板肯尼斯。” 伊拉拉:“……” 她瞬间就明白,詹姆斯·莫里亚蒂为?什么要将?玛丽安娜介绍给?自己了。 而伊拉拉的神?情?变换,自然也落在黑森夫人的眼?中。 “你?认识他?”老妇人眯了眯眼?。 “嗯,”伊拉拉也不掩饰,“巧了不是?另外一个委托案,也是调查到了肯尼斯身?上。” “刚好,顾问小姐。”安妮插嘴,“既然如此,你?帮我们把肯尼斯解决了吧!” 黑森夫人瞪了安妮一眼?:“瞎说什么!” 伊拉拉却是趁机顺杆爬:“那你?得告诉我,夫人和?肯尼斯怎么起了冲突。” 安妮可不是什么听话的姑娘。 黑皮肤的女孩完全不理黑森夫人的警告,也是跟着脆生生冷哼。 “那家伙,抢了我们的地方!”安妮气不愤道,“篷车停在这里,进出都不方便。是肯尼斯给?雷子(警察)塞了不少票子,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我们驱赶出原本的落脚处,好叫他新开赌场,又给?詹妮斯夫人换了个大房子。” 说着,安妮的视线往伊拉拉身?后空荡荡的角落一瞥。 “换了新住处后,那龟()公时常打人,阿黛尔不听话,阿黛尔挨打最多,住在大房子里还被骚扰,阿黛尔实在是忍不了,才搬到这里。” 伊拉拉没?错过安妮神?情?最后的落寞。 看来,她与阿黛尔的关系不错。 “顾问小姐,”安妮恨恨开口,“你?都帮了工人们这么多忙,也帮帮我们啊!肯尼斯太作威作福了!” 第113章 原来这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意思。 要想扳倒米尔沃顿,完全走白道可不行。 因为?他还有黑()道的势力,就得从底层来。 肯尼斯与黑森夫人的矛盾,完全是白教堂区内部的帮派争端——□□和?吉普赛人因地盘打起来了,而后□□得胜。 阿黛尔之?死只是个起因,莫里亚蒂在听到玛丽安娜地诉说后,他关心的根本不是一名妓()女的死亡,而是她死亡的地点,以及与吉普赛人的关系。 她死在这里,给?了伊拉拉介入点。 从命案入手?,抓住任何肯尼斯的把柄,不止是能帮助吉普赛人抢回地盘,更是能让米尔沃顿元气大伤。 好吧,把制造问题的人直接掀翻、永除后患,这也是为?达西小姐解决了问题。 只是…… 阿黛尔对莫里亚蒂来说,难道真的就是个突破口吗?这是一条人命,一位身?世悲惨却不明不白死去的受害者,阿黛尔不是能随意利用的棋子,也不是冰冷冷的数字和?谜题。 伊拉拉很想知道,在听到玛丽安娜绝望的诉说之?后,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将?她介绍给?玛丽安娜的。 漂亮的皮囊、温顺的气质,文质彬彬的长风衣和?眼?镜,以及对伊拉拉的各种示好、表达钦慕,乃至对底层人民的热心帮助,一切将?詹姆斯·莫里亚蒂包装成了无比完美的知识分子形象。 但他的野心也是如此明晃晃。 这形象之?中,有多少,有哪些?是真的? 啧啧。 伊拉拉在心中连连感叹,真是可恶,却又难以让人真的憎恨。 “我确实可以帮你?们。” 一面偷偷埋怨莫里亚蒂,伊拉拉一面扬起笑容,“只是黑森夫人,我也不能做白工。” “这不是你?刚说还人情?的时候了。”黑森夫人冷嘲热讽。 “还人情?,是要查出杀死阿黛尔的凶手?,维护大篷车附近的治安,”伊拉拉振振有词,“但帮你?夺回地盘可不是。这也不简单,你?比我清楚。” 黑森夫人一下子不说话了。 老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伊拉拉,她斟酌许久,郑重出言:“顾问小姐,这可不是小事。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且我可不想与肯尼斯直接起矛盾,没?必要闹出血。” 意味着伊拉拉卷入了帮派斗争,还站了队。 如果今后在白教堂区,她再?有所行动,就不单单是个人行动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与伸手?协助的吉普赛人有关。 但如此有坏处,也有好处。 “我要是帮你?夺回地盘,大伙就不用住篷车,而能住进房子里,”伊拉拉说,“你?们可都欠我的。我不会亏本。” 不是个人行动,可伊拉拉能获得吉普赛人的全权支持。 帮忙夺回地盘,这可是天大的人情?!而与黑森夫人打了两次交道就能看出来,她是个对此很是在乎的人。 若是成功,伊拉拉基本能在白教堂区横着走了。 这绝对不是一笔亏本买卖。 就是黑森夫人特地强调了不参与火并,吉普赛人没?那么多能耐和?人力,估计帮不了太多忙。 “你?一己之?力很难撬动他,小姐。”黑森夫人说。 “只要杠杆够长,撬动地球都不成问题,何况肯尼斯?”伊拉拉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我用的是这里,而且并非一己之?力。” “你?的意思……” “若是肯尼斯倒了,其他人不想捞点好处吗?”伊拉拉眨了眨眼?,“我在这里可不止是你?一位朋友。” 黑森夫人抬了抬下巴,很是嫌恶道:“老犹太,哼,倒是有用。” 这种好机会,犹太人怎会无动于衷呢?平时相安无事,但若是真的有一方势力落寞。不会产生纷争,可不意味着他人不会借机捅刀占便宜。 伊拉拉还是得借赛克斯和?南希——或者更多人一用。 狡猾精明如费金,卖个打手?和?小偷给?自己,就能占到好处,他可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还不止呢。” 伊拉拉笑吟吟道,“我得给?自己找个助手?,玛丽安娜,平时莫里亚蒂教授都在哪个诊所帮助你?们?前期调查就交给?我们。” 想一个人躲在后面当幕后黑手??门都没?有! ………… …… 两天后的上午,白教堂区。 贫民窟的诊所环境简陋又陈旧,但端坐在办公桌后的詹姆斯·莫里亚蒂依旧一身?洁白的衬衣。他就坐在沾着泥土的椅子上,完全不在乎尘土弄脏了崭新衣物。 莫里亚蒂也无暇顾及,因为?今日的诊所太忙了。 他出资给?妓()女义务诊断,人手?不足,略微了解医术的教授不得已?脱下外套亲自帮忙。医生负责第一次问诊,病情?较为?轻的,则送到莫里亚蒂这边来开药。 如此诊断、开药,没?多功夫,莫里亚蒂就忙到额头冒汗。 清隽的小教授扶了扶因汗水往下滑落的镜框,他抬起头:“请下一位——” “等等。” 集中精力于写药方的莫里亚蒂,听到清脆的声音响起时,瘦削脊背蓦然僵硬。 而后伊拉拉·福尔摩斯纤细的指尖就落在了药方上。 “这里错了吧,”她在莫里亚蒂的耳畔提醒,“詹姆斯,这位病人看起来可没?46岁。” “……抱歉。” 莫里亚蒂飞快改了笔误:“是我一时疏忽,谢谢你?,伊拉拉。“ 他同时抬头,落入视野的是西装丽人灿烂的笑脸。 伊拉拉摘下帽子,大大咧咧地俯身?,替莫里亚蒂将?药方交给?眼?前的女士。她一弯腰,二人的距离拉近,从帽子中散落的长发就这么扫到莫里亚蒂的脸侧。 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萦绕在鼻尖,在这满是劣质消毒水气味的诊所分外明晰。 一股不经意的撩动心弦。 “你?太累了,詹姆斯,”伊拉拉在他的耳畔柔声说,“还是休息一下。” 莫里亚蒂不着痕迹地往另外一侧挪了挪。 他脸色如常,耳朵却是因伊拉拉的长发拂过而变得绯()红。教授维持住平静的姿态:“还有很多病人等待治疗。” “没?问题,我在玛丽安娜那里听说了你?的义举,很是感动,就与朋友夸赞了一下,”伊拉拉笑眯眯地说,“刚好我认识这么一位同样心地热忱又无比清闲的专业朋友。他听到后完全坐不住,非得要来帮忙——华生医生、摩斯坦小姐!” 听到伊拉拉的呼喊,华生医生这才挤进门来。 与他同行的,自然还有美丽动人的摩斯坦小姐,听说要来帮穷人的忙,善良的家庭教师自然不会推脱。 “劳烦你?顶替莫里亚蒂教授了,医生。” 伊拉拉说着,纤细灵巧的指尖一捞,就这么无比自然地扯过莫里亚蒂的领带,扯着他从桌边站起来,“你?跟我来。” 莫里亚蒂只觉得领口一紧,不得以起身?,还不忘记拽过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大衣。 “等一下,伊拉拉!要去哪里?”小教授很是惊讶。 装什么蒜? 就算没?料到伊拉拉会过来,难道看到她的时候还想不到么。 伊拉拉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着詹姆斯·莫里亚蒂的领带,把他狼狈扯出了诊所。 “久违地放松一下,”她潇洒出言,“我听说附近有个赌场?锻炼锻炼你?的‘数学能力’,怎么样?” 第75章 人间地狱的画卷在徐徐展开。…… “……等一下, 伊拉拉!” 被?拉扯着向前几步,莫里?亚蒂勉强稳住平衡。他无?奈地提醒道:“名义上我还是米尔沃顿的合伙人,如果你打算去赌场打探消息,最好小心行事, 我担心会被?认出来?。” 只是一句赌场, 就让詹姆斯·莫里?亚蒂轻易推断出伊拉拉本?日的行程。 这倒是省略了她解释来?龙去脉和计划的环节, 伊拉拉就喜欢和跟得上脑回路的人一起玩。她勾了勾嘴角,在心中给教授加了几分。 不过嘛—— “不会的。” 伊拉拉这才松开莫里?亚蒂的领带。 教授领口豁然一松。 失去了牵引的力量, 他又?是踉跄几步,赶忙扶住墙壁。如此拽着领带, 整齐的衬衣领口早已歪七扭八,锁骨之下的白皙皮肤在衬衣皱褶中若隐若现。 嗯, 可爱多了!伊拉拉心想。 平日的莫里?亚蒂,一张温顺整洁的皮囊过于完美,所有情绪和思?维都藏匿在清秀面孔和厚重镜片之下,看?上去像个?拿捏得当的假人。 但他无?措的时候,像定时炸()弹那晚, 像现在, 倒是流露出几分讨人喜欢的鲜活气息来?。 “赌场的人都不见得知道米尔沃顿长什么样, 怎么会记得你的脸?”伊拉拉信誓旦旦,“以防万一, 稍作变装即可。” 第114章 没人比福尔摩斯家的孩子更懂如何变装原理了! 这可不是潜入打探, 用不着像歇洛克乔装成水管工那般大费周章。 赌场开在贫民窟,虽说肯尼斯与米尔沃顿有关系,但对于赌场的员工来?说,米尔沃顿可是赌场老板的老板。试问哪个?打工人能记得自己?领导的领导的朋友具体长相?充其量就是听?说过莫里?亚蒂教授的名号,脑海中有个?大致的知识分子形象。 平日莫里?亚蒂的风格, 倒是和刻板印象中的大学教授一样。那就打破这个?印象。 毕竟也得小心,毕竟莫里?亚蒂同?样在白教堂区活动,叫人记住特征就不好了。 于是伊拉拉伸手,纤细指尖触及到莫里?亚蒂梳拢整齐的头发时,教授明显僵硬了瞬间。显然他不是很?情愿,却也在细微抗拒之后,叹了口气。 高挑的青年主动弯腰俯身?,头颅靠近伊拉拉,顺从到像只黑羊与主人亲昵,任由她的手指插()进黑发。 他温暖的呼吸吹拂到伊拉拉的颈侧,指腹蹭过发丝,皮肤和指尖都在细微的接触下发痒。交错的呼吸在二人之间流转,伊拉拉因为这跳动的热度勾了勾嘴角,而后她动了动手腕,揉乱了莫里?亚蒂的发型。 原本?整齐的黑色发丝散落至耳侧额前,垂到镜片之后,扫着眉眼。 理解他总是将头发拢到脑后的原因了,这么散下来?,莫里?亚蒂看?上去比之前更年轻,像个?大学生,而非教授。 虽然狂奔丢炸弹的一晚,莫里?亚蒂也跑乱了头发,但情况紧迫、又?是夜间,实在是无?暇欣赏小教授漂亮的脸蛋。今天可不一样了,这么一看?还是很?不错的嘛。 不是伊拉拉最喜欢的那款,却也是清秀可餐。 “外套也别穿,拿着就好,材质太过扎眼,”伊拉拉又?叮嘱,贫民窟可穿不起如此昂贵的布料,“还有这个?。” 伊拉拉停留在他鬓发的手下落,抓住了莫里?亚蒂的镜架。 那双失去助力的瞳孔瞬间张大。 “不行!”莫里?亚蒂赶忙开口。 近视眼最怕的就是没了眼镜,他看?上去六神无?主,“摘下眼镜来?我什么都看?不见。” “是吗?” 伊拉拉把沉甸甸的镜框取下来?,伸出两根手指在莫里?亚蒂眼前晃:“这是几?” 莫里?亚蒂:“……二。” 伊拉拉:“我现在什么表情?” 莫里?亚蒂苦笑几声:“你在笑——也没有到这个?程度,伊拉拉! 伊拉拉:“这不看?得见吗,看?得清我,就能看?得清牌面,不耽误赌博,走吧。” 她重新迈开腿,身?后之人却是破天荒主动抬手。 当詹姆斯·莫里?亚蒂骨节分明的掌心握住伊拉拉的手腕时,她愕然抬头。 对上那不再有遮拦的蓝眼,只能看?到模糊影子的教授无?可奈何:“请拉好我,伊拉拉。” 被?他牢牢圈住的位置,隔着衬衣布料传来?淡淡的温度和明晰触感?。 伊拉拉勾了勾嘴角:“走。” 二人就这么步入肯尼斯开设的赌场。 如伊拉拉所料,根本?没人注意到莫里?亚蒂的身?份——不穿风衣、散落头发的他就像是误入的大学生。 地下赌场环境很?是恶劣,烟味、酒味和汗臭味浓郁刺鼻,熏得伊拉拉拧起了眉头。莫里?亚蒂格格不入的干净衣衫确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立刻放在了伊拉拉·福尔摩斯身上。 “大学生”进赌场固然少见,可穿西装长裤的女性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而顾问小姐的都市传说,早就在白教堂区传开来了。 脏兮兮的赌徒人挤人,与之擦肩而过,莫里?亚蒂很?是不悦地抿紧嘴唇。 他侧了侧头,分明听到了压低的议论。 “她不会是那个?顾问小姐吧?” “什么,来?赌场做什么?” “我还是先走了,以免招惹事端。” “怕什么,找麻烦也是来?找场子的麻烦,这么多人呢。” 莫里?亚蒂抓着伊拉拉的手紧了紧。 他步子迈大了些,凑近伊拉拉的耳后:“请尽快找个?桌子坐下。” 趁着消息扩散前加入牌局,就不会过分引人注目。伊拉拉点头:“前面在打二十一点。” “玩骰子吧。”莫里?亚蒂摇了摇头,“打牌需要的不止是看?牌面。” 还要看?对方的表情、神态,从细节中捕捉信息。不止是数学和概率学,还是一场又?一场的心理博弈——爸爸也说过类似的话。 伊拉拉挑眉:“只是随便玩玩,目的又?不是为了赢。” 但她的话却让莫里?亚蒂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伊拉拉,”他非常认真,“上了牌桌,就是为了赢。” “……” 行吧!搞不懂你们。 他都这么坚持了,伊拉拉也不好再反驳,只能牵着莫里?亚蒂挤到了骰子局前。 猜骰子大小可不需要动脑子,这边的人比牌桌还多,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伊拉拉硬生生从桌子一角找到了个?空隙,二人勉强坐下。 拥挤状态下,她和莫里?亚蒂倒不那么显眼了,只是周围的赌徒将二人挤到不得不并肩而坐,甚至莫里?亚蒂被?迫侧过身?体。 他的右肩基本?靠在伊拉拉的后背,像是她依偎在他怀里?。 臭烘烘的环境之下,伊拉拉发间散发出的洗发水味道第二次萦绕在莫里?亚蒂的鼻尖,淡淡幽香让莫里?亚蒂情不自禁地又?向伊拉拉靠了靠。 环境所迫,她不在乎,是不是就没关系了? 而伊拉拉全然无?所谓。 她掏出两个?硬币掂了掂:“大还是小?” 莫里?亚蒂这才回神。 青年仍然习惯性地想要手扶镜框,而后指腹触及到鼻梁落空,他才悻悻收回手。 “别着急,”莫里?亚蒂说,“等他停下来?。” “……你不是还会听?骰子吧?” “嘘。” 有这本?事,当什么犯罪界的拿破仑,你去当赌神算了!伊拉拉之前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景,这周围乱得连说话都听?不见,他耳朵就这么灵? 伊拉拉不信邪扭头,却忽略了二人的距离。 她的鬓角堪堪擦过莫里?亚蒂的嘴唇,几乎就像是教授在亲吻她的头发。这样的乌龙让莫里?亚蒂呼吸微顿,他垂下眼眸。 浓密睫毛半遮蓝眼,散落的头发更是让他看?起来?乖巧纯真。 那薄唇近到呼吸可闻,伊拉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叫莫里?亚蒂微微勾起嘴角—— “大。” 他说,“少放点筹码,骰子的声音不对,庄家出千。” 伊拉拉冷笑出声:“也不意外。” 这可是黑()帮开设的赌局,还指望肯尼斯能公平公正?她把手中的两个?先令丢到“大”那一栏,骰子停止晃动,庄家开笼,果然是大。 莫里?亚蒂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他同?样从口袋里?拿出几枚硬币:“需要找到什么线索?” 一言证明,莫里?亚蒂确定伊拉拉不会平白无?故来?撞大运。 伊拉拉确实有些思?路。 “黑森夫人说,肯尼斯把吉普赛人赶走后,在原来?的地方开设了赌场和妓()院。” 场子太吵了,伊拉拉不得不保持侧头的姿势与莫里?亚蒂咬耳朵,“隔壁那个?拉着红窗帘的宅子就是詹妮斯夫人的家吧?” “嗯。”莫里?亚蒂肯定道。 “赌场妓()院一体,”伊拉拉说,“而阿黛尔是被?父亲卖给詹妮斯夫人还债的。” 莫里?亚蒂几乎是立刻跟上了思?路。 “庄家出千,让赌徒被?迫欠下高额债务,黑()帮就可以出面催高利贷,”他说出了伊拉拉心中所想,“走投无?路之际,做出出卖儿女的事情,这并不奇怪。” □□坏就坏在这里?,套牢一个?人,不会在任何环节给对方可乘之机。 莫里?亚蒂又?特地点明:“阿黛尔还不到十六岁。” 伊拉拉的目的是从肯尼斯的一条龙产业链中抓出破绽,进而彻底摧毁他的帮派。 嘲讽的是,因为十九世纪的英国奉行自由经济,在1854年,政府通过了《高利贷法废除法案》,从此之后,在英国放高利贷得到了法律保护。 但买卖妇女儿童仍然是严重违法的。 近年通过的《刑法修正案》,将合法()性()年龄从13岁提升到了16岁,肯尼斯的摊子不止涉嫌买卖儿童,还涉及到了强迫卖()淫。 只要拿到切实证据,米尔沃顿可当不了肯尼斯的保护伞——伊拉拉背后还有迈克罗夫特呢。 “先玩两局,”伊拉拉叮嘱,“我看?看?情况,你可得听?好了。” 第115章 “不投大钱,没关系的。”莫里?亚蒂闻声道。 他的耳朵确实够灵。 每次庄家变动骰子,莫里?亚蒂都能第一时间听?到。教授贴在伊拉拉的耳畔诉说原理,并告诫她不要回回都赢,以免引起庄家警惕。 而且,伊拉拉也没什么赌瘾。 尤其是在知道赌局是庄家的陷阱之后,不涉及任何计算和心理博弈,赌大小变得索然无?味。她装作模样赢了几局、又?输了几局,手头不过多了几个?小额硬币。 但伊拉拉却注意到了庄家今日的目标。 “北边。” 莫里?亚蒂看?不清远处,只能由伊拉拉口头诉说,“输红了眼。” 坐在北边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也是工人打扮,四?十五岁的样子。显然他已经赌到上头,紧握着手中仅剩的钱款,发红的眼眶死?死?盯紧骰子。 莫里?亚蒂追问:“输了几局?” 伊拉拉:“连输五局了。” 她的话音落地,庄家开笼,那名中年工人发出一声懊丧地咆哮,又?输了。 “下把会让他赢的。”莫里?亚蒂说,“不然鱼不会上钩。” 他低声与伊拉拉解释,而庄家却是停下了骰子。 油头粉面的摇骰人连连摆手,他用下巴点了点中年工人的方向:“拉金,别赌了!见好就收,都输了几把?过会儿裤子都赔给我,你怎么向老婆交代。” 看?起来?,叫拉金的工人还是赌场常客。 “我和她有什么交代的?这是我的钱!” 拉金大手一挥,咬牙切齿催促:“快开。” 庄家故作无?奈,一声叹息,重新将骰子装进笼子里?。 摇骰子、停下,倒扣着骰笼,拉金想也不想,把余下的钱丢在了“小”一栏上。 耳畔再洗响起莫里?亚蒂近乎温柔的声音:“换了骰子,灌铅的骰子会固定在1上,这次是小。” 拉金是常客,他几局赌下来?,赌大的少、赌小的多。庄家看?两眼就摸清了习惯,想要他输或者?赢都是十几秒就能决定的事。 骰笼开启,桌边或欢呼,或咒骂。 “好,好!!” 老拉金激动地直拍桌子,“你看?,我就知道我运气不会这么差。我的钱,快点!” 他说话时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桌面,脸上的笑容可谓狰狞。 环视四?周,赌徒的模样都是大差不离:模样癫狂、神智全无?,像是畜生般沉溺在这刹那输赢的肾上腺素。老拉金疯狂往自己?怀里?揽钱——这次投“小”的人少,庄家分过来?的筹码中不乏纸钞。 他用了一两个?先令,就换了数十英镑。 这笔钱够底层工人一家吃喝半年了。 怪不得都说,一旦沾了大赌就很?难回头,赌瘾和毒()瘾也没什么两样。 十几秒赚这么多,体会过这种滋味,谁又?会回到工作十几个?小时只拿不到一先令的日子? 伊拉拉冷眼看?着老拉金心满意足地怀抱着纸钞和硬币,虽然她不了解赌场,但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该收网了。”她说。 话音落地,摇骰人没急着开下一把,而是一本?正经地掏出怀表。 “换班了,”他故作轻松,“今天到这里?,去别桌玩吧。” “别啊!” 老拉金第一个?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我好不容赢了一局!” 摇骰人反而善解人意道:“拿钱回家不行么?我可是熬了一整晚了!” 老拉金:“还能赚更多,还能赚更多!最后一把,再来?最后一把!” 他一呼喊,周围的赌徒纷纷应和。 一时间,桌边乱成一团。不少激动的赌鬼干脆是堵住了摇骰人的去路,不让庄家离开。 但摇骰人并不慌乱,显然他已经见惯了这般场面。 “行,老规矩,最后一局,”他不得已重新拿起骰笼,“别给我惹麻烦,否则叫来?打手,你们一个?也没好果子吃。” “快来?吧!”拉金狂热开口。 骰子再次滚入骰笼,被?庄家举起。 六枚骰子在笼子里?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伊拉拉的视线不在桌面,而一个?又?一个?赌徒看?过去。 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衣着,却有着同?样疯狂又?痴迷的专注表情。 说来?可笑,塞缪尔·格雷福斯的光辉学派组织的有模有样,他花费几十年才拥有了一批狂信徒。而在这逼仄恶臭的环境里?,几个?骰子的作用堪比那玄乎其玄的神明。 骰笼放在桌面,摇骰人看?向四?周。 “老样子,该收手的收手,天都亮了,赌完就回家。”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似乎还试图做个?好心人,“有时间干什么不好?最后一局,之后谁求我也没用了。放筹码吧。” 重点不在于劝诫,而在于强调这是最后。 摇骰人吩咐过后,桌边的人不仅没有冷静,反而变得更为疯癫。 输了一晚上的、略有余裕的,不管之前“战况”如何,纷纷是掏光口袋中最后一个?字。 情绪是会感?染的,当所有人都如此时,煽动力会变得分外恐怖。 伊拉拉分明看?到,老拉金起初还有些犹豫。 赢了一把后,他手头的钱很?多,拿回去可保全家半年衣食无?忧。就此收手皆大欢喜,但是…… 在狂热的氛围渲染下,拉金满是皱褶的脸上,最后一分人性也被?消抹干净。 他恶狠狠盯着桌面,等到其他人基本?下注完毕。 摇骰人还不忘记煽风点火:“别赌了,拉金,回去吧!” “不……不行!” 老拉金深吸口气,将手中所有的钱都推到了赌注更少的“大”一栏。他的眼睛红到几欲滴血:“最后一把,我还能赚更多!” “唉。”庄家无?奈叹气。 他抓紧骰笼,收回视线。紧接着,莫里?亚蒂的声音再次响起。 “骰子动了。”他说。 教授冷静的口吻在这疯狂氛围之下是那么突兀。 与此同?时,庄家掀开骰笼,揭晓答案。 是小。 人间地狱的画卷在伊拉拉的眼前徐徐展开。 第76章 伊拉拉:“你说得对,但我听着…… 赌桌上, 有人欢呼,有人咒骂。 拉金紧紧扒着桌边,前倾身体,满是?褶子和?皴的脸颊肌肉不住抽动。他瞠目结舌, 一夜未睡、遍布血丝的眼球恨不得要从疲惫的上下眼皮中掉出来。 “不对……不对!”拉金咆哮道, “该死?的, 你出老千!” “胡说什么!” 摇骰人很是?不满,他指着拉金骂了句脏话?, “我都在这儿工作多久了,现在聚在桌子前的, 十有八、九都认识我。老拉金,愿赌服输, 我不是?还劝你尽快收手?吗?要是?上一局就回家, 现在你都吃上热汤热饭了!” “不对……” 拉金喃喃自语,他眼睁睁地看着其?他赌徒抬臂,将一个个脏手?伸向了自己好不容易赢回来的钱。 不对。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怎么会?全盘皆输?全没了,一分不剩! 拉金只觉得脑子嗡鸣一声, 身体率先?思维做出了行动。 轰然一声巨响, 拉金抓紧了桌沿, 直接将整个赌桌掀翻!骰子、骰笼,乃至所有人丢到赌桌上的硬币纸钞,伴随着桌面倾倒,全部被掀到了地上。 “这局不算,这局不算!”拉金疯狂大叫着,“庄家出老千!” 说完,他一个弯腰,钻到了翻倒的桌子底下疯狂往自己怀里捞钱。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伊拉拉第?一时间抓住了莫里亚蒂的手?臂, 二人离得本来就近,如此带着他起身,更?像是?挽住了莫里亚蒂。 教授微妙地停顿片刻,还是?任由伊拉拉将自己拉到了安全区域。 其?他赌徒见拉金明晃晃抢钱,顿时急了。 “老拉金,你疯了吗?!” “快拿钱,快点,不然都叫他收进口袋里了!” “放手?!” 一个抢钱,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其?他桌边的赌徒,瞬间也放弃了等待,随之冲了过来,试图从这边捡到一两?个硬币。 老拉金趴在最中央,疯狂往自己口袋里装纸钞。他的行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距离最近的赌棍更?是?怒火中烧:“臭不要脸的东西,松手?!” 他上去就是?一脚,把老拉金的手?踢开。 走火入魔的拉金哀嚎一声,却没有停下,反倒是?往钱堆里一滚,捞钱的动作更?为猖狂。 这下所有人都急了。 “我早看这老畜生不顺眼了!” “愿赌服输都不懂,还抢别人的钱?” “快拦住他!” 哄抢之中,不少人冲过去,按住老拉金抬手?就打。 第116章 拳脚落在中年男人身上,砸中老拉金面门,殷红鲜血直接染透了地面的纸钞。虽说挥着拳头的各个操持着主持公道,却也是?趁机往口袋中塞硬币。 惨叫、怒骂,人群拥挤,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扭曲而狰狞的表情。血腥味与浓重的烟味和?汗臭交织一团。 这逼仄阴暗的地下赌场,场面活似地狱一般。 伊拉拉和?莫里亚蒂早已退到人群之后?,冷眼看着这无比荒诞又合情合理的混乱。直至赌场的看管带着几名孔武有力的打手?姗姗来迟。 他吹响了警告的哨子,而后?大骂出声。 “你们干什么?!” 手?持棍子的打手?纷纷冲上前,他们可?不管赌徒死?活,随便抓住个人就往头上打。开了一两?个瓢,瞬间就叫混乱场面中的赌徒冷静下来。 抓着硬币逃跑的、自觉让开道路的,犹如刚刚的地狱画卷不曾发生过一般。 两?名壮汉直入混沌中心,一把抓起了老拉金。 摇骰人这才从人群之中大喊:“别往死?里打,他还欠着不少钱!” 高高举起的棍子在半空中停下。 打手?骂了句伊拉拉听不懂的脏话?,改为拎着老拉金的衣领,把本就挨打到满头满脸是?血的中年人,犹如拖死?狗一般拖出人群中心。 “让他打个欠条,”摇骰人抬腿跟上,“光是?这一晚就欠下了五十英镑,他不还则罢,还来这套?必须让他还上!” 伊拉拉这才侧头看向莫里亚蒂:“咱们跟上。” “等等。” 莫里亚蒂反手?抓住了伊拉拉的衣角。 因为看不清东西,他低着头,蓝眼始终微微眯着,看起来忧心忡忡却也脆弱。莫里亚蒂往四周模糊的环境看了一圈:“骰子在哪里?” 伊拉拉:“嗯?” 一说这个,她才注意到人群散去之后?,来了几名机灵的看守一面收钱,一面在地砖之间扒拉寻找。 也对。 庄家确实出了老千,这骰子要是?让顾客捡去就不好了。 伊拉拉迅速看了一眼,在骰笼附近倒下的椅子边找到了几枚骰子。 趁着看守没注意,伊拉拉小?步上前,抓起了那几枚骰子,往手?中掂了掂。 重量果然如莫里亚蒂所说并不平衡。 “拿到了,”她飞快给莫里亚蒂看了一眼,“怎么说?” “收好,也是证据。” 莫里亚蒂温声说,“现在可以走了。” 伊拉拉将骰子放进口袋,然后?尾随几名拖着拉金出门的打手?,与莫里亚蒂离开了赌场。 幸也不幸,老拉金被打得很惨,即使耽误了点时间,出门之后?,伊拉拉仍然循着地面上拖行的血迹,跟上了他们。 两?名打手?把拉金拖进了后?巷。白教堂区的违章建筑乱到看不清房屋原貌,这复杂的地况给偷听偷看提供了绝佳的角度,伊拉拉扯着莫里亚蒂走到巷子一角,从这个角度将赌场后?门看得分明。 “伊拉拉。”莫里亚蒂终于忍不住了,“可?以把眼镜还我了。” “这就——” 她刚准备归还近视镜,就听到后?门一声哐当。 两?名穿着还算干净、梳着油头的男人走了出来。伊拉拉的动作蓦然顿住。 只见当中一名男人蹲下,一把扯起拉金的头发,装模作样?地倒吸口凉气。 “哎呦,老拉金,怎么被打成这样??”他阴阳怪气道。 “……是?赌场的负责人,”莫里亚蒂立刻听出了对方,“我在肯尼斯的身边见过他。” “头儿,一晚上就欠了五十英镑,”打手?问,“他肯定?没钱还。” “五十英镑?!” 负责人受惊般退后?半步,“老拉金,你失心疯了不成。连带着之前欠的,得有……” 他身后?,另外一名拿着账本的人赶忙翻了两?页:“有一百九十二英镑,还款期在五天后?。” “五天!你能凑齐二百英镑?” 负责人啧啧摇头,“五天过后?可?就要算利息了,老头,你得自己想想办法。” 住在贫民窟的工人,经济条件没比火柴厂的女工好多少。十九世纪的底层工人,一家多口人,一年的花销也就在三十英镑左右。老拉金亏欠肯尼斯赌场的债务,能养活全家近七年。 伊拉拉不知?道赌场的债务利息多少,但高利贷滚起来有多恐怖,百余年后?的案例屡见不鲜。 到这份上,把老拉金剥层皮也还不起。 因而另外的还款方式理所当然被端上来。 “不过,也有别的法子,”负责人摸了摸下巴,“我记得你家儿女很多,大女儿是?不是?有十五岁了?叫什么来着……爱玛是?不是?。” 老拉金身形蓦然一僵:“不行!” 负责人冷哼一声。 “你自己算算,是?个划算买卖,”他说,“这债滚起来,你全家一个也别想跑。现在只要爱玛一个,能保住你全家。” “你休想。” 老拉金挣扎道,“我才不干卖女儿的事情,你们一定?是?合伙坑我,我和?你们拼了!” 一脸血的中年男人,仍然不肯放弃。他面露凶光,朝着蹲在面前的负责人就扑了过去。 然而老拉金还没挨着负责人的边,旁边的打手?上去就是?一耳光。 这巴掌打的又准又狠,直接将老拉金扇倒在地,他当即吐出一口血,还有两?颗烂牙一并掉了下来。 “别着急啊,也不是?一锤子买卖。” 负责人并不生气,他全然没把老拉金的反抗看在眼里,反而笑嘻嘻地继续说:“这不还有五天的机会?吗?万一你要是?运气好,这五天把钱赢回来,签下的合同书也会?作废。” 没什么比“赢回来”一词更?能激发赌徒的希望了。 趴在地上吐血的拉金一个激灵,以可?怕的速度扭头看向负责人。 提及女儿,他的双目本来有所清明,而在这之后?,又迸射出了毫无理智的狂热来。 “对……” 拉金一面啐着带血的唾沫,一面喃喃自语。 “只要我赢回来,爱玛会?没事的。”他连滚带爬,撑起身体,“合同?签就是?了,我肯定?能赢回来。” 负责人扬起灿烂笑容。 他挥了挥手?,身后?拿着账本的会?计立刻掏出早就备好的合同和?纸币,递到了老拉金面前。 想也知?道拉金并不识字,他甚至不考虑合同上是?否有什么陷阱,直接把拇指往自己吐出的血上蹭了蹭,按下了指印。 “不用五天,三天足够。”老拉金信誓旦旦,“我又不是?没赚过二百英镑,没问题。” 看不下去了。 伊拉拉目睹这一切,气到直磨后?牙根,恨不得亲自冲上去给老家伙两?巴掌。 但她也知?道,给多少巴掌也无法唤醒病入膏肓的赌徒。 “这些信息就足够,”伊拉拉率先?迈开步子,“没什么可?看的了。” 莫里亚蒂侧了侧头,紧跟着伊拉拉离开了巷子。 白教堂区就是?走到哪里都肮脏破旧,走到大路上,头顶是?灰蒙蒙的天,地面还积蓄着脏水,这样?的环境也没让伊拉拉的心情好到哪里去。 “真是?畜生。”伊拉拉骂了一句。 “伊拉拉,眼镜。”莫里亚蒂无奈催促。 好吧,差点忘了。 她终于想起来拿出眼镜,打开折叠的镜腿,抬手?送到莫里亚蒂的脸前。 教授配合地微微俯身,拉近距离,方便伊拉拉亲自为他戴上眼镜。 手?与脸侧短暂接触,温暖的皮肤碰触到她冰冷的指节。莫里亚蒂愣了愣,而后?失笑:“这么生气?” “难道不该生气吗?”伊拉拉挑眉。 “对你我来说,实际上是?好事,”莫里亚蒂的语气依旧如常,“老拉金的女儿爱玛会?被卖去詹妮斯夫人的宅子里。我们可?以帮忙还债,从而让她当个卧底,在詹妮斯夫人那边打探线索。” “……等一下,眼镜歪了,你再低低头。”伊拉拉柔声道。 她的姿态神情如常,莫里亚蒂不疑有他,进一步俯身。 而后?伊拉拉就轻轻给了詹姆斯·莫里亚蒂一巴掌。 刹那间,空气凝固了。 那并非攻击和?侮辱,伊拉拉的动作很轻,只不过是?稍稍拍了一下。柔软的指尖贴在他分明的颧骨处,没有带来任何伤害。 更?像是?爱侣之间的打情骂俏,但莫里亚蒂决计不会?误解伊拉拉的动作含义。 戴上眼镜,他终于能看清这个世界了。 往日的福尔摩斯小?姐总是?面带笑容——即使不勾着嘴角,神情也是?和?煦烂漫。而现在,眼前的伊拉拉微微昂着头颅,清秀面孔收敛了所有情绪。 她冷冰冰的浅色眼睛紧紧盯着莫里亚蒂,警告之意尽显。 第117章 这幅模样,莫里亚蒂才发现,原来伊拉拉的双眼和她的两位哥哥生得一模一样。 只是平时冷峻与锐利,都藏在了那淡淡笑意之后,看不分明。 莫里亚蒂垂下眼眸,好似受了委屈:“我说的可是实话,伊拉拉。不论我们出不出手,爱玛都会被卷入深渊——难道给她一个爬出泥潭的机会,还是我的错了吗。” “你说得没错。”伊拉拉冷冰冰回应,“但我听着生气。” 气就气在,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每个字都是对的。 如此天衣无缝的黑()帮产业链,将老拉金牢牢套住。他当然不可能赢回来,而像他这样又被捞钱、又欠下高利贷卖儿卖女,被彻底剥削吃干抹净的家伙数不胜数。 如果顾问小姐和莫里亚蒂教授不出手,爱玛只会深陷地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现在,他们正在调查此事。 帮爱玛还钱、然后请她打探消息,不止是能救爱玛一人,掀翻肯尼斯的摊子,能救下更多像爱玛一样的受害者。 怎么想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问题在于,那该死的地方是个妓()院。 爱玛——任何女性,多在其中呆一天,就要多受苦一天。刚刚的莫里亚蒂,用最为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出让一名十五岁的少女逗留在地狱受苦受难、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的言辞。 伊拉拉知道莫里亚蒂确实在帮忙。 协助工人罢工、为妓()女义诊,甚至是点出之后的计划也是在一心一意为底层苦难着想。伊拉拉与莫里亚蒂想到了同样的方案,只是当他说出口时,同为女性,她不免心中窝火。 詹姆斯·莫里亚蒂,究竟真的是只温顺的黑羊,还是披着那无害羊皮的恶魔呢。 迎上伊拉拉的目光,教授却是轻笑出声。 “我的错,”他轻描淡写地低头让步,“爱玛确实无辜,何况也不是没有避免她受到伤害的道理。” “我会给玛丽安娜点钱,让她捎给爱玛。” 伊拉拉不爽地接下莫里亚蒂的话,毋须多言,二人想到了同一处去,“若是爱玛足够机灵,往詹妮斯夫人和打手手头塞点钱,多少能延缓几日。” 能拖一天接客就拖一天,如果他们行动都快,说不定能将爱玛全须全尾地从魔窟中捞出来。 “赌场的动向由我来打探。”莫里亚蒂温声道,“别生气了,伊拉拉。” 他抬起手,没戴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碰到伊拉拉的袖口。露出的那一节手腕皮肤与之发生碰触,若有若无。 暧昧的示好却只是让伊拉拉冷哼一声。 她收回自己的小臂,主动拉开距离。 “我要回去了,”她说,“如果今天玛丽安娜会来义诊,请她明天下午到我的事务所来。” ………… …… 转天下午。 白教堂区的调查暂告一段落,伊拉拉回到事务所,将近日的调查整理成文档。 她是有雇主的!虽说目前还动不了米尔沃顿本人,但赌场、妓()院,关于肯尼斯的调查却与米尔沃顿息息相关。这些自然要写成报告,寄给达西兄妹过目。 同时,伊拉拉也不忘记给歇洛克多打一份,好互通线索。 而伊拉拉没想到,上午她请报童送了封加急信,下午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登门拜访。 和兄长一起来的,还有米尔沃顿的女仆阿加莎。 未来的秘书小姐对调查很是上心,歇洛克将信件往桌面一丢,阿加莎就无比紧张地开口,“请小心,伊拉拉,看完我要放回去的。” 伊拉拉拿起信件的手吓了一跳:“你居然把原件偷出来了?” 歇洛克很是莫名:“否则怎么是证据。我已经留下了副本。” 真是够大胆的! 果然,能在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真实身份后,仍旧选择与之做朋友,阿加莎也不是一般人。 看起来怯生生的女仆,从伊拉拉的意外中得到鼓励。她很是不好意思笑出来,“没关系,米尔沃顿的信件记录多如牛毛,丢一两个,他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到时候我拿回去,就说是掉落在柜子角落,顶多挨几句责骂。这信太关键了,福尔摩斯小姐,请你务必仔细阅读。” 话都这么说了,还值得歇洛克亲自跑一趟,可见的确重要。 伊拉拉展开信件,看到前三句话,就已经挑起了眉梢。 这并非米尔沃顿对任何贵族小姐的威胁,而是写给他本人的。 信中说明,肯尼斯有个私生子,手头拿捏着老家伙不少犯罪证据——甚至有他亲手杀死自己母亲的物证。私生子本想报警,但转念一想,报警并不能让肯尼斯受到应有责罚,于是对方选择写信给米尔沃顿。 私生子说,如果米尔沃顿提供机会,他可以取而代之。肯尼斯已经老糊涂了,连如此重要的物证都能留下来,不如让他来接下这摊子替米尔沃顿工作。 这…… 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伊拉拉噗嗤笑出声来。 为敲诈犯工作,反被亲儿子敲诈、叫米尔沃顿牢牢握住把柄,戏剧性这么强吗! 伊拉拉读完信件,将起小心翼翼地塞回信封,归还给阿加莎。 “好啊,”她不由得赞叹,“现在我们也知道肯尼斯的弱点了!谢谢你,阿加莎。” 阿加莎很是愧疚,“本是想与福尔摩斯先生一同,偷来二位雇主的信件把柄的,但我没有找到,他一定是锁在了保险柜里。” 伊拉拉很是认真:“米尔沃顿能成功这么多次,肯定小心。这不是你的问题,这封肯尼斯私生子的信件同样具有价值。” 没把这封信锁进保险柜,一则肯尼斯是自己人,二则把柄也不在米尔沃顿手上,自然没那么重要。 但这个信息却给了伊拉拉崭新的突破口。 私生子?还有肯尼斯犯罪的证据,有意思。 她刚想说什么,事务所的门铃再次响起。 “我来开门!”未来的事务所秘书干劲十足,拎着裙摆就折返打开了房门。 而后阿加莎蓦然愣住:“小姐你……” “我来找福尔摩斯小姐。” 是玛丽安娜的声音。 想来玛丽安娜脸上的梅毒疮把阿加莎吓到了,但后者反应也快。她抓紧了裙摆,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嫌恶和抵触:“……请进,女士。” 伊拉拉赶忙起身。 “玛丽安娜!向你介绍,这是我马上要聘请的秘书阿加莎,以及我的兄长歇洛克·福尔摩斯,二人也在调查肯尼斯的事情,”她说,“你将我的消息带给爱玛了吗?” 玛丽安娜警惕地视线往歇洛克与阿加莎的脸上一转,但她最终选择相信顾问小姐。 “嗯。”玛丽安娜点了点头,“我也打听到了阿黛尔死前的事。” 伊拉拉一凛。 “是有符合特征的人么?”她追问,“是她的朋友,还是……客人?” “都不是。” 玛丽安娜摇了摇头。 “阿黛尔出事一个月前,曾经挨过肯尼斯的打。”她低声说,“很奇怪,他从来不管詹妮斯夫人手底下的姑娘。那天我不在,其他女孩说,就见他怒气冲冲地带着几名打手冲进来,质问阿黛尔把人藏在了哪里。” “把谁?”伊拉拉问。 “我不知道,”玛丽安娜拧起眉心,“阿黛尔从未和我说过,而之后肯尼斯把她拖走了,其他人也没听见。只是之后,有名肯尼斯手底下的人,就三天两头过来找她,据说那人是个退伍的士兵。我……” 玛丽安娜的表情还算平静,却是攥紧了衣襟。 “我也见过他,”她低声说,“我只以为是来巡场的,没想到……” 她是阿黛尔的朋友,却完全疏忽了所有细节,直至阿黛尔死亡。玛丽安娜再怎么展现出麻木和冷静,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否则,她为什么要凑出那皱皱巴巴的五英镑,敲响伊拉拉的事务所门呢。 “那名打手最近出现过吗?”伊拉拉平静问。 顾问小姐的专业姿态让玛丽安娜慢慢恢复了心情。 “没有,”她肯定道,“这人既不是赌场也不是詹妮斯夫人的人,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而在阿黛尔死后,他就离开了。 符合伊拉拉的罪犯侧写,但并非连环杀人犯,而像是受命而来。 不过…… “如果是为了找人,他却杀死了知情者,”歇洛克比伊拉拉更先一步道出思路,“只能是杀人灭口。” 第118章 “他在找谁?”伊拉拉问,“只能是?让肯尼斯感到了威胁,甚至不惜动用暴力乃至杀人的手?段也得解决问题。” 事务所内瞬间陷入寂静,福尔摩斯兄妹的目光落在了阿加莎手?中小?心保管的信件上。 第77章 顾问小姐招揽员工。 世界上?没那么巧的?事情?。 看似“开膛手杰克”与肯尼斯的?私生子毫无关联, 但一旦指向了对?方在追查死者阿黛尔手中掌握的?秘密,一切就能串联起来?。 “凶手找的?,实际上?是私生子。”伊拉拉低声说,“那么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阿黛尔?” “肯尼斯不会禁止他用尸体泄()欲, ”歇洛克回应, “如同现在的?局面, 打点白教堂区的?警局,定性为情?杀即可。” 侦探的?语气冷静, 但锐利的?浅色眼睛中却闪过不认同的?神色,“将人?当作牲畜牛马宰杀, 何其?残忍。放纵手下的?结果?一定是自取灭亡。” “所以阿黛尔保护了这名?私生子。” 伊拉拉顺着思绪继续说了下去,“其?他姑娘有参与其?中吗?” 她的?话音落地, 玛丽安娜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我……我不知道, ”玛丽安娜摇头,“阿黛尔这几个?月来?,和几个?新来?的?女孩更为亲密……啊。” 说到最后,玛丽安娜似乎也明白了过来?。 她垂眸, 生着烂疮的?脸很是失落。 “阿黛尔刚被卖过来?的?时候, 同我睡在一个?房间里?, ”玛丽安娜喃喃出言,“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而最近几个?月, 适应了环境之后,她却和其?他女孩时常待在一起,我还以为她对?我……原来?……” 那张麻木枯朽的?面孔,说不出是嫉妒还是悲伤,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 但玛丽安娜最终绷住了神情?。 “可是, ”她抬头看向伊拉拉,“阿黛尔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她们是准备反抗。” 阿加莎语气沉重?,“保护那名?私生子,直至他将肯尼斯取而代之,阿黛尔就不会继续挨打了。” 真的?那么简单吗? 不用说伊拉拉和歇洛克,连生活距离白教堂区无比遥远的?阿加莎也不这么觉得。 但身处炼狱之中,几位年轻的?姑娘试图抓住希望,谁又能出言指责嘲笑呢。 阿加莎心里?很是难受,她掏出手帕,递给眼含泪光的?玛丽安娜。 只是当阿加莎的?手碰触到玛丽安娜的?衣袖时,对?方的?反应好似阿加莎要对?她投毒,触电般收回手腕。 未来?的?秘书小姐猛然愣住,紧接着就看到玛丽安娜仓皇地拉下衣袖,遮住手腕的?梅毒疮,对?着自己勉强笑了笑。 “不用,谢谢。”玛丽安娜说。 她怕身上?的?疮将疾病传染给阿加莎,因此不会接下她的?手帕,甚至不愿意阿加莎靠近自己。 看到一切的?伊拉拉,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所以,得尽快解决这件事。 “阿黛尔惨遭谋杀,肯尼斯一定掌握了相当程度的?线索,”她道出接下来?的?思路,“私生子怕是处境艰难,与此同时我在调查此事。” 歇洛克颔首:“去受害者的?家中,或者重?返案发?现场,他会主动来?找你,伊拉拉。” 兄长每个?字都说中了伊拉拉的?想法。 阿黛尔的?住处在吉普赛人?的?大篷车附近,而老黑森夫人?的?孩子们可各个?都认识顾问小姐。她介入调查不会是个?秘密。 但凡私生子有点脑子,都知道接下来?该向谁求助——顾问小姐在白教堂区的?名?号可是有求必应。 玛丽安娜闻言,不由得担心起来?:“顾问小姐,这会不会有危险?” 嫌疑人?是肯尼斯的?手下,他杀死阿黛尔的?手段相当残忍。 若是重?返案发?现场,确实有风险。 但—— “别担心,”伊拉拉勾起嘴角,“我在白教堂区有靠山。” 她自信随意的?姿态,让玛丽安娜莫名?放下心。 只是站在一旁的?兄长,冷锐的?双目转过来?,看向小妹挺拔的?脊背,出言提醒。 “伊拉拉。”歇洛克建议道,“时常出入贫民窟,你需要额外的?防身武器。” “我有个?想法。”伊拉拉点头。 送走事务所的?所有客人?,伊拉拉直接出门?,从街边拦了名?探头探脑、还试图假扮报童的?小偷。 转天上?午,吉普赛人?的?大篷车之后。 伊拉拉拎着雨伞,款款走向南希和赛克斯。后者在看到伊拉拉后忍不住骂了一句上?帝,不知道是讨厌她,还是讨厌她特立独行的?衣着。 不过,无所谓。 她都懒得搭理赛克斯,笑眯眯地看向南希,朝着她摘下帽子,微微鞠躬:“很久不见,南希小姐。” 南希看上?去反而像是被伊拉拉夸张的?行礼冒犯到了。 “别装模作样,”她很不客气,“你又招惹了什么麻烦?” “不是我招惹麻烦,而是麻烦找上了我。”伊拉拉耸了耸肩,“这里?发?生了谋杀案,你知道吧?” “老犹太说你揽了吉普赛人的大活。” 南希警惕地环视四周,压低声音,“卷进帮派纷争那是另外一回事,伊拉拉,你疯了吧?” 伊拉拉挑眉:“第一天认识我?走吧,你来?都来?了!” 如伊拉拉之前同老黑森夫人?说的?一样,老犹太不会放过任何有利可图的?机会。要他与肯尼斯起冲突?老家伙才不做呢。 但借伊拉拉两个?人?,去抓肯尼斯的?把?柄,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享其?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南希和赛克斯露面,就是老犹太打定主意要分一杯羹的?意思。 “要去哪里??”南希问。 “死者生前的?住处,”伊拉拉没说实话,“我想看看有没有额外的?线索。” “你们两个?自己上?去。”赛克斯硬邦邦开口,“我在外面看着。” “你害怕?”伊拉拉勾起嘴角。 她的?玩笑话却换来?了赛克斯厌恶的?眼神,强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死了个?女人?,我嫌晦气。” 刚好,伊拉拉还嫌他碍眼呢! 赛克斯打定主意在楼下望风,伊拉拉高高兴兴带着南希走上?破旧的?公寓。 伦敦寸土寸金,哪怕是贫民窟违规搭建的?破屋子,也是逼仄的?小公寓被划分出了不少单间。阿黛尔的?房间就在二楼一角。 她生前的?住处不过几平米,勉强能放得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已经?将屋子的?大半空间站满。 家具和摆设都很陈旧,但屋子被收拾的?很干净。 沦落风尘也没让阿黛尔失去对?生活的?希望。 伊拉拉进门?之后,就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曾经?受害者生活的?痕迹,不免唏嘘。 “早一点介入就好了,”她回想起玛丽安娜的?神情?,叹了口气,“也许阿黛尔就不会死。” “你不是来?调查案件的?吗?” 南希没搭腔,而是奇怪地追问,“这是在干什么?” 伊拉拉坐在椅子上?,和身高比过分修长的?腿就这么翘了起来?,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这可不是来?追寻线索的?。 “等等再说。”伊拉拉开口。 她今天来?得分外高调。 同吉普赛人?打了声招呼,又喊来?了南希和赛克斯——后者还在公寓外的?巷子里?来?回踱步。伊拉拉的?目的?就是让私生子听到风声,与自己会面。 所以她得拖够时间,而且,刚好避开了赛克斯。 伊拉拉看向南希,换上?了很是随意的?口吻:“南希,你考不考虑换个?工作?” 南希:“……少来?这套。” 一句话就让南希明白了伊拉拉的?意图。 “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老犹太不会轻易放人?,”她说,“他对?你有恩,算是半个?父亲。但费金之所以不放你,也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也怕你泄密。” 小偷团伙的?窝点、头目,自然是秘密中的?秘密。 若是一个?不小心走漏风声,让警察知道,岂不是把?费金连窝端了。 但伊拉拉不算“外人?”。之前对?付格雷福斯,南希和赛克斯可在他的?庄园里?捞到不少之前的?东西,老犹太巴不得和顾问小姐继续合作呢。 “而你来?我这边,也算是他安插了‘眼线’,双赢,不是吗?”伊拉拉说,“何况他开多少价钱我都给得起。” 伊拉拉的?招揽坦诚真挚,可说到最后,南希却是戒备地抱起双臂。 第119章 她的?视线无意识往窗外一瞥。 这窗子毗邻巷口,赛克斯点燃了香烟,连恶臭的?烟味都清晰可闻。 伊拉拉顿时明白了。 “……赛克斯也向老犹太出钱买你,是吧?”她说。 小时候看《雾都孤儿?》,伊拉拉始终不明白,赛克斯为人?恶劣、品行败坏,为什么南希愿意做他的?情?人?而不离开。 后来?长大了、再穿越回十?九世纪,甚至目睹了贫民窟的?情?状,认识了南希本人?,伊拉拉才逐渐明白。 被老犹太养大的?南希,选择不比阿黛尔、玛丽安娜多多少。 依附于穷凶极恶的?强盗对?她而言,已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衣食无忧也不会受到欺凌,而赛克斯确实爱她。 但现在,《雾都孤儿?》的?故事还没发?生,南希看起来?也没有被老犹太“让”给赛克斯。 一切还来?得及。 “我不是买你,我是雇佣你。” 伊拉拉说,“赛克斯现在对?你不错,是因为他还没得到你。等得到你,你就是他的?女仆、妓()女和放在柜子里?的?所有物,而非同等地位的?人?。” 当妓()女一词出口时,南希情?不自禁地挑起眉梢。伊拉拉这话说得相当难听,鲜少会见她用这种口吻同别人?交谈。 而南希之所以没开口,是因为她知道伊拉拉说的?没错。 不做声,就是有戏呀。 原著中南希因帮助小主人?公奥利弗脱困而死,伊拉拉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眼前鲜活、聪明的?姑娘,落入与故事一样的?结局。 何况南希确实好用,她帮了自己不少忙。 赛克斯的?墙角她撬定了!点出实话后,屋子里?的?氛围有些沉重?,因而伊拉拉一转语气,出言调侃:“他日后一定会家暴的?!我可不会,我不止不会管你,我还会给你薪水,赛克斯和我,怎么看都是我更合适,对?吧?” 南希:“……” 真是正经?不到两句话! 见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南希气不打一出来?。 “我可不喜欢女人?,”她凉凉开口,“找别人?去吧,顾问小姐。” “你可以不喜欢我!” 伊拉拉坐在椅子上?张开双臂,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你可以喜欢我的?钱!这么多嫁给资产而非爱情?的?贵族小姐,不都是如此吗?” 南希当场翻了个?白眼,但也是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何必掺和白教堂区的?事情?,我看你更适合演舞台剧,”她不带恶意地嘲弄道,“大明星伊拉拉·福尔摩斯,不比顾问小姐的?名?头好?” “开个?玩笑,但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南希。” 伊拉拉也跟着勾起嘴角,可双眼里?写满了认真。 “顾问小姐的?事务所需要更多的?员工,我急需人?手,”她说,“你但凡有一丝心动,我就可以同费金协商。同我工作,总比偷东西、当强盗安全得多吧?” 南希又不说话了。 也很理解!虽说贫民窟条件恶劣,但对?于南希来?说,老犹太、费金,和做小偷的?日子,是她最为熟悉的?生活。 人?都有舒适区的?。 对?南希而言,离开这个?环境,去做完全陌生的?工作——哪怕她知道生活条件会大为改善,也会迟疑犹豫。 “你好好考虑,”伊拉拉趁热打铁,“就算——” 可惜短暂的?单独交谈机会转瞬即逝。 伊拉拉的?话没能说完,窗子下方,突然传来?一声惟妙惟肖的?鸟叫。这鸟叫让南希猛然回神:“有人?来?了,威胁不大,赛克斯在警告。” 看来?并非“开膛手杰克”,或者肯尼斯手下的?其?他打手,否则就不是单纯暗号提醒这么简单。 赛克斯选择装没看见放行,让伊拉拉亲自与对?方对?峙。 威胁不大的?话…… “走,”伊拉拉压低声音,从椅子上?站起来?,“装作调查结束离开。” 南希点了点头。 二人?起身,走出阿黛尔曾经?的?公寓。 虽说公寓是三?层建筑,但房屋实在是逼仄破败。走廊上?黑漆漆的?,强行隔断的?房屋装潢粗劣,过道两旁还放置着租客堆砌的?杂物。 视野条件很不好,伊拉拉慢吞吞走在前方。 踩在旧地板上?,长廊内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她故意加快了速度,与身后的?南希拉开了至少五步的?距离。 还有七八米就到楼梯口。 一步、两步。 第三?步时,伊拉拉身后的?杂物堆轰然倒塌。 在这危房里?,每个?动作都能制造出巨大声响。藏在杂物堆里?的?人?一旦双脚落地,地板就像是要碎裂般发?出尖锐噪音。 南希蓦然顿住步伐,而做好准备的?伊拉拉,第一时间转过身。 面对?扑来?的?黑影,她不过是抬起右脚,一脚直接踹在了对?方腹部! 伊拉拉没留力?道,这么一脚,对?方噗通倒地。她前行半步,右手的?黑伞抵在了地面袭击者的?脖颈之前。 “哎呦,哎呦!别动手,我不是坏人?!” 她还没发?力?呢,脆生生的?孩童声线,让伊拉拉猛然停住动作。 这下,别说是南希了,连伊拉拉也瞪大眼。 躺在地上?捂着肚皮打滚的?,居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一身破旧衬衣背带裤,头发?剪的?乱七八糟,因为摔倒在地,打着补丁的?帽子被甩到一边。 看起来?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街头小子,但听声音…… 这是个?女孩。 “哪个?码头的?熟瓜,敢来?踢姑奶奶的?场子,”伊拉拉开口就是黑话,“招惹了我和费金,不怕我把?你送去见椽子?” “什么呀,听不懂——哎呦!” 作假小子打扮的?女孩哀嚎着大叫,“你不是有求必应吗,我需要帮忙,来?找你了,你怎么打人?!” 这……这可真是意外。 肯尼斯的?私生子,信件写的?那么成熟,居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 …… 同一时间,詹妮斯夫人?的?宅子外。 詹姆斯·莫里?亚蒂一身昂贵的?黑风衣,与这周遭破旧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本人?丝毫不在意路过之人?的?目光,只是拿出了二十?英镑,递给爱玛。 “不要全部给出去,”他温声对?爱玛叮嘱,“对?打手和詹妮斯夫人?,小恩小惠即可。尽管我事先打了招呼,也不能轻易漏财,以免招人?忌惮。如果?有任何问题,就去找玛丽安娜,她会尽可能保护你。” 爱玛却是没接。 十?五岁的?少女,刚刚被生父卖去妓()院。就在前途一片黑暗之际,未来?又突然点燃光亮。当玛丽安娜找上?她,说顾问小姐愿意伸以援手时,她几乎以为在做梦。 而现在,一名?大学教授与詹妮斯夫人?打了招呼,要她免受伤害。 这是真的?吗? 这笔钱,爱玛自然不敢接。 “别怕。”莫里?亚蒂看出了她的?恐惧担忧,“你帮顾问小姐做事,深入虎穴,风险极大。这是相应的?酬劳,没人?会白白给你钱财的?。” 听到这话,爱玛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名?陌生男人?给自己钱——在她被卖到妓()院之后,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 但陌生的?大学教授言明,他是因为顾问小姐而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过去的?时候,顾问小姐就是个?都市传说,如今她虽没露面,却派了两个?人?来?帮助自己。 爱玛太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了。 “……你是顾问小姐的?人?吗,教授?”爱玛迟疑着发?问。 “我是她的?朋友。”莫里?亚蒂回答。 “只是朋友?” 年轻少女仍然保持着些许纯真,她好奇地看向教授,“有着同样的?目标,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亲近。” 同样的?目标吗? 莫里?亚蒂笑了笑,没有搭腔。 恐怕伊拉拉·福尔摩斯本人?并不这么觉得。莫里?亚蒂不得不承认,若非伊拉拉前几日那轻轻的?一巴掌,他决计不会出现在爱玛面前。 帮助她一人?是没有意义的?,哪怕爱玛正在看着他,莫里?亚蒂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白教堂区,还有千万个?爱玛被卖去深渊。唯独社会性的?变革,将腐朽肮脏的?根从地面彻底拔起,才能解决所有人?的?困顿。 但…… 偶尔额外做点什么,也无伤大雅。 起码,莫里?亚蒂并不打算得罪伊拉拉。 “不过她最近有些生我的?气。”莫里?亚蒂和颜悦色地对?爱玛开口。 第120章 爱玛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你的?错吗,教授?” “或许吧。” “那你得好好道歉才行,”爱玛说,“我想顾问小姐人?这么好,若是感受到你的?歉意,她会体谅你的?。” 莫里?亚蒂苦笑出声。 换做是爱玛本人?,伊拉拉估计挥挥手就原谅了。但换做是他,估计没那么简单。 不过,这也是好事。 如此耿耿于怀,是否也意味着在伊拉拉眼中,他不一样呢?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饶有兴致地想道。 “没关系,”他笑着开口,“我已经?想到了讨她欢心的?办法。” 第78章 安全的去处。 十分钟之后。 四个人同时挤在公寓外狭窄的巷子, 将乱糟糟的巷口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赛克斯看看伊拉拉,又看看眼前这不到自己胸口的小孩,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进公寓时只有两个人,出来就变成了?三个,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大大咧咧地伸手指向眼前瘦弱的孩童, 粗糙地手指恨不得要点到她的脑门:“这玩意就是你要找的线索?” 穿着男装的小女孩顿时露出凶恶的神情。 她警惕的双目一抬, 一巴掌就拍到了?赛克斯的手上?。 “别碰我,”小女孩威胁道, “不然?我让你断子绝孙!” “你他*的**——”赛克斯的脸猛然?变色。 “赛克斯。”伊拉拉警告,“你惹她做什么?” 赛克斯恶狠狠瞪了?伊拉拉一眼, 又指着小女孩骂了?一句脏话?才闭嘴。 “别管他,”伊拉拉看向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这才将目光转了?过来。 刚刚在公寓里, 伊拉拉误以为她是袭击者,那一脚可没留力道。小姑娘悻悻揉了?揉肚子,比起赛克斯,还是更惧怕伊拉拉一些。 “……海伦娜, ”她低声道, “海伦娜·肯尼斯。” 她道出自己的姓氏后, 南希和赛克斯都是一震。 肯尼斯在贫民窟又开赌场、又开妓()院,其恶名在外。连赛克斯这种强盗都很是忌惮, 谁也没能想到, 肯尼斯这种挨千刀的,还能有后代。 南希愕然?质问伊拉拉:“这小崽子居然?是肯尼斯的女儿??!” 伊拉拉勾了?勾嘴角。 果然?能写信给米尔沃顿,证明小姑娘确实很聪明。伊拉拉没接南希的话?,而是看着海伦娜温声道:“你向顾问小姐求助,你现?在找到我了?, 海伦娜,请说出你的委托内容。” “我……” 海伦娜仰起头,攥紧了?拳头。 胆敢袭击顾问小姐,也敢和壮硕有力的强盗对峙,海伦娜·肯尼斯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但?真当伊拉拉以平等姿态询问委托时,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终于流露出属于孩童的慌乱。 “我,我要你杀了?肯尼斯!”海伦娜大声喊道,“你帮我杀了?他行不行?” “这我可做不到。” 小女孩瞪大眼,茫然?无措的姿态写满了?孩子气。但?伊拉拉并不着急,她继续慢吞吞地补充,“我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你要想杀人,不如去雇佣杀手,肯尼斯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一句话?点明了?立场:谋杀并不能解决问题,就像是肯尼斯的人杀了?阿黛尔,也没能抓住在外流窜的海伦娜。 年幼的女孩反应飞快。 “但?肯尼斯做的是违法犯罪的事情,”她试探性出言,“不杀死他,收集到足够的证据,照样能将他送上?绞刑架。” 伊拉拉满意地扬起笑容。 不错!还有得救。 如果海伦娜是个偏激的姑娘,一心一意要为她信件中的母亲报仇,那伊拉拉就得重?新考虑整个计划了?。 现?在嘛,如果她愿意“继承”肯尼斯的事业,为什么不呢? “先跟我来,”伊拉拉提议,“到我的事务所,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可是,”海伦娜吞了?吞唾沫,“肯尼斯的人还在找我。” “……你这几天,一直没离开这附近,是吗?”伊拉拉问。 海伦娜点了?点头。 “走吧,”伊拉拉叹了?口气,“先去黑森夫人那里为你讨点吃的和水。” 阿黛尔死在大篷车附近,惊动了?吉普赛人和警察。如此?,哪怕肯尼斯的手下的那名退伍士兵再丧心病狂,也不会轻易再靠近此?地——连伊拉拉和玛丽安娜深入都被黑森夫人的孩子团团围住,更遑论成年男性? 海伦娜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肯尼斯的人不敢再进来,因而大篷车后的公寓是安全的。恐怕海伦娜就一直在这附近周转,直到伊拉拉带着人高调步入公寓。 难道她这几天就一直在外游荡吗?吃什么喝什么呢。 伊拉拉拎着小女孩,在确保她吃饱喝足后,离开了?吉普赛人篷车所在的贫民窟深处。 她的计划很简单:回到事务所,将海伦娜安顿好后仔细追问来龙去脉。 但?一出贫民窟,伊拉拉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灰蒙蒙的天空说阴就阴,雨水滴滴答答下落。 越是靠近白教堂区的主?干道,周遭的工厂就越多。上?午出门,离开贫民窟时已?接近正午,午休时间?到了?,工人们纷纷离开厂房解决午饭,街道一时间?热闹非凡。 人群喧嚣、摩肩擦踵。 伊拉拉撑开雨伞,与海伦娜并肩而行,走出几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道路两侧有不少工人或蹲或站,要么抽烟休息,要么举着三明治就地吃饭。伊拉拉就住在白教堂区,她每天都会见?到如此?场面。 真正的工人,在做了?一上?午苦力后,压根无暇关心行人的样貌,他们只想好好利用这简短的吃饭时间?休息。 那么沿路走过来,明明三两人站在一起却?不闲谈、吃饭,只是盯着她与海伦娜的人,肯定有问题。 身后的赛克斯也察觉到了?情况。 “咔嚓”一声,伊拉拉扭头,就看到赛克斯的手伸进腰间?,暗自将子弹上?膛。 她对着南希使了?个眼色,后者一把抓住了?想靠近伊拉拉的赛克斯,二人放慢几步,身形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估计是肯尼斯的人,且派了?不止一个。 哪怕赛克斯持枪也孤身一人,贸然?暴露身份不如藏匿在人群之中。 何况也不能随便开枪,万一误伤了?路人,他可是也要上?绞刑架的。 海伦娜听到身后的动静,紧张扭头,发?现?赛克斯的身形拉远,她立刻紧张起来:“是肯尼斯的人追过来了?吗?” 小姑娘倒是挺敏感?。 “别慌张,”伊拉拉冷静提醒,“他离得远才能看清局势,而且——” 伊拉拉的话?没能说完。 路过一家炼钢厂,人群变得更为拥挤。 不少工人满身大汗,哪怕下着雨,人行道上?也是臭气熏天。伊拉拉护着海伦娜顺着人群往东前行,就有那么几名年轻工人,大声嚷嚷着要挤开人群往西走。 他们拿着啤酒和毛巾,在街边嬉笑怒骂。打头的工人看也不看前方,长?手推开海伦娜就要迈开步子。 瘦弱的女孩被挤到伊拉拉的勉强,她的步伐微顿。 而后伊拉拉抬眼。 几名工人与之擦肩而过,紧接着,一道冷光直直朝着海伦娜袭来。 伊拉拉二话?不说,一抖手肘,头顶的雨伞向前倾倒。 细密的雨瞬间?沾湿了?她与海伦娜的衣衫。 水珠滴滴答答砸在海伦娜头顶,叫女孩很是茫然?:“什——” 而后那锋利的弯刀就割破了?雨伞伞面。 防水布像纸一样被轻易划开,在空气中发?出“滋啦”声响。弯刀距离海伦娜不过半尺之遥,小女孩瞳孔骤缩,吓的大叫一声。 与此?同时,伊拉拉再次抬手,伞尖精准无误地戳向袭击者的眼睛! 她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个头不高、但?体?型结实,一张留着胡子的面孔相当阴沉。对上?伊拉拉的视线时,如一汪死水的眼睛没有流露出任何波澜。他一次袭击不成,并没有收回弯刀,本想穿过伞面向伊拉拉刺去,直至她率先一步将伞尖送了?过来。 手持弯刀的袭击者顺着人()流方向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海伦娜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就是他,顾问小姐!”小女孩指着袭击者,“是他杀死了?阿黛尔,我下地狱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孩童清脆的声线划破热闹的氛围。 一句尖叫让身边的路人纷纷吃了?一惊。 “什么?顾问小姐在哪。” “杀死了?谁,有命案?” “晦气,快走!” 人行道瞬间?乱作一团。 第121章 伊拉拉紧盯着袭击者,余光却?看到路边有几名孔武有力的男人逆着人群靠近。 该死! 肯尼斯的人估计已?经蹲守海伦娜许久,同时伊拉拉也不禁庆幸:歇洛克和阿加莎送来的情报是如此?及时,若是要他们先行抓到海伦娜,小姑娘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这可是他的骨血,再恨也不至于如此?吧! 伊拉拉丢掉被划破的伞——在拥挤的人群中,那实在是太碍事了?,几乎将二人卡在行人中间?无法退后。 借着这个机会,伊拉拉和海伦娜同样身形娇小,她拉着小姑娘钻进了?人群。 眨眼功夫二人就与袭击者错开了?几个人的距离,只是对方还不肯放弃,仍然?仗着自己足够结实硬往伊拉拉的方向挤—— “砰!” 一声枪响点炸了?骚动的人群。 刹那间?,尖叫、呼喊掩盖了?一切。伊拉拉扭头,就看到赛克斯叼着烟在人群中收枪。示警之后,人群挪动的速度骤然?加快,这给了?伊拉拉机会,她死死拽着海伦娜,三步并作两步,跟着逃亡的人群往东继续前行。 海伦娜抓紧了?伊拉拉的手:“顾问小姐,我必须逃出去,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伊拉拉:“所以跟紧我,你见?过他的脸,你当时在现?场吗?” 海伦娜的眼眶里已?然?蓄满泪水。 雨一直在下,将伊拉拉的帽子和海伦娜的头发?彻底打湿,小女孩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她哽咽着愤恨点头。 “她们把我从詹妮斯夫人的房子里偷了?出来,是阿黛尔带着我离开……明明已?经到了?公寓,她说过走到大篷车之后就安全了?,没想到……” 海伦娜之后的话?在混乱的人流之中听不分明。 但?伊拉拉不会错过她咬紧牙关的表情。 阿黛尔因保护海伦娜而死,伊拉拉并不意外,她早就有所预感?。 但?伊拉拉没想到,海伦娜居然?是亲眼看着阿黛尔死的! 这孩子才十一岁啊。 她就这么被迫看着凶手将其割喉,甚至凌()辱尸体?。如此?没被吓坏,反而还能撑着一口气找到伊拉拉…… 海伦娜说得没错,肯尼斯和他的打手确实该死。伊拉拉难免窝火。 “小心!” 伊拉拉聆听海伦娜的叙述时,也没放过任何环境变动。 眼见?着余下几名打手靠近,伊拉拉猛然?发?力,将海伦娜扯到自己身前。 实在是太过拥挤了?,她们走不快。这么下去迟早会与肯尼斯的手下正面对峙。伊拉拉飞快地做出判断:赛克斯有枪,隔着这么远也能出手,但?他不可能一口气解决所有人。运气好能够对付头一两个,后面的则要靠伊拉拉自己来。 她利落地解开西装纽扣——以免之后发?生冲突扯坏衣物。 眼瞧着几个男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五步,四步,三步。 而后,一道始料未及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伊拉拉!” 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伊拉拉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大街上?,还能听到莫里亚蒂教授清朗的声线。 她很是惊讶,循声抬头。 那张清隽面孔从头顶的厂房二楼探出来,莫里亚蒂的头发?都跑乱了?,显然?是紧追着伊拉拉而来、又因为看到人群拥挤而转而走向工厂追赶。 他扶了?扶镜框,直接将手中的雨伞丢了?下去:“接着!” 想也知?道莫里亚蒂教授不会是来送伞的! 在肯尼斯的打手接近的前一刻,伊拉拉接住了?他丢过来的伞,然?后—— 好沉! 哪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比寻常雨具要沉上?好几斤的黑伞,仍然?是让伊拉拉的手猛然?下坠,差点因此?失去了?平衡。 掂量着雨伞得有五六斤沉,伞柄握上?去无比结实,理应是实心的。 海伦娜出声警醒:“顾问小姐!” 伊拉拉拎着特制伞猛然?扭头。 打头的男人有伊拉拉一头高,像是堵墙一般遮住视野。而伊拉拉二话?不说,抬伞就狠狠砸了?过去!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打手,也不会想到这一伞的重?量。 六斤的伞骨狠击面门,无异于结结实实挨了?一板砖,他当场捂着脸倒下。 伊拉拉还没停手。 “开伞,伊拉拉!”头顶的莫里亚蒂提醒。 她想也不想,按下了?把手上?的按钮。 在第二个人冲过来时,伞面“嘭”一声自动打开。伞尖的圆头因弹簧装置开裂,露出军刺般的尖端和血槽来! 伊拉拉直接拿着伞瞄准了?对方的喉咙。 打手赶忙停下步伐,这给了?远处的赛克斯机会。 在对方停下的瞬间?,第二声枪响震彻街道! “砰!” 打手捂着胸口倒下,雨水冲刷着血液四散。 余下的两名打手愣住了?。 伊拉拉抓紧机会,出言警告:“还不快走?!子弹可不止一发?,你们要为肯尼斯送命是吧?!” 人群基本散开,伊拉拉和几名打手之间?形成了?一片空地。他们警惕地看向伊拉拉手中的伞,而周遭环境复杂,谁也不知?道她带着几名枪手。 两名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骂了?一句,而后掉头就走。 伊拉拉长?舒口气。 她看向刚刚来的方向,因为两声枪响,路边的人群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被划破的伞就这么丢在原地。 那名杀死阿黛尔的凶手早就不见?了?踪影。 可恶! 最该死的没死成。 南希和赛克斯朝着她们跑了?过来,窗边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更是匆忙下楼。 小教授走在雨幕之中,昂贵的长?风衣同样湿透了?。他站定时仍然?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一路跑来压根没停。 “伊拉拉,”他赶忙问,“你没受伤吧?” 伊拉拉的视线往他湿漉漉的肩头一落,而后举起手中的伞。 赛克斯的子弹正中打手,血水飞溅到伞面上?。 她高举过头顶,殷红水珠顺着伞面下落,却?遮住了?莫里亚蒂的头顶。 “这伞不错,够大,”伊拉拉说,“三个人挤挤,足够。” 莫里亚蒂上?下观察伊拉拉,确认她除了?湿透之外毫发?无伤,才彻底松了?口气。 “幸好赶来及时。”他说。 “谢谢你,詹姆斯,”伊拉拉开口,“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动向?” “我今日就在詹妮斯夫人的宅子,”说完之后,莫里亚蒂唯恐伊拉拉误会,紧接着解释,“叮嘱了?一下爱玛,给了?她二十英镑。” 对了?,詹妮斯夫人的宅子。 伊拉拉拧起眉心:“逃了?三个,他们知?道我介入此?事,要是调查到玛丽安娜身上?就麻烦了?。” 莫里亚蒂:“交给我。” 伊拉拉:“你……” 这可不是他前几天说爱玛可以利用的时候了?! 迎上?伊拉拉质疑的目光,莫里亚蒂苦笑几声。 “总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他温声道,“我在反思自己,伊拉拉。请允许我做点什么,玛丽安娜和爱玛的安危毋须你担心,但?是——” 他这才看向海伦娜,好似刚刚发?现?小女孩的存在。 “尽管我不知?道你调查到了?哪一步,”莫里亚蒂并不知?晓海伦娜·肯尼斯,但?教授足够聪明,“既然?肯尼斯的人在追杀她,你的事务所和公寓可不安全,是否需要我安排妥当的藏身点?” 莫里亚蒂说得有理。 都能当街抓人了?,可见?肯尼斯是真的狗急跳墙。真的狠狠心,打进她的事务所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赛克斯当街开枪,就算没有目击证人,也很麻烦。 得妥当处理。以及,伊拉拉依旧不太相信莫里亚蒂——他名义上?可是米尔沃顿的合伙人。 “不用。” 伊拉拉抬了?抬下巴,“我自有去处。” ………… …… 一个小时后,蓓尔梅尔街。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穿着睡衣,站在自己的公寓门前,看向浑身湿透的小妹,以及她身边同样湿透的陌生小姑娘。 “打扰到你难得的假期,”伊拉拉绽开笑颜,“很抱歉,迈克。不过,我可是带着好消息来的!” “……” 福尔摩斯家的长?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第79章 迈克罗夫特:“你和莫里亚蒂是…… 雨已经?停了。 伊拉拉撸了一把湿透的头发, 振振有词地?看向迈克罗夫特:“我可是直接带着线索来的!” “请稍等,伊拉拉。” 迈克罗夫特无奈地?打?断了小妹的借口。 第122章 站在面前的一大一小两?位小姐,同样的男装打?扮,同样被淋成了落汤鸡。雨过之后, 哪怕是夏天, 伦敦的气温也很?低。风吹过来, 伊拉拉还好,那位陌生的小姑娘抱着双臂只打?哆嗦。 “楼上是浴室, 我会让洗衣工放热水给你们,”迈克罗夫特说, “等换了衣服再?谈。” 都什?么时候了,还泡澡!伊拉拉坚持:“但——” “如果你明天因此感冒, 我会非常伤心自责, 觉得没?有照顾好你,”迈克罗夫特说,“而远在德比郡的妈妈也会拍电报来责怪我。你也不想让我又伤心又挨骂,是不是?何况, 若是你的委托人生了病, 你也不好交代。” 伊拉拉:“……” 谁在伦敦没?淋过雨呀!她又不是纸糊的。但嘀咕归嘀咕, 没?人会拒绝兄长?的真诚关怀。 以及迈克罗夫特的建议也没?错。 刚刚生死一刻,伊拉拉自然无法?顾及淋不淋雨, 但现在安全了, 若是海伦娜因此生病发烧就不好了。 迈克罗夫特见?她乖乖闭嘴,端庄面孔趋于缓和。 “正事等你换好衣服再?谈也不迟,”迈克罗夫特温声道,“何况,也给我洗漱的时间。” 他身上还穿着睡袍呢,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伊拉拉也不再?推辞,拉着目瞪口呆的海伦娜大大咧咧进门。 而不得不说,泡个?热水澡就是舒服。 半个?小时后,伊拉拉和海伦娜都换上了助理紧急拎过来的衣物?,坐在书房沙发,还一人手捧着一杯热红茶。 室外的寒意被彻底驱赶,伊拉拉品了口茶水,舒坦地?松了口气。 海伦娜则依旧处在震惊状态。 十一岁的女孩拒绝穿裙子,她仍旧是一身衬衣背带裤,只是崭新又舒适的衣物?反而让她像是浑身生了虱子般难捱。 海伦娜环视四周,这书房的布置和装潢,她在梦里都没?见?过。 因而小女孩看向伊拉拉的表情变得敬畏:“顾问小姐,你究竟……这里是哪里?那位先生又是什?么人?” 伊拉拉还没?回?答,迈克罗夫特姗姗来迟。 放假的长?兄换上了平日的衣物?,西装革履、头发整齐,稳健地?步入书房,助理还不忘记把茶壶茶杯端了过来。 小孩子对大人——尤其是威严的男性?成年人,总是有着些许畏惧。而迈克罗夫特这般姿态,更是海伦娜从未接触过的。 未知的人物?,陌生的环境,叫连枪子和案发现场都不害怕的海伦娜不禁捧着茶杯,恨不得瑟缩到伊拉拉身后。 “伊拉拉·福尔摩斯,喊我伊拉拉就好,”伊拉拉笑出声,“这位是我的兄长?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不用担心,海伦娜,他不会拿你我怎么样的。” “不会拿你怎么样?这可不好说,伊拉拉。” 迈克罗夫特在对面的沙发落座,凉凉出言,“工厂外当街开枪,一死一伤?我看白教堂区的小偷和强盗是嫌自己?命太长?。” 一句话点明,在伊拉拉和海伦娜洗澡换衣服的功夫,现场情报已经?送到了迈克罗夫特手上。 他连开枪的是赛克斯都知道了! “啊,”伊拉拉顿时不乐意,出言护短,“是肯尼斯的人先动的手!他们要杀了我。” “我知道。” 迈克罗夫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旦报道出去,影响将?会非常恶劣。我会通知报社将?事情压下来,但是伊拉拉,你可真会给我制造麻烦——没?有下次了,即使是对方突袭你,出于自身安全考量,你也该做的更为妥当。” 是这个?道理啦。 虽然迈克罗夫特大度地?包揽了收拾烂摊子的工作,但伊拉拉也不会错过他的警告。 她承认自己?是仗着后路多为所欲为,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案。 确实有更多的方法?将?海伦娜带出贫民窟——或者把她交付给吉普赛人,肯尼斯的打?手再?猖狂也不敢闯入大篷车。 但这样的话,伊拉拉也就无从见?到“开膛手杰克”的真实面目。 以及,现在可是肯尼斯主动动手,他一旦亮出刀子,舆论和道义就站在了顾问小姐这边。未来再?深入贫民窟行事,其他势力多少也会给伊拉拉个?面子的。 “好吧,不会有下次了。”伊拉拉不情不愿点头许诺,而后话锋一转,“我也确实带来了好消息。” 迈克罗夫特的视线这才落在海伦娜身上。 “我想,你说的好消息,就是这位小小姐。”他慢条斯理开口。 海伦娜吞了吞唾沫。 伊拉拉放缓语气:“没关系,海伦娜,你若是怕他,就证明这里更是安全,不是吗?” 好,好像是这个道理? 本来因为伊拉拉被训斥,海伦娜表现的更为紧张。但转念一想,这位好似政府官员的先生,连顾问小姐都能管得了!只能证明他比顾问小姐更厉害……好像还是她的靠山呢。 所以,肯尼斯的杀手肯定不敢招惹他。 思及此处,浑身紧绷的小姑娘才慢慢放松下来。 “我是……海伦娜·肯尼斯,”她磕磕巴巴开口,“肯尼斯的女儿?,但他要杀了我!他已经?杀死了我的妈妈,我把证据藏起来了!他的刀,还有妈妈的衣服,都藏在了保险的位置。那把刀是很?有钱的人送给他的,阿黛尔说足以当做物?证。” 只有刀还不行。 伊拉拉和迈克罗夫特当然比海伦娜更懂法?律:有物?证,还得有人证,而法?官未必会将?一名十一岁女孩的目击证词当回?事。 不过,这总比没?有好。海伦娜活着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你亲眼见?到肯尼斯动手?”伊拉拉问。 这话说得冷漠,却也直奔重点。海伦娜的眼眶直接红了,而后她点了点头。 伊拉拉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知道缘由吗,海伦娜?很?抱歉这么问你。” “我知道,”海伦娜说,“妈妈希望他给更多的赡养费,还希望肯尼斯能资助我读书。那家伙就……生气了。” 海伦娜的声音压了下去。 她攥紧拳头,稚嫩的面庞无比愤怒,“肯尼斯骂我的母亲,说她要的太多。二人发生了争吵,而后肯尼斯就动手打?她。” 迈克罗夫特阖了阖眼:“你在现场?” 海伦娜抿紧嘴唇。 “妈妈早就知道肯尼斯的脾气,让我藏了起来,我在衣柜里看到这一切。” 说完,晶莹泪水从女孩的眼眶滚落。 连直面凶手时,海伦娜都没?退缩哭泣。而在几天的餐风露宿、东躲西藏后,她终于坐在温暖的室内、穿着崭新的衣物?,意识到自己?彻底安全后,小女孩再?也没?能忍住,发出抽噎的声音。 但这也没?耽误海伦娜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躲在柜子里捂住嘴巴,和,和那个?畜生杀死阿黛尔时一样。”海伦娜痛哭出声,心底的委屈和愤懑全都发泄了出来,“是詹妮斯夫人宅子里的几个?新姐姐接纳了我,她们当中有读过书的,把我的信寄给了肯尼斯的上司。我没?想到,这居然害死了阿黛尔,我,我才是杀人凶手!” 写?信给米尔沃顿,说自己?掌握肯尼斯的把柄、进而取而代之,居然是海伦娜自己?的主意! 不得不说,这姑娘确实大胆,才十一岁就敢这么想。 而这怎么能怪海伦娜呢? 短时间内遭遇如此变故,换做寻常小孩,早就崩溃了。而海伦娜不仅撑了下来,还试图反抗。 知道证据交给警察没?用,就写?信给米尔沃顿。虽说这激怒了肯尼斯,但能在绝境中反抗,如此心性?,伊拉拉都心生佩服了。 恐怕正因如此,阿黛尔和其他几名妓()女,才愿意相信海伦娜、选择保护她吧。 这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伊拉拉觉得,阿黛尔并不会后悔。 当然了,要那该死的凶手绳之以法?则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顾问小姐的责任。 因而伊拉拉拍了拍海伦娜的肩膀,迈克罗夫特则侧了侧头,助理自觉将?手帕送上。 “除了海伦娜说的杀人证据,”伊拉拉肃穆开口,“肯尼斯还做赌场作弊、买卖人口的行当,我已经?与被卖去妓()院的受害者联络上,一旦拿到卖身合同,只要收网,就能将?肯尼斯送入监狱。” 但是出老千、买卖妇女,就已经?是在违法?犯罪了,更何况肯尼斯还明晃晃背着人命。 迈克罗夫特却是微挑眉梢。 “这可不在我的消息网里,”他意味深长?地?说,“虽说白教堂区难以管辖,但或多或少我都该听到风声才对。” 伊拉拉看向兄长?的助理,对方听到这话不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看来有人要加班加点了! 第123章 “白教堂区的情况过于复杂,”迈克罗夫特继续开口,“若无必要,保持原样是最好的。一朝势力变换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但他做的太过火了。尤其是……伊拉拉,你本来接下的委托是米尔沃顿敲诈贵族小姐,是也不是?” 伊拉拉:“是,肯尼斯是他的情报网之一。” 迈克罗夫特欣然颔首:“帮派势力,尤其是赌场和妓()院,给米尔沃顿带来的线索和消息远超常人所料。野心太大,是该拔掉。” 伊拉拉抿紧嘴唇。 兄长?这话,她不爱听。 意思就是,如果不是肯尼斯成了米尔沃顿的爪牙,政府——或者说,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很?难正面给予支持。 道理就如同迈克罗夫特说的那样:肯尼斯的势力范围极大,一旦扳倒他,各个?小帮派、势力之间,难免会为了争夺买卖和地?盘产生纷争。 到时候情况会变得更加混乱,进而肯尼斯倒台后,极有可能出现更多的肯尼斯,手段更为极端、行事作风更为无法?无天。 所以站在政府角度来看,他们更希望肯尼斯活着。 只是迈克罗夫特的说辞,与詹姆斯·莫里亚蒂大差不离,让伊拉拉很?不开心。 更稳定的局势才能保护更多的人,可在这其中,数不胜数的无辜者受害又怎么算? 很?不爽,也很?现实。穿越之前,伊拉拉也没?少阅读各地?帮派纷争的故事,拉美?、东南亚地?区,往往是大毒()枭把控政局时,要比数个?势力纷争安稳的多。白教堂区不过是全世界各地?的一个?缩影。 不过好在,顾问小姐不是政府职员。 “所以,我觉得海伦娜的主意不错,”伊拉拉坦然建议,“她是肯尼斯的骨血,老子死了,女承父业,顺理成章。” 而海伦娜本就聪明,也见?识过母亲、阿黛尔等人的遭遇。 伊拉拉觉得,十一岁的小女孩,只要接受良好教育和正当保护,她会变成一个?有手段、有良心的人。 扶持如此一名傀儡头目上台也更为稳妥。 聪明如迈克罗夫特,自然也能轻易想到这个?办法?。但支持一名女童当帮派老大?具体操作的难度可要比空口说大得多。 “容我考量。”迈克罗夫特沉吟片刻开口,“不过,海伦娜手头有肯尼斯的作案证据,我会妥当安排她的去处。” 等的就是这句话! 伊拉拉双眼一亮:“谢谢你,迈克。” 迈克罗夫特又是一声叹息:“伊拉拉,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什?么呀!这下伊拉拉是真的不高兴了。 她直接将?不满摆在脸上,甩了甩腿:“我认真工作,你却不支持我,我会伤心的,迈克!” “我说的可不是工作的事,”迈克罗夫特反驳,“伦敦污染严重,雨水很?是肮脏,这么大人,怎么还无所谓的淋雨?身体若是因此受损,你就算想工作也没?力气。” 伊拉拉:“……好吧。” 这不是伞被凶手割破了,不然她和海伦娜也不会变成落汤鸡。但这话还是不要同迈克罗夫特说了,免得长?兄生气。 迈克罗夫特这才再?次看向海伦娜。 “肯尼斯小姐——” “叫我海伦娜,”女孩坚持,“我不想和那老畜生相提并论。” “海伦娜小姐。” 迈克罗夫特并没?有因海伦娜年纪小而轻视她,反而认真地?纠正了称谓,“我的助理会将?你送到政府的安全屋,并委派女仆照顾你的起居。请放心,我将?会用名誉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说完,迈克罗夫特又看向伊拉拉。 “至于米尔沃顿,我也在着手介入调查,”他说,“小笔敲诈归苏格兰场管,但一口气敲诈数万英镑?他恐怕别有目的。” 伊拉拉也是这么想的。 “你有线索吗,迈克?”伊拉拉问。 “也许我还得劳烦你与歇洛克帮忙,”迈克罗夫特很?是无奈,“他的通信记录和账本,都会是有用的证据。” 那伊拉拉觉得,还是得从肯尼斯这边先行着手。 两?个?人既然是合作关系,米尔沃顿突然要这么一大笔钱,肯尼斯多少也应该知情才对。 一步一步来吧。 迈克罗夫特的助理得到首肯后才向前,走向海伦娜。 “海伦娜小姐,请跟我来。”他温声开口。 坐在伊拉拉身边的海伦娜,紧张地?抓住了伊拉拉的衣角。 她抬起头看向顾问小姐,伊拉拉郑重向她点头。 “你得吃好喝好,存好体力和精神,”她说,“好好活下去,才能在日后法?庭上指认肯尼斯为凶手,不是吗?” 海伦娜自知她年纪小,帮不了什?么忙。 听到伊拉拉的话,女孩寻思一圈,还是谨慎地?站了起来。 她又看了这装潢大方古典的书房一眼,鼓起了勇气。 “等我长?大了,”海伦娜第一次正眼看向迈克罗夫特,“也能像你一样,拥有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公寓吗?” 说完,海伦娜忐忑不安,“要是不行,像顾问小姐那样有个?事务所也可以。” 伊拉拉:“……” 什?么叫也可以!她的事务所面积也很?大好不好,就是地?段不如迈克罗夫特。 见?伊拉拉肉眼可见?的不服气,迈克罗夫特忍俊不禁。 “当然可以!不止你可以,顾问小姐的事业刚刚起步,日后她也可以。”迈克罗夫特和颜悦色地?说,“但你得做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行。” 好吧,这还差不多! 该说不说,到底是迈克罗夫特,一句话不止安抚了海伦娜,还叫伊拉拉顺了气。 “没?错,我只是事业刚起步,我的事务所也不错的,”她说,“今后你可以去做客。” “真的吗?!” 海伦娜哭红的眼睛终于流露出明晰的雀跃,表现出孩子起来。 “谢谢你,小姐,也谢谢你,先生,”她说,“你比我想象的要亲和的多。” 伊拉拉又偷偷撇了撇嘴——迈克罗夫特的敌人们估计不这么想。 海伦娜放心与助理离开,书房内瞬间只剩下兄妹二人。 没?了外人,伊拉拉的姿态立刻放松,恨不得直接瘫在沙发里:“迈克,从没?想过你喜欢小孩子,妈妈看到你对海伦娜这么亲切,一定会催你寻觅合适的未婚妻。” 迈克罗夫特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面对伊拉拉的揶揄,他飞快地?勾了勾嘴角,只是这速度太快,表情没?能从脸上停留半分。 福尔摩斯家的长?子非笑似笑看向恨不得瘫成水的伊拉拉。 “说道感情生活,”他慢吞吞地?出言,“之前你与威克汉姆‘私奔’,多少还是利用关系。但我听说,詹姆斯·莫里亚蒂可是追着同样到了彭伯里庄园,这又是怎么回?事?” 伊拉拉:“……” 好吧,就知道迈克罗夫特不会放过这件事! 第80章 莫里亚蒂生病了?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是不会放过此事的。 伊拉拉很是清楚:因为父母时?常出远门, 迈克罗夫特要操心的事情有时?候比福尔摩斯夫妇都多?。 但她?还是理直气壮。 “莫里亚蒂可?不是追着我,”她?说,“是他与米尔沃顿有所合作。而且爸爸妈妈都没?有因此问责我!” 迈克罗夫特抬了抬下巴,依旧是那副拿捏得?当的姿态。 “我可?没?问责你, 伊拉拉, ”长兄温言反驳, “父母一直公平放养所有的孩子,但这对你而言其实不公平。我很自豪, 能拥有如?此聪明的妹妹,但也正因如?此, 你在外承受的永远比我和歇洛克多?。作为你的哥哥,我只是想?知道, 你究竟打算如?何选择未来的道路。” 说着, 迈克罗夫特进?一步放缓语气。 “伊拉拉,你要是真的喜欢,就算是选择乔治·威克汉姆都没?关系,”他说, “我需要确认你的真实想?法。” 得?了吧!伊拉拉不禁腹诽:也就是迈克罗夫特一眼看出来, 伊拉拉是真的不喜欢威克汉姆, 才会这么心安理得?说出口。 她?要是非威克汉姆不嫁,那家伙早在第一时?间就被迈克罗夫特发?配到南非了! 不过, 亲哥唯恐小妹在感情问题上吃亏, 也是情有可?原。 伊拉拉并不生?气,她?双手撑着沙发?,甚至认真想?了想?。 “嗯,”她?开口,“我只能说, 我不讨厌莫里亚蒂。” 从小到大接触过的都是什么人,看看莱德利表哥就知道了! 不是伊拉拉好脾气、善忍耐,而是十九世纪的大环境如?此,在伦敦等城镇的乡下和庄园尤甚。即使父母和兄长很照顾伊拉拉,她?也不能永远生?活在真空条件下、不接触他人。 歇洛克·福尔摩斯特立独行又不拘小节,父母的亲朋好友姑且还能勉强称赞一句,天才就是与常人不同。 第124章 但伊拉拉不行,因为当下的时?代?不需要女人成?为天才,只需要女人成?为妻子。 因而大部?分人对待伊拉拉特立独行的态度,与菲罗拉姨妈、莱德利表哥大差不离。若是每个都计较生?气,伊拉拉早就气死啦! 这更显得?福尔摩斯家的支持难能可?贵,伊拉拉很珍惜自己的家人。 而詹姆斯·莫里亚蒂,是伊拉拉离开父母后,第一个非亲非故,却从未对她?的言行举止展示出任何抵触和惊讶的人。 他还发?自真心称赞伊拉拉的西装长裤好看呢!仅凭这一点,哪怕最终二?人成?为敌人,伊拉拉也不会讨厌莫里亚蒂的。 迈克罗夫特读懂了伊拉拉的意思。 “我想?,不讨厌不代?表着你倾向于与他共度一生?。”他说。 “如?果你说的是结婚,不,”伊拉拉很是果断,“谁也不行。我不会给?任何人做合法的奴隶。” “……在此时?引用?恩格斯的话,多?少让我有些不舒服。”迈克罗夫特勾了勾嘴角,“但身为兄长,我也确实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妹妹去当别人的家庭主妇——还得?感谢你呢,伊拉拉,这也是妈妈允许我单身的原因。” 伊拉拉挑眉:“嗯?” 迈克罗夫特低了低头,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妈妈曾经也没?少操心我的感情生?活,直至我选择向她?坦言,”迈克罗夫特说,“我不想?将自己的妹妹送到别人家,来换取别人的妹妹入住我的房间。” 伊拉拉:“……” 迈克罗夫特也是一语道破了婚姻的本质。 不过,伊拉拉很理解迈克坦言听到自己的话不舒服的意思——就算他不想?,也在这个世界上享受了很多?便利。找一位合适的妻子不会对迈克罗夫特的生?活产生?任何负面影响,权当多?了个女管家而已。 甚至有名得?体的老婆,对他的职业生?涯大有裨益。 能如?此出言,也是和歇洛克一样,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着伊拉拉·福尔摩斯。 “感谢你的诚实,伊拉拉,”迈克罗夫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明晰笑容,“既然这样,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詹姆斯·莫里亚蒂和威克汉姆不一样,我必须确保你在任何时?刻都是安全的。” 伊拉拉试探开口:“所以,你同意我和莫里亚蒂交往?” 迈克罗夫特:“……当然不同意,但我无权干涉你的自由。” 谁家小妹,会直接把同男人交往这种话说出口啊! 当哥哥的不免头疼,却也早就习惯了伊拉拉的语出惊人。他有些无奈:“比起蠢人,至少你能玩得?更开心,毕竟你从小就喜欢冒险。” 这倒是。 而且,莫里亚蒂确实很好玩。 虽说他心存利用?,但如?果不是他的眼球吊坠,以及在梅里顿那“自作多?情”的小小建议,就算伊拉拉来到伦敦,也不会成?为顾问小姐,经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收获如?此之多?的新朋友。 总比那些个听说她?是迈克罗夫特的妹妹,就忍着不满也打算讨好她?的先生?们好。 不过…… “我觉得你话也不要说太满,迈克,”伊拉拉说,“聪明的男人不好找,聪明的女人可?不少见。” 起码伊拉拉觉得?,身边的几位小姐们,各个都很聪明伶俐。 她?还是希望长兄能收获爱情的!何况,不是每个姑娘都像伊拉拉一样自由,她?们怎么都要嫁人,嫁给?迈克罗夫特不比嫁给?寻常男人好的多?。 迈克罗夫特见她?双眼一亮,就知道小妹的八卦之心又燃烧起来。他选择祸水东引:“你怎么不这么劝说歇洛克?” 伊拉拉微妙地嫌弃:“他什么时?候能保持公寓整洁再说吧!” 迈克罗夫特到底没?能忍住,失笑出声。 玩笑过后,兄长一转正题。 “爸爸曾经和我谈起过莫里亚蒂教授,给?了我不少提示,”迈克罗夫特说,“他在发?展自己的力量,已然筹谋许久。” 想?也是如?此了。 光是寻觅扳倒格雷福斯的突破口,估计就花了莫里亚蒂不少时?间吧。 发?现自己的力量不够后,教授立刻拉入更多?的人。 而迈克罗夫特说过,当时?也是察觉出莫里亚蒂的踪迹,才正式介入了罢工一案的调查。顺着这条路线想?下去…… 在梅里顿时?,他将眼球吊坠出售给?当铺,恐怕是在等迈克罗夫特的人上钩。 伊拉拉·福尔摩斯则是莫里亚蒂教授整个计划中未曾料到的一环。 “也正因如?此,”迈克罗夫特继续开口,“他与米尔沃顿合作,才让政府重视起来敲诈犯,进?而察觉到米尔沃顿近一段时?日勒索的钱款一旦全部?到手,零零总总加起来足够全款购入一整个大型工厂。他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并且不是为了投资。” “米尔沃顿要求现款,”伊拉拉点头,“投资可?不需要纸钞。” 银行转账即可?!提出这么多?现钱的麻烦可?比签合同麻烦得?多?。 迈克罗夫特认同道:“现款对米尔沃顿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方便储存、携带和非法转移。” 伊拉拉:“他要去国外?” 但是去国外又做什么呢,米尔沃顿的情报网可?都在伦敦。到哪里都人生?地不熟,没?道理平白无故的放弃本地“生?意”。 “我更担心的是,他和格雷福斯一样,与别国有所勾结,”迈克罗夫特说,“大量现钱流至海外,会引起严重的经济问题。” “那他得?有海外的线索。”伊拉拉说,“所以你才会参与调查,迈克。” 不止是□□,米尔沃顿肯定?有来自贵族或者政府的线索。 这么调查起来范围可?太广了。 读懂了伊拉拉的潜台词,迈克罗夫特一声叹息。 “自由经济的弊端就是如?此了,人人为了追逐利益而不择手段,哪怕丧失人性和良心也在所不惜,”他感慨道,“而就目前的进?度来看,除却肯尼斯,暂时?没?有发?现米尔沃顿的其他渠道——他与政客、贵族,乃至富商都几乎没?什么密切联系。” “但他偏偏就能掌握贵族小姐、夫人们的秘密。”伊拉拉说。 “甚至不只是女士们,知晓她?们与谁私交甚密,也是同时?掌握了诸多?贵族的私生?活。”迈克罗夫特说,“他的情报网比你我预知的都神秘。” 神秘吗? 伊拉拉本也想?不通。 他的线索从哪来的?能够第一时?间知晓谁与谁私()通、进?而搜罗到切实证据。十九世纪的科技可?没?这么发?达,没?有黑客技术,也没?有监控录像,米尔沃顿终于不至于派人蹲守全英国有钱人家门口的邮筒。 但此时?此刻,迈克罗夫特坦言不愿用?自己的妹妹换取别人的妹妹之后,再回想?米尔沃顿的情报来源…… “和政客、贵族乃至富商没?有密切联系,”伊拉拉轻声说,“不代?表着与他们的妻子、妹妹和女儿没?有联系。” 迈克罗夫特周身一震。 刹那之间,思维盲区被清扫干净,一切豁然开朗。 “他拿着证据原件,能够勒索的不止是钱,”伊拉拉飞快道,“还能逼迫对方为自己工作。没?人会对家中女眷心生?提防,餐桌边、枕头侧,一言两语,能获得?的情报线索恐怕比你还多?还快,迈克。而米尔沃顿甚至不需要被胁迫的女士付出太多?——道出一两个义卖会和沙龙里流传的谣言,就足以他锁定?下一个目标。” 贵夫人和贵族小姐之间的八卦、绯闻和传言,其实要比拿到明面上的□□势更快更真实。 勒索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他敲诈的女士们越多?,情报网就越广。 以至于达西先生?将威克汉姆这件事捂得?这么死,都能叫米尔沃顿找到疏漏、拿到与达西小姐的书?信原件。 不是特工网络,不是秘密渗透,而是在壁炉间、闺房里,用?漂亮珠宝和绫罗绸缎点缀出的线索来源。 而且米尔沃顿很聪明。 去勒索男人?把绯闻信件拿给?对方,大不了就是彻底翻脸。不会影响任何男士的未来前程。 所以柿子挑着软着捏,男人们的饭后打趣,却是女士们的血肉命脉。 “……若是如?此,”迈克罗夫特收敛了摆出来的笑意,“他是真的无耻。” 不止要吸血,还要将被敲诈的女士们敲骨吸髓,犹如?臭虫般纠缠不清。 段位可?比格雷福斯高?多?了,不需要任何传教、洗脑和出资,一两张书?信就能轻易换来被控制者的“忠诚”,比邪()教还要可?恶。 迈克罗夫特绷紧面容:“如?果不是你,我大概要走不少弯路子,谢谢你,伊拉拉。” 第125章 天才如?迈克罗夫特,对他而言,女士们的生?活和世界也是无比陌生?——除非他有个妹妹。 伊拉拉勾了勾嘴角,却没?笑:“有个妹妹很重要,对吧?” “当然,你一直很重要,”迈克罗夫特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会改变调查线路,必要时?刻,还真得?向你求助。” 彼此彼此! 若不是与迈克罗夫特一番交谈,伊拉拉也不会反应这么快。 她?甚至比长兄更快一步——达西小姐正被米尔沃顿敲诈着呢!完全能够顺着她?这条线索,试图找出更多?曾经的受害者。 得?回去问问达西小姐才行。 一心想?要推进?调查,伊拉拉也顾不得?和迈克罗夫特闲聊了。 她?放下茶杯起身:“谢谢你的新衣服和热茶,迈克。” ………… …… 离开蓓尔梅尔街,伊拉拉拦下马车,直接赶回皮博迪住宅区。 即使迈克罗夫特承诺当街枪击的事情不会被公开,伊拉拉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白日为了海伦娜的安全,她?上了马车直奔兄长的公寓,可?是直接把帮助自己的人都抛下了呢。 回来之后,伊拉拉不止要写信给?达西小姐,更是从街头抓了个报童,分别向南希和莫里亚蒂教授送以问候。 南希自然是没?有回应——若非有事,她?才不会掏钱派人跑腿,没?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至于莫里亚蒂…… 转天上午,伊拉拉走出公寓,刚好碰见了邮差。 “福尔摩斯小姐!” 邮差早就与伊拉拉熟稔了,他干脆省去了让门房转交的环节,直接将订购的报纸递给?伊拉拉,“这是你的。” “只有报纸,”伊拉拉有些惊讶,“詹姆斯没?回信么?” 她?当然知道邮差是莫里亚蒂的人,也无心替他隐瞒。 按照莫里亚蒂的习惯,教授可?是恨不得?伊拉拉当天上午寄信、下午就直接回复的! 邮差闻言,迟疑地抓了抓头发?。见伊拉拉没?有给?台阶下,知晓她?是不打算放过这个细节,青年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呃,”他说,“教授本是打算第一时?间回信的,福尔摩斯小姐。但我看他昨天的状态,似乎是有些感冒着凉。也许今天是病情加重了,才没?有给?你写信吧。” 伊拉拉:“……” 邮差见她?神情微妙,主动提议:“若是您执意索要回信,我再走一趟也不迟。” 伊拉拉:“…………” 适当卖惨,有助于拉近感情,是吧? 熟悉的场面换了个地点重现,伊拉拉真不知道该笑该是该无语。 “不用?了,”她?说,“如?果詹姆斯生?病,十有八、九是因为昨日的那场雨。我得?去亲自探望才行。” 但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真有这么……呃,幼稚吗? 伊拉拉教给?达西先生?的招数,也不至于原封不动的“照抄”用?在自己身上吧。 是不是真的生?病,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伊拉拉·福尔摩斯可?不是伊丽莎白,不会关心则乱,她?倒是要看看莫里亚蒂这演的是哪一出戏码。 迎上邮差意外的目光,伊拉拉绽开笑颜。 “还请你将詹姆斯的住址告诉我,先生?。”她?说。 第81章 一杯甜姜茶。 邮差自然不会替莫里亚蒂拂了伊拉拉的好?意。 而他报出詹姆斯·莫里亚蒂的住址后, 伊拉拉却是讶然侧头:他同样住在布鲁姆斯伯里区。 好?吧,身为?大学?教授,住在知识分子?的聚集地无可厚非。 只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反派boss,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上一所公寓只有几个街区之遥, 倒是有些戏剧化了。 不过, 莫里亚蒂教授可不是歇洛克, 做不出让房东气急败坏赶出去的事情?来。 伊拉拉拦了辆马车,按照地址直奔市中心。 她找到公寓上楼, 敲响正门,片刻过后, 门开了。 落入眼帘的首先是只穿着?衬衣的詹姆斯·莫里亚蒂本人,以及他身后肉眼可见整齐干净的客厅。 “日?安, 詹姆斯。”伊拉拉笑眯眯开口, 全?然不像是不请自来。 而触及到伊拉拉的身影,莫里亚蒂蓦然愣住。 “伊拉拉?!” 上次见到莫里亚蒂教授如此慌乱错愕的模样,还是他丢了眼镜的时候。 那张清隽的面孔浮现出几分迷茫,接着?紧张就填满了他镜架之后的蓝眼。莫里亚蒂下意识地扶了扶镜框, 红晕很快渗出白皙的面皮。 教授看上去非常尴尬, 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你怎么……该死, 是邮差告诉了你地址。我还以为?是房东太太到访。” 谁也不想让异性看到自己刚刚起床的模样!更遑论是有好?感的异性。 伊拉拉却是无所谓地扬起笑容:“不请我进去吗?还是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她一切如常,莫里亚蒂这?才稳住心神。 “抱歉, 我只是有些意外, ”教授收敛情?绪,退后半步让开门口,“请进,伊拉拉。” 人比人,气死人, 同样是单身汉,莫里亚蒂的公寓看着?让人舒心太多。 只是堂堂詹姆斯·莫里亚蒂,居然与伦敦的所有知识分子?一样,住在一室一厅的市中心公寓,而非什么神秘庄园或者?奢华城堡里。 出乎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公寓客厅倒是和歇洛克的房间?一样拥挤,不过同样是杂物堆砌,莫里亚蒂教授的杂物却很有条理。满地都是书,数个书架塞不下的书籍被?莫里亚蒂分门别类、甚至按照颜色和装帧一摞一摞放在地面。 伊拉拉像是走进了图书馆的某个书库一角,而非莫里亚蒂的家。 但教授本人则是生?活气息十足。 他跟着?伊拉拉步入客厅中央,这?还是伊拉拉第一次见到他不穿任何马甲外套的模样。詹姆斯·莫里亚蒂刚刚从床榻起身,头发散乱着?……后脑勺还还有一绺翘在半空呢,白衬衣也因为?仓促躺下而皱巴巴的,甚至没系第一颗纽扣,露出修长脖颈和明晰的锁骨。 尴尬过后,莫里亚蒂的面容恢复了正常,也展现出病态的苍白,双眼之下更是带着?淡淡乌青。 真稀罕,还能见到未来大魔王这?般憔悴的状态。伊拉拉决定?把他现在的样子?好?好?记在心里——恐怕日?后见到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啦。 “请坐,伊拉拉,”莫里亚蒂温声开口,“请原谅我照顾不周,实在是没想到你会直接上门,我去给你煮茶。” “哪里有让病号煮茶的?” 伊拉拉忍俊不禁,“你还是躺回床上吧。” 肉眼可见他是真的病了,而非和达西先生?一样装的。 而伊拉拉的话?,却让莫里亚蒂镜架之后的蓝眼流露出比刚才更为?清晰的窘迫。 “伊拉拉,”他清了清带着?几分沙哑的嗓子?,“很感谢你上门关心,我本不打?算通知你的,因为?……” “因为?之前达西先生?当着?咱们?的面,给伊丽莎白表演过?”伊拉拉接道。 “……” 莫里亚蒂立刻闭嘴。 他谨慎地看向伊拉拉,见她眼中没有揶揄调侃,只是单纯的叙述事实后,教授才缓缓松了口气。 伊拉拉当然能看出来莫里亚蒂是真的病了!伦敦的空气条件不比德比郡,这?日?日?重度污染,淋雨之后感冒不适再正常不过。否则的话?,迈克罗夫特何必一见到伊拉拉变成落汤鸡就这?么着?急? 她莞尔:“别小看我的观察力?,躺着?休息去。我来煮茶。” 莫里亚蒂还在坚持:“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我是客人,嗯?”伊拉拉反问。 见她非笑似笑的神情,莫里亚蒂只好?作?罢。 很难说服伊拉拉不去做某件事,何况……一句简单反问中隐含的意思,让莫里亚蒂很是受用。 客人才需要招待,不需要招待的自然是自己人。 莫里亚蒂笑了笑,“那我很期待你的手艺,伊拉拉。” 煮个茶而已!如今她一人在皮博迪住宅区居住,照料自己的饮食起居绰绰有余。 伊拉拉走进厨房,室内依旧干净,甚至能看出来莫里亚蒂不常开火,除却烧水壶,其他的厨具几乎没怎么用过。 翻找出茶叶、白砂糖和茶壶,伊拉拉又找了一圈。 没找到任何食材,她干脆离开公寓,找到了房东购买姜片。 这?栋公寓的房东是名四十岁左右的夫人,而莫里亚蒂教授也比歇洛克更善于维护邻里关系。房东夫人一听说教授淋雨感冒,二话?不说就拿了一小袋姜片送给伊拉拉。 要知道,生?姜原产地是亚洲,即使十九世纪的英国人已经将其作?为?香料和调味品,价格也远甚于百余年后。 第126章 这?一小袋姜值不少钱呢,足以可见莫里亚蒂教授的人缘有多好?。 拿回姜片,和红茶一并丢进烧水壶里,这?此伊拉拉难得更改习惯,加入了大量白砂糖—— 英国人不习惯吃红糖,但白砂糖就是经过提纯和去除杂质后的红糖,本质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比滚烫还高热量的甜姜茶更能驱寒了。伊拉拉将煮好?的茶端到卧室。 莫里亚蒂的卧室里也堆满了书柜和书。 就算是大学?教授,他的藏书也太多了,多到伊拉拉不禁咋舌。 这?个年代的书籍可是很贵的,更遑论伊拉拉飞快扫一眼,就在他的书柜中瞥见不少珍本古籍,估计随便一本都价值连城。 这?满屋子?的书,也不比彭伯里庄园的藏书和古董逊色多少。 伊拉拉将茶壶和茶杯放到床头柜,她拉过椅子?,坐在了床边。 莫里亚蒂似乎比他表现出的状态更差,就伊拉拉出门借姜片、回来煮茶的功夫,他就重新睡了过去。听到椅子?响动,才勉强睁开眼。 “……抱歉。” 教授的声音中还带着?惺忪睡意,“昨日?一直在咳,没能睡好?。” 伊拉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感冒就是不严重,却很是叨扰人啦。只是咳嗽已经算是轻的。 “起来把茶喝了,”伊拉拉说,“时间?太紧,就放了姜片,否则还能买点草药。” “谢谢你,伊拉拉。” 莫里亚蒂再次勉强起身,靠在床头,接过了茶杯。 他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入腹,小教授阖了阖眼,肉眼可见地舒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也太过失礼了,”莫里亚蒂无奈笑道,“还得劳烦你亲自煮茶。” 伊拉拉轻哼一声,同样将热茶送入口中。 虽然她不爱喝甜的,但煮了姜片的红茶带着?一股热辣暖意滚进胃里,在伦敦这?湿润的环境中真是让人舒坦。 “当我还礼吧,”她无所谓道,“你借给我的雨伞可是及时救了我和海伦娜的命。” “是送给你的。” 莫里亚蒂认真纠正,“委托人特地打?造,方便也安全?。实际上,它还有其他功能,不过我认为?交给你自行研究,也许更有乐趣。” 那一把伞可是有七八斤,真的方便吗?伊拉拉不禁心中嘀咕。 不过,这?伞确实掩人耳目。 日?常拎出去是不可能的,但像昨天那样明知有危险,拿过去防身再合适不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伊拉拉笑道,“谢谢你的伞。” 莫里亚蒂也跟着?勾起嘴角。 他捧着?茶杯、靠在床头上,额前散落的黑发半遮剔透蓝眼。在苍白憔悴的脸色衬托下,那双眼睛恨不得要比往日?更蓝,好?似玻璃做的般,伊拉拉要是一个不注意,就能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我的理论果然是对的。”伊拉拉冷不丁开口。 “什么?” 伊拉拉没再开口。 当然是适当卖惨有助于增进好?感啦!莫里亚蒂一脸病容,看上去脆弱又难捱,真是可爱。 那双蓝眼在伊拉拉脸上转了好?几圈,也不能确定?她完美笑容之下的灵魂在思索什么。莫里亚蒂似是不安地攥紧了茶杯,叹了口气。 “我向你道歉,伊拉拉,”他郑重出言,“雨伞本也是赔礼之一。” “你道什么歉?”伊拉拉侧了侧头。 “关于我对爱玛的发言,”他说,“在赌场外,你很明显生?气了。” “嗯。” 旧事重提,伊拉拉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很坦荡:“我不喜欢你说的那些话?。” 莫里亚蒂点了点头。 “我反思了自己,”教授真诚出言,“把任何人视作?工具都是极其没有人性的行为?,这?是不对的,你不喜欢,情?有可原。” 他又抿了口茶,放缓沙哑声线,继续开口。 “所以我不止要向你道歉,也对爱玛做出了弥补,”莫里亚蒂说,“给了她二十英镑,也吩咐玛丽安娜好?生?照顾。只是看昨天的情?况,她们?二人也不是安全?,得——” “行了。” 伊拉拉轻声打?断了莫里亚蒂的汇报工作?。 知晓不对就不做了吗? 若是他真心这?么想,压根就不会把眼球吊坠放到梅里顿的当铺里。知道是一回事,而同理心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求也求不来。 爸爸说得很对,一心做大事的人就是会忽略身边的活人。 不过,伊拉拉生?气归生?气,也没对莫里亚蒂心生?厌恶——他就是这?种人,要厌恶早就厌恶了。 伊拉拉也没心情?听他毫无愧疚的忏悔。 做了弥补就好?,今后或许詹姆斯·莫里亚蒂会愧对很多人,但至少他没愧对于爱玛。 “今天不想听这?个,”她干脆利落地说,“好?不容易换来片刻安宁,享受一下不好?么?” “也是。” 莫里亚蒂自觉收起话?题。 他端详着?伊拉拉,清秀面孔近乎乖顺:“除却在彭伯里庄园时,你我之间?的交谈,没有不涉及案件委托的。” “因为?谁都停不下来。”伊拉拉莞尔,“你是工作?狂,可别埋怨我。” “你不也一样?”莫里亚蒂的神情?越发温和,“希望今后你想起我时,不是赌场外的警告,而是今日?一起喝茶的场景。” “也可能是你在地下水道被?我打?一拳的场景,”伊拉拉眨了眨眼,“其实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更好?看,詹姆斯。” “……” 回想起伊拉拉在地下水道时毫不留情?的一拳,和之后近乎荒唐的将泰晤士河水炸上天,莫里亚蒂到底是没绷住表情?。 他似乎是打?算展现出被?冒犯的姿态,但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耐住笑意。 小教授的笑声在卧室回荡,沙哑的嗓音不复往日?清朗,却也悠扬。 直至他笑着?笑着?,又是咳嗽了几声才强迫自己停下来。 “很荣幸你能喜欢我的脸——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人如此称赞,”蓝眼睛里闪过狡黠之色,“我倒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以色侍人的一天。” 毕竟詹姆斯·莫里亚蒂年少英才,他才多大,就已经获得了大学?教授的职位。 长得再好?看,人们?也会称赞他的才智和学?识。生?怕多看两眼教授的长相都会被?人指责是肤浅。 但聪明和好?看也不冲突嘛! 何况伊拉拉全?家都是聪明人,不稀罕了,所以多看两眼好?看的,她理直气壮。 “但你我完全?可以制造全?新的回忆,”莫里亚蒂说,“而非记住臭气熏天的那一晚。我可不想自己的模样在你的记忆里,与泰晤士河水联系起来。” 好?吧,说得有理。 冲突冒险固然刺激,莫里亚蒂的容颜也是秀色可餐,但增添上水质堪忧的泰晤士河,记忆确实不太美妙了。 制造全?新回忆是吧?说干就干。 二人打?趣之间?,茶杯中的姜茶已然见了底。 伊拉拉接过莫里亚蒂喝空了的杯子?,杯底放置在桌面,发出轻轻声响。 而后她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 当伊拉拉的呼吸吹拂到莫里亚蒂的脸侧时,卧病在床的小教授下意识地紧绷肩颈。但他没有挪开目光,剔透如宝石的眼睛始终随着?伊拉拉的视线移动。 离得太近了,以至于伊拉拉的动作?几近亲吻—— 然后,她抬起了手。 被?姜茶温暖了的柔软掌心,轻轻地放到了莫里亚蒂的额头。 简短的碰触,似是安抚,似是亲密,也似是赠予最真挚的祝福。 “睡吧,”伊拉拉展现出了罕见地温柔,“你需要休息,詹姆斯。我上午没事,会在这?里陪同你的。” ………… …… 几个小时后。 邮差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回想起早上伊拉拉·福尔摩斯的关心,到底是对莫里亚蒂教授不太放心。 虽说为?教授工作?只是兼职,但他对待属下和颜悦色又出手不菲。比起雇佣关系,邮差自诩更接近朋友。 他思来想去,还是骑车绕了个圈,来到了莫里亚蒂的公寓。 走上楼时邮差发现公寓的房门居然没关紧,出于担忧,他迟疑片刻选择推门而入。 站在客厅边沿,视线看向卧室敞开的房门时,邮差蓦然停住步伐—— 福尔摩斯小姐也在。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还躺在床上,却不像是早晨那般疯狂咳嗽了。他终于沉沉睡了过去,邮差只能看到青年祥和的侧脸。 而伊拉拉·福尔摩斯就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用手肘撑着?下颌,同样合拢着?双眼。 连续几天阴雨后,伦敦终于放晴,几缕日?光穿过窗子?,倾洒在卧室地面,同样投射在休息的二人之间?。 第127章 相隔很远,却因为?这?抹日?光,两个人又似乎联系起来,呈现出亲密画面。 邮差几乎不忍心打?扰这?祥和的场景了,他退后几步,准备先行离开。 反正问候教授,什么时候都可以! 只是他离开的脚步惊醒了伊拉拉,坐在椅子?上、穿着?长裤的小姐猛然苏醒,她警惕地扭过头,触及到邮差狼狈的目光时反而坦率地笑了起来。 明明是邮差撞破了二人私下相处的时光,可伊拉拉却非常坦荡。 她对着?邮差举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 邮差理解点头,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包裹中拿出一封信,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递了过去。 而后他按了按帽檐,算作?沉默招呼,才带着?笑意离开。 伊拉拉接过信件,定?睛一看。 信封上的落款是乔治安娜·达西。 享受片刻安宁固然重要,伊拉拉心想,但离开之后,也是时候推进下一步了。 第82章 与帮派“和谈”。 拿到达西小姐的信, 伊拉拉悄声离开了莫里亚蒂的公寓。 天气难得转晴,伊拉拉决定多走几步路,享受一下难能可贵的阳光。 一身西装长裤的女性?走在街上,引起不少?人侧目。但伊拉拉并?不在乎, 这甚至方便?了她行事—— 谁只是好奇多看两眼, 谁居心叵测, 稍一留心,格外清楚。 走到街口伊拉拉就察觉出不对劲。 有人在跟踪她。 布鲁姆斯伯里区住的大部分是知识分子?, 大学生?总要比工人更有涵养。哪怕伊拉拉穿着长裤,路过的年轻人多看两眼就会挪开目光, 也不会出声议论、乃至指点是非。 因而当有人视线始终焦灼在自己后背时,伊拉拉第一时间就分辨了出来。 不过, 对方不打算袭击。 若是像昨日那样, 他们早就动手了。 什么?目的? 伊拉拉的头脑飞快转动,迅速制定好计划。 她的步伐依旧轻快,却是放慢了速度。伊拉拉摆出在街边闲逛晒太阳的姿态,逼迫跟踪自己的人也不得已放缓步幅。 现在是中午, 学生?们离开课堂自然是饥肠辘辘。 在热闹非凡、赶着去餐馆用餐的大学生?中间, 跟踪者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装作散步的模样,实际格格不入。 三个人, 最近的距离自己五六步远, 伊拉拉用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人还摸出了香烟盒,好似在外消磨闲暇时光的路人。 她故意不急不缓地拆开信件,一边慢悠悠踱步,一边阅读达西小姐的来信。 达西小姐娟秀端正?的字体落入眼帘。 [亲爱的伊拉拉: 感谢你向我分享调查进度, 我很开心。因为是兄长委托你调查,这些你大可以同他说明而非选择与我交谈。我会将这份尊重放在心中,伊拉拉,谢谢你。 收到你的来信,我无比震惊——若米尔沃顿真如你所言,不止勒索钱财,还逼迫贵族夫人、小姐为其做事,那简直是耸人听闻。我与兄长说明了此事,他同样惊讶,却也认为很有可能。 真实没想到,我第一次离开彭伯里庄园、来到伦敦,就如此轻易地见到了人性?中最为贪婪丑恶的一面。但伊拉拉,我想帮助你。 兄长极力反对我的提议,可我觉得,米尔沃顿并?不会如此放过我。他胆敢索要巨款,又怎会宽宏大度地给我自由?的机会呢?书中的小人和恶徒都是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我也提供属于自己的力量。 如果米尔沃顿逼迫我提供其他女士的秘密,我可以假意受到威胁,借机成为你的内应。 一定要让米尔沃顿付出代价,伊拉拉,若有消息和动向,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的朋友,乔治安娜。 ps:调查委托固然情?急,但朋友也很重要呀。有时间的话,请抽空拜访一下塞彭泰恩大街,艾德勒女士抱怨好多次。说你“总是把年轻姑娘丢过来,自己却不见踪影”——不过不必担心,我认为艾德勒女士很喜欢我,她只是想你了。] 看到最后,伊拉拉勾起嘴角。 好吧! 看来只是给艾琳·艾德勒女士拓宽社交面还不够,大名鼎鼎的女歌唱家也不愿意过躺在宅子?里发霉的日子?。 米尔沃顿的事情?……也许还真能请艾德勒女士帮忙。 还不急,目前最紧要的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伊拉拉又用悠闲的姿态将信件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就这么?好似无意之间,她来到了街口的广场前。 人群从路口疏散,分流到四面八方。伊拉拉做出准备拐弯的姿态,身后的脚步声果然加快。 她抬起左脚—— 而后猛然停了下来。 跟踪者误以为伊拉拉要离开了,也顾不得继续假装抽烟。他本打算追上伊拉拉,却怎么?也没料到,她一个虚晃,左脚不过是往外侧一踏。 在熙攘街头,伊拉拉以近乎夸张的姿态,原地转了个圈。 然后跟踪者不得不急刹车,以免和目标人物撞个满怀。 对方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震惊抬头,对上的就是伊拉拉明媚的笑?脸。 “要火柴吗。” 伊拉拉笑?眯眯地从口袋中拿出一盒崭新的火柴,“看你的烟叼了这么?久,也没找到火,我可以借给你——火柴厂的新品,用的是红磷,保证安全。” 跟踪者:“……” 伊拉拉煞有介事地抽出火柴,往盒子?边一擦。 日光之下,幽幽火光在二人之间跳跃,她往男人嘴边的香烟凑近。 叼在嘴边的香烟终于点燃。 “肯尼斯派你来做什么?”她满不在乎地开口,“你们没出手,证明他想谈谈,具体位置?” 跟踪者:“…………” 对方蓦然愣住。 看起来三十余岁的男人,不论如何也没料到,顾问小姐一眼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见眼前的大男人满脸错愕,伊拉拉忍俊不禁地甩了甩手腕。 熄灭火柴,她昂起头。 “不会真的以为你们毫无破绽吧?”伊拉拉笑?着说,“一身风衣看着体面,实则穿了有些年头了,何况衣角裤脚沾满了泥水。从地面有土的地方过来——只能是东边,或者是码头。但我可没招惹码头上的势力,和那边的人也不熟。” 说着她又低头,飞快扫了一眼对方的右手。 “站着军姿,掌心枪茧,你还往腰间瞥,是挂着枪套吧,你也是退伍军人。这节骨眼上会找我麻烦的也只有肯尼斯了,何况我昨天刚被同样的退伍士兵袭击过。” 都用不着推理,从工厂区和贫民窟过来,还能有谁想要找自己麻烦呢? “昨日闹大一场,肯尼斯还得感谢我压下消息,”伊拉拉勾了勾嘴角,“否则苏格兰场肯定会调查到他头上,到时候麻烦就大了。他也不想继续与我当街斗殴了,否则你直接抽出配枪瞄准我,扣下扳机就能解决问题。所以,肯尼斯打算与我和谈,是也不是?” 白?教?堂区的人也许不认识伊拉拉·福尔摩斯,但一定认识穿长裤的女人。 昨日肯尼斯派出杀手是为了解决海伦娜,他没预料到会发展到街头开枪的地步。 而活着回?去的打手肯定将顾问小姐参与其中的消息告诉了肯尼斯。 事情?对他而言就变得棘手了。 尤其是转天一拿到报纸,闹出这么?大乱子?,却不见任何报道,苏格兰场更是没对死了个帮派人士找到肯尼斯。 他只能更改策略,谨慎对待伊拉拉。 而伊拉拉一番发言,把跟踪者说得哑口无言。 上头的命令是给顾问小姐一个下马威,所以派出了三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准备将其堵在某个巷子?里,黑着脸威逼利诱一番。 他们也没放在心上——威胁一名未婚小姐而已!再怎么?聪明、有势力,不也是身形玲珑两手空空的女人? 但没想到,伊拉拉居然就这么?原地转了个圈的功夫,不止是戳破了三名打手的计划,更是直接将肯尼斯的意图说了出来。 跟踪者的表情?变得既恐惧又微妙。 伊拉拉见他这幅模样,笑?容更是灿烂。 哎呀,最喜欢的就是男人这幅惊慌失措的表情?! 一旦意识到伊拉拉棋高一筹,不论是惊愕还是气急败坏,背后隐藏的总是畏惧和害怕,好似伊拉拉的几句话真的像女巫般具有魔法,比他们手中的热武器还具有威胁。 “我说对了。”她兴高采烈地开口,“所以肯尼斯约在哪里见面?” 跟踪者终于回?神。 他绷紧面容,咳嗽了几声。 “肯尼斯先生?想见你,现在,”他的语气冷硬,却不自觉地增添了几分礼貌,“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顾问小姐。” 第128章 “那不行。” 伊拉拉斩钉截铁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见跟踪者脸色微变,她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我这就跟你走,不知道去哪里,还孤身一人,你怎么?觉得我会答应你?不过,也不会为难你。” 她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缓和。 “不会让你空手回?去复命的,先生?,但也得给我做好万全准备的时间,”伊拉拉讲条件,“你将见面的地址告诉我,明日我会带着保镖主?动拜访。放心,顾问小姐从不食言。” 谁不知道顾问小姐协助辉光火柴厂罢工的事情?? 这个名头在白?教?堂区的分量,比伊拉拉预计的还要重。 跟踪者本还有所不满,但顾问小姐许下了承诺,他当即吞了吞唾沫。 难道真要强绑走她?对方也不敢。 连当街枪杀都能压下消息,顾问小姐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他只是受雇于肯尼斯,没必要与之卖命。 “肯尼斯先生?也没坏心,小姐,”跟踪者不得不开口,“他打算邀请你到詹妮斯夫人的宅子?做客而已。” “……” 这还没坏心? 伊拉拉当街失笑?出声。 她的笑?声过于突兀,在街头引起不少?路人注视。这笑?声让眼前的男人更是忐忑不安。 不安就不安去吧,伊拉拉没笑?他,是在嘲笑?肯尼斯的小心机。 到底是把她看轻了不是? 拿妓()院招待客人是吧!肯尼斯就是故意的,毕竟对任何女人来说,妓()院都是“脏地方”。 这不止能“羞辱”顾问小姐,还大概率能让她胆怯。 到时候不管做什么?谈判,肯尼斯都占据了先机。 没那么?容易! 伊拉拉可不会胆怯,她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乃至妓()女。吓唬谁呢? 而且…… 对她也有好处,伊拉拉展开思绪:她可以亲眼确认爱玛和玛丽安娜的情?况。以及,实地走一圈,说不定还能观察到什么?实际线索帮助爱玛呢。 “可以。” 伊拉拉欣然点头。 在跟踪者意外的目光之下,她按了按帽檐,很是潇洒道,“请转告肯尼斯,明晚十点,我准时到。” 不过,她当然得是带着人过去。 ………… …… 当天晚上,克莱特里酒吧。 塞巴斯蒂安·莫兰步入酒吧,直接将钞票丢到了吧台前:“先上两杯,老样子?。” 酒保听到熟客的声音,头都懒得抬。他放下手中的空酒杯,将纸钞收进口袋里,不免打趣:“莫兰,你也该找个工作了吧?这体恤金也禁不住这么?喝。” “少?说废话,”莫兰粗声粗气道,“我□□路。” “帮顾问小姐工作?” “……” 酒保随口一句,让莫兰动作猛顿。 “别这幅模样,”他无所谓道,“我又不是不认识福尔摩斯小姐!那身装扮确实非同寻常,但她性?格不错,想来也是位大方的雇主?。我听说你给她做过保镖,这阵子?出手如此阔绰,是给了不少?吧?” 确实不少?。 不过是一夜行动,伊拉拉·福尔摩斯说这是莫兰的卖命钱,直接给了他整整五十英镑。 他今年的房租问题彻底解决,更是有了闲钱喝大酒。 只是…… 回?想起泰晤士河人工降“雨”的那一晚,莫兰的面容不禁扭曲。 他那天回?家,洗了整整三遍澡,才将身上的恶臭洗去! 卖命就算了,那臭味简直渗透肺部,导致莫兰之后好几日总觉得身上有股怪味。 “你羡慕,你去,”莫兰恶狠狠开口,“我可不打算再给她工作了。” “再多钱也不去?”酒保问。 “不去。” “——真的吗?” 莫兰不假思索地肯定落地,清脆的女声在克莱特里酒吧不合时宜地响起。 老兵还没做出反应,一道轻盈的身形就熟门熟路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别说是莫兰,连酒保也愣住了,好在见识多广的经营者反应很快。 “福尔摩斯小姐!”他笑?出声,“我们刚刚还在谈论你,你就来了,很久不见。” “我听得见,”伊拉拉笑?吟吟道,“我也是老样子?,一杯啤酒——把莫兰的钱也还给他,我请客。” “免了。”莫兰冷声拒绝,“免费没好事,我不想欠你。再多的钱我也不会接你的活。” 好吧!伊拉拉刚刚坐下,还没提议,莫兰就已经看穿了她的来意。 也不奇怪,毕竟若不是找莫兰,伊拉拉也不会孤身一人来到克莱特里酒吧。 “别这么?见外呀,莫兰。” 伊拉拉接过酒保推过来的啤酒杯,嬉皮笑?脸地端起来,“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到你家扑了个空,还特地拦了辆马车来酒吧。这次可不是直面什么?邪()教?,也不会徒手拆炸()弹,就是帮我充个门面与别人谈判,不会动手的。” 莫兰冷哼一声。 他懒得搭腔,只是同样接过酒保递来的啤酒。 “而且,这次不止请了你一个人,”伊拉拉又说,“两名保镖看起来才有排场——而且只有你们两个。还是一个晚上,钱款现结。” 她说完端详莫兰的表情?。 老兵依旧纹丝不动,但他的神情?闪烁,显然是动了心。 不是因为伊拉拉豪爽,而是因为她说还请了别人。 上次的委托让莫兰心烦,主?要是因为伊拉拉·福尔摩斯那个该死的“未婚夫”。而现在她说得很明白?:只有两名保镖。 能让伊拉拉放心交钱的,肯定不是三脚猫。 而且听她的意思,这次主?要目的是谈判——大概率是起不了冲突。 好像不亏。 钱总不嫌多。上次的五十英镑换做酒钱,确实如酒保所言不禁花。替伊拉拉站一晚上岗,不卖命不会有那么?多,她也不会亏待自己。 莫兰抿了抿嘴角,将啤酒瓶送到嘴边:“先说清楚,去哪里?” 太好了!伊拉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兴致勃勃地开口:“跟我去妓()院。” 莫兰当即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就知道这个小丫头狗嘴里吐不出人话! 第83章 聪明的姑娘们。 第二天晚上。 虽然接下了伊拉拉·福尔摩斯的委托, 但她约的时间很晚,塞巴斯蒂安·莫兰本打算小酌几杯再?动身。 但没想到的是,克莱特里的酒保一见?到他?很是诧异,听说他?还想买酒, 居然拒绝了。 酒保倒是振振有词:他?可不敢得罪顾问小姐, 万一莫兰脑子不清醒办砸了事, 克莱特里酒吧是要负责的。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 莫兰虽酗酒,但也不想牵连别人, 只得从酒吧离开拦了辆马车,在清醒状态下不情不愿直奔白教堂区。 按照伊拉拉·福尔摩斯给的地址, 他?找到辉光火柴厂旁边的办公大楼,登上楼梯, 一眼就看到了事务所挂出?来的招牌。 还挺像模像样, 莫兰在心中嘀咕,但他?可不觉得这小丫头能真如表面看起来靠谱。 莫兰懒得敲门,直接伸手推开事务所的门扉,一进?办公室, 落入视野的不是伊拉拉本人, 而是强壮又凶悍的陌生男人。 听到脚步声, 陌生男人回头,二者四目相对?, 莫兰立刻戒备起来。 他?杀过人。 这身装扮不是有钱人, 而从阿富汗战争退役的老兵虽没福尔摩斯家的卓越眼力,却比谁都嗅出?杀人越货者身上的血腥气。 对?方同样如此。 高大的男人看见?莫兰,更是不自觉地用?右手撩开了衣角,有意?无意?搭在腰际,俨然是方便?掏枪的姿态。 气氛骤然变得紧绷起来。 下一刻, 清脆的女声犹如利刃划破了无声对?峙。 “啊,莫兰,你来了!” 伊拉拉轻快地上前,好似全然不在乎二人之间的警惕,热情介绍道?,“赛克斯,这是莫兰,我雇佣的保镖。莫兰,这位是赛克斯,‘老犹太’派来帮忙的。” 莫兰可不知道?伊拉拉口中的“老犹太”是谁。但想也知道?,这身打扮和绰号,多半是贫民窟的势力。 赛克斯更是冷哼一声,放下了腰带边的手。 伊拉拉笑容满面:“我的办公室怎么样,考不考虑来我这里长期工作?” 莫兰很不客气:“走不走?” 伊拉拉大大咧咧耸肩。 不止南希拒绝了,莫兰也似乎不感兴趣。好吧!看来事务所招募员工也没那么容易,不是每个人都像阿加莎那样善于?抓住机会的。 不过也没关系,伊拉拉愿意?给看中的人一点?时间。 “那就走吧。”她并?不气馁,“也别让肯尼斯久等。” 说着她拎起挂衣架上的外?套,率先迈开长腿出?门。 第129章 从工厂区到贫民窟步行即可。 詹妮斯夫人的宅子,就在赌场一侧。现下已是深夜,赌场周围的街道?却很是热闹,隔着禁闭的房门都能听到室内热火朝天的喧嚣。 老拉金的荒唐下场不会引起赌徒们的任何反思,赌场每日都在上演近似的剧本。 而隔壁的红()灯()区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新建的宅子红砖白瓦,看似干净,可伊拉拉步入前厅,立刻就被?浓重的劣质香料和脂粉味熏到差点?窒息。 这香料味之下,掩盖的则是阵阵恶臭——贫民窟的“客人”可不会多么注意?卫生。 偌大的宅子,从前厅起就被?分割成了一个个隔间,不用?想也知道?其作用?。伊拉拉进?门之后,一名看起来四十五岁的中年妇人立刻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顾问小姐吧?” 她穿得五颜六色、堪称庸俗,衣服已然陈旧不堪。和玛丽安娜一样,浓重的妆容遮不住皱纹也遮不住脸上的梅毒疮,因为?展露谄媚笑颜,厚厚的粉更是随着眼尾的纹路挤成一团。这样丑陋的面孔没让伊拉拉反感,她只觉得可悲。 “詹妮斯夫人,”伊拉拉扬起笑容,“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你了。” “……哎呦!” 迎上来的老()鸨大吃一惊,似乎是没想到伊拉拉会直接认出?自己。她捧出?惊喜的姿态,面容恨不得因笑意?皱成一团:“顾问小姐,我真是太荣幸了!你居然能喊出?我的名字。快进?来,肯尼斯先生早就——” “詹妮斯夫人!” 老()鸨的话还没说完,宅子深处,一道?带风的声音与人同样靠近。 詹妮斯夫人的眉心一拧,但扭过头,看到一张洁白的面孔时,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 “爱玛,我的大小姐,”她很是无奈道?,“又怎么了?” 爱玛? 听到熟悉的名字,伊拉拉猛然抬眼。 她看到一名不过十四五岁的姑娘,直接扑到了詹妮斯夫人的身边。和用厚厚粉底掩饰烂脸的妓()女老()鸨不同,年轻的姑娘肤色苍白粗糙,脸上却非常干净,只有青春期的小雀斑点缀在鼻头和颧骨。 刚来不多久,只可能是老拉金的女儿。 而小爱玛刚张嘴,而后才反应过来,站在詹妮斯夫人眼前、穿着长裤的,是个女人。 因而爱玛错愕抬头,对上了伊拉拉的视线。 在这之前,伊拉拉没见?过爱玛,爱玛更是只听说过顾问小姐的名字。 可只是对?视瞬间,她们彼此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爱玛立刻扭头。 她装作什么都没意?识到般,依旧是摆出?天真烂漫的模样:“有新客人呀,夫人?” 詹妮斯夫人嗔怪一句:“知道?还不快点?说,什么事?” “啊!”爱玛回神,“玛丽安娜偷我的粉底,我真是受不了了她了,夫人。之前就对?我横眉立目,又克扣我这个、克扣我那个,现在还偷你送我的东西,太过分了!我不想和她住在一起了,求求你,让我换个房间吧。” 詹妮斯夫人当?场骂了一句脏话。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她不客气道?,“自己不行了,还给雏儿拿乔?净是给我整麻烦——最近没空房间,爱玛,你再?忍忍。” “那我和夫人住在一起。” 爱玛见?詹妮斯夫人对?她和颜悦色,进?一步开口撒娇,“你的卧室这么大,我睡个角落就好。何况我的屋子正对?赌场,太吵了,我休息不好。” “你……唉!” 詹妮斯夫人瞪了爱玛一眼,流露出?很无奈的姿态,“这么聪明?,仗着自己清白值钱,就得寸进?尺不是?但谁叫你们夫人我就吃这套呢。” 爱玛惊喜地笑出?声:“夫人!” 詹妮斯夫人摆了摆手:“快去收拾东西,搬到我房间里——顾问小姐,让你见?笑了,这屋檐下的女人一多,就很容易出?现有的没的小矛盾,相信你也体会过。请跟我来。” 伊拉拉保持着笑容,不予置否。 她只是在经过爱玛身边时,又多看了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 哪怕深陷泥沼,爱玛的双眼也依旧明?亮。她对?着伊拉拉挤了挤眼睛,而后拎着质朴的裙摆转身离开。 伊拉拉在詹妮斯夫人的背后勾起嘴角。 詹姆斯·莫里亚蒂特地叮嘱了玛丽安娜照顾爱玛,他?甚至自掏腰包给了钱。而能为?死去的朋友四处筹钱的玛丽安娜,又怎会欺负一名刚来妓()院的可怜姑娘? 这只可能是她们精心策划的戏码。 看起来是玛丽安娜将会撒娇、还飞快适应妓()院环境的新人爱玛排挤出?去,而如詹妮斯夫人所言,爱玛是个“雏儿”,她很值钱。为?了获得最大经济效益,詹妮斯夫人甚至愿意?让爱玛住进?自己的房间。 这样,爱玛就有机会确认卖身契被?放在哪里了。 很简单的计划,但要骗得过詹妮斯夫人可不容易。 真是聪明?。 不能明?面与爱玛交流沟通,伊拉拉在心中不禁为?她的聪明?才智竖起大拇指。 她目送爱玛离开,自己才再?次迈开步伐,跟上詹妮斯夫人。 “见?笑了,顾问小姐,”詹妮斯夫人热情道?,“肯尼斯先生在客厅等你。” 穿过前厅,隔断间终于?不见?了。视野骤然宽敞,只是偌大的客厅里挤满了人。数十名身强力壮、神情警惕的男人站在四周,而当?中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他?身形精瘦,面相狡诈,一头黑发俨然秃了顶,看到伊拉拉进?门时鹰钩鼻动了动,刚想开口,警觉的目光又不自觉转向伊拉拉身后的两?个男人。 这当?然是肯尼斯。 帮派头目略过了莫兰,视线直接锁定住赛克斯。 肯尼斯的双目闪过几分困惑,在他?身后站着的男人更是不经允许就上前,俯身同他?说了几句话。 而后肯尼斯干瘦的面孔浮现出?明?晰的愤怒。 “我记得你,老犹太的人,”肯尼斯咬牙切齿地哑声出?言,“前天在街头开枪杀死我的人,也是你!费金那个老畜生,偷鸡摸狗的阴沟老鼠,还敢和我叫板?信不信我明?天就叫人拆了他?的老鼠洞!” 伊拉拉:“……” 伊拉拉顿时不爽:现实情况就是如此! 但凡是有男人同行,女性总是会被?理所当?然的忽略,哪怕顾问小姐的名声在外?、足以让肯尼斯听到后就心生忌惮也没有例外?。 今天要来谈判的,好像是顾问小姐,而不是老犹太吧? 当?然了,伊拉拉并?没有立刻发脾气。 她侧头看了赛克斯一眼,四目相对?,足以准备放言挑衅的赛克斯嘀咕一句脏话,然后乖乖闭上嘴。 伊拉拉这才率先动了起来。 没等肯尼斯出?言,她当?着在场所有男人的面,连招呼也没打,自行坐到了肯尼斯对?面的沙发上。 直至此时,帮派头目好像才发现伊拉拉的存在,视线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伊拉拉翘起腿,好似察觉不到紧绷的氛围一般,很是随意?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你的待客之道?,我见?识了,”她似挑衅、似玩笑般出?言,“谢谢你的招待。” 肯尼斯的表情微变。 第84章 追击杀人犯。 明明深谙顾问小?姐的名望, 但直至伊拉拉冷冷出?言,肯尼斯才好似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位身?段玲珑、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未婚小?姐,才是?当中能说得上话的。 他咬紧牙关,因为发力, 额头?和脖颈处青筋暴起。 “你把?这?家伙带过来?什么意思, ”肯尼斯毫不客气地出?言斥责, “让他给我的人偿命?” 这?家伙长得就不像好人,换做任何体面小?姐, 见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对自己训话,估计早就吓得手足无措了。 但伊拉拉没在怕的, 说到底还不是?肯尼斯的人先?动手? 如果不是?伊拉拉和海伦娜遇险,赛克斯也不会开枪。 枪击案的事情, 不论如何追责也追不到伊拉拉头?上。严格来?算, 肯尼斯还得感谢伊拉拉,委托兄长把?消息压下去了呢。 但她无意开口解释。 出?言自证,那就是?直接落了下风,而且肯尼斯老江湖了, 她不用与之解释火并时发生的具体状况。 “你要见我。” 因而伊拉拉完全没接茬, 直奔正题, “现在我来?了,谈什么?” 肯尼斯:“你——” 伊拉拉瞟了一眼刚刚未经允许就上前的男人, 扬起笑容:“还是?说, 你打算继续拘泥于这?种小?事。” 中年男人立刻偃旗息鼓。 他恶狠狠盯着伊拉拉,阴沉沉的目光审视她半晌,才硬生生咽下火气。 第130章 “好,”肯尼斯抬了抬下巴,“说正事。” 果不其然, 站在他背后的手下当即不满,“肯尼斯,死的是?我亲弟弟!” 肯尼斯懊恼扭头?:“该死的,闭嘴!” 看来?他的手下,也不是?各个都服气。伊拉拉就知道亲自走一趟会有收获的——不止是?确认了爱玛和玛丽安娜的行动,更是?开口几句话,就得知肯尼斯的管理一团乱麻。 会有可趁之机吗?伊拉拉心想?。 心怀不满的部?下悻悻收声,肯尼斯清了清嗓子,重新?梳理好表情。 他再次看向伊拉拉,试图挤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 “前天的事情,是?我的人冒犯,顾问小?姐,”肯尼斯假模假样?地说,“但我们也没想?到,你会参与到我的家事中来?。这?老子管小?子天经地义,海伦娜是?我的女儿,她不听话,我想?把?她抓回家教训一顿而已?,犯不着外人插手。” 老子管小?子,也没见动手杀手的。 要不是?伊拉拉带人出?面,海伦娜的下场就是?被丢在白教堂街上的那把?被划破的伞。 她才十一岁,甚至还没到青春期。而肯尼斯动用了三四名专业的杀手去拦截,可见他是?真的被逼急了。 伊拉拉当然不会反驳。 说什么借口,顾问小?姐也是?正式介入此事,因而她只是?放肆地向后一仰,靠在沙发椅背上、还翘着腿,全然没把?肯尼斯的话放在心上。 “你谈还是?不谈?”她懒洋洋道,“少说废话,人在我这?儿,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白白让步。” 肯尼斯的表情再次阴沉下来?。 他看上去恨不得直接掐死伊拉拉,但肯尼斯不敢动手。 “你想?要什么?”他问。 开出?什么条件,伊拉拉也不会把?海伦娜交出?去。 对案件来?说,她手中掌握着肯尼斯的犯罪证据。扳倒在白教堂区作威作福的帮派头?领,救下的不止是?海伦娜,更是?爱玛、玛丽安娜等被迫签下卖身?契的妓()女,乃至被米尔沃顿威胁的一些富家小?姐。 而对私人来?说,伊拉拉不可能让一名幼童送死,何况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和谈而来?。 她默不作声环视四周。因为肯尼斯占据了地盘,客厅被特地打扫清理过,这?里的脂粉味淡了很多,四周的房间?都紧闭着。 玛丽安娜肯定听到了顾问小?姐要来?的线索,伊拉拉只希望她亲自上门发出?委托的事情,没有被詹妮斯夫人或者?肯尼斯本人知情。 “简单。” 伊拉拉狮子大张口,“海伦娜拿捏住了你的把?柄,我把?她交给你,自然不能简单了事——你把?地盘还给吉普赛人。” 肯尼斯:“……” 客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两秒,近半分钟过去了。 坐在对面的肯尼斯,才终于好像反应过来?般,蓦然爆笑出?声。 伊拉拉纹丝不动:“不合适就算了,你为什么找海伦娜,你自己心里清楚。这?点利都不让,还想?要人?” 肯尼斯给出的回应是掏出了腰间?的配枪。 子弹“咔嚓”上膛,在他的枪口对准伊拉拉的瞬间?,身?后的莫兰几乎是?同时举起手()枪。情况骤然改变,待到莫兰瞄准了肯尼斯之后,帮派头目的打手迟一步做出反应,纷纷抽出?武器。 伊拉拉冷笑几声。 “我今天是从工人区走过来的,来?妓()院之前,还去吉普赛人的大篷车问候了一下黑森夫人,身?边更是?带着老犹太的人,”她完全没把肯尼斯的威胁放在眼里,“一大半白教堂区的人,都知道今晚我在你的地盘。你要杀顾问小?姐?没问题,但先?想?想?后果。” 感谢阿加莎,伊拉拉才知道“顾问小姐”的威望远超自己所想?。 工人们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辉光火柴厂的抗争胜利,让白教堂区的工人将消息传遍了整个伦敦。 连远在富人区的建筑工人都听闻过顾问小?姐的名声、因此忌惮尊敬,而且,他们刚好是?为肯尼斯明面的建筑公司做活,肯尼斯本人怎能不知道? 若是?今天伊拉拉在肯尼斯的地盘出?了事,他得罪的可不只是?白教堂区的人。 思及此处,肯尼斯恨不得将牙龈咬出?血,却也只能愤恨收枪。 “所以你今天来?,”他盯着伊拉拉,“就是?为了向我挑衅?” “我开出?了条件,你没答应。”伊拉拉摊开手掌。 “没得谈,”肯尼斯冷冰冰地说,“我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可以走了,我不送客。” 伊拉拉却没有立刻起身?。 她抬起眼,视线越过沙发。 在客厅后方的长廊,一道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在气氛紧张的室内分外明晰。 玛丽安娜低着头?,好似没察觉到客厅有人一般,匆忙拎着裙摆走出?长廊。她出?现的太过突兀了,以至于打手们都没反应过来?,看到她的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看向肯尼斯,不知如何是?好。 直至玛丽安娜一头?撞在了长廊阴暗的角落。 她故意“哎呀”一声,宅子主卧的门才推开。 “玛丽安娜!” 早就离开的詹妮斯夫人气急败坏地大喊,把?注意力全在伊拉拉身?上的肯尼斯吓了一跳。 帮派头?目险些从?沙发跳起来?,很是?恼火道:“吵什么!?” 和玛丽安娜则连连道歉,退后半步。 伊拉拉这?才注意到,长廊的阴影角落,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她周身?一凛,认出?那阴影之中的,正是?当街刺杀自己与海伦娜未遂的凶手。 詹妮斯夫人已?经冲到了玛丽安娜面前,她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巴掌。清脆的耳光打在脸上分外响。 “狗东西?,偷爱玛的粉底我还没找你算账,还过来?找事?你想?干什么?”詹妮斯夫人怒气冲冲地开口。 “对不起……对不起夫人!”玛丽安娜惶恐道,“我听到你在叫我才出?门的。” “我叫你做什么,梅毒进了脑子里吧!” 詹妮斯夫人抢在肯尼斯责怪之前疯狂辱骂,不堪入耳的词汇将肯尼斯噎了个不轻。 “行了。”中年男人烦不胜烦,“都给我回去,你也是?,老太婆!” 老()鸨立刻住嘴。 她也是?不想?让肯尼斯迁怒到自己头?上来?,索性先?把?难听的骂出?口。伊拉拉看得分明,詹妮斯夫人推推搡搡,把?玛丽安娜推得踉踉跄跄,倒退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 而那名隐匿在黑暗中的凶手,不得不理了理衣服,走出?来?。 是?他没错。 海伦娜指认杀死了阿黛尔的退伍士兵,那名被伊拉拉联想?到“开膛手杰克”的杀人犯。他面目阴沉,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其他打手附近。 但伊拉拉分明察觉到,当他的身?影出?现时,莫兰明显呼吸一顿。 连狙击手出?身?的老兵在这?之前都没发现他。 玛丽安娜默不作声地打开自己的房门。 但在她的身?影消失之间?,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孔却抬起来?,转头?看向客厅。 越过所有人,她的目光锁定住伊拉拉。 玛丽安娜飞快地开口,做出?口型。 伊拉拉的心跳蓦然加快。 “他要动手。”——玛丽安娜的口型这?么说。 而后玛丽安娜低着头?进入了房间?。 就知道这?次来?,一定会有收获。伊拉拉在心中再次想?到,她装作没被这?小?插曲打扰,潇洒起身?。 “既然如此,我就走了,”她对肯尼斯扬起笑容,“周围我熟,也不用你送。” 肯尼斯冷哼一声。 他不再搭理伊拉拉,伊拉拉也不介意,只是?对着莫兰和赛克斯挥了挥手,离开了詹妮斯夫人的宅子。 只是?一出?门,她并没有即可动身?折返事务所。 “你们两个可以走了,”伊拉拉重新?将帽子扣到头?顶,“钱款我会在事后派人送到,怎么样?,没骗你吧。” 伊拉拉对着莫兰眨了眨眼,“只是?罚站半小?时,就能拿到钱,为我工作很容易的。” 说着她向与事务所相反的方向迈开腿。 赛克斯瞥了一眼伊拉拉,头?也不回地离开。而莫兰却是?拧起眉心:“你要去哪里?” 伊拉拉:“宅子的后巷,前天杀我未遂的凶手就在现场。和肯尼斯谈判破裂了,我怕他直接动手。” 玛丽安娜说,他要动手。 是?凶手还是?肯尼斯,没什么区别。 帮派头?目确实还有其他的路子——把?帮助过海伦娜的妓()女全揪出?来?杀了,或者?绑起来?,放言威胁海伦娜,小?女孩怎能不出?面? 第131章 但这?也给了伊拉拉机会。 若是?被她撞见了案发现场,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玛丽安娜的提醒分外及时,伊拉拉决定就在后巷等待凶手。 “你——” 她迅速做出?决定,身?后的莫兰吃了一惊。 老兵恨不得原地从?贫民?窟直接消失,正经人谁来?这?种地方?但眼看着伊拉拉的背影义无反顾地越走越远,莫兰实在是?没办法和赛克斯一样?掉头?就走。 “怎么,”伊拉拉的声音遥遥传来?,“现在克莱特里还没打烊,回去能喝上一杯。或者?,我也可以给你加班费。” 莫兰当场骂了一句脏话。 这?个该死的小?丫头?! 她都说了要去直面凶手了,莫兰听不见还能当没事,现在他听见了,又怎能不管? “去哪里?”他不得已?在伊拉拉的笑声之下,紧跟而上。 第85章 为什么而战。 伊拉拉绕到詹妮斯夫人宅子的?后巷。 后门边堆满了杂物和垃圾, 把本就狭窄的?道路更是堵到拥挤。伊拉拉刚刚靠近,门扉开启,刚刚被赶回房间的?玛丽安娜,借着伊拉拉离开的?机会, 又偷偷溜了出来。 她一见到伊拉拉, 直奔正题:“顾问?小姐, 你一定?得救救珍妮!” 伊拉拉:“什么情况?” 玛丽安娜本流露出些许慌张,但看到伊拉拉神情冷静, 她深吸口气,也平复下来心情。 “偷听来的?, ”她说,“我在詹妮斯夫人手下许久, 她不对我设防……昨天肯尼斯就留宿在这里, 我听到他对那名打手说,要去把珍妮处理了——她和阿黛尔一样,也是刚被卖到这里没多久。” 十有八、九也是庇护过海伦娜的?姑娘。 真让伊拉拉猜对了,肯尼斯打的?就是杀死所有保护过海伦娜的?人, 好逼她现身。 死几?个妓()女而已, 对肯尼斯而言毫无损失, 而若不是伊拉拉介入此事,海伦娜一定?会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相比较之下, 他自?然是不会答应伊拉拉提出的?“条件”。 老?畜生, 伊拉拉难得暗骂一句脏话。 “我会拦住他,”伊拉拉说,“谢谢你刚刚现身提醒。不过,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个好机会。 莫兰可是带枪来的?!一旦撞见那位“开膛手杰克”行?凶,他可以直接扣下扳机。管你用什么刀, 总不会比热武器速度更快。 但那名凶手见过伊拉拉的?模样,估计在客厅里也记住了莫兰的?长相。 “我得借一身你的?衣服,以及化妆品……啊,如果有男士的?外套,也请借我一件,”伊拉拉扫了一眼莫兰,“得稍作变装,以免我们被认出来。” 玛丽安娜身形微顿:“请你稍等,小姐。” 她话不多,拎着裙摆折返回宅子里,不出多时就拿着衣服再次走了出来。 “这是爱玛的?衣裙和粉底,”玛丽安娜将一件质朴的?长裙递了过去,“你的?身形和我……不太一样,我怕尺码不合适。这件大衣也是肯尼斯的?手下留在这里的?,应该干净。” 伊拉拉抿了抿嘴唇。 这都接近凌晨了,贫民?窟附近黑灯瞎火,尺码合不合适,也根本没人看得出来。 说到底是玛丽安娜觉得自?己的?衣服脏。伊拉拉没有点破她的?想法,只是接过衣物,打趣道:“这下可真拿走爱玛的?粉底偷用啦。” 一言点破了玛丽安娜与爱玛精心策划的?小戏码。 玛丽安娜飞快勾了勾嘴角,但没有笑:“请小心,顾问?小姐。” 要变装倒也容易。白教堂区的?路灯年久失修,一路上有两三个亮的?就不错了,更遑论街道还如此多的?违规搭建和临时棚户。走在路上,根本看不出具体样貌,做大体的?身形改变即可。 因此伊拉拉二话不说,拆开了盘起?的?头发,同时解开西装纽扣。 长发散落到后背的?瞬间,莫兰绷紧面孔:“你干什么?我还在这儿?呢!” 在十九世纪,将散落长发的?模样展示给?陌生男人看,与脱()光衣物也没什么区别。 伊拉拉当然不在乎。 “我还临时找个豪华更衣室不成??”她很不客气道,“情况紧急,你在军队也顾及这种小事吗。” 这也能算作小事?! 伊拉拉满不在乎,莫兰却是骂骂咧咧转身,抓着玛丽安娜递来的?风衣外套,背着伊拉拉狼狈穿上。 她很是无语,又不是真的?当街脱()光,只是脱下西装外套,直接穿上罩裙而已,伊拉拉还穿着衬衣呢。 一个两个,要么是哄骗未婚小姐的?大渣男,要么是杀人不眨眼的?老?兵,却在这节骨眼上犹如如临大敌,伊拉拉真是不懂这个年代?的?男人。 套上爱玛的?罩裙,如玛丽安娜所言,尺寸刚好合适。 接着伊拉拉拆开发绳,学着玛丽安娜的?发型,换了个盘发方式,将头发重新梳拢好。并?用粉底粗糙拍了拍颧骨、额头和鼻梁等灯光会照亮的?位置,让她看起?来更像个游街女郎,而非肤色白皙的?未婚小姐。 这样在夜间看来,二人就完全?不是进门时的?模样了。 他们前脚准备得当,后脚就听到詹妮斯夫人宅子的?正门响起?喧嚣。 似乎是两名打手出来抽烟,就站在后巷入口处不远。 “贝利那家伙呢?” “领了肯尼斯的命令,走了。” “啧,真不知道干嘛这么卖命,这么晚还要去干活?” “那个死变态,对这种杀人越货的?事情乐在其?中,我看着他的?脸都恶心,不知道今天又是哪个妓()女遭殃。” 二人闲谈让伊拉拉等人均是一凛。 伊拉拉的?罩裙带子还没系好呢!但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看向玛丽安娜,迎上后者恳求的?眼神,当机立断朝着后巷另外一个方向迈开步伐。 带子可以边走边系,人命却是一分一刻也等不了。 莫兰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感谢两名出来抽烟的?打手,一句提醒,让伊拉拉和莫兰刚好赶上那名叫做贝利的?杀手离开。 夜暮成?为了最佳的?保护色,昏暗的?条件下,二人锁定?住目标,与之保持距离。 在贫民?窟的?深夜跟踪他人,哪怕是警醒的?退伍士兵,也不算太难。 “这边。” 伊拉拉直接抓住莫兰的?衣襟,拉扯着他闪进一旁的?路口。 附近的?棚户太多了,硬生生将主干道分割出无数分支,黑夜中视野不佳,以至于地况复杂到像是迷宫。 在这分支路口里穿行?,被跟踪的?目标自?然察觉不到身后有人。 就是苦了莫兰。人高马大的?老?兵行?动很是费劲,有些地方恨不得要侧着身弯腰前行?,然而每每当他耐心到底的?前一刻,伊拉拉总是能奇迹般带着他走出分支,第一眼瞥见继续前行?的?贝利。 “该死。” 莫兰压低声音,他差点撞到拐角处探出的?棚顶,到底是认不出抱怨出声:“就没有更好走一点的?路吗?” “嘘!”伊拉拉侧头叮嘱,“别人都休息了!” 说着她低下头,绕过低矮的?阳台。 如此重复了三四?次,相隔十几?米远的?贝利终于停下步伐。 “别动。”伊拉拉在暗巷里伸手,拦住了身后的?莫兰。若非老?兵刹车及时,他非得连自?己带伊拉拉一同撞到街口不可。 莫兰已经被绕到没脾气了,他无可奈何地抬眼:“怎么了?” 伊拉拉:“他藏了起?来。” 走了十几?分钟,距离赌场和妓()院已经很远。伊拉拉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环境,这里多为违规住户,估计珍妮和阿黛尔一样,没住在妓()院,而是有自?己的?房子。 贝利躲进了另外一条巷子深处,主干道被拥挤成?二人小道,头顶的?路灯时亮时暗。 从这里动手,怕是要等到天亮,尸体才会被发现。 “等吧。”伊拉拉往身后的?棚子一靠,放轻声音,“最好抓到他出手的?时机。” 莫兰的?视线从主干道收了回来。 他看向伊拉拉——尤其?是她倚靠着的?棚子,常年暴露在外,破旧的?帆布肮脏不堪。连他这个从前线回来的?老?兵都有些嫌弃,但伊拉拉毫不在乎。 而这么一路走过来,也证明伊拉拉对贫民?窟的?路况倒背如流。 连克莱特里酒吧的?酒保都听说了顾问?小姐的?名号,更遑论给?伊拉拉卖过命的?莫兰?他听闻了她为火柴厂女工……给?穷人做的?事情,只是听归听,亲眼见到她在脏兮兮的?环境里蹲点,感受全?然不同。 莫兰本不在乎的?,拿钱办事,顶多雇主荒唐。 第132章 但现在,他却想也不想,直接出言:“为什么?” 伊拉拉:“嗯?” 莫兰又瞥了一眼对街角落。 “救人。”老?兵言简意?赅道,“陌生人的?生死和你没关?系。” “有钱拿啊。”伊拉拉理所当然开口,“接下了达西先生的?委托,光是订金就给?了我五百英镑呢。” 莫兰嗤笑出声。 要是被她这种口吻糊弄过去,他白当了十几?年的?老?兵油子。 “你要是想拿钱,”莫兰毫不客气,“大可以直接嫁人。与有钱且年迈的?富翁结婚,不出几?年就是钱多到没处花的?年轻寡妇。” “这话我不爱听。”伊拉拉扬起?笑容。 “……” 不过,她也明白莫兰的?意?思。 若是只图钱财,伊拉拉有大把的?发财方式——莫兰说的?则是简单便捷的?方案之一,跑到贫民?窟能捞什么油水? 如此赚钱,酬劳和危险性不成?正比。 伊拉拉转头看向莫兰。 哪怕是在黑暗中,塞巴斯蒂安·莫兰的?存在感也不容小觑。老?兵面孔沧桑,他至少比伊拉拉大十几?岁,但依旧身形高大结实,在不喝酒的?情况下,一双眼睛分外锐利。 他眉心紧蹙,没接伊拉拉的?话,似乎是在等她正式回答。 真不容易,居然能对她的?动机感到好奇呢。 伊拉拉不会放过任何招揽新员工的?机会。 “那你为什么参加阿富汗战争?”伊拉拉不答反问?,“不止钱不够多,还带了一身病回来。” 再多的?钱款也换不回来健康的?心灵。 最近没听说克莱特里酒吧最近闹事,他的?ptsd似乎好转不好,但酗酒的?习惯仍在。 再多的?抚恤金也无法抚平经历过战争的?创伤,赛克斯与他同样手染血债,可战争与杀人越货、入室抢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你懂什么。”莫兰咬牙道。 “确实不懂,”伊拉拉无所谓道,“自?古以来,战争都是男人的?事情我连男人为什么会去嫖()娼都不明白,更何况打仗?” “你——” 哪有姑娘家家把这话直接说出口的??哪怕见识过伊拉拉·福尔摩斯超乎常人的?行?动和言辞,莫兰也不免被噎了个不轻。 伊拉拉多瞥了他一眼,似是嘲笑般轻哼。 不用莫兰开口,她自?顾自?继续阐述,将老?兵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本以为是为了捍卫女王的?财产和领土,带着荣耀与自?信奔赴战场,”她说,“结果看到当地人民?誓死抗战,看到队友一个两个倒下,所以心生迷茫,不禁反思自?己的?行?为——这场战争,真的?是对的?吗。” 莫兰依旧没说话。 但他猛然攥紧的?拳头回应了伊拉拉。 “莫兰,”伊拉拉放缓了语气,“你为女王捐躯,她也不会出面感谢你。但现在,你可以救下珍妮、帮助玛丽安娜,同样是帮女人,她们将比女王对你更加感激涕零。难道你不认为,帮助她们更有意?义?” “你……你拿妓()女和女王比?!”莫兰顿时气结。 “这话更不爱听了,”伊拉拉笑眯眯道,“谁出生下来就想做这个?你重新说。” 莫兰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但他无意?识的?言辞,确实也有看低穷人的?意?思在。迎上伊拉拉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莫兰咬紧牙关?。 不想承认自?己失言,就这么硬绷着。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最终是莫兰败下阵来。 “招惹了你,这是一堆麻烦,”莫兰小声抱怨,“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没携带任何武器。” 转移话题是吧? 算了,看在他有心理疾病的?份上。要是能坦然敞开心扉,他也不会在酒吧直接应激发作。 日后慢慢来吧,至少伊拉拉把问?题针对性地抛给?了莫兰。 “带还是带了的?。” 伊拉拉拎着罩裙,从长裤口袋中勉强摸出一把弹簧小刀。 前天当街袭击,贝利亲眼目睹了莫里亚蒂丢来的?那把黑伞。特制黑伞太过显眼了,她担心肯尼斯和打手有所防备,因而这次没带出来。 “我拦住珍妮,你来开枪,就这么简单,”伊拉拉说,“最好在他动手的?前一刻。这样你我出手是正当防卫。” “不行?。” 莫兰的?眉心恨不得拧成?一个“川”字,“太危险了。” 伊拉拉:“怕什么?我会给?你额外工资的?。” 莫兰:“我是说你危险。” 伊拉拉:“……”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徒手丢炸弹,他不也在现场吗。 伊拉拉不会拒绝任何人的?关?心,她嘲弄的?笑意?总算真切了些:“谢谢你,但——” 现实情况不会给?伊拉拉任何解释说明的?时间。 贝利之所以这个时候埋伏,当然是因为珍妮快到了。女士鞋跟踩在石砖上的?声音,在黑夜中分外分明。 伊拉拉勉强探头,隐约看到一名身段纤细的?女性身影朝着路灯靠近。 隐匿在黑暗中的?杀手蠢蠢欲动。 就在那道身影接近路灯时,不住闪烁的?灯泡“啪”的?一声,彻底熄灭。 “来不及了,就按照这个计划进行?。”伊拉拉一甩手腕,弹簧刀出鞘,她直接冲出逼仄小路。 “他*的?,等——” 莫兰的?话压根没能说完。 伊拉拉几?乎是与杀手同时朝着珍妮迈开了步子。 第86章 救下的性命。 伊拉拉与杀手同时迈开了步子。 当她的身形闪出分?叉路时, 贝利的步伐微妙一顿,但他没?有停下。 成年男性的步幅比伊拉拉要大,眼见?着他快出两?三米拉近距离,伊拉拉当机立断大喊:“珍妮, 躲开!杀人犯找上你了!” 走到路灯下的女性身形蓦然?停下。 该死! 普通人听到突然?预警时, 第一个?反应是僵直愣神?, 是再寻常不过的状况。然?而这?给了贝利接近珍妮的机会?,三两?步男人已经来到了珍妮的身后。 这?么黑的环境, 伊拉拉压根看不清珍妮的面容,但她能察觉出对方转头看向了自己。 “跑!”伊拉拉不得不再次预警。 这?次, 珍妮终于动了起?来。 她一声尖叫,拔腿就跑。 贝利伸到半空中的手臂落了空。 但他没?有放弃, 而是前行一步, 直接抓住了珍妮的头发,将其粗暴地拽了过来。 伊拉拉紧跟而至。 她灵敏地接近凶手,弹簧刀以刁钻的方向瞄准了贝利的手腕。身后袭击并没?有让他退缩,退伍老兵只?是一手死死拽着珍妮的头发, 不顾她尖叫挣扎, 而后转身。 头顶的路灯闪了闪, 缓慢恢复照明。 衰败的光芒让眼前的情况亮了起?来,伊拉拉得以看到凶手的另外一只?手中物件折射着冰冷光芒。 是那把刀。 伊拉拉瞳孔骤缩。 全身的本?能反应叫嚣着及时后退、规避伤害。但是不行!她可以轻易躲避到安全距离, 但一旦伊拉拉让开, 这?把刀决计会?落在珍妮身上,割断她的喉咙不过须臾瞬间。 所以伊拉拉没?有后退。 她弯下腰,躲开了贝利警告性的攻击。 娇小的体型在此时发挥了优势,伊拉拉躲闪之后,径直抬臂。 在这?个?角度, 她一拳打中了男人的腋窝! 换做寻常人,这?一击足以对方松开武器。但贝利不过闷哼一声,却依旧抓着那把刀。 “莫兰!” 伊拉拉不得已再次开口,“开枪!” 回应她的却是街角处一声响亮的脏话。 路灯亮起?之后,确实给莫兰足够开枪的视野,但这?三人缠斗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开枪?! 手()枪不是狙()击枪,他也没?有稳定且安静的环境,这?么扣下扳机,万一打歪或者流弹伤及伊拉拉,他可赔不起?! 于是子弹“咔嚓”上膛,莫兰却没?有举起?配枪,而是同样迈开步伐。 “丫头,低头。”莫兰冷声开口。 伊拉拉缴械失败,听到背后的动静,一掌拍在贝利持刀的手上。顺着对方的力气?,她将近在咫尺的匕首拍到另外一侧,同时再次弯腰。 下一刻,莫兰照着贝利的脸就是一拳。 这?次,凶手到底是没?能躲开。 他不能放开珍妮、又被伊拉拉纠缠。莫兰的一拳又快又狠,贝利退无可退,直接被打倒在地。 饶是如此,凶手也没?松开珍妮的头发。 伊拉拉终于得到机会?,闪到一边。但珍妮却被拉扯着同时倒地。男人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可紧接着他单手肘撑起?身体,目光却依旧锁定住珍妮。 第133章 伊拉拉心里咯噔一声。 “珍妮!”她出言提醒。 被突袭吓懵的姑娘,终于反应了过来。 高大强壮的杀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珍妮仓皇抬眼,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了对方的面孔。 刹那之间,她因惊恐而离体的三魂六魄回归。 “我,咳咳我……” 珍妮眼泪鼻涕横流,但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我记得你!”珍妮瞳孔骤缩。 “我记得你,”她尖叫着重复,“是你杀死了阿黛尔,恶魔、魔鬼!” 贝利的刀已然?举起?。 被抓住的年轻姑娘,在情急之中爆发出巨大力量。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当凶手的匕首落在喉咙时,珍妮上去?就是一巴掌。 “——砰!” 迟来的枪声终于响起?。 头顶的路灯再次闪烁,而后熄灭。 两?声惨叫响彻街头,在环境再次陷入黑暗的前夕,开枪的莫兰和伊拉拉分?明看到贝利的刀已然?下落。 不好了! 伊拉拉冲上前,想要检查珍妮的情况。但莫兰的子弹击中了贝利的小腿,凶手同样痛呼着打滚,他一次性得手,拖着中弹的伤腿转头就跑。 可不能让他第二次逃离了。 “莫兰,给珍妮止血!”伊拉拉只得开口,同时追上踉跄着跑路的贝利。 仓皇逃窜的凶手在地上摔了一跤,伊拉拉一把从后方按住他的脖子,膝盖压在男人的手腕,又是让他一声嘶吼,终于松开了刀刃。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街道两?侧的居民楼纷纷亮起?灯。 伊拉拉的余光分明看到距离最近的窗子开了条缝隙,她当场扬声:“我是顾问小姐,抓住了杀人强()奸犯,请力所能及的人帮帮我!” 那道因伊拉拉转头而即将关闭的窗户缝再次打开。 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露出头:“顾问小姐?!” 窗子里响起?了另外的女声:“别管闲事?!” “胡说什么,这?是顾问小姐!”男人骂了一句。 “什么?!顾问小姐……” 死寂的街道,似乎因伊拉拉自报身份而活了过来。 伊拉拉借着身体重量,死死按住凶手。但她与人高马大的退伍士兵仍然?存在着体力悬殊,在贝利即将挣脱前的一刻,伊拉拉二话不说,一脚踢中了他中弹的小腿。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两?名匆忙穿上衣服的男人从宅子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拢着外袍的女性。那名女性不敢靠近,遥遥扫了一眼伊拉拉,大吃一惊:“真?是顾问小姐!” 嗯? 伊拉拉循声扭头。 太黑了,她只?能隐约看到几步开外刚刚睡醒的居民。这?张面孔有些熟悉,似乎是辉光火柴厂的女工。 而她本?在迟疑的家?人,听到女性指认,二话不说直接上前。 “该死的,我说怎么这?么吵。” “顾问小姐连这?个?都管?” 两?名男性七手八脚地帮忙按住贝利,伊拉拉才松了口气?。 更多的窗子亮起?灯来,将原本?漆黑的街道照亮。不少住户纷纷探出头、走到街边,想要一探究竟。 太好了! 伊拉拉大声报出名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生怕所有人都紧闭窗子装作无事?发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居民出于自保,无可厚非。 然?而站出来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又有三两?个?年轻力壮的男性乃至妇人上前,帮忙将贝利绑了起?来。 一名强壮的中年妇人追问:“顾问小姐,要把他送去?警局吗?” 伊拉拉感激点头:“当然?!直接送去?苏格兰场,说是顾问小姐押来的杀人犯,要雷斯垂德探长亲自看押。” 虽说大半夜将雷斯垂德探长从家?中抓出来加班不太厚道,但伊拉拉觉得,他也不会?对自己送业绩而生气?的。 几名居民扭送着哀嚎的贝利离开,伊拉拉才转身。 她得查看珍妮的状况。 而在几步开外,也有不少人拿着干净的绷带和药物送到莫兰面前。 塞巴斯蒂安·莫兰的双手不住颤抖,他跪在珍妮身边,整个?人的肌肉绷得近乎僵直。莫兰颤颤巍巍收起?枪,好几次没?能将武器放进枪套之中,而后伸手捏住珍妮脖颈的伤口,血却依旧止不住流出来。 血!全是血。 地上的年轻姑娘,浅色衣襟已然?被血液泅透,她反手握住莫兰的手腕,吓到眼泪汹涌。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哽咽道,“我不想死,救救我。” 刹那之间莫兰几乎以为自己还身处前线的战壕里。 阿富汗战争不是莫兰第一次参与战争。 托了亲戚的关系,年轻时他曾经驻扎在南非,虽远离伦敦,但差事?清闲。直至当地人与英国?军队发生冲突,莫兰依靠一杆准到恐怖的狙击枪立下赫赫战功,而后他的南非生活在一拳击中非礼当地女性的军官面门后中止。 也是因为战功和关系,莫兰没?被惩罚,只?是遣返。 他回来后,反而无法适应伦敦的生活,浑浑噩噩数年后,阿富汗战争爆发,他思来想去?,再次回到了战场上。 这?本?没?什么。 狙击手远离前线,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数百米开外扣下扳机,算不上直面死亡。因为他的技术,上峰派了个?新兵跟随他,要莫兰教导其成为新的狙()击兵。 傻乎乎、没?头脑,跟在他身后张口闭口老师、先生的半大小子。 莫兰在第一天就知?道他是个?麻烦,第二天被这?男孩聊到烦不胜烦,第三天就在盘算着如何找个?借口把他踢给其他老兵。 但他一直没?能成功。 直至一个?月后,塞巴斯蒂安·莫兰终于摆脱了这?名大惊小怪的新兵。 一个?俗套,却在战场上每日都要上演数百次的结局。 他们人在战壕坑内,只?是从这?里路过而已,但敌军的流弹击中了架起?的枪支,弹飞后刚好嵌入男孩的颈动脉。 汹涌血水从核桃大的深坑中喷涌。 不是死在与敌人对峙,没?有任何荣誉和悲壮,纯粹的一场意外,让入伍一个?月的少年就这?么毫无意义的倒下了。 莫兰按住他的伤口,试图止住那该死的血。 男孩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血液呛进气?管和食道,他赫赫出言却只?能喷出鲜血。 但莫兰分?辨出了他的口型。 眼含热泪的男孩不住挣扎,无声地向他求救。 “我不想死,救救我。” 一如此时此刻,珍妮倒在地上,道出同样的话。 犹如被汹涌海啸淹没?,莫兰只?觉得无法呼吸,窒息让胸腔火辣辣的,不存在的炮火在耳畔轰鸣。他应该捏住珍妮的伤口,却因为这?刺目的殷红而指节僵硬,其他居民递来了绷带和手帕他充耳不闻。 旧影重现?,一个?年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挣扎。 理智叫嚣着让他行动,但身躯却像是与头脑切割开来,他中了魔咒般定在原地,瞪着珍妮不住滑落的泪水—— “莫兰!” 而后,银铃般清脆的声线划破所有的记忆。 伊拉拉的手刀直接砍在了莫兰的手肘处,尺神?经遭到撞击,瞬间整个?胳膊失去?了力道。他被迫松开按住珍妮伤口的手,莫兰本?能地发出嘶吼威胁,他二话不说抬起?拳头,视线却撞上伊拉拉清澈冷静的目光。 柔软的指尖取代塞巴斯蒂安·莫兰,精准地按住了出血口。 “没?伤及要害,”她对莫兰说,也是对珍妮说,“不会?有事?的!” 什—— 应激状态中的莫兰,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缓慢转动。 他被伊拉拉挤到一边,才发现?情况与过往并不相同。 鲜血染红珍妮的衣裙,出血量惊人,但并非伤到动脉、被割喉的情况。珍妮的伤势比曾经的新兵轻太多了。 她不会?死。 一个?简单的念头在莫兰头脑中浮现?。 伊拉拉接管了莫兰的责任。珍妮的伤势确实比她和莫兰预计轻很多,血流一地看着吓人,但伊拉拉按住伤口附近的血管,已然?止住了流血的趋势。 看刚刚莫兰的样子,就是ptsd再次发作。 但现?在,安抚珍妮比安抚莫兰更为重要。她一边接过居民递来的包扎用品,改用纱布和绷带按住伤口,一边抓紧了珍妮的手。 “你不会?死。”她笃定开口,“珍妮,你打了凶手一巴掌,让他偏离了要害。是你自己救下了你自己!接下来我会?送你到医院进行科学处理,没?关系的。” 那一刻,珍妮的眼泪更为汹涌。 第134章 “太,太好了……” 她啜泣道,同时轻轻摇头。 “不,不是我。” 在伊拉拉和另外一名好心女性的搀扶下,珍妮从地面上坐起?来,靠在伊拉拉的肩头不住啜泣:“是你救了我,顾问小姐……还、还有,还有!” 珍妮慌乱之中,伸手抓住了莫兰的衣袖。 “谢谢你,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莫兰错愕抬眼。 记忆再度与现?实重合,珍妮又哭又笑的面容与曾经的男孩在他眼中如出一辙。 她不会?死。 同样的事?情,却没?有获得同样的结局。 见?他咬紧牙关不言,伊拉拉忍不住出言打趣:“你可是当了英雄了,莫兰!怎么也不——嗯???” 后面的话在脑袋撞上莫兰硬邦邦的肩膀后戛然?而止。 塞巴斯蒂安·莫兰不止是将伊拉拉拥抱,他的双臂还揽住了珍妮。 隔着数年、隔着大洲、乃至隔着生死,老兵将同僚和挽救的性命死死圈住、再不放手。 突如其来的拥抱猝不及防,别说是珍妮,连伊拉拉都吓了一跳。 而后众目睽睽之下,莫兰不顾脸面和情况,抱着伊拉拉和珍妮痛哭失声。 第87章 招聘新员工。 一个小时后, 苏格兰场。 雷斯垂德探长气?喘吁吁进门,因为连夜赶来,他?衣服都是匆忙套上的,连衬衣衣角都没塞好。而探长还没站定, 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厅里满身血污的伊拉拉和莫兰, 更是被吓了一跳。 “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雷斯垂德探长着急忙慌上前, “快去医院处理?伤口!” “探长!” 伊拉拉扬起?笑容,按着帽檐起?身, “毋须担心,不是我们的血。受害者已经被送往医院, 她的伤势很稳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雷斯垂德探长这才有空打量伊拉拉。 她的外套和衬衣都沾着血迹, 双手匆忙洗过, 但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凝固的血痕。如此场面很是骇人,但仔细一看,她的衣物完好、手脚脸蛋也是干干净净,确实没有伤痕。 这还差不多, 雷斯垂德探长浅浅松了口气?。 若是这丫头出了什么事, 他?可没法向歇洛克·福尔摩斯交代。 只是伊拉拉这一身西装长裤让中年探长眉心紧蹙, 但“顾问小姐”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警察又怎么会没听说?过大概情况?因而雷斯垂德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选择略过伊拉拉的着装问题。 不管怎么说?, 他?被深夜叫过来是因为工作,命案要紧。 “凶手已经被关押起?来,”伊拉拉解释,“就等你了,探长。” “他?杀人未遂, 但你称之?为凶手。”雷斯垂德探长抓住了重点,“上一起?案件呢?” “负责人不是你,我也不好越过其他?警探向你说?明情况,”伊拉拉说?,“当成情杀调查中,但现在抓住凶手就不一样了,探长,这是个连上一桩命案一起?调查的好机会。” 雷斯垂德当场骂了一句脏话。 又有同事在摸鱼!但伊拉拉的考量合情合理?,就算她过来说?,案子?若是在别的探长手里,雷斯垂德也不好插手。 他?绷紧面容,又端详了一遍伊拉拉:“什么情况?” 伊拉拉这才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转达给雷斯垂德探长,当然了,她省略了米尔沃顿和威胁贵族小姐的事情。只是将当下的调查概括为因命案掺和进了□□内斗。 “这家伙是肯尼斯的人,”伊拉拉最终总结,“再当成情杀处理?,无异于断送更多人的性命,探长,必须让他?说?出实话。” “你——” 雷斯垂德抹了一把脸,很是头疼道,“不愧是福尔摩斯家的人。” 伊拉拉笑眯眯地耍赖:“抱歉啦,给你增添麻烦。”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雷斯垂德又气?又无奈,“而是你前脚去找肯尼斯,后脚去拦截他?派出的杀手?福尔摩斯小姐,你不要命了?他?要是派人刺杀你怎么办!该死,之?前歇洛克不就是这么不得已而搬离公寓的。” 好,好吧! 伊拉拉愣了愣,而后脸上敷衍的笑容变得真切几分。现在她倒是明白,歇洛克为什么爱与?雷斯垂德探长合作了。 命案摆在眼前,他?关心的却是自?己的安全。探长脸上的担忧发自?真心,真是好人啊! 不过,雷斯垂德探长也并非只会跟在天才侦探后面捡功劳。他?的思路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伊拉拉抓住嫌疑人,在这节骨眼上非常关键。 “肯尼斯……” 白教堂区的黑()帮大头目,自?然早就位列苏格兰场的调查名?单前茅。探长神情微妙,“局里早就想?查他?,但不知道这家伙背后是什么势力,每次抓住机会,总会不了了之?。你倒是送了个好由头。” 说?完,雷斯垂德又看了莫兰一眼。 探长自?然能看出来他?不是普通人。能和福尔摩斯混在一起?的也不会是普通人,包括歇洛克·福尔摩斯和那位医生室友。 “我得去看看情况,”雷斯垂德没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你们两个——尤其是你,福尔摩斯小姐,在这里等等我。一会儿?我派名?警员送你回去。” 伊拉拉耸了耸肩。 谁会拒绝免费的马车!目送雷斯垂德探长离开,伊拉拉重新坐到莫兰的身边。 莫兰叹了口气?。 今夜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太难消化了。老兵坐在椅子?上半天,最终选择摸出香烟。 然而身边的伊拉拉立刻嫌弃道:“你要抽烟就出去。” 莫兰:“……” 他?香烟都送到嘴边了,看了一眼伊拉拉明晃晃的抵触,又不得已放下。 伊拉拉:“想说什么,就说?吧。” 见?他?的眉梢因狐疑微挑,伊拉拉勾起?嘴角继续道,“一般抽烟的人,可不会放弃已经拿出来的香烟。但你又把香烟收起来而非选择出门点燃,肯定是有话要同我说?。” 真是不知道这小丫头的脑袋瓜是怎么长出来的!被戳破打算,莫兰有些无奈。 但要打算说什么呢? 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就在莫兰放弃的前一刻,伊拉拉用轻快地语气?抢先一步:“不用客气?,救的不是你,是珍妮。” 莫兰当场爆了粗口:“……你他?*——” 余下的脏话,在看到伊拉拉灿烂笑脸时,又被莫兰硬生生咽下去。 看他?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伊拉拉更开心了。 距离塞巴斯蒂安·莫兰当街爆哭,也不过一个小时。这对一名?人狠话不多的老兵来说?太丢人了,但伊拉拉也能明确察觉到,他?紧绷的肩头因此放松了许多。 是联想?到过去了吗?大概率与?经历战争有关。 伊拉拉没打算问,因为这是莫兰自?己的事情。 恐怕不能指望,因此他?就能戒酒、走出ptsd,但能表现出情绪,至少是跨出了第?一步吧。 救下珍妮,不止是帮助了一人呢。 伊拉拉的心情大好:不错,这就是她成为顾问小姐的意义?呀。 “怎么样,”她趁热打铁,“这下是不是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邀请了,莫兰?” 和起?初帮助辉光火柴厂不同,随着“顾问小姐”为人所知,开办事务所要应对的事情,比伊拉拉预计得多。 在直面肯尼斯的凶手之?后,她还得考虑安全问题。 自?己还好,伊拉拉的格斗确实不差,射击虽被莫兰嫌弃,但也懂得拿枪。 但她可是准备招募员工的! 除却内定的阿加莎,伊拉拉还准备再应聘几名?协助调查的人员。而其他?人的安全得有保障,所以事务所需要一名?打手,或者保镖。 没人比莫兰更合适了。 “我的事务所缺一名?安保人员,”她说?,“平时坐班不会有危险,但你知道,我的客户鱼龙混杂,怕有人上门找事。只需要你来看场子?,这部?分工作内容,我可以一周给你十?个先令——虽然不多,和秘书一样,但若是需要你参加委托、做有危险性的工作,其中薪酬额外。 “怎么样?我很大方的,你可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干脆的雇主了。” 伊拉拉信誓旦旦。 当然了,之?所以这么大方,也是因为她背后的金主财大气?粗。伊拉拉对事务所的未来很是乐观:本身她就有两千英镑的存款了,对一名?未婚小姐来说?,如此资产可谓丰厚。而若能顺利解决达西兄妹的委托,对顾问小姐拓宽渠道和人脉也大有好处。 委托只会越来越多,不愁赚的。 这次莫兰没有立刻拒绝,他?沉吟片刻:“容我考虑。” “好,”伊拉拉点头,“我会拟好雇佣合同,明天下午来事务所,会把这次委托的佣金一并结算给你。” 第135章 “你——” 莫兰额头青筋暴起?,却是失笑出声。 小丫头越发蹬鼻子?上脸,但谁叫她一言跳过所有试探和劝说?,说?中了莫兰的心事呢。老兵既觉得恼火又不禁好笑。 “早就把我算计好了,”莫兰不客气?道,“克莱特里不卖我酒,也是你撺掇的?”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 伊拉拉倒是不知道有这事,但稍加思索,就能猜测出具体情况,“要能让酒吧禁止卖酒,我还需要亲自?上阵抓捕杀人犯么?也许就是身边的人都想?捞你一把而已。” 看来那名?酒保人也不坏。 一句“捞你一把”,再次让莫兰陷入沉默。 他?到底是不顾伊拉拉的抗议,点燃了始终捏在手中的香烟。烟雾缭绕之?际,莫兰沉声开口:“我明天下午五点到。” 伊拉拉立刻就将出口的埋怨吞了回去。 “不急。”她说?,“可以六点到,安置珍妮的诊所就在白教堂街上,你可以先去探望一下她。” 安抚好珍妮的情绪后,几名?好心的妇人就主动请缨,将她送往诊所。 能看出来救下珍妮对莫兰意义?重大,她好心提醒,换来了莫兰感慨的神情。 但他?同样听出伊拉拉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你还有事?”莫兰追问。 “嗯,”伊拉拉也不隐瞒,“我还得去聘请另外一名?员工。” ………… …… 转天下午,白教堂区的贫民窟。 赛克斯拿着崭新的钞票,噔噔噔踩上破旧的室外公寓楼梯。盗匪人高马大,今日?的步伐格外急切,破旧的楼梯因此都不住摇晃,簌簌掉落木屑和灰尘。 他?站在“老犹太”费金的破屋子?前,粗暴地咚咚咚敲门,恨不得要把公寓敲得震天响。 “谁呀?”门内传来某个男孩的声音。 “我。”赛克斯粗声粗气?地回答,“费金那家伙呢?开门,我要见?他?。” “——这么着急?” 门内的小偷还没回应,一道清脆的女声顺着室外楼梯传到赛克斯耳畔。 强盗周身一顿,恶狠狠扭头,就看到伊拉拉·福尔摩斯穿着那身碍眼的长裤,慢条斯理?地走上楼梯。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老犹太”费金探出头来。 他?警醒的双目在赛克斯和伊拉拉身上转了三圈,而后皱巴巴的面孔鞠出谄媚的笑容。 “福尔摩斯小姐!”费金故作亲热,“又是什么风,把我‘老犹太’的贵客吹过来啦?最好是和上次一样,给我带了生意来。” 伊拉拉的目光却落在赛克斯手上。 她同样做出夸张反应,吃惊道:“哎呦,这不是我早上刚刚给你的钞票吗,赛克斯!不好了,费金。我和他?恐怕都是来给你送钱的。” “这怎么还能不好?”老犹太狐疑地瞥了一眼赛克斯,却也没忘记试探伊拉拉,“老犹太生平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是爱钱,“你们二人都来送钱,怎会不好?就是我不明白了,福尔摩斯小姐,你又怎么知道赛克斯是来做什么的?还是说?……二位是商量好的?” 赛克斯:“滚蛋!” 伊拉拉咯咯笑起?来。 她为难地摇头,摆出无奈的姿态:“不好就在这里,我和他?恐怕都是为了向你买个人而来——还是同一个人。” 第88章 装神弄鬼。 “来来, 福尔摩斯小姐,请坐!” 老犹太?依旧是那副热情好?客的模样,他鞠着笑容,招待伊拉拉进门后, 亲自为她拉开桌边的椅子。费金看也不看赛克斯的臭脸, 搓着手不忘招呼:“我的好?南希!快来, 你的朋友们来看望你了。” 破旧的公?寓房间里传出一声冷哼。 南希推开门,也是一脸冷淡地步入客厅, 抱着双臂坐到桌子的另外一边:“我可?没这么多?朋友,叫我什么事?” 费金脸上的褶子因笑意恨不得挤成千层饼, 他看了看伊拉拉,又看了看赛克斯, 而后和颜悦色地解释:“虽然二位没说明来意, 但容我猜猜看,你们同样上门,又说是向我买人——那十有八、九,都是冲着我最心?爱的南希来的。” 话音落地, 南希的表情发?生了微妙变化。 之前伊拉拉就和她谈过这件事, 而南希和赛克斯始终关系亲近。 但南希是费金养大的。 就算老犹太?收养如此多?的孤儿, 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小偷团伙,好?给自己赚钱。但他确实?也给了这么多?孩子一个不被?虐待、不会饿肚子的栖息之所。若是南希想走, 怎么也得经?过老犹太?的同意。 只是南希没想到, 这两个人,居然能同时向老犹太?开口。 她看向伊拉拉和赛克斯,不等南希出言,赛克斯先?行掏出崭新的纸钞。 “五英镑,”赛克斯阴沉沉地说, “之前和你说好?的,费金。” “说好?是说好?的,但那会儿我可?不知道福尔摩斯小姐也有同样的打算。”老犹太?很不客气,“我待南希犹如对待亲女?儿,自然是要为她找个合适的去处——跟着福尔摩斯小姐,她今后可?就是上等人了,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飞黄腾达?” “少他*的放*,犹太?佬!”赛克斯当场骂出声。 老犹太?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看向伊拉拉。 “福尔摩斯小姐,”他说,“我也是希望你能找到优秀的助手。没人比南希更聪明、更机灵,何况你们还是朋友。就是要是为你工作?,今后她就得离开我这儿,我一是舍不得,二则是要为其他孩子负责,你说是也不是?” 伊拉拉挑眉。 意思就是,她要“买”下南希,老犹太?出价会更高,因为其中包含封口费用。 也不意外,毕竟老犹太?费金张罗的小偷团体,手底下七八个要吃饭的孩童呢。要是贼窝的窝点被?泄露出去,一个两个七八岁的幼童都得吃枪子儿。 “你要多?少?”伊拉拉问。 老犹太?伸出张开的手掌晃了晃:“五百。” 伊拉拉当场失笑出声。 这老东西,真是敢狮子大张口!和敲诈勒索的米尔沃顿也不差多?远了。 他知道伊拉拉有钱,也知道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是打定?主意要从赛克斯手中“抢”人的。所以?老犹太?才敢直接这么开价。 南希顿时不乐意了,她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怒视老犹太?:“该死的,老家伙,你们是在肉铺采买吗?!” 伊拉拉含着笑意摇了摇头。 “谁说我要给你‘买’人了,费金,”她故意在“买”这个字上加重语气,“这又不是奴隶社会,我也不需要女?()奴。更何况,明码标价是一锤子买卖,我是来谈长期合作?的。” 老犹太?脸上的褶子跳了跳,一副很是感?兴趣的模样。 “顾问小姐要和我老费金合作?,我真是脸上有光!”费金兴致勃勃地说,“之前那趟活,可?给我赚了不少油水,现在福尔摩斯小姐又有什么打算?” “你知道的。”伊拉拉说,“南希和赛克斯在帮我什么。” “我知道了!” 老犹太?恍然大悟,举着手指哈哈大笑,“福尔摩斯小姐是想给肯尼斯动动筋骨,是也不是?而我老费金,从旁也能稍微捞点油水。就是不知道,要怎么个合作?法?” 伊拉拉看向一脸怒容的赛克斯,没搭理他。 她今天到访贼窝,自然是带着完备方?案来的。 “我的调查大有进展,”伊拉拉说,“抓住了谋杀妓()女?的凶手,肯尼斯的私生女?也被?保护起来,手头有两名人证。而肯尼斯做的其他事情,还剩下物证——而我的内线,已经?搬进了詹妮斯夫人的卧室,里应只差外合,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能拿到他逼迫妓()女?签下的卖身契。” “哎呦,可?了不得。”老犹太这个捧哏尽职尽责,“早就知道肯尼斯不是个东西,我费金都不做买卖人口的事情!还招惹了顾问小姐,他真是活该!这必须把他送到地狱去。” 要说下地狱,在场各位一个都跑不了。 伊拉拉不置可?否,继续说,“一旦拿到手,将肯尼斯逮捕归案,他的手下自然会乱成一团。” 而在詹妮斯夫人宅子里与肯尼斯见面时,就那么几?分钟的功夫,他的手下就展现出了不服气。 头目被?捕,那几个心腹是免不了内斗的。 “到时候,等他们耗空心?力,你可?是就白捞油水,费金,”伊拉拉阿硕,“这可?不是偷个金表的小买卖。” 贫民窟的盗匪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哪怕老犹太?对帮派纷争不感?兴趣,可?谁不想占便宜?他什么都不用做,出个人力即可?。 “那……我就不太?懂了,福尔摩斯小姐,”费金狡猾的眼睛一转,故作?困惑,“这听?起来,也不是长期合作?,若是需要南希帮忙,与我开口就是。顾问小姐向来大方?,老费金我也不好?吝啬。” 第136章 “这只是最近一次合作?,还有未来呢。” 伊拉拉娓娓道来,她敲了敲桌面,提议道,“和王室与欧洲联姻一样,南希呢,为我工作?,但依旧是你的人。这样她可?以?帮你我互通有无,我若是有赚钱的路数,那就是瞒也瞒不住你,而在白教堂区,我怎么也是需要你来帮我打探消息。如何?” 说着,伊拉拉再次看向赛克斯。 “甚至是他,我也用得着,”她说,“不过没南希重要,女?士优先?——当然了,如果?你想追求南希,我也不会阻拦,事务所不会干涉员工的私人生活。” 老犹太?大笑出声。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听?见没,南希!你可?是出去联姻的公?主了!我真是欣慰,你能有更好?的生活啦。” 南希很不客气:“少说废话,贼老头,你打的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么?”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南希好?,但谁不知道,老犹太?也是希望能赚更多?钱? 在贫民窟,无可?厚非。 像费金这般不虐待儿童、供吃供穿,已经?可?算作?“有良心?”。利用是真的,对南希好?、有感?情,也是真的。 伊拉拉这么一番利益引诱并画出大饼,似乎已让谈判有了结果?。 但她可?不止是为了应聘南希而来。 南希依旧抱着双臂,很是戒备的模样,迎上伊拉拉的视线,更是没好?气:“干什么?” 伊拉拉:“我还是给你选择,不会强迫你。” 说完,她转头看向赛克斯。 强壮的盗匪眯了眯眼,旋即意识到情况,二话不说收起拿出来的钞票。 “既然不用买,看我做什么?”他立刻改口。 南希的表情僵硬了瞬间。 贫民窟的姑娘拢了拢衣衫,当即起身,迈开大步折返回卧房。房门被?她狠狠甩上,发?出轰然声响。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费金啧啧摇头,“非得招惹南希生气!” “我说的是实?话,”赛克斯不客气道,“不用买人,我花钱做什么?” 南希当然生气了! 哪怕只和赛克斯见过几?面,强盗还态度恶劣,但伊拉拉仍然能看出来,现在的南希和赛克斯就已有了情愫。 对贫民窟的姑娘来说,对方?掏出整整五英镑来买自己,可?以?说是相当浪漫了。 伊拉拉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出面,南希说不定?还会帮赛克斯攒钱——她或许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这么值钱。 而现在,赛克斯一听?说伊拉拉出价更高、还不介意他和南希在一起,自然不会掏这笔钱。 情理之中,但也是证明他对南希的感?情并不值五英镑。 “老费金没讨到老婆,都知道女?人要哄,”老犹太?说完,还不忘记给伊拉拉行了个礼致歉,“赛克斯,你——” “行了。” 赛克斯不耐烦地打断了费金的话,他从桌边起身,把英镑塞进口袋里,就往卧室迈开步子。 伊拉拉却慢条斯理开口:“慢着,我还和南希有话要说。” 赛克斯骂了一句脏话:“福尔摩斯,你存心?找茬不是?” 那又如何呢?她不是老犹太?的人,而是合作?对象。伊拉拉抬了抬下巴,又看向他刚刚放入钞票的口袋,意思很明显:这钱都是她给的。 强盗额头青筋暴起,他看起来很想扑过来直接扭断伊拉拉的脖子。 高大的男人攥紧拳头,与伊拉拉肆意放松的姿态呈现出鲜明对比,但二人僵持许久,赛克斯也没动。 在他恶狠狠的注视下,伊拉拉同样起身,转身走向南希的房间。 她推门而入,南希第一时间扭头,触及到伊拉拉的身形时,脸上不□□露出无法掩盖的失望之色。 而这间卧房里摆了好?几?张床,大部分都是空的,唯独一张上下铺的上方?探出一颗脑袋。 “逮不着”杰克两眼一亮:“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很是讶然:“逮不着,你怎么没上街?” 南希冷笑出声,“这就要问他昨天为什么会扭了脚踝,蠢死了。” “都怪那辆马车!”逮不着气不愤道,“我眼见就得手了,那可?是一块银表!谁知道路边的马车怎么就受惊,要不是我躲闪及时,非得被?撞死不可?!只是扭了脚踝,算我逮不着反应及时……唉,就是可?惜了那块表。” 可?惜可?惜你的命吧。 伊拉拉忍俊不禁,也注意到因为逮不着的绘声绘色,南希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别急,福尔摩斯小姐。”扭了脚的男孩装模作?样,笨手笨脚地要爬下床,“你和南希单独聊,我出去转转!” “躺着吧,”伊拉拉笑着说,“有什么是听?不到的?” 这破旧公?寓基本没有任何隔音效果?,逮不着躺在卧室,自然将客厅的讨论听?了个分明。 听?到这话,男孩嘿嘿笑了两声,又心?安理得地躺回床上。 伊拉拉这才看向南希,压低声音:“抱歉啊,搅黄了你下半辈子的好?事。” 南希横了她一眼:“你根本不抱歉。” “没办法,生意上的事,”伊拉拉冷酷地耸了耸肩,“比起你和喜欢的人双宿双飞,还是把肯尼斯送进局子更为重要,为了大局,你忍耐一下。” 她这么说,南希反而不生气了。 贫民窟的姑娘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伊拉拉,沉默许久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伊拉拉,”她说,“赛克斯不是个好?东西。” 要是伊拉拉·福尔摩斯真的为了“生意”和“大局”,她把事务所开在白教堂区做什么?南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名未婚小姐顶替兄长的名义找上她,多?管的所有闲事,都与赚钱和利益无关。 不是为了大局,而是为了南希本人。 正因如此,南希才……迷茫。 伊拉拉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帮助女?工、救下妓()女?,甚至是想要她去事务所工作?也是一样。 帮助一个人,对所谓的“大局”没有任何意义,但伊拉拉仍然力所能及地向所有人伸手。 但是,真的能行吗? 哪怕是看到她成功了好?多?次,南希仍然不免心?生狐疑。 伊拉拉自然也察觉出南希眼中闪烁着的犹豫。 再三提议、邀请,甚至是和赛克斯坐在一起,将他放弃的姿态展示给南希看,她仍然展现出退缩——这再正常不过了。 在臭水沟中生活的鱼虾,突然为它换上一盆清水,突然优渥的环境不见得能让其活得更好?,反而可?能会杀死对方?。 底层穷人每日都在生死线挣扎,对南希而言,伊拉拉的提议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她当然会怀疑一下馅饼的真实?性,以?及吃下去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伊拉拉不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 若是今天她不来,赛克斯可?能就买走南希了!现在他主动弃权,二人还不是情侣乃至夫妻。这不就证明,南希的命运与《雾都孤儿》原作?的结局开始发?生偏转了吗。 “也不用想这么多?。” 伊拉拉换上轻松的语气,主动提议,“我再给你一点时间——等搞定?肯尼斯后,你再给我答复如何?我是真的需要你,南希,求求你啦,帮帮我。” 后面明晃晃的撒娇语气,让南希当场翻了个白眼。 未婚小姐撒娇,本应该是很可?爱的画面,但伊拉拉这一身利索的西装和飞快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敷衍。 但这还是将南希逗笑了。 “顾问小姐都开金口了,我哪里有不帮忙的道理?”她忍着笑意说,“要我做什么?” “我也可?以?帮忙!”逮不着再次从床边探头,“这扭伤歇几?天就好?,福尔摩斯小姐,可?别落下我。” 主动上门的劳动力,还有拒绝的道理么? 伊拉拉点了点头,而后高高兴兴出言,“马上就是万圣节,和我一起扮鬼如何?” 南希不傻,联系到刚刚伊拉拉说,她在詹妮斯夫人那边有内应…… “詹妮斯夫人信教相当虔诚,”南希说,“在白教堂的教区都有名。” 那就更好?了! “珍妮现在一直在医院,”伊拉拉开口,“我让雷子放出消息说她的伤势很重。等到万圣夜前夕,玛丽安娜会将珍妮“不治身亡”的假消息告诉詹妮斯夫人。” 她话音落地,南希还没回应,逮不着就兴奋起来。 “到时候,假扮成珍妮的鬼魂去找詹妮斯夫人,非得把她吓到说不出话!”逮不着激动地挥舞双手,“这太?好?玩了,福尔摩斯小姐,我肯定?帮你!” 《雾都孤儿》是查尔斯·狄更斯的作?品,《圣诞颂歌》同样是,只可?惜伊拉拉在这个世界还没碰到真的鬼神,做不到召唤时间之灵让詹尼斯夫人悔过。 第137章 但从狄更斯的小说中提取灵感?,借着死去姑娘的名义吓她说出实?话还是可?以?的! “就一晚。”南希挑眉,“我可?不愿意在妓()院那种地方?长呆。” 如果?可?以?,谁愿意呢? 伊拉拉初来伦敦时还是夏天,而现在已然深秋。十九世纪的万圣节并非后世成为娱乐狂欢的节日,仍然具有宗教意义,没什么时间比这个时候更适合装神弄鬼了。 她郑重颔首:“一言为定?。” 第89章 顾问小姐会帮助你的。 万圣夜当天。 爱玛拎着洗衣篮, 走向宅子后门。她路过客厅边的长廊,就听到?詹妮斯夫人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的小爱玛,可是个地道的美人!你可是有福气?啦。” 老()鸨绘声绘色的描述,让爱玛抱着洗衣篮停下脚步。 现在?是下午, 詹妮斯夫人宅子里的“住户”大部分都还没醒来?。唯独爱玛不用招待“客人”, 仍然保持着签下卖身契之前的作息。 詹妮斯夫人习惯了白天的宅子空空荡荡, 居然没料到?爱玛本?人会听到?她与客人谈生意。 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女咬紧下唇,往客厅一瞧, 就看到?老()鸨正在?与一名穿着还算干净的男士兴致勃勃地交谈。爱玛看不到?对方的模样,只能从稀疏的头发和生着斑的手背看出对方年纪不小。 是个老头子。 男人咳嗽几声, 很是轻蔑地开口:“美人?我又不是没见?过老拉金,他的女儿, 还能漂亮到?哪里去?” 詹妮斯夫人的脸色一僵, 似乎没料到?对方是打探过消息来?的。 爱玛生得不算漂亮,却胜在?青春,而且难得干净。因而詹妮斯夫人并未退缩,反而是变了脸, 掐着腰凶巴巴道:“少来?了, 老东西, 要?不是你手头有几个子儿,还想嫖到?年轻姑娘?就爱玛一个, 她才十四岁, 不仅特别听话,还保真是个雏儿,爱要?不要?。” 男人很不客气?:“要?,但是得便?宜点,五英镑太多了,她不值这些?,三英镑。” “三英镑?”詹妮斯夫人拔高音调,“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想找便?宜货,出门街上问去!一分不能少,你嫌贵,多的是人上赶着送钞票呢。” 他似乎还是嫌弃,却也只能摇头。 “算了,这年头雏儿不好找,也就肯尼斯胆子大,敢做这种买卖,”他说?,“就爱玛吧,我着急得很。送到?我住处来?。” “那可不行。”詹妮斯夫人寸步不让,“新鲜货不外送,晚上十一点,我来?安排房间。” “你这脏地方……那换上新床单被?褥,我额外付钱。” 詹妮斯夫人这才流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 “算你识相,”她接过男人递过来?的纸钞,“过期不候,可别像之前那样迟到?,免得节外生枝。” 交易谈成,双方很是满意,而当事人爱玛躲在?客厅后的长廊一角,却是如坠冰窟。 他们讨论的是她的初()夜。可就像是集市上采买青菜和鱼,就这么讨价还价、挑三拣四之间,将她当成货物?卖了出去。 而且……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爱玛攥紧洗衣篮,低着头,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 十四岁的少女对这种事情有着天然恐惧。爱玛已经很勇敢了,她没有彻底乱了阵脚,只是不免心烦意乱,连宅子的后门先于自?己行动打开都未发现,直至后巷的人走了进来?。 “爱玛?” 玛丽安娜的声音让爱玛猛然回神。 是了,整个宅子里,除了她,还有玛丽安娜会在?白天活动。 她的梅毒疮非常严重,近乎毁容。曾经美丽的姑娘,在?詹妮斯夫人这里备受“欢迎”,现在?却因为性()病而人人都恨不得绕路走,沦落到?无人问津,只能做一些?清扫的杂活。 连詹妮斯夫人都讨厌她,全然不顾玛丽安娜为她赚了不少钱。整个宅子里,她们都说?玛丽安娜的梅毒进了脑子,变得疯疯癫癫不是很清醒。 但爱玛知道,玛丽安娜的脑子清醒得很。 触及到?玛丽安娜生着脓疮的脸,爱玛反而松了口气?,从紧绷的状态中恢复些?许。 她一眼注意到?玛丽安娜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瓶。 这可不是贫民窟会出现的东西,爱玛双眼一亮,又不免担忧。 “是顾问小姐来?送信了?”她问,“会不会有危险?” 之前顾问小姐可是在?詹妮斯夫人这里露过脸,爱玛担心会有其他人看见?。计划被?提起那发现就不好了。 玛丽安娜摇了摇头:“不是她本?人来?的,派了个街头小偷。说?临近午夜时行动。” 然后她将手中的玻璃瓶递给?爱玛。 “说?是什么……剑树的药粉,”玛丽安娜回想着传来?的消息,“詹妮斯夫人有晚间点熏香的习惯,你抓住机会,偷偷将药粉更换。药粉具有致幻作用,点熏香的时候,你记得捂住口鼻。” 爱玛攥紧玻璃瓶:“我知道,但是——” 要?说?吗? 整个宅子里,爱玛只信任玛丽安娜一人。可是她不想自己的事情耽误了顾问小姐的计划。 玛丽安娜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了,你的脸色很苍白。” 爱玛迟疑片刻,还是艰难地说出刚刚偷听来的消息。 “詹妮斯夫人将我的……我的……卖给?了一个男人,就在?今晚,十一点整,”爱玛实在是没能将初()夜一词说?出口,她哽咽出声,“玛丽安娜,这该怎么办?” 她不想哭的。 詹妮斯夫人的宅子里,每个人都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哀痛与恐惧在?红()灯()区毫无意义,玛丽安娜也不是这么过来?的吗? 可是,当玛丽安娜问出这句话时,爱玛就是没能绷住心弦。 “对不起,”她低声说?,“这与今夜的计划无关,可是,可是……” 死寂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对一名年幼的姑娘来?说?,意外来?得太快了。 她刚刚因为顾问小姐的计划而萌生出对未来?的希望,渺茫的光亮又因为这如此轻易的插曲而在?寒风中摇曳。爱玛难过是理所当然的,看着她忍着泪水、却藏匿不住哭腔的模样,玛丽安娜一时恍然。 自?己的初()夜给?了谁? 玛丽安娜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最好,在?这人间地狱,卖给?谁都是一样的恶鬼。也许是自?己故意忘记的,而她只记得,自?己得知消息时反应比爱玛直接的多,她躲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个白天。 那个时候没有人来?帮助她,因为玛丽安娜拒绝出门、甚至试图跳窗逃跑,詹妮斯夫人带了两名孔武有力的打手进门,给?了她一个耳光,硬生生将她拖了出去。 这样的事情在?詹妮斯夫人的宅子里时常发生,大家见?怪不怪。 阿黛尔、珍妮,也都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 珍妮活了下来?。 是那名顾问小姐派来?的街头小偷刚刚说?的。穿着打补丁马褂的男孩眉眼间尽是机灵,见?玛丽安娜心存警惕,笑?嘻嘻地说?要?汇报好消息——他说?,珍妮不治身亡的消息是假的,顾问小姐自?有计划,珍妮的伤势其实不重,修养把个月就能完全康复。 那时的玛丽安娜长舒口气?。 她和珍妮明明不熟,但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是有一颗积压多年的石头,从自?己的心口被?突然推开。她得救了,被?顾问小姐保护在?妓()院之外,简单的语句却让玛丽安娜在?黑暗中可以自?由呼吸。 这抹光亮,理应也照耀在?爱玛身上。 是顾问小姐帮助了她,玛丽安娜很清楚。 “怎么无关?你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要?是提前离开卧室,谁来?点燃熏香?你跟我来?,”看着爱玛苍白的面孔,玛丽安娜出奇地冷静,“必须通知顾问小姐,她会帮助你的。” 说?着,玛丽安娜伸手。 她生着梅毒疮的指尖仍然避开了爱玛的皮肤,握住了她的衣袖。年长的姑娘拉着爱玛,再次推开紧闭的门扉。 幸好那名送信的小贼还没走远。 “等等!” 玛丽安娜微微抬高声音,走到?巷口的男孩一个急刹车。 他原路折返,朝着玛丽安娜摘下帽子、夸张鞠躬:“女士,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我‘逮不着’一定做到?!” 逮不着轻快的语气?缓和了二人紧绷的情绪,玛丽安娜抿了抿嘴角:“请转告顾问小姐,行动得提前两小时。” 逮不着:“哎?” 玛丽安娜:“……詹妮斯夫人为爱玛找了第一位客人,如果在?这之前,她拿到?大家的卖身契,也许能够阻止这件事。” 第138章 男孩瞪大了双眼。 哪怕他还没到?青春期,但贫民窟的小偷,怎能听不懂玛丽安娜的意思?逮不着的目光往眼含泪花的爱玛身上一瞥,并无怜悯,而是骤然绽开笑?颜。 “放心吧,这位小姐,”他的语气?依旧轻快活泼,甚至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这事成不了!我这就回去告诉顾问小姐,相信我,我可是跟着趟了好几次活,就没一次不成的。” 这满口市侩的俚语听起来?无比轻浮,可逮不着年纪小,倒是不惹人厌。 而他自?信满满的语气?,也给?了爱玛莫大的支持。 惶恐因他人的关怀而变成了委屈,爱玛终究是没能忍住,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地面。 “……谢谢你,小先生。”她抽泣道。 “哎呦!” 逮不着哪里受过这种尊称,赶忙摆手,“可别叫我‘先生’,我就是个跑腿的而已!不过,提前两个小时,你们这儿刚开张吧?要?动起手脚来?可不容易啦,记得把詹妮斯夫人的卧室窗子开锁,以及换好熏香、也别自?己吸进去啊!” 爱玛擦了擦眼泪,重重点头。 逮不着说?的没错。 红()灯()区每每都是夜晚才向客人敞开大门,九点钟的时候,詹妮斯夫人的宅子刚刚活跃起来?。 爱玛吃过晚饭,就被?詹妮斯夫人按在?了卧室。老()鸨亲自?替她化妆打扮、还换上了一件颜色庸俗、但崭新的长裙。坐在?詹妮斯夫人的梳妆镜前,爱玛只觉得镜中这个浓妆艳抹的影子无比陌生。 “真好看。”詹妮斯夫人美滋滋地夸赞,“爱玛,我亲爱的,你比她们都聪明识时务。我不会亏待你的!若是今天不哭不闹,回头我一定有奖励。” “……当然。”爱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镜中的倒影,看起来?表情却比哭还难看。爱玛竭力维持着平日恭维撒娇的模样,“在?你这儿至少能吃饱饭,夫人,你对我有恩,我当然得报答你。” 詹妮斯夫人闻言大喜:“要?是所有姑娘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对咯,老太婆我给?吃给?穿还有结实的房子住,这日子过的不比那些?流浪汉强?小爱玛,我对你真的上心,头一晚特地找了个有洁癖的糟老头子——他有钱,估计也不怎么行!所以不会太难捱的,你往那一躺,十几分钟就结束,这活多美?” 爱玛蓦然攥紧裙摆。 她抬头看向梳妆镜边的钟表,分针已经接近十点。 “来?来?,跟我来?,”詹妮斯夫人也看到?了时间,“希望那个老家伙别迟到?,我先带你到?干净的屋子里等待。” 从晚饭后,詹妮斯夫人就一直守在?爱玛身边,她还没找到?机会开窗子呢。 听到?老()鸨的吩咐,爱玛先是起身,她甚至有模有样地挽住詹妮斯夫人的手臂,一副紧跟着她乖乖听话的模样。 詹妮斯夫人很是满意,她拍了拍爱玛的手:“早晚有这一遭,当年我不也是?等过上几年,你会感谢我的。” 她牵着爱玛走出房间。 前脚踏过门槛,没走几步,后脚爱玛惊呼一声:“夫人,我忘记拿我的护身符了!” “什么护身符?”詹妮斯夫人笑?容微敛。 当然没什么护身符!只是爱玛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能离开詹妮斯夫人的机会。 “是我离开家前,妈妈给?我的,”爱玛磕磕巴巴道,“我,我还是有点害怕,夫人……希望妈妈的祝福能保护我。求求你了,夫人,让我回去拿护身符,我立刻就到?。” 她说?着,混乱地低下头。 爱玛无比紧张,言辞和语气?都略显不自?然。但在?这节骨眼上,她的情绪只让詹妮斯夫人认定是因为即将“开张”而畏惧。 谁不畏惧呢?詹妮斯夫人也是如此过来?的。 因而老()鸨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出言训斥,只是无奈道:“就知道添乱!那我先去给?你铺新床单,三楼最后一间房,快点。” “谢谢你,詹妮斯夫人!”爱玛激动的神情也不是假的。 与詹妮斯夫人分别,她折返回老()鸨的主卧,直奔窗边。 终于有机会了。 她先行打开了窗子的反锁,但因为要?点燃药粉,爱玛并没有敞开窗户,而是偷偷留了个缝隙。然后她又从枕头底下拿出白日玛丽安娜递过来?的玻璃瓶,偷偷倒进熏香炉里点燃。 爱玛的动作很快,来?回不过几分钟。 而后她牢记吩咐,捂住口鼻,下定决心离开了卧房。 还有一个小时,她的“客人”才到?。爱玛相信,顾问小姐会赶在?这之前偷走卖身契的。 她直奔三楼,路上与几名妓()女擦肩而过,对方纷纷露出了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神情。唯独玛丽安娜触及到?爱玛的目光时,像是和她不和一般一言不发,冷淡地撇开视线,走向楼梯。 玛丽安娜来?到?一楼,越过詹妮斯夫人的主卧,敲了敲走廊的窗子。 外面夜色正浓,窗子下面的伊拉拉和南希身形一顿。 行动开始。 伊拉拉看向南希,后者很是别扭地拽了拽裙子:“真是晦气?!” 二人都换上了白睡衣,伊拉拉特地从集市买了一盆猪血泼了上去。南希再怎么大胆,她也是在?基督教?的环境中长大的,以及,今晚可是万圣夜。 路上的行人比往日更少,詹妮斯夫人这边的客人也不多。 “要?不晦气?,该怎么吓着老()鸨?”伊拉拉说?,“忍一忍。” 她话音落地,就听到?詹妮斯夫人的卧室门开了。 伊拉拉往敞开缝隙的窗子挪了挪。 收拾完床铺的夫人一进门就捏住鼻子,不住咳嗽:“什么味道?!” 南希紧张起来?:“她不会发现吧?” “已经将致幻剂吸进去了,没关系。”伊拉拉说?着,抬手将窗户进一步打开。 这剑树的药粉,还是她特地找歇洛克要?的——之前光辉学派研究出的致幻剂,就是磷砷混合物?加上了剑树粉末。磷砷有毒,而且味道浓重,所以她只拿了草药原料。 只是这药粉也没好到?哪里去,燃烧起来?自?然不必熏香。 詹妮斯夫人被?呛的直咳嗽,证明她吸入了不少致幻成分。老()鸨走到?了熏香炉边,打开盖子,更是骂了一句脏话。 “一定是肯尼斯给?的熏香过期了,这个老东西。”她自?顾自?地抱怨。 差不多了。 伊拉拉摸起准备好的面具,还不忘记吩咐南希:“戴上面具。” 这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伊拉拉特地找吉普赛人借的面具,用血一样的颜料涂上狰狞图案。 而面具内侧,伊拉拉还贴上用厚棉花包裹的碳片,以防中了致幻剂的毒。 当然了,这根本?算不上防毒面具,只能说?有备无患。伊拉拉还是敞开窗户等了一会儿,一则是叫冷风稀释室内的致幻成分,二则也是等药效发作。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直至五分钟后,伊拉拉捡起路边的石块。 她趁着詹妮斯夫人收拾屋子的功夫起身,瞄准煤油灯,精准无误地丢了过去。 “哐当!” 室内唯一的光源被?砸中,煤油灯直接坠落在?地,摔成碎片。 詹妮斯夫人吓得大叫一声,整个卧房陷入黑暗。而与此同?时,门外的玛丽安娜听到?动静,当机立断在?外锁住房门。 又是“咔嚓”声响,在?夜晚分外分明。 “怎么回事?!”詹妮斯夫人的尖叫声都变了调,她仓皇转过身,就看到?不知何?时,卧房的窗子自?行打开,冷风倒灌进室内,吹动着窗帘在?半空中诡异飞扬。 一道血淋淋的身影从外扑了进来?! 第90章 众人的卖身契。 詹妮斯夫人吓得又是惨叫一声, 旋即被这道黑影直接扑倒在地。 脖颈被对方牢牢扼住,她在地上不?住挣扎,试图拍打对方的?面孔,手?掌触及到的?却是死人一般僵硬的?质地。这让詹妮斯夫人更是恐惧到险些?尿了裤子, 不?住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有?、有?强……有?鬼!我没招惹你, 救命!” “你没招惹我?“ 穿着?白?裙子的?“女鬼”声音听起来又闷又怪, 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她冷笑几声:“老太婆,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詹妮斯夫人哪敢睁眼? 她依旧紧闭双目, 拼命摇头,直至卡在脖子的?手?突然收紧。威胁性的?窒息让她发出“嘎”的?一声。 再不?看鬼, 就会死。 极端的?恐惧使得詹妮斯夫人不?得不?听从“女鬼”的?话,她战战巍巍掀开眼皮。 室内一片漆黑, 哪怕“女鬼”的?面孔近在咫尺, 詹妮斯夫人也只能看到那脸上殷红的?血迹和…… 第139章 老()鸨倒吸一口凉气。 “阿黛尔。”她的?嘴唇不?住颤抖,而后猛然激动起来,“阿黛尔,不?是我杀的?你啊!你去找那个该死的?打手?, 报、报仇也, 也不?能找错人是不?是?!” 说完, 她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脸。 “你离我远一点!”詹妮斯夫人尖叫道, “阿黛尔, 你的?血要淹死我了!” 伊拉拉在面具之后抬起了眉梢。 她的?身上可没血!猪血是事先泼上去的?,早就已经干涸凝固。而且伊拉拉绘制的?面具也完全不?是人类的?面孔,詹妮斯夫人却将她认成了已死的?阿黛尔,只能证明这是提前点燃的?致幻剂发挥了效用。 “就是你害了我!” 伊拉拉故意抬高声音,愤怒地斥责, “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老太婆!” “我,我……” 詹妮斯夫人说不?出话来了。 她浑浊的?眼球不?住震颤,为了躲避“阿黛尔”的?质问,老()鸨又将视线转到一边。 在发现?室内悄无声息多了第二个“鬼”时,詹妮斯夫人又是惊恐地哭出声来。 依旧是满身血的?白?裙子,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在詹妮斯夫人眼中,刚刚“死”去不?久的?珍妮,就这么站在窗边,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 和她们活着?的?时候一样,阿黛尔泼辣大胆,珍妮则沉默不?语。 两名死去的?姑娘,趁着?今夜从地狱中爬了出来。 “我,我都让你们出去住了!” 不?等?伊拉拉追问,詹妮斯夫人语无伦次地大喊,“老天爷,上哪里找我这么好的?雇主,居然能让妓()女自?己租房子。你们死在外面,又不?是我的?错,冤有?头债有?主呀!” “雇主?” 伊拉拉干脆利落地抓住了她的?话柄,“老太婆,你是雇主吗,是我们自?愿被雇佣的?吗?” “是肯尼斯逼我的?!”詹妮斯夫人混乱地开口。 不?知道她在幻觉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詹妮斯夫人前言不?搭后语,伊拉拉很难像之前一样顺着?她的?话问出线索。 但能确定的?是,老()鸨真的?被吓破了胆。 她的?脸极端的?恐惧而扭曲,面部肌肉震颤着?,几乎每个褶子都在发抖。这让詹妮斯夫人本就丑陋的?面容变得近乎狰狞,伊拉拉甚至在空气嗅到了骚味,怕是真的?已经因为惧怕而尿了一地。 在慌乱之下,詹妮斯夫人颠三倒四?地不?住叫喊。 “是肯尼斯知道,你们和他那个便宜种有?联系,才故意喊我放你们出去住!就是为了吊出那个种,这,这都是你们自?找的?啊!” 她试图掰开伊拉拉的?手?指,却因为身中致幻剂,根本抓不?到准确的?方向。 “救命,救命!” 詹妮斯夫人昂起头,看向紧闭的?主卧房门。 “我不?这么做,死的?就是我,我也是为了保命!” 伊拉拉绷紧面容。 不?这么吓一吓,还真不?知道,原来阿黛尔的?惨死是早就设计好的?。 如此看来,这老()鸨完全是肯尼斯的?帮凶,她更该死了。 得抓紧时间?。 伊拉拉也是透过面具,飞快地瞥了一眼门扉的?方向。玛丽安娜虽然配合她们锁住了房门,但詹妮斯夫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妓()院的?龟()公?看守迟早会听见。 反正她现?在神志不?清,伊拉拉觉得比起致幻剂,詹妮斯夫人自?己吓自?己的?成分更大。 若非心中有?鬼,怎么会怕到这个程度? 她干脆放弃了之前准备逼问出线索的?方案,直接收紧扼住詹妮斯夫人脖颈的?双手?。 “我不会放过你!” 伊拉拉同?样大叫,“我要带你一起下地狱,让你不?还我自?由,我到死都没有?自?由!” 因为双手?发力,詹妮斯夫人被掐着?脖子,脸涨得通红。但同时伊拉拉又保留了力道,让她不?至于直接被掐晕过去。老()鸨脑袋咚咚撞墙,伤害性比伊拉拉掐住她还要高,她被吓得涕泗横流,口水也止不住地流淌,全然没了人样。 “我还,我还!我什么都能给,别杀我,我不?想?死——” “那把卖身契还给我!” 伊拉拉终于抓住了机会。 她进一步示威性的?收拢双手?,而与此同?时,被詹妮斯夫人认成珍妮的?南希,在听到卖身契一词后同?样上前。 两张同?样满脸血痕的?面孔近在眼前,詹妮斯夫人几乎要被活活吓死在这里。 地面热乎乎湿漉漉的?,明明是她尿了裤子,老鸨却感觉像是黏糊糊的?鲜血。甚至在房间?的?角落,她好像还看到更多的?鬼影朝着?自?己一步一步靠近。 詹妮斯夫人的?宅子是新?的?,可死在她手?上的?人却数不?胜数。 被意外打死的?,得了梅毒病死的?,还有?死因压根不?清楚的?。 谁会在意妓()女的?死活?如此之多的?面孔自?黑暗中浮现?,有?些?人,詹妮斯夫人都叫不?出名字。 “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饶了我。” 她吞咽着?唾沫,不?假思索,“卖身契在保险箱里,密码是4244,还了自?由之后,你们不?要找我索命。” 伊拉拉猛然松开了手?。 在她起身的?同?时,反锁的?房门外终于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该死,门怎么锁了。” “詹妮斯夫人,怎么回事?!” 终于获得自?由的?詹妮斯夫人,不?顾还没喘上来气,就连滚带爬来到门前,不?住砸门。 “救救我,厉鬼来找我索命了,救救我!”她对着?门外的?人大喊。 “什——” 门外的?打手?大吃一惊,“这锁怎么打不?开,快找东西砸开!” 伊拉拉紧跟着?来到了门边,转头:“南希?” 不?用她多说第二个字,在詹妮斯夫人报出保险箱的?密码时,南希就已经冲到了床边。 小偷出身的?姑娘手?速极快,不?用摸索保险箱的?制式,直接咔嚓咔嚓转了一圈,将锁打开。 南希的?手?往保险箱一摸,不?止是掏出一沓合同?,更是顺手?将钞票塞进了口袋。室内光线晦暗,她凑得很近才看清上面的?内容。 “是卖身契,都是。”南希开口,“我看到爱玛的?了。” “把爱玛和阿黛尔她们的?收起来。” 伊拉拉一面吩咐,一面倾听外面的?情况。 打手?们找来了锤子,重重砸向锁头。 “咚、咚,咚!” 第三声落下,锁子被砸坏发出清脆声响。伊拉拉抓住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扯下了粗糙的?罩裙和特制面具,并接过南希递来的?卖身契。在打手?们开门之前,伊拉拉抬起长腿,越过趴在地上的?詹妮斯夫人,直接踹开了门! 门外的?人猝不?及防,距离最近的?,直接被猛然打开的?门扉迎面撞倒。 詹妮斯夫人在看到光亮的?瞬间?爆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哭嚎,她手?脚并用爬出了卧室。 这幅形似动物的?模样,甚至要比室内的?情况还要吓人。老()鸨钻着?别人□□跑出长廊,而余下的?人错愕抬眼,根本没看到什么厉鬼,只是看到一名身穿西装长裤、容貌年轻的?未婚小姐大步走?了出来。 “你——” 反应最快的?人神色骤变。 三四?个孔武有?力的?打手?伫立在门前,却只露出意外和警惕之色而非动手?,这让伊拉拉勾起嘴角。 他们认出了自?己。 她一手?拿着?卖身契,一手?从腰间?抽出了手?()枪。 枪是找莫兰借的?,为此老兵还嘀咕了很久。“咔嚓”一声子弹上膛,伊拉拉冷声开口:“我是顾问小姐,你们要和我对着?干吗?!” 一句质问,加上黑洞洞的?枪口,居然没人敢做出回应。 伊拉拉试探性的?迈开步子。 不?说辉光火柴厂的?事,单论最近的?情况:她只身一人找肯尼斯谈判、并且全身而退;又设下埋伏,抓住了肯尼斯手?底下最强的?杀手?。光是这样的?战绩就足够让几名打手?忌惮了——他们不?是帮派人士,只是詹妮斯夫人雇佣来看场子的?,干嘛这么拼命? 以及,顾问小姐手?中有?枪。 一名在身形上全然不?占优势的?女性,就这么轻易地威慑住了三名男人。 伊拉拉一步步向前,穿过长廊,来到上次谈判的?客厅。 万圣夜的?妓()院“客人”不?多,闹出这么大动静,无人上前,楼上楼下的?妓()女都纷纷聚集在客厅内,亲眼目睹詹妮斯夫人像畜生一样爬着?出来,也看懂啊顾问小姐自?昏暗的?长廊走?到灯光之下, 第140章 “这是所有?人的?卖身契。”伊拉拉环视四?周,冷声开口,“要没异议,我就直接丢到壁炉里烧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玛丽安娜。 她站在人群之外,拎着?裙摆就向楼上跑。 “撞开爱玛的?房门,”玛丽安娜边跑边喊,“她不?用接()客,她今晚就可以回家!” 一言犹如泼进油锅里的?水,让安静的?室内骤然炸开。 第91章 火光中奔向自由。 刹那之间, 惊叫、议论,响彻室内。 趴在地上的詹妮斯夫人,终于从?幻觉和恐惧中回?神。 没有磷砷混合物助燃,致幻剂的药效大大减轻。妓()院的老()鸨错愕抬眼, 看向站在客厅前方的身影——西装长裤、身形纤细, 和刚刚撞见?的女鬼毫无干系, 分明就是之前到访与肯尼斯谈判的顾问?小姐。 她着了?顾问?小姐的道?! 坏了?,詹妮斯夫人的理智回?归, 她当场大喊:“不能烧!” 因为刚才的紧张,老()鸨还在腿软,几次起?身都没能成功。她只得强撑着门板颤颤巍巍站起?来?,用?喊破了?的嗓子拼命辱骂:“一个?两个?没良心?的,我待你们可不薄!在我这里不愁吃不愁穿,比你们父母对待你们都好。结果你们都想走——给我拦住她们!” 最后的尖叫才让被震慑住的打手们回?神。 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二话不说就上前,想要拉扯住跟着玛丽安娜向楼上跑的两名姑娘。 伊拉拉猛然扭头。 她瞄准其中一人的手臂,二话不说,扣下扳机。 “砰!” 惨叫与枪声同时响起?, 血淋淋的鲜血飞溅到地上, 不止是骇住了?几名打手, 连凑过来?查看情况的妓()女们也是纷纷尖叫。 反倒是那名险些被抓住的姑娘转身,看到平时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龟()公中枪, 大笑几声, 还不忘记抽出空踹他?一脚,紧接着转身上楼,直奔爱玛的房间。 “我看谁敢拦。” 伊拉拉出言警告,“今夜我站在这里,就不会毫无准备而来?, 你们要和我搏命?” 这下,余下的打手不敢再动了?。 顾问?小姐的威名在外?,她能组织工人谈判、和肯尼斯对着干,想也知?道?此人不简单。 哪怕现在她只带着一名姑娘站在客厅,可谁能保证,屋外?没有埋伏? 走在前面的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顾詹妮斯夫人的大喊大叫,不约而同后退几步,给主动向前的伊拉拉让开道?路。 而这几步,足以让伊拉拉走到壁炉前。 她再次看向周围。 一声枪响,让其他?呆在房间里的、接待“客人”的妓()女也纷纷披着袍子走出来?。近二十名女人,年纪小的不比爱玛年长几岁,年纪大的则与玛丽安娜一样生着梅毒疮,她们的目光纷纷看过来?。 没人对伊拉拉的提议发出意义。 “好。” 伊拉拉勾起?嘴角,“那就烧了?它。” 说完,她将手中厚厚一沓签字画押的合同,统统丢进了?燃烧的壁炉里。 詹妮斯夫人惨叫一声,扑了?上去。 她不顾火焰窜起?,就要伸手到壁炉里捞合同。 直至此时,站在一旁围观的妓()女们,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最先?上前的是名相当年轻的姑娘,她直接抓住了?詹妮斯夫人的头发:“别让她把?卖身契拿出来?,快,谁有发油?!” 一语惊醒所有人。 “对,再添把?柴火!” “我屋子里藏了?一块油膏,我去拿。” “快点烧呀!” 火苗卷着纸张升腾,将白纸黑字的合同悉数吞进炉子中。 五六名姑娘上前,或拖住詹妮斯夫人,或向壁炉中泼油,火焰噌的一声蹿出半米高,照亮了?所有人的面庞。 明亮的火光也让距离最近的姑娘看得分明。 年纪最小、也最先?上前的少女,一眼在火焰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难得识字——也只认识自己?的名字,就这么亲眼目睹着被按着手、强行写下的姓名在火光中一寸一寸变成了?灰烬。 那火苗照亮了?她的瞳孔。 少女欢呼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詹妮斯夫人推到了?一边。 “我自由?了?!” 她喜不自胜,“没了?卖身契,谁还能证明我和你这老太婆有干系?!” 说着,少女拎起?裙摆,转身就往正门跑去。 詹妮斯夫人大叫一声:“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老()鸨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到底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先?行一步挡住了?正门的门板。 “谁也不能跑,你们一个?两个?吃干饭的吗,肯尼斯怪罪下来?别想活!跟我拦住她们!” “我看谁敢?!” 伊拉拉底气十足地举起?枪。 她不止是在威胁打手,更?是提醒姑娘们:“主卧的保险柜里还有钱,拿了?钱再走!别回?家,你们就是这么被卖出来?的,能逃出白教堂区最好,快走!”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不用?声明,不用?组织,几名年纪大的妓()女拿起?烧火棍,负责将厚厚的合同往壁炉深处丢,同时还不忘记摊开还没烧干净的。 更?多的人一听到有钱拿,直接转头朝詹妮斯夫人的卧室狂奔。 “不行,我不许!” 詹妮斯夫人急地直拍地板,“那是我的钱,别——不,你们别走!” 场面变得非常混乱。 打手们已经彻底无法阻拦这四散的女性,又恐惧于伊拉拉手中的抢,各个?步步后退,被挤到一边。 老()鸨一个?人无法掰开用?。她想阻止卖身契被烧,也想从?门边起?身,拦住那些去拿钱的姑娘,可总有刚来?没几个?月的,趁着她疏忽的瞬间,轻盈地踏出门扉,嬉笑着奔向自由?。 尖叫、笑声,还有火焰在喧嚣的室内噼啪作响。 被泼了?不少油膏、增添更?多柴火的壁炉烧得越发旺盛,伶仃火星跳了?出来?,飞溅到沙发和地毯上,火光瞬间向壁炉之外?蔓延。 几分钟的功夫,客厅的布料就起?了?火。 这下詹妮斯夫人也顾不得其他?姑娘们了?。 “快灭火!去打水,取沙子来?,还愣着做什么?”她一溜烟爬起?来?,抓着距离最近的打手就往外?推。 彻底呆愣的龟公打手,这才终于找到了?能做的事情。 这可是肯尼斯的房子! 旁边就是赌场,四周更?是不少违建危房。如果火势控制不住,事态就不是妓()女暴()乱那么简单。 而没了?詹妮斯夫人最后的阻拦,四散逃亡的女人们更?是快一步奔向了?自由?。 拿钱的拿钱,离开的离开,为数不多的客人灰溜溜逃窜,而在之后,许多姑娘甚至连行李都顾不得收拾,生怕詹妮斯夫人下一步就控制住局面。 从?房间里逃亡的少女连鞋也没穿,被手快的同伴塞了?一把?钞票,光着脚、提起?裙摆,轻盈地跳过烧起?来?的地毯,从?明亮的室内就这么赤着脚奔向黑暗。 离开这里未必会过得更?好。 可是若有机会,谁要栖息在炼狱之中?步入不同的未来?,总比安生等死更?有意义。 伊拉拉与南希退至楼梯边,楼上噔噔噔传来?脚步声,玛丽安娜走在前头,还有一名年纪大的同伴搀扶着爱玛。 被“盛装打扮”的爱玛,厚重妆容掩盖了?她本来?稚嫩的长相,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 “顾问?小姐!” 她终于站稳身形,主动上前,“谢谢你,顾问?小姐,我就知?道?,我就……” 话到最后,少女一声哽咽。 语言说不出口,最终爱玛选择用?动作表达情感?,稚嫩的姑娘伸出双臂,在这火光之下,直接给了?伊拉拉一个?大大的拥抱。 “太好了?,”她抽噎着开口,“我就知?道?你会来?。” 爱玛的衣裙还在身上,光()洁的皮肤没有伤痕。 不止是她松了?口气,伊拉拉也松了?口气。 幸亏赶来?的及时。 “你签下的合同,和珍妮、阿黛尔的合同都在我这里,”她拍了?拍爱玛的后背,“请你放心?,在法庭上,买卖妇女的合同并不合法、甚至是肯尼斯犯罪的证据。” “我愿出庭作证!” 爱玛闻言,猛然抬头。她擦了?一把?泪水,表情变得坚定,“不用?说了?,顾问?小姐,若是能把?肯尼斯送上绞刑架,我什么都可以做!” 伊拉拉扬起?笑容。 “但现在,我们得离开这里,”伊拉拉牵起?爱玛的手,又看向玛丽安娜,“跟我来?。” 第141章 “去哪里?” “先?去工人夜校。”伊拉拉说,“在你们找到落脚处之前,夜校的教师会帮助你们。” 想来?哈德利女士和摩斯坦小姐不介意伸以援手。 伊拉拉带着几名逃亡的姑娘走向后门,还没等她们靠近,反锁的门扉被外?来?者自行打开。“逮不着”杰克从?门后古灵精怪地冒出头,还像模像样地朝着爱玛摘下帽子行礼。 “晚上好,诸位!”逮不着中气十足地大喊,“‘小先?生’来?接应你们啦。” 这可是爱玛之前称呼他?的,如今逮不着如此自称,让她眼泪还没擦干,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室内火势被迅速控制住,隔壁赌场的看守都来?帮忙了?。 瘫在客厅中的詹妮斯夫人,怔怔看着这一地的焦黑、灰烬,以及忙来?忙去的人,像是中了?魔咒般呆愣在原地。 赌场经理骂骂咧咧收拾烂摊子,一直到最后的火苗被扑灭。 “去吧那个?老太婆拉起?来?,”他?骂了?几句脏话,“她还得给肯尼斯一个?交代。” 妓()院打手赶忙上前,可手还没碰触到詹妮斯夫人,蹲坐在地上的老()鸨就爆发出笑声。 她在地上疯狂大笑,笑声尖锐凄厉,一声比一声恐怖。 所有人都退后几步,看着詹妮斯夫人一边笑着,一边吐出鲜血,在地上不住抽搐。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自由?了?,还给你们了?,还想要什么!” 老()鸨怒视着虚空,不住拍打空气,好像周围仍旧有鬼魂上前,试图抓住她往地狱里拖。 “这还不够?滚开!” 她又哭又笑,狂乱地拍打地面,直至手掌、指甲被砸出同样的血迹。 而在室外?,伊拉拉带着几名姑娘离开贫民窟,直奔工厂区。正值夜班工人下班时间,白教堂区主干道?热闹非凡,煤气路灯在头顶照亮了?道?路,也照亮了?爱玛的双眼。 清脆笑声在喧嚣的街头回?荡。 第92章 米尔沃顿要求见面。 今夜的夜校分外热闹。 除却爱玛和玛丽安娜, 还有两名被卖去妓()院没几个月的年轻姑娘,也随伊拉拉和南希来到了工人夜校。 好在今夜是万圣夜,夜校没有课程。原本一到晚上就热热闹闹的院落今日安静又空荡,连哈德利女?士都是被腿快的逮不着从家?中?连夜喊过来的。 哈德利女?士一见到伊拉拉带着好几位姑娘进门?, 问也没问, 直接将?众人请到了教职工办公室。 “外伤药在这里?。” 同时被通知到的还有其他夜校的义工和教师。能?帮忙的出面了, 玛丽·摩斯坦小姐拎着医药箱推门?而入,她匆忙开口, “原谅我?不请自来,我?刚刚在楼上看到有人受伤了。” 嗯? 温柔又大方?的声线响起, 伊拉拉循声扭头。 之前贫民窟义诊,伊拉拉把华生医生丢到诊所, 自己拉扯着莫里?亚蒂离开。当时摩斯坦小姐也在, 她一眼就认出了玛丽安娜,向她扬起了温柔的笑容。 “很久不见,福尔摩斯小姐,”摩斯坦小姐并不在乎妓()女?的身份, 而是手脚利落地打开医药箱, 将?药物一字排开, “华生医生教过我?如何包扎伤口,请允许我?来为大家?看看情况。” 伊拉拉意?味深长:“真?是没想到, 华生医生居然收了一位如此美丽的女?学生。” 摩斯坦小姐自然听出了伊拉拉的揶揄之意?, 美丽的面孔微微一红:“有人受伤了,小姐!还是先行处理伤口重要?。” 伊拉拉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两名年轻姑娘在今晚是有客人的,其中?一名跑出门?时连鞋也没穿。这么一路狂奔过来,脚底早就被砂石划破、磨出了血。 但重获自由的兴奋之情全然掩盖了伤痛。 脚底流血, 可年轻女?孩的脸颊却是红彤彤的。听到伊拉拉的玩笑话,意?识到这位陌生的体面小姐有了心上人,也不免扬起笑容。 只是她亮起的眼睛又瞬间黯淡。 “要?是阿黛尔和珍妮能?看到这些就好了,”她嘀咕,“我?希望她们也——” “福尔摩斯小姐!” 她的话音未落,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办公室被再次推门?响起。 对珍妮的哀悼还没维持几秒,听到“死者”声音的姑娘目瞪口呆地抬起头,就看到珍妮本人以无比急切地姿态冲进了办公室。 “我?听闻了消息,这就从诊所赶来了。”珍妮气喘吁吁道,“你放火烧了詹妮斯夫人的宅子?” “珍妮?!” 余下的两名姑娘纷纷惊喜地叫出声。 没什?么比“死去”的同伴归来更意?外的了!这简直是最好的万圣节礼物。 伊拉拉也很高兴。 珍妮的伤势并不严重,尽管康复得?没那么快,可她已经能?自由活动了,只是脖颈之间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和珍妮一起进门?的,还有海伦娜。 被特别保护起来的海伦娜依旧是穿着衬衣与背带裤,像个小男孩。进门?之时,她本还牵着珍妮的手,而一见到玛丽安娜等人几乎是瞬间撒丫子跑了过来。 海伦娜紧张地端详四人好几遍,确认大家?都没受伤之后,明显地长舒口气。 “没事?就好,”小姑娘本还绷着脸蛋,想维持住情绪,“不会再有更多意?外了,我?很、我?很高兴呜……” 话到最后,海伦娜抽噎一声,到底是没能?忍住,放声大哭。 她一面擦着眼泪,一面看向伊拉拉,“谢谢你,福尔摩斯小姐,把该死的妓()院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伊拉拉赶忙纠正:“火不是我?放的,也没有烧屋子。” 贫民窟附近都是危房,真?烧起来可了不得?!再不及时澄清,明天传闻就会是顾问小姐当街纵火。 伊拉拉伸手揉了揉海伦娜的头发,摩斯坦小姐又很贴心地送上手帕。 女?孩擦了擦脸,还吸着鼻涕呢,神情却已经冷静下来。 “福尔摩斯小姐,”海伦娜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一定要?肯尼斯那个老畜生好看!” 他是老畜生,那你不就是小畜生了吗!伊拉拉忍俊不禁。 “现在手头的证据很全了,”伊拉拉说,“每一个拿出来都足以让肯尼斯被判重刑。” 杀死阿黛尔以及谋杀珍妮未遂的凶手在苏格兰场,跑不掉肯尼斯的干系。 赌场和妓()院这边,有爱玛作?为证人、也拿到了她被逼签下的合同,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买卖妇女?。 而先前伊拉拉和莫里?亚蒂混进赌场时,还拿走了灌了铅的骰子。这也能?作?为赌场出老千、设套给赌客的间接证据。 甚至是老拉金都能作为证人出面,只是…… 伊拉拉看向爱玛。 离开詹妮斯夫人的宅子后,爱玛的神情骤然放松。 一路跑过来,哪怕天已转冷,她的额头也遍布汗水。这彻底弄花了爱玛脸上厚重又夸张的妆容,粉底一块一块无比斑驳,唇彩也被无意?间蹭花。这让爱玛看起来分外滑稽,却挡不住眼神明亮。 “这几天,还得?劳烦哈德利女?士和摩斯坦小姐照顾她们。” 伊拉拉说,“不能?让爱玛与家?人接触。” 哈德利女士颔首:“请你放心,福尔摩斯小姐,莫里?亚蒂教授早就打过招呼,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力协助。” 听起来像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早就预料到,她会把营救出的姑娘安置在夜校。 说好了负责到底作?为赔礼道歉,他倒是恪守承诺了。伊拉拉心底妥帖不少。 只是她出言嘱托,却换来了玛丽安娜担忧的面容。 “爱玛不能?回家?吗。”她轻声开口。 “我?怕她的父亲再把她卖掉。”伊拉拉回答。 “……也是。” 玛丽安娜垂下眼眸,一声叹气。 她比爱玛大出许多,进入妓()院时年龄要?更小,已经在詹妮斯夫人手底下呆了十多年。玛丽安娜的家?人早早去世,在她的记忆里?,家?总是要?比地狱好,却忘记了爱玛,甚至其他姑娘,本就是被父母卖进来的。 “那该怎么办?”玛丽安娜低语。 一句问题,让爱玛在内的其他三名姑娘陷入了沉默。 伊拉拉却不气馁,反而一笑:“自由之后才可以自行选择未来的道路。我?还有夜校的教师都会帮助你们。” 至少她们自由了。 其实伊拉拉清楚得?很,她一个人的力量依旧有限。 能?把一家?妓()院烧成?灰烬,顾问小姐也救不了所有人。 光是在白教堂区,与詹妮斯夫人一样?做皮肉买卖的老()鸨数不胜数,更何况有些走投无路的底层女?性甚至不需要?投靠任何人,往街上一站就能?做起买卖。 第142章 甚至,哪怕伊拉拉把大家?的卖身契丢进壁炉里?,匆忙离开的姑娘们该去哪里?也是个问题。 跟随伊拉拉来到夜校的只有四人,余下的受害者四散而逃,不能?回家?,又曾经做过妓()女?,如何生活、哪里?又才是栖息落脚之所? 何尝不是一种“娜拉出走之后何去何从”,而她们逃离的、需要?面对的远不止是丈夫的控制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伊拉拉雀跃的心情又不免沉重。 但她不后悔自己做的。 至少今夜之后,整个白教堂区做皮肉生意?的,都得?掂量掂量做买卖妇女?的行当,是否会落得?和詹妮斯夫人一样?的下场。 有这层威慑在,总比没有好。 “先解决肯尼斯。”海伦娜分外执着,“有证据,也得?抓住他才行。” 十一岁的女?孩说到了重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手头再多证据,也得?把肯尼斯送去警局才有意?义——苏格兰场才不会做突袭帮派的事?情。 顾问小姐也不行,她目前还没那么大能?耐搞帮派火并。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出肯尼斯。 伊拉拉低头,看向海伦娜。 “我?可以当诱饵,”聪明的小女?孩立刻会意?,“福尔摩斯小姐,没人比我?更了解肯尼斯那个家?伙!为了抓住我?,不仅损失了杀手,连妓()院都黄了。他一定气急败坏,不会放过任何抓住我?的机会。” “太危险了,海伦娜,”珍妮抿紧嘴唇,“不能?放任你冒险。肯尼斯不知道我?还活着,放出我?的消息也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是我?的话,肯尼斯不会亲自出面。”海伦娜坚持。 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如果是珍妮,肯尼斯顶多再派几名打手,未必会亲自出动。但换做是搞的他手下鸡飞狗跳的海伦娜就未必了。 “福尔摩斯小姐,”海伦娜昂起头,目光冷静,“我?迟早是要?面对的,我?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这句话的分量,无异于火柴厂的工人将?希望寄托在伊拉拉身上。 一名年幼的女?孩,说要?成?为顾问小姐这样?的人呢! 伊拉拉心中?说不出的感慨。 “既然如此,就得?好好计划才行,”她莞尔道,“也请你们放心,我?会确保海伦娜的安全。” 眼下重要?的还是妥当安排爱玛等人。 她协助摩斯坦小姐,为仓皇出逃的姑娘包扎伤口。而后哈德利女?士腾出了一间空教室,请热心工人搬来了被褥。她们可以在夜校暂时住下,哈德利女?士还许诺,若是能?帮忙打扫卫生、清理杂物,还会有微薄的报酬。 最后再将?珍妮和临时露面的海伦娜送回去,如此忙碌到天刚蒙蒙亮。 伊拉拉见事?情差不多了,才放下心,从夜校回到皮博迪住宅区。 她一夜未归,公寓管理人早就见怪不怪。 “早上好,福尔摩斯小姐!” 管理人主?动向她打招呼,并将?信件送上,“刚好,有你的信,真?奇怪。” 伊拉拉接过信件,敏锐抬头:“碰到什?么意?外了吗?” “没什?么,就是今天换了个邮差,说是之前那位身体不适,请了半天假,”管理人一副闲聊口吻,“看他人高马大,还能?生病呢。” 邮差生病了?伊拉拉拿着信封的手微顿。 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伊拉拉翻转手腕,才注意?到这个信封没有任何落款。 “……明天他复工,请你向我?致以问候。”伊拉拉嘴上依旧是无所谓的姿态,心却微微紧绷。 管理人应下之后,伊拉拉上楼。 步入公寓、关上房门?,她郑重拆开信封。 邮差是莫里?亚蒂的人,他不止是负责送信,估计还是白教堂街区附近的线人。突然缺席,肯定有突然情况。 而伊拉拉手中?的信件则证明了这点。 信封没有落款,甚至没有贴邮票。它是被人专门?送过来的,压根没经过邮局。信件纸张和墨水均出产自伦敦本地,从任何细节都看不出破绽和线索。 “尊敬的顾问小姐, 早听闻过你的事?迹,支持工人罢工、捣毁塞缪尔·格雷福斯耗尽心血十余年经营的邪()教,如此无私又惊险的行动,让我?心生佩服。 我?一直心存结交之意?,假设与你这般的人物成?为朋友,将?会是我?莫大的荣幸。可惜的是,你的兄长将?你保护的很好,我?迟迟找不到机会。 现在,你的义举与我?的经营产生纠葛,虽则有所遗憾,但也给了我?机会。 谎言与轨迹之神,也是举起反叛炬盘的火神,如此象征意?义的吊坠落在你手中?,比落在格雷福斯手中?要?合适的多。 只是,吊坠的持有者也该见见面了,不是吗? 三天后的晚上八点,汉思普斯特德区,阿普尔多尔别墅。 在我?的住处,我?与莫里?亚蒂教授会一同等待你的到来。 你的朋友,查尔斯·奥古斯塔斯·米尔沃顿。” 伊拉拉阅读完信件,重新折上这带着几分挑衅的信件。 好啊,眼见着要?将?米尔沃顿一条胳膊卸下来的前夕,真?正的罪魁祸首、肯尼斯背后的大金主?,终于从自己的老巢中?露出头。 第93章 “恶人”会晤。 三天后, 伊拉拉走出公寓。 她本想?拦辆马车赴约,却没料到一出皮博迪住宅区,街边就停着?一辆崭新的?豪华马车。 不论从马匹还是车厢材质,昂贵的?用料和奢侈装饰都不属于?白教堂区。而车夫早就在车边等候多时了。 “福尔摩斯小姐, ”上了年?纪的?车夫礼貌拦住伊拉拉的?去路, “米尔沃顿先生?要求我将你送到阿普尔多尔别墅, 他命令我转告,说请你放心, 关于?你今夜的?去向,已经通知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 伊拉拉:“……” 一句话?点明?了, 米尔沃顿不止掌握了福尔摩斯兄妹的?线索,甚至能?将线报直接送到迈克罗夫特的?办公桌上。 还没见面, 就给下马威? 伊拉拉勾了勾嘴角:“麻烦你。” 免费的?马车, 不坐白不坐。伊拉拉不为难普通人,她拎起?手中沉甸甸的?黑伞,抬起?长腿直接上了车。马车一路离开伦敦市区,前?往汉思普斯特德区。 越往外走, 周围的?环境越发干净亮堂, 工厂和逼仄的?街道被?绿意盎然的?画面和漂亮的?别墅取代。米尔沃顿的?阿普尔多尔别墅坐落在该区郊野, 是一座标准的?古典风格大庄园。马车缓缓停在了庄园前?院,伊拉拉下车, 自行走到门前?。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富丽堂皇的?大厅展现在视野之中。 借着?亮堂的?灯光看清开门人,伊拉拉身形微顿。 是阿加莎。 她未来的?小秘书、现在还是米尔沃顿女仆的?姑娘,飞快地扫了伊拉拉一眼。 “夜安,福尔摩斯小姐。”阿加莎温柔地开口,“米尔沃顿先生?正在会客厅等待你, 请允许我为你带路。” 说完,她在背对?着?其他佣人的?位置,飞快同伊拉拉眨了眨眼。 阿加莎没发出声音,只是借着?口型出言:“安全。” 伊拉拉默不作声收回视线。 不确定阿加莎指的?是米尔沃顿没有设置埋伏,还是他的?动机不是为了算计自己。但她的?提示来得分外及时——估计也没人比米尔沃顿的?女仆更了解宅子里的?情况了。 “谢谢你,小姐。”伊拉拉装作不认识,对?阿加莎扬起?笑容。 和格雷福斯不同,米尔沃顿的?庄园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他购置的?而非继承。哪怕米尔沃顿花了大价钱,将走廊两侧挂满了古董与名画,天花板、边角与木质扶手,仍然能?看出这有些年?头的?建筑还在修缮。 阿加莎指引伊拉拉来到会客厅:“请进,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舒了口气,推开房门。 米尔沃顿和莫里亚蒂早已等候多时。 会客厅的?装潢古朴,让整个室内显得分外肃穆庄严。两位坐在沙发上的?男士同样穿着?深色衣物,伊拉拉的?视线从詹姆斯·莫里亚蒂一贯的?黑风衣和亮色领带略过,注意力放在了米尔沃顿身上。 《福尔摩斯探案集》原作中写米尔沃顿圆脸且慈祥,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保养得当?。哪怕是坐姿也能?从他一双长腿看出身高不低,修长躯干之上,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略显冷淡的?面庞。 他极其浅的?眼睛转过来,对?着?伊拉拉点了点头。 不像是初见,反而像是在招呼熟稔的?后辈:“请坐,福尔摩斯小姐。眼球吊坠的?持有者早该见上一面了,原谅我最近忙碌,才勉强抽出时间。” 第143章 开门见山报出来意,伊拉拉眯了眯眼。 她瞟向莫里亚蒂。 早在彭伯里庄园时,詹姆斯·莫里亚蒂就向伊拉拉坦白:米尔沃顿主动找上了他——就像是现在找上伊拉拉一样,提出要与之达成合作。 没有拒绝的?道理,名义上莫里亚蒂现在确实是米尔沃顿的?同伴。 今夜他在场,一则是因为同为眼球吊坠的?持有者,二则也是让伊拉拉放心:莫里亚蒂教授也是她的?朋友。 有个中间人在,气氛会缓和很多。米尔沃顿倒是无声地展现出了几分交谈的?诚意。 因而伊拉拉收回视线,大大方方落座。 “你想?谈什么,先生??”伊拉拉问?。 米尔沃顿笑了笑,他没开口,而是从腰间抽出配枪。 经典的?转轮手()枪,六发子弹,造型老?派。金属折射着?烛火,在墙壁上留下反光。危险的?热武器亮相,伊拉拉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她第一时间锁定到米尔沃顿故意展示给自己的?一侧——枪柄边缘,一个栩栩如生?的?眼球镶嵌其中。 他不止拿到了莫里亚蒂追踪的第三枚眼球吊坠,还将其改装成了配枪的?装饰品。 “阿耆尼,”米尔沃顿这才解释,“如果你好奇的?话?,福尔摩斯小姐,这是我拿到吊坠时,盒子中雕刻的?姓名。” 印度神话?中的?火神,梵文中火焰的?意思,古印度人相信他会将祭品传递给其他神祇,是一名“送信者”。 鉴于?米尔沃顿同样利用贵族小姐的?私密书信把?控着?一个巨大的?情报网,如此倒也符合他的?形象。 “我想?,”伊拉拉接口,“你请我与詹姆斯过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展示你的吊坠。” “福尔摩斯小姐!” 米尔沃顿露出笑容。 他很是无所谓道,“你若是始终如此戒备,我会伤心的?。我知晓我与你的?朋友产生?了几分龃龉,但千万不要因此把?我当?成什么黑心黑肝、面目丑恶的?大恶人。与所有想?结交顾问?小姐的?人一样,我就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和他们的?区别在于?,我能?将信件送到你的?府上。” 张口勒索达西小姐三万英镑,到米尔沃顿口中,好像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误会。 伊拉拉没有就此辩论,而是直接出言:“交朋友也有目的?的?,先生?。” “当?然。” 米尔沃顿并?没有因伊拉拉的?生?疏感到不快,反而出言附和,“你我年?纪相距甚远,社交圈也并?不重合。我承认,我想?与你结识确实存在自己的?目的?。当?然,这与我心存诚意也不冲突,小姐,作为见面礼,白教堂区就送你了。” 伊拉拉:“……” 好大的?口气啊! 她侧了侧头,面容中带着?几分嘲弄的?神情,换来米尔沃顿的?笑声。 “你手头的?证据,足以让肯尼斯死个好几回,”他说,“虽说贫民窟的?帮派对?我很有用处,但远不如顾问?小姐的?价值。所以,福尔摩斯小姐,若你想?取而代之,我可以提供肯尼斯的?线索。” “我可不想?当?黑()帮头目。” “或者扶持他的?女儿上位,二者没什么区别。”米尔沃顿说。 一句话?点明?,他对?白教堂区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不仅知道伊拉拉在对?付肯尼斯,甚至知道海伦娜被?她保护了起?来。 米尔沃顿为什么无动于?衷?自然是因为肯尼斯重要,但没有顾问?小姐重要。 “天上不会掉馅饼,”伊拉拉说,“要你冷眼旁观,我得做点什么。” “恰恰相反,小姐,我需要的?是你什么都不做。” 米尔沃顿摇了摇头,“你继续做你的?顾问?小姐,去帮助穷人和底层人民,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简单。” 伊拉拉勾起?嘴角:“我的?委托人可不止是穷人。” “当?然,达西先生?已经预支付给你五百英镑,要求你抓住我的?把?柄、送进监狱去,”米尔沃顿说道,“我就是希望你别管此事,日后达西兄妹会感谢我的?。” “感谢你张口要三万英镑,还逼迫达西小姐成为你的?情报网之一?” “这对?任何人都没坏处,小姐!” 米尔沃顿认真出言,“我索要钱财,并?非为了敲诈勒索,而是让诸位小姐、夫人支付一定我出力保护她们的?费用。只要给钱、在关键时刻提供协助,她们的?秘密和安危我会负责到底。这分明?是双赢,聪明?人都不会与我对?着?干。” 说着?,他看向莫里亚蒂。 “教授想?要的?是我的?情报网,根本不需要费劲心力扳倒我取而代之,我现在就可以分享给他,”米尔沃顿的?语气无比豪横,“首相收取了光辉学派贿赂、波西米亚未来国王的?情人就在伦敦,德、法诸国的?贵族秘辛,我都或多或少掌握些证据——甚至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小姐,你的?兄长最大软肋便是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若你们想?要这些,尽管上门问?我,我不介意将其分享给朋友,而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朋友不要来为我添麻烦。” 慷慨出言、热情大方,好似要与初见的?伊拉拉·福尔摩斯掏心掏肺,米尔沃顿拿出了所有真诚的?姿态。 “如何,福尔摩斯小姐?你想?扳倒我,就算真的?能?将我逼我绝路,我也不介意与整个欧洲、与所有你珍视的?人玉石俱焚。到时候的?场面,就不太美?妙了,不如接受我的?条件,彼此都不会损失什么。” 怪不得米尔沃顿分明?掌握了伊拉拉的?动向,敲诈信却没寄到她的?手上。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勒索犯敲诈伊拉拉·福尔摩斯的?方式,不用名誉和秘密,而是顾问?小姐的?未来。 既是威胁,也是利诱。 甚至是,伊拉拉仔细想?想?,发现如果和米尔沃顿合作,她都找不出对?自己不利的?地方。 倘若米尔沃顿言行一致,顾问?小姐将会获得一个偌大的?情报网。伊拉拉要是愿意,分分钟可以借此整肃白教堂区的?混乱。政府的?支持、财政拨款,乃至摆平帮派势力都会变得如同儿戏。 但代价是,顾问?小姐和其他被?威胁的?女性一样,将会成为米尔沃顿情报网之一。 如果不答应,或者与之为敌? 米尔沃顿大可以将所有丑闻、信件全部公开,如他所言,不止是英国,或许整个欧洲都会为之动荡。 因而他很清楚伊拉拉和莫里亚蒂的?目的?,米尔沃顿今日见面只是为了表达一件事:他不在乎。 不论二人动机如何,都不会撼动他的?地位。米尔沃顿要做和维多利亚女王一样的?,英国的?地下国王。 “这才是你勒索达西小姐的?目的?,”伊拉拉了然,“三万英镑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值三万英镑。”米尔沃顿扬起?笑容。 达西先生?洁身自好——不止是在男女关系上,更是在社交圈子里。他只与品行正直、心地善良的?人深交。在上流社会这可相当?不容易,想?来打算拉拢他的?政客数不胜数,偏生?没听说过达西先生?与谁走得近。 因此,若是能?将他控制在情报网之中,米尔沃顿可是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有达西先生?支持,别说是在地下称王称霸,他就是想?当?下一任首相,也可以横空步入政坛。 这家?伙…… 肯尼斯充其量就是个小喽啰,米尔沃顿才是真的?□□做派。 历史上类似他的?地头蛇屡见不鲜——利用资金、丑闻和情报一步步蚕食政府,明?面上的?官员,本质都是为地头蛇做事。连百余年?后的?不发达地区仍然如此,更遑论阶级矛盾、社会矛盾更尖锐,且第一次世界大战马上就要爆发的?十九世纪末期? 正是年?代造就了米尔沃顿的?猖狂嘴脸。 真是不得了,伊拉拉心想?,这该是迈克罗夫特要处理的?事情!达西先生?一个委托,居然让她掺和进了这么大的?局面中。 当?然,小妹为哥哥帮忙天经地义,伊拉拉不觉得麻烦,何况迈克罗夫特从不在报酬方面亏待她。 一步一步来。 伊拉拉的?思路很清晰:米尔沃顿大放厥词,她一句话?也不认同。 说什么也不可能?因为自己——顾问?小姐的?未来,而放任所有被?把?控的?女性们受其摆布。就算达西小姐不是伊拉拉的?朋友,要是接受这个条件,“顾问?小姐”的?名头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现在她动不了米尔沃顿,肯尼斯才是最大的?阻碍。 所以为了搞定肯尼斯,她不介意利用米尔沃顿的?让步。 于?是伊拉拉垂眸。 第144章 她抬手,从脖颈之间拉扯出吊坠的?挂绳,栩栩如生?的?眼球吊坠始终被?她携带在身边。伊拉拉迅速将吊坠展示给米尔沃顿,勾起?嘴角:“现在,我们可是恶人会晤了。” 米尔沃顿闻言失笑:“对?当?政者来说,确实如此!顾问?小姐,你可比我与莫里亚蒂教授出名多了!” 苏格兰场可不知道米尔沃顿的?情报网,以及詹姆斯·莫里亚蒂从捣毁邪()教中获得多少利益。 但顾问?小姐支持工人罢工、“烧”了贫民窟的?妓()院,带领穷人反抗制造出的?乱子,却是实打实的?给政府添麻烦。 “我也听说过眼球吊坠的?传闻,说是拥有吊坠的?人,会掌握火赋予的?未来,”米尔沃顿继续开口,“我不是格雷福斯,并?不相信其中有超乎人类认知的?神鬼作祟。但若传说利用得当?,也会是一种助力,拿你来说,顾问?小姐。” 米尔沃顿抬手,朝着?伊拉拉挂在脖颈的?眼球吊坠示意。 “击败了拿火焰做文章的?邪()教,又在一场火后换来被?卖妇女们的?自由,这何尝不是传说中所言,‘掌握了火赋予的?未来’?” 话?到此处,米尔沃顿挥了挥手。 在会客厅一角待命的?男仆立刻上前?,端着?一副地图,走到伊拉拉身畔展开。 仆从文质彬彬弯腰,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指向某处。 “肯尼斯的?办公室,他名义上的?建筑公司就在此地……他也是在这里杀死了自己的?情人,”米尔沃顿说,“好巧不巧的?是,附近工地不少,可燃物也不少。如果你想?利用他的?女儿,不如就让火焰燃烧到最开始的?地方。” 米尔沃顿说完,流露出征询的?姿态。 “我这份交朋友的?诚意,能?否打动你呢,小姐?” 伊拉拉从地图中抬眼,却是第一次看向始终保持沉默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第94章 “伊拉拉,请允许我再次为你牵……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视线第一时间转过来。 他同样看向伊拉拉, 镜架之后蔚蓝的?眼睛闪过几分狡黠。自打她进门之后,莫里亚蒂教授就像是被米尔沃顿放置在?会客厅的?摆件一言不发。 或者说,作壁上观。 伊拉拉眯了眯眼。 “当然。”她收回目光,接过男仆递来的?地图, “很?感谢你?的?大度, 米尔沃顿先生。” 这家伙确实不好惹。 明面?上说是帮助、让步, 乃至主动提供线索,但若是伊拉拉不答应呢?她不觉得米尔沃顿会轻易放她离开而什么都?不做。 不过, 送上门的?协助,不要白不要。 伊拉拉收下米尔沃顿的?“好意”起身, 扬起笑容:“也很?感谢你?与我直率交谈,先生,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 我就不做叨扰了。” “稍等,福尔摩斯小姐。” 米尔沃顿慢吞吞地开口,“还?有?另外一件事。” 他对着男仆摆了摆手,伊拉拉面?前的?仆从低着头离开会客厅。不出几分钟后, 门扉再次打开, 男仆带着阿加莎走进门。 刹那之间, 伊拉拉是真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跳却猛然加快。伊拉拉直勾勾地看向米尔沃顿, 换来了中?年?男人平静一笑。 “请不要紧张, ”米尔沃顿的?语气温和,“我不会用自己人威胁你?,福尔摩斯小姐,阿加莎只是准备跳槽而已,做女仆确实不如做秘书更有?前途, 我怎会阻拦一名年?轻小姐追求更好的?人生?” 说完,他抬眼对阿加莎嘱托:“你?可以跟福尔摩斯小姐走,阿加莎。你?很?聪明,为我打扫房间确实屈才,去吧,追随顾问?小姐才是更好的?选择。” 阿加莎攥紧了裙摆。 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对上米尔沃顿和颜悦色的?目光,勉强扬起笑容。 “你?是位好雇主,先生,”阿加莎维持住平静的?声线,“谢谢你?的?慷慨。” “去吧。” 米尔沃顿犹如长辈般大度笑了笑,“天色已晚,还?是趁早回家为好。” 伊拉拉闻言轻轻颔首。 与米尔沃顿告别后,她带着阿加莎走出这奢华的?庄园。一直到前院的?入口,阿加莎才像是胆敢释放恐惧般呜咽出声。 “你?做得很?好,阿加莎。”伊拉拉停下步伐,抽出帕子,“非常勇敢。” “……对不起,小姐。” 阿加莎抽噎一声,接过手帕,低着头慌乱擦去眼角的?泪水。 看着她强撑的?模样伊拉拉绷紧面?容——拿她未来秘书威胁自己是吧! 当场把阿加莎叫过来,表面?上是大度地放起离开,实际上还?是在?敲打伊拉拉:你?做的?事情,我都?清楚,最好乖乖按照计划行事。 “我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了,”阿加莎竭力维持住平静声线,“要是知道,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 “别担心。” 伊拉拉放缓声音,“我不会怀疑你?。” 她很?理解阿加莎的?担忧,生怕此事之后,伊拉拉会忌惮她曾经是米尔沃顿的?女仆还?漏了马脚。 “米尔沃顿也并非全?知全?能,否则不会放任你?到他的?办公室偷信。”伊拉拉分析道。 再怎么装作不在?乎,米尔沃顿的?机密可全?在?办公室里。而海伦娜存在?的?线索,是阿加莎亲自从米尔沃顿办公室偷出来的?,若是知情,阿加莎一早就被处理了。 只可能是阿加莎偷信之后,米尔沃顿才察觉到自己的?宅子里有?“奸细”,进而暗中?调查,顺藤摸瓜到伊拉拉这边。 伊拉拉的?安抚让阿加莎稍稍平静下来,她抓紧手帕,低声开口:“如果不是你?,小姐,我不会如此轻易地离开,是你?让我的?存在?有?了价值。” “什么话,”伊拉拉挑眉,“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去偷信,更不会被当众辞退。” 被大庄园主直接开除,这对阿加莎的?职业生涯可谓毁灭式的?打击。日后哪怕不做女仆去做秘书或者打字员,其他雇主也会因此掂量掂量阿加莎的?人品问?题。 好在?伊拉拉已经“内定”她了,不至于让阿加莎没工作。 “可如果不是你?,福尔摩斯小姐,”阿加莎坚持道,“我还?为被跟踪骚扰苦恼。米尔沃顿不在?乎一名女仆的?生死,你?在?乎。” 估计这也是米尔沃顿没第一时间发现家中?有?鬼的?缘由。 是啊,谁会在?乎一名女仆的?生死呢? 他眼线再多?,也不会安插在?佣人身边,更不会得知阿加莎受工人骚扰已久,进而让福尔摩斯兄妹有了“可趁之机”。 每日出入宅邸最多?的?就是女仆,而就像是人们会忽略路边的?花鸟虫蛙一样,也不会注意到她们的?存在?。甚至是,直到阿加莎大胆到跑去米尔沃顿办公室偷信,他才察觉到了情况。 这家伙也没表现出的?那般无懈可击,伊拉拉在?心底冷笑一声。 言谈之间,米尔沃顿的车夫走了过来。 “福尔摩斯小姐,”车夫依旧客客气气,“米尔沃顿先生嘱托我将二位送回家。” “先送阿加莎回去吧。” 伊拉拉对车夫开口,“我还?有?事。” 车夫点?了点?头,而对上阿加莎关切的?目光,伊拉拉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般好似不在?乎的?神情,让阿加莎终于放下心来。 目送阿加莎上车,漂亮的?马车摇摇晃晃消失在?庄园外宽敞的?马路,伊拉拉这才侧过头。 詹姆斯·莫里亚蒂也从米尔沃顿的?别墅中?走了出来。 刚刚下过雨,伦敦的?夜晚乌云散去后,天晴了。 没有?月亮,满天繁星点?缀夜空。细微的?光芒照亮教授修长的?身形,他踱步至伊拉拉身畔,纯黑的?风衣在?星光之下反而勾勒出明晰的?身形。 “伊拉拉,”莫里亚蒂柔声开口,“很?抱歉在?刚刚没有?与你?打招呼,那是你?与米尔沃顿的?主场。”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伊拉拉说的?还?有?事,自然是等莫里亚蒂给自己一个交代。 “看来,”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教授,“米尔沃顿相当信任你?。” 早在?彭伯里庄园时,莫里亚蒂就坦白了自己正在?与米尔沃顿合作。只是看来小教授的?计划也不是百分百顺利——米尔沃顿完全?知晓莫里亚蒂的?目的?,双方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可谓相互养虎为患。 “我与你?想的?一样,伊拉拉,”莫里亚蒂强调,“如果无法撼动米尔沃顿的?地位,不如暂且与之为伍,走一步看一步,我的?初心并不会为之动摇。” “确实有?用。” 第145章 伊拉拉挑眉,“至少我现在?知道了他的?动机和你?的?动机。” 莫里亚蒂:“……” 他低了低头,蔚蓝的?清澈眼眸和清隽面?孔都?被厚重镜片遮挡住了。 “很?抱歉,将?达西先生算计了进来,”他说,“但我不曾隐瞒你?,伊拉拉,而且我知道,你?与你?的?兄长都?是达西先生的?朋友,他不会有?事的?。” 倒是实话。 莫里亚蒂也早就坦白了,是他向米尔沃顿提供了敲诈达西兄妹的?路子。只是到今日,敲诈犯亲自坦白,伊拉拉才搞明白了他的?动机。 不单单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将?达西兄妹绑进这政治漩涡里。 “你?对我倒是自信,”伊拉拉很?不客气,“但若我敌不过米尔沃顿呢?你?是否想过后果。” 在?十?九世纪,三万英镑足以买下一座钻石矿井的?三分之一股权。 而达西先生的?收入可不是死的?,他每年?都?有?一万英镑的?净收益,固定资产、存款乃至投资只会比收益百倍有?余。 《傲慢与偏见》实际成书比十?九世纪更早,不知简·奥斯汀女士在?撰写出达西先生的?收入时做了怎样的?考量,但饶是放在?两次工业革命后、已然通货膨胀的?英国,他也是财富名列前茅的?大富豪。 这样的?人,哪怕没有?实际的?贵族头衔、哪怕他不掺和政治运作,一举一动也会产生实际影响力。 若是他公开支持某个人呢? 攀炎附势的?贵族、无孔不入的?政客和党派,不可能不受其影响。试想一下世界大战时期,中?立国突然倒向某个阵营会有?怎样的?后果。 起初以为米尔沃顿只是个可恶的?敲诈犯,而现在?看来,莫里亚蒂一句话,赌上的?可不止达西小姐的?名誉和未来。 而当事人听到伊拉拉带着几分质问?的?话语,也只是莞尔一笑。 “伊拉拉,”他看似认真,却是答非所问?,“我对你?当然有?自信。” “……” 你?比米尔沃顿还?可恶,伊拉拉在?心底想。 对她有?自信?伊拉拉觉得,詹姆斯·莫里亚蒂是对自己有?自信! 这才是真正的?赌徒,拿着英国乃至欧洲的?未来做赌注,比威克汉姆恐怖多?了。 “始终把我算计在?内,”伊拉拉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就不怕因此失去我的?信任么?” “……我获得过你?的?信任吗,伊拉拉?”莫里亚蒂苦笑几声,“至少这从未妨碍过你?我合作愉快。” “但会妨碍我喜欢你?。”伊拉拉直言。 莫里亚蒂的?身形猛顿。 他的?清隽面?孔闪过几分意外,显然是没想到伊拉拉会从正事骤然转向私情,这可不是伊拉拉·福尔摩斯的?风格。那双蓝眼谨慎地打量伊拉拉一番,好像是在?确认她如此出言的?动机。 但教授的?反应很?快。 四目交汇的?第一时间,莫里亚蒂就明白过来——伊拉拉就是单纯不喜欢他这般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模样,要换个方式让他露出意外的?神情罢了。 错愕过后,他仍是展露笑颜:“我觉得你?挺喜欢我的?。” 一句好似轻佻调情般的?话语,揭过了伊拉拉近乎挑衅的?咄咄逼人。詹姆斯·莫里亚蒂依旧不急不缓,他侧过身:“随我散散心如何?我们换个地方闲聊。” “我不想借用米尔沃顿的?马车。”伊拉拉说。 “当然,我比你?更不信任他,伊拉拉。”说着莫里亚蒂抬了抬手,示意伊拉拉朝着庄园看过去。 璀璨星空之下,米尔沃顿的?仆从牵来了一匹马。 相隔这么远,伊拉拉仍是认出了这匹高大骏马的?模样——是詹姆斯·莫里亚蒂骑着赶往梅里顿的?那匹马。 莫里亚蒂转身,主动走了几步,接过仆从递来的?缰绳。 他亲自牵着温顺的?马匹,让那匹骏马停在?了伊拉拉的?面?前。 雨后初晴,地面?湿润泥泞,庄园外满目绿意,与诗情画意的?乡村也是大差不离。 漂亮的?马匹对着伊拉拉低眉顺目。而牵马人一如当时在?梅里顿,詹姆斯·莫里亚蒂宝石般的?眼睛捉住伊拉拉不放,挂着与马匹一样温和乖顺的?笑容。 唯一的?区别便是伊拉拉穿着的?不再是那身让她倍感束缚的?淑女长裙。 “伊拉拉,”莫里亚蒂笑着邀请,“请允许我再次为你?牵马。” 第95章 “我可不是需要你牵马的淑女。…… 伊拉拉惊讶地看向那匹马。 “你之前?说, 这是马歇尔零售商老板借给你的马。”她?可没?忘记莫里亚蒂的解释,“怎么会在?你这里?” “在?梅里顿陪了我这么久,有些舍不得分别。” 莫里亚蒂温声回答,“辞职时就向老板买下了它。” 伊拉拉:“……” 行吧。 不论放在?哪个?时代, 马都不是便宜的物件。在?当下购买一匹马, 还是这样高大挺拔、性?格温顺的好马, 怎么也得五十英镑起价,别提它需要马厩、跑场和饲料, 后续维护饲养的费用更是远甚马匹本身。 试想一下,一名苦哈哈还得出差报账的小?会计,离职期间掏出他一年多的工资买马。 伊拉拉已经能想到马歇尔零售公司的老板当时会是什?么表情了。 不过,反正是莫里亚蒂掏钱, 和伊拉拉没?什?么关系。她?很高兴见到它。 她?伸手抚向马头, 不自觉地放缓语气:“很久不见啦。” 距离离开梅里顿过了几个?月,时间不长,却发生?了很多事。 但?马儿记性?很好,哪怕伊拉拉·福尔摩斯完全换了打扮, 她?身上的气味没?变。骏马依旧认出了伊拉拉, 眨了眨透亮的眼睛, 主?动用头颅拱了拱伊拉拉的掌心。 哎呦! 瞬间伊拉拉就明白了莫里亚蒂的心情。 这样通人性?的动物,谁不会产生?感?情啊。换伊拉拉也会舍不得的, 她?心情大好, 不等莫里亚蒂催促,灵巧地翻身上马。 稳稳当当地坐在?马鞍上,伊拉拉低头看向牵起缰绳的莫里亚蒂:“要去哪里?” “市中心。”莫里亚蒂说,“请允许我为?你带路。” “……你要走过去?” 这可不是梅里顿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乡间小?道,伦敦城再小?, 如?此步行回市里,怕也是要天亮了! 伊拉拉干脆利落俯身,朝着莫里亚蒂伸手。 莫里亚蒂愕然抬眼:“你要——” “我可不是需要你牵马的淑女,也没?那个?耐心,”伊拉拉坦荡荡地说,“上来。” 这是邀请他共骑。 璀璨星光照亮了环境,辰星的见证下,詹姆斯·莫里亚蒂看向马上的姑娘。没?有精致的衣裙,一身干脆利落的西装在?夜色中勾勒出玲珑身段,帽檐遮盖住被盘起收好的长发,那修长的脖颈和挺拔的脊背一览无遗。 她?当然不是等待别人帮忙的淑女。 漂亮昂贵的长裙对伊拉拉·福尔摩斯来说无异于枷锁镣铐,眼前?这身装扮才是她?的戎装和盔甲。伊拉拉生?来就是驾着马匹、朝着别人伸出手的骑士,肆意嚣张的模样有多吸引人,她?比谁都清楚。 见莫里亚蒂不动,伊拉拉又挑衅般地开口:“怎么,你还不好意思吗?” 莫里亚蒂猛然回神。 心跳在?耳畔怦然作响,但?教授还是维持住了镇定的神情。 是挑衅,也是调情。伊拉拉一向如?此。 “你要是如?此发出挑战,”他忍俊不禁,“可就彻底断了我的退路,伊拉拉。” 是吗? 但?伊拉拉也没?错过莫里亚蒂红透的耳根。 这幅强撑的样子,可要比他坐在?米尔沃顿的会客厅,摆出一副反派魔王的姿态可爱的多。 莫里亚蒂知道伊拉拉是故意逗她?,到底是维持住了平静的姿态,大方握住伊拉拉的掌心,借着她?的力量,他抓紧马鞍,同样迅速翻身上马。 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胯()下骏马也只?是打了个?响鼻。伊拉拉夹()紧马腹,它无声会意,朝着市中心迈开蹄子。 坐在?后方的莫里亚蒂,双臂在?半空中迟疑地悬停瞬间,最终还是落在?了伊拉拉纤细的腰际。 骨节分明的手指环住了她?的腰身,夜风从伊拉拉的方向吹拂过来,那淡淡的发香再次席卷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肺腑。 沉浸在?这发香之间,一直到周遭的环境发生?改变。 途径工厂区,而后又步入市中心。根据莫里亚蒂的提示,伊拉拉勒停缰绳,马匹停在?了伦敦桥北,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位列街道两侧,与维多利亚时期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罗马风石柱落入视野,高大石柱横亘在?街道中央,隔着几条街区都能看得见。 第146章 这是伦敦大火的纪念碑。 莫里亚蒂先行下马,他走到碑座前?转身。 “我得向你道歉,”莫里亚蒂一声叹息,“你的质问合情合理,我承认,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将你推的更远,但?若非如?此,我亲爱的伊拉拉,你我甚至不会在?梅里顿相?遇。” “当然,”伊拉拉很不客气,“毕竟你最初想算计进来的是我的兄长。” 詹姆斯·莫里亚蒂最初的计划中,拿到这枚眼球吊坠的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但?你始终是个?惊喜,伊拉拉,”莫里亚蒂毫不吝啬地认同道,“远比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做得更好。” “你是指成为一名罪犯?”伊拉拉出言揶揄,“比我兄长更擅长做一名坏人,我的荣幸。” 莫里亚蒂失笑出声。 “更适合飞扬跋扈、毫无忌惮地施展自己的想法。”他认真纠正。 还不是指成为?一名罪犯!委婉说辞罢了。 顾问小?姐是她?的点?子,但?旁人如?何看待则不受伊拉拉·福尔摩斯控制。她?人在?白教堂区、帮助的也是白教堂区的人,底层人民自然将她?视为?好人、英雄。但?在?政府眼中可就未必了,十九世纪的阶级矛盾如?此尖锐,而伊拉拉又是支持罢工、又是重整贫民窟的帮派势力。 除了迈克罗夫特外,官员们看她?大概是个?彻头彻尾的搅屎棍,比米尔沃顿可恶得多。 但?伊拉拉感?觉不坏。 “这还得感?谢你,”她?实话实说,“某种程度上,是你成就了顾问小?姐,詹姆斯。” 他为?格雷福斯布置了一盘棋局,棋盘上本来应有的是迈克罗夫特的位置。而伊拉拉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成为?不受规则束缚的车。 伊拉拉紧跟着下马,她?拍了拍马肚皮。乖巧温顺的骏马并没?有因为?伊拉拉松开缰绳而惊惶,而是静静伫立在?原地,用透亮的眼睛看向新主?人和伊拉拉。 “只?是散步,没?必要特地来到这里。”伊拉拉看向莫里亚蒂身后的纪念碑。 “显然你对我产生?了信任危机。” 莫里亚蒂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厚重镜片之后的蓝眼幽幽,甚至摆出了几分委屈,“所以我希望在?坦白一些事后,能让你好受一点?。”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伊拉拉开口。 “1666年九月初,伦敦市内起火,大火整整烧了四天,将六分之一的伦敦烧为?灰烬,”莫里亚蒂没?有回答,反而娓娓道来,“虽然几乎没?有人口伤亡,但?伦敦政府四天之间烧出了当年八百倍于年收入损失。” 莫里亚蒂说着,抬手抚向纪念碑的底座。 “为?了纪念大火,克里斯多夫·雷恩设计了这座纪念碑。”他说。 又是火。 可以说,如?果不是伊拉拉等人在?不久前?的夜晚阻止了格雷福斯癫狂的计划,现在?的伦敦恐怕比当初的损失更多。 “谢谢你解释,教授,”伊拉拉挑眉,“但?大火不止是为?伦敦带来了损失。” “也同时扑灭了肆虐的鼠疫。”莫里亚蒂笑着接道。 中世纪的欧洲几乎没?什?么防疫和医疗措施,英国王室甚至因为?凶猛瘟疫搬离了伦敦、前?往牛津避难。大火几乎没?有伤亡,但?当年的鼠疫却杀死了城内的六万居民,一直到这四天的火势杀光了所有传染源。 甚至是,因为?伦敦需要重建,居民得到了更多的工作,反而一定程度上拉动内需,让城内的住户生?活得到改善。 “这就是火,伊拉拉。” 莫里亚蒂出言,“毁掉了伦敦,也给了伦敦一个?崭新的开始。无情地涤荡一切,却也纯净地创造未来。” “这是格雷福斯的说法,”伊拉拉耸肩,“陈词滥调。” “但?也是实话,我和他的分歧点?在?于火应该为?自己所用,否则格雷福斯就是下场。” 他说的是真的火——1666年燃烧整整四天的火,还是意有所指? 反抗的希望也是火。 追求自由之人,眼中点?燃的亦是火光。 甚至是—— “现在?,”莫里亚蒂的声音依旧温柔乖顺,“你我都掌握了火,不是吗。” 镜架之后的蓝眼平静、冷锐,好似了解了一切。 伊拉拉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坦白一部分,就是这一部分。 于是她?伸手,指尖触及到莫里亚蒂的胸口,继续上移。 伦敦的夜风吹过来,气温略低,让伊拉拉的右手冰冰凉凉。她?的指尖触及到教授的脖颈时,后者?不自觉地瑟缩,却没?有避开。 那纤细的指节稍稍勾起,探进莫里亚蒂的衣领,从他严实的衬衣领口下方,勾出黑色的吊坠挂绳。 栩栩如?生?的眼球吊坠落在?伊拉拉的掌心之间。 阿胡拉·马兹达是拜火教的主?神,贤明、崇高,他知晓一切,掌握着真理,与象征着真理的火。 拿到莫里亚蒂这枚吊坠时,伊拉拉在?盒子外看到了波斯语。 不是本地人所写,那字迹带着欧洲人的书写习惯,是人为?加上的。 格雷福斯说,三枚眼球吊坠足以让一个?人倾听到火的意志,进而操控未来。 但?没?人知道这个?传说是从何而来。 “盒子上的符号和文字,”伊拉拉低语,“是你写的,詹姆斯。” 莫里亚蒂坦然承认:“是的。” 伊拉拉:“那谣言是你散播的吗?” “严格来说,这是传说故事,”莫里亚蒂煞有介事地澄清,“是我,也不是我。” “说清楚。” “格雷福斯招揽过我,我不屑于他的说辞,是他同我翻脸的原因之一,”莫里亚蒂柔声开口,“因此,我知道了他的信仰和计划。” “然后就此大做文章。”伊拉拉了然。 “比他先行一步拿到了另外两枚眼球吊坠而已。”莫里亚蒂莞尔,“而我没?想到的是,传说在?格雷福斯死后依旧有用,就如?米尔沃顿所言,传说是真是假,取决于人们信不信她?,伊拉拉。” 他用的是“她?”,而非“它”。莫里亚蒂说的不是眼球吊坠,而是顾问小?姐。 一切都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散布的一个?故事。 格雷福斯沉溺于邪()教研究,而莫里亚蒂在?拿到另外两枚眼球吊坠后,不过多写了两个?东方文字,就让格雷福斯疯狂地寻找起来,甚至是牵连出政府介入调查。 怪不得始终找不到任何眼球吊坠的线索,整个?故事都是编造的!无法溯源是因为?没?有源头,而但?凡有野心的人,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又怎会不加以利用? 神话中的火神是人造的,故事不也是人造的吗。 至于眼球吊坠从何而来、什?么成分,又究竟有着怎样的真实故事,都不重要了。 “还得感?谢格雷福斯,”莫里亚蒂说,“因为?他的执着,米尔沃顿才会对眼球吊坠感?兴趣,他同样需要这个?传说,而后我顺着这条线与之见面。” “你也是眼球吊坠的持有者?,哪怕躲在?幕后,他也不得已高看你一眼。” “还有你,伊拉拉。”莫里亚蒂不忘补充。 眼球吊坠的传言成真,谁拥有它,谁就能掌握火的真理。 米尔沃顿信也好、不信也罢,也不会轻易小?瞧另外两名眼球吊坠的持有者?、甚至是考虑拉拢一个?联盟。 真有他的。 伊拉拉把玩着莫里亚蒂的吊坠,栩栩如?生?的眼球好似在?直视着她?微垂的眼睛。 从梅里顿开始,詹姆斯·莫里亚蒂就几乎什?么也没?做。 他不过是在?吊坠的外盒上写下了几个?字,就在?伦敦掀起如?此之大的风浪,自己行走期间,却没?沾上一丁半点?的水珠和雨滴,还白白落得这么多好处。 “你给米尔沃顿也是这么说的吧。”伊拉拉平静质问。 “当然不。” 莫里亚蒂很是直接,“如?果有一样的机会,你会选择与米尔沃顿合作,而不是我么?” 伊拉拉:“我可没?兴趣同五十岁的老男人调情。” 莫里亚蒂:“……” 那张清隽面孔愣了愣,而后蓦然失笑出声。 这是回敬当时在?梅里顿,莫里亚蒂出言的玩笑话呢*。 “毋须你信任我,”教授接着这个?机会,慢条斯理地出言,“也毋须你和我站在?同一阵营,但?你得承认,伊拉拉,只?要你仍在?这条追逐火光的道路上前?行,你我的未来注定拥有彼此。” 他说的当然不是实际上的火。 但?伊拉拉明白莫里亚蒂的意思。 小?教授退后几步,眼球吊坠从伊拉拉的掌心抽离。但?与此同时,他虔诚地朝着伊拉拉举起掌心,虚握住她?的指尖。 第147章 “至少你我的目标一致,不是吗?”莫里亚蒂反问,“我从未做过阻拦你选择的事情。甚至是……我愿意帮助你,伊拉拉,按照你的方式和道德标准。请不要因此对我生?气。” 也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连这眼球吊坠的来历都告诉了伊拉拉!詹姆斯·莫里亚蒂做到了尽可能的坦诚。 他秉性?可恶,那是生?来如?此。而且伊拉拉也不得不承认,若非莫里亚蒂是这种人,他折射着漫天星空的蓝眼睛也不会如?宝石般剔透明亮。 那偶尔流露出的惊讶和无措也不会如?此可爱了。 “那就帮帮我。” 伊拉拉从不与人客气,“暂且不管米尔沃顿,当下最要紧的是抓住肯尼斯。你有什?么主?意?说说看。” 莫里亚蒂松了口气。 不过是征询了他的意见,小?教授却看起来很是高兴。 “我正有此意,”他勾起嘴角,“想要引出肯尼斯,需要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 “他不聪明,却也不傻。把海伦娜直接丢到家门口,怕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有诈。”伊拉拉侧了侧头。 “但?海伦娜亲自亲眼看到了肯尼斯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就在?肯尼斯自己的建筑公司。” 米尔沃顿将这个?情报给了他们,也给出了具体?地点?。 肯尼斯的建筑公司距离白教堂区不远,更偏西北。可以说是选在?了他的帮派地盘和米尔沃顿的别墅中间,联系双方都很是方便。 “我与米尔沃顿谈论过肯尼斯的事情,”莫里亚蒂坦言,“就在?你放火烧了妓()院之后。” “我可没?烧妓()院。”伊拉拉不满地开口。 但?她?也明白莫里亚蒂的意思。 谣言扩散、进而编排成了传说,这就不是伊拉拉能够控制的了。火不是她?放的,也没?有烧毁詹妮斯夫人的宅子。 但?人们希望顾问小?姐这么干,于是顾问小?姐就成了拯救妇女、烧死老()鸨的英雄。 莫里亚蒂笑了笑,没?与伊拉拉争论,而是继续说下去:“我询问了米尔沃顿具体?过程,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而马上就是海伦娜母亲死后的第一百天。” 伊拉拉迅速反应过来,她?回忆起米尔沃顿指出的地图位置,周围街区刚好有个?教堂。 平白无故出现,自然没?人相?信。 但?要是前?往墓园探望母亲呢?不只?是整整一百天后不久,还刚过了万圣节。 哎呀,这就有意思了。 伊拉拉已然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她?的目光往詹姆斯·莫里亚蒂身上一转:“你要帮忙?” “若有用到我的地方。”莫里亚蒂稍稍俯身,“任你指使,伊拉拉。” 他的黑风衣在?星光之下更显瘦削,白皙面孔上的笑容仿佛能包容一切。 伊拉拉顿时有了坏主?意。 “你换身衣服陪着海伦娜怎么样?”她?雀跃开口。 “你的意思是……” “客串一下神职人员吧,”伊拉拉笑眯眯地提议,“我很想看。” 第96章 天主教堂。 几天?之后的夜晚。 临近午夜, 夜风吹来,海伦娜纤瘦的身躯不禁打?了?个寒战。 离开白教堂区朝着西?北走?出十几分钟,远离工厂和贫民窟,街道变得干净整洁, 绿植和豪宅也逐渐多了?起来。因为靠近教堂, 周遭没有什?么商店, 夜晚的街道空空荡荡,只有海伦娜的皮鞋踩在马路上, 发出吱吱水声。 十一岁的小女孩拢了?拢身上的厚实外套,比气温更?让她不安的是这黑暗的环境。 小孩子总是怕黑的, 但—— 海伦娜的视线望向巍峨庄严的教堂后方。 今天?是妈妈去世的第一百天?,她就被安葬在这座天?主教堂的墓地里。 对黑暗、鬼魂的恐惧, 在思?念母亲的迫切之情下不值一提, 穿过这条街就是教堂,只是深夜的教堂房门紧锁,她只得想办法绕到旁边翻墙过去。 以及…… 海伦娜深吸口气。 这节骨眼上现身,当然不是明智的行为。但海伦娜是得到顾问小姐的首肯后才出门的。 顾问小姐叮嘱道, 不论发生什?么, 都一定要?相信她和协助她的人会?保护自己的安危。 穿着西?装长裤的顾问小姐气派极了?, 她的神情和颜悦色,语气很是轻松, 好似许下的不是海伦娜的生命安全, 而是答应给她买块糖。 回想起她清脆如铃铛的声线,海伦娜莫名?放下心来。 小女孩迈开步子,一路跑到教堂的西?侧,借着隔壁宅子的院墙和杂物垃圾,就这么轻盈地翻到了?后院。 然后—— 海伦娜轻盈落地, 尚未来得及站稳,就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女孩仍然惊得瞳孔骤缩。 “什?——放开唔唔!” 尖叫刚出口,另一只手就捂住了?海伦娜的口鼻。她被人抓着腰抱在半空,双脚不住踢蹬却够不着对方。海伦娜抬头?,借着月色,怒视着近在咫尺地熟悉面孔。 是休伯特,她记得他,和双胞胎兄弟一起为肯尼斯干活,可谓一二把手。 就在不久之前,他的那个兄弟在白教堂大街追杀自己时?,被顾问小姐的枪()手一枪射杀。 “小畜生,和你的爹一样招人嫌。”休伯特很是不客气,“他早就知道你来,你还真来?这下今晚你不得不给我?的兄弟偿命了?。” 杀人的又不是她! 海伦娜气得伸手拼命捶打?休伯特,但她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人高马大的打?手半抱半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带着海伦娜经过了?墓地,推开教堂后门。 这么一路走?过去,海伦娜被颠了?个够呛。直至休伯特松手,女孩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在教堂地板上。 “你的狗崽子。”休伯特很不客气道,“我?们能走?了?吗?” “说谁是狗?!我?看你最近越发张狂了?,休伯特!”肯尼斯忍着怒火骂出声。 他的咆哮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带着回音,海伦娜忍着疼痛循声抬头?。 教堂里没有灯,四周点着的蜡烛聊胜于无,昏暗的光线让大多数人的五官都隐匿在阴影之中。海伦娜不信天?主教——她都不怎么信神,因而庄严的玻璃彩窗和蜡烛光芒并没有让她感到安心,反而为空旷的教堂增添几分阴沉。 只是教堂里站着里不少人。 海伦娜趴在地上环视四周,肯尼斯至少带着十几名?打?手站在教堂内。而看他们的动作,似乎各个都带着枪。 刹那之间,海伦娜几乎遏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慌张。 冷静! 小女孩警告自己:相信顾问小姐。 难道詹妮斯夫人养的那几名?龟()公没带枪吗?不也照样被顾问小姐一人威慑,她一定有办法的。 海伦娜强行压住心中畏惧,目睹着肯尼斯大步向前。 明明是亲生父女,但见?面分外眼红。在触及到肯尼斯面孔之后,海伦娜也顾不得害怕了?。她咬紧牙关,不顾疼痛跳了?起来:“老东西?,我?要?你偿命!” 肯尼斯嗤笑出声。 他一把抓住海伦娜挥舞的拳头?,拎着小姑娘往后走?了?几步。 “折了?我?两个打?手,还烧了?我?的房产,小兔崽子,”肯尼斯骂道,“你还敢露面?”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黑心肝?!我?呸!”海伦娜挣扎着啐了?一口,“妈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哈哈,我?亲手宰了?她,你以为我会怕她?” 肯尼斯推搡着海伦娜,又把她推到地上。 而后男人的手伸向腰后,拔()出手枪。 “就知道你不会?放过今天?,那婊()子护你一时?,还能保护你一辈子?”肯尼斯一边说着,一边拉动枪栓,子弹“咔嚓”上膛。 当意识到肯尼斯口中的脏词指的是顾问小姐时?,海伦娜暴怒地尖叫出声。 但很快,她后面的反抗和言辞,统统被黑洞洞地枪口堵在喉咙里。 “叫啊。” 肯尼斯蹲下()身,侮辱性地将枪口怼到海伦娜的脸上,“继续大喊大叫,看那个婊()子能不能过来救你。” 海伦娜把牙根咬到咯吱咯吱作响。 母亲死时?,肯尼斯也是这幅神情。 没有任何意外,没有任何曲折。仅仅是母亲带着海伦娜过不下去了?——在那天?之前,海伦娜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名?父亲。 从她有记忆起,家中就只有母亲。 她为人洗衣服、缝补衣物,勉强维持母女二人过活。实在是拮据的时?候,母亲还会?上街去捡垃圾,但她从来不让海伦娜一起前去,说是如此丢脸面和尊严的活,她一个人做就够了?。 第148章 日子本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往下过。 直至半年之前,海伦娜一场重病,险些没能支撑下去。 高烧到浑浑噩噩的海伦娜,不知道母亲从哪里拿来的钱,在某个夜晚请来了?医生。 对症下药,她康复的很快。从那之后,母亲脸上的笑容就变多了?。 她说,是海伦娜的父亲给了?钱,要?与海伦娜相认。 原来自己有父亲,海伦娜晕晕乎乎地想。 与父亲相认后,就不用和母亲一起受冻挨饿了?吧?海伦娜也是如此心怀期待过,直至亲眼见?到了?肯尼斯。 她没想到迎来的是一生的噩梦。 没有任何缘由,也没有任何曲折。肯尼斯将母亲活活打?死,仅仅是因为她上门要?钱时?,这凶神恶煞的魔鬼刚刚被米尔沃顿训斥,心情很是不好。 他一边动手,一边辱骂海伦娜的母亲,说都是把钱给了?她后带来了?霉运,一切都是母亲的错。 推搡之间,母亲没能站稳,直接摔到了?肯尼斯书房的摆件上。 海伦娜亲眼看着母亲没了?气息。 肯尼斯甚至都没有想过请医生来急救,他只是吩咐人将母亲的遗体拖了?出去,并将海伦娜赶出他的办公室。 年幼的女孩在离开之前,趁乱偷走?了?那个沾血的摆件和地毯。 海伦娜仍然记得母亲的双眼失去光亮的场景,临终前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试图说些什?么,但死神先一步赶到。 和阿黛尔把海伦娜藏起来、要?她躲在垃圾堆里,自己却被该死的杀手割喉时?一模一样。 冰冷冷的枪口贴在海伦娜的皮肤上。 两双眼睛在女孩的脑海中重合,这几日来东躲西?藏的愤怒和委屈,在此时?此刻化为实质。 她太生气了?。 气自己无能为力、气自己如此弱小。连协助顾问小姐,也只能当个可怜巴巴的诱饵。 而仇人近在眼前。 “畜生,我?要?杀了?你!” 瘦弱的小女孩在极端愤怒之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肯尼斯的枪口,恶狠狠扑了?过去。 她死死抓住生父的肩头?,指甲嵌进肯尼斯的皮肉,照着他的耳朵张口就咬。 一声凄厉惨叫伴随着皮肉绽开的声响落地。 血液自肯尼斯的脸侧喷洒出来,飞溅到海伦娜的脸上,更?是落在教堂的地板。 女孩犹如愤怒的幼兽,猝不及防露出獠牙,直接将肯尼斯的耳朵撕了?下来! 她被肯尼斯甩开,再次重重倒地,嘴里还叼着刚刚扯下来的耳朵。 被硬生生扯断耳骨,肯尼斯痛到不住在地上打?滚,他拿枪颤颤巍巍指着海伦娜,被反应慢一步的手下拉开。 肯尼斯嘴里哭嚎着脏话:“他*的小杂种,我?剁了?你!!杀了?她,给我?杀了?她喂狗!” 海伦娜当着所有人的面吐出肯尼斯的耳朵。 “吃下去我?都嫌脏,老东西?,我?死后也会?变成厉鬼找你索命的!” 几名?打?手冲过来按住还要?上前的海伦娜,冰冷冷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后脑。然而就在血案即将发生之前,一道清朗声线划破这教堂里的喧嚣。 “都住手!” 教堂紧锁的正门被豁然推开,所有人都因突如其?来的警告顿住身形。 海伦娜挣扎着转过头?,只看到一袭修长神父长袍伫立在门前。他背着月光,看不清面孔,却能听出神父声音里的无所畏惧和愤怒。 “这是教堂,”他斥责道,“你们是要?在上帝面前杀人吗?!” ………… …… 同一时?间,距离天?主教堂不过十几分钟路程开外的白教堂区。 伊拉拉拎着煤油灯,一个一个门牌号看过去——皇家造币街34号,罗斯玛丽巷。 她终于停了?下来,按了?按帽檐:“就是这里。” 身后的南希往门牌号一瞥,登时?蹙眉。 “你到爱尔兰人的地盘来干什?么,”她压低声音,“招惹帮派还不够,还招惹他们?海伦娜还在天?主教堂!” 伊拉拉侧过头?:“街头?小偷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关心起别?人死活了??” 南希冷哼一声,却掩饰不住眉眼之中的担忧之色。 “莫里亚蒂在,你放心,”她说,“再说了?,莫兰和赛克斯也盯着呢。” 她当然不会?让海伦娜一个人涉险,只是既然要?设立陷阱,就得弄得像一点。 肯尼斯不太聪明,却也不傻,事先布置好陷阱再让海伦娜露面?连森林里最为稚嫩的母鹿也不会?轻易上钩。 所以,她选择让肯尼斯主动埋伏。 帮派人士先行占据教堂,制造出他已?经彻底控场的假象。这个时?候,但凡露出顾问小姐的任何踪迹,都可能让肯尼斯警惕起来。 所以她不能出场,伊拉拉请出了?詹姆斯·莫里亚蒂帮忙。 至于她…… “你也说了?,是天?主教堂。”伊拉拉勾了?勾嘴角。 白教堂区鱼龙混杂,自从顾问小姐和肯尼斯杠上后,多少势力蠢蠢欲动。连老犹太在利益引诱之下都答应帮忙了?,偏生还有一部分人像没听到风声般无动于衷。 伊拉拉就不信,爱尔兰人不想分一杯羹。 今夜就是拉他们下场的最好时?机。 这么盘算着,她敲响了?巷口的房门。 第97章 帮派火并。 “吱呀”一声门响, 破旧的木门揭开一条门缝,露出苍白的女性面容。 “谁?”对方很是警惕。 十九世纪中期,因?马铃薯病菌泛滥,导致以土豆为主食的爱尔兰发生□□, 国土内百万人受难。不少爱尔兰人逃难至国外讨生活, 移居到伦敦的爱尔兰人近二十万。 罗斯玛丽巷是爱尔兰人的聚集地之?一, 仅白教堂区,类似的巷子就有十余个之?多。 伊拉拉对着门缝之?后的女性扬起笑容。 她按了按帽檐:“夜安, 小?姐,能否进屋详谈?” 清脆的声线响起, 让门缝之?后的女性拧起眉心?。 借着夜色一眼扫过去,她还以为屋外站着的是一名瘦削的男人, 这么一开口, 居然是名姑娘! 在白教堂区行?动、还穿着西装的年轻小?姐,也就只有那么一位了。 女人猛然变了脸色。 “不接待,”她飞快说,“找别人去吧。” “哎——等?等?!” 伊拉拉反应飞快, 抬脚就将路边的破砖块踢了过去。女人伸手关门, 砖块刚好挡住了这巴掌大的缝隙。 “请听我说完, 夫人,”伊拉拉赶忙继续, “我决计不会无缘无顾上门!” “有什么事找你帮的人说去, ”女人很不客气,“本地工人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没想到,哪怕顾问小?姐的名声都传到了白教堂区外,她仍然会吃闭门羹。 哎呀, 没办法的事,工作哪有一帆风顺的呢! 女人拿出百分百的警惕,伊拉拉很是理解:爱尔兰人虽是白人,但对伦敦土著来说到底是移民,大部分还是因?贫困饥荒逃难过来的穷人。他们依旧是混乱、犯罪和抢走自己工作饭碗的代名词,许多工厂主会因?工人罢工,转而聘请工资更低、更急需工作糊口的爱尔兰工人。 因?此,伦敦工人和爱尔兰工人之?间时?常会爆发冲突。 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糊口,白教堂区的爱尔兰人喜欢抱团,形成了和吉普赛人类似的“帮派”活动。 伊拉拉帮助过辉光火柴厂的工人,顾问小?姐名声在外,如?此反而遭到了爱尔兰人的警惕和排斥。 她也不气馁,选择直言:“那你们自己的人,也不管吗?” 门缝内的女人猛然停手:“什么意?思??” “带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女儿,个子这么高?,”伊拉拉往自己的胸口比划,“平日穿衣打扮像个男孩,性格也像。” 伊拉拉描述的是海伦娜的特征。 即使是穷人,作男孩打扮的姑娘也不多见。还得谢谢海伦娜与伊拉拉一样?惊世骇俗的穿衣风格,一听到她这么说,爱尔兰夫人骤然变了脸色。 “你等?等?。”她也顾不得关门了,转身就走。 透过门缝,伊拉拉依稀可见爱尔兰女人步入室内,与某个坐在壁炉边的人交谈。 片刻过后,她又回来,总算打开了那掩住的门扉。 “进来吧。”女性仍然眼含警惕,却是让开了道路。 伊拉拉分明听到身后的南希松了口气。 真稀罕!南希可是贫民窟的老江湖,能让她提起心?神?,可见这边的爱尔兰人确实不太好招惹。 但这正中伊拉拉下怀。 她坦荡荡迈开步子,紧跟女人步入室内。 像罗斯玛丽巷这样?的房子,在伦敦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乌鸦窝”——因?破旧、狭窄,并且常常一间屋子挤了七八口人,像极了鸟窝而得名。 第149章 伊拉拉敲响的旧屋子就是如?此,三层公寓被?划分成了数不清的房间,步入巴掌大的客厅,一名穿着勉强算是得体的中年男人从壁炉边起身。 “你见过海伦娜?”他直奔正题。 “初次见面,先生,”她朝着男人伸出右手,“我是顾问小?姐。” “……” 对方的目光往伊拉拉干净的右手一扫,并没有接下她的好意?,只是拧着眉头不耐烦道:“奥布莱恩,海伦娜现在在哪里?” 所以她的推测是对的。 在米尔沃顿点出肯尼斯的建筑工地地址时?,伊拉拉就第?一时?间发现了附近的天?主教堂。英国是个基督教国家,直至1829年的《天?主教解放法案》,才允许国内建设天?主教堂。 这是距离附近最近的一个天?主教堂,而爱尔兰人信仰天?主教。 海伦娜的母亲好巧不巧就葬在由教堂管理的墓园里。 如?果不是天?主教徒,何必在天?主教堂下葬?而且她还是横死的,安葬海伦娜的母亲的是肯尼斯的人。特意?为之?,伊拉拉推测她大概率是名爱尔兰人。 这也是她今夜敲响罗斯玛丽巷房门的理由。 爱尔兰人喜欢抱团,大概率听说过海伦娜。 “她是肯尼斯的私生女,”伊拉拉迅速打量了一遍奥布莱恩的姿态,“先生,她是你的亲属吗?” 若非如?此,何必反应这么大。 奥布莱恩在听到肯尼斯的名字后眉心?紧蹙,他咬紧牙关、深吸口气。 “该死!我早该想到,”中年男人很是懊丧地抹了一把脸,“海伦娜的母亲是我的堂妹。因为成了某个人的情妇,被?我一怒之?下赶了出去,十多年没正经联系过。我只见过海伦娜两次……该死的肯尼斯!我没想到,他找的居然就是海伦娜。” 后面的话,奥布莱恩没能说下去。 肯尼斯在追杀自己女儿的事情,因?“顾问小?姐放火烧了妓()院”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将其与海伦娜联系起来,奥布莱恩自然也意?识到了他失联多年的堂妹已死。 中年男人的脸上流露出明晰的懊悔和愤慨,看?得南希轻哼一声。 不用开口,伊拉拉也知道南希在想什么。 早干嘛去了? 把堂妹赶出去,无非就是在邻居亲属面前丢了面子。海伦娜的母亲也是因?为心?灰意?冷,才宁可去找肯尼斯,也不把女儿带回家来。 甚至是,海伦娜都十一岁了,他也不是没见过,也从未提出过收留母女。 眼前的奥布莱恩也是酿就命案的帮凶。 但人已入土,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伊拉拉今日到来,想要的就是男人这般悔恨着急的表情。 “海伦娜现在哪里?”奥布莱恩追问。 “这就是我到访的缘由,先生,”伊拉拉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今日是海伦娜母亲去世百日,她趁我不注意?溜了出去。我已经派人追上保护,但也很怕……肯尼斯在教堂设下埋伏。” 奥布莱恩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这个狗杂种,”他当场骂出脏话,“还想在天?主教堂杀人?!” “你能帮我救出海伦娜吗,先生?”伊拉拉问。 回应伊拉拉的又是一连串的爱尔兰脏话,奥布莱恩二话不说,拎起沙发上的外套。 他大步走向破旧公寓的楼梯口,哐哐哐重重砸响木扶手,吱呀隆冬的噪音让楼上的住户纷纷跟着咒骂出声,说着伊拉拉和南希都听不懂的俚语。 “都给我穿好衣服下来!” 奥布莱恩的口音勉强能懂,中年男人中气十足,“带上家伙,出大事了!” 站在客厅的伊拉拉闻言扬起笑容。 太好了! 让莫里亚蒂假扮成神?父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说动爱尔兰人出面当救兵。 至于教堂的情况…… 伊拉拉相信莫里亚蒂的本事。 ………… …… 同一时?间,天?主教堂。 神?圣且庄严的宗教场合充满了血腥味和惨叫辱骂,混乱犹如?菜市场。 海伦娜眼睁睁看?着站在门口的神?父大步向前,休伯特直接举起手枪:“要是不想死,就别来招惹麻烦,神?父!” 但神?父的脚步并未停下。 他看?也不看?帮派二把手的枪口,走到海伦娜面前,将趁机挣脱束缚的小?女孩扶了起来。 “孩子,你受伤了吗?”清朗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海伦娜抬头。 明亮月色透过敞开的正门倾洒进来,照亮了神?父的面庞。离得这么近,海伦娜能清晰看?到神?父厚重眼睛之?后的蓝眼,以及……他鬓角和胡子粘贴的痕迹。 他做了乔装。 所以,他是真的神?父吗?或者是顾问小?姐的人。 海伦娜紧绷的心?神?几乎是瞬间卸下大半。 她擦了擦满嘴血迹,冷笑几声:“不是我的血。” 神?父这才放松下来。 他搀扶着海伦娜起身,刚刚站稳,休伯特就大步向前,枪口对准了他的下巴。 “我说,你别来掺和,”休伯特咬牙切齿,“大半夜的,你来教堂做什么,神?父?” “我压根没有离开。” “神?父”看?上去很是愤怒,但他维持住了冷静的表情,直面枪口也毫无退缩之?意?,“只是抄经到深夜,听到了教堂的动静。你们——” 他环视四周,宝石般的蓝眼闪过明晰怒火。 “我无意?搅进帮派纷争,但在上帝面前杀人,肯尼斯,你不怕遭到天?谴吗?!”他斥责道。 明明被?拿枪指着,“神?父”的身躯依旧挺拔。他纯黑的长袍和无畏的语气,在这满地血迹的教堂之?中徒增威严。连休伯特在那双清澈蓝眼的注视下都有些?心?虚了——再怎么不信神?,这也是人家的地盘。 而肯尼斯因?为失去一只耳朵,正在地上不住打滚。 他在哀嚎之?中听到“神?父”的慷慨之?词,甚至比刚才更为暴躁。 “杀了他!少他*废话,休伯特,你是吃干饭的吗!”肯尼斯喊到嗓子都破了音。 二把手又被?白白骂了一句,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休伯特冷眼看?向“神?父”,子弹“咔嚓”上膛:“神?父,这是你找死!” 眼前的神?父却依旧神?情平静。 “至少不要在教堂里,”他说,“不要亵渎庄严的建筑和神?明。” 这句话总算让肯尼斯听了进去。 一枪毙了这小?兔崽子,太便宜她了! 肯尼斯用手帕捂住被?硬生生撕扯开的耳朵,疼的两眼昏花。要不是他实在是没力气瞄准,非得把海伦娜亲自射杀成筛子不可。 但这还不够解气。 对,在教堂也只能开枪,不能让她死的这么容易。 “出去,出去!”肯尼斯挥舞着手臂嚎叫道,“她不是要为那个婊()子妈报仇吗,这么有孝心?,给我把她活埋在那女人的棺材里!把那个神?父也弄出去,快点,休伯特,我*你**,愣着干什么?” 休伯特咬紧牙关。 伫立在他眼前的“神?父”,神?情冰冷,眉眼之?间尽是失望。但那双蓝眼从肯尼斯身上收回后,其中嫌恶收敛了半分,好似给了休伯特半分尊重。 “你不必听他的,”神?父说,“如?此丑态,连畜生都不如?。” 是啊,满地都是肯尼斯的血。 被?硬生生咬下耳朵也不是轻伤,他连抢都拿不稳了,干嘛还要听他的? 这是个好机会。 一个积压在心?底的念头凭空出现,而后休伯特一个激灵。 他恶狠狠地拿着枪口顶()了顶神?父的下巴,又一把抓过海伦娜。 “算你们今天?倒霉,”休伯特推了一把踉踉跄跄的小?女孩,“走。” 伦敦在数日阴雨连绵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晴夜。 月光明亮如?同白昼,将一切映照得无比清楚。因?而当打扮成神?父的詹姆斯·莫里亚蒂被?推搡着走出教堂时?,数百米开外的塞巴斯蒂安·莫兰甚至能透过狙()击镜看?清每个人的面孔。 计划很成功。 莫里亚蒂教授将众人引出教堂,前往墓地。站在高?处的建筑物顶端,周遭的树木和房顶完全不会遮挡狙()击手的视野。 而后莫兰的狙击镜向左扭转,看?到了躲在角落里同样?持枪的赛克斯。 他冷哼一声。 有他一个就够了。 再多帮派人士也无法抵挡狙()击枪,不过是混混和打手而已。莫兰相信,只要第?一发子弹命中肯尼斯的头颅,其他人定然作鸟兽散。 但伊拉拉坚持尽可能活捉肯尼斯。为了防止莫里亚蒂教授和那个小?姑娘出意?外,还非得请来赛克斯暗中保护。 这让莫兰很是不爽:他成后备选项的后备选项了,瞧不起人不是?何必这么麻烦。 第150章 然而就在莫兰内心?疯狂抱怨之?时?,街面上出现了其他情况。 专业的狙()击手用余光看?到了狙()击镜之?外的场景——三五十名手持锤子、刀子的工人,浩浩荡荡往天?主教堂走过去。 莫兰:“……” 什么情况?! 狙()击镜转向人群,就算帽檐遮住半张脸,莫兰也第?一眼认出了走在前方的正是伊拉拉·福尔摩斯本人。 他当场骂了一句脏话。 这小?丫头,怪不得不让他轻易出手。莫兰瞬间明白过来伊拉拉的打算:只是抓住肯尼斯,充其量也就是阻止他一人。 但将更多势力牵扯进来,则是整个白教堂区的事情。她就是打定主意?要把今夜的私人恩怨变成帮派火并! 第98章 假扮的神父。 月光越发明亮。 海伦娜被肯尼斯的二把手?拎出了教堂, 直接丢到了墓地边。 阴冷安静的墓园从未如?此吵闹过,肯尼斯同?样被手?下?搀扶着出门。他?捂着被扯下?耳朵的一侧,依旧用破了音的嗓子?怒斥:“把那女人给我从墓地里挖出来!” 十几名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一人主动上前。 杀人越货是一回事, 挖坟掘尸则是另外一回事。做活人的勾当是卖命, 招惹死人是会遭天谴的! 尤其是肯尼斯现在满身血淋淋的,面容因疼痛扭曲狰狞, 看?起来全然不?是平日?帮派头目的模样,威信大打折扣。 他?喊不?动人, 更是气急败坏。 “平时吃我的,喝我的, 现在却不?想干活?!”肯尼斯一句话?里带三个?脏词, 他?举起枪指向休伯特,“你去!” 休伯特狠狠咬牙。 “怎么?又?是我?” 从兄弟被当街射杀起到今日?,休伯特的不?满已经积蓄到了顶峰。他?看?着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肯尼斯,自然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二把手?左晃晃右晃晃, 他?的视线撞见谁, 谁都退后或者撇开目光。 一个?两个?废物! 休伯特啐了一口唾沫, 伸手?推搡被押出来的神父:“你去挖。” 海伦娜抬眼看?向被同?样推到墓地前的神父。 瘦削的男人踉跄几步,在母亲的墓碑前稳住身形。月色照亮了他?的神父袍, 也照亮了那镜片之后的蔚蓝双目。掩盖在贴上去的厚重黑发和胡须之后的面孔流露出愤怒的神情, 神父扭过头,当机立断拒绝:“打扰逝者清净,你疯了不?成??” 肯尼斯二话?不?说,举着枪向前:“少他?*废话?,想活命给我挖!” 神父岿然不?动。 海伦娜很是莫名:这么?多人, 难道就没任何人发现神父是乔装打扮的吗? 明亮光线下?,他?贴着假发片的痕迹更为明显。但那双蓝眼中被深深冒犯的情绪不?是假的,神父迎上肯尼斯的枪口无所畏惧,他?反而是侧过头,余光飞快瞥向海伦娜。趴在地上的女孩撑着身体站起身。 她浑身都在疼,被拎着摔下?数次,小小的身躯像是散了架一般。更别说撕咬下?肯尼斯的耳朵用尽了海伦娜所有?力气,女孩的下?颌骨和牙齿都在隐隐作痛。 但海伦娜的脑子?是清醒的。 这名“神父”在征求她的意见。 他?究竟什么?来头? 在黑()帮面前假扮成?神父,不?会让他?获得任何好处。 只可能是顾问小姐授意而来,是为了接应保护她吗。思及此处,海伦娜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不?知道顾问小姐有?什么?计划,但…… “挖吧。” 海伦娜知道,顾问小姐一定会来。 年幼的女孩很是冷静,她坐在地上:“我不?想把你也牵扯进来,神父。” 那双剔透的蓝眼缓缓合拢,而后伫立在墓碑前的神父缓缓吐出口气。 休伯特见他?神情松动,粗暴地将铁锨塞进神父的手?中。 得到海伦娜的同?意,神父才越过墓碑,站在了墓地之上。 第一铲下?去的时候,除了海伦娜之外的所有?人都避开了视线。 哪怕在场无人信仰天主教,挖死人墓这种事仍然晦气。肯尼斯的打手?恨不?得将责任完全甩个?神父,各个?都退后到四五步远,只有?海伦娜还跪在坟墓边。 母亲下?葬时她不?在场。 海伦娜反应很快——如?果等肯尼斯意识到情况,连她也活不?下?来。所以女孩当时趁乱偷走了间接证据,逃亡到白教堂区寻觅庇佑。 之后的每一夜,海伦娜都会想到母亲临死前瞠目大张的神情。 她该为母亲送葬的,抛下?第一把土,请来神父祝愿她安息。但海伦娜没有?尽到一名女儿的责任,她甚至要在这荒唐的月夜之中,目睹着母亲的坟墓被硬生生掘开。 一捧土、两捧土。 直至“神父”手?中的铁锨碰触到木棺,发出一声?闷响。海伦娜分明看?到棺椁的一角露在外面。 母亲就躺在棺材之中。 她被安葬时,神父有?合拢死不?瞑目的眼睛吗? 时间已过百日?,躺在棺板之下?的妈妈,还会与海伦娜的记忆中一样吗。 神父挖出大半棺材,一想到之后要开棺,海伦娜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妈妈!妈妈……” 年幼的女孩跳进了坟坑之中,她跪在泥土之间,双手?伸向棺椁,海伦娜俯身趴下?。 匆忙下?葬的死者,只用了一层薄棺,木板很是劣质。海伦娜抚摸着棺材板,她的头颅贴上去,与安眠的母亲仅隔着这么薄薄的距离。 女孩嚎啕大哭,让休伯特都不忍心观看。 偏生肯尼斯无动于衷。 “滚开!” 肯尼斯龇牙咧嘴地冲上前,一脚迈进坟坑,将棺材板踩得咚咚作响。他?伸出空余的一只手?,要吧海伦娜拖出来,“有?你一会喊妈的,你们几个?过来开棺,我要把这小兔崽子?和她的婊()子?妈封在一起等——” “——我看?谁敢?!” 墓地数十米外,教堂的后门被一脚踹开。 伴随着“砰”的一声?,清脆的女性声?线响彻夜空。墓地前辱骂的、挣扎的,纷纷停下?了动作。肯尼斯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本能地松开手?。 海伦娜趁机爬出土坑,转过头。 几十名手?持器械的人一拥而出,走在最前方的正是那身西装长裤。伊拉拉·福尔摩斯抬了抬下?巴,明亮眼睛里写满怒火。 “肯尼斯,”她当场举起手?臂,“跑到教堂来挖坟,你疯了吗?!” 肯尼斯在触及到伊拉拉的面孔时,本就癫狂的表情变得更为扭曲。 他?一双眼睛恨不?得充血,捂着半只耳朵咬牙切齿:“又?是你,狗*养的臭**!” 辱骂一句后肯尼斯就要举枪扣动扳机,但伊拉拉身后的人前跨一步,同?样抽出了配枪。 “你要想动枪,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奥布莱恩第一个?冲在前面,他?同?样拉动枪栓,“想想后果。” 中年男人的口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顾问小姐居然请动了爱尔兰人出面! 杀了海伦娜,充其量是个?人命案;就算是与顾问小姐起冲突,她也不?能代表任何团体。 但要是与爱尔兰人翻脸,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他?们轰隆隆来了二三十人,将这墓地挤得满满当当,真要是开枪火并,肯尼斯很难占据上风。 因而一时间,两拨头目同?时举枪,却谁都没有?动。 气氛僵持住了。 海伦娜刚刚站稳,身后的神父就默不?作声?地迈出坟坑,他?轻轻推了女孩一把。反应过来的姑娘猛然回神,趁着这个?功夫,拔腿就跑到了伊拉拉身边。 “顾问小姐!”她气喘吁吁,还没停下?步伐,就被伊拉拉一把拉到了身后。 还算及时! 伊拉拉和奥布莱恩已经尽快了。 幸好爱尔兰人住得近,一听说海伦娜是奥布莱恩的外甥女,更是一呼百应,纷纷抄起了家伙。 踹开教堂门时,看?到肯尼斯拎着海伦娜、不?住扑腾的姑娘还一身血,可把伊拉拉吓了一跳。 这会儿海伦娜靠近,伊拉拉看?清状况后才松了口气。 不?是她的血就行! 伊拉拉拍了拍海伦娜的肩膀,示意她躲到后方。 “我处理我的家事,一个?两个?瞎掺和什么?,”肯尼斯不?客气道,“少听这个?臭婊()子?的,她就爱管闲事,滚开!” “你的家事,跑到我们的教堂来管?” 奥布莱恩寸步不?让,他?冷笑出声?,“这丫头是我外甥女,肯尼斯,该滚的是你!” 第151章 “什——”肯尼斯蓦然瞪大眼。 看?他?的神情,压根不?知道海伦娜的母亲是爱尔兰人。 这般姿态更是让爱尔兰人群情激愤。 “这老畜生连睡的女人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可怜的海伦娜,就这么?没了妈。” “不?能就这么?算了,杀了他?偿命。” 墓地再次变得吵闹起来,爱尔兰人纷纷咒骂大喊,哪怕是没带枪的,也一步一步拿着锤子?榔头上前。 愤慨的爱尔兰人让肯尼斯的人心生几分退意,还没动手?就已然丢了士气。 不?能这样。 肯尼斯是指望不?上了,站在后方的休伯特只觉得荒唐。 明明是他?自己的家事,怎么?就把整个?帮派牵连进来,现在还要和爱尔兰人起冲突?他?可不?想被活活打死! 情急之下?,休伯特的反应异常迅速。 他?猛得出动,直接将枪口对准了墓碑边“神父”的脑门,恶狠狠出言大喊:“这可是你们的教堂!谁再敢过来,我就把你们的神父毙了!” 一句威胁,远比肯尼斯的枪口和辱骂更有?用。 爱尔兰人瞬间安静,打头的奥布莱恩流露出震惊和意外的神情。他?循着休伯特的目光,越过肯尼斯数十名紧张无比的打手?,看?向自己堂妹的墓碑—— 然后,触及到完全陌生的面孔,奥布莱恩猛然蹙眉。 “这是谁?”他?指着身穿神父袍的青年开口,骂骂咧咧道,“我可没见过他?,你们少他?*的唬人!” 休伯特当场愣住。“你——”他?愕然看?向近在咫尺的“神父”,后者失笑出声?。 詹姆斯·莫里亚蒂侧了侧头,始终清亮的蓝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哪怕是被匪徒拿枪指着太阳穴,假扮成?神父的教授也没有?展现出任何动摇。 这家伙,是混进来的。 休伯特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完全落入了顾问小姐的圈套! 然而就在帮派二把手?绷紧面容的时刻,莫里亚蒂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分贝,轻声?出言。 “先生,”他?的语气近乎温柔,“今夜肯尼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爱尔兰人的责任。” 休伯特的脸色微变。 第99章 yes,father? 两拨人马几十个人, 将往日清净寂寥的墓地塞的满满当当,月色之?下对?峙喧嚣犹如集市。 混乱之?中,伊拉拉分?明?看到假扮成神父的詹姆斯·莫里亚蒂,被肯尼斯的手下抓着, 却含笑?说了?什么。 伊拉拉当机立断, 摘下帽子, 朝着人群后方挥了?挥手。 跟着人群混进教堂的赛克斯看到顾问?小姐的帽檐,二话?不说, 朝着墓地的边沿扣下扳机。 “砰!” 一道突兀枪响,彻底点?炸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奥布莱恩当场变了?脸色。 “肯尼斯, ”爱尔兰人也不客气,“是你不识好歹!” “明?明?是你的人先开枪!” 双方谁也不知道开枪的人隶属哪个阵营, 相互斥责之?间, 奥布莱恩动作更快。 肯尼斯一边咒骂,一边捂着伤口,在奥布莱恩扣下扳机之?前,一个闪身, 躲到了?墓碑后方。 “砰!” 爱尔兰人扣下扳机, 子弹击中某个墓碑, 留下一个明?晰弹坑。躲在后面的肯尼斯连滚带爬,对?着自己被震慑住的手下大喊:“愣着干什么, 不想死就?动手!” 打手们被迫上前。 就?算是帮派火并?, 平时也不会轻易开枪——一旦开枪,纠纷和矛盾会彻底变性。 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往腰间摸枪,而与此同时,爱尔兰的工人们已然抄着家伙迎头?冲了?过来?。 本就?混乱的场面更是成了?一锅粥。 站在一旁的休伯特咬牙切齿看向莫里亚蒂,他的枪口仍然对?准着冒牌神父:“这都是你们算计好的, 是不是?!” 莫里亚蒂的蓝眼看过来?,因笑?意微微下弯:“算计的是肯尼斯,不是你,先生。”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往肯尼斯的方向一瞥。 喊着手下往前顶,肯尼斯却趁机往墓地出口狂奔而去。他想逃!休伯特骂了?一句脏话?,登时收起配枪,朝着肯尼斯的方向追了?过去。 环境实在是太?乱了?。 休伯特躲过几名爱尔兰人的拦截,甚至不得不重新子弹上膛,才勉强挤过人群。 “肯尼斯!” 他将枪口瞄准肯尼斯的后背,只觉得气血不住上涌。 今夜的荒唐,过往兄弟之?死的愤怒,而被他当畜生使唤的积怨到达顶峰。休伯特的食指按动扳机:“我要?你给我兄弟偿——” “不行!” 拥挤的人群之?间,海伦娜借着自己娇小的身躯,直接钻了?出来?。 她一把扑到休伯特面前。 “砰!” 第三枪因海伦娜拍开休伯特的手臂打歪,肯尼斯吓得当场摔倒,捂着耳朵向前爬行。海伦娜迎上帮派二把手懊恼的视线,女孩一身是血,眼睛在月色的映照下亮得吓人:“我要?他接受法律的审判,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活活吊死!” “你——” 然后休伯特后脑骤然一痛,他张大双眼,紧接着失去了?意识。 身后的伊拉拉这才放下手中的铁锨。 将休伯特击晕之?后,她转身瞪向墓碑前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青年对?上伊拉拉的目光,不仅不心虚,反而保持着温和笑?容点?头?示意。 这家伙…… 挑拨离间可还行! 被击晕的人,她记得。在詹妮斯夫人的宅子与肯尼斯见面时,当着伊拉拉的面与之?起了?冲突。 伊拉拉只让他帮忙保护海伦娜,除却必要?的线索什么也没说。 但就?这十几分?钟的功夫,莫里亚蒂已然看出了?肯尼斯与手下的矛盾,怕是眨眼的功夫就?憋出一肚子坏水。 不过有用就?是了?。 伊拉拉丢掉铁锨,海伦娜着急忙慌地大喊:“顾问?小姐,他要?跑了?!” 眼见着肯尼斯走到了?教堂门口,即将离开墓地。他的左脚已然迈向半空、踩到台阶上—— 第四枪没有枪声?。 海伦娜只听?到了?“嗖”的破空声?线,而后在明?亮月色之?下,她生理上的父亲抬起的左腿就?这么皮肉炸开。 血溅在草地上。 肯尼斯尖叫一声?,因巨大的惯性倒地。 女孩与伊拉拉同时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却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海伦娜目瞪口呆地被伊拉拉带到安全的地方,后者朝着远处摆了?摆手。 几百米开外,塞巴斯蒂安·莫兰一声?咋舌。 “咔嚓”一声?拉动枪栓,弹壳落地。他调转狙()击镜,教堂之?外,一行十余名警察手持警棍迟迟赶到。 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才来?莫兰冷哼一声。 但这与他也没关系了。 今夜老兵的任务只有这么一枪,他从步()枪前起身,揉了?揉僵硬的手肘。准备收拾东西离去。 而由雷斯垂德探长带队的警员,终于步入教堂后的墓地。 尖锐警哨掩盖过一切叫骂纷争,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一身警服,哪怕没有携带配枪,对?工人和帮派人士也有着天然威慑力。奥布莱恩手快一步收起热武器,对?着迎面举起警棍的探长举起双手。 “我们只是为了?保护教堂,探长!”奥布莱恩操着一口爱尔兰口音开口,“是他们过来?偷盗尸体!” 他简直要?被爱尔兰人的说辞气笑?了?:“偷盗尸体?” 雷斯垂德探长看了?看一地的血迹,又看了?看被警员拖走、整条左腿都稀巴烂的肯尼斯,只觉得脑门阵阵发疼。 懒得搭理操着口音的老江湖,雷斯垂德探长转头?看向在场唯一的成年女性。 伊拉拉·福尔摩斯迎上探长质问?的目光,笑?眯眯地摘下帽子行礼:“夜安,探长。” 雷斯垂德:“……” 看见福尔摩斯——不管哪一个,他都来?气! “福尔摩斯小姐,”雷斯垂德开口不免带上了?怨气,“对?付肯尼斯的杀手时,你直接将人送到了?我面前。现在帮派火并?,怎么就?不通风报信了??” 哎呀,怎么就?直接问?到脸上了?。 不过伊拉拉也不反感:警察工作也很?辛苦的!雷斯垂德探长这不是又被大半夜叫出来?加班,还第二次与伊拉拉相关,有怨言很?正常。 但她这不也是在给探长送业绩。 “帮派火并??”伊拉拉故意做出惊奇表情,“我是来?救海伦娜的,探长!她被肯尼斯绑架,我没只好喊来?了?海伦娜的舅舅——啊对?,海伦娜。” 待到警察彻底控制住局面,伊拉拉才对?着奥布莱恩抬手。 第152章 “这是你的舅舅,”她说,“如果你愿意,可以跟他回家。” “什么叫她愿意?!” 奥布莱恩顿时急了?,他不顾探长还拎着警棍虎视眈眈,大步向前,“海伦娜必须跟我回去,她母亲死了?,我有责任照顾她!” 中年男人朝着海伦娜伸手,然而年幼的女孩却是一个侧身,躲到了?伊拉拉身后。 “我舅舅?” 海伦娜警惕地盯着奥布莱恩,“我不认识你!妈妈也没有说过。” 奥布莱恩:“什——你!” 伊拉拉朝着奥布莱恩摊开双手。 就?说海伦娜很?聪明?了?! 要?奥布莱恩真有感情,也不会十几年不管不问?。年幼的女孩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 而且,海伦娜可是信誓旦旦说要?取代肯尼斯地位的。 要?是和爱尔兰人扯上关系,那白教堂区肯尼斯的势力,岂不是全被这些人拿走了??不能让他们白占便?宜。 不过反过来?想,日后海伦娜长大,倘若真能站稳脚跟,也是有着爱尔兰亲戚撑腰。 是威胁还是助力,就?看她自己了?。 伊拉拉笑?眯眯地摸了?摸海伦娜的脑袋:“看来?你要?和海伦娜慢慢相处感情了?,‘舅舅’。” 奥布莱恩同样一声?叹息。 从旁观看的雷斯垂德探长,看起来?比奥布莱恩还心累。 他当然知道不是舅舅拯救外甥这么简单的情况——光是这肯尼斯的腿伤,他就?得多写好几份报告。 但那是明?天早上的任务了?,当下还是得收拾好教堂的烂摊子。 警员维持秩序,将闹事的人悉数带走。雷斯垂德看着海伦娜泪眼汪汪又疲惫至极地看着被挖开的坟墓,又于心不忍,吩咐几名年轻的小伙子帮忙把墓填上。 这次,海伦娜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抛下第一把土。 墓地的狼藉被收拾干净,血迹被好心的警察翻了?翻土地掩盖。伊拉拉和雷斯垂德打了?声?招呼,退到一旁。 明?面上,她本就?不是矛盾的中心。 这是爱尔兰人和肯尼斯起了?冲突,远处的狙()击枪又不知道是谁开的,顾问?小姐充其量就?是一名见证者。现在满教堂都是烂摊子,雷斯垂德还顾不上追究伊拉拉的责任。 因而大家各忙各的,伊拉拉反而闲了?下来?。 她得空环视四周,在教堂后门附近,寻觅到了?想找的那个人。 詹姆斯·莫里亚蒂拆下了?碍事的假发片和粘上去的胡子,靠在教堂的墙边,长舒口气。 青年的本来?面目露出来?,让这位“神父”瞬间年轻了?近二十岁。纯黑的神父袍勾勒出修长身材,让他清隽面孔在月色之?下,居然镀上几分?神圣与庄严。 同样的黑衣服,只是换了?款制式,居然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气质。 听?到脚步声?,莫里亚蒂抬眼。 剔透的蓝眼睛看向伊拉拉,而后那之?中荡漾开温顺的情绪。 他柔声?关怀道:“你没受伤……伊拉拉!” 伊拉拉带着淡淡笑?意,指尖一勾,勾住了?神父袍严严实实挡住喉结的罗马领。她拉扯着莫里亚蒂,身躯轻盈一转,踩到了?后门的台阶上,将“神父”带到了?远离人群的教堂走廊内。 莫里亚蒂踉跄几步,跟着伊拉拉步入教堂,才稳住身形。 他仓皇对?上伊拉拉的视线,后者侧了?侧头?:“有什么事吗,神父(yes,father)?” 第100章 亲吻你的心情。 “怎么了, 神?父(yes father)?”伊拉拉侧了侧头。 清脆的声线落地,莫里亚蒂的身形微顿。 二人拉扯着踏入教堂,肃穆庄严的建筑遮住了明?亮月光。通往前堂的走廊冗长且漆黑一片,视线不明?晰, 但离得这么近, 伊拉拉仍然能清晰看到詹姆斯·莫里亚蒂近在咫尺的蔚蓝瞳仁瞬间放大。 可惜的是, 为了尽职尽责扮演好神?父,詹姆斯·莫里亚蒂没有用任何香水。 他维持住了表面的冷静, 他垂下眼眸,视线停留在伊拉拉的面孔下方。 “福尔摩斯小姐, ”他轻声开口,“你穿成什?么样子, 如此就来到了教堂?会遭天?谴的。” 轻描淡写?的训斥, 恰到好处的失望,以及完全没能离开伊拉拉面庞的目光。这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口吻,他也不会喊她为“福尔摩斯小姐”。这是一名神?父直视夜闯教堂的未婚小姐的姿态。 喜欢这套,是吧?伊拉拉勾了勾嘴角。 “遭天?谴?好可怕, ”伊拉拉敷衍地配合表演, “若我诚心悔过, 能否得到上帝的原谅?” “那?得看你做出忏悔的姿态如何,小姐。” 莫里亚蒂的姿态好似认真, “请将你犯下的罪恶诉说与我。” 伊拉拉煞有介事地一声叹息。 “要?一件件叙说, 可就太多了。”她摆出忧愁地姿态,“我与轻浮的骗子私奔,来到伦敦后甚至与之未婚同?居。穿成什?么模样,你也看见了,可谓是相当不检点。我甚至出入过妓()院, 放火烧了别人的屋子,还引发了不同?男人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大打出手。” 每句话都是真的,只是在这呼吸可闻的距离下,听起来则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神?父,我还有救吗,上帝会原谅我吗,”伊拉拉像模像样,“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莫里亚蒂没有开口。 他只是静静凝视着伊拉拉的下半张脸,在昏暗的环境下,那?放大的剔透蓝眼趋近于黑。直至伊拉拉出言催促,莫里亚蒂才好像从自?己的世界回神?。 “圣经里的妖妇和魔女,都不曾犯下这般浪荡堕落的行径,”莫里亚蒂感叹开口,“福尔摩斯小姐,怕是连地狱都容不下你了。” 按照世俗标准来说,确实如此。 伊拉拉险些没能演下去,她的眼眸里荡漾着恶劣笑意,真似那?腐朽封建的故事中现身引诱神?职人员的妖女。 “哎呀,那?不好了,”她清脆的声线放低,像是嗔怪,也像是撒娇,“我还有一件事没能忏悔呢。” “那?么请你继续,福尔摩斯小姐。”莫里亚蒂配合道。 伊拉拉低头。 她的视线从青年漂亮的眼睛挪到衣衫,纯色神?父袍因遭到推搡和步入坟地,已然沾上了灰尘,但这无?损神?职衣衫带来的气质。 垂到底的长袍勾勒出莫里亚蒂结实瘦削的腰肢和挺拔的脊背,缝着白边的罗马领刚好卡在喉结下方,伊拉拉再次伸手。 纤细的指尖第二次勾住那?横领,修剪圆润的指甲在布料与喉结下方的皮肤摩()挲,伊拉拉故意拖长音调:“我看见眼前的这位神?父,就心动不已,想要?做点把?他拉下神?坛、背叛上帝的事——” 伊拉拉的话没能说完。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落地,莫里亚蒂蓦然出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把?握住她的双臂,力道很轻,若是伊拉拉愿意,她很随意地就能挣脱开来。但伊拉拉仍然是默许青年将她推到了墙上,高挑的男人垂下头颅,他偏了偏面庞,薄唇几乎是贴在了伊拉拉的鬓角。 再抬眼,那?双蓝眼黑的几乎看不到了。 伊拉拉再也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干什?么,”她调笑道,“有人看着呢。” “一堆烂摊子需要?警察收拾,”莫里亚蒂压低声音,“他们不会进来的。” “我是说,上帝看着呢。” “……” 一句上帝,叫莫里亚蒂的呼吸猛顿。 假扮成神?父的教授吞了吞唾沫,罗马领上的喉结上下滚动。 “我倒是觉得,”莫里亚蒂慢条斯理地开口,“祂在看着,叫你更加兴奋了,伊拉拉。” 好吧,这是演不下去了。 但伊拉拉也不会错过莫里亚蒂每个毛孔都叫嚣的渴望。 “神?父,”她还没出戏,“你看起来对我的提议很是心动。” 莫里亚蒂没再说话。 片刻沉默过后,伊拉拉又主动:“在想什么?” 近在咫尺的双目再次低垂,莫里亚蒂的目光始终落在伊拉拉的唇瓣上。他依旧没回答,但灼灼的视线给出了明?确回应。 他想亲吻伊拉拉的嘴唇。 而后莫里亚蒂无奈地舒了口气。 确信伊拉拉知晓他的想法,莫里亚蒂开口解释的是没有行动的缘由:“若我这么做了,于你而?言不过是调情,这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伊拉拉,我该怎么做才好?” 该怎么做,才能越过皮囊和头脑,闯入纯粹的,感性的世界呢。 伊拉拉忍俊不禁。 真稀罕,还能看到莫里亚蒂一筹莫展的样子。 看来这人际关系着实比数学方程还要?复杂,让堂堂天?才都束手无?策。 第153章 “唉,”伊拉拉附和叹息,“你要?是真的神?父就好了。” “我想,这不仅仅是因为你喜欢这身衣服。”莫里亚蒂呢喃。 她喜欢?伊拉拉觉得,詹姆斯·莫里亚蒂自?己也挺喜欢的。只是她没点破青年的言辞,悬停在他罗马领的指尖探进领口,轻而?易举地勾出挂在衣物?之下的眼球吊坠。 栩栩如生的眼球在伊拉拉掌心摇晃,伴随着重力转向伊拉拉,像是在与她无?言对视。 “若是神?父,想把?他从上帝身边拉过来并不困难,”与伊拉拉来说,那?确实很容易,“但你不行,詹姆斯,你信奉的不是上帝。” 她晃了晃手中的吊坠。 莫里亚蒂纠正道:“我可不是格雷福斯,我不信任何传说。” 伊拉拉抬眼,直勾勾地看向他:“你信奉的是自?己。” 眼球吊坠的故事由他改编传播,詹姆斯·莫里亚蒂确实没有信仰,他笃信的是自?己能够操作和掌控一切。这枚吊坠,由他而?起,为他掌握,何尝不是莫里亚蒂教授亲自?塑造的,属于自?己的传说? 这句话让莫里亚蒂哑口无?言。 他愣了愣,而?后蓦然失笑。 “你又何尝不是,伊拉拉?”教授反问?。 “这就是原因。”伊拉拉耸了耸肩。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莫里亚蒂也不会轻易让伊拉拉走入他的内心。 “可若非如此,”教授执着出言,“我也不会蒙生想要?亲吻你的心情。” 一语结束,莫里亚蒂终于收回了视线。 他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热度远去,伊拉拉有点怀念莫里亚蒂平时用的香水了。 “肯尼斯被捕之后,你可以取代他在白教堂的地位,”教授平静出言,“哪怕不参与帮派纷争,日后各个势力也要?看你几分薄面。伊拉拉,你有力量与米尔沃顿抗衡了。” 一转正题是吧? 伊拉拉挑眉:“这是米尔沃顿的同?伙在与我说话。” “是顾问?小姐的同?伙在与你说话,”莫里亚蒂强调,“我依旧会尽可能协助你,只是我相信,你不会允许我介入太多。” 那?倒是。 詹姆斯·莫里亚蒂白捡大便?宜固然可恶,但真若由他操手更恐怖。 “别担心,我有办法,”伊拉拉看似满不在乎,“而?且全英国,怕也只有我能行。” 莫里亚蒂扬起笑容。 他当然不会以为伊拉拉·福尔摩斯是夜郎自?大,教授认真点头:“那?么,我很期待了。” 说着,他的视线转向长廊的另外一端。 走后门进入,走过这长廊就是教堂正厅。 “走吧,天?色不早,”莫里亚蒂提议,“我陪同?你回家。” “嗯。” 应允过后,伊拉拉并没有立刻行动。 直至莫里亚蒂转身、迈开步伐,她的指尖毫无?征兆地落在了神?父袍的衣袖处,轻轻一扯。 伊拉拉用了巧劲,没费多少力气,却拽住了詹姆斯·莫里亚蒂瘦削的身形。 他被伊拉拉就这么抓了回来,穿着长裤的身形终于离开了墙边,碍于身高,伊拉拉不得不踮起脚。 拉近距离、昂起头颅,发间香味沁润心脾。梦寐以求的唇瓣柔软地贴在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薄唇之间。 黑暗之中,那?双剔透蓝眼瞳孔骤缩。 欲念被轻易满足,可那?太快了,来不及品味和享受就转瞬即逝。伊拉拉的脚跟重新落在地面。 行动的风带走了她的笑声和她的味道,只留莫里亚蒂一人定格在这长廊之间。 ………… …… 但伊拉拉的笑容没停留多久。 穿过安静又黑暗的长廊,来到大厅,她轻盈的步伐蓦然顿住。 要?不是敞开的大门叫月光照耀进来,教堂的长椅上这么坐着一个人,真能把?伊拉拉吓得原地起跳。 “……迈克!”伊拉拉开口,“你在这儿做什?么?!”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就这么在长椅上,姿态端庄优雅。他扶着银手杖,完全是一副随和长兄的姿态,就是不知道这么默默坐在这里多久。 “你请求我保护海伦娜,我自?然要?负责到底,”他说,“在她得到妥当安置前,我得照顾这孩子的安全。” 说完他又慢吞吞补充:“哦,以及接你回家。” 好吧,亲哥就是亲哥。 何况出这么大事,迈克罗夫特不可能不出面。 伊拉拉的视线不自?觉往长廊一瞥:“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迈克罗夫特的语气纹丝不动,脸上挂起完美?无?瑕的笑容,“也就是刚好听到莫里亚蒂教授坦白想要?亲吻你。” 伊拉拉:“……” 第101章 履行兄长的责任。 空空荡荡的教堂瞬间安静下?来。 饶是伊拉拉, 也不?免感到几分尴尬。 虽则迈克罗夫特不?是什么封建家?长,但理直气壮调情?是一回事,被亲哥撞见现场则是另外?一回事。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甚至兴致勃勃地看?向伊拉拉:“怎么不?见教授人?” 伊拉拉扭头, 詹姆斯·莫里亚蒂不?急不?缓地走出长廊。 他伫立在月色下?, 还像模像样地整了整被伊拉拉扯歪的领口。小动作叫迈克罗夫特的笑容为?明?显。。 别笑了, 伊拉拉脚趾都?要?给教堂抠出地道?了! “教授,这是我的长兄,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伊拉拉清了清嗓子, 装着无事发生般介绍,“迈克, 这位是莫里亚蒂教授。” “福尔摩斯先生。” 等到伊拉拉介绍完, 莫里亚蒂才礼貌颔首:“早有耳闻,如今见面,是我的荣幸。” 伊拉拉猛然反应过来。 她能来到伦敦、乃至成为?顾问?小姐,都?是莫里亚蒂的所作所为?吸引了迈克罗夫特的部?门注意。 一切因兄长和莫里亚蒂开始, 而二人居然是第一次见面。 教授言辞客气, 迈克罗夫特却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言重了, 教授,”福尔摩斯家?的长子摆出微妙腔调, “该是我的荣幸, 能见到诸多事件的中心?人物,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是我没想到……” “怎么?”莫里亚蒂侧头。 迈克罗夫特的浅色眼睛往莫里亚蒂的神父袍一瞟:“教授居然有这样子的爱好。” 这话说?得莫里亚蒂像是什么变装癖,但教授只是莞尔:“陪伊拉拉胡闹而已。” “伊拉拉?”迈克罗夫特重复了一遍莫里亚蒂的称呼,锐利的眼睛看?向伊拉拉本人,“我一直以为?我的妹妹做事很有计划, 她不?是小孩子,更不?会胡闹。” “当然。” 莫里亚蒂郑重认同,“我可没说?伊拉拉的行动是胡闹,我只是她计划中的一个小小添头罢了。” 伊拉拉:“……” 受不?了了! 怎么还说?出火药味了,知道?迈克罗夫特不?喜欢莫里亚蒂,也不?至于如此吧! 她很不?客气:“你是来抓他的吗,迈克?” 莫里亚蒂立刻做出吓一跳的模样。 教授扶了扶眼镜,蓝眼里闪过几分委屈:“伊拉拉,我可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也不?是警察,无须担心?,教授,”迈克罗夫特挪了挪手中银杖,依旧保持着笑容,“不?过,玩火小心?烧上身,参与如此之多的事情?,双手不?会永远干净的。米尔沃顿不?是个好选择,教授。” 一句话拐回正题,点明?了詹姆斯·莫里亚蒂仍然在政府的监视名单上。 迈克罗夫特从不?会如此直接,这可谓是明?晃晃的威胁。 但莫里亚蒂只是谦逊地垂下?眼眸。 “很感谢你的提醒,福尔摩斯先生,”他温声回应,“不?过请你放心?,伊拉拉刚刚承诺了,只有她才有办法对付米尔沃顿。” 迈克罗夫特失笑出声。 长兄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回荡,他看?向伊拉拉,多少有些问?责的意味。 “我得与伊拉拉谈谈,”迈克罗夫特说?,“教授,恕不?相送了。” 莫里亚蒂看?向伊拉拉。 见伊拉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莫里亚蒂叹了口气,与二人客客气气道?别,一人离开了教堂。 教授前脚一走,后脚迈克罗夫特立刻收敛了挂在脸上的笑意。 他疲惫地舒了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想亲吻你的心?情??”迈克罗夫特看?向伊拉拉。伊拉拉当场翻了个白眼。 能不?能不?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调个情?而已! “你太?认真了,迈克,”伊拉拉不?接茬,反而一本正经地教训起兄长来,“工作固然重要?,但也得在工作之外?找点乐子。怪不?得妈妈说?你和歇洛克都?不?解风情?,一点都?没遗传到爸爸。” 第154章 老福尔摩斯先生虽然看?似不?苟言笑,但和夫人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伉俪情?深。爸爸也不?是没抱怨过,他像迈克罗夫特这么大的时候,歇洛克都?出生了!而现在长子次子人均和人类有生殖隔离的姿态,让他很也很是头疼。 不?过,伊拉拉倒是没觉得爸爸真有那么说?的那么担心?——反正没迈克罗夫特这么担心?。 “我无意置喙你的私生活,伊拉拉,”长兄很是无奈,“你比我和歇洛克更为?敏感,我相信你自己心?中有个尺度。但……我倒是宁可你做个情场高手,迷倒每个碰见你的单身汉呢。” 而不?是撂下?一个大骗子,又钓上一个政府重点关照的危险人士。 好在迈克罗夫特懂得什么叫不?讨人嫌。 忧愁归忧愁,他更倾向于为小妹撑起保护网,而非阻拦她做事。 至于心?里别扭,就得靠他自己调理了! “至少,”迈克罗夫特无可奈何,“他长得比威克汉姆英俊不?少。” 什么!兄妹二人审美产生分歧。 当然,她也不?是不?理解迈克罗夫特的发言。身为?同性,兄长自然不?觉得一张堪比精灵王子的皮囊有什么意义。而詹姆斯·莫里亚蒂看?见他,既不?慌张、也不?退缩,更没像威克汉姆那般虚伪地遮掩本性。 这份姿态也会被伊拉拉的兄长算在“外?貌”中,综合得分,自然是莫里亚蒂稳胜。 埋怨中止,伊拉拉抓住机会。 “所以,你究竟来做什么的,迈克?”她问?。 “做每个兄长该做的事情?——替我的妹妹收拾烂摊子。” 真切笑意终于重新爬回迈克罗夫特的面孔。 他挥了挥手,教堂之外?,一名穿着干净的女仆走了进来。 “这位是负责照顾海伦娜的女仆,”迈克罗夫特介绍,“她会把海伦娜带回安全屋。请你放心?,伊拉拉。” 迈克罗夫特安排的人手,伊拉拉自然放心?。 她看?向兄长:“那我呢,你送我回家??” 迈克罗夫特:“从今夜起你暂且住在我那里。” “哦?” 伊拉拉猛然拉长了音调,“我怎么记得,你说?过自己的公寓并不?安全,不?方便照顾我呢?” 迈克罗夫特:“……” 什么叫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几个月前的回旋镖,终究是扎在了长兄身上。 当时的迈克罗夫特,就是用如此借口推脱伊拉拉,叫她最终被送到菲罗拉姨妈家?的。 “真是无法小瞧任何一个福尔摩斯,”迈克罗夫特哭笑不?得,“哪怕我本人也是福尔摩斯,也不?能例外?。我就此事再次向你道?歉,伊拉拉,是我不?该坏心?眼。 “但今非昔比,天亮之后,白教堂区的地下?势力将会大换血,你是筹谋一切的人,我担心?顾问?小姐会出意外?。请允许我履行兄长的责任,保护你的安全,好吗?”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能屈能伸,一番道?歉诚恳真挚,重要?的是,说?到了伊拉拉的心?坎里。 尤其这是长兄第二次道?歉了。 他看?向伊拉拉的眼睛锐利明?亮,未出口的意思也很明?显:接受了兄长的歉意,就不?要?用阴阳怪气伤害二人感情?。 好吧好吧,看?在他态度不?错的份上。 伊拉拉决定彻底原谅迈克罗夫特,至于歇洛克,今后有的是机会。 而且…… 迈克罗夫特说?得对。 ………… …… 转天清晨。 天还没亮,贫民窟就热闹了起来——从没见过如此之多的警察闯入棚户区。手持警棍、枪械的警队粗暴地踹开赌场临时封锁的大门。 证据确凿,肯尼斯大大小小三家?赌场、四家?妓()院,因涉嫌诈骗和买卖人口被苏格兰场查封。 詹妮斯夫人被烧毁装潢的宅子位列其中。 不?少居民纷纷打?开窗子、走出公寓,想去查看?具体情?况,消息也就这么传递过来。 “肯尼斯的摊子被顾问?小姐彻底扬了!” “什么?我怎么听说?是爱尔兰人干的,据说?昨天夜里天主教堂发生了枪战。” “那也是顾问?小姐的功劳。” “早该如此!肯尼斯太?嚣张了,买卖人口的行当也明?目张胆的干,要?我说?……等等。” “吉普赛人怎么也来了?” 议论纷纷的居民,在看?到老黑森夫人带着几名做异族打?扮的年轻姑娘出现时,直接让开了道?路。 没人想招惹吉普赛人,而吉普赛人也很少会出现在警察面前。 但今天,所有人都?看?到老黑森夫人接过了警察递来的一纸合同书?。 有好事者大胆靠近,站在高处看?清了那合同书?的内容。 这是肯尼斯非法抢占吉普赛人的住宅,在警方做了调查之后,决定将房产归还给他们?的证明?。 老黑森夫人接过警察递来的合同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感谢,反而是冷笑出声。 “若不?是顾问?小姐出面,”她用沙哑嗓音嘲讽,“你们?可不?会管。” 一言落地,消息几乎是立刻扩散开来。 果然是顾问?小姐! 是她解决了吉普赛人的问?题,将肯尼斯抓捕归案! 而与此同时—— 辉光火柴厂之外?,南希拿着口信,推开了顾问?小姐事务所的大门。 几周之前还空空寂寥的事务所,今日发生了巨大变化。 门口那空着的办公桌后,端坐着笑容满面的阿加莎。而塞巴斯蒂安·莫兰则坐在沙发上,帽檐盖住脸打?盹待命。 秘书?第一天上任,阿加莎迎上南希的视线,骤然绽开笑颜:“南希小姐!你终于……” “别,别什么小姐,”南希不?客气道?,“我可不?像你,没答应入职。” “那收钱帮忙,总不?会不?干吧?” 伊拉拉清脆的声线从办公室内传出来。 她一袭西装长裤,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甚至还将一条腿搭在桌面,全然不?是淑女的模样。伊拉拉对着南希眨了眨眼:“老犹太?也从肯尼斯这档子事上捞了不?少好处不?是?” 虽然老犹太?没明?面参与其中,但他可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肯尼斯被捕的消息。 趁着白教堂区混乱的功夫,他带着几名小贼,可在肯尼斯的赌场和其他产业中摸到了不?少油水。 “少说?废话。” 南希也没少赚,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尽管还没答应伊拉拉的邀请,她还是收到口信后第一时间到来。 伊拉拉勾了勾嘴角,终于把翘起来的腿放到桌下?。顾问?小姐起身,把桌面上的卷宗往前一推。 “别忘了解决肯尼斯,是为?了调查米尔沃顿。” 她敲了敲桌上的书?信。 “我的目的是解决达西小姐被勒索的事件,而现在,米尔沃顿向达西先生发出了最后通牒:还有一个月,必须筹齐三万英镑现金交到他手上。” 第102章 平民英雄威克汉姆。 时隔数周, 达西兄妹的马车再次停在了?伊拉拉·福尔摩斯事务所?的办公楼下。 因近日的事情,达西小姐本还忧心忡忡。但当步入伊拉拉的事务所?之后,触及到办公室发生的变化,十六岁的姑娘不禁双眼?一亮。 “伊拉拉, ”她主动开口, “你?招聘到新员工啦。” “嗯。”伊拉拉点了?点头, 视线瞥向阿加莎精心布置好的工位,“一位很?好的秘书?, 被我委托出去办事了?。” “还有?……” 达西小姐转头看向前台一侧的沙发,敏锐地发现了?莫兰放在柜子上的枪()套和弹夹, 她似是松了?口气,“有?一位保镖最好, 我一直觉得你?的工作太危险了?。” 说着, 达西小姐苍白的面容扬起笑?容。 “真好,”她由衷出言,“恭喜你?,伊拉拉, 你?的事业越发蒸蒸日上了?!” 哎呀, 所?以说达西小姐是天?使呢! 今日伦敦难得晴天?, 阳光透过窗子倾洒进室内,都不如达西小姐的笑?容明媚。 “达西小姐, ”伊拉拉也不免勾起嘴角, “你?的观察力相当敏锐,也是成为顾问或者侦探的好料子,不考虑一下吗?” 只?扫一眼?室内,就推断出伊拉拉聘请了?两位员工,这多聪明呀。 达西小姐很?是开心的模样:“真的吗?!” 达西先?生:“……” 站在一旁的兄长依旧板着脸, 达西先?生冷冷出言:“我想?乔治安娜志不在此。” “是呀,”达西小姐落落大方地附和,“我可做不了?这么辛苦的事情。就算能吃苦,身体也受不了?。但我喜欢听?故事,伊拉拉,你?这次又帮助了?不少人,我在报纸上都读到了?!等有?时间,一定要亲自讲给我听?。” 第155章 达西先?生眉心紧蹙,却也只?是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出言阻拦。 哼哼,现在说不出她带坏达西小姐的话了?吧!伊拉拉看着达西先?生无奈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 毕竟报纸上可不会写顾问小姐挑起帮派火并,只?会写她帮助吉普赛人夺回?了?原本的住处,以及解决了?买卖妇女的案件。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事,还是因为达西先?生的委托,顺着调查才有?的好结果。 达西先?生再不希望妹妹好奇危险的事情,也不得不承认伊拉拉这次登报堪称大快人心。 以及…… 自从被米尔沃顿勒索上门后,乔治安娜一直很?是自责,觉得是自己过往一时糊涂拖累的达西先?生。唯独在伊拉拉面前,她能笑?的这么开心。 兄长看向妹妹灿烂笑?容,也是不忍心出言打击。 “等解决了?米尔沃顿,我当然会把?来龙去脉陈述给你?,你?可是委托人之一,”伊拉拉一本正经,而后看向达西先?生,“谈谈正事吧,先?生。米尔沃顿要你?在一个月之内筹齐三万英镑,你?给还是不给?” 伊拉拉接下案件时,米尔沃顿把?勒索信送去彭伯里庄园,并没有?限定何时给钱。 想?来他也是知道,三万英镑不是那么好集齐的。 但现在突然给出一个月的期限,怕也是知道了?伊拉拉·福尔摩斯接受委托,生怕顾问小姐从中作梗,搅黄了?他的计划。 “如果交钱能结束一切,我自然愿意为了?乔治安娜的名誉付款,”达西先?生郑重出言,“但我不觉得一名敲诈犯会在顺利拿到一笔钱后见好就收。” 等的就是这句话! 伊拉拉在心中为达西先?生竖起大拇指。 果然是清醒人——或许还得感?谢威克汉姆呢!被骗子坑过一次,达西先?生从此深谙这些?无耻之徒的本性。 “委托人如此坚决,我自然要负责到底,”伊拉拉开口,“只?是达西先?生,我需要申明一点:如果不彻底扳倒米尔沃顿,就算成功推诿拖延,或者仅是偷出达西小姐的信件,都不过是饮鸩止渴,无法解决真正的问题。” 在《福尔摩斯探案集》中,连无所?不能的歇洛克·福尔摩斯都对?米尔沃顿没什?么办法。 他把?握住了?委托人的命脉,再天?才的侦探也做不到绝地翻盘。因而歇洛克选择偷出委托人小姐的信件,没想?到就这么撞上了?另外一位被敲诈的女士冲进来和米尔沃顿拼命,枪杀了?敲诈犯。 但在这个世界里,伊拉拉亲自到访过米尔沃顿的别墅。 他的别墅防护森严,米尔沃顿也是个相当小心的人,指望着天?降拼命女士解决一切不太现实。 至于偷信? “若不扳倒米尔沃顿,”达西小姐轻声出言,“哪怕我脱身了?,还是会有?不少夫人、小姐,被他抓住把?柄,受其趋势。伊拉拉,你?得想?想?办法。” 是这个道理。 就算不为其他女士们着想?,但为委托人着想:得罪了?米尔沃顿,还想?全身而退?他有?的是办法找到、乃至制造达西小姐的新把?柄。 最好还是彻底根除掉这个野心勃勃的敲诈犯。 “很高兴二位知晓现在的情况,那么我解释起来就容易多了?,”伊拉拉认真开口,“一个月的时间,就算筹钱也很?是困难,更何况达西先生不打算给钱,就注定要与米尔沃顿翻脸。先?生,你?可明白其中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话听?起来吓人,达西先?生却无动于衷。 几次相处下来,达西先?生也算是了?解了?伊拉拉·福尔摩斯的本性。 这位未婚小姐,脑子里装的东西远比她一身男装更惊世骇俗。现在伊拉拉面带笑?容又胸有?成竹——她要是有?尾巴,早就已经翘到天?上了?,全然没有?寻常女子的含蓄和谦逊。 “我请你?作为顾问,”达西先?生说,“就是需要你?的解决方案。” 伊拉拉脸上的得意完全遮掩不住。 她重重颔首,终于愿意解开悬念。 “之前我也在想?,米尔沃顿手握把?柄,几乎是个死局,”伊拉拉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和兄长一样,除却考虑去他的别墅里偷信件原件,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直至近日,我才突然想?起来,既然是将委托交给我,似乎不用按照米尔沃顿的规矩来。” 达西先?生侧了?侧头:“你?究竟什?么意思,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摊开手:“他要公开信件,就让他公开。你?我用不着阻拦。” “什?么?!”达西先?生一愣,“你?——” “别急,我还没说完。” 伊拉拉依旧保持着淡淡笑?容。 达西先?生看起来震惊又恼怒,他的妹妹反而是钻进衣角后,看向伊拉拉的姿态更聚精会神了?,似乎认定伊拉拉能说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这般无言的信任,让伊拉拉美滋滋的。 能和达西小姐成为朋友,真是她的荣幸。 “米尔沃顿如此确信这能摧毁一个人,无非是认定,达西小姐与威克汉姆往来的信件,会引起风波和讨论、进而对?她的名声产生影响,”她说,“但在此时,只?要拿出比这更重要、更劲爆,足以将其掩盖过的消息,这件事也就没重要了?。” 伊拉拉的话音落地,达西先?生的眉心拧到恨不得能夹死蚂蚁。 他思索片刻,还是没想?通。 “我不明白,”达西先?生很?不赞同,“你?不拘小节,福尔摩斯小姐,也许低估了?与一名男子协商私奔会对?未婚小姐产生怎样的影响。” 达西的话音落地,达西小姐愧疚地低下头。 “相信我,达西先?生,”伊拉拉也不客气,“没人比我更明白了?。问题就在于,达西小姐可没和威克汉姆真正私奔。” 说完,伊拉拉一手撑着办公桌前倾身体,一手大大方方指向自己。 “和威克汉姆私奔的,是我。”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迎上达西先?生犹如断了?线般的空白表情,伊拉拉险些?没能绷住笑?声。 也怪她! 之前一直在考虑如何掩盖信件往来,以至于走入了?思维盲区。 歇洛克再聪明,他的雇主也是十九世纪的未婚小姐和夫人,无法不将“名声”看的分外重要。因而天?才如二哥,对?上这般案件也是近乎手足无措。 但伊拉拉不一样。 还得多谢詹姆斯·莫里亚蒂那身神父装——换做任何人,与假扮神父的家伙在天?主教堂调情?怕是真的会被自己活活吓死。 可伊拉拉不完全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带着未来的记忆,当然不怕遭到天?谴。 这也提醒了?她,不用按照米尔沃顿的规矩来。 “他完全可以把?达西小姐的信件公开,但在这之前,我也可以把?我与威克汉姆私奔的事情公开,”伊拉拉侃侃出言,“顺便将乔治·威克汉姆帮顾问小姐做了?多少事也一并登报,甚至我能请哈德利女士撰写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和二十一世纪回?来的人玩舆论战? 米尔沃顿还嫩着点! 阿加莎和莫兰,就是被伊拉拉派出去通知报社和杂志社,以及哈德利女士了?。 一名贵族小姐和管家之子讨论私奔的事,说好听?的是被渣男骗了?,说难听?的就是不检点,的确能够摧毁她的名声。 但倘若这位管家之子,日后成为了?平民英雄呢? 哈德利女士文?笔斐然,而伊拉拉脑子里装了?数百年的传奇和爱情小说。 达西先?生给了?足够资金,只?要三篇添油加醋的新闻报道,就能够让乔治·威克汉姆成为伦敦的佐罗、白教堂区的超级英雄! 他与美丽动人的青梅终究有?缘无分,黯然神伤地离开彭伯里庄园,但幸运的是,又碰上了?另外一位情投意合的小姐。这位管家之子迅速投入爱河,甚至愿意心甘情愿成为这位大胆的姑娘打掩护,假意“私奔”来到伦敦,帮助她解决案件、解救穷苦百姓的困境。 这样,私奔的是伊拉拉·福尔摩斯,又不是乔治安娜·达西!达西小姐充其量是这美丽故事的背景板。 至于有?损名声这部分,伊拉拉又不在乎,可谓无效伤害。 当然,若是以防万一,想?来威克汉姆也不介意伊拉拉给他多编撰几条绯闻,给他打造一个多情浪子猛回?头,愿意为真爱打下手做温柔乡的完美人设。 米尔沃顿的信件是真的,但伊拉拉可以做假的。 如此达西小姐甚至只?是众多配角之一,被淹没在虚虚实实之中。谁还会追究哪个绯闻是真的、哪个绯闻是假的? “虽然抬举了?威克汉姆,但也彻底解决了?达西小姐的危机,”伊拉拉笑?吟吟地看向目瞪口呆的二人,“我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先?生?若觉得没问题,我和威克汉姆私奔的事情,明日就可登报。” 第156章 被点名的达西先?生猛然回?神。 他看向伊拉拉的眼?神既惊又怒,却也找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 这太荒唐了?! 达西先?生第一个反应是脑子有?病会请伊拉拉·福尔摩斯作为顾问,但转念想?了?好几圈,他震惊的意识到,这居然真的可行。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眼?前的顾问小姐完全不畏惧米尔沃顿的手段。 难道米尔沃顿不知道伊拉拉·福尔摩斯与威克汉姆私奔的事情吗?他一定知道,只?是米尔沃顿默认伊拉拉也是名寻常女子,不出言勒索,仅仅是因为福尔摩斯家没那么多油水可捞。 但—— 达西先?生脑海中的万千思绪,最终凝聚成一句简短有?力的话。 福尔摩斯家的人,一个两个,全是疯子。 ………… …… 转天?上午,阿普尔多尔别墅。 米尔沃顿阅读完今日的头条,肃穆面孔阴晴不定。 《都市传说竟是私奔小姐——“顾问小姐”的爱情故事》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报纸。 不论如何,这种绯闻故事也不可能成为报纸头条。想?来伊拉拉·福尔摩斯为了?买下整个版面,一定出了?大价钱。 菲茨威廉·达西的态度居然坚决如此。 米尔沃顿看似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油盐不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报纸上那一抹模糊的西装倩影,“这可是你?的选择。” 他本想?与之和平共处。而伊拉拉·福尔摩斯何其贪婪,在接受了?米尔沃顿的让步后,居然马不停蹄地立刻与之翻脸。 这招也确实有?效。 她直接将自己的丑事大字登报,乔治·威克汉姆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米尔沃顿居然如此落后一步,再公开达西小姐与威克汉姆的书?信,难免会引人质疑。 米尔沃顿对?着男仆招了?招手。 他指向报纸上威克汉姆的名字。 “我记得这个人,”米尔沃顿说,“是他将书?信卖给了?我。是否还有?他的联系地址。” “当时威克汉姆先?生给了?联系地址,只?是过了?这么久,不知道还能否找到他。” “找到他。” 这个地址找不到,想?找到当事人,对?米尔沃顿来说也易如反掌。 愿意公开?米尔沃顿阴沉沉地想?,没问题。那就把?伊拉拉·福尔摩斯的所?有?事情都公之于众。 第103章 满大街都是顾问小姐! 紧跟着第二天, 报纸、杂志,乃至坊间消息,铺天盖地都被“伊拉拉·福尔摩斯”的?名字占满。 几家大报社,几乎使用了同样的?头条——《顾问小姐的?真实身份:伊拉拉·福尔摩斯》。 其?中内容与前一日的?大差不离, 却是换了完全不同的?口吻和立场。 不是吹嘘、不是追捧, 不是讲述精彩的?爱情故事?和冒险义举, 而是揭露了此人刚成年就与陌生男人私奔、未婚同居,支持罢工闹事?, 乃至操纵帮派纷争。 一名未婚小姐,言行举止如此疯狂, 完全是因为她家境殷实,且长兄是政府官员, 有钱财和权力的?支持。 某几位言辞犀利的?撰写记者, 甚至用“新时代的?罪犯就是如此”来形容伊拉拉·福尔摩斯的?所作所为。 而不同的?报社,报道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那名穿着西装长裤、格格不入的?顾问小姐,就是福尔摩斯小姐本?人。 蓓尔梅尔街的?豪华公?寓原本?安静庄严,直至躺在书?房窗边的?伊拉拉放下手中的?报纸, 到底是没能忍住, 哈哈大笑?出声。 坐在办公?桌前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幽幽叹了口气。 福尔摩斯家的?长子?难得休息, 然而天刚刚亮起,助理就一脸大事?不好地将?报纸送了过来。 偏生始作俑者还是这般不在乎的?模样。 迈克罗夫特往后一靠, 转过椅子?, 看向伊拉拉。 自家小妹穿着干净的?衬衣和长裤,就这么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他的?窗台上。迎上迈克罗夫特的?视线,伊拉拉还得意洋洋地举起手中报纸。 “这么多家报纸的?头条,”伊拉拉恬不知耻地笑?道,“首相赢得大选时的?场面也不过如此了!” 还有, 什么新时代的?罪犯,听起来像是做完游戏成就给的?称号。 看来这犯罪顾问的?名头,注定?是要贴在她的?脑门上啦。 “触怒米尔沃顿可不是什么好事?,”迈克罗夫特说,“显然,他很?生气。” 生气什么? 多少贵妇和贵族小姐的?命脉都把?持在他手中,为了保存自己的?名声和地位,被迫给米尔沃顿卖命。他这个土皇帝当了不知道多久,而伊拉拉一名初出茅庐,还不到二十岁的?未婚小姐,居然敢拿自己的?名声和他对着干。 又完全不在乎他一贯持有的?武器和底牌不说,还直接将?其?脸面尊严踩在脚下。 他不破防才怪了! 啧啧,男人嘛,都是这样子?的?。伊拉拉在心?中连连摇头。 迈克之所以笃定?他生气,也是因为这几家大报纸可不是这么容易收买的?。顾问小姐的?故事?诚然传奇,但值得与英国大选一般大肆报道吗?当然没有!米尔沃顿自掏腰包买通记者,估计狠狠出了一回血。 这统一的?口径和内容,居然和百余年后的?大富翁大财团操纵舆论的?行径差不多。 但现在可不是二十一世纪,伊拉拉等的?就是米尔沃顿这么干。 免费帮自己打响名头,这不是好事?么?她居然还体会了一下蝙o侠应有的?“身份曝光危机”呢。 “很?抱歉,迈克,”伊拉拉笑?眯眯地说,“把?你?也拖了进来。” 然而伊拉拉这轻快的?语气,可不像是有半分愧疚的?。 “无非是多写几次长报告罢了,”迈克罗夫特虽然很?是哀怨,但脸上也不免带上笑?容,“以及想办法将?后续报道压下去。” “以及歇洛克也可能会受牵连,“伊拉拉又想了想,“最好别对他的?侦探事?业有影响。” “……我倒是觉得他可能会很?高兴。”迈克罗夫特狠狠揶揄了一下弟弟。 有风波就有矛盾,他估计还只恨身处漩涡中心?的?不是自己呢。从这点来看,伊拉拉和歇洛克才是真的?兄妹俩。 伊拉拉的?笑?容更明朗了。 就知道迈克罗夫特不会介意的?——若是介意,他压根不会支持伊拉拉成为什么“顾问”。 不过…… “就算压下报道,”伊拉拉提议,“也不可能将?伦敦市民的?记忆清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迈克罗夫特侧了侧头。 再有通天的?本?事?,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也做不到使用魔法。他迅速理解了伊拉拉早就想好的?计划,锐利的?眼睛微微一动,而后又是无可奈何:“伊拉拉,你?真是擅长给你?最好的?哥哥找麻烦。” “最好的哥哥?”伊拉拉挑眉。 “这点我相当自信。”迈克罗夫特笑?着说。 好吧! 伊拉拉总共两个哥哥,竞争力确实比较小。但她会把迈克的这句话转告给歇洛克的?。 家中小妹在心中记了一笔。伊拉拉放下报纸,抬头看了一眼钟表。 “我要去换衣服了,”她说,“一会我的?秘书?和助理要来。” 迈克罗夫特哭笑?不得:“争强好胜。” 哼! 迈克罗夫特有一个男助理,那伊拉拉也要有——她把?塞巴斯蒂安·莫兰安排到了助理的?职位上。甚至伊拉拉还有一位女秘书?呢,赢了。 回到客房洗漱更换衣服,到了时间,阿加莎和莫兰准时到访。 显然二人也是看过了当日的?报纸,阿加莎满脸紧张,一见到伊拉拉就忍不住开?口:“福尔摩斯小姐,这——米尔沃顿太可恶了,这该怎么办?” 莫兰则紧蹙眉头:“你?最近不要上街,或者换身普通的?裙子?。” 身为退伍老兵,他的?思路要比阿加莎敏锐很?多,一眼看出了米尔沃顿的?目的?。 顾问小姐帮助穷人不假,但她的?行为势必会成为更多人的?眼中钉。 今日能扳倒格雷福斯,明日是不是会扳倒其?他工厂主、乃至资本?家支持的?政客高官?如此直接将?伊拉拉·福尔摩斯推到了风口浪尖,若是有极端的?人冲出来朝她开?枪都不为过。 尤其?是报道还特地点名了:穿着男装上街的?,就是顾问小姐。 这让伊拉拉的?行装成为了移动的?活靶子?。 “怎么能这样,”阿加莎攥紧衣裙,脸上明晃晃的?不甘心?,“要是、要是顾问小姐更换装扮,这,这不就是输了吗?” 第157章 是这个道理。 伊拉拉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穿长裤,但顾问小姐不可以。 顾问小姐已经被神?话成了一个既定?形象:西装长裤的?未婚小姐。若如此更换衣服,伊拉拉安全了,但顾问小姐会在最危机的?关头销声匿迹。 无异于向米尔沃顿、向社会道德,乃至有钱人低头认输。 之后,就算伊拉拉再次选择穿着长裤上街,威信也会大打折扣。 所以嘛!她才对迈克罗夫特说,与其?压下消息,不如反其?道行之。 “别着急。” 伊拉拉还是一副轻松明快的?样子?,“请你?们过来,就是我有计划。” 阿加莎双眼一亮:“福尔摩斯小姐!” “还好达西先生给了足够多的?钱,劳烦你?去我常去的?裁缝铺子?走一趟,阿加莎,”伊拉拉说,“请她推荐几个成衣铺子?,买下所有的?长裤,统统改成女裤款式。” “什——”阿加莎震惊地瞪大眼。 “至于你?,莫兰,”伊拉拉看向沉默的?老兵,“帮我送几封信。” 莫兰眯了眯眼:“你?不是想……” 伊拉拉勾起嘴角。 只要穿着长裤,就是顾问小姐,对吧? 米尔沃顿输就输在,他是一名接受了十九世纪教育和所有既得利益的?男人。 老家伙怕是打死也想不到,这天底下,也不止是伊拉拉·福尔摩斯能穿长裤上街! ………… …… 三天后,白教堂区。 房门敲得震天响,老琳达刚哄睡了孙女,襁褓里的?婴儿?又被这咚咚咚的?敲门声吓哭。 老琳达当场来了火。 “谁啊?!” 她将?孙女往儿?子?手里一塞,骂骂咧咧地就冲过去开?门。老琳达往前一看,第一时间没瞧到人,先是愣了愣,而后就听到一道清脆的?童音。 “夫人,这边!” 老琳达低头一看,才看到来者。 一名穿着破旧的?男孩,像模像样地摘下帽子?,给她行礼:“夜晚,琳达夫人。您这新修的?门板真不错,最近工作很?顺利吧?” “小兔崽子?,谁家的??”老琳达毫不客气,“少说废话。” 公?寓房门确实是新换的?,自从辉光火柴厂罢工成功后,工人们的?工资上涨至应有的?水平。老琳达和儿?媳都在火柴厂工作,二人工资近乎翻倍,生活好了不少。 攒了几周的?钱,就能把?那漏风的?门板换成新的?。 “天气转冷,顾问小姐请我来给大家送衣服,”男孩笑?嘻嘻地将?手中包裹递了过去,“逮不着使命必达!” 顾问小姐? 老琳达又是一愣。 最近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儿?媳读完报纸,老琳达还骂了伊拉拉·福尔摩斯几句——年纪不大,胆子?却高过天,万一自己出了事?怎么办?! 哄外?孙睡觉的?时候,老琳达还在惦念此事?呢。 “自己不好好注意,还操心?别人,”老琳达又是骂了几句,接过逮不着递来的?包裹,“要我说——” 上了年纪的?女工打开?包裹,看到其?中衣物?,当场愣住。 是两身修改过的?西装和长裤,一看就是成衣货,材质不算上好,却也质朴结实。 老琳达难以置信地看向逮不着,而与此同时,工人住宅区的?巷子?里传来了另外?的?脚步声。 向来受到老琳达照顾的?年轻女工邦妮,飞快地跑了过来,她的?手中还抱着同样的?包裹,先是看了看逮不着,又看向老琳达。 “我也收到了一样的?包裹,琳达大妈!”邦妮生着雀斑的?脸颊因奔跑染上红晕,“我,我能明天穿着去工厂吗?这样大家看见我穿着长裤,说不定?能帮福尔摩斯小姐吸引目光。我不怕危险!” 邦妮怯生生的?话语,直接点醒了老琳达。 “……穿,怎么不穿,我也穿!”老妇人一拍大腿,激动起来,“快,邦妮,去找克里斯蒂娜,让她通知工会,明天所有人都穿长裤去工厂!尤其?是和我一样上了年纪的?!” 小邦妮可以不穿,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但工厂里和老琳达一样年纪的?女工,还有近上百个。一个个都半只脚入土了,哪里还稀罕名声和面子?? 她就不信了,大伙人人穿着长裤上街,就算是首相来了,也别想从中找到福尔摩斯小姐! 逮不着看见老琳达激动的?样子?,也是扬起灿烂笑?容。 “那我就先走了,夫人、小姐!” 街头小偷神?采飞扬,往外?跑了几步,甩了甩手中帽子?:“顾问小姐可给了我们一个大活,还得往夜校、吉普赛人和爱尔兰人,乃至塞彭泰恩大街跑一趟呢!” 逮不着几乎跑了一整夜。 送“快递”的?男孩儿?们分外?有干劲,认认真真完成了顾问小姐委托。 而在天亮之后,阿普尔多尔别墅中,两名身强力壮的?男仆扭送着一名挺拔身姿的?绅士进门。 “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威克汉姆先生。” 米尔沃顿从书?房中走出来,他低沉的?声音让双手被绑的?乔治·威克汉姆猛然顿住。 他一见米尔沃顿,愤怒变为了心?虚,吞了吞唾沫后,还是嘴硬道:“……我已经把?信件原件卖给你?了,说好的?再无瓜葛,米尔沃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再无瓜葛是指我不会因为你?和乔治安娜·达西的?事?情叨扰你?,威克汉姆先生,”米尔沃顿慢吞吞地说,“但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 威克汉姆:“……” 报纸连登好几天,他除非跑出英国,否则怎能不知道?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登报时,威克汉姆就连夜买了火车票——按照威克汉姆对伊拉拉·福尔摩斯的?了解,接下来一准没好事?发生。 然而他都跑出去伦敦了,没想到在转车时被人套了麻袋。 该死!应该再跑快一点的?,威克汉姆在心?中暗骂一句。 “这事?与我无关,”他说,“我和福尔摩斯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而且我们的?关系也不如报纸刊登的?那样……你?要是想拿我做威胁,恐怕无法将?她引出来。” “当然。” 米尔沃顿冷冷开?口,“你?还没这么重要。” 威克汉姆:“…………” 虽是实话,但听起来太伤人了。 “我有其?他地方需要你?,所以——” “老爷,不好了!” 米尔沃顿准备好的?言辞,被男仆匆忙打断。 他的?贴身男仆神?色仓皇走过来,一脸的?大事?不妙。这幅模样让本?感到不快的?米尔沃顿眉心?紧蹙:“出了什么事??” “那、那个,呃……” 男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诉说。眼见着米尔沃顿的?表情越发不耐,他深吸口气,干脆走到了窗边。 “老爷请自己看吧,”他硬着头皮拉开?窗帘,“这,这该如何是好?” 什么? 别说是米尔沃顿,连被绑着的?威克汉姆都不免从紧张中蒙生几分好奇。 在场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走廊的?窗子?。 窗外?的?雨刚刚停歇,往来的?行人熙熙攘攘,纷纷收起了头顶的?黑伞。如此,路人的?穿衣打扮就彻底暴露在外?。 正值上午,阿普尔多尔别墅附近的?艺术馆还在修缮,街边巷尾行走着不少工人。建筑工人中的?女性?虽少,但也不是没有。 米尔沃顿一眼就看到几名推着运土车的?妇人,分明穿着衬衣和长裤。 甚至是,偶尔往来富人区的?不乏秘书?和打字员,从那隔壁公?司走出来的?年轻女士们,不止穿着长裤不说,还裹着制式统一、裁剪得当,特地露出女性?曲线的?西装。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米尔沃顿阴晴不定?的?脸。 最终是威克汉姆没能忍住,“噗嗤”笑?出声,打破了死寂的?氛围。 你?找穿长裤的?顾问小姐?现在好了,满大街都是! 第104章 缺席重要人员的爱情故事。 一夜之间, 满大街都是顾问小姐! 辉光火柴厂的工会连夜派发外套和长裤,不止是工厂内部传递,甚至是天一大亮,干脆趁着?午休到白教堂大街街头派发。 顾问小姐的名声在外, 谁不知道她一心帮助穷人! 支持罢工、解救被卖妇女, 甚至一把火烧了那该死的妓()院。 这还?是证据确凿的传说, 至于贫民窟内还?有其他张冠李戴的事情,但凡与贫民脱困有关的, 都被传与顾问小姐有关。 因而这沸沸扬扬的报道,自?然而然被工人、穷人们, 认定是有钱人看?顾问小姐不顺眼,想让她日后?难以抛头露面, 乃至派出什么?杀手?袭击她。 第158章 不能让他们得逞。 其他工厂的女工, 甚至是在白教堂区的秘书、打?字员们,纷纷前往的白教堂大街的街头,找克里斯蒂娜领取长裤。 起初,这也不过是底层人民的抗议。 街上穿长裤的女士变多, 也大部分聚集在东伦敦。 直至几?天后?的一个夜晚。 以艾琳·艾德勒为首的几?名当红女高音在歌剧院亮相, 引起全场哗然——她们每个人都穿着?西装与长裤。 艾德勒女士当之无愧成为了歌剧院的焦点。 黑色丝绒的西装外套在歌剧院奢华灯光下折射着?高贵光芒, 收腰的设计、胸前的钻石别针,无一不把高调写在了衣服上。高腰长裤不仅将她的一双长腿修饰更长, 甚至她脚踩一双昂贵马靴, 双腿线条更是一览无遗。 好似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艾德勒女士甚至披上了一条白色的高领披风,上面绣着?奢华金线,让她步入歌剧院时,众人的态度像是在起立迎接凯旋的裘力斯·凯撒。 她的装扮引发了轰动。 虽然之后?, 没有任何一个自?诩“体面”的小姐胆敢消效仿,但艾琳·艾德勒女士的穿着?打?扮,依旧登上了当月的所有时尚杂志,在各个沙龙、聚会之间,被贵妇和小姐们疯狂讨论。 如此一来,谁还?会在乎顾问小姐穿什么?,那穷人的事情,还?能比时尚更引人注意吗? 米尔沃顿的打?算不攻自?破。 而对?伊拉拉来说—— 忙前忙后?这么?久,她终于抽出时间拜访艾琳·艾德勒位于塞彭泰恩大街的府邸。 “怎么?样?” 客厅里,艾德勒女士得意洋洋地复刻出歌剧院亮相时的打?扮,她大步走了几?圈,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这身搭配,足以位列我的穿着?满意前三。” 伊拉拉连连竖起大拇指。 可?不是吗! 这要气场有气场、要优雅有优雅,而艾琳·艾德勒女士可?是个十足的大美?女,配上这身衣服,放到百余年后?走秀都能压大轴。 “你早就?想好了不是?”伊拉拉赞许欣赏的同时,也不免揶揄,“这么?精致的衣服,总不可?能是你请裁缝连夜赶工的。” 艾琳·艾德勒扬起笑容。 “早在从那该死的窗户跳下去之后?,我就?很想要你这么?一身了,伊拉拉,”艾琳坦率承认,“要是当时就?是这双靴子和长裤,我也不至于崴脚。” 是这个道理。 听到她承认,坐在一旁的达西小姐也笑出声来。 达西小姐第?一次离开彭伯利庄园,在伦敦完全没朋友。还?是伊拉拉将她介绍给了艾琳·艾德勒女士,从次之后?,达西小姐就?成为了塞彭泰恩大街的常客。 她可?是听艾德勒女士念叨伊拉拉很久了,今日总算有了三人聚会的机会。 达西小姐看?了看?艾德勒女士,又看?了看?伊拉拉,先是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虽说公开伊拉拉身份一事有惊无险,但她到底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达西小姐一思?及此时就?倍感愧疚。 而且…… 在彭伯利庄园时,她被兄长保护的很好,伊拉拉与威克汉姆的关系,达西小姐也是在伊拉拉请哈德利女士撰写报道时知晓全情。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伊拉拉为了达西小姐的名声,而献祭了自?己的名声。 达西小姐越想越难受,她叹了口气:“伊拉拉,你和威克汉姆——” “打?住。” 伊拉拉干脆利落抬手?,“我和他没有任何感情纠葛。” 达西小姐赶忙出言澄清:“我可?不是在指责你!” 人品败坏的人,谁会喜欢呀。伊拉拉·福尔摩斯又不是傻姑娘……虽说达西小姐自?己曾经?差点当了这样的傻姑娘。 “我,我只是,”她攥紧裙角,“很感谢你,也羡慕你。” 甚至达西小姐不得不承认,她同时还?感觉到心底酸酸的,是嫉妒。 当然不是嫉妒伊拉拉和威克汉姆能传出这般“爱情故事”,而自?己只能当个配角背景板。达西小姐嫉妒的是伊拉拉完全不在乎。 不在乎名声,不在乎穿着?,甚至不在乎男人。连兄长都对?威克汉姆没什么?办法?,念及旧情和她的名誉,被迫认下了将威克汉姆无礼驱赶出庄园的骂名。 达西小姐觉得威克汉姆可?恶极了,她无比悔恨自?己一时糊涂,更恨乔治·威克汉姆丧尽天良。 结果没想到,这样可?恶的男人,在伊拉拉面前居然被拿捏得像只宠物。 连兄长都做不到的事情,伊拉拉轻易做到了,还?满不在乎。 说不羡慕嫉妒,那是假的。 她说完感激之余后?,垂下眼眸:“我也该努力才行。” 伊拉拉闻言扭头。 往达西小姐的表情一瞥,她立刻就?明白了好友的想法?。这都用不着?基本演绎法?——乔治安娜完全将无奈和羡慕写在脸上了。 “你要努力什么??”伊拉拉追问。 达西小姐吓了一跳,她猛然回神,抬头看?向伊拉拉明亮的眼睛。 “我,我……”达西小姐迟疑片刻,见伊拉拉和艾琳·艾德勒女士都在耐心等待自?己出言,到底是说出心中的想法?,“我见艾德勒女士穿长裤这么?漂亮,心动不已。可?是回到住处,我连向兄长提出要求的勇气都没有。” 伊拉拉当场笑出声来。 达西小姐非但没生气,反而嗔怪看?向伊拉拉:“我诚心担忧,你还?笑话我。” 伊拉拉一本正经?:“我可?没笑话你,我在笑话达西先生。” 想象一下达西小姐向他提出定制裤装,达西先生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为什么?非得要穿长裤,”伊拉拉笑着?反问,“穿裙子不好看?么??” “可?是穿上长裤能帮助到你。”达西小姐说。 “那又为什么?非得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帮我?”伊拉拉又问。 她的话音落地,达西小姐哑口无言。 “逼迫女士们统统穿上长裤,和逼迫女士们统统不许穿长裤,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伊拉拉很直接了当,“若是如此,那大家还?是别穿好了。” 而且,伊拉拉说的是实话。 “你也说了,乔治安娜,”伊拉拉难得喊出达西小姐的名字,“你的身体不好,做不到东奔西跑,那裤子、裙子不都一样。与其在这方面帮助我,不如做点你比我更擅长的事情。” 达西小姐很是茫然:“我还?有你比更擅长的?” 在她眼里,伊拉拉·福尔摩斯简直无所不能,比男人还?厉害。她可?不觉得自?己哪里比伊拉拉强。 而伊拉拉则干脆利落地伸出手?:“你有钱,可?以做我的金主,雇我帮你东奔西跑。” 达西小姐:“……” 就?算再难受,在伊拉拉这嬉皮笑脸假装流氓的语气之下,年轻的姑娘也是噗嗤笑出声。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打?了一下伊拉拉的手?,换来了伊拉拉和艾德勒女士的笑容。 “我才不和你胡闹呢,”达西小姐一扫刚才的失落,“接下来该怎么?办,伊拉拉?” “等。”伊拉拉很是直率地开口。 米尔沃顿压根没放出达西小姐的消息——在伊拉拉第?一次请哈德利女士编撰出故事的时候,她就?抢先一步公开了。这彻底打?乱了米尔沃顿的全盘计划。 怕是给他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脑子,敲诈犯也想不出对?手?能耍出这么?一招。 俗话说得好,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怎么?都不是什么?好词呢,伊拉拉在心中嘀咕。总之她凭借一手?放在二十一世纪都胆大妄为的舆论操控,直接抢占先机。输给百年后?的危机公关手?段,米尔沃顿也不算丢脸。 “而且,我写的爱情故事大纲还?没发完呢,”哪怕是看?自?己的乐子,伊拉拉也不怕闹大,她心心念念之后?的故事,“哈德利女士的文?笔真不错,她决定将后?续的内容改编成连载小说,投给其他杂志,还?有——” 伊拉拉的爱情小说计划还?没说完,艾琳·艾德勒的女仆匆忙进门。 “艾德勒女士,”小女仆贝拉出言,“外面来了一位女客。” “女客?” “她自?称伊娃·布莱克韦尔,说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委托人,来找伊拉拉小姐。” 贝拉的话语落地,伊拉拉猛然起身。 她记得这个名字,《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正是这位小姐委托歇洛克解决米尔沃顿的敲诈勒索。 “伊娃小姐找我做什么??”伊拉拉问。 “伊娃小姐说是福尔摩斯先生请她来到塞彭泰恩大街的,”贝拉回答,“她说在不久之前,她前往米尔沃顿的别墅,发现男仆们正在与一名自?称乔治·威克汉姆的先生交谈——后?者手?脚被绑,很是难堪。伊娃小姐听说了你就?是顾问小姐,觉得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你。” 第159章 伊拉拉当场没能忍住,“哈”了一声。 “看?吧,乔治安娜!”她兴奋不已地拍了拍手?,“等待的结果来了。” 米尔沃顿何其自?大,笃定放出消息后?,就?能轻易毁掉一名未婚小姐——伊拉拉·福尔摩斯的人生。 他决计无法?料到,一旦伊拉拉在此次交锋中生还?,无疑是向所有人透露一个消息。 顾问小姐有办法?对?付米尔沃顿。 那那些依旧被米尔沃顿控制的、勒索的,不得不成为其情报网的贵妇人和贵族小姐,又怎么?可?能不转头倒戈? 免费的线索,这就?在第?一时间送到了伊拉拉手?中。 就?是…… “他怎么?被抓了,”艾德勒女士无可?奈何,“真够倒霉。” “一定要去救吗。”达西小姐本能地嘀咕完,而后?猛然回神,捂住嘴巴。 都怪伊拉拉,她太自?由了,以至于达西小姐都放松了心神,一个不小心将真心话说了出来。 伊拉拉又是忍不住笑出声。 “快请伊娃小姐进来,”艾德勒女士赶忙吩咐,“看?来之后?我家要热闹起来啦。” ………… …… 而热闹起来的,可?不止是塞彭泰恩大街的豪华府邸。 同一时间,白教堂区的工人夜校。 哈德利女士拿着?杂志走进校门,不少年轻的工人就?热情上前,纷纷索要新杂志。 “别抢!昨天就?发刊了,现在大街上都是,”哈德利女士吩咐道,“排队来领。拿不到就?明天自?己去买。” “女士,你写的故事可?太好看?了,谁能忍到明天?” “就?是!” 几?名工人笑着?开口议论。 “虽然知道是假的——我侄女就?在辉光火柴厂工作呢!但这情节真是离奇紧张。” “故事是假的,人却不是。威克汉姆先生本来就?是福尔摩斯小姐的未婚夫。” “前未婚夫!唉可?惜,这连载看?的我抓心挠肝,一想到现实情况,两个人分道扬镳太遗憾啦。” 哈德利女士:“……” 作为多少知晓真情的人,哈德利女士那叫一个欲言又止。 尤其是那一袭黑色长风衣穿过人群,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 詹姆斯·莫里亚蒂风度翩翩的走过来,停在哈德利女士面前,温声出言:“女士,请给我一份杂志,您的故事确实动人。” 哈德利女士:“…………” 看?向莫里亚蒂教授清隽面孔,亡夫多年的女士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教授,”她把最后?一本杂志递过去,“这可?是福尔摩斯小姐的授意……没能写到你出场,也是在保护你。” 詹姆斯·莫里亚蒂扶了扶镜框,接下哈德利女士的杂志。摊开内页,许是上一期故事卖得好,转到杂志上来,出版社甚至给配了画作。那画中的男女二人含情脉脉,谁看?了不说一声神仙眷侣? 保护他? 莫里亚蒂镜架之后?的蓝眼闪了闪,不免苦笑出声。 再理智冷静、运筹帷幄的人,也无法?忽视心中翻涌的情绪。 他觉得,伊拉拉·福尔摩斯就?是故意的。 而莫里亚蒂教授不得不承认,顾问小姐这一手?小伎俩,确实是惹得他最近的情绪很是不稳定。 第105章 莫里亚蒂的剧本。 片刻之后?, 女仆贝拉将亲自上门的伊娃·布莱克韦尔请进客厅。 明明是白日,伊娃小姐却套着造型极其夸张的斗篷,黑色兜帽遮住了所有面孔。哪怕是乘坐马车过来?,这幅装扮也很是格格不入。 好在她敲响的是艾琳·艾德勒女士的家门。 歌唱家的朋友之中不乏怪人, 搞艺术的嘛, 往往特立独行。因而周遭住户对此见?怪不怪, 而斗篷彻底掩盖伊娃小姐的身形,认识的人也不会认她来?。 伊娃小姐摘下兜帽, 干净面孔浮现出愧疚神情。 “抱歉,”伊娃小姐主动道?歉, “塞彭泰恩大街的住户有不少单身小姐,我怕被认出来?。” 很理解! 伊娃小姐可是来?通风报信的, 而米尔沃顿的情报网就是贵族小姐和夫人, 若是叫有心人看见?就麻烦了。还?是小心为上。 “没关系,”伊拉拉开口,“伊娃小姐,你告诉女仆贝拉,亲眼看到了乔治·威克汉姆被米尔沃顿的人绑了,是真的吗?” 在场三?位女士, 不用自报家门,也足以伊娃小姐分辨出身份。 她不至于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歌唱家艾德勒女士, 而另外一位满脸担忧的姑娘, 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穿着昂贵、身形柔弱,一看就是体面的富家小姐。 那么伊拉拉·福尔摩斯,只能是这位出言大方、气质利索的姑娘了。 “是的。”伊娃小姐重重颔首。 女仆端来?热茶,伊娃小姐解开斗篷落座、调整好状态后?, 她才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不久之前,我收到了米尔沃顿的来?信,说?要么给他七千英镑,要么他就将我曾经写给乡绅的信件寄给我的未婚夫,”伊娃小姐攥紧衣襟,“若这么做,我的婚事就会被毁掉!我拿不出七千英镑,所以找到了你的兄长歇洛克·福尔摩斯。” 她的话音落地,达西小姐倒吸口凉气,捂住嘴巴。 没想到这位小姐,居然?和她一样是米尔沃顿的受害者! 伊拉拉看了达西小姐一眼,后?者缓慢点头,意思是明白自己不会轻易开口。 “现在你应该暂时安全了,”伊拉拉实?话实?说?,“米尔沃顿忙着对付我,估计没时间继续催促你交钱。” “……我确实?得感谢你,福尔摩斯小姐。” 伊娃小姐看起?来?却很愧疚,“但我的安全,是建立在你被米尔沃顿针对之上。所以我想能否帮助你,而你的兄长对我说?,若是愿意出手协助,可以假意为米尔沃顿工作,然?后?从中套取线索。” 艾德勒女士嗤笑出声:“而他居然?相信了。” 伊娃小姐看起?来?很是忧心:“我不确定他是真的相信,还?是假意接受。但至少,我将一些?未婚夫在生意上无足轻重的消息给了他,他让我联系另外一位夫人转达。如此一来?二去,我认识了好几名同样被他勒索的女士,其中还?有几家报社?主编的妻子。” 报社?主编的妻子! 怪不得米尔沃顿反应这么快,能让伊拉拉·福尔摩斯的消息登报。不止是有钱,他还?有“人脉”。 “所以,不少夫人很快就知道?了,伊拉拉·福尔摩斯就是顾问小姐,”伊娃小姐说?,“她们?也是希望通过我,能带些?消息给你。” 被勒索要挟的受害者,怎不会抓住这翻身的机会? 只要伊娃小姐一人冒险对接,又?能知道?是谁透露的风声。 “这很有用,小姐,”伊拉拉郑重出言,“尤其是提及报社?。若是之后?米尔沃顿再有动作,劳烦你想办法知会我。” “如果可以,我会尽力。”伊娃小姐不假思索地应下来?,“希望米尔沃顿是真的信任我。” 不怪她担忧,这节骨眼上,伊娃小姐突然?“倒戈”,怎么想都有问题。 但伊拉拉觉得,米尔沃顿大概率是真的相信了。 不是因为他蠢,而是因为他觉得伊娃小姐蠢。 不是所有未婚小姐都是伊拉拉·福尔摩斯,更多的姑娘一生目标仍然?是嫁给有钱人,换来?平静优渥的生活。古今中外,历来?如此。 伊娃小姐确实?拿不出七千英镑,所以主动提出成为米尔沃顿的情报网,以此保全名声。如此动机,合情合理。 尤其是想也知道?,伊拉拉这么直接闹大,无异于扇了米尔沃顿一巴掌。 老家伙怕是现在破防得很呢,伊娃小姐适时低头,大概还?能挽救一下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败在轻视女人上的反派角色,伊拉拉见?怪不怪。 而且,就算伊娃小姐是双面间谍也没关系。 正因为米尔沃顿的眼线遍布伦敦,躲在暗处玩阴谋操纵难以匹敌,伊拉拉才将一切曝光在公众视野下。 没在怕的!何况伊娃小姐提供的线索确实?有用。 “威克汉姆他人还?好吧?”伊拉拉好奇问,“你又?怎么知道?是他?” “几人在走廊上吵吵嚷嚷,实?属难以忽视。”伊娃小姐苦笑几声,“他很不服气,被米尔沃顿的男仆打了一顿,还?威胁说?什么……‘哪怕你现在是报纸上的平民英雄,把你丢进泰晤士河里照样是一具尸体’,我想,如此英俊非凡的平民英雄,也只能是威克汉姆先生了。” 伊拉拉:“……” 看吧!也就迈克罗夫特不解风情,真不怪她颜控。连撞见?威克汉姆挨打,伊娃小姐都要特地点一句他长得英俊非凡呢。 第160章 “听着他还?挺有精神。”伊拉拉评价道?。 伊娃小姐端详伊拉拉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出言:“威克汉姆先生虽被绑架,但米尔沃顿似乎并不打算伤害她,请你千万不要着急,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干笑几声:“我不着急。” 伊娃小姐一声叹气:“心上人横生危险,担忧挂念是人之常情,我理解的。” 伊拉拉:“呃——” “凭借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将其救回来?的,我会帮助你,”伊娃小姐情真意切地开口,“也许这次危机正是上帝的旨意,要你与威克汉姆共渡难关,再次认清彼此的心意,好最终走到一起?。” 伊拉拉:“…………” 救命,有嘴说?不清! 威克汉姆倒霉,伊拉拉有什么着急的,她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 他一心一意想要摆脱伊拉拉,伊拉拉自然?不会多加纠缠。就是没想到威克汉姆债也还?了、人也走了,还?能因为伊拉拉·福尔摩斯而被敌人找上门。 伊拉拉可不会愧疚——威克汉姆纯纯活该,谁叫他在梅里顿打上自己主意来?着。 要他是一名遵纪守法不赌不骗的好人,又?怎会被伊拉拉要挟着来?到伦敦。 但也算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哈德利女士文?采斐然?,两期小说?连载写的扣人心弦。伊娃小姐可不知道?内情,被伊拉拉和威克汉姆的“爱情故事”深深打动。 现在可好,cp粉上门了!伊拉拉也只能认下自己炒作起?来?的绯闻。 她瞪了强忍笑意的艾琳·艾德勒和达西小姐一眼——尤其是后?者,现在达西小姐倒是不愧疚了,看热闹的好奇完全掩盖了之前的自责。 “虽然?哈德利女士的小说?连载有现实?依据,但故事毕竟会有捏造成分,”伊拉拉保持着笑容澄清,“我和威克汉姆确实?分手了,很遗憾,伊娃小姐。” “这……”伊娃小姐还?不甘心,“没有回转余地了吗?” 伊拉拉大大咧咧地耸了耸肩。 “不过也请你放心,”伊拉拉补充,“就算分手,我也不会放任无辜的人被卷入纷争。米尔沃顿绑架威克汉姆,自然?是冲着我来?的,在他施展计划之前,用不着担心威克汉姆的人身安全。” 就是要想救他,还?真有点麻烦。 米尔沃顿把他绑在自己的别墅里,总不能直接带人突击进门吧? 若是这么简单,也用不着和这老家伙搞什么舆论?战了。 该怎么办才好呢,思绪转了一圈,伊拉拉灵光一闪。 “是歇洛克让你来?的,”她突然?想到,“他是否带了什么叮嘱?” “啊!” 伊娃小姐猛然?回神,“抱歉,福尔摩斯先生确实?请我为他带句话,我进门时紧张,险些?忘了。 “福尔摩斯小姐,你的兄长提醒你,要小心什么……呃,莫里亚蒂教?授。”伊娃小姐认真转告。 ………… …… 詹姆斯·莫里亚蒂步入阿普尔多尔别墅时已是深夜。 他在仆从的指引下来?到客厅,米尔沃顿摆出热情的姿态主动迎接。 “莫里亚蒂教?授!”中年男人扬起?亲切笑容,“真是少见?,你居然?会主动联系我,要求登门。我想你不会白来?一趟。” 一言点名,莫里亚蒂到访是有目的的。 而莫里亚蒂却只是笑了笑,镜架之后?的蓝眼转向一侧。 被反绑在客厅一角的乔治·威克汉姆,在触及到莫里亚蒂的身形时瞳孔骤缩。 “啊,”米尔沃顿好似刚刚想起?来?还?有威克汉姆这么一号人物,“实?在是失礼,还?没决定好他的去处,所以暂且搁置在这儿了。” 米尔沃顿当然?知道?,火柴厂罢工一案,詹姆斯·莫里亚蒂参与其中。 教?授可是工人夜校的股东之一,顺藤摸瓜,很好调查。更何况莫里亚蒂与格雷福斯的龃龉一度闹到人尽皆知,怕是在联系上莫里亚蒂之前,米尔沃顿就已经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彻底掌握了来?龙去脉。 把威克汉姆摆在这里,可不是因为没决定好去处,而是示威,也是给莫里亚蒂一个机会。 “如若你还?没决定好去处,我倒是有个建议,米尔沃顿先生。”莫里亚蒂温声出言。 “你——” 米尔沃顿还?没说?话,手脚被绑的威克汉姆顿时急了。 一见?到莫里亚蒂,乔治·威克汉姆顿时心凉了一半。 他可没傻到认定詹姆斯·莫里亚蒂是来?拯救自己的!从梅里顿起?,这家伙就处处给自己使绊子,还?各种找不自在。 “莫里亚蒂,”威克汉姆恶狠狠出言,“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再打狠一些?!” 话是这么说?,其实?威克汉姆心底有些?后?悔。 当时只觉得莫里亚蒂是个普通小职员,他才在与伊拉拉“私奔”当夜如此行事。 谁能想到这家伙水这么深啊!如果没那一拳,是不是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但丢人不能丢面——尤其是在莫里亚蒂面前。 过往竞争的记忆让威克汉姆撑着一口气,居然?难得表现出了几分人类应有的尊严来?。他紧绷俊朗面容:“你想好了,教?授,一旦你拿我开刀,伊拉拉不会原谅你……你们?就再也没可能了!” 莫里亚蒂失笑出声。 他收回视线,全然?没把威克汉姆的警告当回事。 米尔沃顿却是连连摇头:“年轻人们?!你要是想拿过往情敌做点什么,我不会介意,教?授,留他性?命即可。” “我对暴力行径没兴趣,威克汉姆也不至于我如此大费周章,”莫里亚蒂的语气依旧乖顺,“只是想到,眼下的局面确实?对你不利,米尔沃顿先生。这打破了你我和伊拉拉之间的平衡。” “我以为你会坐收渔翁之利。”米尔沃顿点破他的动机。 “那也得有利可图才行。”莫里亚蒂莞尔。 “有什么建议?” “哈德利女士连载的故事,确实?很精彩,”莫里亚蒂的视线往客厅的桌子一转,上面同样放着最新发刊的杂志,“只是再曲折离奇的故事,阐述的也是已经结束的事实?。伊拉拉和威克汉姆先生的冒险到格雷福斯身死为止。她的目的达成了:用盛大的喜剧解构残酷事实?。” 花里胡哨、高调抢镜的演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掩盖了达西小姐的丑闻,让米尔沃顿手中的武器不再具有价值。 而且,还?真的只有伊拉拉能用。 如此莫里亚蒂心生佩服,但她也为自己留下了后?患。 故事会落幕,但人们?总会期待新的故事。 詹姆斯·莫里亚蒂推了推镜架,清隽面容依旧温和。 “一场好戏落幕之后?,舞台却不能空着,”莫里亚蒂说?,“总得安排另一场戏。” “你的意思是……”米尔沃顿侧了侧头。 “伊拉拉的剧本里没有你我,那就只要安排新剧本了,先生,”莫里亚蒂笑着说?,“读者们?都在期待顾问小姐的故事继续延续,而现在,你掌握着新篇章的开端。” 教?授说?着,湛蓝的眼睛再次看向已然?满脸惊恐的威克汉姆。 还?得感谢伊拉拉,在哈德利女士撰写的故事里,把自己特地摘出去呢。 古往今来?,争风吃醋、情绪起?伏,总是文?人才子的灵感来?源。詹姆斯·莫里亚蒂一向以为这与自己无缘,他可是个数学教?授。 却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体会到酸涩之后?,思路更为明晰的滋味。 得推米尔沃顿一把。 不然?的话,伊拉拉处处占据高调优势,米尔沃顿就此收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放弃勒索达西小姐,被他威胁、为他工作的女士数不胜数,情报网依旧牢牢把控在手中。 所以,莫里亚蒂不介意借着这份酸涩做点什么。 刚好米尔沃顿绑来?了乔治·威克汉姆。 以此行事,还?平添几分私人动机:敲诈犯早就知道?他和威克汉姆之间的小小“竞争”,如此出言很是合理。 当然?了,莫里亚蒂承认,他确实?对威克汉姆心存报复,但这只占据了行事动机中的小小一部分。 “人们?喜欢充满了危机和刺激的故事,”莫里亚蒂很是愉快地提议,“我刚好有那么几个新故事的点子,听听看如何?” 第106章 新连载中的新角色。 哈德利女士的杂志连载备受好评, 而米尔沃顿似乎彻底消失匿迹。 不再进行舆论攻击,也?没有任何偷偷行动的消息,要不是乔治·威克汉姆还在他手?上,好像米尔沃顿已经准备放过这次的针锋相?对?。 伦敦市民更对?惊险刺激的连载喜闻乐见, 至于顾问小姐的真实身份、她超出常规的大胆行径, 都随着?曲折小说成为了津津乐道的美谈——小说里都徒手?拆炸弹和对?付邪()教了, 谁还会把伊拉拉·福尔摩斯的愈矩行为当真? 第161章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 那?市民也?不认识福尔摩斯小姐其人。不是亲戚、不是朋友,远在天边的事情, 和伦敦的日常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实事件经由解构和夸张,变成了虚构传说, 一切都在按照伊拉拉的计划进行。 直至几周之后。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回到蓓尔梅尔街的公寓, 助理接过他的外套和手?杖。兄长进门时,躺在沙发?、翘着?双腿看杂志的伊拉拉抬眼,立刻就?察觉到情况不对?。 “怎么了?”伊拉拉高高举起杂志问。 “一些?小情况。”迈克罗夫特?若无其事地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 他瞥了一眼伊拉拉单薄的衬衣,当即蹙眉, “就?算壁炉烧得再旺, 也?马上冬天了, 伊拉拉。” 伊拉拉抗议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迈克罗夫特?苦口婆心:“那?就?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你要是住在我?公寓还着?凉生病, 我?可没办法和妈妈交代。别学歇洛克。” 好的, 最后半句话比前?面?所有唠叨有管用?。 她才不和歇洛克一样!要伊拉拉住在那?么乱的房子里,不出三?天她就?会精神崩溃的。 小妹的争强好胜心一起,伊拉拉迅速爬起来,扯过沙发?的毛毯把自己裹住。 迈克罗夫特?见状,脸上才带上几分真情实意?的笑容。 “你进门都不打招呼了, 肯定不是什?么小情况,”伊拉拉转回正题,“出了什?么事?” 她还能不知道自己的二位兄长什?么性格么?迈克罗夫特?对?细枝末节有着?近乎偏执的控制心理,进门不问候不出声,证明他外表冷静,实际上早就?忧心忡忡。 助理替二人端来了热茶,迈克罗夫特?拿起茶杯,才慢吞吞开口:“你知道的,伊拉拉,大英政府连绵数百年,自有一套不堪合理却?能运转的体系。” 伊拉拉认同点头:“把螺旋桨插在鸽子头上,鸽子也?能飞起来。” “这是什?么话,”迈克罗夫特?被伊拉拉的比喻逗乐的,“但是这个道理,既然鸽子已可起飞,就?别管其中运作原理了。” “所以是什?么困扰你,迈克?” “我?也?曾经想过,但凡有一天,这体系里的各个齿轮不再相?互打架、统一协作运转,政务律令实施推行该多么顺畅快捷,”迈克罗夫特?品了一口热茶,叹息道,“但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往往事态就?不对?劲了。” 伊拉拉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杂志。 迈克罗夫特?见她神情变化?,总算是说出了结论:“卫生、行政,乃至其他大大小小你也?许从未听过的部门,在短短一周内达成一致,要对?白教堂区进行翻修和清理。” 伊拉拉:“……” 怪不得迈克罗夫特?都会担心。 英国政府平时做事如果也?这么快,天上的太阳都能给女王打下来。别说翻修清理贫民窟这种?事了,伦敦市民办个手?续都得往政府部门奔波半个月还多呢。 “你担心是米尔沃顿从中作梗。”伊拉拉飞快跟上了兄长的思路,“什?么线索么?” “正是因为没有线索,伊拉拉。”迈克罗夫特?说,“米尔沃顿的情报网,也?很难抓到线索。”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偷听每个政府官员的墙角。 若是被胁迫的夫人吹自家丈夫的枕头风,他上哪去调查? “但若与他无关,怎会是针对?白教堂区?”迈克罗夫特?说。 要说翻修,自然要拆除棚户区,爱尔兰人和吉普赛人的住处首当其冲。 至于所谓清理,除却?卫生之外,还有治安。这其中标准就?更好操作了,可以轻易从中找火柴厂和街头小偷的麻烦。 而这些?势力,都是受过伊拉拉帮助、或者从中获取利益过,是顾问小姐的支持者。 怎么想都是冲着?顾问小姐来的。 “嗯,”伊拉拉煞有介事地点头,“他要是真的还在明面与我较劲,就?显得有些愚蠢了。现在懂得双管齐下,还算聪明。” “双管齐下?”迈克罗夫特侧头。 长兄锐利的眼睛立刻看过来,迎上他征询的目光,伊拉拉绽开笑颜。 迈克罗夫特?忙着?工作,自然没什?么时间阅读连载小说——再说了,长兄对?这也?不感兴趣。 而很不幸地,他就?这么落下了重要线索。 “给你,”伊拉拉将手?中的杂志递过去,“看看新连载。” 迈克罗夫特?挑眉。 伊拉拉当然不会闲到向他推荐小说连载,迈克罗夫特?接过杂志,伊拉拉特?地翻到了新连载的那?一页。迈克罗夫特?第一眼就?看到,这仍然是顾问小姐的故事,作者署名却?不是哈德利女士。 他顿时明白了大概。 新连载不长,却?也?有万余字,迈克罗夫特?一目十行,飞快读完大概故事。 是顾问小姐的故事,却?不是发?生过的事实。 这也?不奇怪。既然顾问小姐自有其人,那?么版权就?不掌握在作者手?上。花边小报、三?流杂志,若是拿着?伊拉拉·福尔摩斯的名号去编纂新的传奇冒险也?不足为奇。 若是情况多了,还搅浑了现实情况,为顾问小姐的名号更添神秘色彩,对?伊拉拉本人反而有利。 但迈克罗夫特?手?中的杂志是正经出版刊物,以及,这故事不是真的,却?与真人有关。 新连载开头就?阐述,让无数读者惋惜感叹的爱情线主角之一——乔治·威克汉姆,遭到了神秘恶人的绑架。这位恶人只手?遮天,有着?缜密又恐怖的情报网,他在暗中掌握了一切,为了制止顾问小姐继续为穷人主持公道,将威克汉姆绑到了自己的城堡之内。 故事特?地在背景叙述中点名,顾问小姐在解决了格雷福斯的邪()教组织后,与威克汉姆因理念不合而分手?。她在崭新的旅途中,碰到了一位亦敌亦友,暧昧不清的数学教授。 二人虽理念不合,但志趣相?投。这位数学教授与神秘恶人有所交集,意?外得知了威克汉姆被绑。 情敌遭难,这位教授非但没幸灾乐祸,反而想尽办法将消息带出去,转告给了顾问小姐。 顾问小姐很是感谢,二人决定合作,救出威克汉姆的同时,击败这位神秘恶人。 阅读完整篇连载,迈克罗夫特?合拢杂志,忍不住扶住额头。 “平心而论,”伊拉拉认真评价道,“写的不错。” 这新连载的文笔不如哈德利女士那?般斐然,却?胜在字句有力,一个多余的单词都没有。节奏飞快且信息量足,通篇看下来居然有种?一气呵成的畅快。 就?是一想到这作者的真实身份,迈克罗夫特?就?脑门疼。 “原来莫里亚蒂教授还有这般闲情逸致,”他说,“能做出公开求爱的事情来。” 当然是莫里亚蒂! 迈克罗夫特?再回到开头,多看了一眼连载小说的作者姓名——布莱斯·费马,将两名名垂青史数学家的姓名拼合在一起。除却?真正的数学教授能有这心思外,迈克罗夫特?实在是想不出其他人了。 这新连载的故事不是真的,角色却?每个都能对?上号。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倒是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大情圣,既大度包容顾问小姐的绯闻、不计前?嫌,又明知二人立场相?对?,依旧在斟酌之后选择帮助伊拉拉。 一想到这就?算不是莫里亚蒂自己写的,也?是他授意?他人动笔,迈克罗夫特?完美无瑕的社交面?具难得裂开瞬间。 讲阴谋就?讲阴谋,做坏事就?做坏事,怎么还带顺路谈情说爱的! 当事人之一还是他的妹妹,迈克罗夫特?很难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但伊拉拉却?一本正经。 “先别管他夹带私货,”她说,“莫里亚蒂教授也?是推了米尔沃顿一把。” 威克汉姆还得感谢他呢! 名义上虚构的故事,实际上莫里亚蒂是用?这种?方式,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阐述了出来。 换伊拉拉是米尔沃顿,就?不会再和她继续纠缠。 舆论争锋成为了全民狂欢,他占不到好处,就?此收手?也?没什?么损失。威胁不到达西小姐,还能敲诈其他人,而不找到伊拉拉,二人没有明面?上的利益冲突。 甚至是,伊拉拉会选择直接杀了威克汉姆。 把他脑袋砍下来,直接挂到白教堂大街上示威,这可比任何曝光和丑闻都更具冲击力。 日后顾问小姐再行走调查,其他协助的人得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会落得与乔治·威克汉姆一样的下场。 而米尔沃顿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做自己的地下之王。 但现在,不知道莫里亚蒂如何说服了米尔沃顿,他这一期连载,哪怕没有点名米尔沃顿的名字,也?是将米尔沃顿从地下抬到了明面?上。 第162章 “你和他真是心意?相?通,伊拉拉。”迈克罗夫特?凉凉出言,“想来也?能像这连载一样,猜出他心中所想吧。” 说得好像你想不到一样! 迈克罗夫特?就?是不喜欢莫里亚蒂,没办法,天底下又有哪位兄长会喜欢唯一小妹的追求者呢。 都不用?推理,莫里亚蒂的动机和计划,这不都写在了小说里吗。 他写亦敌亦友的数学教授会找上门来提供帮助,那?伊拉拉要做的,就?是吃好喝好,等詹姆斯上门了。 第107章 强拆贫民窟。 可惜的是, 最先找上伊拉拉的并非詹姆斯·莫里亚蒂。 转天晚上,蓓尔梅尔街。 伊拉拉打开房门,就看到“逮不着”杰克站在门前,一脸着急忙慌。 “不好了?, 福尔摩斯小姐, ”男孩开门见山, “警察带着拆迁工人到罗斯玛丽巷了?,带头的还是你认识的那名探长!” 这……也太快了?吧。 昨天迈克罗夫特才?说, 政府几个部门难得高效,齐齐通过了?整治白教堂区的计划。伦敦政府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刚通过条例,拆迁工人就行?动了?? 伊拉拉往门廊的钟表一瞥,马上就是午夜,这个时间,还是警察带人。 类似的强拆手段,放到百余年后也屡见不鲜:白日人来人往,一则不方便, 二则怕住户提前收到消息有所针对, 干脆半夜搞突袭。 然而就算放在十九世纪, 对拆迁与?整治贫民窟也有着法律条文,不能说强拆就强拆。 伊拉拉迟疑了?片刻。 这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一旦露面, 也许会有麻烦。 但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我认识的那名探长, 是雷斯垂德探长吗?”伊拉拉问。 “爱尔兰人和?警察吵起来了?,奥布莱恩是这么喊他的。”逮不着回答。 上次在天主教堂抓住肯尼斯,就是雷斯垂德探长出面,他和?爱尔兰人的头目奥布莱恩算是就此结识。 熟人办事,说不定还能说上几句话。 伊拉拉还是下?定决心, 拿起了?门廊边的特制黑伞。 “劳烦你再多跑一趟,”伊拉拉说,“将?消息带给我的兄长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迈克还在工作,他必须第一时间得知这条消息。 伊拉拉则直截了?当抓着外套帽子出门,吩咐仆人连夜叫马车,直奔白教堂区。 在附近的大路下?车,伊拉拉步行?前往罗斯玛丽巷。 距离巷子还很远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纷杂争吵。周围都是听到风声前来看热闹的人,伊拉拉还没靠近巷口,人群之中传来了?南希的声音。 “伊拉拉!” 贫民窟的小偷一把拉住伊拉拉的手肘,夜色之中,南希满脸不赞同。 “逮不着喊你来的?”南希反应飞快,“该死,我警告过他不要通知你。爱尔兰人和?雷子的事,与?你无关。” 伊拉拉当然明白南希的意思。 她?和?爱尔兰人没熟到互帮互助的地步,奥布莱恩显然也不太信任伊拉拉。而顾问小姐现在正处风口浪尖,没必要为他们出头。 “今天是罗斯玛丽巷,明天就可能是吉普赛人的大篷车,”伊拉拉很认真开口,“不能开这个头,至少不能是今夜。” 说着,伊拉拉坚持大步向前。 罗斯玛丽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外头都是警察,想挤进去?可不容易。 因而伊拉拉干脆绕了?个路,从?隔壁巷子的公?寓借了?个道,直接爬上了?房屋顶层,踩着破旧木板搭建的屋顶跳到巷子深处。 站在高处,罗斯玛丽巷内的情况清晰可见。 雷斯垂德探长带头,几名警员手持警棍站在巷子入口前,而奥布莱恩则与?其他身强力壮的爱尔兰青年拎着菜刀锤子堵住去?路。 “怎么又是你!” 奥布莱恩指着雷斯垂德骂骂咧咧,“*娘**,吃我纳的税款,还来拆我的房子?滚蛋!别逼我翻脸。” “你裤兜里有几个子儿,还能纳税,”雷斯垂德没好气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明天不把罗斯玛丽巷的乱搭乱建拆除,今晚来的所有警员和?工人都得丢工作。” “你们丢工作,我们丢的可是住处!” “少找事!” 雷斯垂德一面和?奥布莱恩争吵,一面将?目光往四处瞥,似乎是在寻找某个人的踪影。 站在房顶的伊拉拉顿时心领神会。 其实他不必要来的——苏格兰场这么多探长,谁愿意包揽白教堂区的案子?但凡和?贫民窟沾边就不可能有好事,推诿请假还来不及呢。 但雷斯垂德探长认识奥布莱恩,也认识顾问小姐。 今夜由他带人上门,所以伊拉拉才?觉得,事态尚有回转余地。 因而在夜幕之中,伊拉拉直接从?房顶跳了?下?来。 “深更半夜,这么热闹?”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伊拉拉清脆的笑声在巷子深处响起,惊的几名没经验的年轻警员险些跳起来。 众人回头,就看到死巷之内,顾问小姐一手抄着口袋,一手拎着黑伞,踏着轻盈步伐笑眯眯地从?黑暗之中走到众人的火光之下。 伊拉拉像模像样地按了?按帽檐,潇洒地分别向雷斯垂德探长与奥布莱恩示意。 “夜安,先生们,”她?换上了?玩闹的语气,“什么好事,让我也听听?” 人们不需要知道伊拉拉从公寓翻墙到屋顶走了多少路、还险些一脚在黑暗中踩空。 只要他们记住,顾问小姐仿佛游侠佐罗、或者蝙o侠那般,从?黑夜中神秘又帅气地出场就好了?! 而雷斯垂德探长在触及到伊拉拉笑吟吟的脸颊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福尔摩斯,”他嘴上不客气,“你也别来管闲事,这是上头的命令,今晚必须拆除违章建筑。” “哎呦,又是叫你加班,苏格兰场没人了?吗,探长!” 伊拉拉故作惊讶,朝着雷斯垂德探长伸手:“给我。” 雷斯垂德:“……什么?” “通知书啊,”伊拉拉理?所当然地开口,“清拆贫民窟,总得拿出盖章的文书,否则如何证明今夜的行?动是合法。” 1890年,英国通过了?《工人阶级住房法》,清理?、拆除任何贫民窟建筑,都要经过郊区委员会的投票,以及伦敦县议会批准。别说是伦敦,全英国境内都是如此。 和?爱尔兰人还能骂骂咧咧找茬,事态升级了?,那也是对警察有利。 但顾问小姐是良民,可不会与?苏格兰场动粗。 听到她?的要求,雷斯垂德骂了?一句脏话,但还是对着身边的警员招了?招手。 “文件拿来。”他嘱咐道,“我带人过来,还能是知法犯法不成?” “走个流程。” 伊拉拉嬉皮笑脸地说,“别往心里去?,探长。” 年轻的警员很快掏出了?文件,怀揣敬畏之情递给了?伊拉拉。 伊拉拉接过文件,借着幽幽火光飞快扫了?一遍,又递给奥布莱恩。爱尔兰人粗声粗气地回应:“你自己看。” 虽然不完全信任伊拉拉,但奥布莱恩也不傻,顾问小姐不论从?衣着还是谈吐都和?他不是一个阶层的。要是真有什么文件问题,她?反应要比自己快。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合情合法。” 然而伊拉拉的话却让奥布莱恩眉心紧蹙,他还没来得及出言骂人,顾问小姐又是话锋一转。 “就是这文书上也没写具体什么时间拆除,”伊拉拉晃了?晃纸张,“从?今天起,到月末之前动工即可。” 奥布莱恩顿时急了?:“我*你*,雷斯垂德,那你今晚来干什么?!” 雷斯垂德一声不吭看向伊拉拉。 ——这就是探长的意思了?! 若不是他第一时间带人过来,到了?明天或者之后,就不知道是哪个不认识的探长不情不愿领了?差事,再起矛盾,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一名探长并不能动摇政府命令,但至少雷斯垂德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伊拉拉,抢先走一遍过场,说不定能找到拖延拆除的机会。 “到月末可来不及。” 伊拉拉连连摇头,“探长,这是个苦差事,怕是议会盖章时也没想好。” 雷斯垂德侧头:“你什么意思?” 伊拉拉手往奥布莱恩后方一举,光是身强力壮的男青年就站了?十几名。 而他们每个人都有家庭,十九世纪的英国可没有节育措施,父母、妻子,估计还有数不清的孩子。这小小的罗斯玛丽巷,居住着上百口人。 “这百口人没了?住处,”伊拉拉掂量着手中的文件,“该怎么安顿?光是罗斯玛丽巷的人都能将?这附近的济贫院挤满,要是不去?,就得露宿街头,到时候招惹是非,要负责的还是你们。” 第163章 雷斯垂德不说话了?。 他看起爱愤愤不平,实则就是等伊拉拉这句话呢。 顾问小姐脸上还带着轻松笑意,将?文件还给了?年轻警员。 “要我说,今夜拆不成,”她?信誓旦旦,“横竖得同济贫院打个交道,收容这么多人,得叫他们做好准备。” 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人选择进入济贫院接受救济。 爱尔兰人多有工作,和?十九世纪的济贫院完全是查尔斯·狄更斯小说描写的那样——地狱好歹还烧足了?火呢,进了?济贫院则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但如此之多的人流落街头,济贫院也有责任。他们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苏格兰场不好推诿,干脆就把锅推给别人。到时候几个基层部门推来推去?,足以给伊拉拉争取解决米尔沃顿的时间。 “再者。” 伊拉拉还不忘补充,“这破屋子一拆,估计要惊动不少老?鼠搬家,再闹出什么瘟疫就不好了?。” 伦敦可是历史上有名的鼠疫大城,这话落地,不少警员都变了?脸色。 “怎么样?探长。”伊拉拉眨了?眨眼,“等济贫院腾出床位再来也不迟。” 俗话说得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至于什么时候腾出来,那还不是苏格兰场和?济贫院自己说了?算? 雷斯垂德探长闻言揉了?揉额角。 “既然如此,”给了?台阶没有不接茬的道理?,探长摆出疲惫模样,“那今晚就放过你们一马。” “去?你的,雷斯垂德!”奥布莱恩还在装作吹胡子瞪眼。 “至于你,福尔摩斯小姐,”探长理?也不理?爱尔兰人,“我劝你最近——”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 一道尖锐的哨音划破罗斯玛丽巷趋于稳定的氛围。 雷斯垂德探长从?普通警员起,干了?一辈子警察,没人比他对警哨更为敏感?。几乎是在警告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探长就震惊扭头。 目光比大脑先行?行?动,雷斯垂德探长甚至都直接略去?了?寻觅吹哨人的环节,循着哨声的方向看过去?—— 人群之中,一名人高马大、帽檐很低的男人明晃晃地举起了?手枪。 “伊拉拉,小心!” 雷斯垂德二话不说,伸手直接按住了?伊拉拉的脑袋。 “砰!” 一声枪响,点炸了?巷子内外。 爱尔兰人吓了?一跳,巷子外的路人看客更是尖叫出声。一时间,脚步、叫嚣,乱作一团。雷斯垂德探长当场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天爷,然后抓着伊拉拉起身:“你没事吧?” 那枪手就是冲着伊拉拉来的! 伊拉拉当然没事,在雷斯垂德探长动手之前她?已经做出了?反应,更何况探长这么一脑袋按下?去?,险些给她?按倒在地,枪手再能耐也不可能越过这么多警察走进开第二枪。 “还愣着干什么,站这儿吃干饭的吗?!” 探长见伊拉拉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他怒气冲冲转头看向自己带来的警员:“当着警察的面开枪,今天抓不到枪手,谁也别想下?班!” 伊拉拉稳住身形,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巷子外。 枪手早就夺路而逃,路人更是纷纷散去?。罗斯玛丽巷的巷口对面,只有一袭黑色长风衣伫立在原地。 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放下?了?手中警哨,收回视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迈开步子。 “回头我在递消息给你,探长!”伊拉拉二话不说迈开步子。 “什——伊拉拉!”雷斯垂德探长伸手一捞,没能捞住伊拉拉的身形,眼睁睁看着她?拎着黑伞冲出巷口。 该死的福尔摩斯! 雷斯垂德探长脑门疼的要命,就一碰到这兄妹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一准是要出意外的! 第108章 做客邀请。 这么多警察在场, 伊拉拉也不好越俎代庖去追踪枪手。 因而她三两?步挤出人群,朝着相反的方?向,轻松追上了离开的莫里亚蒂。 轻盈玲珑的身段与詹姆斯·莫里亚蒂并肩而行,伊拉拉前?倾身体, 拎着黑伞、掀开帽檐, 视线对上那微微俯视的蓝色眼睛。 “怎么, ”伊拉拉开口,“打个照面?就?跑, 如此不想见?到我吗?” “……你不该跟来的。”莫里亚蒂难得蹙眉。 往日的教授,外表看起来犹如面?团般好拿捏。不论?伊拉拉做出什?么行径也不会生气或者反感, 更遑论?这般拧起眉头的模样。 话不太多,却将不赞同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来。倒是有为?人教师的样子了, 换做莫里亚蒂教授的学生, 一定会心?虚地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伊拉拉可不是他的学生。 她勾着嘴角,右手就?伸到了莫里亚蒂的掌心?里,纤细的指尖勾出了教授手中的警哨带子。 “哪里来的警哨,”伊拉拉问, “我看看。” 柔软的指腹蹭过掌心?皮肤, 似有似无的触感让詹姆斯·莫里亚蒂蓦然攥紧拳头。 他收拢五指, 自然而然地握住伊拉拉的手:“跟我来。” 掌心?的温度包裹住伊拉拉因低温而微凉的指尖,莫里亚蒂加快了步伐。 长风衣的衣摆在夜间翻飞, 两?道与贫民窟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手牵着手,一同消失在了罗斯玛丽巷的另外一侧。 莫里亚蒂将伊拉拉带到了曾经?詹妮斯夫人的宅子附近。 妓()院和赌场已被查封,其中一间宅子归还给了吉普赛人。只是住惯了大篷车,老黑森夫人宁可将车子和棚子推到曾经?的赌场前?,也不肯住进石头屋顶的房子里。周遭的环境更为?杂乱, 倒是给了伊拉拉和莫里亚蒂躲避的机会。 枪手肯定不会闯到吉普赛人的地盘行凶。 绕到大篷车之后,莫里亚蒂确认安全了,才停下步伐。 他轻道一声抱歉,松开了伊拉拉的手。 “下达强拆命令,就?是为?了引出你,好从暗中袭击,”莫里亚蒂低声说?,“你不该亲自出面?的,伊拉拉。” 伊拉拉的视线依旧胶着在莫里亚蒂的手腕处,脉络分明的掌心?下方?,桡骨茎突的弧度分外好看。 她弯曲小拇指,在教授放开自己的手之时,借助惯性,将那掌心?里的警哨勾到自己手里。 哨子在半空中晃了晃,被伊拉拉举到面?前?。 虽是警哨的制式,却比警哨小巧精致很多,像个漂亮的小玩具。伊拉拉忍不住“哇”了一声,这叫莫里亚蒂眼底的紧迫散去大半。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教授说?。 “我可不夺人所好。”伊拉拉耸肩。 喜欢归喜欢,但也不能?伸手就?来。伊拉拉把玩了一阵,就?将警哨塞到了莫里亚蒂的风衣口袋里。 指尖往教授的腰际一划,瘦削的青年身形猛顿。 然后伊拉拉才慢吞吞地出言,“我会不会来,难道大作家本人没?像小说?连载那般未卜先知吗?我记得他可是写道,自己与顾问小姐是亦敌亦友、灵魂共鸣之人。” 用的是第?三人称,但说?的是谁,二人彼此心?知肚明。 莫里亚蒂微微低头,扶了扶镜框。 厚重镜片在黑暗中刚好挡住了他的目光,教授的声线依旧温和:“大概就?是推测到了下一步会发生的事情,他才会带着哨子出现在白教堂区。” “这么厉害?”伊拉拉笑吟吟道,“那还劳烦他给我剧透一下,新连载的故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对二人联手之后的剧情很是好奇。” 字句提及连载小说?,可谈论?的却不是小说?。 詹姆斯·莫里亚蒂静静端详着伊拉拉的面?孔,片刻之后,他收回视线。 随着头颅转动角度,眼镜不再折射夜暮之下的光芒,那双蓝眼再次出现在伊拉拉的视野之中。 “之后,”莫里亚蒂娓娓道来,“数学教授做了让顾问小姐生气的事情。” “嗯?听起来他像是故意的。” “是的,”教授颔首,“他向那位神秘恶人提议,用在他身边、也在协助顾问小姐的人做威胁,逼迫顾问小姐露面?。” 若是普通读者,第?一个反应此人肯定是乔治·威克汉姆。 否则,威克汉姆怎会被绑架? 但这是米尔沃顿的计划,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计划。教授很清楚,在伊拉拉心?目中,威克汉姆还没?这么重要。 而且,把威克汉姆拎出来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伊拉拉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莫里亚蒂的意思。 “你知道有被米尔沃顿胁迫的贵族小姐找到了我。”伊拉拉眯了眯眼,没?有点名伊娃小姐的名字。 莫里亚蒂轻轻勾了勾嘴角。 “放心?,伊拉拉,”他柔声辩解,“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在你面?前?做出任何?牺牲个人成全大业的事情。” 第164章 伊拉拉轻描淡写的一巴掌警告,莫里亚蒂教授牢记在心?。 至少,不能?在她面?前?算计任何?求助的女士。 “我没?有将伊娃小姐视作工具,”莫里亚蒂说?,“而是确信她不会有事。” “这么自信?” “得让米尔沃顿相信顾问小姐与其他被勒索敲诈的女士们一样,被他逼入绝境才行。” 是这个道理。 米尔沃顿之所以对伊拉拉·福尔摩斯束手无措,是因为?他过往拿捏小姐夫人们的“命脉”对伊拉拉一文不值。 但人在世上,总有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将矛头转向了白教堂区,以及莫里亚蒂“好心?”提醒,他身边的人。 不用教授多言,伊拉拉就?已经?猜道了接下来的剧情。 神秘恶人拿无辜的小姐名誉作为?要挟,逼迫顾问小姐露面?。 可实际上,女士们之所以被勒索还忍气吞声,是因为?她们认定为?米尔沃顿做事就?能?保全秘密。 当她们意识到有人不需要自己委曲求全,又怎么会听从米尔沃顿的命令? 米尔沃顿不会想到这层面?的。 并非他不够聪明,而是他从没?将女士们放在眼中。 伊拉拉忍俊不禁。 “这位作家真是聪明,”她说?,“接下来,顾问小姐将会假意遭到胁迫露面?。但所有曾经?被神秘反派勒索的女士,都会成为?她的助力。” “读者会喜欢这个结局。”莫里亚蒂笑着说?。 “那数学教授呢,”伊拉拉煞有介事地问,“会陪同顾问小姐吗。” “当然,他将始终伴随左右,”莫里亚蒂回答,“直至解决完这位恶人。” “只是如此?” “皆大欢喜的结局,你还在期待什?么,伊拉拉?”莫里亚蒂失笑出声。 但伊拉拉没?有笑。 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里亚蒂的蓝眼,伊拉拉的表情分外严肃。 “数学教授得到了一切,”伊拉拉说?,“他总是如此。” “顾问小姐难道不是么?” “她对此持怀疑态度。”伊拉拉笃定道。 清脆话音落地,二人之间陷入片刻沉默。 棚户区的角落依旧乱糟糟,却遮盖不住头顶月色倾洒下来。银白光芒映照着莫里亚蒂的蓝眼,让那双宝石看上去冷冰冰的。 “伊拉拉,”他不再用玩闹般的第?三人称与伊拉拉对话,“如果是我,我对付不了米尔沃顿。” “未免也太看低自己了,教授——” “只有你行,”教授温柔地打断了伊拉拉满不在乎的揶揄,“事实上,不止这一件事。” 伊拉拉不说?话了。 她直视着莫里亚蒂越发严肃的眼睛,静静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不是你,谁也无法拆下格雷福斯设置的炸弹,我也好,你的兄长歇洛克·福尔摩斯也好,甚至是塞缪尔·格雷福斯本人,没?有任何?一双手能?伸进精巧装置的缝隙里。”莫里亚蒂的语速不快,他说?话总是很慢,“而想扳倒肯尼斯有很多种方?式,不是你,也不会有任何?人会考虑如何?救下被卖去的妓()女,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多此一举。 “你做的任何?事,都理应获得相应的地位和奖励,”他说?,“这次也是一样,也许你不信任我,但我依旧向你保证,崭新的连载一定会有个好结局。” “所以。” 伊拉拉侧了侧头。 “新连载中,数学教授与顾问小姐怎么样了?”她漫不经?心?地问。 莫里亚蒂终于又笑了起来。 “顾问小姐才是主角,”他说?,“这得看她在故事中做出如何?抉择。” ………… …… 同一时间,阿普尔多尔别墅。 听到脚步声响起,米尔沃顿才从手中的信件回神,看向满脸警惕的伊娃小姐。 “伊娃小姐。” 米尔沃顿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桌子,“请坐。” 但紧绷的未婚小姐并没?有动。 “已经?这么晚了,”她只是攥紧裙子,很是厌恶道,“派专车请我过来,你要做什?么,米尔沃顿?” “只是经?过朋友提醒,发现了一些我没?发现的事情。” 米尔沃顿将手中的信封丢到桌面?,上面?的落款来自某个大学的数学系。 中年男人依旧和颜悦色:“塞彭泰恩大街的风景如何??我好久没?去那边了,想听你讲讲街头风闻。” 伊娃小姐瞬间变得惨白。 “你——” 她张了张嘴,半晌无言,最终好歹是维持住了体面?的姿态。伊娃小姐抓紧衣摆的手不住颤抖:“你想干什?么?!” “七千英镑我可以不要,”米尔沃顿保持着长辈的亲切姿态,“但我需要你帮个忙,伊娃小姐。” 他将信封推到伊娃小姐面?前?。 “既然你获得了顾问小姐的信任,那么我想,你能?够将她再次请到我的宅邸做客。” 第109章 “轮到我们帮助顾问小姐了。”…… 伊娃·布莱克韦尔再次到访塞彭泰恩大街时, 只有伊拉拉一人陪同?着艾琳·艾德勒女士。 女仆将其请进门,艾德勒女士几乎是立刻“哎呦”了一声。想来?自己的脸色也相当?难看,艾琳·艾德勒温柔地挽住伊娃小姐的手臂:“出什么事了?天塌下来?那也先砸高个子?的,轮不到你我。” 伊娃小姐:“我……” 艾德勒女士抢先一步招呼:“快, 贝拉, 去给伊娃小姐煮杯热牛奶, 坐下来?慢慢说。” 这给了伊娃小姐喘息的时间。 高档宅邸很快忙碌起来?。女仆奔来?走去,艾德勒女士则亲切地将伊娃小姐领到客厅。 不出几分钟, 伊娃小姐捧着被艾德勒女士塞进手心里的热牛奶,坐在软踏踏的沙发上, 迎上伊拉拉·福尔摩斯关切的神?情。 “别着急,”伊拉拉什么也没问, “我在这儿呢, 伊娃小姐。” 那一刻,伊娃小姐的双眼猛然被牛奶蒸汽熏红了。 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说辞。 但一切整理好的话语,在两位女士的关切之下,统统化成了委屈。 她很害怕。 伊娃小姐和未婚夫说不上爱到死去活来?, 却也是情投意合。她从未想过, 无比顺利的婚事, 会在关键时刻遭到一纸来?信的打击。 收到米尔沃顿的威胁信后?,伊娃小姐没有一天不是活在恐惧之中?。 为?了阻止自己的未来?被轻易毁掉, 她找到了歇洛克·福尔摩斯, 又卷入其中?。这对一名从青春期起,最大的人生梦想就是嫁给合适男人的年轻姑娘,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凭什么? 无数次伊娃小姐扪心自问,她不止对米尔沃顿心生愤怒,更是在他?叙述完昨日的要求后?, 对顾问小姐也徒增几分怨气。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顾问小姐明明在帮助所有人。 但理智和情感往往会产生无法控制的割裂,伊娃小姐控制不住自己。 也许没有顾问小姐,事情会变得?更为?容易,她明明是个委托人,雇佣歇洛克·福尔摩斯解决问题的老板,为?何要直面米尔沃顿的要挟? 那太可怕了! 连最令人恐惧的噩梦中?,伊娃小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但—— 所有的怨气、憎恨和委屈,在触及到伊拉拉·福尔摩斯清透双眼后?,全部烟消云散。 憎恨一个虚拟的角色,一个字面意义上的人是很容易的事情。 而伊拉拉·福尔摩斯不是小说人物,她是鲜活的,会对自己表达关心,并带来?无尽安全感的活人。 积压在心头的委屈和压力,顷刻之间统统泄洪。 伊娃小姐不止是为?自己难过,还?不禁感到羞愧:她居然如此狭隘! 福尔摩斯小姐又做错了什么?她在帮自己解决问题,也在帮所有受威胁的其他?人解决问题。 若是顾问小姐受挫,多少?被米尔沃顿勒索的夫人小姐会失去希望。 转眼之间,伊娃小姐放弃了整理好的所有措辞。 “没、没什么,”她勉强扬起笑容,“只是近期压力太大了,想来?看望一下你们。” 伊拉拉当?即忍不住笑出声。 她又不是傻瓜!能?被如此仓促的谎言敷衍。 都不着推理,瞥一眼伊娃小姐眼中?的泪光,伊拉拉就已经猜出了大概。 这节骨眼上,多接头一次,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伊娃小姐不会轻易再次到访,选择与伊拉拉在此见面,哪怕没有詹姆斯·莫里亚蒂提前预警,也能?轻易猜出来?她是受到了米尔沃顿的威胁。 可怜的伊娃小姐,不知道来?的路上多了多么艰难的心理斗争! 而面对伊拉拉,她却选择闭口不言。 第165章 宁可自己身败名裂,也不愿意伊拉拉落入陷阱吗? 这份好意她心领了。 但正因如此,伊拉拉更为?尽快解决米尔沃顿这个大祸害。 伊娃小姐不说,伊拉拉干脆替她说了。顾问小姐潇洒往沙发后?一仰,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所有情况尽在掌握的模样:“没关系的,小姐,米尔沃顿要你约我在哪里见面?” “什——”伊娃小姐攥紧手中?的杯子?,蓦然瞪大眼。 “你此时到来?,只可能?是米尔沃顿拿你当?诱饵,引诱我出面。”伊拉拉无所谓道,“老东西?,在白教堂区袭击我不成,就转而打起了你们的主意。” 他?也没办法了。 如果可以,米尔沃顿也不想拿自己的资源作为绑票。但伊拉拉现在人住在迈克罗夫特家——据说她在皮博迪住宅区的公寓被不知名的人闯进去好几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派过去的。 而就算知晓伊拉拉·福尔摩斯住在兄长的公寓里,他?也没那个能?耐跑到白厅附近抓人。 所以,莫里亚蒂的小小提议,不过是顺水推舟。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艘船推到底好了。 “替我转达消息吧,伊娃小姐,”伊拉拉坦然道,“就对米尔沃顿说,顾问小姐识破了你的伪装。但你对顾问小姐说,若她不答应露面,还?有更多的受害人会身败名裂。为?了维护你们的秘密,顾问小姐答应与他?见面,明日就会亲自上门拜访。” “这怎么行,福尔摩斯小姐,这是送死啊!”伊娃小姐急了。 然而她的焦急却只换来?伊拉拉和艾琳·艾德勒不约而同?的笑声。 “要论送死,伊拉拉可是经验丰富,”她眨了眨眼,“是吧,连枪手都不怕的女士?” “这是你欠我的,我还?没讨债呢。”伊拉拉理直气壮。 说到底艾琳·艾德勒也是“谋杀”福尔摩斯兄妹未遂,伊拉拉不会忘记的。 但“这位女士”不论是能?力还?是人脉,都是活着比死亡更有用处。与其把她交给警局,不如让她欠个人情,艾德勒女士一定能?提供关键力量。 以及,伊拉拉就是喜欢她。 大美?女谁不喜欢?别说艾琳·艾德勒买凶杀人是违法犯罪,她一个未婚小姐,跑去贫民窟搅浑水、助力工人罢工,在政府眼里也许比杀人犯还?可恶。 在十?九世纪,能?找到一样“不正常”同?性友人,太不容易了! 艾德勒女士笑得?更为?明媚:“要能?帮,我自然会帮。现在不就是机会?” 伊拉拉眨了眨眼:“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米尔沃顿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群,”艾德勒女士欣然开口,“贵妇人们各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可既然能?被米尔沃顿压榨出如此之大的情报网,他?居然还?看不出女士们拥有怎样的能?力吗?唉,男人!” 说完,艾德勒女士转而看向伊娃小姐。 “米尔沃顿的事情,我听说了几分,没把勒索信寄到我这里来?,不过是因为?我的前男友人在波西?米亚,”艾琳·艾德勒缓缓出言,“我会联系上受他?勒索、出资摆平的女士们,将伊娃小姐的遭遇隐去姓名解释清楚。” 伊娃小姐愣了愣,而后?猛然反应过来?。 唇亡齿寒,很简单的道理! 只是收集、打探消息,对受到勒索的女士们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她却被逼着引顾问小姐落入陷阱。 今日是伊娃小姐这么做,明日会不会是自己?花钱不会平息事态,因为?米尔沃顿依旧知情。唯独把米尔沃顿抓进去,她们才是彻底安全。 是时候反过来?找米尔沃顿的麻烦了。 “……我知道了,”伊娃小姐深吸口气,慢慢捋清了混乱的思绪,“我也认识几名被米尔沃顿勒索的女士,我会写信告知情况,把消息扩散出去。” “只有一天时间。” 伊拉拉提醒道,“尽快,但不要勉强自己。” 伊娃小姐闻言,自打进门后?,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几分真切的笑容。 “福尔摩斯小姐,”她打起精神?,开玩笑道,“你可不知道女士们之间的消息能?传多快。” 离开塞彭泰恩大街,伊娃小姐第一时间托人写信给米尔沃顿。 与此同?时,她找到自己的女仆,连夜拿着纸条送给知晓情况的受害者们。 乔治安娜·达西?小姐是在下午拿到的消息。 收到女仆送来?的信件,达西?小姐还?有些生气——伊拉拉居然自己偷偷去拜访艾德勒女士,没喊她一起! 但她也理解,眼下情况危机,友人也是不想给她招惹麻烦。 勉强原谅伊拉拉了,达西?小姐嘀咕。 她不认识其他?同?病相怜的姑娘,但达西?小姐认识哈德利女士。身为?社会活动家,哈德利女士可没少?给中?产阶级乃至贵族阶级的夫人们打交道,而且,她也是伊拉拉的重?要同?伴。 于是达西?小姐干脆利落,替伊拉拉省去了操心环节,差人直接前去工人夜校送信。 而好巧不巧的是,今日玛丽·摩斯坦小姐也在夜校帮忙。 哈德利女士拆开信件时,并没有避讳摩斯坦小姐。 她轻轻一扫纸张,脸色微变。 “米尔沃顿?!”摩斯坦小姐低声喊出信件内容,而后?被自己吓了一跳,“抱歉,女士,我不是有意偷看信件的。” “你认识他??”哈德利女士却敏锐地抓住重?点。 “这……” 摩斯坦小姐本还?有所犹豫,直至哈德利女士干脆利落将信纸直接递了过去。清丽文雅的摩斯坦小姐飞快阅读完达西?小姐的内容,神?情越发凝重?。 “是他?。”摩斯坦小姐重?重?点头,“我的雇主巴克利夫人也收到过米尔沃顿的勒索信件。她当?时很不客气,私下来?回?打听,发现社交圈里有不少?人都是受害者,大部分都选择了息事宁人。最终巴克利夫人拿着这份名单反过来?威胁米尔沃顿,与之讨价还?价许久,用很低的价格拿回?了米尔沃顿手持的把柄。” 这—— 真是意外收获! 哈德利女士当?机立断:“摩斯坦小姐,你认为?你的雇主愿意出面帮助福尔摩斯小姐吗?” “当?然!她恨死米尔沃顿了,这些年来?,只气自己没能?力彻底揭露事实,”摩斯坦小姐不假思索,“但现在通知福尔摩斯小姐,还?来?得?及吗?” 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福尔摩斯小姐就要前去拜访米尔沃顿。 摩斯坦小姐无比焦急,但哈德利女士却有其他?办法。 “顾问小姐帮了我们这么多,”哈德利女士笃定道,“也轮到我们帮助顾问小姐了。不用找她本人,我去喊她的秘书和帮手过来?。” 两个小时后?,阿加莎和南希前后?脚赶到。 听到摩斯坦小姐的阐述,阿加莎急得?恨不得?跳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我们去拜访巴克利夫人!” 摩斯坦小姐:“巴克利夫人可以为?我们写一个挨个通知的名单。” “不能?写下来?,”南希蹙眉,“留下字据,岂不是落人口实?” “那……只靠我们,无法通知这么多人!”摩斯坦小姐抓紧裙摆。 “我与你们一起去。” 在场所有人,唯独南希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但她要比另外两位未婚小姐冷静许多。 “再多的人需要通知,分工合作,一个人只要跑一部分住户即可,”她说,“每通知一个,就将另外一位受害者的姓名告知对方,请对方前往拜访说明。” 这么一个带一个,哪怕巴克利夫人打探了上百名受害者,一夜之内,也能?通知到全部人。 阿加莎闻言很是惊喜:“南希,就知道你是热心肠!” 南希仍然冷着一张脸,全然不为?阿加莎的感叹所动。 “还?愣着做什么?”她果断出言,“快动起来?。” ………… …… 夜暮笼罩伦敦,又缓缓消散。 无人知晓一日之内,有怎样的消息传遍了伦敦。而待到再次入夜之后?,伊拉拉换上了崭新的西?装长裤。 她拎起黑伞,走出兄长的公寓。 白日的时候,莫里亚蒂拍了封电报过来?,内容只有简单两个词:“我在。” 伊拉拉不置可否。 她提前联系了莫兰,在米尔沃顿的别墅附近等待——虽说带着一名保镖勇闯敌营没什么作用,但聊胜于无。 而且,这是明面上的。迈克罗夫特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入危险而无动于衷。 伊拉拉推开房门,步入蓓尔梅尔街,迈克罗夫特准备的马车早已在外等待。 “汉普斯特德区,谢谢你,先生。”伊拉拉打开车门,对车夫礼貌开口。 第166章 坐在前面的车夫按着帽檐低低“嗯”了一声。 伊拉拉左脚都踩到车厢内了,突然觉得?…… 嗯? 她怎么上去的,又怎么跳了下来?。伊拉拉抓着车厢把手探出头:“歇洛克?” 手持缰绳的“车夫”侧过头来?,与伊拉拉如出一辙的浅色眼睛,难得?流露出几分淡淡笑意。 伊拉拉骤然绽开笑颜。 就知道这种情况下,二哥不会放任她一个人面临危险的。 以及……这么有趣的事情,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怎会缺席? 第110章 顾问小姐的帮手。 假扮成车夫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拿起缰绳,催动马车离开蓓尔梅尔街。 伊拉拉坐在车厢里?也不安生,胆大包天地从车厢内探出头:“歇洛克,你查到什么——” “要?么就坐前面?来, ”歇洛克头也不回, 向后伸手将伊拉拉的脑袋按进车厢, “要?么就坐好。” 就算是从不循规蹈矩的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会放任自己?的亲妹在马车内上演高危动作。伊拉拉烦躁地舒了?口气:“好吧。” 她?打开车门?, 歇洛克默契停车。 灵巧的姑娘一溜烟跳下车厢,改为坐到兄长的身边。 马车再次启程, 歇洛克才?接下伊拉拉的问题:“如?此笃定我查出了?线索?” “当然。” 伊拉拉理所当然地开口,“这段时间你人都不见?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怎么会缺席大案子, 伊拉拉闹得沸沸扬扬, 他却销声匿迹什么也不做?不可能! 果不其然,听到伊拉拉的话,歇洛克飞快勾了?勾嘴角。 “感谢你的高调,伊拉拉, ”歇洛克冷静出言, “米尔沃顿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 给了?我不少调查便?利。我以水管工的身份打探消息时,阿加莎曾经对我说过, 她?在米尔沃顿的宅子里?见?过几名贵族夫人, 当时我将这几位不幸被勒索的可怜人记了?下来。” 伊拉拉迅速跟上了?思路。 “我想,你去?找她?们打探消息了?。”她?说,“有什么进展?” “这几位夫人也不是善茬,其中一名甚至想过直接与米尔沃顿玉石俱焚。”歇洛克感叹道,“就在她?部署完毕时, 你的信息登报了?。” 玉石俱焚! 伊拉拉心中一突,反应了?过来。 在《福尔摩斯探案集》中,歇洛克·福尔摩斯与华生医生为了?伊娃小姐的委托,潜入进米尔沃顿的宅子,准备直接将信件原件偷出来。却没想到与此同时,一位被逼到绝路的女?士同样闯入米尔沃顿的别墅,直接对着他举起了?手()枪。 躲在暗处的歇洛克和华生目睹了?全程,却选择缄默不言。 但在这个世界,伊拉拉觉得,想枪()击米尔沃顿恐怕没那么简单。若是出手,这位夫人怕是反而有性命之虞。 而自己?与米尔沃顿杠上,居然还误打误撞阻止了?她?贸然行动,救了?人一命! “我想,”伊拉拉心中感慨,脑子转得飞快,“这位夫人一定为你提供了?有用的线索。” “她?重金贿赂了?米尔沃顿的贴身男仆,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歇洛克按了?按遮住大半面?容的帽檐,“说米尔沃顿有个用来放置资料地下室。” 地下室?当然得有!塞缪尔·格雷福斯都花大价钱在伦敦下水道做了?个地下祭坛,那么米尔沃顿有个地下室,又有什么问题? 想来也是了?。 只是一个书房的保险柜,可放不下整个伦敦情?报网的线索。 “我听到消息后,就假扮成工人混进了?他的别墅。”歇洛克说,“然后——” “等等,你的水管工身份没暴露吗?” “水管工、砖瓦工,有什么区别?”歇洛克嗤笑?出声,“还记得查尔斯么?” 那个纠缠阿加莎,将歇洛克假扮的水管工视为假想敌还处处找麻烦的直男癌,怎么可能会忘记。 “我找到查尔斯,向他阐明接近阿加莎的目的。他得知后大吃一惊,并因多?次阻碍我调查线索心存愧疚,”歇洛克说,“我便?向他提及,若是愿意补偿,请带我混进米尔沃顿的宅子。” “是个好切入点。”伊拉拉颔首。 查尔斯之前给肯尼斯明面?上的建筑公司干活。在肯尼斯被捕之后,建筑公司自然换了?老板,据说也是米尔沃顿的人。 可以说这是给大老板工作,说不定查尔斯还和米尔沃顿的手下认识。 借着他的名义混进别墅,难度会低很多?。 “你查出了?什么?”伊拉拉追问。 “米尔沃顿狡兔三窟,”歇洛克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他的地下室还有另外一个入口。” 伊拉拉当场笑?出声来。 也不意外!做个地下室,除却用来存放重要?资料,估计还有临时逃难的地道。米尔沃顿如?此狡猾,给自己?想个退路,理所当然。 他其实?很聪明,只是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伊拉拉·福尔摩斯会以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方式与之叫板。伊拉拉想,换成两位兄长是米尔沃顿,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趁着这个功夫,叫歇洛克查出马脚,只能说狡猾反被狡猾误。 “今夜是下手的最好时机,”伊拉拉说,“他全身心忙着对付我,你可以潜入进地下室,找到藏匿文档和情?报网的房间。” 歇洛克:“以及救出威克汉姆。” 伊拉拉:“……” 肉眼可见?伊拉拉的表情?变得微妙,歇洛克挑眉:“换做你是米尔沃顿,总不会把他放在自己?天天能见?到的地方。” 换做是伊拉拉,他早就死了?! “我可没质疑你的推测,”她?说,“只是,是乔治·威克汉姆把信件卖给了米尔沃顿。” 要?不是他,达西小姐也不会碰到这种倒霉事。 歇洛克郑重点头:“正因如?此,才?必须将威克汉姆的所作所为公开。伊拉拉,你大张旗鼓编纂出的故事,会神话死亡的威克汉姆。所以,把他交给苏格兰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伊拉拉:“…………” 她?顿时心虚。 不是心虚吹了?一通威克汉姆,而是自己?一句话也没说,歇洛克已经默认她?会丢威克汉姆等死。 该说不说,亲哥还是亲哥。 “那就交给你了?。”伊拉拉抬手,“莫兰也给你,你们两个人行动更方面?。” “你呢?”歇洛克敏锐问。 “会有帮手过来的,”伊拉拉说,“你猜不到么?” 歇洛克拧起眉头。 他全程在调查米尔沃顿的别墅布局,没怎么参与伊拉拉这边的事情?。哪怕大侦探聪明绝顶也并非未卜先知,得掌握一定线索才?能推理。 现在…… 歇洛克上下打量伊拉拉一番,收回目光。 他相信伊拉拉的话。 比他小几岁的妹妹,生性更跳脱大胆,来到伦敦后简直无法无天。但歇洛克·福尔摩斯深谙这就是伊拉拉的本性:虽无所畏惧,但不会平白无故行事。 她?说有帮手,就一定会有。 再说了?,他们是亲人,他当然信任她?的妹妹。 二人交谈之间,马车已经驶出伦敦城。 歇洛克勒紧缰绳,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我就送你到这里?,等莫兰来到后,会绕路想办法潜入米尔沃顿的庄园。” “好。” 伊拉拉跳下马车,潇洒地对着歇洛克扬了?扬帽子:“谢谢你,歇洛克!” 歇洛克重新催促马匹启动,马车转头之前他转过头,同色的锐利双目闪过几分真切的笑?意。 “小心行事,伊拉拉,”他说,“可别拖累我一同挨妈妈责骂。” “什——” 才?不会呢!她?又不是八岁了?,掏蜂窝还连累歇洛克一起被蛰!伊拉拉气鼓鼓站在路边:“我比你聪明多?了?,你不也没想到我的帮手会是谁吗!” 然而马车启动,伊拉拉的话迅速消散在了?夜风之中。 可恶! 要?不是情?况紧急,伊拉拉非得和歇洛克吵出个高低不可。但现在她?只能目送兄长离开,然后收敛心神,自行步入米尔沃顿的别墅庄园。 看守早已等候多?时了?。 她?没受到任何阻碍,就由专人带到了?别墅大厅内。 走上楼梯,来到书房。 推开门?后,奢华宽敞的室内还有另外一位客人。 詹姆斯·莫里?亚蒂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与米尔沃顿一同抬头。书房的炉火烧得很旺,莫里?亚蒂脱下了?那身黑风衣,只留简单的马甲衬衣,以及那明紫色的领带在身上。 他的位置与米尔沃顿呈一条直线,而中年男人则站在书桌之后,视线紧紧锁定着伊拉拉。 第167章 “福尔摩斯小姐!” 米尔沃顿故作惊讶,抬手示意:“请坐。” 这是什么直面?两位反派boss现场啊,伊拉拉在心中腹诽。 她?没坐下,而是坦荡荡地看向米尔沃顿。 “有话直说吧,先生,”伊拉拉开口,“伊娃小姐的演技实?在拙劣,但没必要?牵扯无辜之人进来。你要?见?我,做什么?” 米尔沃顿露出一抹敷衍的笑?容。 “和你做个交易罢了?,福尔摩斯小姐。”他推了?推书桌上的文件,示意伊拉拉上前,“先看看合同如?何?” 伊拉拉默不作声瞥了?莫里?亚蒂一眼。 他又开始做壁花了?,迎上伊拉拉的目光,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没做出任何有效回应。 装蒜! 她?收回视线,直接上前,拿起米尔沃顿拟好的“合同”。 说是做交易,实?则字句都是霸王条款。 米尔沃顿要?求伊拉拉将事务所卖给他,并日后不得再用顾问小姐的名义出现在伦敦。而作为条件,他将保留伊娃小姐、达西小姐,以及其他几名被伊娃小姐联络上的女?士的秘密不公开。 用顾问小姐的名头换几名女?性的未来,听起来很划算。 但把柄一日不销毁,那她?们依旧会受到威胁。 伊拉拉冷着脸阅读完合同,视线挪到了?书房的钟表上。 她?当然不是来签合同的,顾问小姐不会让步,也不会让任何无辜的人遭受牵连。 帮手也该到了?。 ………… …… 同一时间,别墅之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轻松翻墙落地,走了?几步,眉心猛然拧了?起来:“不对。” 顺利潜入庄园后,歇洛克就摘下了?粘上的假胡子和假发,以免乔装打扮阻碍行动。他就这么直挺挺站在庄园的阴影处,侦探个子高挑,多?停一秒被发现的几率就大上一分。 同样落地的莫兰没好气道:“又怎么了?,大侦探?” 大晚上加班,就算老板给钱大方,员工也会有怨气的!尤其是莫兰都没见?到伊拉拉本人,就被她?的兄长半路截胡。 歇洛克没搭腔,莫兰的阴阳怪气他全然没放在心上。 伊拉拉的帮手究竟是谁? 堂堂福尔摩斯可不会承认,小妹的挑衅确实?让他有些耿耿于怀:只要?线索明确,没什么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想不到的,而伊拉拉并没有对他隐瞒任何线索。 首先排除莫里?亚蒂,伊拉拉不信任他;夜校教师和工人也可以划掉,她?们没有能力与大富豪叫板。难道是贫民?窟的人?吉普赛人不会动粗,爱尔兰人?他们与米尔沃顿无冤无仇,想说服奥布莱恩可不容易。 除此之外,还有谁能帮助到伊拉拉—— 歇洛克猛然顿住步伐。 “先等等,”他二话不说,转头就往别墅正门?走,“去?接应伊拉拉的帮手。” “什么?!什么帮手?” 身后莫兰不得已追上,两名男士悄无声息地绕到正门?看守身后,趁其不注意,歇洛克直接上前,用手肘干脆利落地勒住对方的脖颈。 莫兰暗骂了?一句,手脚比嘴巴还快,伸手就帮忙扯着门?卫手脚,把被勒晕的人拖进草丛里?。 “福尔摩斯,你干什么?!”莫兰追问。 “开门?。” 确认附近安全了?,歇洛克走进门?房,拿出钥匙打开正门?。 站在远处的莫兰在开门?之后,蓦然瞪大眼。 庄园之外的林间小路,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朝着米尔沃顿的别墅走了?过来。几盏煤油灯和火把勉强照亮了?人群,依稀能看到来者们的裙摆和窈窕身形。 以及,打头的人手持的霰()弹枪。 看到门?开了?,那把霰()弹枪二话不说上膛,在对准歇洛克之时,侦探直接举手:“是我。” “……福尔摩斯?” 艾琳·艾德勒的声音与她?的身影一同靠近。 走到门?前时,莫兰才?得以看清来者第一位的面?容。艾德勒女?士警惕地端详着歇洛克和莫兰,见?都是熟人,才?放下手中的枪()支。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问。 “这话该问你,”莫兰毫不客气地开口,“你……不对,你们来做什么?” 他这才?发现,艾琳·艾德勒身后,还有两名熟悉的面?孔。 是阿加莎和伊娃小姐。而剩下的人莫兰就不认识了?,但他仍然敏锐地意识到,所有女?士,不论?年龄、身高,已婚未婚,都穿着相当体面?的衣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她?们站在艾德勒女?士身后一言不发,犹如?肃穆的幽魂。 如?此沉默地站成好几排,居然有几十名之多?。 而艾琳·艾德勒在听到莫兰的问题后,骤然扬起灿烂的笑?容。 “报仇。”她?言简意赅道,“所以二位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挡道的?” 第111章 看不见的人。 书房之内, 伊拉拉放下那份离谱的合同文书。 她看向米尔沃顿,后者与之相隔一张书桌,米尔沃顿撑着身体、姿态极具侵略性。稳重冷静的面孔尽可能带着和煦笑意,他比伊拉拉高出?不少, 书房的灯光从背后投射过来?, 拉长的影子几?乎要盖住伊拉拉的身躯。 但伊拉拉只是侧了侧头。 “靠着这种合同文书, 你拿捏了多少女士,先?生?”伊拉拉问。 “远比你想象得多。”米尔沃顿回答。 “又这么多多久了?” “也?远比你想象得久, ”米尔沃顿并?不着急,反而用平缓的语气?开口, “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一并?问出?来?, 福尔摩斯小姐, 在这间?书房里,你我是平等?的。” 伊拉拉当场失笑出?声。 亏他也?能说得出?来?这句话!她对这位资深敲诈犯的脸皮叹为观止。 “太聪明了,”她感叹道,“能在这个时代?开辟新赛道, 你真是有?远见?, 先?生。” 即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 威胁一名女性也?比敲诈一名男人来?的更容易。女人受名声的影响会更大,毁掉她的名誉, 就等?于摧毁她的人生。 米尔沃顿还真把这个当成了夸奖。 他很?是认真地开口:“当然, 其他男士看不见?,但我看得见?。” 不得不承认,米尔沃顿这句话决计不是自大。 “枕边的交谈,餐桌上的训话,男士们无视不刻都在泄密,”伊拉拉跟着附和道,“因为收出?来?后,他们并?不会觉得聆听的妻子、女儿和母亲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点缀自己人生的漂亮台灯和精致怀表罢了!即使宣称出?嫁的女儿是自己的珍宝,也?不过是把珍藏的漂亮物件送给别的男人。” “没错。” 米尔沃顿含着笑意,仿佛这话是在称赞他一般,“只有?我知道她们是人,而非物品。” “错!” 伊拉拉铿锵一句话,让米尔沃顿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穿着西装长裤的未婚小姐,一双眼眸在灯光下无比明亮。面对米尔沃顿的勒索,她都没有?露出?任何恐惧和不满,反而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伊拉拉的动作向来?夸张——对一名年轻姑娘而言,仅仅是言谈时犹如男性那般慷慨地展开双臂,就让米尔沃顿变换了神情、眉心紧锁。 “先?生,你无非就是发现了一个既定事实:女人生在这世上,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成为别人的女儿、妻子和母亲,只要掐断她这条路,就能轻松掌控她的人生,让她成为你的工具罢了!” 伊拉拉的话语掷地有?声,犹如在工人面前演讲,也?像是在舞台上表演。 “自诩摸透了一盏台灯的开关在哪里而已!你怎能想象到台灯今后的潜力??” 莫名其妙的措辞让米尔沃顿彻底警惕。 他搞不明白伊拉拉的动机,但至少明白,这不是服软认输的态度。 只是同样的,他也?想不通在这节骨眼上,伊拉拉·福尔摩斯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福尔摩斯小姐。”米尔沃顿冷声开口。 “你当然不明白。”伊拉拉笑着说。 她也?不会告诉米尔沃顿的。 把女性当做精致的物件?然而多少政客贵族的家庭账目、社交安排是由女方打理,妻子要为丈夫募集资金、做慈善活动,进而协助其提升社会地位,说是一个免费的秘书助理都不为过;多少科学家的妻子不仅要照顾起居、抚养后代?,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也?会协助计数据紧盯实验,而最后功成名就的永远是丈夫一人。 哪怕是百余年后也?是如此?,有?所进步,却?远远不够。 伊拉拉继续出?言:“迟早有?一天?,台灯也?会接上交流电。看似只能起到照明作用,然而随意改动、把玩,也?能轻易把人电到一命呜呼。” 第168章 电灯还没在十九世纪普及,一直到二十世纪的曙光,才出?现在皇家和贵族之间?。因此?米尔沃顿当然听不懂如此?比喻,连詹姆斯·莫里亚蒂也?得绕一圈才能明白伊拉拉的意思。 但无所谓,本?身伊拉拉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让他听懂。 她只是扬起手臂,直接将那荒谬的合同丢到天?空中。 纸张在半空四散,哗啦啦落在地上。 迎上米尔沃顿难看的表情,伊拉拉的笑声回荡在书房之间?。 “你们看不见?,就要付出看不见的代价。” 她清脆的声音落地。 下一刻,书房紧闭的门外,响起一阵喧嚣。 “咚咚咚咚咚。” 阵阵闷响犹如擂鼓,似是门外有?军队抵达,在楼下敲响了开战讯号。但这擂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晰,直至停在门外,男仆的声音仓皇响起:“你们干什么,谁放你们进来?的?!” 米尔沃顿的视线才从伊拉拉身上挪开,骤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擂鼓。 这是高跟鞋和女靴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紧接着,女高音清透的声音,与在歌剧院表演一样,穿透那封闭的木门。 “让开!” 伴随着一声痛呼,“哐当”一声巨响! 别说是米尔沃顿,连伊拉拉都目瞪口呆地转过头。 只见?艾琳·艾德勒直接踹开了反锁的房门,她今日倒是没穿那时髦的长裤,而一身骑装和抬起腿的黑靴……以及她手中沉甸甸的霰()弹枪,仍然无比亮眼。 而艾琳身后,黑压压挤满了数都数不过来?的女性。 伊拉拉知道会来?帮手,但她也?想不到,会来?这么多! 书房可容不下这么多人! 不止是伊拉拉意识到这点,门外的女士们也?意识到了这点。在艾琳迈开步子之前,她身后一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贵妇人抢先?,同样举起了手中的配枪。 那把枪看起来?精致优雅,枪身还雕刻着细致花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将家中的藏品直接拿了下来?。 但藏品不代?表不能开火。 子弹咔嚓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米尔沃顿。 这么近的距离,也?不需要什么准头。米尔沃顿顿觉不好。 怪不得伊拉拉·福尔摩斯无所忌惮。 她这是早就知道,会有?人打上门来?! 一名女人不会被放在眼里,但现在门外保守几?十人,也?不会有?任何仆从和护卫敢上前阻拦——就算不被艾琳·艾德勒的霰()弹枪打成肉酱,伤害了其中任何一名衣着昂贵还冲上来?拼命的有?钱人,米尔沃顿有?靠山和把柄,他的部下可没有?。 “你——” 米尔沃顿惊疑不定地退后几?步,试图躲开贵妇人的枪口。 他同样在盯着伊拉拉,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怎样能在短时间?内,说服这么多人帮她拼命的? “你们,”米尔沃顿看向所有?人,“不要命了?!” 道出?这句话时,他已然没有?了刚才的运筹帷幄和自信满满,米尔沃顿一寸一寸后挪,扶住了书桌边的墙壁。 贵妇人凄凉地笑出?声来?。 她看起来?豁出?去了,今天?打定主意要和米尔沃顿拼命。对方后退,贵妇人干脆利落前行:“要是顾问小姐不低头,你把消息放出?去,我的人生不一样全部完蛋。被你威胁这么久,我受够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影响我的未来?——” 眼见?着事态逐步失控,米尔沃顿当机立断,按下了墙壁上的摆件。 “轰隆”一声,他扶着的墙壁直接凹陷下去,露出?一道暗门来?。 “快追!”身后反应快的姑娘尖叫出?声。 “别让他逃了,抓住他!” 话音落地,几?名反应快的夫人小姐,纷纷拿着自己的武器冲进书房,直接奔向米尔沃顿消失的暗门。 情急之下,有?位夫人还轻轻撞上了伊拉拉的后背,还是她眼明手快,扶住了对方。 “……谢谢你,顾问小姐。”稳住身形后,陌生的夫人惊疑不定道。 “不客气?。” 伊拉拉笑眯眯地让开道路,“也?感谢你的帮忙。” 没想到这位夫人冷哼一声,并?不领情。 “拜你所赐,我投资的厂子利润少了近一倍,”她不情不愿道,“今天?我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随便怎么说吧! 伊拉拉倒是不介意,只是学着贵族管家的模样,做了个“请”的姿势。 贵族夫人拎着裙摆追上大部队,而艾琳·艾德勒还在书房内。她举着霰()弹枪,干脆利落瞄准了坐在一边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清隽文雅的教授毫不犹豫高举双手,摆出?投降姿态。 “顾问小姐知道我在,”莫里亚蒂忙不迭开口澄清,“我也?是来?帮她的……不过看来?,你们的计划很?完全,并?不需要我出?手。” 伊拉拉眯了眯眼。 她同样看过去,恰好撞上莫里亚蒂狡黠的视线。蔚蓝眼眸冲着伊拉拉眨了眨:“我还知道另外一条路,直达米尔沃顿的地下室。” 就知道他等?着呢! 伊拉拉就不信,他想不到这一茬。 艾琳·艾德勒征询地看向伊拉拉:“我也?可以去帮贵族大小姐们。” 毕竟一把霰()弹枪可比什么都具有?威慑力?。 伊拉拉也?怕真的见?血——指的是有?女士受伤,米尔沃顿倒无所谓。因而她点了点头,艾德勒女士笑了一声,“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而后她放下枪口,踏着大步离开书房。 伊拉拉整了整头顶的帽檐,对莫里亚蒂扬起笑容:“劳烦带路,教授。” ………… …… 同一时间?,别墅后院。 “一、二、三——动!” 伴随着哗啦啦泥土落地的声音,歇洛克·福尔摩斯与莫兰同时发力?,掀开了地下通道的入口。 入口黝黑,全然不见?光,但呜呜风声从内部传来?,是通风的。 歇洛克不做犹豫,直接跳了进去。 然而二人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了沙沙摩擦声。 似虫爬行,但个头要大上千百万倍,窸窣磨蹭的声音听的人心寒。而地下又太黑了,冗长的走廊不知道还有?多远,二人手中的煤油灯仅能照亮周遭的环境。 “什么动静?”莫兰压低声音。 没想到他的声音一响,远处传来?了支支吾吾含混的声音,犹如怪物和野兽。 这让莫兰瞬间?拎起心神。 他身后拦住歇洛克的去路:“别往前走了!” 不能再往前走了,就算不是怪物魔鬼,八成也?有?危险。 跟伊拉拉见?识过邪()教组织在下水道建造的地下祭坛之后,莫兰对什么都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歇洛克·福尔摩斯是伊拉拉的兄长,雇主的亲戚出?事,他要担责的。 然而歇洛克却?只是干笑几?声。 他推开莫兰的手,大步向前。手中的提灯距离那动静越发近,窸窣沙沙摩擦的声音也?越发频繁。莫兰不得已硬着头皮跟着向前,然后就看到—— 提灯终于照亮了声源。 是个人。 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堵住了。满身因为蹭着地面爬行一身的土,头发散乱、面部因为灰尘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因为相识,莫兰仍然是很?快认出?了来?者。 乔治·威克汉姆在地上一面扭动一面呜呜哼哼,像条死鱼般在地面不住扑腾。 他勉强抬头,触及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和塞巴斯蒂安·莫兰的面孔后,扑腾挣扎地更狠了,要不是嘴巴被牢牢堵死,怕是已经在原地爆哭出?声。 莫兰抬了抬手中的提灯。 虽然光线不好,但也?能看清威克汉姆身后几?步的地面——那地上的厚厚尘土呈现出?波纹状,显然是被威克汉姆的衣服蹭开的。 这家伙…… 莫兰简直对威克汉姆心生佩服了。 什么叫打不死的蟑螂,不会有?人比乔治·威克汉姆更适合这个形容。 他这是手脚被绑、为了逃生,一路从不知道哪里的房间?硬生生爬到了地下出?口附近! 第112章 众人的罪行。 阿加莎跟着气势汹汹的?人群挤进暗道。 室内太?过?狭窄, 她被着急的?女士们挤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还是身后?的?人及时扶了一把,而后?艾琳·艾德勒的?声线适时响起:“小心。” “……艾德勒女士!”阿加莎扭头,迎上?艾琳和她的?霰()弹枪, 长舒口气。 她终于有机会将心中担忧说出来:“人太?多了, 场面很乱, 我怕出事。” 艾琳闻言失笑出声。 第169章 暗道的?光线昏暗,墙壁上?的?蜡烛昏黄。艾琳·艾德勒明亮的?眼睛折射着幽幽火光, 她依旧全然无所畏惧的?姿态:“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闹事么?” 阿加莎:“……” 也?是。 大家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艾琳拎着霰()弹枪, 大步向?前:“别怕,有我在。” 二人加快步伐, 追上?大部队。 米尔沃顿腿脚再快, 在晦涩光线下也?跑不了多远。 走出逼仄的?暗室,地下室豁然开朗。阿加莎和艾德勒女士追上?女士们的?煤油灯,就听到一声爆喝。 “你还想跑?!” 似乎是有人抓住了米尔沃顿,前头的?身影停了下来, 紧接着叫骂此起彼伏。 “抓住他, 今天绝对不能放过?他。” “必须让米尔沃顿有个交代!” 女士们一拥而上?, 责骂的?、动手推搡的?,地下室乱成一团。 艾德勒女士拉着阿加莎挤开人群, 走到前方, 就看到几盏昏暗的?提灯之下,米尔沃顿抱着脑袋,勉强退后?几步,终于站稳了身形。 “够了!” 他猛然抬高声音,拉开距离。 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让愤慨的?女士们均是一愣。 米尔沃顿环视四周, 也?许终于察觉出自己不能后?退,提起心神,紧绷起严肃的?表情。 “糊涂账,”他冷冷开口,“找我算账?把我打一顿,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与其宣泄情绪,不如派个代表来和我谈判说出你们的?诉求。” 阿加莎猛然攥紧裙摆。 可不能让他掌握局面!新上?任的?秘书立刻就想开口,却被艾德勒女士眼明手快拉了一把。阿加莎惊讶侧头,迎上?艾琳的?目光,后?者缓缓摇首。 意思是现?在别出声。 她只好按捺发声的?想法。 沉默蔓延开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夫人先开口:“你想怎么做?” 米尔沃顿冷笑一声。 没说诉求,反问他的?想法,主动权好似让渡给了对方。 这?让他紧张的?脊梁骨都再次挺直,米尔沃顿拉了拉被扯乱的?衣襟:“我可以毁掉你们的?信件,这?样能够满足你们吗?就此收手,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敲诈犯自诩这?番说辞无懈可击,但就在女士们感到满意之前,人群之中爆发出尖锐的?哭声。 “那我呢?!” 局势瞬间?失去?了控制。 一名瘦弱、憔悴的?年轻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直接从后?方冲到米尔沃顿前:“那我怎么办?” 米尔沃顿眯了眯眼:“你是……?”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对方。 年轻姑娘又?是一声尖叫,直接给了米尔沃顿一巴掌:“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了!我没给你那五千英镑,你把我几年前与别人的?通信寄给了我的?未婚夫!现?在所有人都说我是不检点的?荡()妇,我的?人生全被你毁了!” 她凄厉的?斥责落地,对着敲诈犯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年轻姑娘嚎啕大哭,听起来随时会背过?气去?。 其他女士怕她就这?么晕厥,赶忙将失控的?小姐与米尔沃顿拉开,周遭的?姑娘们不免心有戚戚,纷纷凑上?前安慰和递帕子。 米尔沃顿护着脸,借机一步步后?退。 等到张牙舞爪的?姑娘被拉回人群,他才开口:“所以你们究竟想怎么样?!真?的?杀了我吗!” 他仍然不肯放弃,尝试着掌握局面。 米尔沃顿迅速端详这?批人,锁定住了刚刚在书房举枪的?夫人。 “那就杀了我。” 不再后?退、反而前进,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了贵夫人一跳,然后?米尔沃顿就直接伸手,抓着夫人手中的?枪()管,对准了自己的?额头。 “朝着这?里打。”米尔沃顿残酷地开口,“扣下扳机,我的?脑袋就会开花。恩怨一了百了,现?在怎么不开枪了?” “你——” 贵夫人愣住了。 不论怎么说,养尊处优的?贵族女性,也?从未受过?男人这?般威胁。成年男人的?火气让他本能地感到紧张,而米尔沃顿又?在“脑袋开花”一词上?加重了语气。让她一下子就意识到:如果现?在扣下扳机,她将直面一个人的?死亡。 一鼓作气之后?,理?智回归、冲动散去?,她实在是……没敢真的动手。 这让米尔沃顿笑出声。 “不开枪,很明智,夫人。”米尔沃顿松开枪()管,再次退后?到安全距离。 他锐利的?目光挪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还记得名字的人:“劳伦斯夫人,这?么晚还过?来,你回去?之后?该怎么和你的?丈夫交代?我记得他向来善妒。” 被点名的?劳伦斯夫人吓了一跳:“关你什么事?!” 话这?么说,但她的?眼底分明闪过?几分惊惶之色。 米尔沃顿得逞之后?,不再追问,而是看向?另外一位未婚小姐。 “哈维小姐,你的?母亲对你掌控到近乎偏执,每个几个小时就要同?她报备行踪,我倒是向?知道,你是如何?摆脱她的?监视夜不归宿的?。” 哈维小姐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 阿加莎暗道一声不好。 许多女士都是听到消息后?,气血上?涌冲动行事的?。 叫米尔沃顿这?么一问,大家纷纷冷静下来,意识到后?果。 难道就这?么让他说散了吗?而艾德勒女士还不动,她有什么计划?阿加莎焦急之余,米尔沃顿反而张开双臂。 他学着书房里伊拉拉·福尔摩斯示威的?动作,坦荡荡举起手。 “杀了我,也?可以,”米尔沃顿一个一个看过?去?,“谁来当第一个动手的??有勇士站出来,其他人就不用背负杀人罪责了!” 一句话叫地下室内陷入死寂。 在场又?有几个人杀过?人?连杀鸡都不需要贵族们亲自动手。 谁先开枪,今后?就要因为谋杀而一辈子心神不宁。这?对普通人来说,一时冲动过?后?、清晰认知到杀人的?后?果,压力太?大了。 艾琳·艾德勒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在所有人冷静下来时,艾德勒再次举起霰()弹枪。 “我来。” 黑色靴子踏出人群,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愕然的?米尔沃顿。 只有等米尔沃顿说完这?些话,女士们才能叫头脑退烧,进而避免阿加莎担心的?出乱子。 更何?况激情犯罪总会留下创伤和遗憾,唯独清醒的?做出决定,才能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情况和后?果。 艾琳·艾德勒每上?前一步,米尔沃顿就后?退一步。他当然认识手持枪械的?歌唱家身份,也?很清楚她曾经雇凶谋杀福尔摩斯兄妹未遂。别人不敢动手,艾琳·艾德勒可是真?的?敢杀人! 米尔沃顿当机立断转身,迈开腿就跑! 然而他堪堪迈出左腿,阿加莎就一个健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米尔沃顿的?手臂。 “他想跑!”阿加莎预警道。 “是你,”米尔沃顿震惊扭头,触及到阿加莎的?面孔,当场咒骂出声,“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留你一命,你想害死我!” 然而就在他准备对阿加莎动粗之前,更多的?女士们反应过?来,纷纷出手拽住了米尔沃顿的?衣襟和胳膊。 不管动手不动手,谁都清楚不能让米尔沃顿就这?么跑了。 但群情激昂的?女士们,也?终于慢慢意识到了情况。 不是说烧掉信件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也?决计不能让任何?人冒头直接动手。 连艾琳·艾德勒女士也?不行,米尔沃顿害了这?么多人,他必须得到所有人的?惩罚。 “艾德勒女士,”黑暗之中,伊娃小姐的?声音响起,“你不是受害者,这?是我们与米尔沃顿的?事情,请交给我们来处理?。” 艾德勒勾了勾嘴角。 她当然不准备动手,她只是在赠与女士们勇气。 “好。”歌唱家闻言,轻松收起霰()弹枪,“所以,女士们,你们打算怎么做?”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所有的?视线落在了伊娃小姐身上?。 活了这?么大,伊娃小姐从未背负起过?如此之多人的?希望。而她也?很清楚,今夜之后?,不论大家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不会是过?去?的?自己了。 伊娃小姐吞了吞唾沫。 “不能让一个人承担,那就大家一起承担。”她轻声说。 短暂的?沉寂过?后?,一声叹息响起。 “是这?样。” 而后?,所有人都做出认可。 “就该这?样。” 第170章 “我愿意承担。” “动手吧。”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起初还有些困惑的?米尔沃顿,骤然瞪大眼。 敲诈犯的?瞳仁里倒映着无数女人愤怒靠近的?影子,也?遮盖不住满目的?恐慌。 ………… …… 同?一时间?,地下通道出口附近。 莫兰抽出弹簧刀,三?两下隔断威克汉姆的?绳子。从地下室一路爬到附近的?威克汉姆终于获得自由,他“哎呦”一声,开始揉着自己的?手脚。 “你们怎么来了,福尔摩斯先生!”都这?幅模样了,威克汉姆的?脑子还没停止转动,“难道伊拉拉也?——” “砰!” 一道枪声,直接打断了威克汉姆的?提问。 三?人均是吓了一跳,乔治·威克汉姆更是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传来的?是个男人凄惨的?痛呼,他连连后?退:“怎、怎么了?!怎么还动枪了!” 歇洛克和莫兰对视一眼。 侦探二话不说迈开步子,莫兰则拍了拍威克汉姆的?后?背:“走。” 威克汉姆:“什么,要我再回去??!” 他吓得连声音都变调了,威克汉姆可是花了好几个钟头才爬到这?里! 莫兰凉凉瞥了他一眼:“或者你可以直接走,要穿过?整个庄园。” 威克汉姆:“……” 站在原地的?男人吞了吞唾沫。 外面肯定也?都是米尔沃顿的?人,他又?不傻! 一个人逃走是不可能的?,就算他能躲门卫追踪,也?不可能一路靠着双腿跑回伦敦——就算回去?了,这?深更半夜,他裤兜里一个字儿没有,又?该去?睡哪?钱和行李可全被米尔沃顿的?人拿走了! 思来想去?,还是和福尔摩斯待在一起最安全。 该死。 威克汉姆的?手脚因为长时间?被捆着还阵阵发麻,但眼见着歇洛克和莫兰都要消失在黑暗之中了,阴风吹过?来,他一个激灵,不得不硬着头皮,紧跟而上?:“等、等等我!我来帮你们铲除恶人!” 第113章 迎接你我的未来。 “等?……等?等?我!” 黑暗之中, 威克汉姆抓紧跟上。 哪怕光线极其晦暗,歇洛克·福尔摩斯朝着身后的威克汉姆瞥了一眼,再一扫地面,立刻开口:“往左走。” 莫兰:“你怎么……算了。” 福尔摩斯家的人, 脑子向来不能用常人理解。 三人一个转弯, 穿过岔口, 眼前豁然?开朗。 似是仓库前的缓坡,歇洛克走在前面, 还?没靠近尽头的门,那?紧闭的房门突然?“哐当”一声?打开。 紧接着, 提灯光照从内里亮起,照亮了艾琳·艾德勒艳丽绝伦的面庞。 歇洛克猛然?停下?步伐。 艾德勒女士抬头更是惊讶, 她?拧起眉头:“你怎么——” 后面的话, 在看到乔治·威克汉姆后戛然?而止。 女士们的大部分浩浩荡荡走出大门,在正门分别的两?拨人马居然?又在地下?相遇了。而艾琳·艾德勒则毫不迟疑地大步向前,霰()弹枪再次举过胸口,直接对准了威克汉姆那?英俊非凡的脸蛋。 一路跑过来, 威克汉姆刚刚感?觉手脚恢复了直觉, 就?这么被一名?绝美的女士端着枪逼近, 他吓得大叫一声?,不假思索地往莫兰身后跳。 莫兰:“……” 老兵莫名?奇妙地朝左一步, 让开道?路。 他的雇佣合同里可没保护老板前绯闻男友这一条! “你还?有脸露面?!” 艾琳·艾德勒的枪口恨不得直接怼到威克汉姆脸上, 她?劈头盖脸地斥责出声?:“叛徒、小人,无耻的骗子!” 威克汉姆连连后退,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在了地上:“你、你干什么?!” 艾琳笑容满面:“我当是谁,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乔治·威克汉姆先生?么!” 此话落地, 众人大哗。 “威克汉姆?” “顾问小姐的前男友?他怎么……是这幅模样。” “不会是艾德勒女士认错了吧?” 艾琳当场朗笑出声?。 “我虽然?没与咱们这位威克汉姆没直接见面,但都是顾问小姐的朋友,至少见过彼此的照片。虽然?——”艾琳故意上下?打量威克汉姆一眼,眼中厌恶尽显,“现在的模样和照片上差的太多了。” 威克汉姆一路被捆着爬行,蹭了满身泥土不说,汗水更是流了满脸满身,漂亮的脸颊和衣物全是黑印子。虽则依旧能依稀看出俊朗面孔,但也遮不住仓皇狼狈,完全没有小说连载中的深情和绅士模样。 而当事?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位就?是伊拉拉那?不要命的同性好友艾琳·艾德勒! “我,我好像没招惹你,艾德勒女士,”威克汉姆吞了吞唾沫,仰头看向她?举起的枪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脾气不太好。”艾琳直接了当开口,“乔治安娜的事?情,我很生?气。” 威克汉姆脸色骤变。 他可不知道?艾琳·艾德勒,还?有她?身后这浩浩荡荡几?十名?女士是为何而来。威克汉姆只知道?,三人是循着枪声?和惨叫来的,所以—— 屁股着地坐在地上,威克汉姆朝着敞开的大门看过去。 十几?盏提灯总算照亮了昏暗的室内,穿过女士们的鞋子,威克汉姆能清晰看到那?门扉之后的血泊,以及仰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形。 “怎么?” 艾琳依旧满脸笑容,“认不出来啦?我来帮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绑架你的米尔沃顿。” “你,你做了什么?”威克汉姆磕磕巴巴开口。 “该问你做了什么,”艾琳变脸般收敛了笑容,她?走到威克汉姆身前,居高临下?开口,“大伙还?得感?谢威克汉姆先生?呢。要不是他卖掉与乔治安娜的通信,顾问小姐也不会接下?乔治安娜的委托,更不会指引着大家来到这里,你说是吧,先生??” 她?说的是“乔治安娜”而非“达西小姐”。达西小姐的名?字非常大众,分辨不出具体身份,又足以女士们了解到这又是一名?被米尔沃顿威胁的年轻姑娘。 而在场的所有女士,都有着与达西小姐一样的遭遇。 意识到威克汉姆做了什么时候,周遭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凝重。 刚刚解决了米尔沃顿,又迎来了活生?生?的叛徒。几?名?大胆的姑娘几?乎是立刻向前,压低声?音询问艾琳:“怎么是威克汉姆先生??” “真的是他干的吗,艾德勒女士?” “那他和顾问小姐又……” 艾琳又是笑了几声。 “说话呀,先生?,”她?催促道?,“你不该给连载读者们一个交代么?” 威克汉姆…… 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反应比谁都快。 眼见着几?名?姑娘上前,询问艾琳、得以叫她分神的时机,乔治·威克汉姆二?话不说,蹬起双腿,转身连滚带爬就往反方向跑! 艾琳更是干脆,她?耐心等?威克汉姆跑出去五六米远,枪口朝下?,当场扣下?扳机。 “砰!!” 霰()弹枪巨响震得地面都在颤抖,威克汉姆惨叫着摔在地上。 “别,别!” 明明没打中他——算威克汉姆运气好,连弹片都没击中他本人。威克汉姆却被身后巨响彻底吓破了胆,两?股战战、再也没能站起来。 艾琳再次靠近,甚至嗅到了浓烈的腥()臊味。她?拧起眉心,低头一看,威克汉姆拖行身躯的地面上,一片水渍流淌蔓延。 居然?就?这么尿了裤子! 在艾琳身后,其他女士的目光看起来那?叫一言难尽。 歇洛克等?到这时,才冷静出言:“我想如此警告就?够了,艾德勒女士。” 艾琳转头看向歇洛克:“你是打算替他说情,福尔摩斯?” “杀了他只会为伊拉拉塑造出的‘威克汉姆’塑造金身,”歇洛克用了佛教用语,但看艾琳的表情,她?听懂了,“我想着并非你的本意。他合该接受法律的审判和制裁,这样对乔治安娜才算公平。” 不揭露乔治安娜的身份,但要揭露威克汉姆是个人渣的事?实。 否则的话,他岂不是永远成为了小说故事?中的深情好男人? 纵使是行事?偏激的艾琳,也不得不承认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得对。 尤其是…… 她?还?欠着歇洛克一条命呢。 之前雇佣莫兰一事?,歇洛克与伊拉拉不计前嫌,但艾琳·艾德勒可不喜欢欠别人任何事?。 换做任何人说出同样的话,艾琳都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可是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么说,她?掂量了一下?,还?是冷着俏丽面庞收起配枪。 第171章 艾琳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莫兰。 “你,”她指使起曾经聘请的杀手不带犹豫的,“带着他跟我们走。” “……现在给我发薪水的可不是你。”莫兰也不客气。 “但总得有人把他送去警局,我可不会负责。”艾琳看也不看威克汉姆,很是嫌弃道,“一个人去帮伊拉拉就够了。” 要说谁能在关键时刻帮忙,那自然是伊拉拉的兄长,莫兰的优先级都得往后排。 所以,威克汉姆这个烫手山芋,就只能交给塞巴斯蒂安·莫兰了。 老兵低头看了一眼满地水渍,完全吓傻了的威克汉姆,心累地叹了口气。 行吧。 至少拎着他送警局,比出生入死简单……以及,还能早点下班呢。 莫兰忍着恶心,上前弯腰,一把将两股战战的威克汉姆提起来。 ………… …… 地下室一端,艾琳与歇洛克道别,带着女士们离开米尔沃顿的庄园。 而另外一端,詹姆斯·莫里亚蒂将手中的烛台送到伊拉拉手中。 他先行一步,走下几步台阶,而后转身朝着伊拉拉伸出手:“慢点。” 匆忙离开书房,莫里亚蒂教授并没来得及穿上外套。他一身简单马甲、配上洁白的衬衣,一如梅里顿初识时干净质朴。 唯独周遭的环境并非美轮美奂的乡村小路,变成了通往地下的幽深隧道。 伊拉拉垂眸,接着纤细指尖落在莫里亚蒂的掌心。 地下没有壁炉,温度微凉,他的手温很低,但伊拉拉的指尖依旧是温暖的。 “你该穿上外套的。”伊拉拉说。 她任由莫里亚蒂郑重握住自己的手指,教授牵着她,慢慢地步入地下楼梯。 幽静封闭的室内唯独二人的呼吸均匀起伏,伊拉拉落后半步,她的手臂时不时会碰到莫里亚蒂结实的腰身,若有若无的碰触和寂静之中的共同前行,让深邃的通道居然凸显出几分安宁。 莫里亚蒂听到伊拉拉似是关怀叮嘱般的台词,笑了笑。 “你倒是一直很健康,伊拉拉,”他攥着指尖的手紧了紧,说的是伊拉拉依旧温暖的手指,“这很好。” 伊拉拉理所当然:“如果你的父母从不会因为你擅长爬树翻墙而责怪你,你也会这么健康。” “运动使人强壮,”莫里亚蒂颔首,“福尔摩斯夫妇确实很爱你。” “你呢?” 伊拉拉突然问。 莫里亚蒂抿了抿嘴角,片刻之后才慢吞吞地说:“很抱歉,伊拉拉,我的童年也许不能为你带来什么乐趣。绝大多数时间我都在与自己的先天不足作斗争。” 他说的是结巴的问题。 教授从未提及过自己的家庭,但他必然家境优渥,才能得到如此的受教育机会。 而对于一名贵公子来说,结巴足以成为家族污点。 即使莫里亚蒂现在几乎听不出来了——只有在长篇大论时,他会放缓语速,敏锐的人能察觉出一二之外,很难发现他还有这方面的缺陷。 但—— “抱歉,”伊拉拉说,“无意触及你的伤心事。” “没什么。这还不足以让我成为什么因为童年阴影而不择手段报复社会的大恶人,”莫里亚蒂的语气依旧轻松,好似今夜全然是与伊拉拉出门约会一般,“促使我行动的有其他理由——到了。” 走下楼梯,视野变得开阔。 伊拉拉端着烛台,幽幽火光照亮了眼前的房门。 莫里亚蒂的手落在把手处,他转过身,昏黄烛火照亮了镜片之后的眼睛。 “做好准备迎接你我的未来了吗,伊拉拉?” 他笑着推开房门。 厚重门扉“吱呀”打开,伊拉拉抬头,落入视线的是一整个、比米尔沃顿的豪宅客厅还要大出三倍的资料库。 第114章 告白。 资料库大的像个图书馆。 步入室内, 空荡荡的库房内只有伊拉拉手中的烛台摇曳着细微光芒。 她与莫里亚蒂并肩而行,走到当中一个巨大的书桌前,在教授的指引下,伊拉拉才点燃了桌面的几盏煤油灯。 视野总算清晰了一些, 但这也不足以照亮整个库房。伊拉拉只能依稀看到, 这一个一个书架上放着的全是文档和纸张, 连桌面也是,摊着数个档案, 还散着一些零落的笔记。 这…… 伊拉拉首先想到的是,米尔沃顿的消防意识比大英政府的公务员还差。 这么多易燃物放在地下, 万一走火,他的大别墅岂不是成了土窑!疯了吧。伊拉拉一面嘀咕, 一面将烛台举高一些, 低头看向书桌上最新的文档。 飞快阅读,越看她越心惊。 散落着的笔记和档案,全都是最新的情报。 不止是贵族小姐和夫人们的把柄,也不止是用以敲诈勒索的。米尔沃顿拥有一张难以想象的情报网, 他控制的女士们能提供到的比伊拉拉料想得还要多。 上至议院提案, 下至人口买卖, 白道、□□,政客贫民, 统统都被他掌控在手心里。 怪不得他如此自信。 名副其实的英国地下之王, 自诩了解伊拉拉·福尔摩斯的一切,又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 但凡伊拉拉不是用直接曝光、让他手中的线索和秘密彻底报废的方式应对,她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和米尔沃顿较劲了。 伊拉拉拿起办公椅前的档案。 取出文件,伊拉拉先瞥了一眼档案,是几个月前一份来自南非的文件。 而其中报告简单也很明确:在南非, 又发现了新的钻石矿,矿藏不菲,几家公司争抢开采权。 想要拥有这么一个矿井,大概需要十五万英镑。 在十九世纪,这几乎能买下一个小国家。 怪不得。 看到报告后,伊拉拉终于明白了米尔沃顿的初衷。 他是想组建公司,拿下这矿井的开采权吧,十几万英镑的投入能换来足以敌国的利润,谁不心动?所以,他向达西先生狮子大开口,勒索三万英镑封口费。 要现金也是为了隐去资金流向,以免暴露动机。 可惜了。 伊拉拉啧啧摇头,惹谁不好,招惹她的朋友?她相信被彻底触怒的女士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复仇的机会。伊拉拉嗤笑一声,把档案丢回桌面。 “拥有这么大的力量,他却还想要钱。”伊拉拉评价道,“太狭隘了。” 莫里亚蒂教授笑出声。 清朗声线在空旷的室内回荡,伊拉拉抬眼,看向他在火光下俊俏的面庞。 “也幸好他只想要钱,而非谋国。”莫里亚蒂说着,踱步到伊拉拉面前。 昏黄烛光投射在莫里亚蒂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瘦削的青年手放置在桌面,缓缓划过,而那影影绰绰的倒影在墙上拉伸出犹如巨兽般的黑暗,随着莫里亚蒂靠近,与伊拉拉的影子融为一体。 “否则的话,”莫里亚蒂停在了伊拉拉面前,“掌握如此多的情报……怕是你的兄长也要自愧不如,伊拉拉,米尔沃顿会更难对付。” 所以迈克罗夫特是政府职员,而米尔沃顿只能缩在地下呢。 她冷哼一声,没搭腔,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莫里亚蒂清秀脸蛋。 离得这么近,在烛火映照下,镜片之后的蓝眼一如既往的剔透且认真,镜片中、瞳仁里,倒映着的只有伊拉拉自己的影子。 “你呢?”她问,“你又想要什么?” 莫里亚蒂没有说话。 他深深看向伊拉拉,动了动薄唇,喉结上下滚动,似是吞咽,似是准备开口。 沉默蔓延开来,良久之后,詹姆斯·莫里亚蒂才犹如下定决心般开口。 “你。” “什么?”伊拉拉蹙眉。 莫里亚蒂勾起嘴角。 骨节分明的右手抬高,轻轻抚向伊拉拉的脸颊。多年伏案书写,他中指的指侧生着厚厚的茧,刮过伊拉拉的皮肤,有点疼。 “我说,想要的是你,伊拉拉。”莫里亚蒂的声音几不可闻。 左手伸向领口,从领带下方扯出挂坠,栩栩如生的眼球被拉出来,在半空中摇晃,和莫里亚蒂的视线一起注视伊拉拉的面庞。 “在当铺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自己的计划不会按照计划继续进行,”他温声出言,“但我很好奇,你能将一切推到什么地步——到此时此刻,我完全没有后悔。你比我做的还好,伊拉拉,如此完美地铺垫了未来的道路。” 这家伙。 就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吗!伊拉拉对莫里亚蒂的各种比喻、赞美,还有一句“要的是你”搞得很没耐心。 第172章 “日后什么?”她追问,“你说?明白。” “总得有人将一切拨回正轨,”莫里?亚蒂并不着急,反着耐心出言,“这一切,就?是拨乱反正的底气。” 伊拉拉眯了眯眼。 好啊,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还是将实话说出来了吗。 这才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的野心。 “穷人被压榨的太?严重了,伊拉拉,”他循循善诱,就?像是在课堂上?教导学生一般,“你亲眼见过?他们的遭遇。” “所以需要有人站出来,指引他们如何反抗、建设纲领,乃至领导起()义。”伊拉拉补充。 “是的。” 莫里?亚蒂欣慰地点了点头,“工人国际还在努力,但远远不够。” 伊拉拉已经明白了莫里?亚蒂的意思。 “国外?同样矛盾重重,”她说?,“格雷福斯获得奥匈帝国的支持,就?是征兆之一。” “迟早会爆发战争。”教授接着伊拉拉的开口说?下去,“这是必然?。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唯独战争才能解决一切内需外?需的矛盾。但倘若拥有这一切,也许能让更多的人从中幸存。” 说?完,莫里?亚蒂一声喟叹。 “前?路一片黑暗,需要一个手持火把的人,伊拉拉,”他说?,“你能看见。” 詹姆斯·莫里?亚蒂也能看见。 他确实很厉害。 工人运动的力量、未来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伊拉拉从百余年后而来,因而她知晓风雨飘摇的世纪交接之时会发生什么。但教授可不知道,一切都是他从观察、调查,行走在人间拼凑而出。 伊拉拉自愧不如,难得心中服了气——毕竟两位兄长也没?看到这一步呢,又不是她一个人输了。 “我?始终认为,只有我?能看见,而你证明了我?的错误,”莫里?亚蒂的声线越发得轻,若非地下资料库如此安静,“伊拉拉,明亮的眼睛会看向?火光。” 他的拇指蹭过?伊拉拉的眼角,有点痒。 “会指引着人前?行。” 莫里?亚蒂真诚地开口,“你是如此璀璨,没?有任何人不会追逐太?阳——包括我?。” 伊拉拉啼笑皆非:“你是在向?我?告白吗,教授?” “当然?。” 和她的满不在乎相比,莫里?亚蒂教授的表情无比真诚。 “你不信任我?,伊拉拉,没?关系,”他说?,“顾问小姐击败了米尔沃顿,他的遗产,理应由顾问小姐本人来接管。没?人比你更适合拥有这一间资料库,你来做指引人类前?行之人。” “那你呢?” “我?只负责帮你清理拦路的一切。”莫里?亚蒂缓缓开口,“这是我?能想到的,足以证明诚意的方式。” 停留在伊拉拉眼侧的手指依旧冰凉。 和他的眼睛一样,冷静、广博,深情款款又剔透纯粹,能够容纳一切。 彻骨的深海和冰川亦是如此。 伊拉拉不傻,她当然?明白,关键时刻的低头与让步、极致的谦卑和退缩,也许确实意味着伊拉拉在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心中格外?重要,但这不表明他会为伊拉拉放弃一切。 从一开始,莫里?亚蒂教授就?将自己算计在整个计划当中。 能算计自己的人,将心上?人视为棋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比迈克罗夫特掌握还多的情报网呀。 其?中蕴含的力量、权力,乃至财富,不可估量。 伊拉拉承认,她确实心动了。 拎着裙摆翻出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外?墙,她等的不就?是这个时候么?顾问小姐打出了名头,若是能够拥有实质的权力,哪怕是两位兄长也无法抵挡伊拉拉的势力扩张。 但—— “一切从火焰开始。” 伊拉拉笑着出言。 她垂眸看向?莫里?亚蒂脖颈之间的吊坠,同样的眼球吊坠也挂在她的身上?。 阻止了格雷福斯的邪()教烧尽伦敦,又用一把火“烧”毁了妓院,顾问小姐的一举一动,似乎都与火有关。 莫里?亚蒂说?得没?错,人类给传说?赋予了意义。 既然?如此,叫这火焰的故事?继续延续下去也没?什么。 幽幽烛火因她的动作摇曳,莫里?亚蒂猛然?侧头,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的视野之中,伊拉拉骤然?绽开灿烂笑颜。教授太?了解伊拉拉这般笑容的含义了——就?像是她从庄园翻出,与威克汉姆“私奔”、就?像是她热热闹闹地捧着炸弹,将泰晤士河的臭水炸上?天。 “那就?让火焰结束这一切。” 而后,伊拉拉保持着喜悦笑意,松开了手中烛台。 詹姆斯·莫里?亚蒂瞳孔骤缩。 烛台摔在了桌面,火势瞬间从满桌的纸张之上?蔓延开来。 第115章 火中亲吻。 烛台落下。 摇曳的火光碰触到桌面的纸张, 火焰在极短的时?间?内蹿了起来! 詹姆斯·莫里亚蒂瞳孔骤缩。 眼见着急速扩张的火势要烧到伊拉拉的衣袖,他眼明手快,直接抓住伊拉拉的手肘:“小心!” 教授将伊拉拉拽往自?己的方向,被她撞了几步后, 二人?没能稳住身形, 七手八脚地摔到在地。 莫里亚蒂的后背先行着地, 他闷声一声,在混乱中滚了半圈。远离熊熊燃烧的书桌同时?, 也把伊拉拉按在了地上。 “伊拉拉,”莫里亚蒂难得拧起眉心, 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复往日的着急,“你——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回?应他的是伊拉拉肆无忌惮的笑声。 纸张与档案燃起半米高的大火, 终于彻底点亮了整个仓库。 明亮的火光照耀着伊拉拉的面庞, 她的眼眸折射着盈盈光芒。近乎嚣张的清脆笑声在噼啪火焰声响之间?回?荡。 “怎么,”伊拉拉犹如恶作剧得逞,笑到上气?不接下气?,“詹姆斯,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你——” 向来胸有成竹的莫里亚蒂教授, 难得张口无言。 伊拉拉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着急! 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算盘打得天衣无缝——拱伊拉拉·福尔摩斯上位, 就像是当初辉光火柴厂的工人?们失控之前,他就这么稍稍推了伊拉拉一把。将她推到台前, 自?己则站在街道远处默默看着。 躲在阴影之中什么都不用做, 却不止是达成了目的、控制住了局面,还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这次,教授依旧自?信。 不是因为他不了解伊拉拉的本性,而是他认定?这资料库对任何人?都很重要——对他,对伊拉拉, 对每个人?,对整个英国乃至国际。米尔沃顿只是个敲诈犯,拿如此情?报网捞钱实在是太过目光短浅。 就拿那钻石矿的消息来说,何苦自?己动手敲竹竿勒索现金?情?报网在手,抓到几个竞争对手大股东的丑闻,足以?颠覆整个南非的经?济——几个矿产公司,可都是大英帝国的支柱呢。 区区一个钻石矿,岂不是唾手可得。 而这还“仅是”钻石矿,再怎么值钱,它也不是一般等?价物。 若是金矿呢?若是军火呢? 如此连带用丑闻威胁、乃至激发矛盾,甚至能影响国际局势。让第一次世界大战提前打响也不是做不到! 偌大的资料库,怕是放在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手中都会有危险。 现在莫里亚蒂要把它拱手相让,伊拉拉当然心动,但这与他自?己把握在手也没什么区别。 以?及,伊拉拉说什么也不会收下的。 再厉害的情?报网,再多的重要资料和线索,统统由无辜者的血泪和未来浇筑而成。 顾问小姐之所以?存在,是为了帮助陷入困境的人?。 现在,要她用米尔沃顿压迫旁人?赚来的资料作威作福?她做不到。 无法自?己掌握在手,又?如此重要,因而更不能落在别人?手里。所以?,对伊拉拉·福尔摩斯来说,烧掉一切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仰视莫里亚蒂的面庞。 火光越发明亮,但詹姆斯背着光,清秀的五官隐匿在阴影之中。但他们离得这么近,伊拉拉能清晰看出,莫里亚蒂教授真的生气?了。 背后的火焰升腾盘旋,而近在咫尺的蓝眼却冷如冰川。这是连火都融化不了的冰冷,甚至连带着那总是柔和谦逊的面庞也微微紧绷。 当时?在克莱特里酒吧,他对付ptsd发作的莫兰时?,也是这幅神情?。 漂亮的皮囊破碎,冰人?的真实展露面目。 “砰”的一声,燃烧的火稍稍爆破,将点燃的纸张弹飞到旁边的资料柜。 悬挂在边沿的纸很快就将柜子点燃,火势飞快蔓延,噼啪爆裂。 一时?间?,室内如白昼般明亮,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所有神情?无所遁藏。 第173章 伊拉拉直视着他冷冰冰的目光,却第一次觉得心跳如擂鼓般在耳畔作响。 “你要杀了我吗。” 她笑着发问,“在这里与我同归于尽,詹姆斯?” 莫里亚蒂没说话。 杀意是如此明晰,以?至于无法忽略。不再有完美无瑕的谦虚和乖顺,不再有拿捏得当的文质彬彬和低头谦让。 没有算计,没有伪装。 真实的人?将他的想法和情?绪赤裸裸地展示在面前。 哎呀,太可爱了! 伊拉拉的笑容完全收拢不住,她撑起身体,亲昵地捧住莫里亚蒂的面庞。 “可是我想亲吻你的嘴,”她说,“你不行动,我就要行动了。” 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伊拉拉前倾面孔,煞有介事地摘下了他鼻梁上的镜架。 厚厚的近视镜离开眼前,那双眼睛再也没有遮挡,变得比镜片之后更大一些、也更明晰。 倒映着伊拉拉的身影,也更清楚。 这下没有阻挡了。 伊拉拉柔软的指尖轻轻碰触着他鼻梁上,被镜架压出的浅浅凹痕,而后前倾身体,唇瓣贴上了冰人?的嘴唇。 热浪扑面而来,但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嘴唇也是凉凉的。唇齿相接、呼吸交错,伊拉拉拽着他的领带,热情又好奇地用舌尖舔了舔莫里亚蒂的下唇,像是在期待他的回?应。 而后,教授一声叹息从嘴角泄露。 就像是伊拉拉眼中的火融化了他的冰川,冰人?活了过来。他眨了眨眼蔚蓝双眼,那杀意被热浪覆盖,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无奈。 他伸手,轻轻捞住了伊拉拉的腰肢。 再近一些、贴得再紧一些,冰冷的唇因她的热度而逐渐升温。 火光倒影着的影子因躯体纠缠而彻底融为一体,直至呛人?的烟让二人?乱了呼吸。 莫里亚蒂想要拉开距离,他伸手捞过伊拉拉手中的眼镜,但后者可没有松手……松口的意思。教授后退,她还不依不饶的追上,咬着他的下唇不愿离开。直至那蓝眼里闪过几分求饶却也乐在其中的笑意。 “好唔……好了。”莫里亚蒂不得不推开伊拉拉,用意志力去命令自?己无视她的抗议,“我并不打算与你同归于尽,伊拉拉。” 这就是回?答刚刚的问题了。 他拉了伊拉拉一把,二者在火中起身,“先离开这里。” 伊拉拉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角。 “等?等?。”在莫里亚蒂牵着她离开之前,伊拉拉蓦然伸手。 她将莫里亚蒂挂在领口之外的眼球吊坠扯了下来,同样也拽出自?己的吊坠。 两枚栩栩如生的眼球在火光中摇晃,伊拉拉最后看了它们一眼,而后毫不留恋地丢到了火堆中。 “从今天起,这是我的传说了,”伊拉拉信誓旦旦道,“不再需要编撰出的故事。” 待到火苗将那一切的起因吞噬,伊拉拉才?满意地反握住莫里亚蒂的手,朝着敞开的正门?迈开步伐。 “走吧,这才?是真正的未来。” ………… …… 别墅之外,阿加莎攥紧的双手全是汗水。 怎么还不出来? 艾琳·艾德勒女士带领众人?离开地下,由莫兰负责将乔治·威克汉姆送往警局,而后诸多女士完成了心愿,带着激动的心情?和满腔心事离开。 也有不少人?和阿加莎一样留了下来,只是为了确认顾问小姐的平安。 但等?了这么久,没见到她的影子,却见到米尔沃顿的豪宅隐隐泛起了火光。 一下子,大家?都慌了神。 “怎么回?事?!” “顾问小姐不会有危险吧?” “别着急,米尔沃顿已?经?死了,这火说不定?就是顾问小姐放的——她出来了!” 随着某位小姐一声尖叫,阿加莎赶忙踮起脚尖。 就见那明亮月光之下,伊拉拉和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身影同时?出现。两个人?手牵着手,气?喘吁吁地跑出庄园大门?。伊拉拉直接看向阿加莎:“怎、怎么样,米尔沃顿人?呢?” 艾琳·艾德勒看了看伊拉拉,又?看了看莫里亚蒂,眉梢立刻挑了起来。 “你的兄长?去找你了,”她说,“你们没碰到?” “什么?!” 伊拉拉一愣,猛然抬头,“歇洛克还在里面?”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往燃烧起来的庄园折返。但伊拉拉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在月光与火光之下,看到歇洛克·福尔摩斯推开别墅正门?,快步走了出来。 谢天谢地!伊拉拉长?舒口气?,她生怕与兄长?是错开了,歇洛克还在寻找自?己的踪迹呢。 想来歇洛克·福尔摩斯也不会做这种事,侦探走向人?群,手中还拿着某个文件。他踏出庄园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伊拉拉交谈,而是郑重将文件递给伊娃小姐。 “你的信件记录,伊娃小姐,”歇洛克开口,“我完成了我的委托。” “这——” 伊娃小姐瞪大眼。 她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歇洛克·福尔摩斯还能记得她的案子!伊娃小姐惊讶地接过文件夹,打开一看,过往的信件悉数夹在里面。 为了这几封信,伊娃小姐一度操碎了心。 但现在…… 伊娃小姐抚摸着旧纸张,垂下眼眸:“也许我该同未婚夫坦白。他不接受,是他的问题,我决计不能让本不是我的过错威胁我的人?生了,这些信不会再威胁到我。” 歇洛克看着她下定?决心的面孔,飞快扯了扯嘴角。 “那刚好,”他的语气?不易察觉地轻快几分,“若你不介意,这份文件也可由我交给苏格兰场,作为米尔沃顿所作所为的证据——我在接受你的委托盗窃信件时?,刚好看到某位怀恨在心的女士前来报复,纵火烧了他的庄园,米尔沃顿身死其中。” 说着,侦探接过伊娃小姐递还的文件。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看清这位凶手的面孔,而米尔沃顿勒索的女士这么多,也完全无从排查——所以?,这决计不是顾问小姐做的,苏格兰场要往其他方向调查,”歇洛克说,“你能接受吗,伊娃小姐?” 再单纯的人?也能听?出歇洛克的潜台词。 既替顾问小姐推了锅,又?给警方一个调查方向和台阶下。 最终调查没有线索而不了了之,那就不是在场所有人?的问题了。 还是亲哥好啊! 伊拉拉听?得无比感动:“歇洛克,你真好!” 然而兄长?只是凉凉地转过眼来。 锐利的浅色眼睛往伊拉拉的身上一瞥:“等?你身上的气?味和嘴唇恢复正常后再回?蓓尔梅尔街。” 伊拉拉:“……” 艾琳·艾德勒第一时?间?支棱起敏锐直觉:“什么气?味,什么嘴唇?伊拉拉,你和教授在地下干什么了?!” 伊拉拉:“…………” 真是感动不过三十秒,伊拉拉严重怀疑,这是二哥在明晃晃的表示不满。 歇洛克·福尔摩斯一句话,她未来三个月都逃不过八卦了! 第116章 番外01 闺蜜的婚礼更为重要…… 一夜之?间, 阿普尔多尔别墅被烧成灰烬。 庄园起火,周围的住户连夜前来?协助警方,控制住火势时,天已大亮。 幸而郊区的房屋并不密集, 并没有波及邻居。 在进行了把个月的调查后, 苏格兰场终于确认米尔沃顿已死, 而这场火是人为纵火。 只是深入调查之?后,发现米尔沃顿树敌太多, 和他有积怨的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嫌疑人恨不得列出一整本。如此下去, 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而在坊间,传闻再起, 依旧说?是顾问小姐收到了女士们的祈愿, 烧尽了米尔沃顿的阴谋。 至于伊拉拉·福尔摩斯本人—— 她终于光明?正大地搬离蓓尔梅尔街,住回自己在皮博迪住宅区的公?寓。 解决了达西小姐的问题,达西先?生?在新闻报道的当天下午,就托人送了张支票, 结清了余下的酬劳。 合同上写明?, 达西先?生?应给伊拉拉一千五百英镑的尾款。但实际上达西先?生?大笔一挥, 给了伊拉拉整整三千英镑的酬劳! 拿到支票的瞬间,伊拉拉就从办公?室跳了起来?。 加上订金, 共计三千五百英镑啊!尽管这与米尔沃顿狮子大开口的三万英镑九牛一毛, 可对伊拉拉来?说?是笔巨款了。 来?到伦敦,办了两个案子,她都赚出好几个伊丽莎白的嫁妆啦!这下彻底不用担心事务所?的经营和生?活问题了。 所?以说?还是工作好,奔波虽辛苦,但经济自由的滋味着实幸福。 向来?闲不住的伊拉拉, 难得给自己放了长假。 第174章 一觉睡到天亮,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靠在沙发上拿起邮差寄来?的最新杂志。 伊拉拉往目录一扫,就看到了顾问小姐做主角的新连载续集。 她勾了勾嘴角,有滋有味地阅读起来?。 这位用两位数学?家姓名拆除笔名的作者,有声有色地将故事讲了下去——亦敌亦友的数学?教授,选择与顾问小姐共同面对神秘的恶人。二人的对抗成功了,在恶人死亡之?后,数学?教授鼓起勇气,在火中向顾问小姐告白。 顾问小姐拒绝了。 她直言没有任何事务能够束缚自己自由前进的脚步,但在数学?教授失望至极之?时,顾问小姐又送了个吻给他。 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们的吻,之?后,顾问小姐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分成上下集的故事,完结在数学?教授目送顾问小姐离开的叙述之?中。 看到最后,伊拉拉几乎笑到合不拢嘴。 她完全?能想到,这么一个故事,得换来?多少女士小姐们的伤心扼腕了! 不得不说?,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文笔简洁明?确,没有哈德利女士那般细腻,却是每个字都写在了切要重?点上。 以至于新故事的结尾,没有多少气氛烘托和心理描写,但言简意赅的叙述,反倒是起到了留白作用。 他在最后写道,数学?教授抚向嘴角,用指腹触及刚刚顾问小姐唇瓣停留的位置。 全?文到此为止,连伊拉拉都忍不住好奇,目送顾问小姐离开时,故事中的数学?教授会是什?么心情?呢? 这得把多少读者急死啊! 虚构的数学?教授如何作想,估计除了莫里亚蒂谁也不知道。 但现实中的莫里亚蒂打什?么算盘,伊拉拉倒是摸了个八成。 把自己写成个没得到回应的“可怜虫”,可不是因?为他真的这么看待自己——毕竟连载是写给大众看的,莫里亚蒂还省去了米尔沃顿具体做了什?么、他在其中充当搅x棍的剧情?呢。 写顾问小姐离开,是因?为在大火之?后,伊拉拉没与他再联系。 十九世?纪,年?轻男女的吻是定情?的标志。 但对顾问小姐来?说?可不一定了。 伊拉拉没回应他的告白,也没接受他的提议,落在詹姆斯·莫里亚蒂唇瓣上的亲吻,和故事中的顾问小姐也没什?么两样——似乎像是个无足轻重?的安慰奖。 莫里亚蒂选择把它写下来?,因?为他知道伊拉拉会读完这篇故事呢。 若那夜的一个吻,与故事中的情?节不同,伊拉拉自然会做出澄清。 也是该给莫里亚蒂一个答案,但是…… 该怎么给呢? 可不能辜负顾问小姐的盛名,伊拉拉得做出点有创意的事情?才行。 伊拉拉笑吟吟地放下杂志,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干净。 把咖啡杯洗干净,回卧室换好衣服。伊拉拉找裁缝重新订购了一身新衣服,依旧是西装长裤,而在与伊拉拉合作多次、又经历了发放长裤之事后,裁缝制作女士西装的手艺越发精进,因?为这漂亮的锁边和极其合适的腰线,伊拉拉连夸了她好几天。 她特地选择了黑色西装出门。 伦敦又在下雨。 季节已彻底入冬,坐在马车里,伊拉拉也不禁拢了拢衣领。从白教堂大街一路经过工厂区,周遭的建筑越发破旧,等到了教堂附近,街边的流浪汉明?显变多了。 待到雨水变成雪水的时候,今年?又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伊拉拉走下马车,撑起雨伞,步入山坡上的墓园。 今日是玛丽安娜的葬礼。 她是伊拉拉·福尔摩斯顾问事务所?第一位上门的委托人,因?为阿黛尔的死亡,四处奔波筹集了五英镑,询问顾问小姐是否能介入调查。 伊拉拉永远也忘不掉她走进事务所?时,遍布烂疮的脸上,那双如死水般沉寂的眼睛。 但就这么一双眼睛,在詹妮斯夫人的宅邸熊熊燃烧时,依旧被火焰照亮。 只是这火来?得太晚了。 即使在百余年?后,晚期梅毒仍然会给病人带来?无尽的痛苦,更何况现代医疗刚刚起步的十九世?纪。 她刚刚获得自由,梅毒就彻底拖垮了身体。 哪怕海伦娜请来?了专业的医生?,也对病入膏肓的玛丽安娜束手无措。不幸中的万幸是玛丽安娜的身体本就虚弱,病毒没来?得及折磨她,她就在病榻上合拢了眼睛。 伊拉拉抵达时,大家都到了。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女性。有一部分姑娘脸上同样生?着梅毒疮,理应是同样被卖给詹妮斯夫人的受害者。 爱玛和珍妮一左一右簇拥着哭泣的海伦娜,哈德利女士和摩斯坦小姐,作为与玛丽安娜打过交道的夜校教师,也出席了葬礼。 甚至是在挖开的墓地一角,塞巴斯蒂安·莫兰也在场。 他是在场唯一一位男性,因?而自觉站在了角落。莫兰没打伞,只是将双手揣进夹克口袋里,任由细密雨珠打落头发和衣物。 伊拉拉沉默走向前,将伞柄稍稍举高。 黑伞遮住莫兰的头顶,沉默不言的老兵这才猛然回神。 他机警地转身,触及到伊拉拉的视线,又抿了抿下唇。 “不用给我打伞。”莫兰说?。 他来?做什?么? 伊拉拉没问出口,但直率的视线足以让莫兰了解到她的想法。 老兵一声叹息。 即使在给顾问小姐做“男助理”,日常行动中,莫兰也是动作多与言辞。除却救下珍妮的那一夜他痛苦之?声外,这家伙没再对外流露过任何情?绪。 但也有好的一面。 至少,莫兰也没再因?为任何巨响、乃至真正的枪响而应激发作过。 他的ptsd好了吗?伊拉拉不清楚,当下的心理学?条件也不足以做出准确诊断。 但—— “珍妮希望我来?看看,”莫兰哑声说?,“没什?么拒绝的道理。” 自从救下珍妮后,莫兰始终与她保持着联系。老兵人到中年?无妻无子,完全?是把年?轻的姑娘当成侄女看待。 在经历了如此残酷的战争后,能在归来?之?后找到人际上的羁绊,这是很好的开始。 因?而伊拉拉没做任何表示,她只是点了点头。 牧师看向伊拉拉:“人都到期了,我们开始吧。” 朗诵悼词、棺材入墓,然后依旧是海伦娜撒上了第一把土。 雨一直在下,但哭泣的海伦娜却擦了擦眼泪。 她没再对伊拉拉表示感谢——海伦娜已经说?的更多了。 穿着男装的小女孩,只是吸了吸鼻涕,走到伊拉拉面前。 “玛丽安娜说?,她没什?么遗憾了,不要为她获得安宁而悲伤,”海伦娜哽咽着,却对伊拉拉扬起一个笑容,“她会在死后保佑着我和你的,福尔摩斯小姐。” 伊拉拉垂眸,绽开笑颜。 她伸手摸了摸海伦娜不再乱糟糟的头发:“当然会。” 有人的旅途结束,就有人的旅途迎来?了新的开始。 简单的葬礼就这么结束了。 伊拉拉离开墓地,走到街口,就看到南希靠在教堂的门边,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迎上伊拉拉愕然的目光,她才抓紧单薄披风,走了过来?。 “怎么,”伊拉拉挑眉,“老犹太找我有事?” “是我找你有事。”南希开口。 她说?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伊拉拉,伊拉拉接来?一看,是一枚金表。 ——南希在格雷福斯庄园协助伊拉拉时,顺手偷去的金表。 “这——”伊拉拉侧头。 “老犹太说?了,这是你和他的证物,”南希好似全?然不在乎,“免得我在你身边工作,日后叫人看不起……别笑这么恶心!” 哪里恶心了,她这是高兴好不好! 迟疑这么久的南希,总算下定了决心,走向与《雾都孤儿》结局全?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说?是“证物”,实际上也是老犹太送给南希的“嫁妆”吧!贫民窟有贫民窟的温情?,费金如此老奸巨猾,却也对南希有着几分真情?实意的亲情?在。 当然了,他这么大方,也是因?为顾问小姐托南希带给他的好处远比一块金表多。 “可惜今天不是时候,”伊拉拉揶揄道,“否则非得在事务所?为你开个迎新招待会不可!” “别着急。” 南希勾了勾嘴角,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好事还有,这是寄到你事务所?的信。逮不着刚好路过白教堂大街,知道你最近没在事务所?,就拦下了邮差。” 嗯? 伊拉拉结果信件一看,顿时了然。 怪不得信件没拆封,南希也知道是好事呢。 这信是梅里顿寄来?的,寄信人自然是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 第175章 那么信件的内容,不用看也能猜出来了! 伊拉拉含着笑意撕开信件,飞快扫了一眼,直接落入眼帘的,果然是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婚礼日期。 真好! 她美滋滋地阅读起伊丽莎白的问候和思念,最后把邀请她前去彭伯里庄园参加婚礼的字句读了好几遍。 在达西小姐的麻烦结束后,二人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步入教堂。。 所以—— 莫里亚蒂教授可以等等,还是闺蜜的婚礼更为重要!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