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 恋爱请不要靠骰子决定》 第1章 [bg同人] 《(原神同人)恋爱请不要靠骰子决定》作者:明目饮【完结】 本书简介: 看题目,毫无疑问,我准备让骰娘单c,而我做一个莫得感情的码字机。 作者唯一能够保证的是,它是个恋爱文。 但感情会走成什么样,就看骰娘了。 三次元负能量爆表,只有开坑码字续命。 ooc是绝对以及肯定的,依据过往经验,可能会出现让我本人都眼前一黑的走向。 好,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我叫【未命名】 刚到须弥,是个无业游民,本想靠着一把子力气过活,但我的金手指指着一个绿色的头上有聪明草的青年,对我说: 「去,你衣食无忧的日子来了。」 我:啊? 我:我不认识他啊。 「好感度91。」 —— 好消息,第一个骰的人的好感度没有满好感,坏消息,没满好感,但91。 海哥成为新手期引导精灵。 啊这。 内容标签:轻松 乙女向 原神 星穹铁道 主角视角未命名众人配角骰娘 一句话简介:被命运选中的恋爱 立意:人生总会有意外 第1章 开始 故事的预演是须弥的十月八号,故事正式开始则是十月十二。 这四天里,我作为一个无业游民,在须弥的野外露过营,吃过薄荷甜甜花树莓墩墩桃卷心菜日落果和香辛果。 最重要的是,跟我的金手指「命运骰子」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磨合。 在陌生的世界里,有一位靠谱的向导至少不会让人在未知中发疯,还能给予一个毫无目标的人一点动力。 「只用谈恋爱?」 「不,是我的功能只会将所有事件都导向爱。」 很强的一个金手指。 我在野外拿镀金旅团试过了,百面骰的骰子出目小于等于4,不是我单方面跟人一面之缘,就是出现各种各样的奇怪事件。 譬如,恨极生爱。 再譬如,我看着不像个好人。 前者的恨海情天我很难配合,后者的武力对决我很喜欢,往往只需要一拳,我就能得到一日的生存物资。 它甚至没有性别生物的限制,只要那存在拥有思维,情感模块有喜爱和厌恶,那么,那存在便可以成为金手指作用的目标。 「很难想象你当时竟然没有怀疑,第一反应是测试我的功能。」 「你都可以让一个镀金旅团的人第一次见面就对我爱的不能自拔,并让我拥有与他相关的记忆,真的看见了他的前半生,我的怀疑,无足轻重。」 停滞在野外四天,是我想吗? 是我的常识告诉我,在异世界拥有一个身份背景比一个身份完全查不出来的人要不那么可疑。 一个人的身份背景有无法自洽的地方,别人会怀疑她的身份背景是不是假的,而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怀疑,这个人其实是四天前才抵达本世界。 毕竟我抽到的初始身份是无业游民,降临地点是荒无人烟的野外,人物背景是一片空白。 除了武力值和初始衣装,我几乎一无所有。 正巧,我的金手指又告诉我它可以骰人物好感度。而只要好感度达标,那个人对我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还是暗恋,都会有出处。 我只听见了一个词“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对方与我相处过一段时间=可以补全我的过往经历=拥有身份证明。 「这是固定的吗,我说的是日久生情后生成的那些经历?」 「是兼容。那个人爱上你的时间段里,不意味着只有他一个人在爱你。」 很好的消息,这意味着我的身份信息可以落点于日久生情,并且可以不断丰富。 身份问题解决了。 我跟刷词条一样,靠着次数去刷自己想要的词条,逮到了一个日久生情补全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后,便动身去了须弥城,准备靠着自己一把子力气找一个雇佣工作。 完成从赤贫到温饱的跨越。 为此,我特意做了镀金旅团的打扮。 一路上,我的金手指晃晃悠悠,说有一只长鬃虎跟了我很久,看样子是对我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又说,让我以后接地气一点,叫它系统。 「好的,系统。」 我从善如流。 须弥城里的景象对我很是陌生,绿树成荫,最巨大的那一棵,其上坐落着须弥城,里面人的服装,看着有些文质彬彬。 我像个刚入城不久,对城市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镀金旅团新人,对着它发呆了许久,直至我的金手指……系统指着一个绿色的头上有聪明草的人对我说:「去,你衣食无忧的日子来了。」 我:啊? 「他谁?」 「这不重要,他好感度91。」 想要发奋努力,最后对软饭低头,还说了一句真香。 绿色的头上还有聪明草的人名字叫艾尔海森,是须弥教令院的大书记官,财务自由的同时,还兼具了不可复制的倒霉。 他只是如常的打开耳机,走自己的路,瞥到了一个发呆的我,就成了扑通一声掉进爱河的智者。 毫无道理,毫无逻辑。 他离河岸都有一段距离,结果爱河爆改爱的海洋,由理性和感性共同构成的防线无声无息的被淹没。 他也是。 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完全的好消息,我在须弥城里遇到一个可靠的向导,一个友善的万事通,以及一个合乎心意的恋人。 「好歹怀疑一下命运的馈赠。」 「没有必要。我很擅长放弃思考。」 我怀疑了,然后呢? 我是能摆脱系统,还是能放弃到手的馈赠? 都不能。 那我就没必要去考虑太久之后的事,我的惰性就是能够躺平的时候绝不站起。 人的视角有局限性,像我,我从不能看到太过久远的未来,即使危险近在咫尺,死线就在眼前,在不曾抵达那个时刻前,我依旧会荒废到最后一秒。 艾尔海森在给我普及文化知识时,对这点多有认知。 大书记官在求学时和毕业后都见过这样的人:说是放弃挣扎了,又总能卡在死线之前交上去一份乱七八糟的论文;说是努力了,论文又是卡点交的,内容又是乱七八糟的。 我的学习能力无疑是及格的,我对学习的态度也无疑是不太上心的,知识灌注于我的脑海中,我只留下我想要知道的,其余的从不摄入。 “你对知识的习得非常有分寸,多一分你都会迫不及待的将它还回去。” 艾尔海森不是非要让我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他只是教导一个人应具有的常识,然而我水泼不进油滴不进,偶尔还荼毒大书记官的精神,让他浪费至少半个小时去看一篇天马行空不着四六的论文。 偶尔的落地都只是在证明我的智力没有问题。 向导万事通和恋人可以兼容,但不能跟教导主任兼容。 我现在到了特定时间段看着艾尔海森就发憷。 知识是个好东西,但也有一群人在知识的习得上永远想要努力,永远三分钟热度。 这是艾尔海森无能为力的事。 在知识上,天才与平庸者的共同话题少得可怜。 好在,这段常识习得的过程持续时间并不长,我跟艾尔海森不必长久的互相折磨。 「我以为你很擅长学习。」 「我是个普通人,在智力上没有出彩的地方。」 第2章 日久生情 但迪希雅说不是的。 她是镀金旅团出身,与我的第一面不算愉快,现在也是在克制着本能跟我相处。 至于是什么本能,是有武器的人面对有致命威胁的野兽下意识想要反击的本能。 我看着不太像个好人。 这是她第一眼的感官,但到了现在,她承认自己无法抹去对我的敌意,反而随着相处时日渐长,到了需要承认她无法接受我走在她背后的地步。 “你只是不太适应森林,但在沙漠里,你会活的非常好。” 一个独行的,极其警惕的人性猛兽。 落地时悄无声息,跟人面对面时下意识去看人的咽喉、再巡梭到太阳穴和眼球。 不是脆弱处就是致命点,还不在意手段,也有能力突破人的防护。 她很难将从第一眼持续到现在的敌意,笼统的概括为我看着不像个好人。 我:。 我:“我只是正常的走神。” “抱歉,这是我的问题。” “所以,迪希雅果然是个好人啊。” 我说。 她盯着火堆,没有直接回应, 只道,“沙漠里昼夜温差大,注意保暖。” 白日里蓝天下一片苍茫,望不到头的金色沙丘,在夜晚静默伫立。 记忆里,我的身份背景中,我,和「镀金旅团」的人,都很熟悉这样的景象。 第2章 绿洲和建筑物在沙漠里寥寥,赤王科技的造物有时候会成为前进的阻碍,尖利的外壳即使是破碎,埋在沙子里,也能让每一个误踩踏上去的人感受到锥心的疼痛,和皮肤被戳开后血液流出的黏腻感。 辽阔的沙漠,渺小的人群。 还有让人心烦的人与人之间的争斗。 即使我从未来过沙漠,我仍旧熟悉这里的一切,可以从风沙中嗅到危险和血腥的征兆。 命运的馈赠。 虽然伴随着一个人的痴恋。 「你准备解决他?」 「没有,他跟艾尔海森提供的助力又不同,而且比起他,我更想看看迪希雅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好感度4。 它出现的那一刻,在一堆看的过去的好感度分外扎眼。 老实说,我在看到它的那一眼里,确实想过要不要解决了迪希雅,我不是单方面见了她,是她见了我,第一印象是我不是好人。 我那时以为骰子对一个人只能骰一次。 结果不是,后续接触过程中,它还会随机骰,看好感度是否触发累加机制。 「姑且相信一下她的品格?」 「已经很相信了,所以这种程度的接触还不够?」 「命运是随机的。」 能让我这种人从躺平状态爬起来突兀做个仰卧起坐,这就是好感度4的威力。我寝食难安了几天,最后选择成为她的雇主,将好感度从危险的边缘拉上去一点。 临行前我还特意问过了系统,好感度会不会是波动的,有上升就有下降。系统的回答很有意思: 「恨你,厌恶你,不想接近你?然后呢,能否定从前的经历,还是能否定他们最开始的亲近与喜爱?情感一旦给出,想要收回时,收回的永远都不会是上一刻给予的。他们能够摆弄的只有未来。」 理论上,这次沙漠之行,是我跟迪希雅的好感提升之旅。 不过眼下的情况,目前没有什么好的变化,那就继续走下去,直到她的好感度超过4。 然后走到我的背景故事里的部落。 沙漠里的人,出卖自己的武力去做佣兵的人,这些人总有来处,不是沙子里冒出来的。 大的部落,小的部落,大的佣兵团,小的佣兵团。 日久生情的那位,为我补全的设定里,我是孤零零坐在石头上,眺望远处的孤狼,他们部落的老人看重我的武力,让部落成为我的家。 我离开部落前往须弥城,在他们的记忆里,是一个月之前。我穿过广袤的沙丘,留给部落的是向着森林的影子。 可能是为了我能够随时抛弃背景里的部族,那位日久生情的人的记忆里,我在部族里没有表现出太高的存在感,即使在聚集地,也住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没有合群的意愿。 我翻来覆去,也只在日久生情的过程中,找到了我的五次露面。 …… 「我的骰运是好还是不好?」 「在增加代入感上非常好。」 部族威望20,增加了太多的代入感,唯独让我出戏的,就是那五面竟然称得上日久生情。 好吧,没有一见钟情的,都能称作日久生情。 我跟迪希雅回到我背景故事里的居所,看到了与故事里一般无二的居所,以及一个直勾勾盯着我的人。 是我骰出来的日久生情。 是日久生情为我带来的痴恋。 现在则是—— 「你的忠犬以及恶犬。」 迪希雅看向我,身体已经呈现出了戒备状态:“你的朋友?” 我说不止。 离去会催生情绪的蔓延,他在我离去又回来时,已经完成了痴恋程度的进化,用系统的话是双重大成功叠出来了一个究极恋爱脑。 「迪希雅的好感度涨他身上了?」 「可能。」 现在我的居所前盯着我的人,被我随机逮着主动扔骰子的倒霉蛋,人生的轨迹已经出现了偏移。 重大的。 他以前在他的部族里称得上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现在是前途无亮,因为他人生的主人已经更替成了我,他自身还甘之如饴。 而我,对他的印象寥寥,连名字都得现问。 迪希雅:“不止?” 作为拥有职业道德的佣兵,她摈弃了自己个人感官上始终没有消解的第一印象,上前一步替我交涉。 结果得到的信息是我是这部族里出来的孩子,面前的这位,算部族里的领头羊。 她简明扼要的:“扎萨,那个人的名字。” “我们是要在这里休息一晚?” “嗯,我吃干粮吃不下了。” 部族栖息地附近一般有绿洲水源,迪希雅在确认我并没有危险后,去附近摘赤念果、枣椰了,作为下一段路程的粮食补充。 这一小段时间里,足够发生些什么? 我走近扎萨,他的身量很高,几次试图迈步,被我眼神制止后,就站在那里乖乖等我过去。 在扎萨本人的配合下,足够让我了解到,日久生情给的背景设定是真实不虚的,是对群体性记忆乃至现实的改变。 我甚至可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摇尾乞怜的小狗,就算明着去问他想不想要对我摇尾巴,我伸出手,他就会弯腰,将脸贴在我的手上。 第3章 90 我还是低估了扎萨的可塑性。 在风沙里讨生活的人按理来说不会拥有太过白皙的肤色,也不会拥有过度敏感的躯体。偏棕的肤色可以更好的防止晒伤,不那么敏感的躯体知觉可以抵御风沙。扎萨却是一个肤色偏白高鼻深目的男性,风沙的侵袭又被布料阻挡,布料之下的身躯便是非常的敏感。 他那张组合起来极具攻击性的五官上,眼睛的上下睫毛之间溢出了点水液,在沙漠的温度下快速蒸发。 有喘息声试图突破唇齿的围城,从喉咙间逃窜,成为能被人听闻的动静。 他在发颤。 我收回了对他施加痛苦的手。 几分钟前,它曾映在扎萨的眼中,轻巧而又毫无预兆的突破了衣料的遮挡,触碰到了他的皮肤,并用了力气按下去,让他的身体感知里出现痛觉反馈。 他当时只是颤动了一下眼睫,很轻微的反应。 持续几分钟后,他没能压制下去自己的心理生理双重反应。 我只是找了一个胸腹间的位置,伸进去,然后按压,或者说是挤压。 手反馈给我的知觉里,一开始是他人肌肤的温度,再是被高热蒸腾出来的一点黏腻。这时便有一点吃力,他肌肉的颤动和每一次呼吸,让我的手偶尔会滑落。 从胸腹到腹部,猝不及防按下去会有空荡感,掌握不好力度。 但是扎萨不在意痛感的大小,他在自我驯化的过程中已经将自己人格异化,没有奢望可以在我面前做人,只想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狗是不会在意冷淡的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他的脑袋里没有这种概念,思绪是一团因过热而被融化的黄油。 「直接跨越了言语的过度。」 我心下感叹,「完全不在乎关系突兀的变化。这就是大成功?」 「自然。」 我的职业道德阻止了我在小白脸期间做出更多越轨的事,但这不代表我不会在空档里找到另一条路。 扎萨代表了一种可能,一种不做小白脸也可以活得衣食无忧的可能。 人到异世界,在解决生存难题后,自然而然的会想要掠夺更多的生产资料,增加自己抵御风险的能力。 有了好日子,就想要更好的。 人之常情。 我自认为我是无法摆脱这点的,还很郑重的给人之常情一个名字,叫做“安全感缺失”。 人是很难相信一个活人可以爱一个人永远的,但却能相信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试试吧。 我想。 陌生的世界意味着没有牵绊,没有牵绊就意味着没有弱点,空无一物的到来,空无一物的走也能接受。 我没有损失。 「这二者本质上没有区别。」 「我知道。」 都是依靠外力,都是依托于系统的骰子,权力与我本身的关联靠的是 骰子扔出来的数目。 在外界看来,我的风评会很微妙与情色交易勾连上。 问题是,我都毫无负担去当小白脸了,还在乎这些? 吃软饭要端正心态。 金钱价值提供不了,情绪价值还是要给一些的。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对扎萨?」 「我双标。」 理直气壮。 迪希雅捡完了枣椰和赤念果,回来时能见到的就是我跟扎萨正正经经相处的画面。 头巾和丝绸罩带遮掩了扎萨的面容,昏黄的光线看不清他皮肤上曾泛起过粉色。 嘴上和心理都在说躺平的我被存活的意志挣了起来,一副厌学又不得不学的样子来听扎萨传授的管理人的经验。 第3章 她踩重了几步,好让我们都能听到她回来的声音,一些不适宜外来的佣兵听到的东西可以从容收起。 “明天的行程确定了吗?” 确定我跟扎萨听到了她的提醒,她才走到营地,询问我明天的计划。 “去瞻仰赤王陵。”顺便看看已经死去的魔神能不能扔个骰子。 森林有艾尔海森在,我不会做的太过分,碰见了,或者人碰见了我,才有骰子转动的声音。 ——大都是系统的自发行为。 沙漠,我少了对金主的顾及,往往是我主动要求扔骰子。 迪希雅干脆利落的说了声“好”。 略有些沉默,在三人场合很少说话的扎萨,问了句:“你们带的东西够吗,部族里还有一些供给。”目光移向我,“属于你的那些份额,你很久没拿了。” 这活儿又交给了迪希雅,属于我部族领头羊的好意,我只需要用眼睛确认,她要做的则是筛选。 将那些能够抵挡风沙的布料,能够补充水分的淡水,和易于保存丰富口味的食物一一放到驮兽背上。 我们的旅途,只能说迪希雅尽力了,忍耐着自己心理上莫名生出的不适,做好一个佣兵的本职。偶尔还得将自己放在我的目光下,问我有什么需要。 有破防的时刻。 这位镀金旅团里都很有名的佣兵利用现有的条件烹饪菜肴,制作炽金之锅。 肉块酥软,香气浓郁。 好的食物理应有一个好朋友在边上,从天文地理聊到人生理想,再不济也能说眼前的菜肴口味。 她在热气散去前的倾诉欲,足够支撑她跟我探讨个人口味问题,热气散了,她看着逐渐明晰的我的脸,被自己气笑了。 手捂着上半张脸,短暂的逃避了一下。 我:“现在是什么感受,迪希雅?” “狮子跟羚羊讨论食物的口感。羚羊是我。” 她的心理素质相当强大。 感知里猛兽已经张开了嘴,伸出了猩红的舌头,垂涎欲滴。视野里我是个人,对她并无恶意。 她分得清现实和被混淆后的感知。 知道一个人有恶意和无恶意的状态。 她为自己无故对我升起敌意而感到歉疚。 直至抵达赤王陵面前,她依旧在跟自己的本能搏斗。 巍峨古老的建筑入口闭死,只适合成为景点而非冒险家的终点。一堆赤王科技造物埋入尘沙,几只蝎子偶尔跑出来溜达。 赤王阿赫玛尔的陵墓在过往岁月里埋葬了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但是—— 命运的骰子滚动了一声,迪希雅挑选驻营地点,选定它的时刻,命运也给予了我回音。 「赤王:好感度90。」 …… 即使对面尘归尘,土归土,只余传说,「命运骰子」都能够测定。 「只要祂存在过。」 「那么代价呢?」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风沙停了。 已死者的遗留,因为命运对我的眷顾,在沙漠里,行使着祂的庇佑。 “很奇怪。” 迪希雅站直了身子,朝我走过来,“这天气不对劲。” 沙漠里异常的天象往往预示着危险,风沙止息,这更像是传说中镇灵的能力。沙漠里它们的传说,亦有文字资料遗留。 我见到了代价。 「是否进入“须弥三重伴侣”副本?」 第4章 赤王 进入副本前的准备包括寻找一个远离赤王陵的地方,以及每晚准时给艾尔海森打卡的“爱你”。 须弥的虚空支持这种操作。 我第一次操作虚空给艾尔海森发“爱你”,得到的回应并不理想。信息被淹没在一堆待处理的申请中,年轻的大书记官熟练的将陌生的虚空消息归类到垃圾消息中,不曾为它多费一点功夫。 持续几天后,艾尔海森凝视着那一堆乱码式的id,和简短的两个“爱你”字符,眉心微折,“你发的?” 初次吃软饭,操作不太熟练的我谨慎的看了一眼他,确保他没有露出一丝想要将我赶出家门的念头,拘谨的“嗯”了一声。 顶着超高好感度,一面之缘就将我带回去安置在自己家里,没有索要房租,做出了与冷淡外表绝不相符的热心行为的艾尔海森,实际上跟我并没有超出界限之外的关系。 我们住在不同的房间。 只在白日分享自己的空间。 但在我承认后,他的目光正如鹰隼,牢牢锁定住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吃软饭嘛。不过看样子,艾尔海森不认为我现在正在吃他的软饭,他的道德感似乎没有低到我这种地步,话到嘴边,我更改了一下叙述方式,隐隐含笑,“怎么,森林里跟沙漠里风俗不一样吗,在追人方面?” “你最好是。” 他没有拒绝,也不算接受。语焉不详,将态度放在了我是否是真的追求上。 「啧,难搞。这不是完全没糊弄过去嘛。」 虽说早有预料,但真的发生时,还是有些失落。 失落于如果不是面前以理性著称的学者因为一见钟情而给我留的破绽太多,我不能仅凭几句不走心的话搞定他。 「很有自知之明。」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没能将我的目光从艾尔海森刚刚看过的书籍上拉回来。 「爱可真是不讲逻辑。」 保管妥当的书籍上,多了不明显的一道折痕,是阅读者受到某种意料之外的冲击而留下的。 他没想过会得到我的回应。 倘若得到了,即使他看得出来那是多么虚情假意,他也会将它变成真的。 有没有别的可能? 没有哦。 因为我发出追求,他同意,然后成为恋人,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是在他人生这本书上记下的一笔。 他不准备涂抹删改,将之视之为人生中不可忍受的一笔。 相反的,他认为这是新的,可以学习的知识: 如何与人组建家庭。 如何与一个并不真心实意的人组建家庭。 之后,我就过上了枕着对方胸膛醒过来的生活。 准时准点发送的“爱你”则是这段关系持续下去的凭证。 至于发送它的虚空,我从教令院溜达了一圈,碰见了大贤者阿扎尔,从他手中得到的,没用任何代价。 「我还有什么遗忘的吗?」 发送完两个字符,我如释重负,觉得今日的任务已经打卡完成,习惯性的问系统,自己有没有疏漏。 「没有。」 它回答。 我确定没有骰子转动的声音,才安静的在迪希雅的注视下,陷入睡眠。 进入副本时的视角转换没有什么让人不适应的。 先是永恒一般的静谧,再是风吹过草叶的声音,沙沙沙。有某种生物的脚步声在这样的轻柔的响动中走了过来…… 更深沉的梦境将我的意识拖拽进了深处,再睁眼,就是明亮的白日。 某种苦涩的气味被我的嗅觉感知,被我收入眼帘的是枯黄打卷的树叶,和被某种生物撕下一片树皮正在流淌着汁液的古树。 气味正是来源于受伤的古树。 造成古树受伤的,应该是我。 因为某个神明的好感度开局仇恨,所以我在副本里的身份不是人。系统是这么公式化的说我的背景设定的。具体是什么物种,它说的是蛀虫,能够蛀空世界树的蛀虫。 仇恨的来源是食物链上的天然敌对,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斗争。 「只是个意象,毕竟能够蛀空世界树的,已经是相当可怕的存在了。」 好在 我如今的食谱并未狭窄到只能进食世界树,我的存在的确对世界树——这一提瓦特的存储器——具有十足的破坏性,但我并非是被人为设定出来的只针对于世界树这一机制的bug。 只是恰巧,我发现世界树可以吃,可以摄取更多的能量,于是将世界树作为了自己主食。 生命在进化过程中的抉择。 代价是我的食谱里塞进可以被当成植物的世界树后,余下的,也全是一些素食了。 饮花吃露。 听起来非常美好,但我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在这个副本里只能吃全素。如果味道不好吃,又不能吃肉蛋奶,这跟生命维持餐有什么区别? 在品鉴过古树和附近的每一株植物后,我很遗憾的发觉我的味觉没有变化。木质纤维在口中并不能变成脆嫩多汁,树叶的嫩芽在受伤后会分泌出一种苦涩难咽的味道。 所以,主食是世界树完全可以理解了,人类的味觉能够生咽并觉得好吃的植物和植物的果实范围不大,要么进化出能够烹调素食的形态,要么进化出一个杂食的胃。 我在进化的抉择中,选择了一口下去就能很长一段时间不用进食的世界树。 第4章 不用在意口味,也不用劳累太久。 更重要的是,我不用去辛苦看顾自己的果园。 我的那点接受程度,大约全来自于一些植物的果实,想要自给自足,种植出一片果园是很好的办法。 显而易见,我没有果园,主食依旧是世界树。 ……先天吃软饭圣体。 前提是要先找到人。 人的聚集地,我避开了绿意蔓延的区域,千树之王作为世界树意识的化身,跟我是仇恨关系。贸然凑上去…… 「我可以杀死她吗?」 「这是过去,是你看到的历史。你无法更改他们死亡的时间。」 唯有死亡无可更改。 除此之外,百无禁忌。 魔神阿蒙尚未有赤王声名的时代,我走过了日与夜,于他相遇。赤沙的魔神以为我只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在我因为有些过长的旅途而显得厌倦冷淡的神色中,做了一次水中捞月。 赤沙意欲锁住一片幻影。 却触碰到了真实。 ※ “我为你而来。” 没什么惊喜的饮食,漫天的风沙,和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 使我说这话时无法很好的调动自己的情绪,脸上依旧一片冷淡。 阿蒙不介意。 魔神的胸腔里,名为心的存在正在砰砰直跳,让这位魔神仿佛耳聋目盲,“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我依旧很想吃阿蒙的软饭,过我能不动就不动的安逸人生。但也没那么想,拉长的遇见过程消磨了我的期待。 我目光下落,一双偏棕的属于魔神的手正在锁住我的手,以握住的方式。 行走过程中沾染上的沙砾,坠在我的裙摆。 “沙漠的礼节,就是如此?” 阿蒙是我遇见的第一位魔神,魔神与人是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生物,在求婚上。 作为人时,我可以拒绝求婚。 面对魔神时,我的拒绝则意味着自然界中最普遍的现象之一:争斗。 想要脱身,那就要拿出对等的、超越他的实力,否则,在魔神礼义廉耻都在待发展的时期,阿蒙会遵从自己的心。 他绝不会轻易的看着我离开,乃至成为他的敌对方。 感谢艾尔海森的常识教导,让我对须弥三神的历史了解一些,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但我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又呼应了我此刻的遭遇,颇有些命中注定的意味。 好在,度过一见钟情带来的刺激后,阿蒙的行为收敛了许多,给了我能安生吃他软饭的机会,而不是头疼怎么让一个麻烦的魔神放弃过于激烈的追求方式。 「你的运气很好。」系统意义不明。 「虽然我来须弥没多久,但我有丰富的吃软饭经验。」 嗯,还是软饭喂到嘴里只用嚼嚼嚼的经验。 只要骰得范围足够大,我都敢想以后四海之内皆软饭。 阿蒙确认我不会轻易离开,态度跟最初时相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一击不成,改走温水煮青蛙的路线,准备用魔神的寿命来尝试捂热一颗铁石心肠的心。 又或者是,他以为我们已经是夫妻关系,行为上便不再那么紧迫,极有耐心的准备种一片果蔬,用来改善我的伙食。 我不在乎。 阿蒙在乎。 魔神在自己的领地边缘看到了幻梦,将其化作现实,自领了夫妻关系。他当然知道我不爱他,每一次,他都试图从我身上寻找一点爱的影子,能捕捉到的只有光线的游移。 他在乎。 每一次同床共枕,在光线昏暗的混沌里,他扣住怀中人,试图以肌肤之间的紧密相贴来弥补情感上的距离,却是毫无用处。 有一日,阿蒙问我,我的食谱能否变化。 平静的口吻。 我刚吃完一颗葡萄,晶莹剔透,酸甜可口。在他发问之前,我凝望这一串葡萄,比凝望他还要认真一些。 “当然可以,你种出来新的果实了?” 他吻了吻我的唇角,眼眉微弯,“有一些想法。” “会比现在的都要好?” “当然。” 第5章 花神 迟钝是一件好事。 是一件顶好的事。 特别是眼下,我将吃软饭当成我的职业,准备为之奋斗时。 当人渣是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质的,如此方能坦然自若的忽视胶着在自己身上,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重的目光。如此方能一无所知的接受对方的哺育,承受住一位魔神阴森的爱意。 我未必有如此人渣,可以随意利用一个人的感情,将其奉出的全部随意践踏。 但对待阿蒙,一无所知的迟钝才是最有力的对心灵的保护。 艾尔海森的好感尚且属于人的范畴,他的理性和道德最多只会让他垂下眼睛,将我轻易说出口的甜言蜜语当做未来需要履行的事实。 他最多,只是用那双青翠的,因为红色菱形的瞳孔而无法太过柔软,让人想不起青草绿叶微风,只感到被某种极度理性的非人造物锁定的眼睛,注视着我。 就算因为失控,无法切实的将我安置在他的生活,随时都有脱轨的风险,他也只是克制的,在我无从预料的时刻印下一个吻。 他是以爱人的方式来爱我,在平静表象下,瞳孔尖锐,有攻击性的时刻,都被压抑抹平,最多余下一声短促的讥诮,对他自己。 但阿蒙—— 但魔神阿蒙—— 他不是。 在我匮乏的经历里——我有意识的时间没超过一个月——我经历了艾尔海森这样克制自己不泄露太多负面情感的爱,经历了扎萨全无自我的爱。轮到赤沙的魔神,他最初给予我的爱,其实沉重又轻盈,可以让人呼吸。 只要我不离开,只要我承认是他的妻子。 我对他的爱,一开始不是他的必需品。 年轻的魔神一开始将我当做沙漠里的幻影,后来又当我是活不了多久的人。 一双金灿灿,如沙漠太阳的眼睛,在意识到我的寿命可能只有短短几十年,其中枯萎等待落下的过程又占据了不短时间时,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直到我第一次进食,他才认出了我非人的身份,并为之欣喜若狂。 ——这时,我已经觉得他的奉献欲有些不对劲了。 依照我理解的世界树对提瓦特生命的重要性,任何一个碰到我并且认出我的魔神对我的仇杀都是正常的。 我的主食是提瓦特记录的储存器,一口下去就会让提瓦特的记录出现不可逆转的缺损。 就算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大部分魔神对我的态度都是缄默,与阿蒙一样的,我只能说我见识匮乏,目前只遇到他一个魔神。 他防备了一段时间的千树之王,理由仅仅是我可能会进入狩猎状态。 食物链上的狩猎捕食过程,需要专心致志的盯住猎物,调动肌肉群,在无太多损伤的情况下一击毙命。 能进食谱的,就是尝试过的,不然我在副本的初始身份知名度也不至于有71。 我,至少狩猎成功过一次,嚼碎过提瓦特的一部分记录。 而阿蒙,他连我的物种自带的对世界树的捕食欲都无法容忍。甚至连我误解他意 图的机会都要剥夺: ——既不给我认为他意图禁锢我从而保护提瓦特的机会,也不给我认为他要饿死我的机会。 我实在不能说他正常。 他甚至都不肯让自己的爱的底色一直往禁锢方面走,反而成了扭曲的奉献欲。 无法容忍这等进化而来的天性,所以在知道我的食谱可以更改后,就开始了替换我食谱的计划。 倘若我真的要有什么食物链上的捕食者和被捕食者关系,他说,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那为什么不能是他? 因为正常魔神不会这么想,不会觉得有天敌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更不会觉得枕边人会对自己产生食欲是爱的一种。 我的意象是“驻穿底层代码的蠕虫”,而非“螳螂”。 外面阳光灿灿,天光煌煌,表意沙漠里的太阳的魔神却轻描淡写的说可以让他陨落。 大热天的让人出了一身冷汗。 我伸手,准备摸摸他是不是害了病。 他在这时又是极乖顺的凑了上来,全然没有刚刚说出疯言疯语的姿态。沉默、可靠,像沙漠里软软用尾巴圈人的长鬃虎。 很正常的温度,他并未害病,是纯疯。 “你那天说的,是指这个?” 他说“是”。 「……他是正常魔神吗?」 我对他养新果子的想法,并未走到他的思路上,以为他只是又发现了一种新的可培育的果树。 「现在不是了。」 好吧,看来无论是人还是魔神,在想到“连死亡都无法将你我分离”,往往都会涉及到食欲。 朴素的生存本能,是阿蒙的求之不得。 第5章 他愿意做我的母亲、做我的父亲、做我的丈夫、做我喜欢的一切。直至一日,我们可以心意相通,皮肉筋骨都混成一团,在末路之中,还记得给对方留下一吻。 那一片果园里最初的和最终生长起来的果树,已经是两个东西,成了魔神生命的延展。年轻的、沙漠里象征太阳的魔神,掬起了太阳的金血,洒在了果园里。 我只能感谢我作为顶尖猎食者却只能茹素的身体,不然这位损害自身来哺育我的魔神,做法会更加直接。 现在,我嗅见他,率先捕捉到的是熟悉的香气,来自他皮肉之下的血液,来自被他血液滋养出来的果实。 我每咽下一颗果子,离他的距离就越近。 他满意了吗? 当然不。 阿蒙在平常的一日,脑子清楚的做研究,突然没来由的问我能否被归类于魔神。 见惯了他平静的做出不可理喻的事的我,头也没抬,“你替换不了的,别想了。” 他“嗯”了一声,“那就是你的命运不在天理手中。” 诞生我的源头、我的命运、碰见他之前的过去,他对它们都有觊觎之心。他没对我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话,他的行为却无一不在告诉我:我的过去、我的现在,乃至我的未来,都无法摆脱魔神阿蒙。 纵然他死去。 更替我的食谱,只是他的第一步。 第二步何时到来? 或许已经抵达了。 沙漠这片广袤的区域里不是只有阿蒙一个魔神,他想要守住自己的地盘自然会跟其他魔神起争斗,也会跟其他魔神构筑联盟。 便是在这点上,这点弱肉强食里,他都没有忽视我的存在。 他不希求能得到我的帮助,也不意外有朝一日会迎来我的背叛,他只是凑近我,“我这样做,你想看见吗?” “不想的话,你会停止反抗?” “大概会爬着回到果园,血液不能浪费。” 他的神情奇异,“不过在此之前,我会扼断所有可能被你选择的魔神的生机。” 从这点上看,他的思路是清晰的,前提又是错误的。 他扼断别的魔神的生机的前提条件是“我让他去死”,扪心自问,有人让我去死的时候,我不会一拳头揍上去不会言语攻击,都是我道德高尚。更别说迁怒到无关紧要的对象上,放过罪魁祸首了。 阿蒙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在为我独占沙漠铺路。 最强的魔神自杀之前带走一批实力中上的,剩下的小卡拉米成不了气候,而我吃软饭是我好吃懒做,又不是不能打。 「魔神都这样的吗?」 「你猜。」 我猜有正常的吧。 但是,我现在没碰到。 认识娜布后,我以为我碰到了正常魔神,骰子出目不高也没低到千树之王的地步,我们正常的见了一面,彼此在心中都没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这种互相的不熟悉在阿蒙的感知中很明显,在他没有感受到危险时,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精神稳定得如同一个正常人。 我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囚犯。 何况,他的警惕心升起来,不是内耗就是绕过我去让别人感受痛苦,对待我这个让他感到苦痛的源泉,底线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两条。 近些年,我们再怎么不真,都因为果实的原因得到了一点真。 他的精神警惕性不至于绷得死紧。 我可以因为无聊去找娜布,去找娜布的眷属镇灵,一待就是一天。安抚阿蒙精神的是娜布或者镇灵养出来的花,一开始,娜布只是很客气的给了我一些常见的颜色鲜艳的花朵。 花神对待我这位不速之客,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也只是最基本的,我常常见不到她。 所谓的去找娜布的领地采花真的是字面意思,花神允许我自由进入她的领地,跟我见面次数又寥寥。 我大都是一个人待着,周围既没有花神也没有花神眷属镇灵。 到了时间才有镇灵出来给我一堆新鲜的采摘好的花。 既能图个清静,又可以不费力气。 有一段时间,阿蒙经常会嗅到我身上沾染的花的香气,回来的时间要是晚了一些,发丝上还有一点细雾。 “你很喜欢花?” 他看上去不喜欢这种香气,接到花时的高兴又作不得假。二者的区别,可能就是花的香气是沾染到了我身上,而花朵是我递给他的。 他便想为我再种一片花圃。 计划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待我的同意。 我说:“不喜欢,花朵很少有好吃的。娜布那边的花朵也一样。” “我的错。” 他放下手中的花,“明天,或者今晚,我养一些好吃的花朵,你觉得如何?”与我十指相扣。 我没答应。 一般,我答应了,他会顺势提出一些要求:亲吻、拥抱、抹眼影等。 “我现在不饿。” 但这之后,我便常常能见到娜布了,跟娜布的关系也增进了一些。 “娜布是一个很正常的魔神。” “是吗。”她笑。 第6章 束缚 她说,我应当知晓她与阿蒙的区别,知晓原初的精灵和被上天遗落的子嗣身上不同的束缚。 她说这些时,我们在她的苗圃,溪水里盛开着夜一般蓝的睡莲,镇灵在一些睡莲的花苞中安睡。 她递给我一朵帕蒂沙兰,以此作为我们情谊的见证。 花之主神情静谧,“你对阿蒙的事没有好奇心。我以为,你们应当是爱侣。” 她的苗圃里偶尔会飘落人的声音,镇灵们将它们听闻的消息织成歌谣,献给它们的主人。 她就在那些歌谣里,听到了我与阿蒙的故事。 沙漠里的故事有许多,每一块碎片似乎都没能绕过我与阿蒙,既做某种不可知的代称,又做恋人间的私语。 娜布与我们的初次相见,源于她对阿蒙身份的好奇。被天空厌弃不得归乡的仙灵,被天空遗落下的子嗣,在后者为了爱情近乎寸步不离的情况,她便主动来见我们。 我记得那时的娜布带来的礼物里,紫红色的帕蒂沙兰很常见,她的祝福阿蒙也很喜欢。否则,阿蒙不会问我,外面有仙灵的族裔,能够催生花木,我的果园能否让她涉足。 “我记得,花朵也能成为你的食物。” 他递给我一朵帕蒂沙兰,让我试吃,若是合我口味,他会跟花神交涉,让她种一片帕蒂沙兰。 是的,阿蒙对待外表艳丽的植物,既不关心它的情绪价值,也不关心它的装饰作用。他只关心一点,我能否将它当成食物。 果园里只有果树,着实口味单调了些。 想必在外面等待的花之主都会在心底掠过淡淡的无语,为他的实用主义。 帕蒂沙兰不合我的胃口。 阿蒙退而求其次,考虑到了它的观赏价值。 娜布跟我第一次见面,我对她说谢谢,这些帕蒂沙兰我很喜欢,不是食欲上的。 她那时说了些什么来着? 总归是些客气话。 只是最后,这位花之主好似看不下去阿蒙的审美,将那些帕蒂沙兰从糟蹋花的阿蒙手里抢救了一批出来,编成我发间的饰物。 那时她的好感只有8。 阿蒙只是看着,没说话,在夜间却又用硬邦邦的一句“意外”将那些花揉碎了碾碎了,沾染汁液和香气的手都垂落在床沿上,不肯用这只手再碰触我分毫,以免我的身体上沾染了这些。 ——现在她的好感度依旧是8。 「毫无变动。」 「你确定她真的正常吗,系统?」 「当然,她确实是单纯的好感度不够,所以没有任何变动。没有爱极生恨,没有压抑自己的好感。」 但是,好感度8会关心我和阿蒙的感情状况,会在与我频繁见面后对我解释前段时日她为什么会躲着我吗?会说从前那些花里没有帕蒂沙兰是因为我会将它们送给阿蒙吗? 会在自问自答“是我疏忽了,听信一面之词”后,赠送我一堆帕蒂沙兰表示自己的歉意吗? 谁家的好感度8会这么做? 还是仙灵的8比人珍贵? 我此刻在娜布心中与路人无疑,又偏偏在她的表现里,我们已经可以无话不谈。 「好感度没有物种歧视。」系统作出声明。 “你想告诉我什么,玛莉卡塔?” “去问阿蒙吧。”她为我摘下了一篮花,紫红色的帕蒂沙兰和如夜一般蓝的睡连里点缀着其他,“他对我的容忍度已经抵达了界限。我无意成为他生命再度流逝的推手。” 这篮花,她说只赠予我,阿蒙不会喜欢帕蒂沙兰,就算是点缀我的帕蒂沙兰。 她说得对。 我对这些远古魔神的认知基本上靠对方的灌输,能不动脑就不动脑,但阿蒙的不高兴是根本不用费力气分辨等待他的灌输的。 第6章 他看见这久违的帕蒂沙兰,已经明了花之主想要传递的信息。 好在,我对花朵里包含的心意不算在意,提着这篮子花也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我说那些花的味道我不喜欢后,娜布应该是从花的耳目里听闻了,第二日便出现,给我递来了她的帕蒂沙兰。 并解释:“前些日子在摸索帕蒂沙兰的口味,慢待了你。” 所以如今的帕蒂沙兰对我而言可以列入食谱,当做主食后的零嘴。 …… 确实不是很正常。 跟阿蒙相处多了,这种用花当做耳目的事,我竟然觉得还正常。 反正,最变态的无非是与花朵共感,体会一下被我嚼碎的感觉。 …… ……… 我将吃了两朵的花递到阿蒙面前,突然神情肃穆,他以为我要说点什么,全神贯注的听。 我说:“阿蒙,你对这方面很有经验,那帮我看看这花上有没有跟玛莉卡塔共感的科技。” 很有经验的、确实做过这样的事的魔神连检查的动作都没有,直接给出了结论:“没有。” 那么至少在这点上,娜布比阿蒙要收敛一些。所以,她会是哪里不正常? 「默认了吗?」 「不默认,我要怎么说服她会对一个路人和颜悦色,表现亲昵。」 看在阿蒙的关系上? 娜布对待阿蒙的态度更多是无视。 好在其后,阿蒙就给我解释了仙灵和他的区别。 仙灵就算是归类于魔神,在魔神中亦属于奇特的一种,魔神的基本属性是爱人,广泛的去爱人这个群体。 仙灵自然不能免俗,然而,作为曾经引导人类的伟大种族,仙灵的爱一旦具体到个体身上,就会逐渐失去形体和力量,只留下一具空壳。 爱情,是仙灵一族的穿肠毒药。 而娜布玛莉卡塔,花的女主人,是仙灵一族,理论上来讲,她对具体的人的爱,都不会也不能越过危险线。 这不妨碍好感度8在她的观感里确实只是路人。 在阿蒙、花神和系统之间,我会坚定的站在与我性命息息相关的系统这边。 吃软饭要端正态度,系统何尝不是我最大的软饭。 “你在试图隐瞒一些事,阿蒙。娜布对待我的方式和她真正对我的情感无法对应,你知道答案的,不是么。” 这应当算是我跟阿蒙的第一次吵架,不激烈,没有愤怒得互相给对方种下诅咒,肢体和言语上都没有冲突加剧的余地。 阿蒙只是沉默。 他抗拒对我吐露答案。 全过程,他自我挣扎的全过程,甚至都没有超过三分钟。 “玛莉卡塔可以称作先知。” 对他而言,这三分钟或许太过漫长,他说出口时都有些如释重负。 他说出口后,也不准备给我留足思考时间,快速的略过话题,为此,他有意做了些我一定会阻止的事。 如他所想,我用手挡住了他凑过来的面孔,没让我的这个夜晚过早的被他拖入情欲之中。 思绪稍又抽离,又会被手心里细密的啄吻打断。 直到我放弃对“先知”的思考,他才恢复正常……他的正常也没多正常。在两个人独处时,大都是黏黏糊糊,很少有不存在肢体接触的时刻,十指相扣和被揽住腰肢,我总得选一个。 这软饭吃的可真是工作量巨大,想放下碗不吃了,阿蒙又不肯。让他退一些,他也总是退了两三步又走上前来。 不能谋杀他的情况下,我同他之间的种种,一些背叛血腥无情等不健康的因素,都会成为他眼中的play。 「有时候,我的道德感真是碍事,我为什么不是一个完全的人渣?」 「命运吧。」 我觉得可能是颜控和好吃懒做。 阿蒙在人的审美中是一位俊美的魔神,棕肤白发,眼睛上还有恍若眼线的一层金粉。无形中就提高了我对他的容忍度。 人总是喜欢美的多过丑的。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副本不能让人更改死亡,要是可以的话,我或许会做些什么,但现在,确实没什么想法。 该死的总是会在注定的时候死。 不该死的还是会在注定的时候死。 「过程不同,死亡被赋予的意义亦可不同。」 「那是感情深刻时才会想做的事。」 眼下并不存在。 我再次见到娜布是一个月后,阿蒙这一个月里提出了许多远超出我想象力的设想。在惊叹他的想象力时,我很无情的拒绝了他的所有设想,从源头扼杀了它们落地的可能性。 偶尔吃果子时被阿蒙吓一大跳也就算了,这是我没仔细观察就开饭的锅。要是这种类似的事成了日常,我戴的项链、腿上的腿环、耳上的耳饰,不是共感就是共感+监控回放,我实在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 他尚未抵达命定之死,我的生活却已经被无孔不入。 那就太恐怖了。 好在阿蒙仅有的分寸告诉他,他的赤王科技可以飞升,但在应用上,还需要征求被应用对象的意见,不能不声不响的就应用。 我的理智也告诉我,面前这个老老实实征求我意见的魔神,拿出来的那一堆赤王科技产物,个个都能称得上远古时代的隐私读取装置。 安装一个即可全天候体验隐私被泄露的拘谨感。叠加起来,恐怖故事的威慑力都不及它们分毫。 “这些东西放在人身上,跟不让人穿衣服有什么区别?” 我质问他。 他只是拿起其中一个放在我手心,非常小心的没跟我的手心有任何皮肤上的接触。 水滴一样的饰物,没有玉石的冰凉,反而能感受到皮肤的温度,非常熟悉的皮肤温度。 “………” 它竟然是个双向的,我实在是低估了阿蒙的创造力。 “我想要让你感受到我。” 手心里的饰品,不像饰品,像一块皮肤,随着阿蒙的心绪变幻,拥有温度和皮肤触感,还能听见皮肤下血液奔流的声音。 我比起阿蒙来还是太正常了,他真是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弥补空间乃至时间的距离,让我们时时刻刻都能感受 到对方啊。 这甚至都不是终点,他还有诸多设想等待着实现。 只有触觉听觉远远不是结束。 他的理想是让我们可以无视时空间亲密,死亡都无法成为阻碍。 爱情可以使赤王科技一路狂奔,飞升的赤王科技当然也会让我在审核过程中感到心累,想要静一静。 阿蒙说“好,我晚上再去玛莉卡塔那边接你。” “他真是这么说的?” 娜布脚步轻盈的将一朵帕蒂沙兰放到我手里,身上的香气也随之包裹了过来。 “我很高兴,阿蒙不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这句话有什么额外的含义?” “没有,他只是本能的意识到,我天然的会是他的盟友。” 好感度只有8的娜布冲我微笑,“在我这里,他不必担心你会走出沙漠。” “你已经明了仙灵的束缚了,对吧。” 第7章 先知 娜布玛莉卡塔确实不喜欢我,她如今对我的情感依旧停留在路人身上。 系统说的没错,她从来没有压抑自己的情感,更没有因爱生恨。 她的好感度迄今为止都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这就是她的不正常了。 一个对我没有额外观感,将我当做见过就见过,留不下深刻印象,轻松就能遗忘的路人的仙灵后裔,偏偏却选择在这种时候挥霍她的情感—— “命运对仙灵的诅咒使我们无法与爱人长相厮守,我曾以为这并不苛刻,现在仍是。” 仅就娜布玛莉卡塔这个个体而言,她可能此生都不会困扰于情爱,不会面临着要将对整体的爱具体一部分到个人时消亡的局面。 花的女主人在仰望天空时,也正在思考如何能让人摆脱天空的制约,明了己身不需要事事依赖神明。 她并未遗忘自己的种族,也不曾放弃自己引导人的责任,尤其是在她的族群被天空放逐后。 “将自己的生死寄予他人的仁慈,手中有刀却选择对准自己,遗忘了自己无神时亦可做到的诸多事宜……我的种族已经让我见证了如此行事的下场。” “我不认为,让人类重蹈覆辙是一种爱。” 白日的苗圃,只是光线明亮,睡莲在溪水中不曾绽放。周围依旧是花团锦簇,温度宜人。 娜布向我吐露心声,在柔软的草地上,花叶的掩映中。 镇灵作为花神的眷属,成为见证。 我被动的听闻一些秘语,给我对三神时代历史的认知添砖加瓦。副本没开之前,须弥的历史中,花神和赤王的关系就算再怎么疏离,亦能称作是挚友,但入我耳中的秘语,则让花的女主人从历史记载里脱离。 第7章 「这就是改变吗?」 在娜布说她原想使阿蒙成为她思想的牺牲品时,我如是问系统。 系统答:「也许。」 魔神阿蒙,在央陆地区的声名可以称作耀眼夺目,能够作沙漠里的太阳,亦适合寄托贤者式人物的理想。 就算眼下,不撇开爱情,他也依旧能做一个庇护沙漠子民的好魔神。他在爱情上的事,受害者通常只有两人:他自己,和吃软饭已经被他塞的饭噎了好几回的我。 娜布,是贤者式人物之一。 她最初的设想里,阿蒙应当是人的王,而非天空的魔神。 或许最初的接近确实有同类的惺惺相惜,但在他身上有思想践行的可能后,深情厚谊都可以成为警醒人类的牺牲品。 在情谊之上,永远横亘着理想。 所以,娜布认为她这样的存在,并无法使血脉里的诅咒生效,她的消亡只是理想践行的前奏。 她确实是对的。 野史都没敢写她爱上了人于是消亡的。 但—— 她是先知。 我有命运。 自古以来,先知都或多或少的会被自己洞见的命运束缚,不是想方设法的避让,就是走上了命运。 娜布在我身上洞见了她的命运。 “最初,我想要藉由你去影响阿蒙。”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单纯是她想要见见自己的同类,在失却故乡的迷梦里找到一个同乡。一小部分是,她也想见见我,见见我,然后影响我,促使阿蒙的转变。 先知奈何不了恋爱脑,还是阿蒙这种死都不放过我的恋爱脑。任何政见都会因为我的喜好而在阿蒙这里重新排序,我喜欢暴君,阿蒙就是暴君,我喜欢贤王,阿蒙就是贤王。 她最迂回的一个想法,是转换目标,使我做她的践行者,这样阿蒙的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可惜,先知也奈何不了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我没有这么做是我不想吗? 是我没有那么高的执政能力。 它要是烂成纣桀再世,我都会想着试试看它到底烂成什么样,更别提稍微高一点的出目了,能拿及格分就能强过一批人。 可惜,都没有。 我的水平在及格线之下。 她只得将目标重新调回了阿蒙。 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还能有这么复杂的前因。至于后果,后果就在眼前,就是被阿蒙碾碎了的帕蒂沙兰: 娜布看到了她爱上我的未来。 命运在路上时悄无声息,抵达时却震耳欲聋。 她最初以为的那些,在这样的命运面前沉寂。 如阿蒙所说,爱是仙灵的穿肠毒药。 现在与洞见的未来交织,在礼貌过后,她才会下意识的拿起帕蒂沙兰。 她是否反抗过这样的命运? 当然。 她并没有走向那样的结局,而只是结局的旁观者,未来与现在或许有关系,但这不是她完全依从未来的理由。 “我试过逃脱,但每一次,命运都会指向同一个结局。” 她到现在仍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那样的处境,她没有想通。但这不重要,她说,这不重要。 “没有爱上你的时刻,才是我能自由表达爱意的时刻。” “既然我无论如何都会走向那样的命运,我又为什么,要看着你送别人花呢?你并不爱阿蒙,而花,还是送有情人比较好。” 爱上人是死期将至,知晓自己会爱人,当下又古井无波,娜布称其为恩怜。 “不必担忧死亡来临,亦拥有充足的时间,去编织与爱人的故事。” “你能接受这种爱意吗?” 她说的非常温和。 结局的爱恋和当下的冷淡通过先知的身份勾连,她的眼睛和心都在说她不爱我,行为却固执的不肯放任命运的远去。 她跟阿蒙确实是天生的盟友。 一个从行为上不会放过我,眼睛和心又不起波澜的花之主,恰巧的卡在了一个微妙的界限。 她自身因仙灵的束缚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分给阿蒙,她说服自己,想象自己会与爱人应做的事,便觉得这段时间太过短暂。 阿蒙,在我们之间,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与之对应的,是阿蒙因她眼下的不爱而对她多了一些容忍,她是弥补未来的遗憾而又不能舍弃现在的原初精灵。 若是不想过早的被爱杀死,她的爱便会迟迟不来。若是爱上了,就是她的死期。 在我跟阿蒙之间,她的情感能够动摇我们感情的程度时,她没有时间。她有时间时,她不会动摇我们之间的感情。 双方都一致认为对方无法动摇我们之间的情感,是我们之间无足轻重的一笔。 阿蒙稍微沉重一些,都可以称作他天然的对所有可能对我产生好感的人抱有的敌意。 我:。 被夹在中间的我,阿蒙的软饭还没撤下去,娜布的软饭已经端了上来,准备塞我嘴里了。 我见识少了。 不知道这世上有人能够看穿命运,并因为自身特质,选择背负起未来沉重的情感,在我们还是路人关系时,就可以放下心理包袱,坦然的将我视作/爱人。 毫不勉强的。 「这种情况还有救吗?」 「能够跨越时间和命运的情感,你觉得呢?」 「她跟阿蒙一样?」 「不,她比阿蒙要更加沉重。」 我露出了非常非常沉重的表情。我以为我在这副本里不是人,可以啃世界树可能是这世界不喜欢我,结果看样子,是让我忍不下去了好啃一口解决一切问题的。 那魔神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明知我对世界 树有致命威胁的情况下,还只有三成左右的魔神会在初次见面就追杀我,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是我的爱意让你感受到了沉重,还是你无法接受一个当下不爱你的人用命运来捆绑你?” 娜布在我身边坐下,镇灵捧过来一朵朵被改良口味的花和一碟子花朵形状的点心,她语气和表情都很温和的,“露出了很可爱的表情呢。” “可爱?” “是啊。”她微微笑,“可爱。每次你看不下去时都会露出这样沉重的表情,不要害怕,镇灵的情感虽然极端,但我作为镇灵之母的感情,会在最极端时因为死亡而灰飞烟灭。” 我挪开了目光,只看溪水里倒影的花影与云了。 我不太想要知道娜布到底为挣脱命运观测了多少次命运,她又是否在这样的过程中付出了代价。 总之,她的语气,太过熟稔了。 “不相信吗,阿蒙到底是做了些什么,才让你对这方面如此敏感的。” “那好吧。” 那些笼在她面孔上的爱意轻飘飘的散去,“这样,你会好受一点吗?” 如果后面没有“我现在尚未步入那样的命运,不会如阿蒙那般不知分寸”的话,我可能会好一点。 第8章 49 单论阿蒙,已经是个重量级,是那种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的重量级。就算有一天阿蒙对我说,他给我们准备好了陵墓,我都只会觉得这人大概是要憋个大的,修陵墓能算得上什么大动作,不日常操作吗。 娜布比他要更加重量级,让我认真想象是想不出来的,最多只领悟这又是一个死亡也无法让你我分离。 她的那些眷属在我面前从不多嘴,只是有问必答,不问就是个哑巴。 我说它们看起来很漂亮的,就是不理人,娜布只接了前半句,“漂亮吗,夏夜里我让它们带些萤火,你会更喜欢吗?” 她可以在现在给我描绘夏夜的盛景,将所有想要同我做的事逐步做完,却只会让镇灵过分尊敬我,不会接近我。 若我非要她回答呢? 她脸上先是怔松,再是重新勾起的微笑,明媚背后隐约可见阴影,“因为嫉妒。在爱之前,恶劣的心绪会比明澈的情感更容易习得。” “我现在是最冷静的时刻,那些心绪尚且不会影响到我。我需要为我的眷属早做打算。” “爱是会让一个人彻底疯掉的。” 女性的身躯要更加柔软一些,依偎在我身旁,声音逐渐如同呓语,“再多同我说会儿话吧,你现在是能约束我的准绳。” 花朵的香气清雅,在我的身边盛开,作为点缀的是静静盛开的睡莲和偶尔会泛起波纹的溪流。 一个适合安睡的夜晚。 亦是我应当回到住所的时刻,但陷入美梦的娜布,握着我的手臂,身上花的香气让我升起了点食欲。 ——喂养显然是她跟阿蒙都选择的最能拉近我跟他们关系的方法。 效果显著。 我现在可以被食欲硬控几秒,几秒后,还是坚决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说自己要回去了。 “人应当是要回家的。” 她眨了眨眼睛,柔声软语:“明天见。” 第8章 此时,她没有试图让我不回家。 因为我记得回家是个很让她喜欢的品质。 尤其是她跟阿蒙合作为镇灵建了一座月女城,我口中的“家”成了月女城后,她常常会对我说:“早点回家。” 月女城的住址是我选的。 花神的苗圃和阿蒙为我种成的果园,要迁移谁时,作为下决策的人,我选择了折中。 我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满意。 我指了一个双方都平等的需要迁移一大段距离的地方,落下时,阿蒙握住了我的指尖,娜布牵上了我的手腕,“不再想想吗?” “不是我做决定吗?” 娜布率先松开了手,“那就这里。” 阿蒙很平稳的继续握着,还得寸进尺,将握指尖这个动作爬成了十指相扣。 娜布依旧在笑。 双方看上去意见不太统一,其中阿蒙对娜布的排斥已经快要具象化了,然而,他们的意见非常统一。 娜布要我的亲近和好感。 阿蒙要跟我的十指相扣。 双方都在表达对我指定的地方的意见。 即:不赞同。 那地方他们折中不了。 月女城可以不建,我可以只将阿蒙这边当家,无外乎是一切如常,但若是在我选择的地方建城,我离千树之王的森林就太过接近。 他们更改过的我的食谱,我能因此与他们亲近,身为世界树意识化身的千树之王,就已经先天站在了绝对高度。 我无法拒绝世界树的主动靠近。 我只会下意识的揣度猎物,放任她的接近,然后咬上一口世界树,再陷入饱食后的昏昏欲睡。 娜布和阿蒙不会让我过早的见到她,他们将她当做最后挽留我的手段。 我指第二个时,阿蒙才放开了我的手,我等了一会,让手上裹着的属于他人的温度散去,才缩短了距离,去指了一个他们都能接受的地方。 就算那离千树之王的距离依旧比现在要近一些。 但他们只会提出一次异议。 月女城在魔神的力量下,最耗费时间的不是如何平地起高楼,而是如何让它的结构兼具美观和实用性,能让属于我的元素跟他们均等的贴近。 “我能有什么元素,虫子吗?” 花、沙与虫子? 是我的菜单,果园和苗圃里都有一部分我爱吃的,他们在平和的匀出来一部分,确保我在各自的领域里,不会吃不到自己想要的口味。 就只是这一件事,其余的,在保证结构坚固美观上,除了我们各自的住处,其余的都可以让眷属们随意发挥。 “真的吗?”我的表情全是“我不信”,他们的每一次看似亲民的政策下,确实都非常亲民,除了不怎么亲我,可以有效减少我在外不着家的时间外。 就是有种坐在坚硬的板凳上,因为太过坚硬,所以会不想多坐的感觉。 没建月女城,但维持合作关系时就这样,现在建了月女城,果不其然,又是熟悉的一套。 我在建好后,于城内逛了一圈,那种坐硬凳子的感觉又来了。 我要是神情恹恹不想出去,就咸鱼躺着醉生梦死,他们也不愿意,非要以节日庆典的名义让我出来透透气,以免我醉生梦死着,就进入漫长的休眠期。 庆典时,倒是亲我了,各个方面都亲我,喜欢我在庆典时跟他们并肩走一整天都精力充沛。 二者之间微妙的变化,我的智力就算够不到聪明的边儿,那也是个正常人吧。 「有驱虫花吗?」 「不是苦一点的味道就可以了吗?还有木质纤维的感觉。」 我吃全素对我的精神伤害还是太大,让我永远也忘不了有意识后第一口古木的味道。 苦涩,木质纤维在嘴里干嚼。 月女城里这些能让我联觉的木头不多,只是为了避免我走在大街上突然饿了,冷不丁就啃了别人的房梁一口(?),所以,那些有木质存在的结构,都做了一些处理,不会唤醒我的食欲。 镇灵们是月女城里最主要的居民,因而这座城的名字叫做月女城,就是月夜的女儿,娜布的称谓里有一个“鲜花与月夜的女主人”,而镇灵诞生于娜布流血的伤口。 城外,才是人群的聚落,只有庆典时,月女城才会对他们敞开大门。也只有庆典时,那些经过处理的木质结构才会更替成未经处理的木头。 …… 他们到底是在我的食谱上研究出来一些东西,又恨不得给我生造出来一个恋家的习性来。 我被x2的软饭噎着的次数太多,在又一次被灌饭时摆了摆手,说“不用这么麻烦,我精神状态不佳不是食谱没丰富,是我真吃不下了。” 真是活久见,向来只有行割肉饲鹰之事的人会被损害,有朝一日,我这成了鹰的差点没被撑死,而损害自身的却还或神采奕奕的或轻声慢语的问我“够不够还要吃什么口味”。 谢谢,真吃不下了。 这段我险些被软饭撑死的时间算是难得的宁静,他们都在担忧我的精神状态,在我的健康面前选择抛弃了暂时的沉重念头,没空计较别的,最多只有内耗。 奈何 我的轻松要用我的精神状态开换,我跟系统吐槽这是什么机制,三个人里我正常他们就不正常,我不正常了他们就正常。 「就没有三个人都正常的时候吗?」 「没有。」 在这段时间里,雪上加霜的是,娜布的好感度抵达了49。 她好感度增长的那天,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额外的事,她只是从夜晚醒来,很安静的看了我一段时间。 从她醒来的那刻,到我醒来的那刻。 也是头一次,她说的“早点回家”,不是指宽泛的月女城,而是指她的身边。 “我现在能够理解,什么叫做时日无多。” 第9章 命运 沙漠里的故事无法绕开我们三位。 无论是什么时期。 我们是魔神,是最初的盟友,是沙漠地区里的恒长存在,人们过的每一日里,都有我们漫步的影子。 当然,还有让每一个初至沙漠的人听了都感叹你们沙漠真开放的爱情要素。 ——其实还好。 阿蒙和娜布只是无限制的给予而索求得不多,但沙漠其他的爱情故事里,最阴间的已经远远超越了我们仨。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索求不多? 因为我不给。 宛若泥潭一样拉扯三个人的爱意,我试图站在岸边,自然要学会拒绝,不能被得寸进尺。否则没等我出副本,我就得被这两人的爱意生吞活剥,成为传说里被爱意裹挟而失去音讯的魔神。 “死都不会放过你”,不是形容,而是这二位正在实践的科研项目。 娜布对它的需求比阿蒙要更加迫切一些,我有时路过,都能看见花的女主人审视着自己潺潺流血的伤口,本能意识到我的注视,便对我露出一个如花朵般柔软的笑意:“吓到了吗?” 我说:“没有。” 她便垂下了眼睫,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看来阿蒙已经做过了。” 我“嗯”了一声,问:“你想到办法了吗?” 想到将我们的命运缝合在一起,使我活着的每一刻都与娜布玛莉卡塔有关的办法了吗? 这次轮到她说没有了,从她的伤口里诞生的答案,唯一对此刻有用的帕蒂沙兰,她将它留在了我的发间。 注视着我的笑意是不变的柔软,“先休息吧,你看起来很疲惫,我可以为你唱支歌儿。” “……” 我之所以疲惫,全是她和阿蒙出的力。 作为夹在他们中间的魔神,我睁眼是他们,闭眼也是他们,梦里是他们,半梦半醒间的感受都是被禁锢。 人是平静不了半点,但理智还很坚定,知道这时候,过分满足他们会被爱意溺毙,不满足他们,我面对的就会是两个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平静的疯子。 要命的是我们三个都没燃烧理智。 我头一次这么努力学习,天天挑灯夜读的架势让系统见了都得感叹一句:「真是顽强的求生欲。」 「你也知道是求生欲啊。」 我有气无力。 要是娜布和阿蒙都燃烧理智了,事情其实还简单一些,因为要么决裂要么靠武力说话,现在这种微妙的,被固定住的岌岌可危的平衡才是最气人的。 我吃着他们的软饭,又没人渣个彻底,真对他们这样的行为无动于衷,一点良心就成了他们牵绊住我的可能,或者说是劣根性。 我很难拒绝所有一切都有人帮我准备好,要什么就算没有,都有人竭尽全力不惜代价的帮我达成的生活,而我需要付出的,是一个名义,和这名义下需要履行的一些义务。 最重要的是,我有退路。 而且,从一开始,它就安稳的在我手上。 第9章 明白这一点甚至不用实践成真知,我的武力和阿蒙红的发黑的100好感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爱做利刃时,死才是最大的仁慈。 「命运没有偏向,但命运就在你的眼前。」 我无法让他们死去,所以他们身上被我制造的致命伤,亦可做了切肤之痛。 甚至,刀子是他们自己准备的。 死亡、苦痛、绝望、背叛,凡是经由我手的都可成为他们生命里的甘露,除了离去和抛弃。 我早就从阿蒙身上知道的事。 娜布,这位好感度尚未抵达这种程度的原初精灵,前一句说自己尚不能理解这样深刻的感情,下一句就是伤口我想要它出现在哪。 “魔神的致命之处各有不同,”她蹙着眉,“我暂且不能给你提出更多的建议,我为此感到抱歉。” “但从奉献意味上,这是最容易实现的一种,所以,你到时候会来看我吗?” 她正在试图理解更多,在不爱的时刻,尽力的模仿出自己未来的爱意,就算她的理智在告诉她非常危险,要及时止损,她说出口的却是,“到时候,我能吻一吻你的眼泪吗?我应该能得到一滴……” 大家都有理智,就显得这场景越发怪异,觐见我们的贤者都在最初为他们口中等闲被提及的死亡惊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询问王何故提起死亡。 对贤者乃至沙漠人负有最大责任的「大地四方之王」如是回答:“只是蜜语。” 所以,我是要给予些什么,才能勉强拽回来这二位堕入深渊之底的空荡? 我的全部都不能够满足两头饕餮,非要我回之以同等的感情,同样与他们死不离分,许下余生和轮回中的每一世的纠缠。 我要是疯到这种地步,我们仨全部完蛋,别说什么贤王和先知了,草龙王见了都得躲远点。 我是清醒的他们才有个人样,我要是不清醒了,我都想不出来他们会干些什么。 不是满足了就会正常,是满足了才有不正常更大的发展余地。 要是满足了能正常我能捏着鼻子去做,反正出了副本都是一拍两散,大不了就是痛苦的学习表演的艺术。 但眼下情况是我下水了,沉爱河了,他们的奉献会更加无底线,他们的索求也会更加无度。 我的求生欲让我持爱做利刃,用痛苦来换得他们的理智,又让一点回应成为他们能够喘息,不至于彻底崩断的浮木。 「你的精神还好吗?」系统询问道。 「好得很,心态偶尔崩是正常的,理智没崩就行。」 正因为给予的太少,所以他们索求的就太少,我的每一天里都是用长达十四个小时的无所事事来弥补余下时间里所遭受的黏稠的通常用紧密相贴来诠释的爱意。 一天里,娜布和阿蒙正常的时间也只有十四个小时。 我曾经听从某位贤者的建议,尝试着将他们正常的时间拉长,结果是,尝试的第一天晚上,娜布和阿蒙就重伤濒死。 他们给自己来了一刀。 两位病人,两位在城里都住的天南地北,根本不想与对方碰面的病人,在这一刻的选择都是惊人的相似。 倘若我不能给他们利刃,那就他们自己来。 苍白着一张脸的娜布,在我进门前还在寻找不让她那么狼狈的角度,确保我能看到的是楚楚可怜的一张脸,而不是憔悴心伤的病人。 她努力的让自己忽略我身上来自阿蒙的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那些气味将我锁住,如同魔神本人在面对我的诘问时仍旧不肯放开的手。 “我们总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亦同样傲慢的认为,对方不会动摇你我之间的情感。” “事实也正是如此。” 花和血的气味扑过来,将我从阿蒙那边带过来的气息全部冲散。 “因为你只在意我们能为你提供的便利性,将一切当做交换,而不会去爱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你看,唯有死亡,才能将你主动带往我的身前。” “你的良心,不能再多一点吗?” 她的声音在发颤。 娜布和阿蒙,每当我以为他们在爱里已经全无理智时,他们总会告诉我,他们很清醒,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得到爱。 这次方式如此激烈,让贤者和我听到消息时,一个震怖,一个气极反笑,只是因为我起了的念头对他们而言无法接受,只能采取最激烈的方式,让提出建议的人不敢再提,让起了想法的我施以怜悯。 他们手中,唯有死亡能够作为筹码。 也唯有死亡,可以一直拿捏我的良心。 他们一直知道,又不肯轻易去做, 因为使用这种方法,往往会得不偿失。谁成想,这次一用就是两个全用,留我一个全须全尾的看着政务干瞪眼。 提出这等遭天谴的建议(他自己认为的)的贤者没有脸面说要不问问赤王和花神吧,这两位现在看到他就笑容消失,嘴角拉直,没有将他当场下放,都是因为他的业务水平了得,私人恩怨不影响他们对他业务能力的客观评价。 而且让养伤的人加班,实在是不道德。 至于将权力在这种特殊时期下放到贤者,以前的我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现在的我痛苦的意识到有些权力暂时下放我都会觉得它能影响我最终的生活品质。 问我的执政能力遭受过怎样惨无人道的摧残? 还不是娜布和阿蒙这两位的魔鬼教育。以前的娜布觉得我不成器有自知之明是好事,我完全可以一个人独自快乐,如今的娜布觉得我需要拥有一些膨胀的野心。 她决心教导我的那一天,用最温柔的语气和最让人精神舒缓的香气,让我昏昏欲睡中如闻惊雷:“你要是有了野心,会不会能更需要我一点?” 我不同意都没关系,她会一点点将东西掰碎了揉碎了用各种睡前故事讲给我听。 但我会同意的,因为娜布知道,她表达出来的让人陆上溺亡的爱意让我苦不堪言,能有一分钟不被花叶纠缠的时光我都会珍惜。 事实正是如此。 我硬着头皮去学了。 执政能力毕竟是有用的,万一我那天吃不下软饭了,我总得有个谋生手段吧。 「谁家谋生手段是当女王的?」 「吃不下软饭的我啊。」 我理直气壮。 娜布很喜欢我这时对她的需要,她能够给予的,自然无有不给,除非我拒绝。 那几天,我身上帕蒂沙兰的气味经久不散,到阿蒙那边的日子,他在我颈间嗅了嗅,一比一还原娜布的动作时,我看见了第二位老师正在赶来的路上。 果不其然,阿蒙握住我的肩,说“是我疏忽了。” 恋爱脑们大抵都共用同一个脑回路。 我闭上眼睛,没能抵达明天,只迎来了难熬的两个小时。 好消息是,我学的很不错。 坏消息是,我还是没能满足在须弥当一个正常的王的执政能力门槛。 更坏的消息是,名师们看我的学习成果若有所思,问我就这么害怕他们吗?我一般只在危及生命时会这么好学。 “是我的爱让你感受到太多不好的事物吗?” 要不是这两位是我回答“确实”都能选择去自我内耗的魔神,我还吃不吃得下这两碗软饭都是未知数。 好在,他们是。 而我面不改色说我想以后执政。 现在机会来了,我却一点都不高兴,不是因为愿望实现的太晚,而是因为我当时是瞎说的,以及这里的执政神要求是真特么的高啊。 沙漠子民疑似对“正常”要求太苛刻了。 反正我现在肯定是不正常的。 反正,我处理政务的地点都是我的床榻前,上面不是娜布就是阿蒙,我在看到那些政务后,良心被狗吃了一半,决定这活儿他们也不是不能继续干,总之,不能我一个人全干。 他们欣然接受。 其中阿蒙,作为沙漠子民中熟知的执政神,说自己在执政能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了,他现在的重心是在科研。 而娜布则说,确实,问阿蒙不如问她,顺便夸了夸我对政务处理的方式,说我现在完全可以成为沙漠的女主人。 “那样,阿蒙可以研究他的科技,我也能够被你倚重。” 我说让我思考一下,做出思考的姿态,去问系统:「娜布和阿蒙的执政能力分别是多少?」 「阿蒙:81。 娜布:99。」 快的连掷骰子的声音都没出现。 「?能做一个正常执政的门槛是88!阿蒙也做不了,他不是干的挺好的吗?」 「60是执政能力的及格线,至于正常的执政,有没有可能,那是你们仨的关系让沙漠子民对“正常”的标准大幅提高了?」 「原本的正常是指?」 「执政能力19。」 谢谢,已经知道他们被创得有多严重了,大抵是魔神们一切都好,就是恋爱脑犯起来真难蚌。 第10章 只有娜布,因为自带预示之眼,成为了唯一一位正常的执政。 当然,我也知道了,娜布为什么能够跨越命运与时间,读取到未来的事,并能够确定她每次避开命运最后其实都殊途同归。 她是真正的,命运的先知,看到的不是模糊不清的指示,而是清晰的,命运流淌的方向。 这样一双眼睛,清透,仿佛一眼能够望到底,又在不见光的时刻沉郁,使一双琉璃眼封死了一些命运。 “你喜欢它吗?” 她凑近了点,“喜欢的话,要碰碰吗?” 我选择学习。 她失笑,眨了眨眼睛,说那好吧。 多亏了沙漠子民这高的令人发指的“正常”指标,我学到最后,都没达成正常执政成就,就差一点。 但在这次伤愈后,他们跟我移交权柄,让世俗的权力固定住我,使我失去一个挪动的理由。 达成了娜布眼中的双赢,她跟阿蒙一人赢一次。 阿蒙在我身后,扶住我,揽住我,娜布在我身边歪倒成一团,脸贴近我的手心,有一点湿润的热气蹭到了我的手心,她在笑:“你果然不会拒绝。” 但是—— 但是—— 我的手心里,是她的眼泪,她在哭。这位先知,她其实在哭。 眼泪只有刚落下来的时候才有热意。 这似乎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阿蒙拖出了我的手,娜布的眼泪从我手心滚落,她哭的眼尾潮红,说,“我们的联盟里,尚且欠缺树王。” 阿蒙的肌肉绷紧了。! 在执政权力进行更替的当天,我以为我需要面对的是跟我面面相觑的几位贤者,岂料我首先需要面对的是娜布的突如其来。 “你看见了什么,娜布?” 阿蒙声音发紧。 “死亡。” 话音刚落,我听到了许多骰子滚动的声音,听见系统的声音:「去问她吧,你的背景故事进一步展开了。」? 我的背景故事,现在才彻底展开……吗? 我吗? 这确实是一个让人感到惊讶的消息,仅仅是因为名为娜布玛莉卡塔的仙灵从命运中看到的倒影。 因为她拥有那样一双眼睛。 预示之眼,能够看到命运流淌的方向,娜布无愧于先知之名,然而这理应是上天恩赐的礼物,来自于深渊。 来自于世界之外的力量。 我:。 我嗅到了学习的气息,某种本能想要让我跑去外面,命运却使我牢牢站在原地。 我再一次意识到了法涅斯的恩怜,以及娜布扭曲程度的真实不虚。 因为这个背景故事,因为需要涉及到的方面太多,我被补了三天课才可以完整的听完。 然后还没听懂,知识在我面前触手可及,我却转身向外面走去,准备去找人吃个软饭。 然而阿蒙听懂了。 他听懂了,所以表情跟游离在事件之外的我完全不一样,严肃,眉心皱得厉害。 在二位联手删改了我听不懂的绝大部分后,我勉强摸清楚了我的情况:我是深渊造物。 大概率是自然的鬼斧神工。 由此我获得了迥异于提瓦特魔神的能力,能威胁世界树。 再就是,娜布的眼睛与■■■■有关联,还不小。 这个名字我只听到了字节,没有细节,阿蒙看着我努力分辨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握住我的手,说这本就无法辨认。 总之,娜布的污染程度与对我的情感挂钩。 “所以,是娜布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我问。 “是你的死亡。” 我哽住了,这点确实没法反驳,因为结束一个副本就是我的死亡,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娜布看到不稀奇。 她现在才看到才稀奇。 ……我意识到,我退出副本前,娜布可能就已经消散,她自然无法看到死后的事,那么,现在她看到的死亡,是我会死在她之前? 那么,为什么要邀请树王,是因为她可以阻止我的死亡? 应该是。 否则娜布和阿蒙不 会如此积极的行动,去邀请千树之王。 「你必然会见到千树之王。」 「因为副本的名字是:三重伴侣。」 恒定的名称,于是无论先知和天空的子嗣如何翻动命运、如何防备,隔绝了梦的途径、拉开了空间上的距离、时时刻刻规避我有关于她的选择……我也总是要见到她的。 隔绝的当破除隔绝。 防备的当心甘情愿。 于是,命运在最开始就掷下了筹码,给予了我吞噬世界树的权能,为了生存。 命运的骰子已经掷下。 这场狩猎,被称作命中注定。 「命运的骰子握在你的手中,但有时,你不会想要见到命运。」 正如娜布一开始,根本就不想要爱人一样。 「这是第一个副本,是为教学过程。」 我只主动掷出那粒开启副本的骰子,于是「命运」主导了命运,而非我主导了命运。 有些骰子许久之前就掷下,但今天才揭示,系统看起来不太希望我只做一个旁观者,但没有对我的吃软饭行为做出什么负面评价,毕竟命运奇妙到可以让每一个人都拥有颠覆性的可能。 这就是「命运骰子」。 可以让我屡次觉得这软饭不吃也罢,仍旧停留在他们中间,以为是自己的良心作祟。殊不知我在知道他们只会在命定的时间死去后,在意他们的死亡,已经是一种命运的走向。 「你的良心很微妙的主宰了你的行为。」 行吧,都吃软饭了,还要喂软饭的人走进命运挽救我的不作为,这话我就听听,不反驳。 它好歹承认了我的良心。 那么命运是何时落定的? 在娜布的执政能力99时,所以一开始,她出现在我面前,便是先知。 在千树之王的好感度只有4时,所以我被赋予了吞噬世界树的能力。 在法涅斯好感度59时,所以命运给我展现的是它友善的一面。 …… 我掷的那粒骰子,只是敲开了这命运的门。 「法涅斯为什么会这么容忍我?」 「谁知道呢。这天底下讨厌人的理由千万种,喜欢人的理由,就只有,祂确实还挺喜欢你的。」 「就算我跟■■■■有些关系?」 「所有在提瓦特应用深渊力量的,都会跟祂有关系。毕竟祂是……哦,你现在听不到。」 这样看来,阿蒙才是真正的,全凭一己之力扭曲了我们之间的情感,让它脱离轻松含义的魔神。 娜布的扭曲,有一部分跟我的背景故事、跟深渊有关。 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她轻松起来的故事,故事里的先知坠落时,于凄惶里看到了深渊。 这原本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的事,天空在先知眼中裂开了一道缝,黑色的知识掉落下来,有红黑色的东西在天空外静默伫立。 像是破开的胚胎。 她睁着眼睛,无法闭合,那黑色的知识便掉入了她的眼中,于是藏着太阳光辉的金色眼睛,有时候会变成一轮黑日。 至于代价,代价是不要爱人,不要去爱特定的人。 如她所说,这是命运的恩怜。 最初是,跟我第一次说起时是。 因为代价与仙灵爱人后的死亡无异,甚至还要更加宽宥一些,死亡是缓慢的,但与仙灵逐渐失去智慧和力量不同,她只是被污染,只是被污染的程度随着她对特定的人的喜爱而逐步上升。 她甚至在想,她或许能爱上特定的人之外的人而不消散。 因为有存在,大抵是要借她的眼睛去注视着谁。 或许是爱人。 她那时那样想着,天真烂漫,以为很快就能看到仙灵突然被放弃的始末,能够回家,带着自己形体不存的族人。 直至她用她的眼睛第一次去看命运,直面命运。 又直面了很多次命运。 每一次,每一次,无论她想要看到什么,在看到那些之后,总会看到某个人朦胧的影子。 影子常常是一动不动,仿佛是在进行漫长的不知岁月的休眠,周围的树木的剪影又残缺。 “在你认识我以前,我就认识了你很久,在命运里,我想要知道的越多,我看到的你的时间越多。” “我比阿蒙更早的认识你。” “但那时,我其实有点恨你。” 那是对自身能够看到命运,却又无法去看过去只能去看未来的,对自身无能为力的恨意。 是迁怒。 对着安静休眠的身影,都能因为看起来没有烦恼而迁怒。 “又有点想见你。” 因为她看到的恒久不变的人影,应该就是那个特定的人。 有一天,她看不见了,她看未来的命运流向,后面没有那个身影,命运催促着她:该动身了。 第11章 她便漫无目的的走,一边思考自己能够做些什么,直到她走到了她的苗圃。 如果故事停留在这里,就不叫命运,但正因为是命运,她来见了我跟阿蒙。 在明知我是那个特定的人的情况下,在明知阿蒙将我捆成了夫妻的情况下,她真心想要祝福我和阿蒙的爱情,真心的想要阿蒙为了她的理想去死,亦是真心的想要嘲弄一次命运。 ——命运嘲弄了她,在她见到我后,命运的嗤笑声如影随形。 命运亦困住了我,所以我没有逃离的念头,只是迟钝的去看阿蒙,大概在想哄人真麻烦,但还是哄哄吧,毕竟衣食父母。 一个深渊造物,啃食了世界树,又在命运的宽容下,被祂的眷属收留,看着祂的眷属对造物的痴缠。 甚至还是命运指引造物找到祂的眷属。 甚至还是那个特定的人。 先知见到命运,就容易被命运所伤。 她有这一双眼睛,先是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再是意识到命运的无可阻挡,她能改变的事物实在是少的可怜。 “悬崖下的鸟儿想要飞翔,抵达悬崖之上,却发现悬崖之上没有理想,只有空荡的命运。” “我有时真恨你,命运里的人为什么要是你,如果不是你,我至少会试着去杀了阻碍,而不是想要杀死我自己。” “而不是,在选择走上命运后,还后悔自己来得太迟。” 后悔没有用处,这世上有许多事是做了无用功,又偏偏知道是无用功却不肯放弃。 “所以,命运才让我看到你的死亡?真残酷啊,明明喜爱,又不肯放过你。” “还是,让你死亡,对于祂而言,才是真正的爱。” 我说我不知道。 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娜布拥着我,手下用力想要给我留下一道刻痕,最后却只轻轻的合拢,说不知道才好,不知道才好活下去,不会像她这样,无论怎么做,都只是绝望。 “我命不久矣,你也是,但绝望却是命运给予,甚至用你的死亡。” 先知会到死之前都无法动摇命运,只会延缓,还要利用祂对我的恩怜。 所以三神中,最适合成为王的娜布永远兴趣缺缺,靠着悬吊着的爱,望梅止渴。 所以她正常,因为她永远是“鲜花与月夜的女主人”,因为她永远在做决断的场合隐没自身的存在感。 她争分夺秒的记住与我的时光,无法忍受我在阿蒙那里的一切,她一天里正常的只有十四个小时,我在阿蒙那里,她会痛苦一整夜。 镇灵记录着她的啜泣,记录着她使盛开的鲜花都要立时倾颓的悲伤,记录着她绝望的哀叹。 瓶中之物,除了镇灵,还有镇灵的母亲。 这世上,亦只有一种银瓶,能够困住镇灵的母亲,其名为命运。 命运为我和她都安排好了死亡。 她是用怎么样的目光看我的呢? 同在命运中的人,因为某种原因非死不可的人。 因为我无法感同身受,我只能拍了拍拥着我的娜布,“那还挺好,我还以为娜布只要情感抵达了爱的界限就一定会死去,结果是百分百才会死亡,那命运尚且可以挽救。” 我第一次见到娜布眼睛的真貌,黑红色的,是不祥的黑日,片刻后隐去,又成了明亮的太阳。 “你可以做到,但一命换一命没有意义,你的死亡与让我死去没有区别。” “我死去都不会让我如此绝望,我不敢死,又不能活,一日日,成了沙漠里的幽灵。” “何况还有理智全寄存在你身上的阿蒙,我们坠落在你之前,才是好结局,我会帮你带走 他的,用我的死亡。” “别担心,离那样的结局尚有些时日,在我们相继饮下鸩毒前,用你的命运去捕获那唯一的幸运儿吧,那唯一一位,被指定了的送葬人。” 我看了很多次娜布的舞蹈,在月光和睡莲中,花神舞姿妙曼,帕蒂沙兰在她的脚下盛开。 我也吃过很多次帕蒂沙兰,被娜布改良口味的花朵,有清苦的前调,很淡,不至于让我想起最初一口的苦涩,又让后面的甜味更加鲜明。 唯独这次,娜布跳起来没有笑声,帕蒂沙兰的味道全是苦涩,我最初不喜欢它便是因为它太苦。 在命运之前,她的花神之舞,没有笑容与欢欣,朦胧的月光和夜一般蓝的睡莲,是她静谧又永恒的迷梦。 她向我伸出手,邀请我进入她永恒的迷梦,“再多睡一会儿吧,明日,再去奔赴命运,只有夜晚才属于花,属于你我。” “白日归属于命运。” 我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命运却有如此伟力,那我又有什么好害怕死亡的呢,毕竟,无论是阿蒙和娜布,都是“死都不会放过你”。 「这也是命运吗?」 「是。」 第10章 结束副本 在命运里,被污染的走向被命运俘虏的,在他身旁看到了能够清理污染的,又在不可自拔的爱上能够清理污染的后,知晓了所有人的死期,在死亡的逼迫下,见到了送葬人。 之后,就是被污染的跟被俘虏的相继死去,送葬人看着能够清理污染的一口咬上了世界树,第一次清理完成。 再然后,清理污染的咬了人生中的第三口,清理彻底完成。 送葬人死去,清理污染的看着命运,被祂怜爱的赐予了死亡。 这就是命运的全梗概。 我经历了这一切回望后,也只能说一句,命运(法涅斯)确实挺喜欢我的,从头到尾。 我既可以做了命运的起点,亦可去做命运的终点,祂并未规定我必须要在什么时间段去完成什么事,只是大致给了个范围,中间的随我发挥。娜布所见到的死亡,也只是命运在借她之口,问我要不要继续走下去。那么,终点和起点我都可以不做吗?当然,法涅斯说,随你喜欢。 命运里,唯独我,是可以不做任何事的。 即便看起来,我被祂赋予了职责,但布耶尔,三重伴侣里的最后一位,如是说道:“世界树现在并非你的食物,而只是你休眠的开始。” 那是苦涩的深入灵魂的味道,在世界树被我咬了一口后。正如生物进化那样,被捕食者为了更好的存续,减少被损耗的几率,选择了苦涩令人不喜的味道。至少,她的意识连通世界树后看到的是如此:我咬了一口树的枝叶,然后就陷入了沉眠,此后,树的枝叶便开始散发苦味。 娜布和阿蒙需要让自身与我的食欲挂钩,于是我们构成了非自然意义上的捕食关系。 而布耶尔,即使她是被花神所诉诸的命运所打动,即使她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捕食者,命运里的送葬人亦不会要求我去做些什么,更不会为了让我进食而去研究如何改善世界树的口味。 所以,命运选择她做了送葬人。 责任、温柔与爱。 娜布、阿蒙、布耶尔,其实谁都有。但是娜布在选择奔赴命运之前让我看到了爱情的毒火是如何熔断她的理智的,但是阿蒙早已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他们两位交予给爱人的情感是任何一个人想起都会顿觉可怖的,膨胀而又无底线的奉献欲,和与之相对的,因为无法伤害爱人而不断压抑的自身欲望。 告别却又是悄无声息,仿佛某一天,我的身边只有阿蒙和布耶尔,又仿佛某一天,我的身边只有了布耶尔。 那些连同死亡都想给予我,想要让死亡都由我赋予的,好似都成了呓语,只有布耶尔,她奔波于灾害缓慢释放的须弥,见我时却一如往昔:“睡不着了么?还是在担心?” 前者她会赠予我一个安宁的梦境,后者她会告诉我不用担心,娜布和阿蒙在走向命运时,对命运的反抗之心依旧不曾消失。 她甚至不说这是与我全然无关的命运,只是说:“阿蒙的爱将你拖入了命运。” 他们做的挣扎里,没有关于自己的死的,反而是为了将我带离这片命运。因为先知,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又遭受了命运的重击,她痛苦得几乎都无法出声,污染在夺走她的生命,命运在她耳边低语,只为了摧残她,让她更快的步入死亡。 “阿蒙惊醒了你。”她将脸埋在我的手心,“你本不该在这时苏醒。” 我从命运里走过来,回望,寥寥几个片段色调都是暗淡的,仅有的碎光又往往与布耶尔相关。 两个在命运里已经泥足深陷的,在最后时光又陷入了自厌自弃,我皱着眉,去看他们为了弥补所做的一系列事。 爱约摸是一种奇迹。 而这奇迹在我面前出现了三次。 那么,他们可以不用死去吗? 不能。 ——因为■■■■不爱我。 ——因为奇迹使得须弥的灾难在最后一波里,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加强,提瓦特里,近九层的灾祸全向须弥涌来。 第12章 ——因为深渊赋予了我不在命运(法涅斯)注视下的责任。 他们原本是成功了的,布耶尔还对我露出一个疲惫又温柔的微笑,说已经结束了,娜布和阿蒙的努力没有白费。 神明同人类一样满心欢喜的迎来没有污染的明天,唯有我听着骰子滚动的声音,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结束。 第一次由娜布带来的禁忌污染,布耶尔利用阿蒙的装置和娜布的知识压制住了,她只是损耗了些力量,我们失去了两位同伴。 没有扩大化,神明只是疲惫,但草木鲜活,整个须弥生机盎然。 她几乎以为命运已经放过我们了。 那确实是一段宁静的时光,布耶尔因为消除污染的原因,身体暂时是少女姿态,她带着我在梦境里徜徉,在教令院的智慧宫里看书。 我翻到了几本古籍,曾经在艾尔海森手上看到的,我没有读过,翻开里面写的知识让初看者眼花缭乱,一时之间分不清它到底是语言还是符号。 就这思考的几秒,我又走上了学习之路,由智慧之神须弥的大慈树王布耶尔亲自教导,大贤者都得羡慕哭了。 人最好还是不要思考,因为思考多了,就会发现,知识是无穷无尽的,随便打开一本书都是未知的。 顺便,赤王到现在都没有放过我,他的人尚且不见踪影,他的科技却随时随地伴我左右。 脑子不灵光了怎么办? 赤王科技你值得拥有。 不想学习了怎么办? 赤王科技你值得拥有。 那些遗物被布耶尔整理后分门别类的放在我的房间里,一些学者很眼馋这些。因为赤王后期虽然不执政了,但他专心致志搞科技后,研究出来的东西是真的让人看过简介就想要研究。 六大学派的学者,几乎都有能用得上的,就算看上去牵连最少的明论派,研究星空的,也会在赤王“如何让妻子看到更多的星星”下败退。 科研的路有千万条,目前站在最顶端的魔神为一堆学者们开辟了新的道路,靠爱情的力量。 这点在布耶尔又向他们示范了一次后,他们更加坚定了,于是走进了一个要想出成果先找个恋人/妻子的怪圈。 其实是第三次,明论派研习娜布这位古老先知留下的知识后,凑齐了三个案例,最后决心仪式开始前默念一声我的尊名。 如果时光停留在这里当然很好,布耶尔已经想到了我们该做怎样的一个梦,未来又要去做怎么样的事了。 但是坎瑞亚,引动了等待萌芽的灾潮。 须弥的天是一刹那黑的,我向外看去,须弥没有白日了,黑红黏稠的物质欲落不落,直至有一滴落了下来,于是草木死寂,生命不存。 「提瓦特上九成以上的污染,都在向这里涌来。」 「落下来了呢?」 「须弥没有一个活人。」 无光的黑里,两个魔神留下来的知识和装置成了星星点点的光,微弱,使这要人命的东西看着都像银河。 属于深渊的银河。 娜布的绝望于此刻让所有须 弥人都感同身受。 天上落下黑雨,仪器负荷报废的声音是死亡逼近的声音,布耶尔去了最前线,我凭着本能去找到了世界树,它的枝叶出现了污染与病变,我依旧是循着本能,咬了下去。 直冲灵魂的苦涩,让我原地关机,醒来时,布耶尔握着我的手,说,“还有一片枝叶。” 我们没有逃脱娜布所见的命运。 我最后见到布耶尔,是她取下一支新生的枝叶,将其作为自身的延续,使须弥人不至于失去神明级别的战力。 “她叫什么,布耶尔?” “纳西妲。” 然后我吞下了一根被污染的枝叶。 两次吞食,须弥的污染和提瓦特的历史记录彻底改变。 余下仍有一些,我看着布耶尔交给我的神之心,上面镶嵌着一片菱形物,天上的使者说:“祂对你们的决定感到非常高兴,所以,让我带了礼物过来。” 须弥这边的神之心没有具体的、明确的归属,使者无意挑起再多的争端。那礼物就是在棋子一样的神之心上镶嵌着的菱形物。 「可以隔绝■■■■■的诅咒。」 是好东西的意思吧。 投进去也能遏制一些污染,然而,污染的程度已经低到了须弥地脉可以承受的地步,它或许有更大的作用,我就将它塞到了新生神明的胸膛里。 …… 命运很宽容的让我看到了全貌,看到了我不曾注意到的事,有一件是,娜布的眼睛其实可以看到她死后的命运,从一开始,她就能看到我的死亡,然后只能看到我的死亡。 还有阿蒙曾经真的想过囚禁我,也想过愚弄命运,但他放弃了。 只有布耶尔,在灾难降临之前,还在为我编一只长鬃虎。 「还有问题吗?」祂问。 无具体形状又真切降临于这片土地上的法涅斯,是无处不在。 “我无法解读的■■■■是什么?” 「只有你,只有你,不能从我这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轻柔的风吹过,我看到了静谧的梦乡。 …… 篝火烧了一夜,白日在一点难得可贵的湿气里降临。 我睁开了眼睛,迪希雅清理篝火的身影映在帐篷上,一个宁静的沙漠的清晨抵达了。 第11章 入学 我的身体状态跟进入副本之前没什么不同,既没有突然改变种族,也没有在醒来后就发现多出了什么东西。 赤王陵在远处静默伫立,所有一切似乎并无片刻变动,沙漠里的佣兵说,这是寻常的一天。 我没有带出来任何外物,又确实收获良多,至少,我现在回去能够去读教令院了。 「学习能力:98。」 「只要你想学,没有学不会的知识。」 「还有个执政能力被灌到了87。」 在须弥副本里,我得到了在这个智慧的国度生存最要紧的东西,习得更多知识的能力。 根据迪希雅的介绍,沙漠跟森林里的生存法则略有些不同,森林对于求知有一种…… 她顿了一下:“紧迫感。” “据说是因为五百年前的黑天。但这些知识都在智慧宫,不是学者无权阅览,教令院只是放出了这样笼统的消息。” 而谈及学者们的求知欲,迪希雅能够说出来的见闻都在沙子里,她遥遥指了个方向,“那里,因为赤王留下来的东西死了一堆学者。” 沙漠里永远不会缺少从森林过来的学者,就像森林里永远不缺少从沙漠过去的佣兵一样。 人长着脚,会寻求自己想要寻求的东西。 在地道的须弥人眼中,须弥的历史一直如此:沙漠里的四位神,花神和赤王在一次灾祸后下落不明,草神在黑天过后力量大损至今未曾恢复,还有一位记载太少,只知道跟三神关系匪浅。 也是从这些认知中,我意识到了我现在可能真的能去教令院,靠着对这段历史的合理性猜想快速拿到教令院的毕业证书。 「我去因论派或者素论派拿个教令院毕业证书怎么样?」 「可以。」 在沙漠里镀金旅团好使,在沙漠之外,学者的身份具有相当的便利性。 于是我跟迪希雅去往了阿如村。 系统说我的求生欲每次上线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副本里是被几个人的情感逼得,现在又是觉得学者好使。 当然,它也给我提出了中肯的建议,说:「可以去找艾尔海森。」 我知道找他是最佳选择。 须弥的大书记官对教令院的入学标准自然是了如指掌,在不透题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将我教成人中龙凤。 但经历了副本这一遭,我多少是对艾尔海森有了些感情—— 「你只是骰出来他走的是比较纯爱的路线。」 「我现在就不能是纯爱党吗?」 「呵呵。」 ——只在虚空里跟他说了一下我准备结束旅途,在阿如村潜心学习为考上教令院做准备。 他的回答是一长串的书单。 以及简短的一句:“选好了发我。” 那真的是很长一串书单,六大学派的知识学到深处都有共通之处,而依照艾尔海森对自己的标准,这份书单属于是,选了哪个类别学成了都能在入学最初阶段成为备受瞩目的天才。 换句话来说,这书单的名字可以是百分百入学指南。 只要学的够多够深,入学考试自然是不在话下。 我选了因论派的书籍。 那书多到什么程度呢?阿如村的商队特意为它准备了一只驮兽。 事实证明这准备非常有必要,阿如村的守护者坎蒂丝说书险些没能装下。 书是新书,拆开整体包装,将它们拿出来,一张书签夹在书中间,绿叶做成标本后又成了书签,树叶的脉络清晰可见。 第13章 这样的书签,我记得艾尔海森有几个。 艾尔海森倒没有在虚空上给我发消息说我要是有什么问题就问他,他的虚空更倾向于回答机,我输入问题,他看到了就输出答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我在阿如村的学习生涯很充实,迪希雅偶尔还能看到我出门透口气,随机逮到一个阿如村的小孩子就开始念经,好好的小孩从笑脸变成哭脸,还不能跑。 “你这是在教他们知识?” 她一来,那小孩子将身一扭,跑的飞快,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不。”我找了个地方坐着,“我在复习知识。” 目前还在雇佣阶段的佣兵隔三差五就会应我的要求去看看艾尔海森,或者回趟须弥城采购一些食材回来。 她现今算是跟自己的本能搏斗成功,可以用平常心来看待我,本来就是一个好相处的,平常心了,我们之间的隔阂就没有了。 倒是迪希雅惊讶于我对她好相处的印象,试图反驳一下,结果是直接被我一句“你不太喜欢我的时候都在尽量跟我正常相处”单防。 从头被单防到尾。 “有吗,我觉得我那时候,确实对你不太友善。” 她说的很认真,显然,在她心里,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对比现在确实是的。 现在她已经很轻松的往我怀里塞一个枣椰,坐在我边上说她在须弥城的见闻。 坎蒂丝一般出现在吃饭的时间,这位守护者的脚步声响起,我们就可以站直了,往她家走去,准备去吃饭了。 坎蒂丝:“看起来我的脚步应该要放的更轻一些。” “但是饭香很明显吧。” 我可以听不到脚步声,但我一定能够闻到饭香。 迪希雅甚至能够嗅出来坎蒂丝做的是什么菜,这次她嗅出来的是阿如炒饭的味道。 一碗用料十足的炒饭,在守护者的手艺下,因为太实在了,我们盛饭的时候都要小心,因为太多了是真的会被撑到的。 异瞳的守护者带着笑意看着我们钻研炒饭的分量,问我们是不是被之前她说的要全部吃完吓到了。 这点,我跟迪希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没有。 坎蒂丝笑眯眯出现在那些意图危害沙漠和阿如村的人面前,的确是可以让那些人发抖的。 但我跟迪希雅还没到那程度,是她的朋友。 守护者用那样的表情对着我们说的话,只是些提醒,用她特有的方式进行提醒。 比如她的特色炒饭,第一次吃的人很容易吃撑。 我的备考生涯里,迪希雅和坎蒂丝出力颇多,一个是我对外沟通的桥梁,一个是我规律饮食的监督者。 我看完了那些书,准备去考教令院时,迪希雅是跟我一同回须弥城的,将这作为雇佣任务的结束。 坎蒂丝送我们出阿如村,分别时,我们向她挥了挥手,就当告别。 备考的过程非常避嫌,没跟艾尔海森多做什么接触,因为我希望若是有一天我被人举报说我走后门,我希望,大家第一个想到的是大贤者阿扎尔。 至于为什么? 因为大家能被允许想到的大贤者开后门的可能性,至少不存在于这场入学考试里。 我跟阿扎尔的联系就是他送了我一副在须弥城很常见的虚空。 再多是真没有了。 但是考上了就不必了。 因论派的学者统一服装就是教令院学者的统一装束,这衣服刚穿上身,我就以飞一般的速度跑过去敲艾尔海森的家门了。 ——被刚下班跟着我一路走回来的艾尔海森递了一把钥匙。 “开门。” 他还在看书。 我瞅见这钥匙上的那个挂饰,摸了摸自己口袋,果然,钥匙已经不在了。因为艾尔海森手上这把挂了个神似艾尔海森的兰那罗挂饰的钥匙,就是我的。 幸好是艾尔海森。 要是别人捡到了钥匙,我多少会有一些尴尬,但是艾尔海森不会有这些问题。现在能让他在意的问题,是我不接钥匙不开门。 我麻利的接过开了门。 钥匙收进了兜里,艾尔海森跟着我后面进了门,将门关上,这就是阔别已久的家。 第12章 学习 艾尔海森是知论派优秀毕业生,有过穿着学者服在教令院穿梭的少年时期。 从照片上来看,那时的他跟现在的他相比,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一样的表情,眼眸里都是沉静,在一群人中气质独特,一眼就能扫到。当然,这也少不了脸的加成。 因论派依托于伐护末那学院,我考入教令院成为因论派学者的第一天,艾尔海森向我分享了他对于教令院各学派的认知。 室罗婆耽学院,亦即知论派依托之处,两所学院的教学流程有所不同,主攻方向不同,但知识都有共同之处,在教学程序上,又都是教令院通用流程。 艾尔海森三言两语的叙述完学者从入学到毕业的基本流程,重点落在我的想法上:“你准备按部就班还是提前毕业?” “提前毕业。” 他颔首,示意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教令院优秀毕业生亲自规划毕业流程,依从我的意愿灵活变通,最终将时间卡在了两年。 这两年里,第一年我需要做的是通习因论派正常毕业所需要学习的所有基础知识,并在此之上完成进阶研习,意即一年修完所有学分。 第二年就需要让我的导师真正看到我的天赋,为此我需要发表的论文里,必须出现一篇乃至多篇的顶刊一作学术论文,论文影响因子综合下来必须达到期望线。 当然,以上标准并不适用只想提前毕业拿到教令院毕业证书的学者,这是艾尔海森基于我的学习进度提出的建议。 我点头说行,这就列入规划了。 我看的照片是艾尔海森的三言两语带出来的毕业照流程的举证,举证完毕放在桌上没有收起。 确定完接下来两年的学习计划后,艾尔海森也没有将照片收回去的意思,他只是落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转而定定的看我。 我:? 我:要我收起来? 抽屉他手边也有啊。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我还是将照片收了起来,但这似乎不是他的意思,他垂了下眼,再看我时的目光就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条件反射的:“你穿学者服还挺好看的。” “……” “我们确实需要加深对对方的了解。” 一种平静的,仿佛一个问题得到了结论的语气。 这之后他的行为给我的震撼要更多,他意识到他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没有采取更直接的沟通方式(他原话的转述),给双方都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决定做出弥补。 “不是,等等,你今天不是说在家吃吗?人一个晚上能吃两顿饭?” 艾尔海森喜欢安静一些的地方,比如家,他下班也许会去兰巴德酒馆买杯咖啡,但庆祝我成功入学教令院这样的小事——我的学习进度考不上那才是匪夷所思——他选择在家。 他发表自己的意见后还习惯性等待我的意见,我说今晚的菜丰盛一些到哪里吃我都行。 现在锅里是做好的饭,他说他决心做出弥补。 我以为他是准备修改用餐地点,结果他只是出门了一趟,带了束花回来。 我:瞠目结舌。 这束用来道歉的花,最后被插在花瓶放在我们的房间里,花瓶挤压了一个照相机的空间,他调整了下。 我注意到他的动作,看到了那个照相机,我去沙漠前它还没有出现在书架上。 他当时说的是:“记忆也是一种需要保留的知识。” 总的来说,除了艾尔海森让人不明所以的道歉外,饭很好吃,花也挺好看的。 之后,我入学教令院经历了让人感觉到时间错乱的学习历程。 无论哪一个学派,需要学习什么方面的知识,它所涉猎到的知识具体成书籍和参考书,都可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我在因论派按着艾尔海森做出的规划去做时,我就成了令人望而却步的天才,除了知识,我同他们没有额外的交流,除了知识,我没什么特别在意的。 「实在是令人感叹?」 「?」 「我在怀念你最开始让艾尔海森气到好几次的学习态度。」 确实是物是人非。 谁知道须弥三神对我的学习方面加成如此之大,硬是将我从不成才的拉扯到这样的地步。 加之艾尔海森考虑到我学习的专注程度,又送了我一副隔音耳机,传授了若干减少不必要的人际关系的方法,我现在走路耳机里放的都是从虚空下载下来的因论派论文。 智慧宫,学院,家。 三点一线。 我对我的同学们最有亲和力的时刻,就是导师让我们进行小组作业的时刻。 第14章 然而,这样的时刻很快就因为我跟他们学习进度的拉开而消失。 我的因论派导师,亦即因论派贤者,虽然对我提前毕业的想法颇有微词——他认为学者纯粹、专注于学习的时间越多,能够学习到的知识就会越多,提前毕业没有问题,但提前到第二年,这对我今后的发展没有好处。 “教令院的学者毕业之前的时光是珍贵的,可以隔绝不少干扰,心无旁骛的学习知识。你确实很有天分,但教令院出过不少这样的学者,跟你秉性最相似的,那位知论派学者艾尔海森,选择的是正常毕业。生论派的提纳里,也只是提前一年毕业。” “我无意干扰你的选择,但你应当慎重考虑,这是你的未来。” ——但在我心意已决的情况下,他如他所说,没有干扰我的选择。 我应当还算幸运,我的导师跟我的关系没有多么好,但也不会差到让人需要放弃前途给我添堵,让我的学业生涯波折无比。 准确来说,除了一位没见面的妙论派贤者和一位跟我不熟的生论派贤者纳菲斯,我在其余四位贤者里,关系最差的就是我的导师。 这点,确实让我很是便利,无论贤者们真实性格如何,在学识上至少没有滥竽充数之辈。 「既然都是学习,我一次性全学完了也是学。」 「6。」 对于我的这个想法,系统回之以6。 我真这么做了,学的见缝插针,课也是每个学院乱蹭,力图让自己的每一天除了学习就只有吃饭和休息。 卡维——妙论派优秀毕业生,前不久借住艾尔海森家——有着熬夜肝工图的优势加持,都险些没比过我的睡眠时间。 用他的作息进行对比,他会发现一个事实:他睡了我不睡,他起了我已经在客厅看了至少几十分钟的书了。 他曾经向我虚心请教过怎么做 到的,我说我想学就做到了。 他立时就:“啊?” “骗你的,没有技巧,全靠体质。” 骗他的,布耶尔为我编造过梦境,于是如今我还利用它来减少自己的睡眠时间,用最少的睡眠补充最多的精力。 要知道床上躺着的还有一个艾尔海森,规律作息的代表,我身体要是真的不能接受这种作息,开始之时就会被他禁止。 他无动于衷,就是我其实处于正常作息中的标志。 第13章 修完 我多出来近四个月的闲暇。 计划一年学完的知识,在陆陆续续扩充了几倍的情况下,用了八个月学完了。 我的导师是知道我去别的学院蹭课的事的,还跟其他几位贤者都打过招呼,替我做了人情世故。 他以为我会明白一年学完所有教程的知识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结果,第八个月的末尾,我就完成了理论学习计划。 一年尚且还有四个月才能抵达新年。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艾尔海森已经完成一日的工作,卡好时间出现在我面前,他一向都很准时。 “我猜你有四个月的实践。” “猜错了。” 一路上,我顺着艾尔海森开启的话题说了在跟导师汇报进度时发生的事。 一开始导师确实是想将我的四个月全部利用起来的,实践计划都拿出来几版。结果我蹭了八个月的课硬生生将其他学院的老师蹭眼熟了,一节课没去就有老师问我为什么不在,问得多了,就有贤者过来问我导师怎么回事了。 然后,我四个月的实践计划险些延长成了一年,又勉强缩回了四个月。 “最后他们决定不设限,让我跟以前一样对什么实践活动感兴趣就加入好了。” 秋冬季节,一片叶子打着旋儿准备降落,艾尔海森伸手挡了一下,叶子就贴着他掌心晃晃悠悠飘到了地上,又被另一股风带走。 “你有什么想法,现在?” “休息。” 我说,“我想要好好睡一觉再考虑。你呢,今天还是老样子?” “嗯。”他点头,“没有意料之外的事。” 老样子是指我们先去兰巴德酒馆买些烤肉卷和咖啡,要是购买途中发现了比较想吃的食物,就顺手买下来。 之后的行程就是回家。 聚会是另算一个流程的,我休息完后,确实要准备邀请迪希雅和坎蒂丝吃顿饭,庆祝我终于修够了学分。 当然,这个规划必不可能绕过沙漠,我也不可能绕开沙漠,毕竟现在的须弥对沙漠政策又微妙的收紧了一些,在彻底收紧之前,我准备先将教育引进一部分到扎萨那边。 回家之后,便是享用美食。 方便美味又热气腾腾的食物,可以很好的安抚人,尤其是完成一个人生大事的当口。 「终于能够休息一天了。」 「你的求生欲还真是强的可怕。」 系统见证我八个月的卷王生涯,并做了一册相册用来怀念我终将随着毕业而散去的卷王心态。 我问起来,它说它学的艾尔海森。 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艾尔海森对可以留存记忆的照相机莫名其妙有了兴趣,时不时会跟我拍两张照片。按时间归纳,为了益智,还手动绘制过拼图。 前面是被留存的记忆,后面是他感兴趣的知识,在拼图过程中,他又重温了一遍曾经看过的知识。 我跟他一起拼过,两个人沿着中轴线“啪嗒”“啪嗒”按下拼图,几乎是同一时间拼完。 卡维也在的时间里,拼图的花样要更多一些,他这个人在建筑上的苛求完美,在拼图上也有所体现。 每次拿出来的拼图都是妙论派知识点汇总加须弥历史上的知名建筑,看上去就是一整张巨大的工图,对已有建筑的全方位解析。 可玩性确实还不错。 “那当然,这张工图我可是肝了一个星期!” 既然在家,又有审美,他免不了当几次摄影师,帮我们拍些照片,单人的,双人的,乃至我们三人的。 艾尔海森当初买下来的照相机,已经用完了几卷胶卷,原本放在它旁边道歉的花儿自然的枯萎,换成了一张双人合照。 抽屉里还有更多的单人、双人照。 还很刻意的压在了我当时放他毕业照的位置,所以翻看的时候总是想笑,总觉得在毕业照上表情沉静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非常自然的。 他那时看我,其实是想给我拍张照,又觉得自己此时表达自己的想法,会挤压我的表达欲,于是选择了沉默。 但正如他所说,我们对对方都不算了解。 恋爱到底是一件不确定因素占多数的事,我认知中的他和他认知中的我,都跟现实中的对方有差距。 这正常。 差距不会影响现实,还可以作为现实的参考,所谓他人形象,亦是一种自我意识的投射。 偶尔讨论一下,还能及时纠正对对方认知的错位。 正常的吃完饭后,修完学分的一天已经可以进入下一阶段,这段时间一般是在房间度过的。 我最忙碌的学习时期,房间的书架上因论派的书籍将艾尔海森准备阅读的书挤到了边边角角,几乎面前整个书架都是我的学习资料,从土里刚刨出来的大块头书也有不少。 现在书架上知论派和因论派的书籍终于半分江山,共通的赤王文化溯源和文字解析占了一排。 一些零碎的东西也终于可以舒展开来,往书桌中间靠了靠,回归正常的状态。 但是两个兰那罗的钥匙扣还顽强的在背靠背。 八个月起早贪黑的日子终于结束,我困意上涌,选择了直接休息,艾尔海森没说什么,在我明显出现困倦反应时,他不会出声说什么很扫兴的话,这些是留在我精神好的时间再说的。 他吃完饭后原定计划有至少两个小时的阅读时间,中间或许有计划外的事发生,但不会影响他的最晚入睡时间。 我们过了长达八个月的入睡起床时间都完全不一致的生活,对对方的状态影响微乎其微。 现在其实也不算完全重合,之前我是晚睡早起,今天我可能是早睡晚起。 他今晚的阅读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躺下的动作很轻微,两个小时前入睡的我睁开了眼睛。 “不习惯?” “是睡饱了,我忘记今天我已经修满了学分。” “你最短睡眠时间是三小时。” 会给对方留足个人空间,确保双方在这段关系里都不会失去自我,这点是很好,但一针见血这点,又很容易让我因为被他说中了事实而感到不太自在。 “我没适应这个时间点,我们两个出现在同一张床上的事。” 是一件有些好笑的事。 “离我最晚入睡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你希望看书、聊天,还是满足生理需求?” 最后是聊天,我和艾尔海森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在聊天过程中双方不会出现什么肢体血液循环不畅的事。 第15章 聊的内容介于学术和生活之间——一个话题结束后,下一个话题与上一个话题具有跳跃性。 归纳一下内容主旨,是在双方都有精神状态放松的时间补充八个月里对方缺席的一些事,重新构筑一套共同话题。 说的更深一点,是艾尔海森在借着这机会让我习得爱人的能力。 爱人,并非是人从婴孩时期就天然具有的能力,大多依赖于后天形成。艾尔海森并不缺乏这种能力,但我缺。 至少在我们这段感情里,他能感受到的情绪确实浅淡。 (跟副本经历也有关系,我当时不能表达太多感情,现在真情流露有些生疏) 所以他首先想要建立的就是我对他的表达欲和分享欲,让彼此熟悉对方的存在后,再来构造更亲密的情感交流。 现在看起来,表达欲和分享欲是成功了。 还有,我知道这个理所当然说出“我不认为我以后会放弃跟你组建家庭的计划”的人,确实是很认真的在告诉我: “我在爱你。” 第14章 实训 我的第一次实训是与知论派的艾尔海森合作一个项目。 导师对我选择与他合作的原因可以说是一清二楚,我见他时,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几次忍不住想要开口又作罢。 勉强问出的一个问题,与研究内容无关,与我 是否想要在第一个实训里就解决提前毕业的后顾之忧无关,他只问:“这个合作邀请是谁提出来的?” 我即答:“艾尔海森。” 我思考如何选择第一次实训时,艾尔海森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他有个项目需要跟人合作。 我中断了自己的思考,做了一个很正式的注视他的动作,实际上是在努力的绷住自己的表情,看着就无比郑重和严肃。 与我相比,艾尔海森就淡定多了,表情和眼神都没变一个,用着这副理智得他在填空题写个“c”都有人无脑跟的表情,反过来问我:“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系统无慈悲的在说:「巧合程度出目27。」 它什么都说了,又好似仅仅不经意的说了个出目。 凭经验我可能判断得出来艾尔海森的想法,但命运有时候会捂住我的眼耳,使我判断失误。 这次,太明显了。 他跟我说的八个月的事里,没一个提到了他准备跟人合作一篇论文的。以他的性格,当时这事估计只在预计阶段,产生了相关想法,但并无对应计划。 萌芽阶段的事,随时会因为时间协调等问题而被舍去,所以不必说。 在我思考实训时提出—— 我问:“你已经准备好了?” 他点头示意肯定。 无中生一个项目,他不会对自己、对我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事,他表示自己准备好了,那大抵是真的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书,只差我的同意,和一个流程要走。 这点大可以相信艾尔海森。 他不会对自己勉强太多,在自己想做的事上又很有行动力。 所以,我仔细看了计划书,确定里面的研究内容和双方分别研究的内容单个已经可以出一篇优质论文后,我同意了。 他走流程,我告知导师我的实训内容。 导师同须弥大多数人的认知一样,以为我们即将组建学术家庭。 这在须弥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两个学者为了攀登知识的高峰,选择这种方式缔结一种稳定关系。 有没有爱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研究道路上志趣相投。 但是不是。 我和艾尔海森并没有组建学术家庭的想法,要准确下个定义的话,现在应当是处于恋爱关系中,什么时候能走到结婚那一步……难说,也可能没有结果。 这是因为我跟艾尔海森的婚姻观显而易见的不同。 从我跟阿蒙那有些草率的缔结婚姻的流程来看,我显然是属于对婚姻无所谓的那一类,结婚可以,离婚也行,只要给我想要的,代价是我能接受的,都可以。 你不能指望一个会吃软饭的人能是一个道德上的完人,是婚姻庄重性的守门人。 艾尔海森与我相反,他认为婚姻理应让人获得幸福和爱,而非为了缔造一对怨侣和不幸福的两人。 童年时期,他的父母就已经为他展示了理想婚姻的模样,是尊重、理解、幸福与爱。 我们在这点上,没有达成共识,艾尔海森主观上想要同我组建家庭,客观上,当下的情况确实是两个人最舒适的状态。 结婚不会让现有的分歧点得到了解决,只会制造更大的问题,人们意图用一件事去覆盖另一件事,永远都不会得到理想中的结果。 艾尔海森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中想要什么,家庭是媒介之一,但最重要的始终都是“我们”。 他从未迷失。 所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只会这么一直相处下去,不会有家庭的名义。 学术家庭,更是只存在于导师他们的想象里。依照艾尔海森现在的态度,没有喜欢和爱,他不会与人组建家庭。 合作的项目他走完了流程,我报备给了导师,接下来的事,就是按照计划书上的去做。 事实上,这跟在度假没什么区别。 我们的研究场地在家,艾尔海森过了申请后,可以顺理成章的非要事不去办公室,我们的日常还是介于学术和非学术之间。 可以说毫无变化。 哦,我在放假,艾尔海森在合理的上班摸鱼——他说这是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浪费,大书记官的事务,要是每个人都能按照规章制度来做,他的工作只需要在文件上签名盖章。 但是总有一些人会出现格式错误的问题,浪费了双方的时间,最初上任时,他就已经清楚这份工作会碰到许多人,特意在办公室的门上贴了办事流程。 显而易见,这没有什么作用,能够被提醒到的出错率不会多,往往能够交出一份符合规范的申请表。提醒了还出错的,下一次他们还会出错。 他贴上去的办事流程,只能提高真心想要办理事务的人的效率。 他说:“即便我的工作时间现在已经被压缩成了正常工作时间的三分之一,他们对待申请文件的态度也不会变得更加慎重。” 这是自然,越紧的工作时间,越会出现拿着一堆错漏百出的文件匆忙过来的人。 我们对彼此生活的了解,就是在这样的聊天里一步步加深。 卡维的项目做完了,或者中途回来一趟,他能碰见的场景往往是我跟艾尔海森在讨论目前的文字解读是否出现误判,从文字的变迁里又能得到什么信息。 涉及到建筑文字信息上,卡维有时候会作为外援入场。 他吐槽自己这个工期里遭受了两个甲方的压榨,一个要让他拼命改工图,一个我们要让他拼命倒知识。 “学长,我们不会忘记你的贡献的,二作要么?” 他大退了一步,改口,“也……也别吧,我就说了点你们都知道的知识,二作大可不必。” “可以加入。” “哈,你在说什么,艾尔海森?” “学长,我们的意思是,项目已经结束了,要不要凭兴趣爱好合作一次?” 我翻了翻提前毕业的标准流程,对卡维解释了一下。其实就是我们俩达成了预期目标,但艾尔海森还没到正常工作的期限,在上班和研究自己感兴趣的知识方面,他选择了后者。 然后我们两个感兴趣的知识,理所当然的,在大方向一致的情况下,细枝末节不曾完全重合。 又是论文出的比较艰难的混合区域,邀请卡维加入也正常,毕竟有些意见不同和注意不到的地方需要第三方介入。 卡维:。 卡维:“什么叫你们对对方的思路太熟悉,所以存在犯同一性错误的可能啊,我是单身,我又不是犯法了!” “来吗?”我直截了当的问。 “来。” 他回的干脆。 艾尔海森对这种情况毫不意外。 第15章 研究 非常热闹,我是说。 热闹到艾尔海森头上的聪明草都气直过。 原以为卡维的加入是减少实验用时的,眼下的情况却是相关领域可以参考的资料在三个人的全力以赴下——被证伪了。 当然不是说这些论文毫无参考价值,它们在排除错误方向上非常具有价值,而且在加限定词的情况下,它们的结论依然成立。 但显而易见,这个横跨了四个学派,只有妙论派和素论派的知识涉及到的较少的综合题,它现有的发展,那些在智慧宫里都显得诘屈聱牙的参考资料,目前进度已经退到了零的前面。 只差一点,就可以直接归零。 艾尔海森难得在研究阶段刚开始就被气破防了。 卡维更是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上虚空查我们仨的论文,那架势,就怕某一个论文引用到了这些参考资料,毕业多年、准备提前毕业的都得重写论文。 第16章 “好险,幸好我们都没引用!” 艾尔海森:“妙论派的知识它本来就没涉及太多,我不会在论文里引用我不知道的知识,她刚出的一篇论文还在走流程。” 他说:“显而易见……” 他预备要说的话,在我登上虚空后,静默了几秒,“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出具相关论据,结束这场学术闹剧。” “你在做什么?”他问,平静的。 卡维听他语气就知道这句话不是问他的,在虚空上发消息提醒我,因为我带着隔音耳机,看上去全神贯注在浏览虚空上的信息。 “这些论文的引用率。” 我摘下了耳机,“刚查了,虚空收纳的普通学者的论文里波及的数目并不多。看起来难度过高,除了让 错误的结论迟迟没人能够纠正外,还会让人尽量避开涉及到它的学术领域。” ——我们选择它也恰恰是因为它难度够高。 还因为未知。 已经知道的知识,不叫研究,叫验证。 接下来,就是我们仨,一个写官方文件,使这些资料重新进入审核阶段,一个整理我们的实验结论,使它们能作为驳斥该共识的论据,而我,我在联系我的导师。 我跟贤者们的关系不错,现在就是派上用场的时候,毕竟是揪学术问题,还得专业对口,从上面给现任大风纪官松绑,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这种事,用虚空联络前甚至都让系统过了个骰子,好在我的说服能力确实高,才没有翻车。 ! 「我现在说服成功状态是吧?」 「是。」 「那么我可以自由发挥,是吧?」 「是。」 我手握成拳,掩盖住手心里的汗意,在虚空被接通的这段时间里,调整了原本准备要说的事。 导师说:“你的胆子很大。” 又说:“想要以此推动审查制度的变革,使其更加公正。你知道这会是一个长期的、稍有不慎就会糜烂成比当下更加不堪的局面的事。” “我的意见现在不重要,你需要说服的,是大贤者阿扎尔,是其余几位贤者。” “然后,我们才能谈论,如何调整。” “介意说说你现在的想法吗,我不认为你会因为那些引用了错误文献的学者们所遭受的一切而萌生这种想法。” “我要毕业了。” 而当前的审核机制,至少不能给我应得的一切,不能使我的毕业证书更有含金量。 这是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想法。 我的导师笑了一会,说这确实很有我的风格,“我明白了,你会为此尽你所能。” “因为你真的很想毕业。” 我一个一个找过去,一个一个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没有碰上阻碍。 这是正常的。 因为骰子出目标定的命运,是“我能说服成功吗”没有标定是当前,只标定了成功。 在我说服的整个阶段里,不用重复过骰。 我意识到它的用途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广泛,于是我问系统: 「我能够看到所有的非主动骰子出目吗?」 「扔骰子?」 「是。」 系统扔了两个骰子,声音清脆,命运似乎想让我听的更清楚一些,我近乎能目视百面骰子滚动的场景。 「判定基准骰出目:78。 允许意愿骰出目:95。」 「允许意愿骰出目>判定基准骰出目,命运允许,甚至只差一点大成功。恭喜你,终于理解了如何入门。」 依照系统的说法,我拥有了「命运骰子」就可以说是无所不能,现在对它的开发程度不过是皮毛,先前钻命运空子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小心翼翼了些。 「在你的旅途终结前,唯有你我之间,是确定骰,终使你的骰运奇差无比,你扔我的好感度骰子,也一定会是100。」 我们仨的研究过程注定了鸡飞狗跳,开局给基础学习资料证伪,证伪完毕后,我一顿操作,接下了论文审核机制改革的活儿。 卡维锐评:“这就是甲方吗?” “以我个人名义,实际上我只是个推动者,具体内容要贤者们的商定。” 提出建议,但建议怎么落实,暂时轮不到我,除非发生什么特别的变故。 我们主要目的还是将那些论文整下去,扫清自己研究上的阻碍。 之后是不是就没有阻碍了? 当然不,我们的选题是有很大难度才任由错误悬挂如此之久,才成了学术界的大新闻。 事实上,排除了错误的干扰后,我们的研究进度…… 「顺利程度87。」 好吧,应该会非常顺利。 我还是低估了我们仨合作的威力。 虽然卡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课题明明用不了多少妙论派知识,我们为什么还要拉他入伙——他不信我们真的能坑到只为了让他看看是否会出现同一性错误——但整个研究过程,他确实很开心。 尤其是在我们两个的对比下,妙论派的学长主动去推研究进度就显得格外的卖力。 我们正常作息,他也是——指拿出熬夜肝工图的架势的去推进度,又因为扰民,被迫早睡早起——他精力还充沛得在我脑袋不太清醒,一身懒骨未消时,容光焕发的,“学妹,早上好,我做好了早餐,你要吃一点吗?” 咀嚼都快要闭上眼睛睡着的时间里,他硬是靠着自己的一堆问题让我清醒了,艾尔海森都没有这么让人清醒过。 他全凭天赋。 我看了看时间,转头又准备去睡觉,是我受不了这份热闹吗?不,是我看错了时间,提前起了两小时。 人在精神不清醒的时候,做事像在梦游,还能够忽略艾尔海森还在睡觉这么一个大bug。 艾尔海森正常起了后,听说这事:“哦,我还以为你准备吃饭。” 研究过程的鸡飞狗跳,全在日常生活里了,日常生活里的鸡飞狗跳又全在琐事上。 在此之前我很难想象,我会过得如此热闹。 卡维以前教我妙论派知识,现在轮到我教他了,在冷着脸的艾尔海森和看起来亲切一点的我面前,他选择我教他因论派的知识,只能说,这都不用选择。 因为,艾尔海森是知论派学者。 教学过程整体体验还成,受害者只有某知名不具的知论派优秀毕业生代表。 艾尔海森恢复正常工作时间的时间点,他被我们寄予了厚望。 不加班主义者在半休假期间研究知识,同人合作撰写论文,开始正常上班后,还要带着撰写好的论文走流程。理由是我和卡维一个未毕业学者一个建筑师,一个前不久刚接到导师通知要准备推动论文审核机制,一个刚刚接到了甲方的任务。 他上班之后,一个出发跟大风纪官汇合,一个出发前往沙漠。 我们仨看上去好像是因为研究短暂的聚了一会,又要各分东西。 艾尔海森在上班前对我说:“早点回家。” 第16章 变故 回不了了。 我跟大风纪官碰面是为了推进论文审核机制,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我们一个提供案例,一个提供分析,决策权并不会完全在我们手上。 我们只是协助。 但事情与我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我跟大风纪官赛诺由辅助位突然成了主c,当然,主要是我。 大风纪官的工作繁忙,学术问题还离不开他。他除了回来的时间可以跟我说一下建议和外面的动向,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让我在枯燥的翻法条的过程里,用冷笑话和七圣召唤给我提神醒脑。 是的,在传闻里令人闻风丧胆可止学者发疯的大风纪官,是个牌佬。 我们不讨论他的冷笑话水平,因为太冷。 “现在是春天,”他一本正经的,“是倒春寒。” 我翻找须弥近百年以来的法条文书的工作一停,幽幽的看着他,“别解释了,还是打牌吧,我现在找东西找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他欲言又止。 “我更新了牌组,典藏。” 止住了。 是个在牌技上没比过我的资深牌佬。 第一次跟赛诺打牌,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打,但是系统让我听到了两个点数,我在赛诺眼中突然就拥有了资深牌佬的气场。 资深到什么程度呢? 我甚至敢说:“你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这在牌佬里是被翻盘的标准起手式。 赛诺凝神静气,然后,干脆利落的被我带走了。 不要小看牌组跟我的羁绊啊jpg 那这位是一直会跟我打牌吗? 不会。 他是牌佬,但更是大风纪官,追捕潜逃的学者,路遇艾尔海森提供有关我的消息,给我带回外界的消息,事多又繁忙。 讲冷笑话是活跃气氛(虽然往往会起反作用。) 打牌是为了放松双方的精神(他也真的挺喜欢打牌。) 第17章 我现在就像是出考题所以不能与外界有过多接触的人,有公职在身而且确实久经考验的大风纪官就成了被圈定的可接触对象。 从他口中,我了解到我们的课题出的结论被大家很平和的接受了, 没有出现特别大的动静。 “这很正常。” 赛诺很艰难的从我的典藏卡牌上移开目光,“从你们证伪前人结论的那刻,大部分学者都接受了你们会得到结论的事实。” 学者们看到结论真的被我们三个人整出来了后,心中有的只是尘埃落定感。 毕竟太难。 毕竟项目初期就证伪了一个共识。 与结论出现引起的动静相比,离谱的传言往往会以更快的传播速度抵达人们耳朵。 前言有提,须弥这里有组建学术家庭的传统,我跟艾尔海森合作的第一篇论文,使这传言变得可信了一点。 这第二篇,突然成了三人合作,有人就发散了思维,说我们的学术家庭是三人制。 该传闻流传之广,让该学者被找上门时还振振有词:“法律没说学术家庭不能三人制啊!” 说的很好,风纪官上门套餐一位。 我——传言里已经跟两位青年分别结婚了的当事人——听到这传言时,风纪官们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对此,翻须弥法条翻得快眼冒金星的我,说了一句很符合现在精神状态的话:“白痴,须弥有这样的法条,他学艺不精也就罢了,怎么还将无知当成资本了!” 这样天天翻法条和事例的日子在我给出最终改革政策前,都得一直如此。从大风纪官的嘴里我能听到的最温暖人心的话,不是“让我们来一场紧张刺激的对决(牌技有七点差距的对决)吧”,而是他在冷笑话里包含着的学者搞笑故事。 这可比冷笑话好使多了,我可以听的全神贯注,还能顺便支使一下平日里支使不到的大风纪官给我带点特产。 “枣椰蜜糖?” “可别,你的冷笑话已经让我看到它就想起了‘早耶’。墩墩桃果汁可以吗,教令院的伙食虽好,但我也确实不需要吃的太健康。” 赛诺点了点头。 然后送到我手里的是枣椰蜜糖、帕蒂沙兰布丁、千层酥酥、蔷薇奶糊……和墩墩桃果汁。 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杂菇荟萃和口袋饼。 我看到这么一堆食物,我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脸上是视死如归:“赛诺,这是断头饭吗?” 赛诺本人比我还要困惑:“你不喜欢吃?” “我只要了墩墩桃果汁。” 这已经不是买一送一了,这是买一送食堂,好在大风纪官对我们的食量有数,不易保存的东西买的就只有一份,两个人吃,还是能够吃得完的。 可能是断头饭只是说出来,就是冥冥之中。 赛诺下次正常的毫无异样的见我,看神色大概是最后一次,因为他那些外露的表情收了起来,成了大风纪官的肃然。 我们打了一局有些沉闷的牌。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些东西。” 我指的是那些监测的手段,还可以说的更明白一点,“有也被我歪曲了,赤王神力,很神奇吧。” “你知道些什么?” 他思索了一会,谨慎的提问。 “原本什么也不知道,但到这里我就知道了。” 我来的路上扔了一个主动骰。 扔的是我对当前事件的了解,出目是79。 我的运气还不错,直接跳过了所有需要搜索的过程,看到了绝大部分真相。 虚空系统是用神之心作为核心的,而须弥的神之心,我此前说过它没有具体的归属,直接点,就是四神共有,谁有需要了就拿。 我在最后,是将它塞进了纳西妲的身体里的。 神之心离体,我在布耶尔构造的梦里入睡时,从未见到被同源力量引过来的现在须弥的梦境之主纳西妲。 此前我以为须弥人从不会做梦是他们进化出了岔子,现在看起来不是。 “虚空有问题,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但恰巧,我比较了解草神的权柄。须弥人并非天生无梦,他们的梦只是被收走了,媒介是虚空。” 我在这地方写的,大概率是无法推行下去的政策,因为政策不是目的,将我固定在一个地方软囚禁才是。 我很想毕业。 那些贤者们都是知道的。 赛诺则准备自我放逐,他触及到一些不对劲的事,需要独自调查,如常见我后,没成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劲爆的消息。 几乎是覆盖了他最终目的的消息。 “你为什么会默认这种安排?” “因为我的导师,因论派的贤者,已经被他们关起来了。” 我收到了我的老师的消息。 但我的老师基本上不会主动给我发消息,有事,除了我找他,都是面谈。因为我在这里这么久,我见到的贤者寥寥,我的老师跟我关系称不上多好,却绝对认真负责,而我,一次没在那些“寥寥”里看见他。 “我得看看,他是否已经受到了生命威胁。” 能跟赛诺说这么多,不过是他问我一样的理由,付诸信任,即使有可能会被辜负。 他信任我。 我便信任他。 他离开之前,倒是很郑重的说会将我这里的情况告知艾尔海森,他也会努力改变我现在的处境。 “倒也不必,我的生命安全没有问题,否则我们不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我现在也不会是被用这么温和的方法软囚禁。” “别担心我,我只是在写一个毕业论文。” 比起我,会有死亡威胁的,是赛诺。 在赛诺开始自我放逐,采取措施遏制当前的危机时,我翻法条日子也终于结束。 一套可以推行下去的审核政策,我写完了。但阅览者不是大贤者阿扎尔,也不是任何一位贤者,是教令院的放逐者。 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二席,博士。 我接下来的合作者、指名我使我遭遇了软囚禁的人。 「他的好感是多少?」 「52。」 这确实足够要命。 能做教令院放逐者的,基本上,在某一方面的研究都触碰到了禁忌事项。近些年的放逐者含金量可能不高,但五百年前的放逐者—— 阿扎尔大抵是疯了。 博士作为阅览者看完了我的整套政策,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你确实已经尽力了,在须弥,这项政策已经是难得的良策。” “可惜,它会不见天日。” 与他有些神经质的淡蓝色调相比,他的声音冷静,诡异的令人感到他的彬彬有礼。 “为了弥补,你介意你的毕业论文换个课题吗?从解决笼罩在须弥上空的阴谋,变更成人造神明。” 一个求知路上已经走进极端的放逐者对人有52好感度是什么概念? 是大概率研究知识已经研究到没有人性的放逐者,视我为知己。 我只是埋头苦读了八个月,又做研究做了几个月,因而没有抽出心力观察周围而已,我又不是错过了几季剧情。 怎么一抬头,就是老师被囚,神明沉睡,贤者们邀请放逐者准备人造神明了? 自己还被放逐者指名,盯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的本意是提醒我不要对赛诺抱有期待,在须弥的神不曾醒来之前,任何想法都是做无用功。 我:“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借用外界压力,给阿扎尔他们施压,好得到更多让步。” “一个活着,能够联合起学者的大风纪官,被他知道计划,对你的计划毫无影响,却可以让阿扎尔感到紧迫。” 他只是笑了一声。 显然,他对自己是个人渣的事,心知肚明。 能被一个人渣当成知己的,也只能是另一个人渣。 不是,他也会让我是的。 从不存在什么知己,是他的反面的情况,他不会允许。 第17章 88 绯樱树和压在天空之上沉紫的云,隐隐透露着电光,是风雨欲来的天气。 是绝对不须弥的天气和景观。 我远眺,只能见到雷雨降临前黯淡的轮廓,脚边的草叶倒是绿的,短的,在风中飘摇的,背后则是一块巨大的,可以被轰碎的岩石。 新的副本总在我最猝不及防的时候来临,回忆起来的话: 我跟多托雷(博士)相谈甚欢,一路走到实验地点,看了我导师的状况,见了开启这计划的贤者们,又见了沉睡中的纳西妲。 她这几百年身形与我最初见到她时没有什么变化,成长在她身上 停滞,她仍旧是昔日的新枝。 据多托雷所说,几百年前,纳西妲身形曾经成长为少女体型,但又因意外陷入不定时的沉睡,身形也变回最初的模样。 直至近些年,她没有再醒来过。 第18章 所以,她的贤者们才能够做出如此僭越之事。 他在陈述事实。 至于那意外是什么,他说是禁忌,又或者是命运。 “只是草神之心实在特殊,才让她只是力量消退陷入沉睡。” “教令院的记录?” “你可以去看看,那里的记录非常有意思。” 他不欲多谈,将时间耗费在一个不能醒过来的神明身上,只是指出了获取消息的来源,好让我的注意力转回来,转到我们接下来的实验上。 任何知识,只要有确切的记载,对于我们这些人,那就是随时都能读取的资料,学习不急于一时。 变故就是在这个阶段发生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愚人众十一执行官里的第六席,是我们接下来人造神明最重要的载体。 多托雷介绍他时,用的不是介绍同僚的口吻,是在介绍实验材料:“他叫散兵,实验里神之心的载体,亦是雷神的造物,耐受能力很强,不必担心他会损毁。” 他对自己被当做工具的事无动于衷,一开口就是嘲讽的语气,“博士,怎么,你跟那群人待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原本应该是很平常的一次初见。 直到人偶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过来,然后凝在了我的脸上,直到我听见系统的笑声,一堆骰子的出目让我直接被沉默。 他的半截话:“还有你在这里等的人,该不会根本就……” 迟迟没了下文。 多托雷短促的笑了一声,“如你所愿,我将我的朋友,你的旧友带了过来。不高兴吗,我们于此重逢。” “须弥不愧是奇迹诞生之地,差点淹没所有须弥人的黑潮被基本清除,连我死去的朋友都能找到一个相似的个体。” “哦,不能这么说,我的朋友不过是轮回了一次,失去了有关你我的记忆。” 我看见怒火从人偶的眼睛淌了出来,在他的面容上,出现了明显的怒意。 他一言不发。 他一拳揍向了多托雷。 我:。 事情发生得很快,但也结束得很快,多托雷受了他这一拳,脸上覆盖住大半张脸的面具碎裂,面孔也被划伤。 他没躲。 但也只受了这一拳。 “抱歉,执行官内部有些矛盾,让你见笑了。不过实验仍旧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倒不如说,人偶最后的反抗意愿都被掐灭。” 面具全部碎掉,露出一张可以称得上俊美的脸,唯有一双红瞳,盛着不祥。 他的语气很是稳定。 我没有回话,他耐心的继续问:“被吓到了吗?别担心,你自始至终都是我的朋友,这是本体和所有切片都承认的事实。” “离她远点!” 我以为深入敌后的第一天会过得比较艰难,会被压榨劳动力,结果确实是艰难了,但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散兵好感度:88」 「可开始新的副本:雷鸣之地。」 我就开了。 抵达了在副本里的稻妻,雷光所照之国。 成了现在看着大块石头发呆的人。 石头后面就是可以躲雨的地方,还有一个“88”。 我这辈子大概是摆脱不了吃软饭的命运了,我这么想着,一拳轰碎了面前的石头,走进了时光被凝固的借景之馆。 走进了我这次的命运。 碎裂的石块,在我推开借景之馆后,缓缓复原。 里面有的是一个人偶,熟悉又美丽的面孔,和脸上的表情懵懂,不是那位未来的执行官。 这里的人偶,是执行官的过去。 一个纯白的人偶。 凝望着我这个唯一进来的人,如同凝望那短暂的映入他眼帘的雷雨。 “你是来带走我的吗?” “一半一半,时间没到,但外面雨接下来会很大。” 他只听进去了前半句。 “雨停了就带我走吗?” 我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人偶迟疑了一会,静悄悄的在我身边坐下,用信赖的目光看我,等着我的回答。 “你不应该这么想要离开,你甚至不应该明白离开的概念。” 他在背景故事里是一个刚醒没多久的人偶,具有一些常识,毕竟是神造物。至少不该见到一个陌生人,就算他对这个陌生人极具好感(88),就问陌生人可不可以带我离开。 离开的概念他可能没有,寂寞的感觉他可能会朦朦胧胧感知。 借景之馆里能看到的景象是美的,绯樱如云,黄昏的光线带着温度,使每一处都温柔。 也是枯燥的。 因为它们永恒如此。 “命运告诉我,第一个人进来的人会带我走,我也应该跟她走。” 「命运怎么到处都是,祂这么闲?」 「并不,提瓦特里的命运并不闲。祂,非常忙碌。」 非常忙碌的命运告诉刚刚醒来正在迷茫中的人偶,说他是被需要的,只是需要他的人暂时还在赶路。 人偶发问:“那个人是谁?” 命运答:“妻子。” 他便认认真真在等,等妻子,日复一日的凝望着借景之馆的入口,等待那样的人朝他伸出手。 非常认真的在等。 “我现在等到了。” 我感到自己的道德下限降低了,人渣程度上升了。 「很不幸的告诉你,你的预感是对的。」 「?」 「不幸中的万幸,你的人渣程度现在只有57。」 人,还是应该谨言慎行。 我现在良心痛不起来,我只心痛自己流逝的道德。 命运真是事事有回应。 认为我是妻子的人偶,在借景之馆里度过一个仿若有心的夜晚,他的那片空洞里,有什么温度淌了进来。人偶伸出手,碰了碰我的皮肤,是我的体温。 他等到人之后,屡次贴近借景之馆的入口,试图去找寻雷雨止息的声音,然后对我说出“雨停了”,这样我就可以带他离开。 但是雨一直没停。 我们一直都在借景之馆,注视着黄昏和绯樱。 人偶曾经丈量过这里的每一寸,能够找到许多东西,他带着我,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处,找到了一堆东西。 他带我走过了他醒来后的所有经历,包括他记忆里的抛弃。他不能理解人类之中的需要跟他想要的需要之间可能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事,他只想我需要他。 如此纯粹,又如此脆弱。 单薄的认知无法让他意识到许多事会让他受伤,连自我可能都搞不清楚,他对我提出的到底是怎么样一个请求。 “请使用我。” 被造物主遗弃的人偶对我祈求。 虔诚又无知。 我的道德未滑落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事情也还能正常的发展,我对人偶的要求也很合理,我问他:“你会做饭吗?”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很好,来活了。 什么时候我希望雨停的? 是人偶依偎在我边上,梦里说自己不想雨停的时候,我以为这会是一个扭曲的感情走向,又一拳轰碎了石头。 外面仍在下雨,但我的心情突然明媚了起来。 「扭曲程度才6,绝对的纯爱,你怕什么?」 被惊醒的人偶朝我跑了过来,我伸出手,他抓住了,“雨停了?” “不,是我觉得我应该带你看看更多的风景。” 第18章 雷鸣之地 只能说这该死的命运。 稻妻现在并不安宁,我们在雨天走出了借景之馆,沿途所见之景,不算多么美好。 死难、灾厄,还有巨大的魔神骸骨,其上遗毒正在奔涌,沁入这片土地。 还有深渊。 我记得须弥的黑潮凶险程度已经是深渊直接开到了家门口,全然不顾还有一个世界树正在须弥了。 没成想,稻妻这边,在有须弥死了四个神抗住并扯掉了绝大部分深渊后,情况依旧有些糟糕。 这不应当。 九成以上的灾祸都填去了须弥,这里深渊的侵蚀本不会引发如此多的灾祸。 前提是,副本 之间的影响是互通的。 「是吗?」 「是。」 系统回答道,「■■■■插手了。」 祂只是仗着我不知道祂名字。 我就说如果是互通的话,情况不会糟糕成这样,须弥可是以一己之力锁住了提瓦特九成以上的污染,我也苦的灵魂升天了两次。 大概是我的表情很不好看,跟在我身后的人偶拉了拉我的袖子,担忧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我现在也就想给什么东西一拳。” 人偶,在不久之后,被我叫成了散兵,并将散兵认作我给他的名字,他与我的关系与我前几次吃软饭的经历不同。 神之造物没有健全的认知,亦没有与生俱来的掌控欲,天然的知晓什么是占有,什么是爱。 第19章 我们的关系,若是以夫妻界定,那更符合世俗上正常的夫妻关系。 我带着他走到了魔神的遗骨边,又从魔神的遗骨走到绯木村,短暂的接触过人类,我们的旅途才真正开始。 散兵不会询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在绯木村停留的那段时日里,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缝补衣服,看着人们互赠礼物,于是给我送了一块从遗骨上生长出来的晶髓。 他到底是个人偶。 即使命运曾短暂的注视过他,亦不曾教给他更多。正如神之造物不会老去,而人有生老病死一般,他空有「心」的容器,属于他的那颗心却尚未形成。 “他们会死吗?” 他认真的去看路过的,衰老的人,将疑问放在心里,等待晚上问我。 “你也会老去吗?” “不会,但我会死亡。” 真正的我只是在安睡,梦中的我才抵达这个副本,要论衰老,一日之光景,衰老尚且不能那么快的爬满我的生命。 我只是会死亡。 他后来总是贴在我的身边,手拉着我的手,很紧,仿佛要凭这样的举动,让死亡在我的生命里无处落脚。 他知道什么死。 他见过很多死。 凝固的血,污浊的瘴气,魔神的遗恨,盛开的绯樱,这段路上生长的血斛。 每一处,都可以是死。 但是没关系,人偶只是注视着我,注视着他以为的妻子,认真的说:“我会一直跟着你,等待你需要我的那一刻。” 正在赶路,准备游遍稻妻的我:“欸?我难道没有需要过你吗?” 将做饭的任务理所当然的甩给他,将家务活理所当然的交给他,好好的神造人偶,被我的需求快改造成了家务小能手,而我甚至不能给他一个安定的住所。 这多么像一个身份尊贵的少年被人哄骗,陷入爱情的泥沼,奋不顾身跳入天坑,跟人私奔的故事。 到现在,他仍旧盲从着命运所说的幸福,以为幸福就是如此。 “这就是需要?” “当然,你已经提供了价值。” 他不明白,他初始的记忆,就是因为他的脆弱无法承担制造者的期待,而被放弃。 他以为的需要就是承载某种重要之物,他会将其当做人偶的「心」。 以前,我可能会进行早教,可惜,现在他遇到的是人渣程度上升的我。我们跋山涉水,往神社走去,场面就是大少爷的私奔对象带着大少爷回门,就为了再讹娘家一笔。 影向山的神社,名字叫做鸣神大社,里面有一位宫司大人,正是鸣神的眷属。 散兵身上也正好有一枚金饰,是他身份之证,只要拿出来,路途就畅通无阻。 就算有阻碍的,武力也是一个好东西。 “我带你回家。” 我这么对散兵说。 从九条阵屋到影向山,距离不算多远,我们走了很久,对于不老的生命而言只有一瞬。 不是脚力问题,人偶和我不惧这等磨损。 是人的问题。 是环境问题。 从魔神的骸骨那里,我就该知道,这地方环境恶劣,我以为这只是部分,结果部分的是安全的地方。 我有武力,制造散兵的材质是为了永恒,这才使得我们的旅途顺利,像个爽文。 权势拦路有金饰。 武力拦路有武力。 非人之物阻碍还有我的学习能力。 散兵全程都是我怎么做他怎么做,我给人一拳开路时,他下定了决心,捏紧了拳头,一比一复制我的出拳动作。 当是时,要不是我及时拦住,有人就得轻伤变重伤。 “力道收点。” 他点了点头,试了第二次。 好,这次没有重伤。 这么学下去,等我们到影向山附近,散兵已经可以干脆利落的给人一拳头打出击晕效果,还能驾轻就熟的完成分类工作,指将人挪开不让他挡路。 家政小能手,逐渐向十项全能发展。 我除了武力,毕竟还有一个大成功的学习能力,荒郊野外的,听鬼哭狼嚎只有野趣,但利用手边素材造东西,就是紧张刺激的大冒险。 慢一点就得被瘴气扑一身。 影向山附近没有这些,只有长长长长的台阶,仰头望去,还能看到顶端那颗巨大的神樱树。 很漂亮幽静,林子里天一暗绯樱绣球就闪闪发光诱惑这人去采集,但我们—— 我看着散兵,他摇了摇头,很乖巧的:“我没有雷元素力。” 「我有吗,现在?」 「有。」 …… 有一种很草率的获得神之眼的方式,是我想要采绯樱绣球,所以天上降下了雷元素的神之眼。 更草率的一种使用神之眼的方式,是我将神之眼,将这个得到神明注视的证明,系在了散兵的腰间,还站远了点,仔细端详了一下,再过去调整了几次。 然后,“交给你了,我要一堆绯樱绣球。”目光往里一扫,“还有鸣草。” 散兵一如既往的听我的话,他驱动了这枚神之眼,用着雷元素力去采集绯樱绣球。 我知道神之眼的正确用法吗? 知道。 散兵知道吗? 不知道。 他不知道使用别人的神之眼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这是他的神之眼,他说这是我的。 我教了他很多次,他才点头,说自己会保管好神之眼,不会让它被抢走。 依旧不认为这是自己的,但会有意识的在别人面前装作是他的。 鸣神大社的宫司八重神子,甫一见面,笑吟吟的说她等了我们很久,久到我们出发到我们抵达。 “足足三个四季流转,神社的鸣草都换了几代。” 人偶苏醒,在大地之上游走,鸣神作为造物者,有所感应,这种事从宫司嘴里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对待我的小算盘,她露出狐狸的微笑,尾巴在身后摇啊摇,“这倒是可以。不过有条件哦。” 稻妻这片大地上,鸣神的力量确实足以保住一方安宁,但“影啊,她现在听不进去我的话,想必是我们的感情淡了,正巧,你们来了。” 「八重神子好感度:12。」 狐狸宫司的笑容里看不出来这点,看不出来这些陌生混合着警惕的心思,她的姿态接近于在狐狸面前拿出油豆腐,诱哄着我们去跟着她见一见鸣神。 亲切、友善、美丽、狡猾的狐狸宫司。 “哎呀,不太想去吗?看起来鸣神大人可真是不太讨人喜欢,连这么可爱的孩子都退避三舍。真是可怜,她听到了要又哭又闹了。” 除此之外,这位宫司并未表现出什么攻击性,我们在鸣神大社里修养生息了一段时间。 或许能称作观察期。 我穿着巫女服,散兵是与他离开借景之馆时那套相似的衣着。 这是难得的安定期。 没有雷雨声,神樱树如梦似幻,他身上缀着的神之眼换上了更精致的系带。 他满怀期待的将这份安定合着我们两个人的头发和织物编成了系带,穿过神之眼,固定在了身上。 宫司在边上露出捉摸不透的微笑,看他眼睛亮了起来,朝我奔去。 她的笑容便也似叹息。 短暂的安宁过后,是她领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稻妻城,走向我们可能会碰到的末路。 一如宫司大人所说,她的老友钻牛角尖估计出不来了,但鸣神的武力在此刻,便是稻妻最大的依仗。 日后,我 问她,“我当时看起来很凶残吗?” 狐狸宫司就顾左而言他,暖融融的天光里,她的眼睛笑意真切,“真说了实话的话,你不会又哭又闹吧?” 我沉吟一会:“我考虑考虑。” “岂止是凶残。”她的语气是惊叹的,“那简直是什么魔神活了过来!” “太夸张了点。” 她又笑的直不起腰来,“好吧,不逗你了,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许多亡者的影子,但稻妻的土地上,亡者的幻影,往往伴随着灾厄。” “假话。” “哎呀呀,饶了我吧,便是我现在,也实在想不起那样陌生的情绪了。” 这段去稻妻城的路没有成为我们的末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 即使我们没有被神明所喜爱。 八重宫司来之前是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将军面前过了明路,将军接纳了我们。 「雷电将军好感度:57。」 「雷电影好感度:67。」 一心净土里的那位鸣神,和明面上的雷电将军,两位。 这倒显得宫司大人对我们是全然的一片好意,我看她,她对我眨眨眼睛:“怎么了,不高兴?” 脆弱的人偶不能承担重任,于是表露出接纳意愿的雷电将军将带孩子的活儿又移交给了八重神子。 第20章 “神子,他们就交给你了。” 接下重任的宫司大人说自己的耳朵尾巴都愁的失去了光泽,却还是遵循着鸣神的意愿,让我达成了最开始找上她的目的: 教散兵常识。 我想要的自始至终是教育外包,鸣神大社里的宫司说我懒,真轮到自己上手教后,又觉得我还是懒点好。 我懒了,散兵都这样。 我不懒了,大概这孩子要被我骗的找不着北。 散兵在补习的时候还没忘记清一清神樱树边上的绯樱绣球和鸣草,一些被祈福的人丢上屋顶的签文,他也会清理。 人偶说:“她在这里。” 全然,全然没有旁的影子。 她对散兵,这个被我无意中命名的神造物,抱有一定的怜悯之心,所以以前会对着他叹息,为他可能会被我波及的命运。 眼下倒是没有这样的心思。 因为:“他甘之如饴。” 因为:“人偶有了一颗外置的心。” 刚进行从影向山到稻妻城的日常移动的我,原本是吃了一堆东西已经吃不下的程度,冷不丁回来还要被灌口醋。 这日子就有些糟心。 哗啦啦一堆东西放下来的动静打扰不了专心致志帮我整理的散兵,吃着油豆腐的八重神子“哎呀”一声,“只是感叹而已,别生这么大气呀,还是将军又听了什么养小孩的良策,一板一眼的照做了?” “我早晚要杀了那群不干人事的家伙!” “好志气,所以要不要神子大人先帮你讨点利息?” “套他们麻袋还是上眼药?” “你这孩子,说话不要那么直白。” 第19章 18 神子说的不那么直白的方式,就是让我以影向山鸣神大社巫女的身份介入稻妻的权力体系,做一回实打实的天降系。 将军同意了吗? 神子只说了一句换汤不换药的又哭又闹,将军迟疑了,将军同意了。 我就这么自带体系的被端上了权力的桌,在三奉行准备将我金尊玉贵的架着时——将军任命的职位却注定了我不止是她的眼和耳。 我是被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放进来,真真切切的在将军的默许下,介入人与人之间权力斗争的人。 “你看,现在套他们麻袋打他们一巴掌,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毕竟现在是政敌。 政敌之间不讲什么道德。 何况我空降的职位不仅有实权,还地位蛮高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的人能够给我脸色。 而这里面的人,只要眼睛没出什么毛病,就能看见我身后配着金饰,跟将军五官相似的散兵,听见他对我的称呼。 有地位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关系。 我跟散兵现在看谁不顺眼,都可以在昏暗的小巷里给人套上麻袋,给人揍到鼻青脸肿再慢悠悠的去路边小吃摊买小吃。 他们真不知道揍他们的是谁? 知道。 但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 我要是个草包他们还能默契的将我排挤出去,但我执政能力87,我还有关系。 我还是他们躲都来不及的愣头青。 说查什么是真的敢查。 就算眼下稻妻百废待兴,政治场里都是一片烂地,他们这些不堪大用的都被提上来坐着高位了……人才都断代的地步,我还是敢查,还如实禀报。 令人高兴的是,我证明了他们本心是好的。但令人沮丧的是,我又证明了稻妻眼下的状况跟他们聪明才智毫无关系。 跟他们的蠢倒是有个十成十的关系。 能力不足的蠢货坐决策位,跟能力足够的歪屁股坐决策位,只能说是蠢得不相上下。 现在我都可以光明正大扇人巴掌了,因为这些蠢货搞出来的一堆烂摊子在我手里,因为将军扶着刀,眼睛里的紫色都在发光。 神子一声“哎呀”,他们的心就七上八下,再叹一声,他们就该发抖了。 稻妻的宫司大人虽说看着离稻妻的权力中心很远,但又确实很近,一切只看她愿不愿意管。 “哎呀,你说,该怎么处理才好?” 她问我,“你觉得,是死还是活?” 我反问:“稻妻现在有人吗?” 她只笑笑不说话。 原本是有人的,还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但灾难一过就剩大猫小猫两三只,这些人算是矮个子里挑高个,蠢是蠢了点,好在太蠢了,连坏心都没长全。 用脑袋思考的事他们做了肯定捅娄子,不用脑袋的,倒是能算个人。 能怎么用? 用他们的权势地位背书先开遴选,起个头,然后挑出来至少一个能力合格的代表,做千金买马骨的典范,踹开这百废待兴时还铁板一块的幕府权力制度。 是权力体系的循环没接上,是权力体系的人才库空了,不是整个稻妻没人了。 跟着他们在规则里耗什么,直接砸门开路,我要说服的只有将军的运行逻辑和神子。 神子跟将军说我“能力上佳”,到实况时,这位就只能说让我悠着点儿了,不要过于劳累,说我的身体虽然不老,但并非不死不病。 “有散兵。” 神造物近日都在摸索着菜谱,束着腿、扎起衣袖在海岸边摸鳗鱼、海带。 原本在走出时觉得天高地远,遥遥不可见的稻妻城,此刻又尽在咫尺,可以让他在捉到新鲜的菜时,还能注意到地脉的流动,有异常了及时汇报。 神之眼又能让他沿途采一些绯樱绣球,做绯樱饼。 神子自是知道的。 神社里的绯樱绣球刚刚生成,就有他的身影,如尚在鸣神大社之时一般,清理屋顶,采摘绯樱绣球,偶尔会捎带一些鸣草。 我的生活起居都是散兵在照顾,什么忘记吃饭和晚睡了一会,都会看到他的身影。 吃饭抽不开手,就一勺一勺喂。 有工作拖住我休息,他便尝试着接手,或是利用他与生俱来的身份来施压。 神造物,回到神身边的神造物,天然的具有威权。 我的身体问题解决了,在要命还是要权的选择中,稻妻的遴选也开了,那么顺利吗? 不顺利。 全区域范围的捕捞,只捞上来一条可堪一用的鱼。 能顽固成这样的权力体系,自然而然的会伴随着某种资源的难以流通,而现在的稻妻,是知识。 意思是我想要捞出来能让我撂挑子不干的鱼,我得先给他们补课,让他们的生存经验可以变成被记录的文字。 所以,我不干了。 我给神子和将军留下了一封稻妻问题总结书,连夜带着散兵跑路了,其意之坚决,那是散兵连金饰都丢下了,还换上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月夜静谧,而我们私奔。 走到影向山的路我们用了三年,从稻妻城跑到踏鞴砂,我们只用了几天,然后我们撞到了人。 手拉着手向着不可知未来奔去的神造物和人撞到了刚刚抵达踏鞴砂的枫丹人埃舍尔。 人仰马翻。 一如命运落地的声音。 这个长着胡子看起来不年轻的枫丹人大抵是个重要人物,骰子滚动了几次,才让我 们的初遇如此的狼狈。 命运将我掀翻在地,我选择合上眼睛,等明天再说。 「醒醒,再不起来人就重伤了。」 我刚准备睁开眼睛,系统又说:「行了,让他死吧。」 「嗯?」 「你的急救能力出目100。」 「嗯!」 「然后二连大成功。」 这是什么概念呢?我可以将人打死,然后埋了,过几天再刨出来,再将人救活。系统说我的旅途要是进行到一个区域,落地就是丰饶令使。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词,它说,我早晚会知道,现在不用着急。 埃舍尔这区区出目68的伤势,我睡几天都可以。 但我最后还是睁开了眼睛,没将局面丢给散兵一人收拾。 埃舍尔的身体状况和面貌一致,年纪有些大,我和散兵一个铜皮铁骨一个神造物,让他出现了内出血症状。 他清醒后,第一句话是:“我还活着吗?” 我回答得肯定:“活着。” 因为撞到了人,我们在踏鞴砂附近买下了一间屋子,散兵按照我的要求找了一些能当做手术器材的工具,神之眼则是当做除菌设备。 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完成了对他的手术,将他受到损伤的脏器进行了缝合。 这对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 但他的伤并没有在手术后好透,他仍旧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足够让他分清楚我们两个肇事者中,究竟谁对他的愧疚更真心实意一些。 是散兵。 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下意识的觉得自己需要弥补,需要取得人的原谅,因此对他多有照顾。 第21章 但我,我不是,我是理直气壮的在他面前说自己是人渣的人,看着他若有所思的人。 他便没有试图多做些什么打消我的怀疑,只是修养,让自己的身体尽快脱离虚弱。 我是在找答案,不是等他的辩解。 直到我确认了答案,叫他:“博士。” 枫丹人埃舍尔就成了博士多托雷。 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个好感度出目: 「埃舍尔(当前)好感度:18。」 一系列出目让我们碰上这个人,又让他出现在我面前,他有好感度出目没有什么稀奇,死者都能被赋予好感度,比如阿蒙。 但是—— “当前”。 我下意识的就在急救的过程中、开始手术前研究了一下他的身体,得到了有些奇怪的结论,他……不太完整。 这种不完整有技术的痕迹,而非天然的灵魂不全。 当前。 我想起了一些被我忽略的事。 「这是因散兵日久生情而开启的副本?」 「是。」 「那散兵开局的88?」 「命运。」 散兵从一开始,就被告知我会来找他,会带他走。一开始就被告知,我是妻子。 他现在知道妻子的含义,不再懵懂的以为这只是一种需要的修辞。 「你也是祂?」 「当然不,祂只是提瓦特的命运,而非你的。我是独属于你的命运。」 这是属于散兵的过去,是我们未来甫一见面就88的溯源。我记得,博士跟散兵在我进入副本前的谈话。 “我的朋友。” “你的旧友。” 我见到了散兵。 好感度骰子在这个副本里,只为了四个对象转动过:散兵、八重神子、雷电将军、雷电影。 埃舍尔是第五个。 埃舍尔(当前)。 他的存在不完整。 愚人众执行官说过“我和我的切片”。 …… 我的术中,物理意义上的对他掏心掏肺过,这是双重大成功给我的自信。 “结果只看出来你切了自己的时间和命运,制作了一些不同时间点的你。怎么切的,我没明白。” “你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稻妻。” “是吗?我的丈夫是稻妻人。” “那个人偶?” “嗯。” “真可惜,你的才能在这里只会被荒废。” 埃舍尔,也就是博士,抵达踏鞴砂的目的是研究这里的魔神遗留和御影炉心,当然,现在是不成了,我发现了他的身份,并且没有什么胆大包天的想法。 “胆大包天的想法,比如?” “利用你的技术去整治御影炉心,以及别的。但你太危险。” 在伤养好后,亲切友善的埃舍尔对散兵说不必愧疚,他没看路而已。我盯着他,他只是宽和一笑,继续说这附近有工匠们的聚集地,那里的晶化骨髓品质很好,人也友善,很适合居住。 “这里,”他意有所指的,“毕竟太寂寞了点。” 他跟神子的信是前后脚,他刚走,神子的信就送到了我手里,果不其然,散兵念着念着就出现了“又哭又闹”,不过这次是将军了。 一堆关心的日常话看完,一纸任命就显现了身影。 “我们要去工匠的聚集地了?” “嗯,还是考察他们工作进度,为大御所选刀的使者。” 第20章 博士 神子的本意是让我们在踏鞴砂当一段时间的甩手掌柜,别乱跑,等她清理完稻妻的那些问题再回去。 总之,别乱走。 踏鞴砂这里民风淳朴,宜居,还能看着御影炉心。 这次是轮到神子自己说稻妻沉疴犹在,可信之人寥寥,将军的武力虽好,但对政治却并不敏感,而她的老友尚在一心净土修持己身,轻易不得出来。 “现在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这狐狸不知道吃了多少本轻小说,才写出来这样一堆话的,意欲打个感情牌。 我回信说自己不吃这套,稻妻现在的工作谁挑大梁都得累死,而且,“谁说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被你发现了,我以为感情够真切了,看起来还是不行。那句啊,那句是从轻小说上摘抄下来的。” “但是,现在还真有只有你能做到的事。至冬的执行官博士前些日子来了稻妻,说准备在稻妻经商,将军依照程序判断可行,同意了。” “现在,我和影都得抽出手来修理将军运行过程里出现的逻辑冲突了。” “差点忘了,这位至冬的执行官,做自己不擅长的经商活动,指定交易对象是你,交易材料是晶化骨髓。” 既然让将军代替影下决断,维持稻妻正常的权力结构,非必要不出现,那么,她下的每一个律令,都会是影的意志。 神子才头疼。 博士这个高危技术型人才要是提供的是至冬技术援助方案,依照将军现今的逻辑,她一定会拒绝,因为现今稻妻承载不了太过剧烈的变动,而且此身被创造的目的,即是为了永恒。 但他偏偏说的是经商贸易,永恒之下,并未说稻妻的臣民不能过得更好一些,倒不如说,影希求永恒,便是为了能够万世不移的庇护着他们。 所以,将军同意了。 所以,神子在头疼,影在修改将军的运行逻辑,我和散兵又要再一次见到“埃舍尔”。 整个踏鞴砂,接到消息后,用于锻造的晶化骨髓,匠人们都在犹疑着要不要挪出一部分,直至我带着散兵和任命抵达,平静的替他们做了决断:“不必在意,一切照旧即可。” 踏鞴砂的负责人丹羽在两道律令之下选择了我这个现管。 稻妻城离这里山高水远,消息不太灵通,丹羽只是认得雷神直接给我下达的任命,认得上面那个尊贵的印信。 新鲜的,和有一段时日的。 是如果没有新的律令抵达,我就不会出现在工匠的聚集地,说要为大御所大人选刀。 “确实如此,因为这里没有什么大问题。”我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踏鞴砂的工作正常进行,我为何要出现干预正常工作。” 我又不懂锻造,学了也只是学会的水平,确实不会干预工匠的锻造进度。虽然事实不是这个,但都出现了,那就挑点好听的说。 丹羽也很配合我的表演,两个人就这么托着把场面弄得其乐融融,丝滑的进入到安排住所的问题上。 这是一个长期的,因为新命令时间会更长的工作。 理论上,我和散兵一同过来的,理应在同一区域,要么空出住所,要么就住在管理人的家。 丹羽选择的是后者。 散兵抱着一堆堇瓜思考我们的一日三餐时,我跟 丹羽正对坐着,随着他推门的动作抬起头。 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我问。 他走到我身边,将那些堇瓜放到我边上,“有点奇怪。” “刚刚,”他抿着唇,“你们抬头的时候。” “在跟这位踏鞴砂的负责人丹羽久秀,商量将军的佩刀和博士的事,你也过来听听,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头疼。” 他很快的坐到了我身边,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博士无法接触御影炉心,因为我在这里,也无法在踏鞴砂做些什么,因为我在这里。 踏鞴砂之外呢? 那是鸣神目光所至之处,不在我的职责之内。 我倒是不知道博士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我们撞破了一次他的伪装,他就从鸣神那里过了明路,以采购材料的名义,来经商。 我有些好奇他的心路历程。 博士看起来不像是会说实话,会说全部的人,但他说了,从他最开始用埃舍尔的身份抵达踏鞴砂的目的开始。 不紧不慢,如同口述一篇已经写完的论文。 “「丑角」想令我们嵌合进稻妻的运转之中,遗憾的是,我正准备开展行动,就碰上了你。” 如果没有碰上我们,御影炉心和这附近的工匠大概率会受到损害,工匠可能死了七七八八,但御影炉心最后却不会有事。 如果单单碰上散兵,他不带感情的笑了一下:“可惜,他是你的丈夫。” 这人,并不将似人的、是人的、不似人的,当做自己的同类,他只是很平常的审视着那些个体,偶尔会试图去做些什么。 看上去很理智,实际上也挺理智的一个践踏人伦的家伙,所作所为不是“做了一个关于人性的实验”就是“探索了一下人能做到的极限”。 轻描淡写,啜饮他人苦难,为自身技术进步奠基的科研狂人。 也是真的敢说。 比如,利用散兵的事,没能利用成他似乎还有点惋惜,因为“神造物是难得的实验材料。” 我实在不想称这为“人渣间的共鸣”,但他在我面前又确实松弛得过头,一股子新奇感,仿佛我是什么研究生涯里突然蹦出来的一个怪物。 第22章 我觉得这是他的问题。 他甚至还会抱歉,歉意有几分不提,不是……他真的有歉意啊?!是真的在抱歉?! “很稀奇吗?” “主要是你一股子科研狂人的味道,我以为你假情假意来着。” 结果是真的。 结果他确实认为这是他的问题。 「他才十八,好感度十八。」 但就这副在我面前任人宰割的姿态,丹羽看了都觉得传闻害人,愣是从他这幅大半张脸都看不见的面孔上捞出来点散兵的纯良无害。 作为当事人,我的感受就更深了。 有一种对方伪装成埃舍尔的时候才是真性情,是装出来的亲切。以博士的面貌出现时,其实才是套上了面具。 系统:「好感度没有问题,但他对所有人的好感度都是零和零以下。」 「他对你确实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该个体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身边都是人。」 「那只是能够行动的永动机而已。」 博士对待路人亲切的唯一原因,是他迄今为止,才只碰到了一个路人,他自认为如此。 所以,在永动机和路人的对比里,路人自然看上去不像路人了。 没有谁的好感度更精贵,只是有的人不把人当人而已。 “你确实该抱歉。”我说,“我的精神受到了损伤,因为窥见了你的精神世界。” 有些过于离谱了这种一视同仁。 除开他的精神世界外,他在踏鞴砂确实没有做过什么多余的事,理由是来采购晶化骨髓,行事是拉着我硬聊。 真的硬聊。 丹羽在教散兵锻造的过程中,铁水可以在模具里冷却成型,收工路过我们两个的聊天现场时,才无法理解冷却的铁为何还是液态。 这就是他听我们聊天后的真实感受,而散兵非常努力的想要听懂,却还是似懂非懂。 我从早上睁开眼睛,用完早饭开始,一天的时间里,能被博士逮到的话我这一天也就得这么过去了。 他有非常旺盛的倾诉欲,对人,对正在试图理解他思维,并窥探过他的精神世界的人。 我跟神子写信说我受到了工伤,满脑子都是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二席博士的狂人狂语,御影炉心状态是稳定了,但我人的精神状态快不好了。 是春日,树木抽新芽,散兵在边上磨墨,窗户纸上映着几条瘦枝的影,还有一条,顺着光下来,横在了他手上。 我跟神子抱怨自己受了工伤,将信寄出去后,得到了散兵坚定的眼神:“我会拦住博士的。” 他最近跟丹羽学习锻造,对力气的掌握更纯熟了些。 说起丹羽,最近丹羽说他想为我打造一把武器,初春的阳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你对武器有什么要求吗?” 丹羽问,对上我疑惑的目光,他笑了笑,说别在意,“工匠会让武器配合使用者的习惯,问清楚一些,锻造过程会更好把握。” “拳头。” “嗯?是说你只用过拳头?” “对。” “那你需要的是一副拳套?” “单手剑。” 散兵便有样学样,准备给我打造些什么东西,现在我说我跟博士聊天受了工伤,他将这些事往后排了排,准备寸步不离,好见到博士就出一拳头。 神子没他那么单纯,她给我的回信里先是写自己担心得要命(嘴上),哭湿了枕头(轻小说里摘抄的),结果发现我是夸张手法(这是真的),她只能庆幸自己幸好没告诉影,不然影现在就要出来救我脱离苦海了(不太可信?),然后一刀劈了博士(绝对的夸张)。 一堆话里,就一句真心的:“如果实在待不下去,回家就是,你总不会连回家的路都忘了罢?” 第21章 平静 我知道。 我更知道被我留下来的工作量有多大,稻妻现在就是个筛子,我回稻妻就是个过劳死的命。 思考再三后,我给她回:“家就暂且不回去了,等我将踏鞴砂这边整理好,等你们将稻妻的问题梳理好,我就回家。” 信上当然也会写些温情的事,比如说这边的堇瓜好像被御影炉心给染色了,总感觉紫的不能吃。实际上御影炉心没有出问题,堇瓜也是正常的味道。 还有这边工匠的负责人准备给我打一把武器,单手剑,晶化骨髓都准备了不少,看起来是个大活儿。 信嘛,还是家信意味的,自然是要琐碎和正事都有。 我还提到了散兵,说散兵在这边学会了锻造技术,要是回去了指不定还能给将军打把武器。 散兵说:“不要。” “别在意,就是画饼,不然我们就得回稻妻城枯坐着看一堆蠢货的互相推诿了。” 普及基本教育这个大活,学者确切是专业对口,但这工作量,负责稻妻一个国家的教育普及,说真的,就这一项就可以让我一直留在踏鞴砂了。 好歹这边就一个御影炉心和魔神遗恨。 我留在这儿,高兴的肯定不是我那两个看上去已经以家长身份自居的神和狐狸,破天荒的,影也写了点东西给我。 神子润笔的,她跟我抱怨说影的文字太干硬,真的原封不动寄过来,踏鞴砂这边的御影炉心都得被劈下来。 润色后,语气听起来也不那么令人亲近。 “碰上问题,我准许你劈下这一刀。” 什么一刀? 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的一刀,无想的一刀。 那弥漫着雷雾和瘴气,光是接近就可以让人感到不适的无想刃狭间,便是这一刀劈出来的。 随信还有将军一板一眼的官方文件,对我的身份来了个究极补强,我现在不仅是为鸣神选刀的使者了,一举一动皆是鸣神授意,就很直白的告诉别人,我这边做出了什么事,有疑问直接找她。 “身负重任者,应许其殊荣。” 一个给我的身份再打个补丁,一个直接送我一个雷电球,跟稻妻这边常见的雷灵一样。不同的是,我身边这只雷灵目的地就是我身边,日常里非常安静。 我能将它当毛线团子揉的安静。 里面藏着的还是足以复现无想的一刀的力量。 事已至此,我画的饼好像不得不做了。 再去看神子写的,神子说: “哎呀,这可真是,影她们的行为让你感到压力了?受着吧,她们原以为你只是外出休息,所以才只给了个简陋的任命,没成想你看上去要长住,天高路远的,雷光须臾之间,却担心无法及时赶到。” “体谅一下她们吧,这非是逼迫,而是如今,我那旧友出门在外的,唯你一位尚是人之身躯。” 委婉的,不做都行,以自身安全为重。 稻妻踏鞴砂的情况目前非常稳定,博士对御影炉心没什么想法,几次都是拽着我爬上了魔神森森白骨,亲自挑选晶化骨髓。 散兵呢? 人偶正拽着我空着的另一只手,又不敢用力,生怕我的身体被拉扯着出了问题。 而且,我要是不愿意的话,博士也拽不走我。这位的实力与我相比能不能赢是其一,其二是,他固然在旁人眼中是疯子,但在我的眼中,他还算一个懂礼貌的科研疯子。 我说今天太阳太好了,晒太阳吧,他不理解,但尊重。带过来的一些愚人众有样学样的,在踏鞴砂这边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做生意。 是我们钓鱼都钓不上的一批人。 他们也还真的有人拿着钓鱼竿在夜晚去蹲珍稀鱼种养着的。 其中就有这位二席。 我困得要死,散兵给我裹上一层保暖的衣物防止深更露重的着了凉,我们俩还得陪同,免得这位睡不着又起了什么奇思妙想。 科研人员的奇思妙想会是对稻妻生态的一次毁灭性打击,这种贴身盯防还是博士特意要求的,问就是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又确实很难克制住对稻妻这片土地的研究欲望。 “我暂且还不想因为我的习惯毁了这一切。” 夜半三更钓鱼都能摸清楚稻妻生态环境的狂人,即便我身边散兵还在,也能旁若无人的说,“毕竟,我现在还挺喜欢这里的。” “上一个被你喜欢的对象是?” “世界树。被我烧了一些枝叶。” 他兴致勃勃的跟我说起了世界树的事,这夜、这月、闪烁着碎光的海水,都没能浇灭那一场火。 他说:“可惜,这样的事,先前已经有魔神做过了。我仔细观察过世界树,它被蛀掉了三次。” “你还是谈谈日常一些的吧,这种事说出来,怕不是我边上的雷灵要连夜住进你房里了。” 我打了个哈欠,散兵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好让我靠的更舒服一些。 博士跟我聊天的时候,就真的只跟我聊天,散兵在他眼中的价值已经从神造物跌落成我的生活小助手: ——“这不是跌落,魔神的奥秘早晚会被研究透彻,神造物迟早会失去价值。但你在意的东西不会。” 第23章 ——“我对散兵和那位踏鞴砂的负责人,态度已经很亲切了。” ——“还是说,你会给我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是今晚别钓鱼了,他钓了又放又不做汤,天天吹风吹的我头疼,我身体强健也不是给人这么折腾的。 他收了杆,很好脾气一样,说那就做汤。 汤还得散兵做。 这时候他眼中才勉强看得见散兵,“我不太会做这个,给你了。” 以前,散兵对待博士的态度算是正常的,一天里能说上几句话,自从我给神子写信说快工伤了,他就不想跟人说话了。 踏鞴砂的人没人不清楚这点。 拿丹羽举例子,踏鞴砂的负责人在教散兵锻造技术时,他很听话,也会准备感谢的礼物。 只有博士,阅历很浅的人偶会很直白的背过身去,表现出拒绝交流的想法,博士走了他才回身。 连跟人关系不好都会做的这么明显。 拿鱼做汤这件事,他本身的意愿是不想,看了我一眼,确认我是真的想喝后,才接过,还不忘记说了一句:“谢谢。” 是陈述语气,就是他们关系不好的铁证如山。 博士又说:“没关系,我也要喝。” 散兵阅历浅显,面皮薄,让他蹭成了这顿饭。 之后,博士到了饭点就过来,丹羽几次过来,都是散兵在里面做饭,我们两个隔着桌子,一人侃侃而谈,一人生无可恋。 汇报工作进度的丹羽要是被硬留下来,那么这顿饭吃的就很冰火两重天。 两个听不懂的,一个听得懂的,一个硬聊的,大家都不说话时这顿饭会吃的还行,有人说话了,那就是一个灾难。 我会去完成自己画的饼就是为了躲博士,他太久没遇上自己认知里的人了,有许多构想就硬塞过来,试图来场思维的碰撞。 “可惜,你不爱说话。” 这到底是因为谁啊。 我没一拳过去让他闭麦,是因为他说的是知识,就跟散兵没有真的给他一拳头一样,硬聊是很烦人,但是知识无罪。 这也就导致我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硬。 散兵的拳头是捏紧了几次又松开。 “你说的太多了,而人的大脑需要思考。” 一节课里塞一年的知识量,我听得懂,但绝不会想听,更不想回。 “这样吗?” 我去御影炉心附近检查结构,他递给我能够隔绝污染的设备,被我拒绝时,好言相劝:“你不想听我可以不说,但是不要自寻死路。” “我对踏鞴砂并无危害之意。” 我:“不是这个,它的污染对我没什么影响,我对这类事物的抗性很高。” 散兵也是。 在我检查期间,因他的身躯对深渊的抗性很高,所以可以成为我的助手,跟我一起进入御影炉心。 不影响我身体的情况下,他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即使这会轻微的磨损他。 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有时候会想念借景之馆,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但现在也很好。 我们一路走来的经历,是在借景之馆里没办法想象的。 大概在检查期间,他能够想到的最出格的事,就是酝酿了许久,才敢亲我一下,再若无其事其实耳尖都红透的规划我们回去之后的事。 “之后只用再过来一次。”我拔了根鸣草,递给他。 “是问题解决了吗?” 他接过,整整齐齐的放在怀里。 他怀里是一堆鸣草。 “是的。构造和原理已经清楚了,怎么替换它的计划也可以进行。不过这还是有点麻烦,我准备拔掉这里的源头。” 往出口走去,一片海滩上,有拿着药剂在等的博士,他不认为我能完全隔绝这种环境对人体的影响,又不会说服我去佩戴那些设备,就用现有材料做了些药剂。 一开始散兵的那份是去除体表污染的,后面才成了跟我同样的药剂。 我不怎么信任他的道德,不同的药剂检测要做两次,他干脆就省了我时间,一个大试管装两份。 挺为人着想的。 后来才知道是为我。 我在踏鞴砂这块根治污染问题,就差将那位被劈的魔神骸骨再劈一次,鸣神岛那边的计划框架也在稳步推进。 来自鸣神岛的信件每过来一次,就多一个又哭又闹的神子,宫司大人滴了几滴水就当自己的抹的眼泪,说都这么久了,我真的能狠心抛弃她们三个吗? “就算不去影那边,也好歹要来见见我,或者我去见见你吧?” “你倒好,一次都没有,既不来见我,也不让我去见你。宫司大人我呀,可真是伤心,油豆腐都食之无味了。” 附赠是将军的糕点。 “这很好,我们每个人都在你的信里又哭又闹了。” 回信是:“坏孩子。” 坏孩子每次接到来信都会有礼物,两份,显然神子不会忘记散兵,将军也是,信的篇幅里也经常提到散兵,除开我说的那些内容。 所以信很长。 只有将军的信言简意赅,不是保重身体就是问散兵的学习进度。 散兵是她的造物,既然回来了,理应学会她的一部分技艺。她是武人,所以散兵需要学的就是将那些不成体统的斗殴术变成成体统的雷电真传。 作为这不成体统的斗殴术研发者,我也没能逃过一劫。她说我空有力量却不使用,这 不好。 夹在我们中间的神子:“再不回来,入梦之术的材料都快用完了。” 真就是雷神梦中教杀人。 丹羽的单手剑成的时间恰到好处,刀匠嘴里说着他要打的是一把用来记录我的使用习惯的刀剑,给我的却是凝聚了他毕生技艺的一把。 人类锻造技艺的巅峰。 他的眼睛都是亮的:“幸不辱命。” 他超水平发挥,全神贯注,整个人抱着剑到我面前,其喜悦已经从他的眉目间流露出来,可以感染见过的每一个人。 “要为它取一个名字吗?” 我说好,不保证我能给它一个好名字,但可以给它应得的身份。 踏鞴砂的魔神遗恨和御影炉心问题都解决了,我拿到了自己的武器,在梦中可以跟散兵成体统的挥舞,博士正在踏鞴砂收集最后一批晶化骨髓。 天气都很好。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结局? 「因为你死了。」 第22章 朋友 我死了。 我有一个朋友。 是事情向深渊走去的两个主要因素,亦是我看到散兵和博士同是执行官的起始。 我原本死亡就会退出副本,不会有看到这些的机会,只能等醒来后再去查阅稻妻相关的历史。 但是,此前,我扔的骰子里,有一个「我能够看到所有的非主动骰子出目吗?」 系统说可以,命运说了可以。 于是我看到了我死后命运的流淌: 我的死亡并非意外,亦不是有什么事物的干扰,我是正常的死亡,肉/体上铭刻的死因里,无外力因素。 博士检查了很多次,排除了一个个因素,最后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他喃喃自语:“正常死亡,这怎么可能?还是我的知识没掌握透彻?” 被愚人众戒严的研究场地,和在崩溃中连一丝迟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博士试图带走我遗体的举动而卷入争斗的、现在处于昏迷状态的散兵。 神造物终究不是神明,能够持之以恒的追踪一个怪物,还不跟丢,是因为这个怪物想到神造物是他朋友承认的丈夫。 “那就一同带走吧,也算是一件遗物。” 他轻描淡写的决定了神造物接下来的命运,顺便也决定了稻妻接下来的命运。 在科学领域遨游的怪物,安静跟一个尸体和一个被卸掉运转核心失去动力的人偶待在一起。 房间洁净无尘,是死后的国度,写满了文字和符号的纸张算作对亡者的祭奠,其中包括亡者遗留的家书。 他做不到让亡者复生,无法将“正常死亡”变作“非正常死亡”,但对于稻妻,他能做的有许多。 在数学和科研领域,都有一种笨方法,名为穷举法。 既然一个生而不老的人可以在一个白日永不醒来,突然中止前一日尚且生动的生命,那么,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也可以作为穷举的因素,用来探寻我的死因。 说到底,他本能的怀疑着一切事物,怀疑我呈给他的死,怀疑不曾排除的因素。 他的结论没问题,那一定是他穷举的范围不够大。 但这里是稻妻,这里有我的家信,信里有我归乡的条件,他出门透气,看到压抑的天色,看到天边隐隐泛起的雷光的紫。 “神明的愤怒,不过如此。” 还是一种阻碍。 风雨欲来的气味会让他需要分出一些精力处理些琐事,那么在这之前,暂且将不能归乡的我的遗体和我留下的遗物先带回至冬。 第24章 他就这么做了,正如他接下来将对稻妻做的那样,分出轻重缓急,然后条理分明的去做了。 制造足够多的矛盾,拖住所有人的脚步,然后,他弯腰捡起工匠的巅峰之作,这确实是把好刀,但也确实是凡物。 连做衣冠冢都不够资格。 然后,便将这些零碎的遗物,寄回去,寄回去,让那个遭受了一次磨损的雷神受些刺激。 他毕竟不能直接对朋友的家人出手,只能希望能见到一个神明的陨落。 他是趁乱离开的稻妻,回去的至冬, 再次回到稻妻时,身边没有动摇他注意力的东西,也没有人偶的阻碍。 当然,在绯樱树下的稻妻商人,自然也清楚,他寄回去的东西没有达到预期,反而让那位鸣神从磨损中撑了过来。 失去太多,所以只能怀抱着永恒的梦呓,试图等到一切都能够回来的时刻,这就是神明的选择? 还是,她认为亡者已然不能回归,她便需要留住这样的稻妻,留住能留住的一切? 多么可笑的想法,商人叹息,神明果真爱人。 他心平气和的、平等的对除开踏鞴砂之外的所有区域推进了计划,一个可以让我可以尽快归乡的办法。 ——除开踏鞴砂没有别的理由,我治理好了它,根绝了其源泉。他不会颠覆朋友的成果。 巧合的是,我的想法和他曾经对稻妻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实施起来非常顺手。 这对稻妻而言是个灾难。 非常大的灾难,一个怪物,一个疯子满怀善意的,将平缓推进需要几十年时间的政策,逐字逐句的研读,将几十年里会陆续引发的问题,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引爆。 ——目的是让政策的推行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推行开来,让我能够葬在鸣神岛。 他极有分寸,也有耐心。 一边引爆人的矛盾,一边又放出魔神的灾祸,将两位能够给他造成麻烦的人拖得死死的,不能全心全意去找他的麻烦。 为此,他牺牲了六个切片,才构造出任他施为的环境。 这是可以接受的代价,毕竟朋友在人的认知里应是一种贵重物品,也能算作一个人性的实验,针对他自身。 而根据他的实验结果,他对朋友的一切,似乎都抱有宽容的态度,是爱屋及乌?还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觉得可贵? 一个有关人性的课题。 便是最自私的一位切片,都可以坦然回答:“所有。” 是吗? 他审视着自己,审视着自己的童年,审视着自己的每一个时间段,那些欠缺的、损耗的都变作了「友谊」的填充物。 是吗。 他凝望自己的胸腔,仿佛那里真的长出了一颗人心。 无关紧要的论证。 。 我注视着命运的河流,看着河流里博士对友谊的探寻,对稻妻政策的推进,他的切片成了其中的运转剂,一个一个填进去,却又极度克制。 他将稻妻的现状当做一场实验,一场对人性、对精度的把控的实验,好转一些就加灾难,灾难多了就运转一个程序。 在别人的国度,在神明目光所至之处,他如此平静,如此疯狂的,堆砌住自己对友谊的认知,铺出来一条,我根本不想要的归乡路。 死者不能说话,不能将手伸进命运的河流里,给他一巴掌。 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一巴掌会不会让他以为,他找到了导致我死亡的因素,并取得了一些进展。 那么,我的遗体真的归乡了吗? 没有。 他只在鸣神岛上伪装成一个失去朋友因而分外憔悴的人,给我立了一个墓,而墓里面,空无一物。 这并非是他接不接受我的死的问题,他在意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我因何死亡”。 “这项实验尚未得到结论,穷举的的范围一再扩大,我的技术却连最基础的你是何种生命,都无法得到结论。” “人类之躯,如何跨越时间的纬度,抵达一种层次的永恒。” “你会再度复现,是吗?” “抱歉,在我得到这个答案前,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你的灵魂先安息。” 第23章 造神 跟随博士的视角,看到的是一个疯子对朋友的缅怀。 但命运绝不局限于此。 我同样可以看到雷神和她的眷属,乃至稻妻走向的命运。 即使没有博士,稻妻的命运可能也不会有太多的变化,这是尘世七执政之一的雷神、稻妻的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遭受磨损后的选择。 这是她早已经萌发的理念,神子本以为我的到来会是转机。结果不是,我是她理念的一块封门砖。 是鸣神生命里,再一次的失去。 神子是否对此感到难过,宫司大人说只有一点点,她更担心的是 因再一次失去而引发磨损的友人,是稻妻的鸣神。 “她啊,看起来已经不会去看其他选择了。” 倘若前进便是失去,倘若变化注定要伴随着失去,武人的脑子里就只会想到永恒。 神子清楚,她还清楚稻妻之中,有与我有关的怪物在徘徊,可以寄过来我的遗物,可以让踏鞴砂成为混乱中的净土。 人的矛盾。 魔神的遗留。 桩桩件件,都是为了拖住她们。 看透的作用是什么? 是为了更深切的感受到何为无能为力? 宫司大人事务缠身,两只手都被拖住,影的状态又不能再等,久违的会面都是告别。 “你下定了决心?” “我决意如此。” 磨损的神进入一心净土维持自身状态不再出现,神造的为了永恒而诞生的人偶执政如今的稻妻,一切都比预想的要提早许多。 预想中的场景也不会再出现。 好像突然之间,原本热闹的世间又只有她一个人,守着所有过往。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觉得有点寂寞啊。” 哀恸过度会摧毁人与神的心智,因为有影在前,她的那些怀念,便也只是浅淡的,同落下的绯樱一起,消弭在了时光里。 长生之物,必多别离。 何况眼下的稻妻,若是略微分神,就会被盯上,咬一口,将事情推动到人不想见到的一面。 神子和将军都在忙碌。 有几次,她们看到了那个怪物,披着别人的躯壳,身上的时间是裁剪出来的一段,他遥遥看了她们一眼,自毁与刀光同时抵达。 每一个稻妻人都可以是他的皮囊,每一个出挑的人才都可能是他所扮演,每一副面貌都可以是用后就丢。 “武力有做不到的事,鸣神,你的刀光还无法斩断时间。” “能斩断也没关系。” “你会连同稻妻人一起斩杀。哦,差点忘了,你只是个人偶。人偶要按照程序行事。” “你斩不下这一刀。” 这是他死掉的最后一个傀儡。 此后,稻妻因为接连不断的变故,亦是逐渐变得封闭,直至锁国。 这是否违背了人的意愿? 并无。 对于稻妻人而言,稻妻的封闭有神的磨损,有人的期盼。如果每一次变动都会伴随着阵痛,那么永恒的维持,便是必须。 ——我醒来后所看到的稻妻,便是锁国状态。便是制度都维持在往昔,维持在博士更替制度后的时间。 在博士的认知中,稻妻,现在的永恒之地,可以称作为我的陪葬品。 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在须弥的夜半时分,冷风垂下来,一丝一缕,从天地之间拂过,而我,我大半夜睡不着,从副本里出来后清醒到失眠。 至冬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的破坏力,我第一次见,就是见到的第二席。 稻妻土地之上肆虐的灾厄和平静进入停滞不前状态的永恒,几乎是他穿针引线所形成。 他付出了堪称惨烈的代价,一并让神和神的眷属、稻妻的子民也成为了代价,这是命运,这是他的自我选择,这是所有人的选择。 而这样的怪物,听见我起床轻微的响动后,走了出来,试图看看我眼中的夜晚。 “睡不着,你的气息有些混乱,是一个人不习惯?” “没有。” “那看来是有心事,而我不是你的信任对象。可惜六席现在于你是陌生人,不然你的情绪能缓解一二。” 夜风里,我问他介不介意说说他朋友的过去,他纠正我,说我无需为这些事情烦恼,他尚且没有眼拙到认不出来自己唯一一个朋友的程度。 “死者复生不会全无代价,你看起来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健康一些。” 他想象中的我可能神智全无,可能只剩下一点沉入地脉需要人细心打捞的记忆。 在须弥见到的我却活泼健**命体/征旺盛,食欲看起来也很好,那么记忆受损也只是一点微小的代价。 第25章 我连说他认错人的机会都没有。 他研究我的尸体,找我的死因太多次,一次出差,贵重物品不能带,我的尸体就从至冬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须弥出现了我。 我的复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为此感到惊喜。 「副本结束后,连尸体都不回收?」 「那只是一截命运的线头,无法触碰到你副本之外的现实,到了时间就会消散。你永远不会看见你的尸体。」 「……」 再说回博士,博士特意的指名和一段时间的观测都只是为了方便确认我的状态。若是复生的受到的损害过大,他甚至可以共享自己的切片技术,从我的过往里切出来一个正常的切片,将我的灵魂重新安置。 我的时间不行,他的切片也可以作为承载物,虽然会造成我暂时的不适,但是一团时间的造物,终究会被我的灵魂撑出应有的形态。 他对我的要求,大抵是活着,再是好一点的活着。最后才观察我的智力水平。 “很显然,你的复生技术只存在一点小小的瑕疵。” 这是他的结论。 我头一次觉得夜晚很漫长,天空的星星眨的让人心烦意乱,短短几个小时过出了几个人的一生。 因为博士他没放过我的感情生活。 不,他当然不会批判我的吃软饭行为,甚至都没着眼于我选择的对象身上,他的重点是我。 用一种自然的、严谨的、科研的态度询问我,我跟艾尔海森的恋爱关系是我的生理需求还是生活需求,还是二者兼有? “如果他是你复生的一个关键,目前的研究就需要腾出一个位子给他,你的意见是?” “你还是先放过他吧,我只是单纯吃个软饭,哪里来的那么高大上的理由。” “包括解决生理需求?” 这可太严谨了。 他分析我的感情生活,不以感情分析,而是理性分析,从我的个体需求入手。 艾尔海森,或者散兵,在他这里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有具体的用途。 但是没关系,愚人众十一执行官「博士」,他将人拆解成各个工具,配上工具使用说明的同时,他对待自己也是如此。 而我是他的朋友。 我的意思是,他拆解完“恋人”“丈夫”在我这里能够起到的作用后,我这个朋友,亦会体会到来自他的常识冲击。 情感需求他不做评价,但生理需求,他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因素的得出结论:“我可以替代。” 继续拆解下去,他得到这次研究无需艾尔海森的加入的结论,并对我即将做出的牺牲进行了缩减。 树枝上有暝彩鸟,树底下有我在看似沉思实则在心底“………”成排。 须弥的夜晚还是太长了。 须弥的白日更是漫长。 「我认识到的纯友谊不是这样的。」 「哦,那你现在见到了。」 白日的研究在散兵的配合下并不复杂,人偶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偶尔会冷笑,从我们的谈话中听到艾尔海森的名字时。 “你的审美现在变得这么差了?” 在这样的研究环境里,艾尔海森好似是什么引爆器,一出来就有东西炸开的声音。 不是我仅存的道德,就是散兵的心。 没提博士是因为他的道德全靠我在苦苦支撑。 第24章 好梦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我此前以为的顺利仅是实验进展顺利,我们合作完成造神实验,之后,才是我的毕业课题。 眼下的情况却是:陷入沉睡的草神是我的前妻取下的一截新枝、跟我合作的科研狂人认为我是他的朋友、作为神之心载体的人偶耿耿于怀我的抛弃、贤者们认为我已经加入他们的计划、外面试图制止这一切的人里有我的恋人。 我的老师,我决定深入敌营的直接理由,没有之一。 他在问我有没有遭遇大贤者和放逐者的胁迫,为我的处境感到担忧。 “不要被放逐者的表象所欺骗,他只在意实验的结果,为此,须弥都可以成为他的代价。” “就如稻妻。” 他试图告诉我博士的不可信,但稻妻的锁国让学者们获取历史资料的行为尤其困难,他只能了解一些皮毛。 能知晓稻妻的锁国跟博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多的便模糊不清,只有牵强附会的猜测。 他有学者做学问的严谨,猜测的归猜测,历史的归历史,将博士的事迹进行了客观描述,好让我更快的了解博士 的为人处世,防止我因为信息差而误判。 “嗯,我知道了。” 我这样说道,没说什么“我有分寸”这样让人更担心的话,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样,保持着这种状态走出他的视线外,又让他看见我面对博士时非常自然的变脸。 “无谓的努力,这个实验不需要挤下那么多人。” “试试呢,万一有奇迹。” 博士更想说的是无谓的担心,他对须弥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将实验场地搬到须弥,不是因为大贤者对他的邀请,而是这里有世界树。 当然,他也承认,在自己故乡上的经历确实令他感到过挫败,他的研究成果在须弥从来都不受欢迎。 “那毕竟是我的老师。” 没他我不会掺和进这样的事,还忍了一段时间的观察期。 博士知道我的言下之意,并再度拉低我的道德下限,作出了郑重声明,说我的导师在我的论文出来、并通过审核,我正式毕业之前,他都会好好的活着。 无论什么话,在博士嘴里,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来,都有一种犯罪预告的味儿。 “他本来就准备这么做。” 散兵不会给博士留什么遮羞布,给怪物披上一层人性,他只会撕开它。 六席和二席的过节很早就开始了,从六席被迫抵达至冬,加入愚人众时开始,从他被视作我的遗物开始。 至冬冷冽的空气对人偶没有一星半点的妨碍,他完全可以趁着博士不在穿过风雨,回到自己的故土,但是,那片冻土困住他的从来不是气候,也不是神明。 是一具尸体。 是我的那一截命运的线头。 只在遗体还在,六席就能容忍许多事,但是痛苦需要宣泄的渠道,于是风雪将他塑造成了如今的模样。 少年的外貌,尖锐的个性,和眼底经久不散的雷云。 在博士和艾尔海森的话题中,他选择揭露自己同事的所作所为,将自己的过往穿插在叙述里,让我从中一同了解他这些年的经历。 他唯独不愿意提及我的现在,也不肯将我拖拽进过去的阴云里。 “不怀疑博士的判断吗?” “哼。” 他别开脸,只让我窥见他眼尾拖拽出来的一抹红,“你见过人偶有两颗心的?” 好吧,各人有各人的法子。 反正,我人尚在须弥,声名在至冬已经远扬,托了这两位福。 六席少年面貌却是执行官里唯一一位经受了丧妻之痛的执行官,二席看上去毫无人性却在意朋友。 稍微有点敏感度的都查完了,知道这二者是同一个,已经在攒复活进度条了。只有一个真楞的,用了老长一段时间才知道六席的妻子和二席的朋友是同一个人。 散兵简直都被气笑了:“不然呢,我针对博士是我无聊?” 这位真楞的,是他们年轻,刚加入不久的末席,散兵的评价是“武人”。 博士的评价是:“深渊抗性不错,不抗拒对邪眼的开发。” 等这位都清楚了,执行官们大都对我有了印象,个别消息灵通的也知道我尸体失踪的事。 “这意思是我现在出须弥前往其他国家,在执行官眼中都是死而复生?” “我不关心他人的想法,太无聊。你更不必关心这些,我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解释。” 博士因研究而损毁的切片约有三分之二,而切片制作难度大,材料珍稀,他扔了三分之二,这对一个求知的怪物来说,就是最直观的在意。 此等程度的在意,我活着不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 ——我压根没在现实里死过才更让人惊讶。 就连这次,他和六席来须弥造神,都是为了窥探命运,方便更好的将我打捞起来。 执行官们相信他的目的,但并不相信其中的细节,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二席来的路上不紧不慢,仿佛在奔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实验场所,只有六席,尚在为了自己能否成神触碰命运而焦躁不安。 因为他早就知道我在须弥。 他对朋友不是完全的没有保留,譬如他称为惊喜实则是惊吓的一部分,就在关于我毕业论文的命题上披露了出来。 ——关于教令院某个明论派的学弟是他切片的事。 教令院近些年人才辈出,优秀毕业生之后还有后起之秀,有我这个预备毕业的因论派学子,也有一个亲切的明论派学子。 第26章 我们都是贤者的得意门生。 又都是须弥上空的两朵疑云。 明论派的学弟看起来跟我身边的博士是两个样子,他亲切平易近人,眼睛里盛着提瓦特的命运与星辰,是穷究星空奥秘的学者。 在教令院,在须弥,他的知名度很高。 “但是学姐从来都看不到我,从来都是。” 倘若用学弟的角度来看我在教令院的求学之路,他完全可以说是为了我而入学教令院的,为了我而存在的。 甚至,这个身份,依照须弥的学术传统,还可以跟我组建学术家庭。 一个干净的,与第二席执行官毫无关联的明论派学者。 一个羞怯的,在明论派的授课中长久的凝视着我,如同凝望失而复得的命运的学弟。 “我理应自得,我是我们中唯一一个等到你的。” 我的表情大抵是已经麻木了,从室内的倒影里,望去只是死一般的平静。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 学弟用雀跃的,完全不博士的语气,说,这世上有七个切片是只为了我的存在而存在的,与本体身份↑毫无关联,在每一个国家都存在。 「真的?」 「真的。」 我不信不行。 我的老师甚至都是人证。 在我跟艾尔海森缔结学术家庭的消息愈演愈烈时,在我交上两个人的合作申请时,我的老师的欲言又止,不是不赞同我跟艾尔海森,而是我可以再思考一下,可能有更加合适的对象。 我还年轻,学术生涯前途无限,不该那么早就确定学术家庭的人选。 总之,明论派学弟的单相思可谓是人尽皆知,除了我本人,我忙着学习,视周围人如无物。 传闻甚至已经进了艾尔海森的耳朵里,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审视过我们的关系,认为这不是问题,无需因为此事打扰我的学习。 …… 传闻实在是不可信,这位看上去单相思,甚至七拐八拐问我的导师,我有没有跟人组建学术家庭的想法的学弟,他根本不是单相思,他只是一个想方设法确认朋友需求的……切片。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因为本体问我要不要跟他合作一篇毕业论文,看起来我很想毕业,已经想到为了确保导师安全不顾自身安全的地步了。 我当时:“你想的很好。但我的老师看我跟你合作,就直接认为你是胁迫。再让我跟你合作出一篇论文,这就不是胁迫,是其心可诛了。” 我话说的很直白:“跟你合作出论文,不叫提前毕业,叫案底。” “我考虑过这点。” 博士这么说着,“所以我准备了一个更加合适的身份。” 然后就是这位明论派学弟的闪亮登场。 然后就是我知道他说的抵达须弥碰见我,里面的人称代词不是指我面前的本体,而是我面前形似切片的七份执念之一。 利用切片的技术,和自己的执念,所形成的产物。 他用比较苦恼的语气说:“它们的存在会干扰我的行动,制造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所以,我将它们分离出来,当做捕捉你的分析仪,毕竟执念所成的产物,会比我本身更快的意识到你的存在。” 我的毕业论文,至此已经不需要我动手撰写,明论派的学弟会看着我们的实验,记录下我同博士的合作,写出来一篇论文。 “别担心,学姐,我不会写教令院的禁忌的。” 他眼睛弯弯。 除了研究,我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博士都已经安排到了这个地步,不耽误我毕业,不耽误他自身的任务。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执行官们都会相信他说出来的目的,只怀疑细枝末节,而不否定大方向了。 我明白得疑似有点晚了。 这世上真的有人的友谊,会让他的朋友感到可怖。 相比博士稍显离谱的友谊,散兵在实验之外,现在就只有一张在旁人面前刻薄的嘴,捅人心窝子却不至于。 “你不觉得我现在说话刻薄?果然,二席做出来的事还是太超出常理了。” 连声音都在往柔和方面走。 博士继续造神实验现在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散兵选择继续实验,是为了不被我再次抛下。 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与其说是被我的一次死亡所抛下,倒不如说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稻妻的神之心是我拿到的。” 影在一心净土,现在的稻妻闭锁,但不会拒绝一个归乡的游子,至少雷神和雷神眷属没有拒绝一位愚人众的执行官。 即使稻妻现状,是与另一位执行官脱不了关系。 “我就这么拿到了神之心。” 他说的仿佛过程里没有任何难关,对于目的而言,确实是的。 保管着神之心的神子,对手中之物很难产生什么正面情感,狐狸宫司对散兵说的也是轻轻巧巧,“迁怒罢了。” “至冬的执政既然想利用它去做些什么,那当然可以拿去,这是影和我的共同决定。” “但,你既然是影的造物,且在那时尽了责任却无能为力,自然,要求会苛刻一些。” “你需要证明,你有护持住此物的力量。” “不可失去。” “不可放弃。” 那段日子,他的住所是社奉行所安排,笑眯眯的社奉行年轻,八面玲珑,手腕能镇得住人,是以,稻妻如今的静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显得安宁。 他见过许多这样的人。 凡人的一生短暂,求而不得者有之,顺风顺水者有之,手腕卓绝者有之。如社奉行这般,衰落后又起复的也不少。 他只是看着。 腰间一个系带上系着两枚神之眼,一只是黯淡无光的,一只是正常的,做浮浪人打扮的执行官走动间,两枚神之眼会轻轻碰撞,如同过去某时某刻传来的应和。 这样的声音响起,执行官出门,会沿着人走出来的路,找到一些零碎的,陌生又熟悉的事物。 是此刻散兵放在我面前的绯樱绣球和干燥得失去水分的鸣草。 “若不是回去了一趟稻妻,此刻我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送你。” “你现在也不记得。” “拥有力量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但总好过失去后再后悔。总之,这次,别丢下我。” 博士说散兵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说了一堆无用的事。 “那什么是有用的?” “他自身最真实的想法。” 试剂在试管里反应,知识在其中流淌,成为可视的变化。 博士短暂的抽出一点心神,说:“我很想你。” 人偶不会有第二颗心,但怪物说,一颗心可以匹配上两个人。 很难有这样的一次实验。 容纳神之心的对象极其配合,作为合作者的对象也跟我很有默契,所有的实验过程都如同咬合的齿轮,非常顺畅的运转。直到七叶寂照秘密主组合前夕,作为核心的散兵取下那些束缚他的丝线,那些傀儡的悬丝,取出他内置的能源装置,我们四位拍了一张很特别的照片。 明论派的学弟兴高采烈的架起相机,设好定时,赶到了自己的位置,“咔嚓”一声,时光定格。 照片里的我,可谓是三面为男,左右是博士和散兵,身后是踩着板凳的学弟。 看似四个人,实则三个人,三个人里还能凑成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奇特组合。 好消息是,大家都是笑出来的。 坏消息是,这照片传出去,叫罪证,对须弥的罪证。 不过,大贤者想必已经无暇他顾,正在应对赛诺和艾尔海森他们,否则也不会缺席这样重要的时刻。 我说实验为什么会这么顺畅,原来是甲方那边正在出乱子。 “鳗鱼茶泡饭不错,也是稻妻那边的特产?” 圆满完成不至于,但已经抵达重要节点,散兵此后不能行动自如,需要驾驶机甲,尚能自如行动的时间,便包揽了我们的晚饭。 非常区别对待的一顿饭。 他看上去有点耐心,但不多,给我摆完盘,用鳗鱼习惯性的拼出来一个近似爱心的形状,端上来,连口味都是几百年前的味道。 熟悉,仿佛过去的只有几日,而不是几百年,停滞的不止有稻妻,还有人偶。 其他人没有摆盘的待遇,当然也没有额外的须弥菜肴。 我不准备说些什么,因为在座各位,一位是人偶之躯,一位是博士的执念七分之一,一位就是博士,看起来只有我会需要正常的一日三餐。 这区别待遇很有必要。 事情原本计划的过程,是用完这餐,实验完成后我们反目成仇,须弥方里应外合,击碎博士的阴谋,还须弥一片朗朗乾坤,而我成功交出预想中的毕业论文,拿到含金量超高的毕业证书。 第27章 实际上,七叶寂照秘密主实验成功后,我走近这一群准备配合我表演的人中,说:“我这里有两件事,两件都非常要命,但需要先听听冰之女皇交给你们的任务。介意说一下吗?” “拿到须弥的神之心。” 博士如此坦然的说了。 “出了什么意外?” 这是投影在意识之间的散兵。 我等了一会,说“来了。” 我话音刚落,须弥相比其他国家,要更加特殊一些的神之心,脱离了虚空核心的身份,一头撞进了我的胸口。 势大力沉,我没背过气去,完全是因为它是神之心,而不是什么高空抛物的凶器。 这就是我的预感。 显而易见它灵验了。 这片区域,理所当然的被它溢散出来的力量轰出了一些问题,须弥人的虚空系统里闪现出了无数片段,刺啦刺啦声后,伴随着一声巨响,投射出了我神装的状态。 前两个版本的神器还能使用,还能最大化功率,乃至于它安装的防诅咒装置还有主动寻路自动代打的功能。 一片扭曲的,闪烁着无数数据绿光的意识空间,和身体上已经攀附上草叶纹路,着白色衣装的我。 还有随之而出现的,梦境熟悉的波动。 这就是我要说的两件事。 一件事是,须弥的神之心会在我手里。 第二件事是,小草神会因为神之心的异动从沉睡中苏醒。 虽然想过这样的场景,但不是这样发生的,我以为我还能使用神之心已经顶了天了,谁知道它还带主动寻路的。 现在,须弥有两位神了。 而对面,也有两位近神战力。 我首先弥合了神之心造成了影响,稳定了这片意识空间,等待须弥真正的决策者抵达。 她会过来的,这里不仅有神之心,还是布耶尔的遗留,这是两个天然的坐标。 至于为什么,因为神之心现在正卡着我的心脏,跟我的心脏一起跳动,纳西妲不来,我就得自己掏心了。 她来了。 气氛紧绷起来的对峙场面没有因此更加紧张,因为已经紧绷到再紧绷下去就得发现打一架了。 沉睡过程中,对外界并无多少感知的神明做过决断,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新生神明。 恰恰相反,在诞生之后,她长大过,又因为命运的干扰缩小了体型。 “神造物和执行官,我的沉睡时间看来很长。” 她轻柔的取下了卡在我心脏的神之心,“辛苦了,这原本是我应该做的事。抱歉,我什么都没有做到。” 安抚完我之后,她转身面对两位执行官,“我沉睡之前,已经与至冬的女皇约定,须弥的神之心等到命运的时刻便会交出。现在已经抵达了那个时刻,我该履约,但你们,似乎并未遵 守约定。” “你真的理解眼下的状况了么,须弥的小吉祥草王,倘若你沉睡之时有意识,须弥的大贤者就绝不敢行此僭越之举。” 博士的声音坠下去,“须弥的神之心会主动篡夺人的意识?” 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氛围,但我这个捂着心脏,试图缓解异样的人,在他们打起来之前绝对会被双方转移走。 因为: 「纳西妲好感度:75。」 还因为,刚刚我那猛的一下,在意识空间的两位执行官,似乎都将我短暂的沉默当做了被神之心篡夺了意识的表现,特殊时刻,即便是一点怀疑,他们也会先行将之当成事实。 恰巧,纳西妲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是神之心的事,她看到我的神装就明白我的身份,自然知晓神之心只是正常运行。 “是一点残存的印象。” 在跟两位执行官的谈判结束后,她如是解释道,“我对那个时代的记忆没有多少,但身体似乎还残存着一些本能,能够认出你。” 神明的神色有些哀伤:“你被命运所诅咒。” 那其实更接近于祝福。 命运对夺走我所拥有之物的存在如此酷烈,凡取走的,必被诅咒。 博士是验证这一点的人。 他接过神之心的刹那,所有切片都灰飞烟灭,唯有执念所成之物,不属于命运。 “这就是代价?”他意味不明。 “这是命运。”纳西妲答,“须弥的一切都困囿于命运。” “哦,又是命运,怎么,你们须弥也准备永恒?”散兵捏着被命运送到他手里的稻妻的神之心,“还是不久之后就乖乖对天理低头?” 没打起来是一件幸事。 双方语气都很冲,真打起来,我不用打,意识空间当时是保不住一点,还会殃及须弥。 也因为语气太冲,双方只是生硬的交流了一些基本信息,私事一点没谈,我的意思是,我的毕业论文还能用。 「你就在乎这个?」 「不然呢,我当学者难道不是为了毕业?」 「我以为你记得双方为什么一开场火药味就这么浓。」 「也许你还记得,我是大半个人渣。」 大半个人渣在闪回了一些片段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纳西妲身上,她看上去是真的很哀伤,哀伤于自己什么都没做到,哀伤于时至如今,我们仍旧没有摆脱命运。 须弥依旧在命运的目光之下。 她的沉睡与命运有着极密切的关系,每一次沉睡都是为了让她遗忘,遗忘过去、遗忘历史,每一次苏醒,熟悉的事物总会少去。 但人与神又总是要向前走。 须弥亦然。 纳西妲的苏醒意味着僭越者的流放,意味我终于可以毕业,明论派的学弟——变故发生时及时装死的执念——再一次验证了他的痴心不改。 因为这位听说我准备要跟人合作论文的精准投放消息,就一头撞了上去,命运的警示都没能阻拦他的脚步,顶多是让他留了点线索。 恋爱脑(实际上是对找朋友的执念)使他避免了被自己导师带歪的可能,又使他自投罗网。 而命运,又让他发出了我们的合作论文,圆梦成功。 好在,这不是我的毕业论文,否则,他就不是追梦成功,是追人成功了。 艾尔海森的心情不是很好,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我直觉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有一堆话要跟我说,最终只是:“没事就好。” 我在被博士的超前的精神状态创时,他也被我陷入危机的消息创到了。 “难得啊,现在能回想起来当时的心情吗?” “不能。” 双方汇合成功,对一对消息,我就知道艾尔海森和赛诺做了些什么,完全拖住了大贤者他们,并绕过了净善宫的看守,试图唤醒神明。 还有找到足够给大贤者他们定罪的证据。 一堆大事,但是他说:“这无关痛痒。” 如果我没有看到须弥城里还没有撤完全的他和赛诺的通缉令的话,大风纪官很应景的说了个冷笑话:“大风纪官和大书记官被大贤者通缉,因为大贤者觉得教令院太大。” “……” “不好笑吗?” “走了。” 艾尔海森牵着我干脆利落的走了。 我觉得,谐音梗的冷笑话其实也不错,至少也不是很冷。 算了,还是跟人进行牌佬对决吧,干脆利落的胜利才是让大风纪官心灵都结冰的利器……好吧,他用对胜利的渴望告诉我,他永不认输。 是热闹又平常的一日。 我回到了艾尔海森的房子,结束了我写毕业论文的闭关生涯。 又做了个梦。 梦里,刚苏醒的纳西妲因为同源的波动,抵达了我的梦境,带着些歉意:“是不是打扰到你?我只是觉得这里很熟悉。” “草神大人……” “叫我纳西妲就好。” “纳西妲,你知道这些是什么?” “嗯。这里是被构造后的梦境,目的是让人安眠,做一个美梦。”她走近了几步,“但现在有些残缺,你才会被我惊醒,我修补一下就好了。” “在梦里入睡?” “很惊讶吗?” “感觉像在做清醒梦。” 她若有所思,片刻后,小草神成了少女体型,“现在会好一些吗?你的意识里更熟悉这样的形象。” “我并未窥探你的意识,这是我留存的那些记忆。” “你对我很重要,但现在也只能想起这些,我的记忆不能延伸到太长远的过去,这会让我陷入下一次沉睡。” 纳西妲,或者布耶尔,轻轻碰了碰我的头发,现在的,过去的,时间两端的草神,说:“愿你能做个好梦。” “睡吧,我的……” 第25章 轻喜剧 一个好梦。 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跟一个大事件结束于是步入日常回的轻小说主角一样,我现在的生活也很日常。 大风纪官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神色匆匆,一言不发的敲门,用如此严肃的姿态,只为了跟我在七圣召唤上来上一局“你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 第28章 作为圆满毕业的教令院学者,我现在不怵任何一个风纪官——虽然从来也没怵过——但我怵大风纪官,还不是学业方面上。 他对七圣召唤的热情足以媲美他对工作的热爱,只要回到须弥,就会风雨无阻的来找我打牌。 偶尔是因为公务,绝大部分还是打牌。 我毕业第一天,被赛诺拉去打牌。 毕业第二天,被赛诺拉去打牌。 毕业第三天,还是被赛诺拉去打牌。 …… 如此频繁,让我不算熟悉的生论派学长提纳里都以为我也是个牌佬,七圣召唤铁杆粉丝……如果他事先没发觉赛诺是坠入爱河的话。 我跟这位生论派学长熟悉起来是因为赛诺,他先是被赛诺第一时间拉入阵营准备对抗大贤者的阴谋,后又被大风纪官的木头脑袋震惊了几次,直到如今,他终于跟我正式见面,而不再是传闻里的学长了。 这个心路历程并不长。 要命的只是大风纪官的榆木脑袋。 大风纪官跟我那段软囚禁时间里的相处,有些做法就是他朋友提纳里手把手教的。 比如带食物那次,赛诺准备老老实实带我需要的,在他的建议下才改成了批发,且让赛诺不要在送的过程里说冷笑话。 属实是功德无量,还为了自己朋友的追求之路贡献了自己的劳动力,做了几道拿手菜。 要问这位是怎么发现大风纪官是个木头脑袋的,撇去我能直接看到好感度的作弊能力,大抵都是同样的:“喜欢打七圣召唤”没问题,赛诺本身就是资深牌佬,但“喜欢和特定的人打七圣召唤”且“有空了就去找特定的人一直打牌”很有问题。 他显然提醒过赛诺,试图撬开赛诺的榆木脑袋,让赛诺不要理所当然得把“喜 欢打牌“和“喜欢某个人”混在一起,并同时进行,因为这样大概率只是让被追的对象觉得他很喜欢打牌。 更显然的事,赛诺还是个木头脑袋。 但凡他当时说通了,我委婉的,让我的良心略微的占据了上风,也是真的试图让自己从永无止境的打牌轮回解脱时,提醒他须弥现在有七圣召唤的活动,问他去不去参加。 他根本不会自然而然的说出:“你去吗,我想跟你打牌。” 我沉默了一会:“不去。” 他很失望的“哦”了一声,才说:“我应该没有时间,我要跟你打牌。” 连失望都短暂,扔骰子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气势十足,仿佛下一秒,就能够把我杀得落花流水,拿下这一局。 我除了跟他打牌这个选项之外,我其实完全可以拒绝的,赛诺也不是会强迫我打牌的性格。他只会萎靡得仿佛自己的胡狼头帽子真成了胡狼的立耳,会柔软的垂下来。 那么我为什么不拒绝? 一是因为我是个有风险意识的吃软饭的,不介意自己的喂养名单多出几个,而且戳破了,无论什么反应都会很麻烦,装聋作哑是收益最高的选择。 二是,我喜欢七圣召唤,赛诺也是个很好的牌友。 我只是不喜欢赛诺任务结束后天天找我打牌,不是不喜欢打牌。 但现在的情况是,须弥刚结束了一个大事件,内部有问题的流放的流放,驱逐的驱逐,纳西妲又苏醒,重新掌权,大风纪官的工作突然就轻松了下来。 他有精力、有时间天天拉着我打牌。 艾尔海森阻止了吗? 没有。 我喜欢不喜欢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我苦恼的是怎么不被天天拉着打牌,而不是怎么能不打牌。 他只会适时的出现,成为我的绝佳借口。 这点,我还是要比提纳里好的。 这位学长堪称孤立无援。 生论派的学长明明已经对大风纪官的木头脑袋绝望了一次,以为他当军师的日子要长的不得了,结果发现了他还能再绝望一次的事实: 他朋友要追,或者说正在追的人是我。 当军师的前提是要有得当啊! 这事实显然给了他重创,但没有创到含糊着的木头脑袋,他朋友还是风雨无阻的跟我打牌,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重创到了什么程度呢? 他的护发精油明明是气味很淡的牌子,我走了一步,却嗅见了阳光下的雨林。 他这是用了两倍还是三倍的量来着? 提纳里捂着额头叹气,“你闻过这种护发精油的气味?” “是的。”我没有否认,还回想了上次嗅到它的时机,“前段时间,被人推销过,商家说这款精油很受欢迎,生论派的提纳里每次都会抱走一箱。” “最近毛发分叉得厉害,就换了一种新的精油试试,我只买过一次。”他看见我就很难忍住叹气的欲望,“商家说的每次,只是一种推销手段,不要信。” “当时信了的人多吗?” “不多。” “那就好,改天我去跟商家沟通一下,多谢学妹告诉我这些。” 我看似沉思实则在看列表,看到几个数字和对应的人名,我换了一种眼神去看学长,一种看长期客户的眼神。 “学长,要试试我制作的精油吗?” 他同意了,然后步入了问题由我制造也由我解决的深渊。 娜布的馈赠确实让我在这方面得天独厚,花神对花的香气和功效如数家珍,离去之前更是为我施加了诸多祝福。 这极大的方便了我的工作。 在用我的精油之前,他只是毛发分叉,用我的精油后,他愁的掉毛。我的精油没有问题,但是赛诺有问题,我们几个的团建有问题。 卡维从沙漠被甲方和改稿地狱联手磋磨了一顿,回到须弥,精神尚且饱满,眼神清明。 补全了须弥这边一整集的发展后,又被迫成为了名侦探卡维。 他也不想的,他只想吐槽一下他碰见的不做人的甲方,但是,因为邀请人员问题,这次恰好凑齐了一个全明星阵容。 我:被追求的对象。 赛诺:正在不自觉追人的。 提纳里:被木头脑袋气得毛发分叉的倒霉学长。 艾尔海森:完全没参与此事的正牌恋人。 卡维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又好像哪里都有问题。 我只要跟赛诺出现在同一场合,就逃脱不了打牌的命运。 大风纪官的胡狼头帽子没戴,这方便他接近我掏出自己的牌组拉我进入强制对决,我现在对长得像两个耳朵的事物都有些敏感,大概是患上了尖耳朵恐惧症。 赛诺想到的办法就是不戴胡狼头。 白发棕肤,除了眼睛是红色的,有着一副少年面貌外,若真的想从他身上找到阿蒙的影子,也能找到。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去掉那个帽子,大风纪官低头看牌,眼睫垂下,面貌便呈现出一种温和。 我的容忍度便会高一些。 毕竟我只是怵大风纪官,而不是怵大风纪官不那么大风纪官的时刻。 他就凭借某种狩猎本能这样做了,连情绪都收敛了些。 艾尔海森在我边上看书,他最近的阅读计划是关于赤王历史的,他说的是对那段历史起了点兴趣。 我被神之心卡进心脏,直接最大化功率激发,瞬间神装态,被须弥人窥见的那个时刻,大都数须弥人都以为是虚空震荡引起的幻觉。 但参与计划的几个人,都清楚,那不是幻想,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艾尔海森什么都没问,查阅资料也当着我的面,他不会在我面前隐瞒他的动态。 这聚会里原本只有一个提纳里一边焦虑自己的尾巴会不会又出现分叉,一边看一次这场景就得忍住拉自己耳朵的冲动。 原本只有他一个痛苦。 但是卡维来了,安静得不像卡维的卡维来了。 他没喝酒没讨论甲方,也没当面捅出来,说些大家都尴尬的话,谁让艾尔海森这个有资格的跟没发现一样。 他只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找了一个话题,从七圣召唤切入,问赛诺跟我打七圣召唤的事。 然后,就跟提纳里一样,差点成了表情包。 “什么?每天?” “终于轮到我的回合了。”赛诺全神贯注,准备自己的回合,这话都是我带着点天天被人拖着打牌的生无可恋说的:“是啊,每天。” “艾尔海森,你不准备说点什么?” 话都到这份上,被call到的艾尔海森抬眼,无波无澜的,“这是她的事,她高兴就好。” 阴阳怪气的程度为零。 卡维:。 在场人有五位,察觉有三,艾尔海森,你不是其中之一。 是的,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我和提纳里以及卡维,是知道赛诺的情况的,不知道的只有赛诺本人和另一个理应最先察觉的艾尔海森。 但前者,提纳里已经被木头脑袋气到了好几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朋友是个木头脑袋,还是为自己的毛发状况感到忧心。 第29章 而后者,后者的情况更让人忧心,提纳里没有摇着对方的肩膀、卡维没有直接问,都是因为这个症结更多的还是在赛诺上。 赛诺仗着自己是个木头脑袋,直接乱来。迟钝得,根本没意识到自身的感情,也没意识到朋友的提醒。 但就算这样,艾尔海森也不至于不敏锐到这种程度吧? 至于的。 「因为信任,他信任你。」 卡维起先将这份信任认作了我们之间感情出了问题,艾尔海森对我漠不关心。 “这二者不存在任何相似之处,你的想象力可以用到别的地方。” 被艾尔海森察觉后,毫不留情的指了出来。 卡维简直要气死了,想 找人吐槽,平日里充当倾听者的我,看上去又不像是知道实情的样子,他转了几圈,最后找到了提纳里。 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是卡维酝酿了几天,也看了几天,下定了决心,拉着赛诺硬打了一场七圣召唤,将木头脑袋终于砸开窍了。 其难度仅次于我们仨合作的那个课题。 卡维是面色苍白游魂一样回来的,我问他跟赛诺打牌有这么艰难吗,他神色几度变幻,咬着牙用了非常具体的类比方式:“不亚于甲方连续让我改了六十多版工图,最后告诉我,还是第三十七版最好看,而我,只留了第一版。” 这是他的伤心事。 唯一不符合难度的事,是他最后还是找到了第三十七版,但是甲方看了看,“啧”了一声,说出了让每一个设计人眼前一黑的句子:“这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让木头脑袋开窍的难度,比不上生活给的刁难。 那么,提纳里学长的毛发躲过了摧残吗? 没有,甚至还加倍了。 赛诺被两个人梆梆梆的敲,木头脑袋是开窍了,不会硬拉着我打牌了,也失恋了。 提纳里以前愁的是他木头脑袋,现在已经进化到了掉毛的程度,因为赛诺失恋,他这个朋友,在劫难逃。 他拿精油拿的实在是太勤了。 我问:“学长,是精油的效果出了问题?” “是最近有些焦虑。” 因为订的实在是太多,我是送货上门的,正是艾尔海森的上班时间。 帮我搬东西的是路上碰见的柯莱,提纳里出门,看到我向柯莱道谢,柯莱摆摆手说没事没事的场景,眼神逐渐凝重,并且失去高光。 「柯莱好感度:89。」 「提纳里的察觉:77。」 命运对提纳里的毛发痛下杀手。 第26章 软饭王 在此感谢提纳里学长,为我的毛发护理生意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虽然学长一点儿也不想要,更想要从前那种平静的生活。 他现在面前一个失恋的兄弟,眼前一个翘首以盼我送精油过来的徒弟,有时候还得见见一同过来的艾尔海森。 每天起床都是想叹气的一天。 看见我更想叹气了。 因为我每一次过来,就是他的毛发护理套餐用完了,需要续,非常直观的让他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毛发状况有多糟糕。 偶尔,在柯莱巡林的时间点,他会邀请我坐一会儿,看时间点决定供不供应饭食。 道成林里,随处可见绿意,以及菌子,食用它们而中毒的人不少,它们的鲜美自然可想而知。 学长研究它们有些年头,还救治过许多菌子中毒的人,对它们的特性了如指掌的同时,也知晓了许多烹饪方式。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些菌子中毒的,意识不清时还说是自己没炒熟,不是菌子的问题,翻来覆去念叨着怎么炒菌子的也有。我出一本菌子的食用方法都不奇怪。” 他将自己刚做好的菌子放在了桌上,“你以后来道成林,如果实在分不清那些菌子……”他拍了下额头,“忘记了,你也是我老师的得意门生。” 生论派贤者的得意门生要是因为菌子中毒进了健康之家,大抵会被健康之家里的生论派学者围观。 虽然往年这样的事也不少。 振振有词说自己是为了科学献身,其实是个馋到连菌子都没仔细分辨直接中招的生论派学者,不是什么稀奇的生物。 植物的分类里,有人只专精其中一种,其他的只有大致印象,很正常。 但我,头一次总会享受夸张一些的待遇。毕竟毕业论文是学科知识大综合的因论派学者,出门能自称生论派贤者得意弟子的,目前好像就我一个。 我点头,说自己确实不会,理直气壮的,“我想吃菌子了会自己到道成林来。” 谁见过软饭硬吃的人会自己做饭的,饭不是都是别人硬塞的吗? 提纳里还是不了解我。 没关系,我多蹭几顿饭他就知道我的德行了。 就算学长不会留饭,碰上的柯莱会请我吃她做的口袋饼,偶然碰上的大风纪官,也会迟疑的,问我要不要吃东西。 我的生论派学长,只站在那里,树影绰绰间,就已经受到了摧残,却还得在对上我的目光时露出一个别无二致的笑容,试图当做无事发生。 他其实已经非常努力的控制自己掉毛的数量,维持自己的毛发状态了,却还是抵不过生活的重重一击。 起因还是他自己。 他的毛发状况给了我源源不断的灵感,让我多做出来一堆产品,多到就算我从今天起开始做慈善,给认识的所有人碰上就发,发完这些都需要两年,他们用完的时间就更长了。 于是我决定卖自研的护理套装。 卡维在没见到我到底是多做了多少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吃土也要买完,看到堆满了工坊的套装后,在喝几年的西北风和履约之间,选择了免费为我设计包装。 “因为真的会喝死人的。” “我已经送完了一批了,学长。” 我如此亲切的告诉他,“你没收到吗?” 艾尔海森说:“显然,他以为那就是全部。” 岂止。 亲爱的卡维学长收到我送的护理套装后,赞美的话都快写成长诗,结果因为夸下的海口,险些在赤贫路上狂奔。 但长诗好歹酝酿了那么久,就算倾家荡产喝几年的西北风,他也得念。 艾尔海森与他是反面,收到东西,虽然早就知道我肯定是做多了,但还是放在了浴室里,替换掉了以前用的同类产品。 他从来不做很麻烦的事,做的事从来不麻烦。 好在这一批产品气味都很淡,不凑近、鼻子不是特别灵敏,是嗅不到的。 也就倒手里抹头发上的期间,气味会略微浓烈一点。 试用了一段时间,他说效果不错,问我有什么想法,知道我准备售卖它们时,给我讲了一下须弥现今相关的流程。 “特殊时期,相关文件会直达小吉祥草王,但申请文件需要的资料和格式没有变化。” 事已至此,我先办下来营业证明,现在又有卡维这个大设计师的自投罗网,已经可以甩卖了。 这跟提纳里的三倍掉毛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是活的招牌。 生论派的提纳里都在用的护理套装,还是回购无数次,现在才开放的购买渠道的。比一般的广告投入要更加合算。 这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我没有虚假宣传,提纳里也不介意,买的人也不介意。会招致他掉毛的元凶从来不是生意,是时间。 作为第一位顾客和活招牌,我可能比提纳里自身还要关注他的毛发状况,并且为他改了几次配方。 接触时间自然而然的上来,他便不得不在我面前流露出更多的情绪,比如作为知晓一切之人的胃痛感。 每次,他找我买护理套装都像是做贼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在路上碰到自己的徒弟、碰到自己的兄弟、碰到照顾我生意的迪希雅、碰到被我抓过来当劳动力的扎萨…… 最近还多了也来添乱的他自己。 察觉点的太高就是这样,旁人眼中这是我的生意大受好评,我的人缘遍布须弥。在提纳里眼中,这是我的追求者遍布须弥,其中还有几个跟他关系很不错的。 当然,他也没放过他自己。 最近一次,他跟往常一样复购了护理套装,看见我在倾听用户反馈,笑意盈盈的将扩大商业版图、增加商品种类加入了计划中。 跟我谈合作的多莉镜片之下是摩拉的光芒,提纳里近乎是麻木的看着这位须弥「最有门路」、商业风评微妙的大商人, 热情洋溢跟我拉关系,说什么“哎呀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会不会亏本,当然不会啦。何况能用一点点摩拉买下知名学者的真心,这可再划算不过了。” 提纳里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还是走了过来,准备买完东西就回家。 原本。 奈何正跟我谈合作的多莉,此前从经济角度考虑,真诚建议我有一个稳定的原材料供应商,我跟她合作是不缺原材料了,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第30章 所以,我问我看透一切的学长,问他的禅那园能不能给我种些珍稀原料。 他没反应过来似的,“可以。”反应过来后才紧急补救,“先说说你准备种些什么?” “帕蒂沙兰。” 非常中规中矩的材料,但是颜色是紫红色。是花神尚在期间的帕蒂沙兰。 我新推出的产品是香水,复现娜布的作品,那香味很独特,是命运的怅惘、故乡的迷梦、再不能拼凑的爱意。 多莉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摩拉,金灿灿。 我的学长,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可以”。 「提纳里好感度:94。」 于是禅那园里便有了紫红色的帕蒂沙兰。 我的学长他也没放过自己。 艾尔海森跟我去禅那园的次数要比想象中的多,他不上班,而我准备去禅那园时,他便会自然的跟我同去,手中的书暂且收了起来,花费一点时间了解我的商业进展。 牵手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两个人走路可能不快,但对时间的感知上却是快的,不自觉就会走到禅那园,看见里面忙碌的提纳里。 自然,他也看到了手拉着手的我们。 “你们来了。” “嗯。”回答的是艾尔海森。 他不意外,短暂的跟艾尔海森对上视线,又很快的移开,“出了点问题,帕蒂沙兰可以采摘,但是气味不太对。” 足够一个生论派学者写出一系列论文的花朵,在提纳里的精心照料下——我说它撒下种子就能生长——开花,成为能够用来制作香水的原材料。 但采摘时,它流淌出来的气味溢满了苦涩,汁液里全无半点能够让人欢欣的气息。 “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小吉祥草王说,最初的帕蒂沙兰,就是苦涩的,是花神的伤口里生长出来的迷梦。” 我将那些成熟的,可以用来制作香水的帕蒂沙兰处理好,打包,这次的禅那园之行就圆满结束。 艾尔海森再度,将我捆好的花束抱在怀里。 理所当然的被气味苦了一下,我看见他皱了下眉,又很快平静。 他手中的,是花神将陨前的帕蒂沙兰,她并未留给我什么遗物,只有她的痛苦,只有她的眼泪,还有那点带着她整个人都在命运里挣扎的爱。 现在,她的馈赠,又将被我置换成摩拉,置换成一款名为「永恒之爱」的香水,宣传词都跟通俗意义上的幸福毫无干系。 我原以为这跟美学都无关联的宣传语“爱,是命运里流淌出来的诅咒”,即使有娜布的馈赠也不会让它被大多数人接受,结果,是我对大众的审美不了解,它竟然很是热销。 不是很能理解,可能跟我的调香技术有关。在开始前就叠出了变化,知晓每一种花朵在最终会释放出什么样的香气,这使我在调香的过程中极其懒惰,也使我对待成品的香气没有惊喜感。 我身边,能给我做参考的那几位,倒是都挺喜欢的。 香水系列的推出让我的商业发展扩大,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两位执行官的来信,他们邀请我去枫丹。 有明论派的学弟在,我不惊讶博士会知道我的护理套装生意越来越大,他们写的也是枫丹的香水业发达,适合发展。 一封恰到好处的来信。 我将自己准备去枫丹发展的计划告诉艾尔海森时,他不意外,只问我有关商业扩大化的计划书有没有做出来。 “看起来是没做。”他了然。 “我准备遵循命运的指引。”指落地到处找调香师骰好感,能逮到谁就是谁。 “嗯,那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你没有别的要说的?” “……注意身体,早点回家。” 我们都想起了他上次说“早点回家”后,我就遭遇了囚禁的事。 “上次是意外,不具有科学依据,不要将偶然事件当成必然概率。” 可我是个人渣啊。 我闭上了眼睛,决定再枕几天艾尔海森的胸口,去枫丹可能就枕不到了。 我告别了一众在须弥的朋友,准备出发前,艾尔海森补了一句,“记得联系,有事问我”。 不太像艾尔海森,又确实是他说的话。 若要问我对枫丹的感受,那就是天很蓝,水也很蓝,跟须弥的建筑风格不一样。 唯有我的骰运一如既往。 「艾梅莉埃好感度:93。」 沉默了许久的系统说了一句令每一个软饭王都会骄傲的挺起胸膛的话:「你还真是,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吃上软饭啊!」 第27章 全军覆没 与艾梅莉埃的第一次见面,是我落地枫丹后的半个小时内,柔灯铃和虹彩蔷薇的香气在陌生的街道溢散。 偏戴着一顶蕾丝帽,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有几分冷淡的知性的调香师,与我隔着人群短暂的目光相触,然后,她向我走来。 与香水作伴的人,嗅觉不敏锐则无法分辨那些繁复细微的变化。 我在她的身上嗅见的只是自然的气味,很淡,她在日常中应该不使用香水。 她在我身上嗅见的是异国的森林,气味会引发人的想象,勾动自身记忆,又在香气里,将之组合成一副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森林里微不可察的苦涩,仿佛有人曾经将眼泪和拥抱一同给予。 是温暖又潮湿的爱。 “很有标识性的气味。我是艾梅莉埃,枫丹的调香师,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我是来自须弥的香水商人,你刚刚感受到的气味,正是我准备在枫丹推出的一款香水「永恒之爱」。” 我练习过的微笑没有用上,而是换了一个更真诚些的表情,“请问,艾梅莉埃小姐,你愿意成为我的下一款香水的制作者吗?” 枫丹知名调香师。 我可能没有做任何商业版图上的规划,但我肯定了解过枫丹的调香师们。 原定计划里,艾梅莉埃是要我靠着提纳里的关系去套近乎的,只要对方不讨厌,不对我路人,我就有很大概率跟她达成合作。 但现在,我甚至不用告诉这位调香师提纳里是我的学长。 她垂眼,又抬起,“「永恒之爱」,在枫丹,这款香水也很有名。你是提纳里的学妹?” 是她主动提及了提纳里。 “你知道我的学长?” “有过联系。” 但不会多谈。 「永恒之爱」是被多莉的商队带来枫丹的,这位商人的商队口才自然不用多说,卡维对瓶身的设计也让他们的推销更顺利了些。 在香水曾经有过“液体黄金”的名称的枫丹,只要香水的气味不是太差,抓住材料珍稀这一点,都能卖出来一个好价钱。 何况,「永恒之爱」的气味,虽然与当时主流的气味背道而驰,但现在,它成了一种主流。 我在枫丹的知名度是随着我的香水一起水涨船高的。须弥人的认知是“一个天才在闲暇里随手做了一款香水”,枫丹人的认知却是“「永恒之爱」的制作者是须弥学者”。 很有国家特色的认知。 须弥是智慧的国度,枫丹是正义的国度。 跟艾梅莉埃的聊天很愉快。 我需要她的香水技术,她需要我对花朵香气的认知……我更愿意将其替换 成,她需要倾听我的故事,即使是在香水中的只言片语。 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有耐心,从不多问。 对于制作下一款香水的事,她说自己的香水可能不符合我的要求。 “我对苦涩气味的运用,现在不算成熟。” “不是「永恒之爱」同系列的,人的爱有许多阶段,苦涩真诚的是,青涩甜蜜的也是。” 我需要艾梅莉埃制作的,是最符合她心情的香水,“艾梅莉埃小姐,碰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款香水该让人感觉到什么,但现在,我有了些想法。” “「一见钟情」,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现在的枫丹?” 她轻轻“嗯”了一声,眼睛里有我,还有此刻的枫丹。 在眼里的柔灯铃,掠过天际线的海鸥,隐隐约约的海浪声,让她的眼睛瞳孔颜色也更加贴近温柔的黄昏。 “我有了一些灵感,需要记录下来。” “那实在是太好了,我明天就依照枫丹的法律,写一份合同。” “好。” 非常顺利的一天,人美心善的艾梅莉埃小姐还询问了我在枫丹是否有临时住处,没有的话,她可以为我介绍。 我说有,我正要赶过去。 “那么,明天见。” 她念我的名字,以花瓣的柔软,用一见钟情的心。 我是受邀而来的枫丹,邀请我的是拿到了须弥的神之心便回返至冬的两位执行官,博士和散兵。 在这个前提下,这二位都不会使我在枫丹孤立无援。 第31章 我可以去找博士的切片,也可以去找他们的同事。 「我以为我抵达枫丹第一个会来接我的是他的切片,要不就是他的同事。」 「原本是的,但你是香水商人的身份踏上枫丹的。」 枫丹的时间已经走到了黄昏,没有无常的雨,没有带着凉意的风,但我在太阳的余晖里,仍旧感到了一阵含义。 「别告诉我,他现在正在学习如何调香,从入门到精通。」 「显而易见。」 对我没有价值的切片,没有出现在我面前的机会,除非他重新拥有价值。 「我很想他会颠覆常理。毕竟依照常理,我现在要面对的是他的同事,散兵提醒的第四席。」 「很遗憾。」 在黄昏里,我见到了一个脚步轻快的魔术师,戴着高礼帽,随着他逐渐接近,我可以看到他眼睛下方绘制的泪滴和紫罗兰色的眼睛。 一些奇幻和现实的碰撞,看上去互不干扰,又在相遇的那刻,迸发出虹彩蔷薇和柑橘的香气。 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 「林尼好感度:63。」 这位的「一见钟情」又该怎么搭配? 柑橘和虹彩蔷薇之间要用怎样的香气勾连? 他几步走了过来,在我面前行了个脱帽礼,“很高兴见到你,女士,我是林尼,枫丹的魔术师。” “我不太懂枫丹的礼仪。”我说,“我也不太了解魔术师。林尼,你是来接我的吗?” 他说是的。 第四席阿蕾奇诺,「壁炉之家」的父亲,目前暂未回到枫丹,林尼是接到父亲的命令才在这时来接我的。 原本,阿蕾奇诺准备的是让我成为林尼的朋友,什么样的朋友都好,总之,能够方便我的入住。 理所当然的被博士驳回:“朋友?她不需要一个弱小的朋友,仅凭那点微小的帮助,四席,你的孩子做不成她的朋友。” “除非你觉得他现在能够在我手下活下去。” 甚至连人都安排好了时间,什么时候来接应都有信号。 我的那一阵发寒看起来还不够,得忽冷忽热一阵才行。 因为最高端的理念往往用最朴素的行为完成。 林尼的卡点出现,是因为有一个博士切片在时刻注视着。 等我抵达我现在的临时住所,看到了林尼的妹妹琳妮特和弟弟菲米尼后,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好在他们都是愚人众。 「琳妮特好感度:76。」 「菲米尼好感度:88。」 不用被博士像对散兵那样,敲晕了带回至冬,就是,阿蕾奇诺真的不会想打我吗? 「她打不过你。」 「但这怎么看都怎么像博士的阴谋。」 我就不说我自己了,毕竟我现在的道德已经岌岌可危,可能再过不久就得被博士拖成完全的人渣。 当做提前适应一下。 「不应该是再感受一下良心痛?」 「那就扔吧,交给命运。」 「你的良心,轻微的刺痛了一下。」 真是痛一次少一次。 “是不太适应吗?” 林尼很敏锐的问。 “没事,只是突然有点良心痛。” “欸?”他眨了眨眼。 “我准备压榨别人的劳动力了。”就是面前这三位主动问的,竖起耳朵听尾巴垂下来听的,视线有些躲闪的。 我准备以他们三个为蓝本,做「一见钟情」系列香水,能不能在枫丹畅销我不知道,反正是给博士的切片练手的。 我由衷的希望,博士的审美和嗅觉不符合主流,这样至少我不会受伤。奈何他大概率在这方面也是个天才,就算真的遭遇了惨烈的滑铁卢,倒霉的也只会枫丹的香水市场。 我来枫丹的第一天,就在良心短暂的刺痛之后,询问面前三位年轻的壁炉之家的孩子,枫丹这里有没有什么奇特的气味,我准备跟人合作做款香水。 “我会留意的。” 说是这么说,也没让他们真的地上长的海里长的,半空中的,全都找了一遍,做了基本处理后放在我的面前。 芬芳的、甜蜜的、馥郁的、淡雅的……能找到都在我面前。 盛着花的匣子旁还有一个机械企鹅,安静沉默,像是在守护这些植物。 我匀了一部分材料出来,入睡前放在窗户边,第二天醒来,它就无影无踪。 被问及,我很坦然的答:“被乌鸦叼走了。” 枫丹的生活着实平静,闲暇时间我会收到须弥的、至冬的来信。至冬的基本上是那两位,左右不过是一个批评自己的切片毫无价值,一个问我需要些什么。 须弥的就热闹了,艾尔海森的、卡维的、提纳里的还有赛诺的,只这四个加起来都能说是一堆,当然,大头归卡维。 再加上纳西妲、多莉、迪希雅……枫丹的邮差见我都是一脸震撼的表情,我一个人能接别人一年的信还绰绰有余。 艾梅莉埃有时候会约我出去谈谈香水的进度,其余时间,我在看信,对面可能是林尼、琳妮特和菲米尼的任意组合。 琳妮特不太能接受香水的气味,会离我稍远,林尼每次登场视情况决定音效,菲米尼要做很长一段心理准备才会出现在我面前。 信上卡维洋洋洒洒,对面的菲米尼沉默,脸颊上的小雀斑努力的挡住自己脸上的红晕。 真可爱啊,我是说两个。 “是……是打扰到你了吗?” 他在我的目光下有些坐立难安,抱着机械企鹅,却挪不动位置。 “没有,机械发条的声音只会让我感受到秩序与规律,不会打扰到我。” “那就好。” 他放松了些,小小的,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信上的卡维也在东拉西扯一通,从自己看到的某个前辈的建筑,和画在信纸上的示意图里,插了一堆他的生活片段,絮絮叨叨几页纸,几乎是将他近段时间碰到的好事都吐尽了,才在信的末尾期期艾艾的: “那个,学妹……我……我……那个……学妹,你跟艾 尔海森,是分手了吗?” 在须弥的暝彩鸟和山涧里照着晴朗月光的蕈猪,在某个沙漠夜晚响起的歌谣和白日静寂的古建筑里,他问我,我跟艾尔海森是不是分手了。 所以我说,真可爱啊。 害怕别人伤心可以不问,问了又真的真的很害怕人伤心,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就为了打消自己的想法,最后却还是问了出来。 “咔哒”。 细微的声音,是菲米尼的机械企鹅组装成功的声音。 「卡维好感度:80。」 第28章 特殊好感 卡维会问我跟艾尔海森有没有分手,博士的切片完全不会。 这位香水界的新起之秀,与我的相逢是在枫丹的香水展会上,他确实是找了个很合适的时机,也确实是位真正的天才。 我们在繁复交织的香气里低声交谈,交谈对香水的规划,以及,这位新起之秀他学习香水制作的过程中,是否遇到过挫折。 有过。 那是一个小小的挫折,来源于他对美的异常感知,但好在,调香的过程说的再怎么文艺,落入实地的还是化学变化。 就算这样出产的香水会有人说空洞无有灵魂,他也可以赋予它灵魂。 “香气,不过是取悦他人和自己的产物,恰巧,我有这样的目标。看起来你的品味不错。” 模仿,然后创造。 不是什么难事。 他如此说道。 确实,我轻嗅了一下他制作的香水,只能说这是非常博士的香水,气味在感知里并不柔软甜蜜,是冷色调的,一旦使用,就会被这种香气笼罩,不明显,但无处不在,注意到后就无法忽视。 留香时间过长,或许是它销量并不出挑的理由。 他说这是依照我的审美完成的一款香水,非常客观的摆出了我的一堆偏好材料,告诉我,他将它们排列组合来制作香水。 化学反应在他这里是数学题。 个人审美也是。 看在他这么诚实的份上,我告诉他,这也不是我的审美,是一位调香师的。 这位调香师,是娜布。 也是为我推出一款「一见钟情」香水的艾梅莉埃。 “那我改改风格。” 他这么自然的说道。 他想改风格,肯定会需要一个参考物,于是他更加的自然的盯上了我,甚至都准备上了鲜花。 知道的知道他这是给我送香水材料,那些花朵是新鲜的花朵上带着露珠的。 不知道的以为这位自学成才的香水天才准备追求我,用香水师的方式,用气味营造浪漫的氛围。 有许多人问我对他的看法是什么,我说我没有看法。 就算他是执念体,总体称呼也不能归类于切片,他在人际关系上和博士没有半点瓜葛,但在道德底线上,他跟博士却是同出一辙。 第32章 我的意思是,他不希望我被世俗上的道德所约束,正如它不能约束他一样。 太在意外界的评价,只会让我的脚步停滞不前。 在芳香物质萃取过程里,我手上做着的是「一见钟情」同系列香水,将艾梅莉埃给我的初印象作为主调,配之青涩的三份爱恋。 流程里会用到的芳香气味被一同送入萃取,我知道它们的最终答案,因而省略了调香繁复的过程,在香水试卷上写下“由条件可得”“明显可得”。 整个人还得在工坊里散发着道德的光辉,屡次拒绝香水界的新秀的道德滑坡邀请。 执念体也是「博士」。 而「博士」的道德现在靠我一力支撑。 其实我的道德原本不会这么坚定的,毕竟吃谁的软饭不是吃,放弃到嘴的饭那得是被撑到后的事。 香水界的新秀却用行动证明了,我尚未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我硬生生在他面前有了长久的、持续性的良心。 「你只是怕死。」 系统的话语太过犀利。 「没办法,他跟多托雷共感啊。」 明论派学弟没有告诉我这点,可能是忘记了,也可能是因为根本用不上。但面前的这位,依照从须弥那边得来的资料,从各个方面捋了一遍,发现我来枫丹这么久还没有开展一段亲密关系。 在“我对艾尔海森余情未了”和“我现在没有感兴趣的对象”中,选择了更切合他道德水平的“我现在没有感兴趣的对象”,并对我的道德进行了拷问。 当然,他不会推荐什么我没见到的人,他的想法一如既往的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我需要亲密关系是为了满足何种需求,并再次进行拆解。 此过程里,毫无顾忌的说出他跟本体共感的事实。 理由仅仅是:“本体不让我这么做,但我想你可能会对这个感兴趣。” “什么感兴趣?” 我眼前一黑。 “共感。”他用一个实验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的语气,说,“或者说,双向共感,所有切片和我们这些切下来的执念体,都和本体共用一套感知系统。这能更好的传递消息。” “你感兴趣?” “不,我没有。” 我全神贯注的投入对香水的制作中,就怕自己抬头会看到这个执念体的脸,任由自己的道德在工坊里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博士总会在细微之处给予我震撼。 这可能也是我用个人审美制作的香水在枫丹突然大受欢迎的原因。 「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说我的道德毫无用处?」 「你的求生欲令我敬畏。」 我的道德毫无用处。 在香水的逸闻里,甚至没有一席之地。 倒是枫丹,我的这款香水被誉为“奥古斯都再现”,已经被追逐成了又一种“液体黄金”。 它发售的当日,整个枫丹的街道都被这种香气占据,若有若无,吸引着人们的目光落在手持蕾丝扇的淑女们身上、落在衣袂带香的绅士们身上。 一个调香师的一见钟情,让枫丹陷落于一见钟情。 香水,从来都是可以这么暧昧的存在。 那么,艾梅莉埃,这款香水的主题,从香气里嗅出来了吗? 嗅出来了。 她不会使用香水,只是枫丹充斥着这种浅淡的,若隐若现的气味,她从中嗅见了柔灯铃和湖光铃兰的香气,嗅见了,她初见时的些许错乱的心跳声。 嗅觉敏锐的不止她一个,还有琳妮特。 她忍着乱甩的尾巴和打喷嚏的欲望去嗅闻,嗅到的是春日的太阳。 四个材料,有一半的人嗅了出来,还嗅见的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香水,实在是奇妙。 琳妮特给我的回礼是一个魔术,作为魔术师的助手,她会变魔术不算多么奇怪,只要动作足够快,空无一物的手上就会出现一块限量的蛋糕。 “你会喜欢这个魔术吗?” 我鼓了鼓掌,说这个魔术既新奇又好吃。 另一个时常给我变魔术的魔术师,也凑了凑热闹,原本准备好的虹彩蔷薇“唰”的成了桔桔软糖,至于蔷薇,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头发,碰到了虹彩蔷薇的花瓣。 “怎么样,你喜欢吗?” 我露出了很惊喜的笑。 两个人,我都没有说自己喜不喜欢,只给了符合期待的回应。 正如艾梅莉埃一样,因为知晓香水的无常,只将她嗅闻的当成自己的心绪。 日常的沟通里,也只是说自己很喜欢剪报,最有耐心的一次,我们搜寻了蒸汽鸟报上所有的严肃案件,做了厚厚的一本剪报书。 天气渐晚,又在路边看到了些小动物,我身上有香水沾染的气味,她递给我除味剂,两个人撑着伞,站了小半个小时,才慢慢接近了它们,手指蹭上了它们的毛发。 这是她的兴趣爱好。 她会问我的,我回答了,没过多久,她便递给我须弥那边最新出的学术刊物。 还有提纳里寄给我的干菌子,密密麻麻的菌子的做法。 “提纳里托我带给你的。” “你会做饭吗?” 声音同 时响起。 最后,我去了她家,干菌子被她按照提纳里的步骤,一步一步的复现出原本的鲜味,气味比起香水,对我来说会更勾人。 因为人可以不喷香水,但人要吃饭。 她做不完所有的菌子,绝大部分我都会带回布法蒂公馆,也就是第四席阿蕾奇诺在枫丹的壁炉之家,让林尼他们处理。 还有给提纳里的回信。 里面很严肃的写着:“要是看到小人跳舞,植物说话,枫丹这边的医院治疗不熟练怎么办?” “笨。” 漂洋过海的信件里带着海洋和森林的气息,我的生论派学长写,“我怎么会给你寄不炒熟就会中毒的菌子,这些干菌子都是用来做汤的,无毒。” “其他菌子要是想吃,回来我给你做。” 若是要将每封信里的事都当真,倘若我回须弥,我需要既吃提纳里的菌子、柯莱的口袋饼又跟赛诺打牌、跟卡维去酒馆吃饭、跟艾尔海森一起看书、跟纳西妲参加花神诞祭、跟迪希雅去阿如村…… 一个人,同一时间,能够分成四份还不止的,叫做博士。 总之,这不是我。 要不是布法蒂公馆的孩子足够多,从须弥漂洋过海来的关心,会压垮每一个人,而不仅仅是一个邮差。 当然,也不仅仅是一个徒手翻墙的博士的执念体。 他是来提醒我阿蕾奇诺,执行官第四席要回来的事,叫我保持基本的警惕心。 走之前,目光一扫,看见我床头柜上的海露花和机械企鹅闹钟若有所思:“你喜欢年轻的?” “是,我喜欢年轻容易害羞的,所以请你下次别那么狂放可以吗?” 我继续输出,“还有,能走正门吗?” 他说尽量。 然后第二天就手捧着沾露的鲜花敲门。 至于什么年轻害羞,这没有必要,朋友之间无需这等面目用来遮掩。 我第一次见到阿蕾奇诺,手里正摆弄着这样一束新鲜的花束,壁炉的火光未熄,第四席特殊的眼睛里,倒映出来的是一团撩拨着花束的毒火。 「阿蕾奇诺好感度(特殊状态):56。」 「你在她眼中,现在只是一团漆黑毒火。」 「因为■■■■的祝福。」 我在她面前,不成人形,字面意义上的。 “你好,阿蕾奇诺,我是从须弥而来的香水商人。” 她顿了一下,“博士的朋友?” “算是。” 第29章 失德 布法蒂公馆里有了两堆火。 一个是正在燃烧着的壁炉,一个是阿蕾奇诺眼中的我。 将我看做是一团漆黑毒火的人,自身血液也在流淌着厄月的火,那是地下古国赤月之朝的遗留。 她自身大抵是在做血脉的薪柴,却在见我时,体验到了火光的温暖。 我从林尼他们口中了解过壁炉之家的父亲大人,也从同为执行官的博士和散兵口中了解过执行官第四席,算是拼凑出来一个较为完整的第四席。 我做了充足的准备,只是命运并未向着我想过的地方流淌,她既不能见到我的面目,又不能对自己选择好的继承人的异样视而不见。 对我的好感度,更是作为我生命的强保险。 「你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但谁愿意看到自己多一个敌人呢。」 还是可能动手了就得面对一整个国家的仇恨,想要解决要么对面全是高好感,要么对一个国家实现绝灭……啧,我拍了一下自己,灭国怎么能被我这样的人轻而易举的想到呢。 「你的道德正在摇摇欲坠。」 阿蕾奇诺看不见我的表情,她的视觉里,对我的一切感知都无法具体到细节上,只有“温暖”这一概念,恒长永久。 第33章 那双特殊的黑色眼睛里,有更加特殊的红色x号,视觉也是理所当然的,特殊。 不单是指她看到的我,还指她眼中能够看到的残影。 “我的眼睛很特殊?” “嗯,因为见过,记忆里有这样的眼睛。” 准确来说,地下古国的人会向外探索,我曾经历过的副本时间跨度又很长,因而见过赤月王朝的人。 一个不信奉神的国度,一个将力量容纳己身的人。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根本不像一个看不见我面目的人,这或许是她并未距离我太近,只在一定距离外的缘故,她说那很有趣,多的绝口不提。 她并不对我坦诚。 只是喜欢与我相处,就像享受壁炉的火光。 在她回来后,林尼他们不常在布法蒂公馆,我偶尔问起,她不紧不慢的:“你很在意?” “我的学长们又寄了点礼物,你要吃吗,须弥的点心。” 香水、礼物、朋友……我在枫丹的生活丰富多彩,现在不过是被人为制造了三个人的空缺。 阿蕾奇诺对她的三个孩子目前所陷入的困境确实相当在意。我并不是什么冰冷的宝石,是活生生的人,是这位赤月后裔在灼烧中看到的温暖的火,依照她的好感度划分,我现在亦是壁炉之家的一份子。 所以,她并未将这个难题丢给我,让我“解铃还须系铃人”,即便我的亲口拒绝,抵得上她的多次任务隔绝。 我得以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香水商人,在枫丹的香水市场,用「一见钟情」系列去冲击他们构筑好的一切。 对于阿蕾奇诺,这位执行官,我曾经送过她一款已经发行,在枫丹也在热销的香水,没有什么理由,想送就送了。 “感觉阿蕾奇诺很像冬日里正在燃烧的火焰。” 客套话,但得到了人一句“谢谢,这是香水商人必备的技能?” “算是。”就跟我说博士算是我朋友一样。 香水瓶子放在了她的房间,没有使用,但是位置很显眼,她表达出了自己的喜爱,这礼物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在天气晴好的时刻,她会邀请我一同享用下午茶,当做香水的回礼。 “毕竟,枫丹现在已经将「一见钟情」当做了液体黄金。你对接下来的商业发展有规划吗?” “没有。” 多款热销的香水的面世,大都提升到了我的知名度上,对于商业规模的扩张没有抵达预期。 只能说,多莉的商队确实给了我在枫丹的香水市场撕下来好大一块,因此,我此刻,更接近稳固,而非扩张。 这样的话,我确实需要多让渡一些利益给多莉。 她省了我很多功夫。 “你在香水系列上推出的香水我都嗅闻过,我对此不做非专业人士的评价。我仅是以佩露薇利的身份,向我的朋友提出一个建议,既然你的第一款香水使用了须弥理论上已经消失的紫红色帕蒂沙兰,为何在枫丹,你不这么做?” “垄断源头,掌控枫丹香水业的流向。”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决定下一阶段的流行。如今的香水业,想再度扩张,仅凭香水是不够的,你不是枫丹人。” “佩露薇利?” 在红茶冷却香气变淡的时分,阿蕾奇诺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在她的建议里第一个找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曾经的名字。” 她喝了一口红茶,瞥了一眼我面前的下午茶,调换了一下点心,“我的建议,你觉得如何?” 换过来的点心味道不是很甜,我可以空口吃。 阿蕾奇诺以曾经的自己的名义提出来的建议,直白些就是垄断枫丹这边的原材料市场,而一个市场被垄断后,那后果也是肉眼可见。 我的良心这次没有打过我本身的人渣,我还想更进一步,除了原材料,我的想法里,已经冒出来了人才培养和种种流程,将每一个调香师都裹挟成我的利益共同体,将我的行为正当化。 「完蛋了!」 「嗯?」 「我的道德真的快顶不住了。」 「不是什么大事。」 “非常好,我甚至还可以做的更多,只要给我时间。”而想要缩短这个计划所用的时间,我自然需要跟本土势力合作,面前,就有一个愚人众的 执行官。 这位执行官,在不坦诚里,告诉我她往日的名字。 “佩露薇利会跟我合作吗?我需要你。” 她的目光停在我的手上,不,以她的视觉,她正在从祝福的毒火里,确定我手的位置,我捏住了甜品的勺子。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是佩露薇利的回答。作为至冬的执行官,我需要理由,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她找到了我手的位置。 “那么,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四席阿蕾奇诺,你应当知道我跟博士是朋友,而有这样一位朋友我的道德水准会不断下滑。没了良心会赚更多的钱,枫丹也不是我的国家,但,这是你的国家,在我尚有良心之前,我还不想把朋友的家弄得一团糟。” “我需要能够将资本家绞死的绳索。” 未来会对资本家施以绞刑的人,握住了我的手,说了句“合作愉快,具体合作细则,现在需要商议吗?” 隔着手套,她试图确认我手的形态,最终却是无功而返,只能说,自己握住的仍旧是一团温暖的火,一缕缠绕上她手的火。 那双特殊的眼睛里,唯独看不见我的一切,只能看到某个存在给予我的祝福。 在两位,甚至是三位执行官的助力下,事情的进展不可谓不顺利,我们的入场没有什么浩大的声势,博士的切片跟我培育材料,阿蕾奇诺筛选出适合接触的目标。 至于第三位,六席散兵,他是战力储备,人在至冬,又因为人造神实验的成功,在一切尚未来临前,他可以算作近神战力。 不是谁都像是博士一样,有切片,还可以随时占据切片的意识,我不称呼切片的名字,就是因为所有的切片,到最后都可以用一个称呼“多托雷”。 而在多托雷们的努力下,我的道德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滑下去了一大截。 「人渣程度:70。」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只是重复了先前的提议,我就听到了自己道德开裂的声音。 「你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大失败。」 系统看够了我的笑话。 多托雷的本体意识,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点头,“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还是,你终于放弃了束缚你的道德?” 他甚至很欣慰,“这很好,那些无谓的道德,本来就不该束缚到你,它只会降低你得到某种事物的效率。” 譬如知识。 在譬如生理上的满足。 已经变成大人渣的我,对此算是接受良好,唯一可值得抱怨的,便是他屡次拉低我道德下限的行为。 我不喜欢这种被动感,听到他耳里,就是我们向彼此都靠近了一步,从身体到道德,就是我们确实是在互相影响。 道德下限的友谊,可以在没有爱意的情况下探索对方的身体,满足对方正常的生理需求。 这个过程中,多托雷不介意向我展现一些生僻的知识:共感是双向的、整体的。 本体与切片,切片与切片,我的触摸可以同时对他的每一个「眼睛」进行,可以让每一个多托雷都拥有同样的感触。 这是否会干扰其余多托雷的正常活动,他的回答如下: “他们会忍耐。正如他们被分离出来的那一刻,寻找的执念没有摧毁他们的理智,让他们成为失败品。” “还是你想听听他们不忍耐的声音?” “这是可以的吗?”我有点懵。 “人进行这种生理活动,不是为了得到愉悦感?” 这是多托雷新的需要探索的项目,如何在生理活动中找到双方都觉得舒服的方式。 非常严谨。 正如他所言,人类会进行这样的活动,其一是繁衍需求,其二就是从中获得愉悦感。 我们没有其一的要求,自然需要满足其二的要求。 怎么说呢,跟多托雷相处,好处是没有道德,不需要道德,他可以将世俗里暧昧的事当成再自然不过的事,若无其事的问我需不需要解决。 坏处也是没有道德,我的道德水平一落千丈。 「早晚我会没有道德。」 第30章 包办婚姻 已经不用再操心我的道德了。 因为■■■■看不惯我选择了道德下限,直接给我来了个包办婚姻,包办婚姻的对象,道德确实甩了多托雷八条街。 祂可能不是这个意思。 祂可能早就为我指定了包办婚姻的对象。 事情的前后顺序,可能颠倒。 但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祂的祝福生效于我的道德滑坡之后。 第34章 在阿蕾奇诺的视角里,我是在某一个下着雨的夜晚离开的布法蒂公馆,一团火将周围的雨水蒸出雾气,头也不回。再次相见,我已经考进了枫丹的公务员体系,成了逐影庭的一员,工作在沫芒宫,与枫丹的水神和最高审判官朝夕相处。 如此大的变故,事情也并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 我听到纯水精灵的声音,被吵的精神不太稳定,于是投海,找到了源头,一拳过后,世界清净了,我也有了麻烦。 事情往详细里讲,则是与枫丹的一桩陈年旧案,有很深的牵扯。 是枫丹的连环少女失踪案,现在是瓦谢案。 我是当事人之一。 那天,天空的细雨落下,我从中感到了深刻的悲伤,还听到了纯水精灵的泣声,明明是一个适合思考和发呆的时间,我却被吵的脑袋痛。 在阿蕾奇诺的注视下,在她的“记得带伞,早点回来”中,我冲进了细雨中,速度很快,阿蕾奇诺拿个伞的功夫,我就无影无踪。 雨水抹去了我的痕迹,我抵达枫丹海,跳下去的时候,亦是没有一个目击者。 纯水精灵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我抵达海底的一个建筑物附近,我找到了源头。 事情到此为止的话,我只会脑袋痛,但为了解决脑袋痛而用武力强行破门而入,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太受控制了。 我先是一击使里面正在活动的人中止活动陷入昏迷,再是看着一堆水,试图从里面抓出来一个纯水精灵让它别再哭了,别再吵了。 我抓出来了。 别管这合不合理,也别管这现不现实,我能听到它哭,就注定了我们有缘,我当然要为了这点缘分让它知道什么时候该哭什么时候该闭嘴。 「纯水精灵(聚合体)好感度:41。」 我当时,肯定不是很友好,故地重游,更是深刻的看出来我当时的火气是有多大。我除了没让建筑物里倒灌进海水,其他的,什么挡路就是直踹。 而纯水精灵原本准备的磕磕绊绊的交流,被我不耐烦的打断,“我懒得听,你就说你这个聚合体怎么才能不吵我,我被吵的头痛。” 它没说话。 这不妨碍我找出来解决办法,从纯水精灵(聚合体)的名字上开始,我一步步扔骰子,确定这位是个意识聚集体,再确定它是“她们”。 「可以救活吗?」 「可以。」 急救能力二连大成功的含金量在此刻凸显。 纵使她们的灵魂可能不存,只有一些意识还是聚合体,纵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纵使她们死去的时日距今跨度有长达几十年的,这些都不能妨碍我急救成功,将她们停滞的人生重新唤回。 我得到了清净,这些少女们得到了生命,只有一位,仍旧是纯水精灵的状态,她不愿意继续自己的人生。 她的名字是薇涅尔。 活过来的少女们小心翼翼避开胎海水,纯水精灵则将其收敛,防止有倒霉蛋再度被溶解。 我也是在此刻才知晓,地面上的那滩水可以杀死任意一个枫丹人,她们的死因正是被它所溶解。 原本,我和这些重启人生的少女们,还需要考虑一下日后的出路,但是,出路就在此刻出现。 “打扰一下。” 是成熟的男性的声音,有最近才成为受害者的少女,认出来这是梅洛彼得堡的公爵的声音。公爵沿着我一路破坏的痕迹过来,看到了一群人,其中有几位,在枫丹的户籍因为死亡已经被注销。 “嚯,这个场面可真大。这位香水界的魔女,方便告诉我,我是没睡醒,还是真的见到了死而复生?” 他看了一下周围,以及我们的神色,“哦——,看起来是后者。” 纯水精灵薇涅尔,死而复生的少女们,和疑似复活主使者的香水魔女,以及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犯罪嫌疑人。 梅洛彼得堡的公爵,相当客气的邀请我们先去梅洛彼得堡暂住,他会安排好接下来的事: “毕竟,死而复生实在是有点……嗯,”他思考了一会,“平生仅见。” 「莱欧斯利好感度:48。」 这是我跟着他走的唯一原因。 委婉的表达就是“我第一眼就觉得莱欧斯利你面善。” “那你的眼光是挺独到的。” 我作为救出她们,武力值又确实可以的人,选择信任了梅洛彼得堡的公爵,那些少女便信任了我的判断。 有的人死去的时刻,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尚且不是莱欧斯利,梅洛彼得堡也不是这个样子。 她们作为纯水精灵,拥有水的眼睛,但亲身触碰,这已经是太过遥远的事,有人的眼眶里湿润,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少女们获取新生没多久,就在梅洛彼得堡的医务室进行了检查,护士长希格雯检查得出的结论是,她们是普通的枫丹少女。 我的急救没有改变她们的本质,她们依旧会被原始胎海水所溶解。 但是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在我的叙述中,我完全是一个被吵的睡不着觉的无关人员,发呆都发不成,一气之下跳了海,去找到源头。 整个事件,与我密切相关,又毫不相干。 这点,之后抵达的最高审判官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看起来神色匆匆,又完全是个忙的脚不沾地的稀客,莱欧斯利本以为他是为了别的事才下来的,只是正好碰上了这次突发事件。结果,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眼睛锁在了我身上: “我大概需要跟你谈谈。” “哦?” 莱欧斯利取了些茶叶过来,语气轻松的,“那我需要避嫌吗?” 那维莱特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抱歉,但确实需要。” 呃。 眼下,少女失踪案里失踪的少女死而复生,典狱长和最高审判官已经商量出来了一个章程,准备将相关文件送上水神的案桌。 跟我没见过面的最高审判官说要跟我谈谈。 「那维莱特好感度:24。」 也不是高好感度。 我洗耳恭听。 这位枫丹权力体系里绝对的核心人物,他到底是想跟我谈谈我意欲垄断枫丹香水原材料市场,还是发现我跟愚人众执行官们沆瀣一气,准备噶枫丹的韭菜。 我准备好了。 莱欧斯利临走之前,他为我们泡了茶,说他准备去护士长那里看看那些受害者的情况,再问询一些细节,方便给犯罪嫌疑人瓦谢多固定一些犯罪证据,提高走流程的速度。 “大约两个小时,你们慢慢谈。对了,茶是好茶,别浪费了。” 他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现在,典狱长的办公室,就只剩下我跟那维莱特了。 他那双特殊的竖瞳的不太像人的眼睛看人,压迫感可能有,但不强,对我而言,杀伤力比不上他说出口的话。 他说,用严肃,仿佛给人宣读判决的表情说:“我对你有感应。” 我:啊? 在枫丹,救人得到的报答是最高审判官的以身相许……这是什么玩笑话。 更玩笑的是,这是事实。 「他是被■■■■选定的。」 「什么意思?」 「吃软饭对象。」系统慢悠悠的,「你要知道,你扔出来的骰子里,祂认为你是个软饭王,自理能力为0,所以给你找了个靠谱的对象。」 我抵达海里时,正好是这位被■■■■选中的最高审判官感应到我的时刻,朦胧不强烈的心血来潮,但他依旧在完成手头的工作后,老老实实的飞快赶了过来。 正好也撞上了这件死而复生的事。 至于为什么心血来潮,他什么也没说,一副说完了自己的感受就老老实实等我说话的模样。 我挑了最要紧的一个来问:“你看起来不太像人。”意外就是这么来临的,我将那维莱特的名字喊成了一个亲密的称呼,“老公,你是人吗?” “确实不是。” 他回答,然后,反应我刚才叫了个什么称呼,非常惊讶,就差现场变出来一本枫丹法律念给我听了。没念是因为我撑着手,比他还无语的状态:“要不,做人后再感应,我,正常……” 我不太正常,在他来了后。 护士长的医务室里,莱欧斯利看着我们,他出门前还正常的人,其中有一位,也就是我,语言中枢紊乱。 我艰难的向希格雯描述我的病情,那维莱特在一旁补充,刚刚忙碌完的护士长在一众人的注目中,轻言细语的:“放轻松放轻松,看看不紧张后,还能不能正常说话。状态有些缓解,看来是那种力量使用后的残留造成的,你能找到引起你异常的因素吗?” 我毫不迟疑的指向了那维莱特。 他没有反驳。 “这样啊,所以是怎么发现的,介意说说吗?” 整个医务室里,许多人的眼睛下,我字正腔圆的想要说出那维莱特的名字,很好,这次不是“老公”,这次是“亲爱的。” 第35章 好在是对着希格雯说的,护士长说大概知道了,对我进行了一些调理。美露莘的视觉异于常人,至少是将我的对话功能掰了回来,除了一个顽固的症状。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跟那维莱特去沫芒宫,并在沫芒宫找了个工作的原因了。当然,我没进枫丹的公务员体系,只是经常会跟美露莘在一起,看起来很引人误会。 因为,希格雯希望我能保重身体,痊愈了还能回访,她为此拜托了在枫丹廷工作的美露莘。 「希格雯好感度:84。」 一定要跟着那维莱特的原因实在是太简单了,我的语言中枢紊乱,与他有关,而他是龙,水龙,我能想到的就是,疗愈能力的共鸣而造成暂时性紊乱。 水龙,我了解的知识里,是提瓦特原本的生命之神,可能有错,但那维莱特没有反驳,只是沉默,沉默过后,又是一句“抱歉”。 我实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抱歉,是他不能说的太多,又觉得应该对我负起责任? 原本不那么像包办婚姻的,只是现在这模样,先是被■■■■指名,再是他因为自身的原因,我们暂时绑定。 双方又没有感情。 这就确实很像了。 第31章 笨蛋 “很奇妙的经历。” 阿蕾奇诺与我在欧庇克莱歌剧院观看同一场审判,不过她是坐在观众席上,我坐的是证人席。 瓦谢案因证据实在太过确凿毫无悬念而让枫丹人失去观看的一部分乐趣,但原告席上坐着是一只纯水精灵,又弥补了些许。 我在这场审判里,总算是捋清楚了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薇涅尔,原告席上的纯水精灵,她是瓦谢被胎海水吞没的恋人,瓦谢在她死后,为了研究怎么让自己的恋人复活,在这个过程里,犯下了连环少女失踪案。 而我,我闯入了他的研究基地,放倒了瓦谢,并且用未知(那维莱特认证)力量,将受害者们解救了出来,延续了她们本该被凝固的人生。 作为局外人,我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我甚至还能见到观众席上乔装打扮过的那些少女们,她们在看自己仇人的下场。 这段时日里,已然迈出新生活第一步的少女们——她们笑着说,依照出生日期,她们中有一部分人已经无法用“少女”来表示自己大致的年龄——在我在沫芒宫兼职的时间里,向我表达了谢意,用的理由大都是“听说香水魔女在这里,我想跟她合个影”,等到了我下班。 “您的香水,”来见我的少女们试图用平静的声音让自己更贴切理由一些,又很难真的冷静下来,有些人可以忍耐到结束,有些人刚刚开口就已经落下了眼泪,“给予了我新生。” 活着接触现实不一定是完全的好事,死者复生首要面对的问题就是:能否暴露这一点,暴露了后续如何应对、受害者和我的意愿是否一致、复生的人能否适应现在的生活…… 这些一个个解决了,陌生感对她们而言,又是随着死亡时间的拉长而增加的。 最近的死者可以说自己逃过一劫,时间最远的死者,面对的却是沧海桑田。 不是死者活过来,犯罪者的罪名就不成立的,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们活了过来,犯罪者的罪行才会更加明晰。 死者无法说话,活人可以。 死后的魂灵尚且不甘意图索命,活人,活人更是恨意冲天,意图将他抽筋剥皮。 失去的人生是不会回来的。 我对她们只说:“那些香水本就是为人而生产的,你们与其来见我,不如先感谢一下购买的自己。” “我们仅仅是购买者和商家的关系。” 非常官方的回答。 现在,薇涅尔对瓦谢的指控仍在继续。 最初,他们是一对爱侣,最后,薇涅尔成了瓦谢戮害无辜的借口。 这场审判里,那维莱特象征枫丹律法的公正性,高台之上的近距离观看审判的水神,正义之神,则是在戏剧化表演。 有些错乱。 更加错乱的是她的好感度,响起了两声。 「芙宁娜(神)好感度:51。」 「芙宁娜(人)好感度:64。」 因为很奇怪,在审判结束后,我多留了一会,仔细的观看欧庇克莱歌剧院内部的装潢,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谕示裁定枢机。 审判过程中,它是做出最终决策的机器,也是枫丹能源来源之一,审判过程所产生的律偿混能虽然不算稳定,但也是能源危机的一种解法。 还是水神的造物。 出门的时刻,是要比正常的要晚上许多,阿蕾奇诺等了我一段时间,才有了能跟我交流的机会,才能够说我的经历奇妙。 布法蒂公馆里温暖如初,第四席说我们合作的项目比预想中的要顺利。 “你做了些什么。” 她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个结论,却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意图。 红茶散发着热气,我抿了一口,在未散的香气中,听到她说:“无论你做了些什么,务必要保全自身。今天的审判你也看到了,相比于水神芙宁娜,那维莱特看起来更像是枫丹的水神。” “他很危险。” 我无比认同阿蕾奇诺的这句话,因为我现在喊他名字都喊不出来。今天的审判里,要不是瓦谢案证据确凿,需要我这个局外人作证的概率小到不能再小,在场的所有观众,都能听见我喊他“亲爱的”,喊所有除瓦谢外的所有参与者“亲爱的”。 局面对我不利的情况下,我可以将水搅得更浑。 平日相处里,我会避免直接称呼他名字的场合,但为了调理疗愈我的语言中枢紊乱,我们需要近距离相处,有些场合精神紧绷着还容易出错。 第一次没有防住的场合在频繁的见面次数里,很快就出现。这也与喊人“亲爱的”或者“老公”根本不影响我什么,只会让最高审判官耳尖泛红,情绪波动较大有关。 发现对我没有负面影响,只会让那维莱特对碰见的美露莘一次次解释后,我会约束自己,完全是不想让“亲爱的”成为我喊他名字时的口癖,这很影响我吃软饭的效率。 这龙,枫丹的水龙,我觉得吃他软饭的概率不大,他看样子只是个工作狂,一天脚跟生根了一样待在办公室,连带着我跟我搭档的美露莘都要忙前忙后。 而既然概率不大了,我养成这么个口癖就对我没有半点用处。 道德下限降低的效果太过显著,我出了布法蒂公馆,前往多托雷切片的家时,扪心自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地点暂居? 是因为跟多托雷感天动地的纯友谊吗? 不,是我见过那维莱特,知道他是水龙后,布法蒂公馆在我这里已经不太安全,我才决定前往多托雷的家。 至冬执行官第二席的道德含金量完全可以让我成为被诓骗的受害者,至于为什么会被诓骗,这个问题依旧可以交给多托雷。 多托雷:“不错,你已经学会使用我了。” 如此简单。 除了那维莱特。 关于他,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形容,好感度现在只有27,交流基本上全靠工作,却总是在不需要存在感的地方刷个存在感。 比如,我一个星期完全规避了任何称呼他名字的场合,他会在工作间隙,询问我的紊乱症状是否已经痊愈,理由就是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听到我喊错了。 实在是太过真诚,我是说态度。从他脸上找不到一点额外的情绪,他只是认真在询问这个问题,他不太能理解人类的一些行为,但整个龙的行为,又告诉我,他确实尽力了。 “我准备去趟梅洛彼得堡,看看有没有痊愈。” “我没有收到你的请假条。” 就像这样。 想要让他深刻的意识到这种问题,要么他自己感应,要么就别问的话,可以暂且不约束自己,说:“这点,亲爱的,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我为什么不叫你亲爱的,为什么可以一周都没有出错,那当然是因为我规避了所有称呼的场合。” “我没有叫你的名字。” 事情发生不久后,我现在的搭档送来了他的歉意,一个很适合喝水的杯子,美露莘转交的话是:“那维莱特大人说他很抱歉,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跟他这样的人不会生气。” 他在询问,我在回答。 只不过,他对情绪和行为的理解上有些迟钝。 也真是不出意料。 在我准备下班,回归我的商业计划中的前一刻,以为我生气的那维莱特先是解释了他为什么要送我一个喝水的杯子,是他观察了我一段时间,发现我不是很习惯手上的杯子,于是就挑了一个我用起来会顺手一些的杯子。 “亲爱的,你怎么知道我用哪个杯子会顺手?” “只用了解你使用手的习惯,握杯子的习惯就可以。”他答,又总是后知后觉意识到我的称呼问题,“不用勉强约束自己,这是我的问题,事后,我会跟其他人解释。” 第36章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所以生气?” “在许多案件里,人的努力被忽视会生气。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生气,但我确实忽视了你的努力,这是我请求得到你谅解的事。” 并没有到此为止,他继续说道:“但我也确实想知道,你生没生气,又是为什么生气,我会避免同样的错误。” “没有。” 我如此答道。 礼尚往来,我也随口问了他一下关于我们现状的看法,不指望能得到一个什么好的回答,只是他的回答一出,我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妙,想要紧急撤回一下我的随口一问。 “我不太喜欢。”他的前半句毫无特点,还很符合包办婚姻的现状,“我对你毫无意见,我只是不喜欢我们以那样的方式见面,也不想要因为紊乱的症状和我对你的感应而强行走到一起。” 他的眼神里都透露出茫然无措,“要是在欧庇克莱歌剧院遇见,会不会更好一些?” …… 以上就是我的感想。 「扔吗?」 「扔吧,再不扔就不礼貌了。」 「那么,换一个见面方式,他的初见好感度出值是:67。」 今天的下班时间,弥漫着沉默,那维莱特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沉默,正如我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笨蛋。 我本以为 一见钟情可以靠场景的替换解决,变成友谊,系统说不是,说只是这个笨蛋将见到人时的心动认成了又一次心血来潮,固执的认为我们是朋友。 我想,既然有能将心动搞混了的人,那必然会有将恨意误认为爱意的奇葩,高好感的可信度似乎不太可信了。 「有区别吗?」 「对于能将恨意认**意的人,他的爱意与恨意本来就同出一源。」 第32章 天降神力 相对于那维莱特在好感度上的不自觉,我在枫丹,也品味到了另一种不自觉。 当时,我正在忙工作,借着复生的少女们提供的助力,一步步吞掉枫丹的香水原材料市场。 阿蕾奇诺在这种事上的作风是雷厉风行,何况还有多托雷。 即使四席不知道二席就在她边上,即使他们偶尔会交流情况,都知道对方在这方面都出了力,还有一个六席密切关注。 关于我的感情状况,她却是只字未提。 很正常。 阿蕾奇诺要提,逃不过她的孩子们。与其暴露一个枫丹的调香师,吸引二席和六席的目光,让自己的孩子们也跟着暴露,不如她自己处理,让三个孩子前往梅洛彼得堡执行任务。 安全的隔离足以平复下她个人的心情,她跟我说过她最近的烦恼是孩子们迎来了青春期。 “是有谁又对头发下手了,还是喜欢上了不利于任务的东西?” “他们并没有影响任务,还努力想要完成得更好。” “那不是很好吗?” 壁炉的火光让人昏昏欲睡,红茶是提神的饮料,两个人的声音都放的和缓。 “并不好。” 最后,她只是这么说道。 她其实应该学学自己的同事的,她的另一位同事,在枫丹的另一位执行官——不是多托雷——就从不内耗,主打一个自己说服自己。 倒是跟艾尔海森和卡维有些相似。 是最近的事。 只能说爱情是理智的坟墓,在某些时候,会让一个以理性著称的学者用自己缜密的思维完成自我欺骗。 我反正是不太明白,两个人怎么在发现另一方认知跟自己迥异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自己的观点: 艾尔海森不认为我去枫丹就是隐晦的分手讯息,是成年人的好聚好散,卡维意图追求我的行为是做无用功。 卡维认为我跟艾尔海森已经分手,他可以追求我,只有艾尔海森本人不承认这点。 尤其是这两位都向对方展示了我给他们的回信,力图证明自己的观点的情况下,他们双方又是怎么都觉得自己赢了的。 我大为震撼,并且真的不解。 两个人的信件里又都提到了这件事,我从他们的描述里复原了整个事件后,我仿佛看到了在须弥,原本我已经翻船了,船都进水了,但他们愣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安全的回到了岸上。 整体来说非常离奇,但最终受益者又确实是我。 我只能感谢命运的馈赠。 但我着实没想到,这种自我说服还能在短期内出现第三次。 我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扶额:「枫丹人杰地灵。」 前有不懂人心的水龙,后有太懂人心的执行官。 这位执行官,就是那位费了老大劲才搞清楚多托雷和散兵在意的对象是同一个的执行官末席「公子」达达利亚,年轻,在一众执行官里画风非常亲切。 他跟我会碰上是因为香水。我跟艾梅莉埃交谈过接下来要推出的系列,在我自己的香水店里,碰上了想要跟同事打好关系的达达利亚。 他听说枫丹的香水挺出名的,也许他的同事会喜欢,就过来买了。 真的就是这么听起来正常,细究起来有点离谱的理由,才让我们恰巧碰上了。 初次见面,这位执行官无光深海一样的眼睛里似乎都映入了一点光芒。 好感度也是直接响起了两声: 「达达利亚好感度:40。」 「达达利亚好感度:88。」 同一个人,没有任何特殊标识,拥有两个好感度。阿蕾奇诺都是因为她现在纯粹的只能看到我的火焰形态,才具有第二套对人的好感度的。 这位,一下跳俩,我在感叹执行官们的好感度千奇百怪时,也不由得生起一些好奇。 达达利亚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有如此差距巨大的好感度的? 好奇心在我向他介绍香水后,得到了解答。购买香水时,问清楚香水是否可以用来赠送同事后就痛快付钱的执行官,说我长得很像一个人。 像他同事的妻子和朋友。 不过后面他自己否认了,“当然了,你肯定不会是她,她是稻妻人,你是须弥人。我只是在感慨一下,如果让你生气了,这就是我的问题。请你吃饭的话,会让你消气吗?” 破案了。 他没把我当成“我”。 这位执行官不知道怎么从散兵和多托雷的看管下见到我的尸体,眼下又见到了活蹦乱跳的我,潜意识里将我分为了两个个体。 对待同事的妻子和朋友,他好感度40。 对待他面前的我,他好感度直接88。 如何避免良心上的谴责,躲过同事们的追杀? 达达利亚说很简单,他喜欢的人是须弥来的香水商人就行了。 至于怎么确认好感度没有颠倒的? 一是向系统确认,二是,达达利亚让我理解到了原来有人一见钟情后是会直接a上来的,应该说他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在勇往直前了。 道歉,金钱会比请吃饭更有诚意,购买商品又会比请吃饭要让人更快消气。 然而,这位天降系选手,确实是有如神助。 上述问题中,他对“如何躲过同事的追杀”给出的回答是“很简单,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了”。 一束热烈的,被重金砸出来的一束告白花束,颜色绚烂,搭配也很赏心悦目。 花束后面的那张脸也是。 橘发蓝眼面目俊秀笑容开朗的年轻人贴心得甚至自带一个暴露几率大失败,让这次告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让我怦然心动。 在他“抱歉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声中,我问系统,「这真的只是两个人的秘密吗?」 「暴露几率出值为2,大失败。」 「他的告白确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已经足够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而被我忽略了的告白,在我注意力回转的时候,已经抵达了尾声。 他很郑重的,语气里都盛着青年人一颗滚烫的心:“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吗?” “……家人的形式有很多种,如果你是抱错了花束,或者说是想要我成为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只要买我的香水,我都可以。” 虽然已经准备吃这口软饭,但我也不准备保留他对我的幻想,准备开诚公布的聊一聊,聊一聊我准备软饭硬吃。 不知道面对的是一个被多托雷拉了道德下限的人渣的年轻的执行官,还在手忙脚乱的解释他是告白,没有想让我做姐姐或者妹妹的意思,花束也没有买错。 “先进来吧,一见钟情就是有这种麻烦。不知道对方本性,甚至都没有调查过,就冲过来告白。” “现在我不会答应,你听完了要是能接受,我们再谈。” 天降系能否成功打出恋爱结局,要看他的接受程度,我实在是不想让两个分开的时候闹得不愉快,非要撕破脸皮。 我吃软饭是为了心情愉悦,是为了能得到物质享受,而不是制造一个敌人。 第37章 他一无所知的跟着我,这方面又真的不像个执行官。 “这场恋爱,要是真的成了,也不会成为一段 正常的恋爱,至少,你想的那些光明正大的恋人能够做的事,我们无法光明正大的做。” “因为我是个人渣。你知道我是须弥人,想必应该对我做过一些调查,那么结果呢?” 他对我的了解多么匮乏呢,甚至不知道我跟艾尔海森的关系,我盯着他,感叹他真是个纯粹的武人。 “你不会只调查了我是不是单身吧?” 他说不是,他是压根没调查,对我的了解全来自蒸汽鸟报,“我是想要跟你成为家人,只要知道你自身的意愿就好。” “为什么要考虑其他人的意愿?” 得夸。 这人的逻辑真的很强,眼神还很纯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会带来一些道德问题。 他想到了,就去做了。 正如这次告白,他不关心其他人怎么想,直接行动力非常强的过来问我的想法。 那他是道德下限吗? 不是。 「在恋爱关系中他的道德水准出目为95。」 简直就是圣父再世(褒义)。 所以,我跟他交流基本情况时也有点痛苦。 他可以接受自己现在要走的路是小三上位,可以接受我是个人渣,可以接受我们地下恋情见不得光,可以接受我因为别的原因跟他一拍两散。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据理力争,不会维护这段地下情关系的唯一性,总之就是,我能跟他谈下去还能谈妥,是因为他提出的那些要求我确实可以接受,二是他的道德标准主要是针对自己,是利我的。 他堵死了别人的路。 这个利我的道德标准面前,无形中拉高了我对下一段地下恋情的期待值,又算是方便他打击情敌,问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我谈的气急的时候,会问他是不是双标,他愣了一下,回了个“是”。 行叭。 枫丹真是人杰地灵,再次重申。 一个地下恋情整出来一个道德楷模,还是在执行官身上,还是因为他需要双标。 因此,我留下了一个事实没说,没说我跟他在至冬看见的尸体就是同一个人,就算他知道了,我也准备好了不承认。 对付恋爱中的道德完人,我感觉自己是个替身已经足够,再进一步,感到我的人生被不知道的前世所抹杀,就足够他跟我好聚好散了。 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他会向我证明我是我,从来不是什么影子。 没关系,只要不承认就可以。 于是,与天降系的地下恋情开始了。 第33章 过渡 达达利亚想象中的恋人关系绝计不是这样的,这理应是甜蜜拥有一个美好结局的关系里,偏偏前提是地下恋情。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就算我们在欧庇克莱歌剧院见面,拥有恋人的身份,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表现得比他更熟。 他是至冬的执行官,为了与克洛琳德对战,入乡随俗的当了别人的决斗代理人。 我是因为语言中枢紊乱而在枫丹暂领了一份兼职的须弥人,在枫丹,有着香水魔女的称呼,被许多人追捧着。 战斗当然很有意思。 但是这不妨碍他在之后感到失落,想要向我寻求一些安慰,或者,这又是执行官的示敌以弱。他生得分明是一副阳光开朗的面相,眼睛却是无光之海。 所以,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人:地下恋情对象,一见钟情而不自知的水龙,能看完整个过程对我好感度已经略微过界的水神,以及站在高台上好感度71的克洛琳德。 决定贯彻人渣的方针,在枫丹焊死自己喜欢叫人“亲爱的”的口癖。 台下的观众,奔着戏剧性和真相而来,我至少可以满足戏剧性这一条。 所以,在我意识里已经被扼杀了一条撒娇理由的达达利亚,听到了我自然而然的喊他“亲爱的”。 最高审判官的瞳孔颤动了一下,我抬头正好撞见,“这位、亲爱的,资料确认无疑?” 在不涉及枫丹机密的情况下,我的业务内容非常灵活,可以出现在沫芒宫,可以跟美露莘搭档,可以出现在欧庇克莱歌剧院。 主打一个业务广泛。 而枫丹人由原本的激动到失望,只用了短短一场决斗,“亲爱的”只是我这位香水魔女新出现的口癖,正如我喜欢以爱的每一个阶段来命名自己的香水一样。 比如最近的热恋系列。 依旧在枫丹热销,大部分人都会在日常使用的一款香水,但以为可以嗅到甜蜜热烈的气味的人们总是会大失所望。 第一款「热恋」系列的香水,是冰雪初融,冷调里透出一点暖的联想,喜欢它的人说能够看到冰雪覆盖下的初春。不喜欢的说看到了初春化冻后的烂泥地。 所以这是一款成功的香水,大家的联觉里至少都有了初春。 香水如此,我的“亲爱的”,跟香水没什么区别。 但在场的,我的目标们,让我的每一声“亲爱的”都具有了价值。 我的运气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好。 大家都接受了我的口癖。 知情龙面上不露端倪,地下恋人看上去就是外乡人不理解但接受枫丹打招呼的习俗,特自然的“你好啊,亲爱的,枫丹都这么打招呼吗?” “我的个人口癖。”我答。 另一位决斗代理人问外乡人,是否要现在开始。 高台之上的芙宁娜,态度上就是完全的默认。 没有谁大惊小怪,没有谁发现我们之间的联系,很平常啊,我的口癖就成了“亲爱的”。 这不利于我以后吃软饭对“亲爱的”的利用,但至少达达利亚,这位外乡人可以顺理成章的学习我的口癖以我这么叫他为理由,叫我“亲爱的”。 很有叫了所有人一圈“亲爱的”,只为让自己的情感可以落到一个人的耳中的故事感。 只是故事感归根到底还是故事。 还不是属于一个人的故事。 在座所有人都可以将自己当成故事里的主角。 比如那维莱特就可以认为,我最开始是习惯性的叫他的名字,发现不对劲后,反应很快的将它变成了自己的口癖。 他仍旧迟钝的以为,我们是朋友。 “下班后有事?” 克洛琳德看我正在收拾东西,一副下班了就准备跑路的模样,问了一句。 “没,这是我每天的日常。” 我看着表,准备时间一到拔腿就走,“今天你对面的那个人有些奇怪。” 我们就着今天的决斗聊了一会,等到了下班时间,我们被人群分开,过属于自己的下班时间。 我目前在枫丹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居所都是流动的,属于我跟达达利亚的时光,一天中只有一小段。 枫丹有海,海岸边有微光星星,傍晚,有风,他捡起一个微光星星,说自己曾经去过的一个国家,海岸边没有微光星星,但有星螺。 “枫丹海的底下,是不是就是梅洛彼得堡?” “是,我甚至去过。” “那里怎么样?” “护士长人很好。我去那里就那么一小段时间,哪里能看出来什么好不好。别难为我了。” 我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正准备坐下,他看了下,说还是坐他腿上比较好,石头不太平整。 如果不坐,他还可以看到岸边船的残骸。 没什么区别,最后还是会被环住,两个人从背影看就像是普通的黏黏糊糊的情侣,一个人靠在另一个人怀里,就这傍晚的风景,袒露些隐秘的心绪。 达达利亚很认真的在保证这是段地下恋情,白日里的时间,他不会对我表露出太多亲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是合作伙伴。 在傍晚,海同夜晚不分彼此时,微光星星真的像发光的星星时,才会略略放松一时半刻,将遮的严严实实的我的身形,露出一些不会给人既视感的剪影。 恋人之间的亲吻,我的五官必然是被他的影子模糊的。 瞒的有多好呢? 我和愚人众有合作关系,他知道,也知道跟我合作的是阿蕾奇诺。我们仨凑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少,但是阿蕾 奇诺不知道我们的地下恋情。 多托雷……多托雷算论外因素,没有谁会随时关注朋友的行踪,但是他会,他也确实在乎我跟他同事的地下恋情。 但都说了这位是论外因素,他的在乎自然也是论外级别的。 他对他的同事很不满。 不满于他的遮掩破绽太多,没有真的将我藏好。 我撑着脸,准备听他的高见,毕竟他难得在乎这些琐事,结果听到的是这个论调,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多托雷像普通亲友一样,说我眼光不行吗? 这样他好歹看着有点人性。 第38章 别期待了,我都被他扯成道德上的人渣了。 “嗯,你准备帮我?怎么帮?” “弥补他的漏洞。” 别指望多托雷会好心好意的将自己的同事顺便藏一藏,他不管同事死活的,他只是将我痕迹清理干净了,而同事,必要时候,同事也可以抛出去给我做掩护。 “谢谢,结束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尽快。” “好的好的,我会解决的。”我敷衍道。 第34章 爱你 我现在吃软饭的技能大概是进阶了,也可能是解除了道德的枷锁。 非常明显。 在我看到深得我心的礼物时,我会自然的保持住惊喜的笑容,连眼睛都在诠释何为惊喜。破绽当然是有的,但达达利亚宛若圣人在世的道德感,就算只出现我和他的恋爱关系中,他对我的一些异样都会极度宽容。 他试图在我身上寻求不存在的东西,沉溺于自己的想象,赋予我爱他的滤镜,我自然会全盘接受。 因为利我。 一个执行官自然不会是纯粹的傻白甜,自然是有应有的警惕心,但这不重要了,他唯独不会对家人抱有警惕心。 有时候,枫丹的天气晴好时,我也会在忙自己的事的同时,顺便邀请他一块儿出行,忙的是见不得光的事,忙的是愚人众执行官跟我的合作。 我收购原材料市场的事太顺了,从一个在枫丹并无根基的香水商人,眨眼间,就打通了所有关节,合法的将这片市场吞吃下来。 当然,没有做绝,我留了一些与此事无关的原材料供应商,自己名下的产业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都被阿蕾奇诺和多托雷悄无声息的正常化了,整个枫丹香水依旧花团锦簇。 达达利亚过来时,我的种植基地里,枫丹和须弥的花组合成一副美丽的景象,花朵的香气,和健**长的植株,自然而然的组合成了一款香水若有若无的气息。 末席前段时间送给阿蕾奇诺的香水,阿蕾奇诺不是很喜欢,面上倒是做足了姿态,只当这又是他的一次不成功的修补关系。 这足以证明达达利亚对香水这方面确实不太敏感,当然,也有可能是阿蕾奇诺不喜欢他送香水的行为。 但他甫一进来,就能闻出来这是「热恋」系列第一款香水的气味,因为有至冬冰雪的味道。 这不奇怪。 调香师总是会在很多地方去采撷灵感的光辉,他人的叙述也是。第一款「热恋」,其实说的不是爱情的热恋,是一个来自至冬的执行官,对家乡的回忆。 厚重的冰层,白茫茫能哈出热气的气候,还有白桦树和美食。当然,最重要的是家人。 冬日的壁炉面前,他的父母,他的弟弟妹妹。 我在壁炉的火光里听他说起这些。 阿蕾奇诺,布法蒂公馆的实际掌控者在看枫丹的报纸。甜点的香气,醺得人困意和食欲一起落下,我吃了两口,在困意和食欲里纠结,终于纠结清醒了。 这是否对他的讲述有些不尊重? 有点。 但我很好的弥补了。 香水商人除了会给枫丹的大众编织一场关于香水的迷梦外,还可以给特定的人用香水构筑起温暖的错觉。 比如在意,比如让我昏昏欲睡的壁炉的火光,比如家的概念。 我一一给予,当做我给他感情的回音。 “我没有去过至冬,这里也没有至冬的花,但我想,我能够编造一个我心中的至冬,借由你的叙述。” “会不会很麻烦?” “怎么会,一款香水制作出来,无论最初的意愿如何,最后的归宿往往是摆上货架,成为他人情感的寄托物。我是要赚摩拉的啊,傻瓜,怎么会单单只为一个人制造一个绝版的气味。” 我说的很客观,只是语气很和缓,语调再放轻一点,就是恋人之间的私语。我没有什么会给予他的,唯有一时半刻的真诚,权当他用摩拉换感情。 “我能给予的,也只是这一点最初的灵感,这甚至还会干扰你对这款香水的认知。下次,一个惊喜或许会更好。” 有这样的前提,他能嗅出来不奇怪,我透题了。惊喜最大的问题是他可能闻不出来,但是在香水制作的灵感来源已经透题的情况下,任何相似的气味,都会引动他的联想。 这里,就不必去看命运的选择了。 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恰如眼前,我轻轻吻上他的唇角,此刻,什么也不想,就是真心。 我们的这段感情很难不纯爱,他的道德已经摆明了,扭曲全在我身上,但是,哪一个吃软饭的会给自己添堵,爱上自己的老板? 我是不会的。 枫丹没有冰天雪地的环境,但有繁多的花卉,和突然从花丛里冒出来的捧着花束的达达利亚,和提着鱼,在花圃面前进退不得达达利亚。 枫丹街头色彩明快的外乡人,顶着一头橘发,露出自己的一双蓝眼睛,试图从枫丹的食谱上找到两个人共同的喜好。 他的拿手菜我可能不太喜欢,没关系,恋爱就是要让两个人都高兴的。平日里,执行官身上没有愚人众的影子,只像是冰天雪地里养育出来的一个阳光青年,枫丹的细雨都无法动摇他的阳光青年。 尤其是在灰蒙蒙黯淡的天色里。 他就格外的鲜艳明快。 前提是不要听多托雷的评价,多托雷在拆解出来我对达达利亚的核心需求是什么后,说末席的愚蠢终于有了点用处。 也不要听阿蕾奇诺的,最近她正在调查枫丹的危机会从何处而来,对待看起来成天很快乐又不知道在傻乐什么的同事,只想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不是他们同为执行官,眼下,达达利亚应该也是被调到梅洛彼得堡里进行调查了。 “随便什么理由,他总会去到梅洛彼得堡的。” 比如打架斗殴,再比如打架斗殴。 他再怎么样也是一位执行官,女皇的命令,他当然会完成的。 我以为这与我无关。 我不是枫丹人,不会易溶于胎海水,在枫丹兼职的这些日子,了解的不过是些关于末日的预言,还有“水龙水龙别哭了”。 亲测,后者当着水龙的面念,效果出奇的好。不想打伞,又不想淋雨回去,找到当事人去念,他因为审判而有些悲伤的情绪会好转的。 我们,毕竟是能力起了共鸣的人。 我又知道他身份,偶尔,会直面他的坦诚,不多,他是个锯嘴葫芦,下雨了我当面念这句话还让人手足无措过。 只是他是锯嘴葫芦,一些话说不出口,我不是。 我向来是坚信谁有能力谁顶的,能找高个儿就找高个儿的,反正道德滑坡后我就不想再为自己的论文努力了,我已经毕业了。 “今天没有下雨。” 他见我找他,迟疑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平静,海鸥在天空滑翔,没有下雨的征兆。 “不是天气,是我又听见了声音。” 他瞬间严肃了起来,甚至找了一个隔音效果很好的空置的会客厅。 上一次我 听见声音是瓦谢案。 这一次,这一次我听见的是一条鲸鱼的声音,它的声音里都是雀跃。 但是—— 「吞天之鲸好感度:100。」 但是—— “我请你吃胎海水吧!” 深蓝的,望下去极具有压迫力的海水,和在海水里扑腾,一个动作就能溅起一堆水花的吞天之鲸,它的好感度是令我叹为观止,它的行为也是。 在梦中,我坐在它的背上,让它带着我去看它找到的好吃的,映入眼瞳的,是夜晚的枫丹,是行走在枫丹之中的人群。 它又下潜,带我去看它找到的最好的一片觅食处,在梅洛彼得堡的下面。 鲸鱼的口中是深邃星空,外表浅蓝,遍布星光,我坐在上面,遍览星河。 为了确定我跟它认知中的胎海水是一个意思,我指使着这个庞然大物找到它认知里最好吃的一片区域,饮下一口。 我可能判断失误,但是那维莱特不会,这位掌握枫丹水脉,开过品水会的水龙不会。 “鲸鱼的身体,我抚摸过,如果不单纯是梦,我身上应该残留着对应的讯息。” “你可以分析水中的信息,那想必可以解读出来。不过你准备怎么做,析出我饮下的那口水?”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再开口时,眼睫垂下,几乎是不敢看我:“……可能,要用一些特别的方式。胎海水跟普通的水……不具有特别大的差异性。” “抱歉。”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见到那维莱特落荒而逃的样子,他看起来很正常,一如既往的准备工作,但耳朵已经红透了。 工整的衣服上也多了一点不该有的褶皱。 我们之间,只是进行了一个不含情欲的接吻。在信息的获取效率上,水龙的效率很高,单单论时间,对于一个吻而言,它的时间有些过长。 第39章 只是没有关系,最高审判官已经说服了自己,他说服了自己,只是因为感知讯息。 我很喜欢这点,好感度27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就是,龙的舌头原来会在不受控制时分叉吗? 第35章 逃不开 我错了。 在出现在梅洛彼得堡时,我真诚的说了一句“我错了”。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很配合的问我:“你错哪里了?” “错在找合作伙伴找了个工作狂。” 水下的环境不比地上,缺少光照,要靠人工光源补充不说,玻璃窗前还有悠然自得游过去的悠悠海獭。 老实说,有点像那维莱特,不知道手感像不像。两个我都没有摸过。 莱欧斯利,典狱长知道我是怎么从枫丹陆地转移到水下的,毕竟最高审判官亲自送下来的,芙宁娜大人还郑重其事的说务必要好好关照。典狱长本以为梅洛彼得堡要接待的人穷凶极恶,没想到,还是个仅见过一面的……老、熟、人。 很有意思不是吗? 短短几个月,我又碰上事了,还不小,是他听了都能“啧”一声,手指节都想动一动压到我头发上,来上一句:“噢,你的运气看来挺奇特。” 为什么要压我头发? 这个嘛,典狱长解释说我当时有一缕头发翘了起来,他可是忍了很久,最后实在是没忍住,让护士长帮我理一下的。 “嗯,手痒。” 我这个仅见过一面的老熟人皮笑肉不笑:“我忍你的头发也很辛苦。” 一报还一报。 “那还是说正事吧,我的头发就这样。” 正事就是我所托非人,光想着那维莱特是个高个子了,没想到他在枫丹老老实实打了五百年的工,我这个能听到讯息的人,自然不会被放过。 天选社畜习惯性的压榨完自己后,又压榨了身边人。 作为被他压榨的身边人,我头一次,将“亲爱的”喊的杀气腾腾,莱欧斯利听了都得鼓掌,说很好,他听了都脊背发凉。 “典狱长,你是捧哏吗?” 我睨了他一眼。 他冷静的喝了口茶,说:“不是,我这不是怕你们吵架,殃及到我吗。” “没说这话之前,亲爱的,你可以逃过一劫,说了后,你无路可逃。” “看来你的口癖现在确实变成了亲爱的,我还以为是蒸汽鸟报的捕风捉影。” 一直在捧哏的典狱长在正事上不含糊的,问清楚我因何而来到梅洛彼得堡,和自身的意愿后,将我安置在了他的办公室。 理由? “外面有愚人众,怕你们传递消息。” 他眨了眨眼睛,“还是说,你准备的理由不止这一个?” “有三个,但我选择了一个比较贴近事实的。”愚人众的壁炉之家此前曾是我歇息过的地方,这点无法隐瞒那维莱特,我也没有想过隐瞒。 这是我提交上去的理由。 那维莱特和芙宁娜,又分别写了两个理由,最后没有拗过我的固执己见。 “那看来我这个决定还误打误撞做对了。”他笑笑。 办公室里,他的茶叶放在同一个地方,我在这里喝茶,顺便分辨一下梅洛彼得堡的空气里是否有冰冷腥凉的铁的气息。 “有的话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的工作又不是看公爵有没有违反枫丹法律。我只是一个兼职的,莫名其妙就参与到拯救枫丹计划里的香水商人。” 我就差明说我心疼我自己,想要怒斥那维莱特不干人事八百行了。 莱欧斯利不信。 并且有充分理由。 我梦里喝完胎海水,带着怨气跟那维莱特交换讯息的场景,在典狱长眼中,那叫做恋人之间的亲吻,眼力太好也是种罪过。 但凡眼力差一些,他还可以说自己没看见,正好撞上了,若无其事的想要走人,都能听到那维莱特说自己的名字。他只能说,我们吵架不要殃及池鱼。 他不参与这些,毕竟他没有恋爱经验,但要是我需要参考,并且真的准备信任他的话,他大概还能出谋划策胜任军师一职。 “很明显吧,在梅洛彼得堡,我看过不那么健康的爱情,难道是件很令人意外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信任我是真的想要怒斥亲…亲爱的八百行?” “真的要我说吗?” “说吧。” “那好,因为你懒得写八百行。” 何等朴实无华又强大的理由,我觉得我被弱点击破了。 「这里存在弱点击破?」 「别凑热闹。」 我在梅洛彼得堡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就是睡觉吃饭,偶尔被护士长希格雯检查一下身体。 那维莱特说我每天都在喝胎海水,虽然我不是枫丹人,但可能也有什么隐患。 出办公室的门也可以,莱欧斯利不限制我的活动范围,将我的住所安排在办公室,主要是方便我工作。 当然,也方便我在原始胎海水上涨时,快速召唤宠物小精灵,吞天之鲸,防止溺水。 他灰蓝色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上次,你可是直接跳下去一鼓作气找到瓦谢的基地的。” “但是小精灵不是更酷吗?” 还是自愿当召唤物,身上浮动着星光的酷炫大鲸鱼,这不是更好了吗?它现在,又正在梅洛彼得堡下面,时不时邀请我下去吃东西,还说大铁块里面也有好吃的,会移动。 枫丹……枫丹人,在它眼中,是胎海水成精,或者干脆就是胎海水。这样一来,能被胎海水溶解的理由,倒是更接近于回归。 胎海水分离出来的一部分,遇到原初的胎海,合二为一。 希格雯提着药箱过来时,莱欧斯利正在劝我多吃几口肉,没劝我吃饭,是我现在食欲消退,一口饭的热量大概抵不上一口带着油脂的肉,我只是没胃口,不是不想活。 我想活下去的意志坚韧如铁,所以,我正在积极寻求帮助。 一口胎海水,加上一点该死的想象力,我现在的胃在消极怠工。 “你应该多补充些营养。” “但我吃不下人做的食物。” “这样啊,没关系,很好解决的。” 希格雯确实是神医,精准找到了我食欲消退的主因,只要不吃人类制作的食物就好了。 莱欧斯利发出了一声气音:“啊?” 那段时间,我的主食是希格雯制作的护士长特供营养餐。偶尔,会有是龙的那维莱特制作的汤水。 种族是人的莱欧斯利:“阿哈,我这是被孤立了?” “可能。” 他是枫丹人,而我每晚去见的大鲸鱼,天天催我好好吃饭,要长大,要长得 更强,那样才有找到更多好吃的。 ……我不太能吃下他做的饭,情有可原。 而那维莱特下来,熟练的跟我交换讯息,在上面准备些食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维莱特好感度:73。」 那个一开始就会害羞的水龙已经不见了,我也不敢说,我们的亲吻里,不掺杂任何情欲了。 第36章 一些命运后面的故事 莱欧斯利说有人来探监的时候,我人是懵的:“梅洛彼得堡这么人性化?” “是愚人众执行官。” 我来到梅洛彼得堡的理由成了愚人众和枫丹之间的桥梁,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让我一个外地人承担了纽带的职责,杜绝了我摸鱼的可能性。 我明明只是个香水商人。 来的人是阿蕾奇诺,愚人众执行官第四席,带着礼物过来,先是上下扫视了一下我的整体状况,确认我的火焰看上去没有什么变故,才将礼物放在桌上。 “一点小心意,可以配着下午茶吃。” “你在这里过得如何?” 看不清人的具体,只能看到身上祝福所成的毒火,时常让阿蕾奇诺问一些看起来挺客套的话。她来这里,是一个信号的释放,是愚人众和枫丹方面合作的信号。 “事情很快就会解决吗?” “会的,你的香水产业不会受到影响。” “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没有忘记,在两个副本里,出现的■■■■,我不确定同样的事会不会再发生第三次,自然会主动去扔骰子,去测定命运。 结果我看着我测定出来的结果,只想说这位是典型的阴魂不散。副本里有祂,现实里还有。 枫丹这里的预言,算是法涅斯的自主程序,在鲸鱼对我好感度满值后,他们需要解决的事项理应不会过于紧迫,只要在注定的时刻前找到答案就可以。 但我测定出来的命运,让我对自己的运气表示“……”。 「你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有那么高的参与度了。」 系统测定出来的命运,可以改变我的行动。在参与度80度没有出来之前,我是准备充分发挥人渣的道德的,脚底抹油准备远渡重洋。但它出来后,我为了避开最终战场,决定在这之前全程配合。 第40章 道德在人渣身上非常之灵活。 但该说不说,有些事总是逃不掉的,比如最终战场,又比如出现第三次的■■■■。 能够看到命运,就能够利用命运,也免不了陷入观测者悖论。 命运,它究竟是一直如此?还是被观测到的那刻才注定? 灵活的道德在此刻依旧能派上用场,让我不必背负上不必要的心理包袱,可以穷究与自己相关的命运,试图找寻一个方便跑路的时机。 我不想跟人组队下最终战场。 但—— ■■■■下场了。 枫丹的危机被添砖加瓦,添砖加瓦的程度是89,这跟当时的须弥让深渊直接开到了家门口的区别,实在是不大,我的脑仁已经在突突的痛了。 想起须弥副本里,四个魔神可以说是全灭的结局,我现在对■■■■的杀心暴涨,已经想到为了以绝后患,要不先将祂干掉吧。 不太好的消息时,祂似乎感知到了我的杀意,系统测定出来的命运里,祂施予的灾祸对枫丹的破坏程度并不高,只会摧毁百分之47的区域。 「目的是什么,祂难道是凭着对枫丹和我的恨意吗?」 「并不。」它笑,「恰恰相反,祂已经足够克制了,对于整个提瓦特而言,祂本是最大的灾祸。」 「此次,祂的目的更多是出于■,对你,或者说是一场考验,祂不想诅咒你。」 「但造成的后果与灾祸无疑。」 「好在,此次只是一场针对你和那维莱特而非枫丹的灾祸。」 系统抑扬顿挫的念着命运的剧本,而我听的满头黑线,是■■■■出现一次就想立即给祂一拳以制止这种命运抵达的无语。 念剧本的系统卡了一下:「祂降临此地,收敛实力,克制自我,原因是,祂怕被你往死里捶。挺有趣的,互动性很强。」 「你的意思是,祂亲自下场了?」 「是的,所以我才说,祂已经足够克制了。」 足够克制吗? 我不觉得。要是真的克制,就不会下场,将原本可以解决的事情,变成针对性很强的灾祸的前置任务,我只觉得祂傲慢,还很烦人。 又有几粒骰子响起的声音,系统已经止不住再笑了:「我说了,祂的互动性很强,高天之上的命运总能窥探到危机,做出一些即时反馈。」 「祂给予了你,当前最需要的东西。」 「什么?」 「一个二连大成功,换取的不翻车的概率增加。你的旅途一直持续下去,会面临越来越多的修罗场,而这位,让测算这概率的骰子变成了百面骰子,翻车的概率大于75,你才会翻车。而以前,是“是”或“否”。」 这可能并非祂的本意,只是系统在测定命运时,捕捉到了祂想要挽救弥补的念头,又恰好,祂亦是提瓦特一部分的命运,于是才有了这样奇特的化学反应。 三位命运,此刻一同偏向我。 至于这位为什么会对我的变化如此敏感,系统的解答是,祂的命运与我纠缠得太深,呈现完全嵌合的状态,祂对我对祂的感受,时时刻刻都会有感应。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我只是测定一下枫丹接下来与我相关的命运,却在命运里看到了一位不知名的存在在命运上与我极深的纠葛,算是祂单方面的。 若是从一开始,就有这等纠缠,祂做的那些行为又算什么?算祂自己不好过也让我不好过? 「不是,因为时时刻刻可以感受到你对祂的情绪,祂自然知道怎么做才可以让你更加厌恶祂。」 「祂有病?」 「是的。因为觉得自身一直都在利用你,你的存在就对祂有利,祂便为自己安排了一套从精神乃至物理上的凌迟。」 「等待日后的自己去品尝,但很明显的是,祂现在无法做到,以后可能更做不到。」 「一如娜布。」 「命运安排了娜布,那亦是祂自己相似的命运。」 只是南辕北辙。 一个希望织就我们相爱的记忆,而另一个只想让我憎恨祂。 莱欧斯利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我说被一个很离谱的人气到睡不着。 他靠着门,昏暗的室内和外面明亮的灯光,让他的五官模糊不清,眼睛里又仿佛倒映蔓延进来的光。 “我还以为是喝了茶的缘故,原来不是。” “这时候,你一般会做什么打发时间?” 他问,声音有些低沉。 “我以前只被闹钟和水中的声音吵醒过。” “这样的话,那我要不要紧急联系一下那维莱特,或许你们见一面会好点。” “亲爱莱欧斯利,你要不要瞧瞧你说的什么话,这跟……有关吗?还是典狱长办公室里已经凑不出来一副扑克牌?” “啊,只是思维在不该发散的时候发散了。” 「莱欧斯利好感度:61。」 第37章 如何接手别人的宠物 莱欧斯利的好感度抵达了一个微妙的界限,我对此并不感到担心,毕竟枫丹这边可能盛产良心。 迄今为止,我碰上的道德下限,一个是博士,一个在瓦谢和我之间摇摆不定。 莱欧斯利尚且挤不进去这个行列。 他最多是有些苦恼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行为,显而易见,他的异常已经明显到我这么一个习惯性装聋作哑的人都没办法硬装作看不到。 太明显了,有些。 原本可以拥有的漫长的单人休息时间,从来都被放任的 独自行动,突然有一天被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勾住。 他有时候会对着自己办公室里冒出来的一些飞行棋什么的,露出思索的神情。 “你现在想明白当时怎么会买它了吗,还有大富翁?” “啊——”他的语气词拖得很长,象征着他过分漫长的思考,“显而易见,我肯定是清楚,但你不一定。” “那介意说说吗?” “这个嘛,介意。” 他又强调了一遍,还加了个表示程度的词语,“非常介意。” 有时候,他会说我刨根问底的方式不太好,有些时候,他会觉得我好歹问一句,表达一下好奇。 具体取决于他对于道德的判断,判断他今天的行为到底越线了多少,有没有叩问到自己的良心。大多数时候是有的,公爵大人良心没有匮乏到可以让他坦然去做些撬朋友的墙角。 好在他很忙。 梅洛彼得堡的事务数一数,勤于办公一些,一天的时间就可以消磨掉一些,他还预备着造船事业。 刻意的忘记是可以做到。 坏就坏在他太忙,去水上面交些材料,不过脑子的买了一些东西,后知后觉给找补的理由还是他做的饭头一次被人这么嫌弃。 坏就坏在,每一次那维莱特下来,他都得在场,典狱长没有一个擅离职守的理由,我也没有一个让人让出办公室的理由。 那维莱特又是个脚不沾地,一个一见钟情都认错,需要老长时间才能纠正过来的龙,以他的情商,他很难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也确实没有意识到。 否则,他可能会对莱欧斯利进行无意识的弱点击破。 像什么“抱歉,但你们发生了什么,气氛有些奇怪”这些话,他真的会非常真诚的去问。 因为他曾经错认自己的心绪,对自己产生并且一直持续的心情都认知错误,定义成了其他感情。所以,我和他的相处中,他是一个很好学很热衷于发问的学生。 他在感情方面不至于一片空白,在爱情方面,他拿着一堆错题,自觉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对于此的认知。 表现在外,就是他会一直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在我身上,日常交流里,格外注意我表现出来的情绪。 莱欧斯利已经失去了装聋作哑的资格,他运气不是很好,第一次就碰上了我跟那维莱特的讯息交换。 希格雯跟我说他每次那维莱特大人一来,情绪就要低落一点。 美露莘不知道人类能够纠结到什么程度,亦不能完全的感知一切,她只是了解莱欧斯利,了解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大人。 她知道他的情况,并且在意。这在意出于对我的担忧。梅洛彼得堡里的爱情纠纷有一定的比例,人们犯错的理由千奇百怪,我现在面临的情况也有,护士长收走今天特意为我准备的营养餐,很认真的对我说:“不要受伤,受伤了也一定要说出来。” 莱欧斯利和那维莱特都是道德底线较高的,她担心的是我的心灵会因情感而受伤。 她其实应该关心莱欧斯利。 我谢过了她的好意,接受了她的心意,但是以没有理解的态度,至少现在不行,现在不能理解。 因为莱欧斯利的挣扎的点,是他是否应该主动去撬墙角,而不是他是不是应该不接受我的邀请。 第41章 他的道德底线逐渐模糊在“一厢情愿”和“两情相悦”之间,原因? 他可以找到无数个放任自己的原因,比如掩盖起来太过困难,明显到他自己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都底气不足。再比如,知道我跟那维莱特的情况,还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一刻,他的道德其实已经被动摇了。 太多了。 多到他都觉得自己可耻的地步。 有时候,我觉得他抽出来的那一点时间,未必没有自暴自弃的意味,但他很快就能控制住,控制住自己的神情,将眼睛里剧烈的动摇变作轻描淡写的一句:“刚刚在思考我为什么会输,想着要不要放水,毕竟输得很离谱,也算一种没有输。但刚刚我想到了,我又不能控制大富翁上扔出来的骰子。” 然后他输得一塌糊涂。 带骰子的游戏,我现在输得不多,我又下一局后,轮到我捏着骰子问他要不要我放水了。 “你能控制?” “不能。但可以不扔,让你多走几步。” 骰子现在在我手里。 这一局,是莱欧斯利赢了,干脆利落。惊喜吗?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一个人捏着骰子不扔,又让另一个人可以走的方式,是我给他报出目。 他也真的这么听着我给他报的出目走了下去,偶尔,莱欧斯利会表现出他声控的一面。 我放水说自己不走。 他这边也不自己扔了,听我的,将输赢交给我。 后来,他就不跟我玩大富翁了,可以下飞行棋,可以去看他预计要造的船,可以跟我做很多事,但是不会再跟我玩大富翁。 理由是:“万一下次你想让我输呢…你看起来可不会放水两次。” “我有那么小气吗?” “没有,是我怕输。” 不过是娱乐活动少了一项,梅洛彼得堡里莱欧斯利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会掏出来一罐茶叶,准备让我体验一下他新买的茶的味道,说些有的没的。 一口梦里饮下的胎海水让我暂时性戒了人类做的饭,这点,他耿耿于怀算是空有十八般厨艺,输在了不可更改的属性上。跟我乱七八糟的聊,就是他想的法子。 “这么聊下去,说不定我不对人做的饭有食用障碍,只对你做的饭有了。” “嚯,我是不是还要说句我的荣幸?” “我的意思是,你别聊枫丹那些发生的奇葩事,我的下巴已经笑到僵硬,再笑就成酷刑。” 心情缓解过头,却仍旧没有治愈的原因只有一个,吞天之鲸真的是太过热情好客,每次我一做梦,它就瞬间出现在我面前,请我吃饭,请我看星星看表演。 拒绝动物表演,但架不住动物非要表演,它还给了我个意外之喜,它跟达达利亚认识。 不仅跟我的地下情人认识,还跟他打过架。 什么来历,什么在深渊过的日子都在梦中吐露个干净,跑到枫丹也是因为看着它的人一个分神,让它游了出来。 这孩子现在最大的梦想是带着我吃遍天下,再退一步,就是带着我,不吃遍天下也行。你问它梦想再进一步是什么?它说可以不吃东西,一年只让它在深渊觅食一天,只要不饿死自己都行,它想被我养。 按理来说,它面前有一堆胎海水,它应该吞了有一定分量了,结果到现在,它吃的功夫没多少,每天都是匆匆扒几口饭,然后翘首以盼夜晚的到来。 吃的不急,什么时候枫丹的太阳能早点下山,它真的很急。几次三番的冲出去对着太阳张大了嘴巴,试图丈量太阳的尺寸,想干脆吞了了事,这样每天都是夜晚了。 想的很好。 但每次出去都能碰到一个熟龙在盯着它,它不太好意思,万一这龙跟我说它坏话呢?万一我嫌弃它吃的多不准备养它呢? 我原本是不想养它的。 毕竟它现在是别人的宠物,甚至在没意识到有这么一个鲸鱼前,我对枫丹的危机态度都是跟我无关,它的存在让我跟枫丹的事被迫相关了。 而上次给我找了活儿的瓦谢下场历历在目,连梅洛彼得堡都没下成。它是凭自己满值的好感才避免成为瓦谢的,现在也算是凭一己之力,让我觉得养它也行,反正摆明了不让我操心还很乖巧听话的宠物,谁不喜欢? 于是就只剩一个问题:“你不是有主人的吗?” 它眨了眨眼睛,仿佛才意识到这点,选择的做法也很惊人,它准备去找跟自己打过架的人再打一场,只要伤到动不了,或者将人打败了,它大概就自由了。 且不说它哪里来的自信这样就能被上一任饲养员弃养的,它准备去攻击的对象现在还是我的地下情人。 宠物跟情人打起来叫什么事? 我:“你的饲养员的名字。” 它很乖巧的发出了声音,传递出来我能听懂的声音:“丝柯克。” “还有吗?” 它甩了甩尾巴,“极恶骑。” 那么,开始吧,系统,该你发力了。 「这边只有名字,我能强行丢吗?」 「确定?」 「确定。」 「理论上不可以,因果联系不强,但恰好,他们现在知道了你。可以。」 「丝柯克好感度:60。」 「极恶骑好感度:22。」 没有见面,没有尸骨埋葬之所,我只知道他们的名字,准备撬他们的宠物,系统说很困难,不过没关系,他们现在都知道了我。 怎么知道的? 我的命运梆的敲了一下他们,掷地有声。没到暗杀的地步,像是四个黑框梆的一下敲了那维莱特让他心血来潮一样,程度相差无几。 起因只是我想要了解他们,强行。 这次,算了,我跟四个黑框坐一桌。 我摸了摸作为直接原因的大鲸鱼,很有把握的:“我能养你。” 养不了就梆梆敲,反正我现在也不了解他们,每天就硬算自己的命运还能不能梆梆敲一次他们,每天打卡,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烦的。 第38章 100 枫丹预言里的灾难如期上演,我对其中详情知之不多,只看表象是水淹枫丹,让枫丹人重回原始胎海。而怎么解决的,这是发生在水上的事,我在梅洛彼得堡没有确切的信息来源。 大鲸鱼在水面暴涨之前邀请我坐在它背上,我顿了一下,走进了莱欧斯利制作出来的船里,特殊时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它因为知道自己要被我领养,被拒绝了也只是开心的转个圈圈,搅动一大堆海水,还托了一下船,让它更快的浮上水面。 真是好大一场悲伤的雨。 海与天连成一片,又很快晴朗,只留下蓝天白云和劫后余生的人群。我身子往下多探了一点,就被莱欧斯利略略护了护:“小心点。” 到这里,都是有惊无险,只有一条大鲸鱼呜咽了一下说食物少了。 “我希望接下来是平静的日常。” “嗯哼,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还有得忙呢,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见到那位最高审判官。” 那维莱特此刻也想见到我。 枫丹之后的事务肉眼可见的多,他理应思考这些该如何解决,只是在预言的事解决后,他看着雨停下,看着人群,突然很想见到我。 正巧,他看见人群里,戴着墨镜的我出现,向他摆了摆手,便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笑意。 “怎么会想到戴墨镜?” “重回水上,发现太阳有些晃眼,最主要的,是感觉很酷。怎么样,枫丹的预言危机解决了?” “是的。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善后。” 我们走回了沫芒宫,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才有些迟疑的:“介意我……亲吻你吗,你刚才在路上,似乎并不高兴。” “可亲爱的,你交换讯息后可能不开心。” “不要紧,我想要感知你的情绪。” 只是这点的话,并不需要多长时间,我便点了下头,交换情绪的时间确实不长,那维莱特分辨这点并不需要仔细分辨,确保不会遗漏一点信息。 他只是碰了碰,确定我的情绪是不高兴后,就直起身,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到我不开心的理由。 “是在梅洛彼得堡呆的时间太长,见不到花朵吗?” “不是。你每次下来都会带,而且海中也有海露花。” 我只是香水商人,看到鲜花想到的只有摩拉。那维莱特和莱欧斯利送的已经足够,有时候还会在办公室外看到一朵零件组成的海露花,加之执行官和朋友们送下来的,我并不缺新鲜的花朵。 他猜了几个理由,最后垂着眼,说自己想要理解我的情绪因何而变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能怪他吗? 我要不是有系统,也不知道我命运里还有此一劫。四个黑框还互动性非常强的在我起了向那维莱特说明的心思后,放弃了让那维莱特心血来潮。 第42章 祂真的,我哭死(棒读)。 那维莱特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罪,才能被四个黑框捞起来跟我包办婚姻,还要跟我一起组队下最终副本,我就当祂想做月老的心思藏不住了。 所以我跟那维莱特将祂准备考验我们和枫丹的事说了还不止,还说了我们是被祂包办婚姻的事,务必让这位预言过后,成为完全之龙的水龙王还没见到人好感度就掉成负数。 当然,我肯定也有我的心思,不健康的,否则,我不会只说了祂给我们包办婚姻的事。我还会说,要让这位拿到了新的力量能够成为主c的水龙王,替我狠狠给祂一拳,我不信祂会躲。 至于为什么那维莱特会是主c? 我的道德会让我因为生气,就迫不及待搅和进一个大麻烦吗?我只会想,既然要参与,那抵达最终战场然后跑路,何尝不是一种参与? 不要对我现在的道德抱有太多期待,我相信,我逃了这一次光明正大的见面,祂肯定会想办法找第二次见面还不被我逃的机会的。 「是吧?」 「的确如比。」 「我能逃了这次见面?」 「理所当然。」 「祂会阻拦我吗?」 「象征性。即使祂不希望这次见面被你逃离,但你不想见祂,你想要祂主动来见你,祂便会去做。」 「祂现在的好感度?」 「26。」 仅仅是26。 好感度26的四个黑框现在接近于予取予求,面前的那维莱特却已经大脑宕机,对我说的“祂”的信息直接屏蔽掉了。 “你在想什么?” “……”包办婚姻和祂的消息没能引起他的太多反应,是那维莱特的大脑在高速处理与我相关的信息,突然明白我的意思后,没有余力再去思考除我之外的讯息。 当前,应该是他难得的狼狈时刻。 “……我可能……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做。” 最终,他如是说道。 从这里,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多托雷的道德下限是多么的稳定,以及,我的道德观到底被多托雷拖累到了什么地步。我竟然还觉得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为什么那维莱特要跟眼睛进了水一样,怎么做都不对。 可这又咋了? 我失去的道德,上升的人渣程度,现在只有往道德下限走的余地,因为没有道德,确实很爽。 偶尔的人性闪光,只是偶尔。 芙宁娜,我是说现在这位只会出现一个好感度的芙宁娜,她已经离开了沫芒宫,还在沫芒宫外等着我,只为了能拥抱一下我。 “辛苦了,在梅洛彼得堡待了这么长时间。你要吃通心粉吗,我现在会做了。” 偶尔的良心忽闪了一下。 我回抱了一下她,一同拥抱了她死去的那一部分:“辛苦了,芙宁娜。” “还有,芙卡洛斯送的湖光铃兰很好看。” 芙宁娜是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芙卡洛斯和芙宁娜,是枫丹水神的两面一体,自己是无法隐瞒自己的。 “那可是芙宁娜大人的眼光,当然很不错。总之,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对吧?” “当然,芙宁娜跟我是好朋友。” “最好的。”她强调了一下。 “嗯,最好的。” 我的良心就到此为止了,那维莱特作为水龙跟天理乌七八糟的关系听了一堆,我明白一个完整的水之大权,古龙之力,需要的代价。 芙卡洛斯、水之王座永远坠 落,就是代价。 认真说起来,我跟这位乃至芙宁娜的关系,其实都不算有多密切。水神的一体两面,一个我见不到听不见,另一个,她的湖光铃兰都需要另一个自己给予的勇气用友情做借口,才能送到我的手里。 但朋友,确实可以说是的。我不是多托雷,将朋友一词拔高到我不敢看的高度。 跟芙宁娜吃完了通心粉,在她家里帮她挑了几款香水和家具后,我看着天色,跟她告别准备回布法蒂公馆。 这可能不是一个多么好的主意。 我刚踏进公馆的门,感受到壁炉的火光,一个好感度就砸了过来。 「阿蕾奇诺好感度:100。」 「她终于看到了,作为人的你的样子。」 我抬头,外面是昏暗的天色,公馆里有温暖的火光,她站在楼梯上,那双特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我真切的模样,而不再是一团燃烧的毒火。 “好久不见。” 她的语速有点慢,和缓,没有特别的异常,似乎我在她眼中从未变过,她也没有费力的分辨,才分辨出我是那团毒火。 干燥温暖的总体感受,如今才第一次,成了一个具体的人。 这个仔细打量的过程并没有被掩饰,她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走近我:“你看起来变了许多。” “有吗?可能是地上跟水下环境差异问题。” 第39章 恐怖如斯 在此特别鸣谢那维莱特,这位最高审判官虽然不被系统认作是此次的正宫,但他的迷惑作用超乎想象的强。 阿蕾奇诺的攻击性并不会在我疑似跟那维莱特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显露太多,她的主场是在至冬。 她骨子里流淌着的火,让她在这种事上,有一定温情的同时,也极具疯狂。 除了不会在此刻让我陷入左右为难的境遇,将布法蒂公馆由温暖的休憩之所变成需要逃离的场所外,她并不畏惧二席和六席的挑战。 是什么都不会做吗? 当然不是,她不准备在眼下的时机袒露些什么,不意味着她不会利用眼下的机会同我培养一些两个人的爱好。 一些,习惯性的亲近。 这自然不会毫无痕迹,亲情友情方面的亲近,和当下她所拥有的情感,有些许相似,但细微处又截然不同。 她所看重的孩子们意识到一点不同也是理所当然,不止一次,我听到林尼在说“父亲跟她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那是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年轻的继承人,只是含糊着认知到了这种不同,诞生了让他沉不住气的焦躁。 他的父亲给予他的回答不会让他满意的,年长者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本能的竖起了尖刺,试图护卫从不曾落到他怀里的钦慕对象,语气如常的:“你想说什么,是质疑她,还是质疑我,林尼?” 不止一位。 她的孩子们都看得出来这种变化,但对其中最敏锐,最真切的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的,是菲米尼。 我撞上过他们之间类似争执的场景,或许不是,阿蕾奇诺的情绪自始至终都平静,安静敏锐的少年,声音细弱,却又坚定:“父亲……你不能这么做。” 没有后续,我不清楚在我撞上前,菲米尼为了不让我被阿蕾奇诺缓慢的吞下,自由被无声无息的绞杀,抗争了多久,我只清楚,在我出现后,他们之间的对峙很快就结束。 “他怎么了?” 阿蕾奇诺让他先出去,他低着头,走了出去,没有将这些摆在我的面前,彻底撕开。 壁炉之家,再如何,也是壁炉之家。年轻的在家里长大的孩子,知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得拥有与之对等的力量,如果自己做不到,他的家长,壁炉之家的父亲,阿蕾奇诺,会需要他的力量。 “只是聊了些执行官的问题,他到了想要了解这些的年纪。”阿蕾奇诺的压迫感消弭了绝大部分,留下的是我已经适应的部分,“你去见了末席?” “对,还顺路见了一下我现在说不出来名字的那位。这段时间收拾首尾,我应该非常忙碌,吃下的太多了。” 而在菲米尼这边,他坐在自己的床上,环抱着腿,头抵着膝盖,我在敲门后,听到一声沉闷的“请进”,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琳妮特买了蛋糕回来,不去吃吗?” 他才慌乱的抬起脸,眼睛都瞪大了:“……是你。” “很惊讶吗,不至于吧,在梅洛彼得堡我记得你不是送了我常开不败的海露花吗,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变好一些,结果……你看起来完全不想见我。” “没、没有!” 他声音猛然拔高,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些什么,又努力压下去,更加平和一点,更像平常一点的,“不是的,我……我只是有点意外。” “跟阿蕾奇诺吵架了?” “没有,没有的。”他的情绪略低了些,努力打起精神不让我担心的样子,又像极了他制作的那些机械企鹅,努力的,啪嗒啪嗒的走。“我跟父亲没有吵架,她只是说……需要我……需要我们的力量。” “这样啊,那就是任务上的事,我不太好问。所以,菲米尼,”我摸了摸他的头发,“下去吃蛋糕吧,琳妮特挑了很久。” 两相结合,我一时不知道该说正常还是不正常,良心和人渣在很凶的互殴。暂定不正常吧,毕竟我现在还能认识到,这种行为,阿蕾奇诺这种不放过任何一种助力的行为,和菲米尼的想法,确实有些不正常。 第43章 但,只要现在不要摆在我面前,不让我装聋作哑就好,其他的,我没什么太高的要求。 毕竟我当下正在做的事,也跟道德无关,我在哄着一条龙,做些他没做过的事。一边正在枫丹实施香水业不为人知的垄断,攫取利益,一边哄着他们的最高审判官,将他一颗少龙心囫囵的当成了自己的战利品。 我不介意在某种时刻黏黏糊糊的叫他亲爱的,因为不敢看我的龙只会是他,我是人,龙只会是他。 最高审判官在特定的时刻简直是温驯得不可思议,全无一点攻击性,我很少,或者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将主动权全权交予我的龙。 一时新鲜,确实是一时新鲜,我想,也许这个“一时”会很长。好听话啊,我喜欢单纯的、听话的,困惑时也很可爱,困惑但是照做,微妙的徘徊在有强烈的羞耻心和兽性之间,或许就是以人形诞生的水龙王的奇特之处。 龙和人的特点,在他身上结合得相当自然。 全过程,更像是一场我对那维莱特的支配。 只是,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回以不忠。 我如愿以偿的逃掉了四个黑框试图跟我的第一次见面,代价则是,祂让我对那维莱特回以不忠。 「■■■■好感度:45。」 「祂准备履约,入你梦中,但命运的预兆是不忠和背叛。」 「……我现在看起来很像是为那维莱特神魂颠倒的样子吗?」 「谁知道祂怎么想的呢。」 「那维莱特,他揍祂揍太狠了,让祂神志不清了?」 「没有,祂没有受什么伤。」 祂的好感度是一路上涨,祂的行为是越发迷惑的。我原本只是有些心思,正如常人一般,偶有越轨的想法,但总是能按捺住。偏偏碰上这么一位命运,祂鼓动着我的那一点想法,目的……目的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清楚,所谓“命运预兆是不忠和背叛”,是对祂还是对那维莱特的。 这无关紧要。 因为忠诚对于人渣而言,是太过稀缺的美德。 在离开枫丹之前,我去了梅洛彼得堡,底下有我的宠物大鲸鱼,还有一个了然的莱欧斯利:“你跟他结束了?” “我准备离开枫丹了。” “行,房间给你留着。” 我离开枫丹的那天,风平浪静,我的朋友们嘱咐了我很多,说我回到须弥记得常寄信回来,常回枫丹。 没有什么额外的事情发生。 我出枫丹的第 一个夜晚,我在梦中见到了那位不知名姓的命运,很难说,祂对我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昔日粘稠的,戮害了我味觉的禁忌攀附上我的身体,或者从未离去,我的命运上有一个存在正在沉眠,羽翼尚未张开。 祂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竖瞳。 漆黑一片的命运,漆黑的死去的,又正在生出血肉的龙。 “我名尼伯龙根,是你之命运的最大受益者。” “是一条早已经死在了法涅斯的命运里的龙。” “更是一条,只要爱你,就可以复生的龙。” 「祂对你的好感度,决定着祂的复生进度。」 「一条只能喜欢你的龙,是命运(法涅斯)送给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有病吧,祂们!」 我此刻才想起来,一位被我遗忘多时的命运(法涅斯),祂拥有着高达92点的好感度,初次登场好感度更是卡到了亲情友情界限的59。 从一开始,祂想要送给我的礼物,就不是那个镶嵌在神之心上的隔绝诅咒小玩意儿,而是祂手下最得意的一个战利品,祂试图给我分享祂胜利的喜悦。 于是,祂送我一条象征提瓦特原初的命运,一条强大的,只能守护我爱我的龙。 非常好的礼物,使我痛斥命运的有病。 我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祂们会这么有病,命运系只有娜布疯的不够彻底,提瓦特命运的发源,两位都病得不轻。 合着你们命运送礼都是一脉相承的? 娜布送花,正常的可以。 尼伯龙根送自己最年轻有为的一个后辈,法涅斯更是重量级,直接送尼伯龙根。 我是个人渣可太好了(棒读)。 我要不是个人渣,今天这梦里我就不会在无语之后坦然接受命运的馈赠,我会大骂命运是个神经病,还是两个神经病。 “没关系。”尼伯龙根舔舐了一下我的耳骨,说没关系,“不忠和背叛都早有预兆,那不是我给你的提示,那是法涅斯看到的命运。” “你应当主动的去窥探命运,而非让命运告知你朦胧的预兆。那太模糊,你不应对法涅斯有半点仁慈。” “祂忤逆了你的意愿,你应当恨祂,如恨我一般,没有命运可以置身事外。” 一般人送礼不要学法涅斯,送自己的战利品,送憎恨自己的礼物给他青睐的人,那只会得到现在的下场。 “别在意祂,祂根本不会介意这种事。” 龙轻轻笑了一声,“命运,比你想象的要更加有病。” 没见到尼伯龙根之前,我想着给人几巴掌,几个重拳,让祂脱离高高在上者的身份,坠落到地下。见到后,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我感觉对祂这种存在,这种离谱得只能爱我,扭曲着自我恨也要变成爱的存在,我真给龙揍趴下了,我都怕祂爽。 太恐怖了。 命运系,太恐怖了。 「尼伯龙根好感度:61。」 第40章 平和 命运的馈赠是开袋即食。 我从梦中醒来,依旧觉得离奇,可能这就是命运系,重男遍地、癫佬丛生。娜布在命运系里,无论是性别还是纯爱程度,都已经是清新脱俗。 与想象没有半点相同的会面,混乱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昨夜之前,谁知道尼伯龙根和法涅斯的精神状态是如此的健康,我跟尼伯龙根命运呈嵌合态又是这么个嵌合。 世事难料。 我离开枫丹的第一夜,乃至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尼伯龙根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龙类的羽翼遮天蔽日,我的视觉很难捕捉到梦中更多的细节。有时候,一片漆黑里分不清楚是醒来还是梦里,我会摸索着,若是碰到尼伯龙根的羽翼,那大抵就是梦里。若是睁眼就是晨光熹微,那大抵是我睡过了头。 祂跟那维莱特很相似,我说的是这两条龙都很不刻板印象,没什么欲望。在梦里,尼伯龙根只会将我笼在祂的羽翼之下,龙的身形贴近我的身躯。活着的跟死了的不同,人形的和龙形的不同,活了不到三分之二的龙,胸膛是没什么起伏的。 因而有一日,我在不知现实还是梦里的一片漆黑里伸出手,摸到了并不细密的鳞片,听到了龙类的心跳,我以为祂活了。 「若陀好感度:87。」 系统的提示声告诉我,我身边的可能是另一条龙,或者兽,总之是个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现在枕着山石在休憩,我入睡的地方,应当是它(?)的身体上,覆有鳞甲,不似山石那般没有皮肉的触感。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昨天我好像是绕道先到了璃月,还没仔细看看璃月的风光,就被系统的提示砸了下来。 「可开启璃月太古时期副本。」 「我人甚至还在船上,没有碰到一个璃月人。」 从枫丹海坐船走水路,我能抵达的地方,在璃月的区域划分里,应当是被称作沉玉谷。听说盛产茶叶,山好水好风光好,但这些与人在船上,将将是船头抵达了璃月水域的我无关。 我最多是看一下水质,再看看周围有没有被我忽视的让我还没碰到璃月的土就开了副本的存在。 四周是天光水色一片,辽阔静谧,只有几只鱼鹰在盯着水面,等待着冒头的鱼。 「你极目远眺,能看到远处朦胧的沉玉谷,和沉玉谷中间若隐若现的那个光柱吗?」 我手搭在额前,踮起脚,确实可以看到沉玉谷安静的伫立在我的前方,成了我眼中的绿色剪影,其上方,也确实有个隐隐约约的光柱。 「那个让你看到光柱的,是璃月岩王帝君的神像。」 「你步入了璃月的边境。」 「你被摩拉克斯的神像注视,你开启了璃月的副本。」 枫丹没有一个人开副本,我以为我转运了,只是来了趟璃月,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开了副本。 这可能就是均衡吧。 我记住了璃月的执政的神像了,印象深刻。 一觉从尼伯龙根的羽翼下睡到了名为若陀的生命体的身体上,前因已经明了,后果,后果尚不明朗。 我的眼前是我熟悉一片的漆黑,身下的庞然大物,被我的苏醒所影响,亦是醒了过来。 黑暗里,传来了男性的声音,音色沉稳,声调却往下了压了几度,呈现出一种温柔的语气:“怎么醒了?” “不知道。” 第44章 我刚来,不清楚自己是睡了多久,大概率是从未醒过,才让若陀将我的沉眠当做正常。 有什么东西伸了过来,粗略摸起来像是树枝,仔细感受,是一条有点像树枝的尾巴。 “你的眼睛不太适应黑暗,先抱住我的尾巴。” 我依言抱住了,下一刻,身后出现了一瞬间的空荡感,又很快被一个人形填补上。 若陀化作了人形。 他是从天地之中诞生的岩龙王,元素生命的顶点,但天生目盲,无法视物。我的来历,说复杂也不复杂,物种没变,眼睛正常,简单来说我是个人。复杂一点来讲,那就要往尼伯龙根身上溯源了。 据若陀所说,祂是在地底找到的我,意识似有若无,生理作息与在山间被祂感知到的人类似,只是作息颠倒了。 他们醒着,我的意识沉睡。他们睡着了,我才有点意识,而且极不适应黑暗的环境,没有额外的感知手段。 ——对于若陀而言,我摸身边的东西能两次摸空,就叫做极不适应。 这确实不能怪我,谁让我身边有两个命运系的人物,其一为高天之上的法涅斯,其二为梦中的尼伯龙根。 我以为在船上分不清白天黑夜是我的问题,我非要睡到天光大亮才意识到我已经踏入了现实,合着是在这里等我。 有哪个人,做梦还分上半场和下半场的,还分梦中梦的。一个夜晚,我分给了两条龙,一条跟我命运嵌合,一条远在几千年之前。 梦,真神奇啊。 命运的力量,亦是贯穿了时间和空间。 尼伯龙根给我的适应性训练还是有点用的,我在若陀所处的地下,适应还算良好,元素的力量在我的知觉里已经如此分明,可以让我在一片黑暗里如履平地。 盲龙是山的主人,地脉的力量让他通晓了许多。他因而忧虑我的眼睛,原本可以看得见的眼睛,会在无光的环境中退化,逐渐失去视物的能力,或者视觉被环境驯化发生异变。 最后,他找到了一处天然溶洞,里面的晶石因为元素充沛,可以充当地下的光源。 这个过程中,不知晓光明是何物的若陀,也小心翼翼的利用自己的力量制造过发光的石头,一点点的输入力量,从他不存在光明的心中勾勒出我见过的光。 最后找到天然溶洞,正是因为他从不曾见过光,不能视物的眼睛,让他不自信于自己的创造。 其实已经很好了,至少他的小心谨慎,一开始只让我看到了一点荧光,别说让我感觉到刺痛了,我伸手,还试图去捉它,结果碰到的是若陀的手。 石头在他手里被捂得温热。 盲龙不见光,却准确无误的碰了碰我的脸,碰到了我的眼睛,替我遮挡光源:“是太刺眼了吗?” “我以为它是萤火虫,一种小型的会发光的虫子,它的光亮能照亮的地方只有一粒石子。” 然后是两粒石子,一块石头,一个小山丘,方寸之地,被光源在黑暗里圈出了一块。 龙王不止一次想要从我的眼睛里看见些什么,我们脸部贴得极近,眼中的光景却从不曾有过分享。 有视觉的跟天生目盲的世界,从第一缕光照到眼睛上时,就步入了两个感官世界。 他是岩龙王,才知道什么是光,什么是暗,目盲只是不能让他看到世界,却并未过大的阻碍他对世界的认知。 山上有热闹,底下也有瑰奇的风景,我却做不成别人的眼睛,因为语言从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在失真。 他是想要看到的。 触摸可以让他了解绝大部分物体的形状,形成基础的认知。但他的好感度到了87,就很难说,他不想真切的看到我。 目盲,本就是一种缺憾,如今不过是又多添了一种而已。 只有两个生命体,我也懒得挪窝的情况下,我拉着他的手,绘制一些事物的形体是很常见的事。若陀只是温和的“看着”我,他试着让我们做一对正常的夫妻。 没有寿命的隔阂,没有看得见和目盲错位的感知,甚至,他在温存时,也在尽力克制我们生理之上的差异。 他,是在我碰到两条欲望浅淡的龙后,第一条比较符合龙族刻板印象的龙。 属于那种尽力克制了,还是跟做无用功一样的龙。 还好。 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新副本的第一口软饭对我来说不过是在生理要求上有些高而已。 我最多只是纳闷,为什么这次请我吃软饭的不是摩拉克斯,好歹是被他神像看到了,才开启的副本。 我们在地下过了许多年,具体时间不清楚,反正,抵达一定年限后,人类的每一次葬礼都会让他感到些许恐惧,他知道我是人类。 倘若他不是岩龙王,在地底下与世隔绝,或许不明白死亡的含义,不明白人类和元素生命的顶点在寿命上宛若鸿沟般的差距。 那样他不必如此心惊胆战,每一次听觉捕捉到死亡的讯息,都像是做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我只能一遍遍,很有耐心的将脸贴在他的手心,让他从我没有衰老迹象的脸上,理解到时间对我并不残酷。 但是没有用。 他看不到,本身就已经缺失了一部分感知手段,人类和元素生命的寿命差距又是切实存在。 他从前也在渴望光明,渴望能够看见,但没有像这样过,我的气味稍有远离,他对光明的渴望便重一分。 绕了一圈,最后,我们与最开始的区别只在于我现在醒来能看见光源,身边的龙睡眠质量大不如前。 他成了惊弓之鸟。 反馈到大地之上,便是山脉震颤的频率增加,被地龙翻身从夜半惊醒的人也越来越多。 又往往发生在举行完葬仪的时刻,有人便说这是山神感怀所至。 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若陀现在睡不安稳所导致的地脉变化,已经引起这片区域的魔神的注意。 那魔神正是摩拉克斯。 他的神像只是开启副本的契机,我没看见他的神像,但在这过去了,见到了年轻的魔神。 我跟摩拉克斯的第一次见面比预想中迟了很久。 彼时,若陀已经有了一双可以看见的眼睛,不再是一条盲龙,他跟摩拉克斯之间的交涉亦很平和,成家的龙王本就不热衷争斗。 他跟摩拉克斯达成了初步共识,便说他需要回去看自己的妻子。 是很仔细的看,一寸寸,仿佛在用目光截住我不知何时便会突兀中止的生命,试图让我从从容容的活到他的寿限。 太过深沉,我被盯得醒了过来。 “打扰到你了?先睡吧,我抱你出去见个人。” 我被他抱出来的时候,人半梦半醒,瞄到一个96,还以为是谁,定睛一看,明晃晃一个摩拉克斯。 「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他一见钟情。」 我:…… 现在吗? 现在。 魔神现在才看到我,在龙王的怀里。时机有些尴尬,但从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至少我此刻,觉得96的好感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摩拉克斯为若陀点睛,让若陀能够看见,作为交换,若陀跟他签了契约,我跟若陀在摩拉克斯的领地里定居。 应该能算作盟友,我作为若陀的妻子,在契约上原本也应留下姓名的,但若陀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并无留名的意愿后,便替我推拒了。 “我的妻子是人类,魔神之间的契约无需牵扯到她。” 这是若陀的契约,不是我的。 年轻的摩拉克斯看了我一眼:“是我疏忽了。” 隔日,他找到我,递给我一份新的契约,一份不适用于魔神,但适用于魔神与人类之间的契约。 他一板一眼:“昨日是我疏忽,眼下这份契约,理应更契合你我,你毕竟是若陀龙王的妻子,难以置身事外。” 我看了,若陀签的契约的删改版,自适应了我是个人类的特殊情况,我想不签的,但他盯着我,那双特殊的宛若石心的眼睛里是对契约的不容置疑。 我这份不签,还有下一份删改版,下一份不签,还有下下份。 我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摩拉克斯也端端正正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41章 平稳落地 两个势力的磨合前期不会一帆风顺,若陀手底下还有一堆刚刚拥有视力,正是新奇阶段的眷属。 山辉砦——天衡山之民聚集之处,摩拉克斯领地之名——最初与岩龙王的相处是磕磕绊绊的。 山石之间会有龙王的眷属岩龙蜥蹦出来,岩龙王对山辉砦的人开采矿脉的事也需要适应。 这是两个势力之间的问题,与我,与我这个彼时在天衡山之民眼中只是龙王的妻子的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他们朴素的观念里还不曾有魔神会因为一个人类而色令智昏的事,不认为我这样一个人类可以时时刻刻动摇魔神的选择。 第45章 就算魔神对我冠以“妻子”的称谓。 毕竟他们对神的标杆是摩拉克斯。 而与摩拉克斯相比,大多数魔神的道德观或许还没到能称为神的地步,只是力量强大因而肆意妄为的兽罢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魔神所认为的“爱人”对人造成的灾殃,因而对我跟若陀的关系,最初是抱着非常悲观的态度的。 可能有一点喜爱,但真正的喜爱还需要打个问号。我毕竟是被龙王从地底下 抱出来的,人类常年不见天光的症状在我身上或多或少有些体现,龙王还疑似约束我的行为,跟我是个连体婴。 帝君认可的魔神大体上是不会有过错,但在这些细节上,不妨碍他人对我升起一点同情心。 同情我与一个强大的,可能并没有顾及我意愿的魔神结为夫妻。 我因为对璃月古时的地貌感兴趣而喜欢攀登,喜欢在高处看风景,身边总会聚集起来一堆幼岩龙蜥。它们是帮我探路的,但又无疑证实了若陀对我的保护未免有些密不透风。 我是体谅一下能够看见,又能亲眼目睹人类的衰老,被我与他之间极有可能差距巨大的寿命问题而快要逼疯的若陀。山辉砦里的一些人也正在担忧魔神与我的寿命问题,但是方向截然不同。 若陀害怕被我抛下。 他们担忧我被若陀抛弃。 岩龙王第一次通过山石了解到这种担忧时,反应有,但不大。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找个医者替我看看身体,将我在地下待的太久可能造成的影响养回来。 这些猜测,他还得在其中找到一些宽慰自己的蛛丝马迹,比如这样:“倘若我们真的走到那地步,那你与我一定相伴了很久很久。” 才有些余力去生气有人说我们会分离的事。 他毕竟已经很疲累,非常的非常的疲累,岩龙王的身躯依旧强大,力量充沛,他的精神亦不曾抵达磨损的时限。然而,有一种折磨不是天地给予的,而是爱人给予的,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穿过天地间最强大的元素生命之一的防御,给予他致命一击的。 他交予我的爱意之所以并不轻盈明澈,反而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便是因为他是如此的恐惧我们的分别,以至于我抵达人类寿命的界限,又一日日活下去时,他的精神从来都是紧绷着的。 寿命论没有让我动容半分,但让这位龙王听不得葬仪,见不得四季流转星移斗转。 古时璃月的风光宁静祥和,山辉砦之中山石的辉光也确实值得后世留下称道它的记述,是一个放松心情的好去处。 物质上可能稍有匮乏,但马克修斯,这位炉灶之魔神的存在,又极大的弥补了这一点。 我没有什么不满,可若陀不成,他的精神已经绷到快要断掉的边缘,没断是我还活着。 岩龙王在天衡山尚且安定没有太大波折的时候,总是喜欢带我去看医生。 他是一个极难伺候的家属,我这个看病的还没有说什么,他的失望已经流于面上。 听到医者“调理一下就好”类似的话越多,他的失望越难遮掩。 摩拉克斯,这位说自己不擅长医术的魔神用魔神的方式检查了一遍,正如他一开始说的那样,他不擅长医术,于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看得出来他很想解决一下我们的问题,但魔神都看不出来,我已经不准备去看若陀的神情了,而是斩钉截铁的自己给自己下了论断:“我没问题。” “我的寿命也完全没有问题。” 在摩拉克斯,现今正年轻的契约之神面前,我对着若陀,可以说是指着摩拉克斯发誓了,说现在的山辉砦里,他找过的医生没有一个能够强过我的。 我给自己切过脉,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你所想的事,我会猝不及防被收走生命的事,永远不会发生,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 “摩拉克斯亦不能公证此事。” “我是对着他的权能说的,我一定会活的比你更久。” 中途要是死了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我敢指着摩拉克斯的权能发誓,是我头顶有一个92好感度的法涅斯和一个好感度61的尼伯龙根,权能的拥有者摩拉克斯又是好感度96情感一点阴暗面都没有的。 要不是怕太狠了,法涅斯和尼伯龙根真的当真的话,我还可以指着命运说。 若陀一开始是当这是安慰,他面对我,总是妥协,就算我的举动是堵死了他缓解自己精神紧绷的一个渠道。 那时候的岩龙王在战场上是比摩拉克斯要暴躁的,他不喜欢这群打搅山辉砦安宁的魔神,动荡越多,他与我相处的时间越少。 我的保证,只是做了一根蛛丝,龙王心甘情愿被它悬吊着,完成一场自我欺骗:人类可以比他活的更久。 我将它变成一个事实并不是在他死后,那太漫长,也很难等到,若陀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经被磨损,连我是谁都记不住。 是在承诺不久之后,我算是践行了丰饶,践行了系统跟我略略提过的丰饶,尚未抵达丰饶星神的地步,我只是看见了死者就会施救,看见了伤者便伸出援手。 理由却全然与若陀的担忧无关,我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有些无聊,于是自发的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生死人药白骨谈不上,真没有机会的人也不会抬到我面前来,我救的是还有一口气的、假死差一点就要真死的 以及死了没超过几分钟的。 没人会突发奇想将只剩一堆白骨的死者交予我,殷殷切切的看着我,指望我能将他们挂念的人复活。 在摩拉克斯和若陀的注视下,我不会有这种机会。 我也不会自找麻烦。 只是这个行为,似乎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影响,若陀的精神不会那么紧绷,风评被害的岩龙王彻底融入山辉砦的时间也加速了。 医者,还是一个医术很好,几乎可以说是来者不拒的医者,在促进沟通方面确实有意想不到的作用,也可能是我就地取材,让岩龙蜥当帮手的缘故。何况风评被害的岩龙王,也算是用行动证明了,他确实色令智昏。 山辉砦的魔神尚且不那么多,有名的只有三位时,属于若陀龙王的意见,走程序的话就是同时问我和他,不走程序又想得到双方的意见,那就问我。 “我为什么要参与这种决策中,我明明只是一个医者。” 有时候困得不行还要跟几位魔神对坐,探讨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我觉得这不应当是我一个人类该做的事。我就靠着马克修斯准备的食物将就着清醒一些,食物是真香,炉灶之魔神身上也是毛茸茸的,会议是开着开着就让我失去睡意的。 属实是被动技能让我清醒了,让我在关乎自己生活质量的方面上,那真是眼睛瞪得像铜铃。 至于结束后,我回家的方式一般看我状态,走是很少走,不是被若陀背着就是抱着,偶尔还会让岩龙王的人形背着我在山石之间奔走。 林间月光明亮,夜幕并不深沉,山石被踩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树木的影子被拉成一团团的,在我眼前极速闪过。 就这样度过了许多个日夜。 我将自己的头枕在若陀颈间,说“困了”,他慢慢的停了下来,时间仿佛也一同慢了下来。 于是冬日时有漫长的一日。 在冬天,岩龙王和山辉砦已经没有什么分别,山石里蹦出来的幼岩龙蜥受气温影响,只是给我送它们找到的漂亮石头,而没有在我身边打滚,过分的牵扯我的注意力。 往年的这个时间段,若陀往往会体会到什么是人的恶趣味,我有时候困了还不想睡,伸手抓了根树枝上积着的落雪,捏成雪球,准备给自己冰冰脸,最后这雪球又往往会滚到若陀的衣服里。 今年也不例外。 马克修斯开门看到我们时,我们头上全是落雪,有几缕头发滑落下来到我眼前,我鼓起腮帮子吹了口气,就能看到雪化了,又被岩元素的力量清理,没能真正的浸湿我的头发。 “你们这是又让若陀震了震树?” 摩拉克斯收回了指尖溢散的岩元素力,他跟若陀对我头发的分工很明确。 更明确的是马克修斯,他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和烤火的用具。 我是人,在这里已经是格格不入了,还是让若陀龙王每年冬天都对常青树下手,就为了看树枝弹雪的罪魁祸首,就更是—— 马克修斯塞给我一个热腾腾的肉馅饼,正大光明的给我开小灶。 我继续盯。 不久之后,我这边开的小灶已经可以独立出来一桌席面了。 我现在感觉很好。 感觉更好的是摩拉克斯制造出第一枚摩拉的时候,财神爷的光辉在那一刻闪瞎了我的眼睛,若陀上道的捂着我的眼睛,就像我被他抱出地下的那一刻,为了避免损害我的视力,他遮挡住了我的眼睛很长一段时间。 第46章 “你喜欢这个,那便赠予你。” 第一枚摩拉就这么落到了我的手里,摩拉克斯对于它的用法没有任何建议,“摩拉被创造出来的意义就是为了更加便捷的交换,第一枚也并无任何特殊意义。当然,倘若你觉得这很有意义,我亦很欢喜。” 若陀以为我要将它供起来,连地方都清出来,问我:“你准备怎么保存它?” 得到的是我一句“已经花完了,我说是这是摩拉克斯制造的第一枚摩拉,就有一堆人说它价值连城,换出来很多东西。” 我转手给了摩拉克斯八成,说是给财神爷上供,让他保佑我发财,他一本正经的说:“会的,我们可以签契约。” 然后才是:“一枚摩拉的价值并不能交换这么多。” “是的,那个人看中的不是摩拉本身的价值,而是它的附加价值,第一枚的意义,在他心中就值这么多。” “看起来,我应该思考一下如何去界定公平交易,恒定每一枚摩拉的价值。” 第42章 医者 这确实重要,商业的发展关乎我以后的生存。 有一个衡量物,一个完整的货币体系,就意味着,只要货币流通之处,都可以进行一场经济上的降维打击。 然而,那是太过遥远的事,距今尚有很长久的一段距离,尘世七执政未曾确定之前,一场战争就可以更改摩拉的价值。 现今所制定的一切,都只是奠基。 我能做的,就是给未来的商业之神一句不痛不痒的“我很期待”,期待之后的事就别交到我身上了,我得了一种一旦干正事就百分百会摸鱼的病。 我给予摩拉克斯除实际帮助外的所有帮助,他若真有这种将活堆在我肩头的心思,我不是转头将活丢给若陀,就是跟他说我忙着治病救人。 他自然清楚我的做法,不会无缘由的将工作丢给我。 不过若真追究起我到底忙不忙的事,答案一直都是确定的:不忙。 我的医术有口皆碑,从天衡山一路扩散,周边消息稍微灵通点儿的都知道山辉砦这里有一位名医,重症都能救活。 但真正来找我医治的人不多,偶尔,我还需要承接一下魔神救治业务,才会让我看起来忙一点。 至于为什么,我想,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顺其自然的死亡才叫人生。 不是所有人,都期待第二次人生。 那些真的想活的,除非刚好被我碰到,顺手救了,其他人都是不到没有路可走的时候,不会来到我面前。 我的救治手段还是太超前了一些,是真正意义上的学我者死似我者死。没错,就是两个死。 不仅是来看病的人心里打鼓,医者们但凡有点上进心都不会来我这里进修医术,因为这很容易混淆他们原有的体系。 人的一生生老病死那么多,生命在坚韧和脆弱中徘徊。 让一个有成熟体系的医生放弃自己现有的一切医学知识,去学我的体系,学成后跟我一样去救治重症或者心脏停跳几分钟的病人,有人会做的,治病救人就是一些医者的毕生心愿。 但是太难了,难度已经超过了人造神明,还是我有意识降低了学习门槛的情况下。 学成后是可以让一个人无病度过一生,培养的过程却极容易出现四不像,让原本的名医胚子成了一块废铁。 至于长生种,长生种没有一个愿意学的,因为学了不会,会了也只能做到他们本来就能做到的事,那为何还要如此痛苦的折磨自己? 我的医术,能得到我真髓的,就仅有我本人。 种种原因,我没有过劳死,还能很清闲的度过我的每一天。 “人类,寿命不确定,死前又无人继承我的衣钵,所以大家都怕过劳死将我送走,尽力的想让我活的长一些。我活着,就是一条路。” 我跟归终——尘之魔神哈艮图斯,山辉砦的盟友——谈及此事,得到的结论就是如此。 身为魔神,归终对于我的医术同她的大多数同类一样,知道,但并不会因此诞生额外的情绪,正常的惊叹,又除非弱小到极点的魔神,不会想到找我医治。 魔神与人类,不是同一种生物,他们血条厚自愈能力强,又有权柄在身,弱小者死后依旧可以对人类的聚集地造成巨大的几乎是不可被修复的破坏。 纵使有人身,可以变幻自如,魔神是魔神,不是人类。 她也是尝试过学习我的医术,将我的医药知识同马克修斯的食谱一样编纂成书的魔神。马克修斯的食谱没有问题,我的医药知识,魔神听了第一句就蹙眉:“将死后的骸骨复生?” “是这样的。”我习以为常的叹了口气,“我是先将人复生后,从结果倒推结论的。” 古璃月版人类中一场对医药知识的“我寻思”。我愿意倒推,而不是一个二连大成功的急救拳直接给人怼脸上,一开始都是为了仪式感,让病人觉得摩拉花得很值,很安心,他们在治疗过程里吃的苦越多,这种安心感出现的就越理所当然,对预后也有一定的好处。我要是草草了事,有的患者会自己吓自己,治好的身体,都怀疑出病来。 归终:“……真是名不虚传。” 起手就是大复活术,细节全靠我自己的经验,尘之魔神说名不虚传说的太过真心实意,她的震惊完全都没有遮掩的。 任谁见了都得问归终一句:“归终,你怎么了?” 若陀和摩拉克斯没问。 他们只一看盟友的来时路就知道归终遭遇了些什么,遭遇了他们一样的事。几位魔神都意图学过我的医术,若陀尤甚。 他相信我,却免不了在意“医者不自医”的话,下定了决心想学。我看在是他的份上,一点点将他喂会了,才得到长生种不适合学我的手段的结论,二连大成功的含金量还是太高了。 摩拉克斯这边更好理解,他上次是略懂,这次想懂得多一些,博采众长,以备不时之需。 若陀在场,告知他:“我学过了,能学的通的部分,你现在也可以做到。摩拉克斯,若想精进医术,还是换个请教对象吧。” 我战术性喝茶,盯着茶汤里舒展的叶片,总之,就是不看摩拉克斯,算是默认了若陀的话。 “竟是如此吗。”良久,才听见他的声音。 轮到归终时,尘之魔神好歹是在自己听不太懂的情况下,编纂出来了一本医书,在书的扉页上写着前言:“本书仅做记录,无任何润色。” 在正文第一句话又是她编纂这本书原意是想记录自己朋友的医术,结果听到了一半,发现自己听懂的不到三成,于是本书由医书变成了纯记叙。 四位魔神同我在同一张桌子吃着马克修斯的饭,其中三位都是尝试学习我医术的,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此时只要有仙人提议我们不如来通过文字或者长生种来传承这一套医学体系,马克修斯就得站起来,掏出一块吃的,堵住那个仙人的嘴。 那么,为什么会有仙人这么提议? 当然是,爱人又弱小的魔神在这片区域上并不少,我的医术无法吸引强大的魔神,但可以让这些魔神低头。 比如赫乌莉亚,盐之魔神。 人类想要生活得好,盐分不可或缺,海中可以得到,山岩的表面也有,不过这些都比不上魔神的权柄,便捷高效。 我什么都救,碰到了就救,不分魔神和人类,这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好玩,但总有些魔神是知恩图报的,赫乌莉亚便是。 我救了她的子民,她便回赠了我盐,在魔神中间,她的弱小和温柔,几乎注定了她在魔神战争之间会迎来的死亡。 但她的权柄是盐。 是盐。 是咸味。 我的救助行为,比起好玩,就更像是一场由我的医术和对将死之人的慈悲心编织出来的网,从山辉砦里走出来的网。 我在她的领地中进行一次义诊,山辉砦里就迎来了一位有些局促的魔神,她来送盐,又试图用额外的盐来交换一位好医生的固定出诊。 山辉砦便多了一条蔓延出去的盐路。 魔神是一种便利快捷的能源转化装置,再弱小的魔神,对现今的机械造物都是一次降维造打击。 若陀带着我在山石之间赶路,原本是很快的,预计时间也不过几日,实际用时,却往往是一次季节的更替。 我在路上要救的人太多了,我们经过的路上,还有一些病重的人自发形成的聚集地,他们想要活下去,而我可以让他们活。 这其中,也有魔神意味不明的看我。 若陀就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第43章 1 古璃月有很多魔神,大的小的强的弱的,每次出门碰上的都可能不同,盯着我的原因也千奇百怪。 有聚集地里就有他们趁乱塞进去的子民的,有准备看我是不是名不副实的,有准备在结束跟我交谈两句的……高好感度和低好感度交错出现,混杂着,我没兴趣去记。 第47章 除非好感度超过了60,或者史低的。 生与死的界限在这里模糊,魔神的面目在这其间若隐若现,只有若陀在我身边,充当了一个不变的锚点。 治病救人,是会听到许多事的。 譬如有人在来的路上运道不好就没了,譬如有人在昨天死去今早上尸体就挖了个坑埋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可以让每一位自觉时日无多的人,有力气挣扎到这里的人,一层层往我身上压上期望,一层层的向我倾诉他们的恐惧,试图去想象病好了该怎么样,又往往对明天的期盼只有还能吃上一口饭。 不是不能正常想到未来,而是,在口口相传里累积下来的信心,在我把脉时就已经消耗殆尽。 等待死亡的过程是一场瘟疫,他们聚集在一起,坚定的有时会变成脆弱,脆弱得又可能变得坚定……人嘛,瞬息万变。 正因此,我抵达赫乌莉亚的领地,路线不固定,时间也不固定,因为只要想救,到处都是可以救的人。 魔神? 魔神也救的,就算有魔神从好感度上就在说它真的很讨厌我,讨厌我讨厌得要死,成路边一条的时候我也救的。 「魔神螭好感度:1。」 「它真的很讨厌你。」 「那太好了,我觉得它能够玩的久一点。」 螭,其实我不太想回忆我是怎么碰到它的,反正这位是对我哪哪都看不惯,既看不惯我到处救人,也看不惯我救它,这点倒是很一视同仁。 古璃月这边,龙形的魔神确实很多,还有玉成的魔神,还有梦之魔神。 螭在其中算不得出挑,它只是类似龙,还是一条被我闯入巢穴,大发雷霆,准备让我死,结果被我差点徒手卸成了八块的魔神。 它讨厌我再正常不过,好好一条螭,在同一天遭受了奇耻大辱不说,还被我揪着它身上的鳞片,笑眯眯的问它能不能送我一程。 它阴森森的:“我可以送你去死!” “确定吗?” 我揪起了它的鳞片,依旧在笑,“我说,你这一身可以入药是吧,你想看见你被做成药,然后再活一次,自己吃自己做成的药吗?” 我有幸见到了它炸鳞。 它的生命力很强,实力也确实强大,如果不是碰到我这个崩掉它的牙的人类,它可以在自己的巢穴一直待到魔神战争开启。 至于爱人? 这位,它理解的爱人可全然不是好事,对它而言,能够容忍在它边上就是一种爱人,它天性不适合成为某一个人类聚集地所依赖的魔神,它对人的仁慈就是它没给任何一个人幻想。 这是我跟若陀分开,单独行医时发生的事。 彼时山辉砦已经同归终麾下的离民合流,迁移到了一片名为归离原的地区,地方大了,生活水平也起来了,事务就忙碌了起来,我行医不分季节不分区域,不常在归离原,一直都带着若陀都不怎么待在归离原。 大抵是过了一些年,我向若陀已经证明我的生存能力和我的医术,乃至于我的寿命,便向龙王提出我想要践行自己的理念,先走一走周围,顺便给归离原周边绘制出一个地图。 若陀不同意,为了这件事,我们耗了可以说是整整一年,内部会议开了无数次,硬生生耗了我一年。 没办法,我作为人类,面对的四位魔神又是天生爱人,他们自然要问过周全,我一个打四个,舌战群儒,拼尽全力无法取胜。 马克修斯是那个缓和气氛的,毕竟魔神也需要喝水,他也是从始至终都不会忘记自己目标的魔神。 其实在座四位,每一位都各有所长,每一位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核心诉求。 若陀是坚定的反对票,摩拉克斯、马克修斯和归终其实反对得并不坚定,只要我能一一回答他们的疑问。只有一点,他们的疑问实在是太多,对我独自一人行医的风险又高估了太多。 三四层的高估,我怀疑全在我的良心上,他们总是将医者的心肠想的太过柔软,一并对我的道德高估了太多。 这世上,悬壶济世的人心肠就算是硬起来,也是为了救治更多的人。但一开始目的就不是悬壶济世的我,铁石心肠就真的是铁石心肠。 归离原的那些仙人也来轮番劝过我,说我若是想要悬壶济世,归离原这边亦可出一个具体的章程出来,但是单人行医,委实……委实有些不太妥当。 我推开了一只鹿的角,“这位真君,我刚刚才开完会,情绪有些暴躁,你……”我看了下他身上的花纹,“移霄导天真君,你应当知道我行医全是爱好,武力才是我的偏好对吧,小心些,省得被波及无辜。” 一个人跟四位魔神条理分明的互相说服已经很累,我现在只想瘫在若陀身上睡大觉,完全不想跟仙人们再说什么话。 我无法说服那四位,是我的原因,是我的说服能力不够,但在场的所有真君,可以说,有些印象和没有印象的,找出来一个没被我治过的,实在是少。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一年,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我为了说服看似摇摆不定,实则立场跟若陀看着没两样的三位魔神,我卷的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但这四位,三位魔神与石头有关,唯一一位看起来关系不是很大的马克修斯,毛茸茸的身体火石一般的心。 我啃着摩拉肉就真的跟啃摩克拉斯一样,咬牙切齿,还一边吃一边问马克修斯有没有同款。 马克修斯点头:“想吃什么,包在我身上。” “若陀肉,哈艮图斯肉,马克修斯肉。” 端着饭过来看我的归终:“哎呀,我刚想说,你这么在意我啊,直接叫魔神名,没成想,你也这么叫马克修斯,没有那些东西,扣肉怎么样?” 她的身后没有其他人。 因为我现在看到那两张脸就想起了我现在被迫上涨的两点武力值,万般计谋我自一力破之是很好,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自保的技巧学了个遍才涨的武力值,两点,全是技巧分。 我万万没想到,我没能一次性说服别人,带来的后果会是如此的……让我如此的热爱学习。 「我只是想玩而已,他们这到底是什么让孩子先学再玩的家长,我早晚要被这些魔神逼成全才。」 「你的执政能力正在提升中。」 我现在最需要的说服一点没涨。 要是它涨了,我何至于此。 归终此时前来,除了送吃的,还给我送一些机关造物,算是辅助我学习的工具,我头一歪,靠在她身上,直挺挺的,有些死不瞑目。 她哭笑不得:“醒醒,先别睡了,它内有乾坤。” 我短暂的活了一下。 所谓的内有乾坤,是这看上去是辅助学习的,其实也可以用来放手影戏。 拧开它的内部机关,尘之魔神伸出双手,仿佛从星空里探出来一 样,迎着光,让我看到双手交握出来的一只兔子。 “就像这样,它可以用来当光源,也可以用来记录你想要记录的事。比如,这只兔子。” 她收回手,拧动了回放的机关,一只兔子又出现在眼前。 记录回放的机械,可以用来辅助记录知识,当然也可以记录下一些有趣的事物。归终送我这个,几乎是默认了我会独自一人外出行医。 “你在外面能见到的很多故事,我其实也很想看到。” 她说。 我跟他们提出我准备一个人去外面,再到我独自一人出门,整整一年,我的执政能力跃到了95才算出关。 践行宴吃了,东西堆在一起,我蹲着,外面的仙人们都找不到我在哪,好悬没给我整出来一个物理上的背井离乡。 马克修斯准备的食物,归终研发的各种小型机关,摩拉克斯和若陀放的宝石,已经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还有仙人们送过来的……我看着若陀,指着那正中间一块大的可以当凶器举起来随机砸死一个倒霉蛋的石头:“这样吧,你不如送个幼岩龙蜥,至少它可爱。” “真的吗?” 他甚至还认真思考了,还不止他一个。 摩拉克斯还在点头:“确实,准备礼物之前理应询问你的意见,是我们关心则乱。” 归终和马克修斯已经在放外表可爱的机械造物和食物了。 我闭上眼,再睁开眼就跟一只幼岩龙蜥大眼瞪小眼,它就站在那里,站在若陀的手上。 若陀:“随身携带吗?” …… 螭碰到的是刚出家门,背着家人们沉重期待的我,得到如此待遇实在是不稀奇。 准确来说,是它先讨厌我,让我见到那个有趣的好感度,再是我落实了它的讨厌。 将我从家乡带出来的一堆东西,全放在了它的巢穴不说,还让经受了奇耻大辱的螭带我认路。 别人不给我好脸色,我当然也不会给它好脸色。 螭这魔神,挺有意思的,不是什么好词,毕竟它讨厌我嘛,我在它面前自然是不加掩饰的觉得它好玩。 第48章 它骂归离原那些人是瞎了眼,家有祸害还放出来,还觉得祸害弱小可怜。我鼓掌说它说得挺好,看来是想褪鳞了。 它试图精神攻击我,我回以物理攻击,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公平? 第44章 途中 我的第一次独自行医,在螭的陪伴下已经完全脱离了安定,被我摁着当了坐骑的螭冷笑:“那是你倒霉,别扯上我。” 人还没见到几个,地脉因为特殊原因所成的秘境那是一找一个准,不是踩到了某个死去的魔神的回忆就是碰到了活着的魔神所构筑的秘境,两者都不是,还有深渊在发力。 每天出门的流程就是在趟雷,安定不过几分钟就能精准无比的栽进一个秘境。 螭一开始还有精力跟我内讧,想借着秘境的力量将我摁死,后来我真的卸了它一身骨血,在秘境里对它抽筋扒皮,然后笑眯眯的请它喝药。 它就老实了一段时间。 武斗不行,我因为能够对魔神施行大复活术(经过系统认证),对生命的流逝态度看着让螭这个魔神都齿冷。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对我而言都是可以反复利用的耐用品,而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正因为如此,我说活剐了它,那就是真的活剐。 第一次下手没什么分寸,又是在秘境,秘境本身不恐怖,还山清水秀,是静谧的一幅画,但螭的血溅了上去,空气里就多了浓重的血腥味。 那些血液后来结成了晶石一样的东西,我有些新奇的敲了敲,还捧给刚刚复生窝在自己血液里的螭看:“这些还挺好看的,你身下的那些也会凝固成这样的晶石吗?” 死亡之前,螭狞笑着说它死了我也逃不掉,我虽强大,却仍旧是肉体凡胎,经不住魔神死后的反噬。 我抹了把脸,挺不耐烦的:“我又不是没见过,我那时候还救不了他们,你能跟他们比吗。你死了我在灾厄爆发前就能让你复生,就算复生不了也无所谓,这里是秘境,不是我家。” “死痛快点,长的这么难杀干嘛。” 螭:“你这个遭瘟的祸害,我诅咒你碰上你无法治愈的灾厄,你死无葬身之地!!!” “哦,排队,你面前有神了。” 无能狂怒还是得死,死前挣扎着给我来个狠的,爪子勾着我的皮肉扯得我手臂皮开肉绽,白骨森森,我用这只手,顺手扼断了它的咽喉,泯灭了它最后一点生机。 这是它死前。 复生后窝在一摊血里,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很多。 “怎么不无能狂怒了?” “滚!” 我手里捧着的石头顺手往它那边一扔,它摁住了,盯着我已经看不出任何伤痕的手,预备着再来一下。 纯恨,要不是我的治疗能力确实够顶,两个人破开秘境出来后,一个魔神应该已经死了,我这个人胳膊应该没救了。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死前也只能勾住我的胳膊。” 梦之魔神从梦中惊醒,正是因为我们又打了起来,我举着它血凝结出来的石头哐哐哐砸,它顶着石头雨愣是没松口,两个人纯靠体力没靠技能。 只有沉睡的梦之魔神,因为梦的秘境里多了两个用魔神血砸秘境的存在,成了被卷进来的路人。 他努力维持的梦,和在梦里生存的人都久违的醒了过来。 「梦之魔神好感度:75。」 这个好感度让我瞥了一眼螭,瞬间让这位怒气上涌,暴躁得又准备跟我来次我生它死的对决。 我就说这位很耐玩的,它对我的讨厌简直是天地可鉴,人神皆知,梦之魔神用力量先护着了我,再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螭,什么也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魔神的天性是爱人。 理解错误的爱人也是爱。 梦之魔神的爱人亦是称不上健全,但我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我的良心余额不足,我的身边还有一个真的在纯恨我的螭。 在舍得做表面功夫,温温和和的梦之魔神面前,一直都在针对我,老实也老实不了多久的螭看上去问题更大。 我心平气和的跟梦之魔神聊天,依照惯例询问了一下他的领地有没有需要救治的人。 “需要救治的人?” 他思索了一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 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甚至都没带正在砸石头的螭。 “看样子是个不好玩的玩笑,抱歉,但是那样的人,并不存在。在美梦之中,生老病死都是幸事,是他们的梦寐以求。” 梦之魔神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螭都懒得看我的反应,以为我不是一拳头过去就是跟人同流合污。 但我之前说过了,因为螭讨厌我,所以我才会折腾它。 在梦之魔神面前,我看着他的75好感度,只是标记了一下。 “这样吗,但,所有人都喜欢做梦吗?” “不喜欢的话,又为什么要选择我。” 非常温和而又宁静的声音,如梦似幻,像极了人最初对梦的期盼。 “是我唐突了。” “不妨事,每一个看见的人都这么问过,让人在美梦中生活听起来也确实有些危险。但我权柄如此,在梦里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亦不曾阻拦他们的醒来。” “要体会一下吗,美 梦,你看起来跟你的旅伴闹得不是很愉快,也很久……“他凑近了一点,仔细看了下我的眼睛,片刻后,又回到原有的距离,“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欸,可以吗?” “自然,美梦在这里并不稀奇,能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倒是我的……求而不得。” 他最后的声音很轻,“我听过你的声名,只是不曾想过会见到你。” 螭:“你废话真多。”转过脸,对着我,“还有你,你再不走是想又掉个秘境?” 梦之魔神只是微笑,不言不语,等着我的决定。 我在螭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选择了休息。它提醒了我,既然赶路也是要掉秘境跟它打生打死,出来它还一点记性不长,连忍字都写不了多少时间,我为什么不选择休息呢? 梦之魔神这边对爱人有了认知差错,但磨损尚未降临他之身躯,我也挺想看看他现阶段会理解偏差到什么地步。 让人失望的是,我并未进入集体梦境,甚至连个梦都没做,一觉睡醒是真的挺神清气爽的,但是,美梦呢? 梦之魔神在我出现疑问时,一同出现在了我面前:“休息得还好吗?” 我答:“好是挺好的,但是,美梦呢,昨夜我并未做梦?” “休息时,最好的美梦便是不做梦,一觉睡到自然醒。” “强词夺理,我是想要看看美梦才留下来休息的。” “那还要留下来休息吗,这次,你一定会做个美梦的。” 螭说我有病,有大病。又不是看不出来梦之魔神居心叵测,还要留在他的领地,它不可置信的:“你真准备管这事?” “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做两天梦比跟你打生打死要好,你是纯菜,还浪费我精力。” 我会不会挤进去看梦之魔神领地里的情况?不会,我只救我看得见的人。 梦之魔神在第二天的夜晚确实给了我一场美梦。 得到了我想要的,我便也拖着倒霉蛋螭继续趟雷了,过程之曲折,秘境之多,让我抵达赫乌莉亚那边时,螭已经沉默了许多。 实在是没力气再骂了,一路上,它去过的秘境比它前半生都多,经受的死法比它想象中更多,精神都快成路边一条。 我踢了一下它的身体:“活着吗,活着的话,你起来干活。” “你闭嘴。” 我主治身体,不治精神,它这情况,我转头对赫乌莉亚说道:“泡盐湖里直接风干吧。” “……这……这样吗?” “对啊,好歹能入药呢。” 螭那几天都盘在高山上,餐风饮露,死活不肯下来。你问它为什么不走?它走过呀,然后被我拖回来了。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还顶着那么个好感度,受着吧。 第45章 回家 第一次独自行医,我绕的路很远很远,远到我将周围的魔神都碰了个遍,远到赫乌莉亚在我临走之前还给我塞了一些东西。 并不强大的魔神,能够拿出来的物资是不丰富的,但盐之魔神已经拿了她能力之中最好的一个,是一粒在制作海盐过程中发现的一只珍珠贝里的珍珠,是她的部落做的易于保存的肉干,以及她的盐。 衣物这种事物,盐之魔神看过许多归离原的风格,因而也凑出来了几件,让我替换。 “下次再见。” 她目送着我远去。 我去过沉玉谷,去过古璃月的海,螭被我拖着走一段丢一段骑一段,结束这段双重意味上的折磨后,它这辈子都注定了要讨厌我到死。 我在它的巢穴里数着自己的东西,懒得给打不过我的魔神一个眼神,只是道:“要是不想被混合双打,你最好还是装一装,最重要的是瞒过若陀和摩拉克斯。” 第49章 “呵,我偏不,偏要让他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我:“你觉得,你是当我口中好心的魔神比较好,还是几次三番想要杀死我都没成功的魔神好?” 它没有选择。 它选择后者我会恍然大悟直取它的头,它选择前者我会笑着说这让它反胃的词,说我们是朋友。 两害取其轻,它觉得都没轻的。 我抵达归离原时,好心的魔神螭直接冬眠,两眼一闭神志不清,完全不想听到任何一点恶心的东西。 归离原比我离开时要繁荣了几分,摩拉克斯又交了几位朋友,马克修斯又更新了他的菜谱。 “我呢?” 归终问。 我趴在若陀的背上,不愿面对她,因为归终交给我的那些仙家机关,全在跟螭的打生打死里没了,我看见她有些发怵。 “看起来是太累了,那先好好休息,明天我跟阿萍再来看你。” 我听着她有点想跟我事后算账的嫌疑,若陀笑的我在他背上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传过来,我很不高兴的:“你别笑。” “嗯。”他止住了笑意,“归终只会高兴,她的机关派上了用场,你没有吃亏。” 归离原的这些人,我要出门的时候,四位主事的魔神加若干仙人,那叫一个不乐意,硬生生将我留了一年,硬学了一年。 我出门之后,他们倒没有过多的担心,毕竟连看起来很遵守契约,生得让人一看就油然而生信任感的摩拉克斯,在教导我一些小技巧时,也都是说:“若遇到无法判断的是非,可以先行决断,再问其缘由。你对这方面实在是太过于迟钝,不如全交给直觉。若有失误,大可以将人带回归离原,商议赔偿事宜。” 我看着我95的执政,沉默了许久许久,对人心的揣摩,应该是一个执政的基本素养吧。 摩拉克斯是怎么一脸平静的说出我对这方面迟钝的话的。 我止又欲言:“教教我,摩拉克斯,你怎么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的?” 面不改色的魔神沉吟了一会,面上带了些浅浅笑意:“既然你清楚自己在这方面并无欠缺,又为何不信任自己的决断。直觉或许容易出错,但不会让人犹豫不决。” 我很稀奇的看了看他的表情,这表情,仿佛将面前人从磐岩的沉稳印象剥离出来,让人瞥见他的意气风发,或者说是轻狂,总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见得多了,这样不太严肃的样子我都有留影的冲动了。 “很稀奇吗?” 他垂了眼,“磐岩生花都不无可能,我在魔神之中的寿数,亦不曾到只能严肃的年龄。” 这下轮到我笑弯了腰,他手放在我不远处,防止我笑岔了气或者没站稳。 “笑什么?” “我想起了我的年龄,若陀说找到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沉眠,偶尔才有些意识,指不定摩拉克斯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 一直都在睡着,那年龄还不是随我说。 摩拉克斯:“若以人类的骨龄来看,你的岁数一直不曾增长。”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祖宗?” “……魔神与人类的寿命区分标准不同。” “你这不是知道吗,那还说什么魔神只能严肃的年龄,人老了都有老顽童,魔神怎么就只能严肃了?若陀要是到了年纪一直都臭着脸,那我估计连看都不想看。” “确实是我的错。” 总之,连摩拉克斯都说了让我有什么不对劲直接动手的话,其他几位能嘱咐些什么可想而知,马克修斯都告诉我绝云椒椒多放可以让人的身体出现不适。 他们倒是对我的道德真的很有信心,完全不怕我随便找个由头看人不顺眼,去霍霍普通人。 哦,我出门是给人治病的。 那算了,倒霉的大概只有皮糙肉厚的魔神。 这趟行医之路,螭是唯一的受害者。我的话,在若陀眼中是吃不好睡不好奔波劳碌需要好好修养的妻子。 若陀对我的滤镜大的吓人,他可以对着精神饱满的我说我一看在外面就没怎么休息好,说我在外面没有吃好。 我:“你是不是还要说我瘦了?” 他看了一眼我的脸色,点了点头,笑道:“瘦了,所以明天,我会去找马克修斯。” “记得点我爱吃的那些菜。” 我窝在他的怀里,数我要吃些什么,他将我搂的紧了一些,只含笑听着,甚至还想让我多说一些,因为许久没有听过我的声音,山石虽然可以储存相关的记忆乃至于声音,但终归只是过往,不是在他面前的我。 我说完了之后,若陀开始数他这么些天做了些什么,或者说祸害了什么事物。 “你离开太久,对它们不好。” 他煞有其事的,“石头都被我盘的从 有棱有角变得过分圆润。” 我睨了他一眼,“你是岩龙王,石头不用盘。对了,有可以那种瓦片吗,打水漂可以哧溜一下从头到尾的?” “我是岩龙王,当然可以找到。” 我还可以从他的尾巴上找到一根笔直的树枝,削尖了用来叉鱼,只要我想,他这里总是会有的。 有时候还能拿褪下的鳞片给我打一些饰品,形状特别好的,还会变成瓦片拿来打水漂,哧溜几十连跳,根本沉不下去。 有些仙家,因此会见到我就跑,此处点名留云借风真君,为了不被我折腾散架她的机关造物,总是见了我就走,很符合她的好感度。 还有一位削月筑阳真君,总是留下他的好友理水叠山真君独自一鹿面对我。 我跟理水叠山真君面面相觑。 他:“我没有鹿茸。” 我:“啊?我要的是琥珀,用来封存东西而已,你们跑什么。” 在理水叠山真君的解释下,我才明白,我碰到人就救,药箱里总是满上药又空下去,让我这里多了一些离谱的流言。 其中削月筑阳,他对此深信不疑。 “哈哈哈,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没有用过成仙的鹿的鹿茸。” “我真的没有。” “那有别的吗?” 他一双鹿眼定定的看着我,转身发挥了仙家本色,带我去了附近的山,碰到一个能用的药材就停下,等我采下它后才继续赶路。 山路崎岖,仙家如履平地,他几次回头看我,看我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才继续闷着头往前走,有什么声响就立刻回头的那种。 好在,山路对我们都称不上困难,最后,这位身上背着一堆草药,清心琉璃袋什么的仙家,问我:“够了吗?” “够了,下次采药还找你。” “我没有鹿茸。”这是他第三次强调。 我面色肃然:“我也不会拿仙家入药,那只是流言。” “流言最开始,只是为了夸赞你的医术,说你的医术近乎于道。” 他踌躇了一会,又说道。 第46章 三连 归离原前期的生活是真的安宁,魔神战争尚未出现前,尘世七执政的位格尚且没被放出时,这片区域的武德充沛到四海之内皆朋友。 且不论三位同可称作岩之魔神的魔神,辅助输出各有所长,就归离原的炉灶之魔神马克修斯,也就是在归离原才看上去像个不太能打的厨子。放到别的地方,能够占据的地盘一定不小。 撇开这四位魔神级别的战斗力,一众仙人们的存在亦是不容小觑。 弱一些的魔神碰上他们就是棘手一词。 我作为一个人类医者,在不了解我的魔神看来,一个归离原出身就足够让他们谨慎几分。倘若我这个人类的医术确实无可替代,那么,他们的友好度会再提几个档次。 当然,这些都没拦住一些魔神的话,我也略懂些拳脚。 每一个因身处地方偏僻,不认得我这张脸的魔神,都会在跟我打过一场后经历如下心理历程: 不过是区区人类。 不对劲,好像太能打了。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我就死了!! …… 有眼力见的当然不会遭遇这些,比如奥罗巴斯,这位盘踞在古璃月的边边角角,老老实实的大蛇,跟他幻化出来的人形一样,看着清秀没什么攻击力。 他这大蛇最主要的是看见别人被我削了一次后就会老老实实的盘起来,意图“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没有用的。 前一位被我揍了的魔神能活下来不是它皮糙肉厚,我锤它时,赤手空拳,没用我那些武器,就快将它捶打成肉丸,可以下马克修斯的炉灶了。 是我是个医生。 奥罗巴斯当时保险起见用了动静比较小的人形出来,看到这一幕,看到我擦了擦自己的脸和手,平心静气的说自己:“我是个医生,不怎么爱杀生。” 魔神没幻化出来的尾巴尖都僵了,搁人身身上,看起来像个呆头鹅,被吓蒙了或者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第50章 我对上他的眼睛,他的一双蛇瞳随着我的目光转了转,整个人又僵硬了几分。 “这是你邻居?” 我指了指快被捶打得入口即化的魔神,他没做声,直到我的声音提了提,他才仿佛回神了一样:“……是。” “那你带走,它挡路了。” 初次见面,奥罗巴斯对我的好感度是15,他大抵是想要忘记我这么个像个医生的凶神的,但是没成功。 第一次见面,他收到的大礼就是自己邻居严重休克,跟死了无异的身躯,将它拖走,免得挡了我的路,还被迫记了一堆方子,等他邻居醒了告诉它免得它死了。 奥罗巴斯想不明白,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为什么要脑抽了说自己是那个魔神的邻居。 现在好了,双方真成邻居了。 他邻居还学会了做丸子,鱼丸,偶尔也会做些别的丸子,秘诀就是将鱼肉捶打成它当时差点死了的状态。 奥罗巴斯:“……” 他捧着鱼丸汤,一时之间下不了嘴,因为对面跟他一起喝鱼丸汤的,就是当时差点成丸子的邻居,以及将邻居差点打成了手打肉丸的我。 他邻居正在请教我当时的手法,我说我跟看马克修斯也就是炉灶之魔神学的。 “他还教这些?” “教啊。不过不是教做菜,是教我怎么将做菜的技巧用在捶打非人身的魔神身上。” 马克修斯看着萌萌的,教给我的技巧,怎么说呢,核心主旨就是做菜,进阶技巧是怎么将魔神做成菜。 教学方式是一人一个案板,对着面前新鲜的肉,面色肃然的,捶打。他先打个样,然后再让我学,让我精通了如何不将魔神一次就打死的巧劲。 毕竟救活也确实费劲。 我学肯定不是为了放魔神一条生路,而是因为马克修斯很可爱,炉灶之魔神显化之后的现象并不类人,更像是熊,但亲和力大概是点满了,从他身上见不到半点凶戾。 但他既然以这等面貌显化,那必然不是毫无攻击性的,点燃人间的炉子,让火焰和饭菜能够长久的存续下去,是需要武力的。 第一个炉灶的搭建,至少需要一个安宁的时刻,一块地,然后才是开火做饭。 他的皮毛底色像是火光,四肢纹路是熊熊燃烧的火,要是关系足够亲近,偶尔突袭一下,将脸埋进他的皮毛,也能嗅到被柴火烘烤过的温暖。 一般做不到,但捏手可以做到,这大概是因为他虽然不以人身显化,但能够描述他的人称代词仍旧是“他”吧。 不过徒手将马克修斯抱起来就另当别论,那时候,他就是一只小熊。挣扎过度都不太敢,毕竟我是个人类。 是的,虽然我能在行医途中,靠着一身武力解决绝大多数麻烦,归离原的魔神和仙家们,仍旧还记得我是个人类。 人类脆弱又坚韧,寿数不长,衰老旦夕便至。 魔神挣扎的力度太过,可能会让我受伤。 奥罗巴斯:。 被我差点锤成丸子的他邻居:。 “当然,现在看来,是你们比较弱,要不要钓只海兽吃吃,补补骨头?” 奥罗巴斯几口吞了鱼丸汤,认命的出海拖鱼。 他邻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我:“你说的不是玩笑话吗?” “确实是啊。” “那他干嘛,他领地上有突发事件?” “钓海兽。” “他疯了吗,现在海里的海兽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他强,不会要死在奥赛尔夫妻手里吧?!” “倒不至于。这两位我曾经治过的。” “你到底治了多少魔神?”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按着系统给出来的丰饶行事蹭蹭走,连跟丰饶的相性都涨了,代价就是,有些魔神我救过了就忘,我真不知道我救了多少魔神。 我做了一个很深沉的姿势,说“很多。” 我救过这两位是什么情况我都忘了,也许是小伤,也许是重伤,也许是他们的眷属……天知道。但这些都是小事,我如此自信奥罗巴斯不会变成其他魔神的盘中餐,是我知道这位大蛇他用尾巴钓不来一个海兽,只能钓鱼。 “……那这是什么?”他问。 我们看着滔天巨浪里的海中巨兽,看着她的几个头和海水一样的身躯,以及被巨浪送到岸上来的奥罗巴斯。 我眨了眨眼睛,镇定无比的:“他这次没用自己尾巴打窝,用的是自己。” 被钓上来的是跋挚,幸好是跋挚。 要是奥赛尔,这位漩涡之魔神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将奥罗巴斯拍成了八段。 当然,这只是夸张,奥罗巴斯的弱是相对于这边的大环境,走出去还是一个敞亮的魔神。 他现在在吐海水,蛇尾巴上还挂着几条鱼,他确实是准备钓鱼的,跋挚只能说是赶了巧。 跋挚,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的妻子,突然出现在别的魔神领地附近,是察觉到水流的声音,便过来看看我。 海底之下,还有个没有冒头的奥赛尔,魔神默不作声,只有涡流证明他确实在。 “你不日便将回返归离原?” “确实是这次计划里的最后一个地点,毕竟我还要回归离原过冬。” “为了你的丈夫?” “不全是,人类有家的概念,走远了总会回家。我记得我说过了,应该不止一次。” 每年,我要是在海边,就能够看到跋挚出来,问我今年冬天的计划,这次也不例外,海中的巨兽从海中走了出来,变作人身,身上不可避免的有些海水的潮意。 她静待了片刻,等它散去,才走近我,冬天或许会冻住一片海域,但这位象征海的威能的魔神,不是因为快要冬天才出现肃杀的气势。 是一直如此,偶尔的和缓才是化冻。 “你大可以将我跟奥赛尔的领地当成另一个家。” 两位魔神走了过来,站到了我的旁边,没说什么话,但兜着的鱼都丢了,意思也很明显,我要是跟这位谈崩了,别管他们能帮什么,反正他们是会并肩子上的。 跋挚没有给他们表现的机会,她看上去心情确实不太好,在我面前还是很正常的克制自己的暴怒,只是气压略低了些。 “但现在,我看你跟奥赛尔好像吵了架,我并不想介入一个家庭的争吵。今年还是算了吧。” 海中的涡流增加了几个,跋挚的声音还算是平静:“不是什么大事,这点争执,明年你应当就看不到,我们会达成一致。” “听起来与我有关,是这事,那我还是不添麻烦了。这是今年的礼物,明年见。” “嗯,明年见,奥赛尔……”她回过身,看了一眼涡流,语气不明的,“他也会跟你明年见的。”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明年见,我一定不会客气的说出“明年见”,我以为的“明年见”是开始和中途可能有变化,但大抵是顺顺利利的一年,对着旧友说的“明年见”。 跋挚认为的明年见不是如此。 「你看她的好感度就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 「才69。」 「多托雷的好感度也就52。」 系统杀死了比赛。 正如此前我听到跋挚说她的丈夫可以构成我对家的概念的最后一块拼图时,心神震颤不足以形容我的沉默。 我努力了几次,最后笑出了声。 “丈夫对你们魔神而言,难道是人类孩童的家家酒游戏?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扮演?跋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奥赛尔是你的丈夫,不是我的。” “他可以是,可以是你的丈夫!”跋挚只是略略提高了些声音,用来坚定自己的意志,“人类可以拥有不止一个家,那么,自然可以拥有第二个丈夫。既然山岩之间已经做了你的故乡,岩龙王做了你的丈夫。那么,为何这海域不能,为什么海中魔神不能成为你的丈夫?你应理所当然的拥有第二个家!” 旧事重演了属于是,不过情况只能说是类似,而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跋挚的观念还是太超前了一点。 “你们去年,就是在争执这种事?” “奥赛尔顽固不化。” 谢谢他的顽固不化,否则我去年就要经受这一波来自魔神的震撼了。 去年还是我们仨面对跋挚,今年也是。但是被震撼到的竟然只有我吗? 奥罗巴斯还很莫名其妙的看了过来,非常诧异的:“人类之中,不也有争夺配偶的行为吗?” “而且,你的实力已经强到了这么做都不会有魔神提出异议的程度。” 顺带打了个连招的那位手打丸。 竟然只有我吗? 果然是归离原这边道德太过健全了吧。 手打丸:“你好歹记下我的名字啊,不要用那么丢脸的事当我的外号!” 在健全人里待久的我,道德能够坚……挺在缺德的地步,未尝不是一种强大,还是太久没有接受道德的拷打了,螭那边还是不太全面。 第51章 我才会这么轻易的被震撼到了。 因为这事太过邪门,这个冬天我诚挚的问奥赛尔是怎么想的,他是怎么看待跋挚的行为的,我想,这位可能是唯二被震撼到的个体了。 果不其然,奥赛尔说第一次听闻他确实想问跋挚怎么想的,后来仔细思考了后觉得可行,我是强大的助益,将海域当成自己的家,对他并没有半点坏处。 他就这么接受了。 “你是怎么跟归离原那边说的?” “见到了邪门事,好奇,想要多看一眼,今年晚点回去。” 平静的被自己妻子推出来当我丈夫的奥赛尔。 平静的看了自己热闹的我。 海这边跟归离原那边的风光不同,冰雪无法浸透全部海域,在冬季,这里深处海水是温暖的。 跋挚有时候会满足我的好奇心,她说我既然会因为好奇而选择与他们一起过冬,那么,她便会将我的好奇心持续下去。 “海底与丘陵不同。” 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并未将自己的视线分出一丝一毫给自己的丈夫,“我想,你可能会更喜欢海洋一些。” 确实有些奇怪。 现在充当我丈夫一职的,好像不是奥赛尔,而是跋挚,或者,她现在正扮演我的妻子,我的配偶。 奥赛尔只是看着,这位漩涡之魔神在他的妻子提出那种奇思妙想,并因为他的拒绝而暴怒时,就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出现了无可弥合的裂缝。 无法根治的。 不止是因为跋挚对他的背叛,还因为,他知晓此事时的过于平静。 我一直以为奥赛尔将我当成朋友,就算后来不是,也只不过一个普通的70,但他的七十,来的实在太过不易了些,是由他对我的三重大失败构成。 所以,他当时的震惊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第47章 80 无关紧要的事。 这比不上我现在一睡醒就能看到奥赛尔或者跋挚来的冲击力更大。倒没什么过激的发展,两位自海洋之中诞生的魔神,都有各自的原因维持着平稳。 宛若深海平静的海面,海面之下越深邃,看到的层层叠叠的色彩,便越让人头晕目眩。 他们在等待着可以完全将我剥离归离原的机会,现在,我所经历的只会是迟钝的麻痹。 海中的奇珍,色彩鲜艳的珊瑚,或者是开了口的珍珠贝……涡流时不时将它们带到我的面前,餐桌上出现的菜式与归离原迥异。 我见到的那些人,亦不属于归离原,而是属于这一大片的海。 跋挚在我坐在礁石上仰望海面那团囫囵着的光时,会轻轻扶一下我的 身后,“现在有些地方结冰了,等结得足够厚时,你便可以在海上漫步。” “我现在不能漫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 这片海域,两位海域的魔神在我面前皆是人形可亲的姿态,跋挚说的那句让我将奥赛尔当成我的丈夫亦不是一句空谈。 这点,他们没有什么争执,我不用在他们中间做个裁判,或者等待他们做出决议。 决议早就在一年的时间里达成,我既然下来了,那么第一天夜晚会看见奥赛尔理论上也是不该有什么过度反应的。 “这就是海洋的魔神吗?” “别用我们来概括这个群体,这只是我们,是奥赛尔与跋挚的决断,从来不是一个群体的。” “我倒是很好奇你们的心路历程,总觉得魔神和人虽然有差异,但不会天差地别。” 他说这些没什么可提的,但是我要是想听,他也可以对我说,这其中免不了出现一些背叛相关的字句,双方没有反目成仇,纯粹是因为他们的目的一致。 归离原那边给的压力实在是太大,而我的态度又模棱两可,既可以屡次拒绝跋挚的邀请,又会因为好奇而同意,全然不在乎那位岩龙王。 从海水中诞生的魔神,发色是海水一般蔚蓝,干燥,触碰上去跟人的发丝没有什么不同。 奥赛尔在说自己和跋挚的心路历程,我把玩着他的头发,好似一时兴起,就准备给他换个发型。 他止住了声音,魔神的凝望很有存在感,我抬头,对上这一错不错的目光,“在听呢,只是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真的在震惊跋挚的思维,就想找个东西分散注意力。” 听到的,只有我一个人真正的震惊于跋挚的思路,奥赛尔的震惊完全是震惊于他自身的反应,震惊于他听到了跋挚的思路时竟然非常平静。 这点,魔神与人是有壁。 与他们二位相处久了,发现奥赛尔的三个大失败,并不是显性的,发现跋挚现在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谁会将看我当做日常,还是用那种眼神,那种,我但凡露出一点破绽,或者实力稍微消减一些,便会上来撕咬的眼神,来看一个人。 我现在的实力很强,奥赛尔对我的行为便从来不过激,可以说是予取予求。 武力值最有用的一次。 让一个最扭曲的看起来很像一个最正常的。 与之相对的便是跋挚,她想要与我更多的相处,是尽可能的占据完我的白天。两个魔神的力量在我身边碰撞,成了一堆碎裂的泡沫,跋挚依旧牵着我的手,平和的为我介绍海底的一切。 水流蜿蜒着,缠绕着,成了我身上明显的束缚感。 她无知无觉:“怎么了?” 怎么了? 在海中,这些水流形成的涡流已经乱七八糟了,再来一个,我周边的海水都可以成为他们分散的感官,这不太行。 “若陀都未放纵到如此地步。” 周围的海水小心翼翼的抽离,新的海水又填补了进来,束缚感已经消失殆尽。 “我只是很高兴。” 冰霜消融之刻,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跋挚吐字清晰的,“奥赛尔,”她笑着,称呼了自己伴侣的名字,“他并未如此快的占据你丈夫的身份。” “因此,有些无法自控。” 只是偶尔的时刻。 我现在还是隶属于归离原,名义上的丈夫和家都不曾有海洋的一席之地,跋挚需要的是克制与忍耐,就像平静的海面,等待旅人的自投罗网。 新奇的事物可以让我一看一整天,跋挚也会心满意足的用着海兽的形态,用自己的身躯,成为我的支撑的同时束缚着我。 奥赛尔一直在看着。 不阻止,明面上没有任何动静。 周身水流的变化却不是这样,我的身上有跋挚,我空着的手上,被另一只海兽控制的水流攀附包裹,直至每一个部分的触觉都是奥赛尔。 他们的领地一直在水下吗? 并不。 海是他们的栖息地,人类的栖息地大都在陆上,我现在所在的是他们的巢穴。 有水的地方,能够被调动的时刻,他们总是很有默契。 我在夜晚能看见的是奥赛尔,跋挚并不出现在我面前陪我度过夜晚,但我的身上一直都会出现两种被缠绕的触觉。 不分白天黑夜。 说这二位有分寸,他们分明是暴露了自己可以将我周身的水变成他们的感官,并且毫无顾忌。说他们没分寸,他们又只是点到为止。 归离原那边,对我推迟回家的决定,只能说是很有意见,但用词之委婉,为我一字一句念的跋挚都能念出来几句缱绻。 “他们认为是我引诱了你。” 没有附带着一句问句,因为归离原寄过来的信件里尚且可以自然的将它称之为我的家。她自然不会为了一个答案,而让我再度怀念起了一个……她想要我转移最后被遗弃的家。 “难道不是吗,我很少见到这样的邪门事。” 人类的好奇心是无可救药的。 “真好,他们没有提到奥赛尔。” 我极其明显的感受到了我垂下的手被什么握住,然后十指相扣的事,递上一个目光,垂下的只有我的手,没有其他。 感知里又被握紧了些。 归离原那边未必不知道我可能是自愿的,但这等事,人心总是偏的,再平稳,也没有各打五十大板的。 在家书里的就更是要亲切一点,总之是先将人哄回来,免得我贪玩忘了回家。 信里写:“若是路途奔波,令人惫懒,也不妨稍作休息,等我们接你回来。” 稍作休息,但来接我的人是若陀,这个稍作休息,终归是急迫不得。若陀会留给我满足好奇心的时间。 “他会吗?” “自然。” 以岩龙王的速度,他想要我立即回家,我看完信,下一刻就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看完了却没有,他出发的时间自然会很晚。 能称作家的地方,就算没有溺爱,那对我也一定是宽容的。 归离原正是这样的地方。 若陀也正是其中宽容的一位。 岩龙王的扭曲全都是因为寿命上的不匹配而产生的,对待我的其他方面,他对我的底线是我活着,好好的活着。是好奇心也罢,还是另有想法也罢,他过来见我时,我没吃过亏,身上没有受伤过的痕迹,就足够让他平复心情。 第52章 “那么,你们会学会宽容吗,跋挚,以及奥赛尔?” “人类对家的要求很苛刻。” 我收起信,脸上带笑,“但我确实希望你们能够做到。” 人类不止有一个家。 这点对我是适用的,宽容的地方从来都不嫌多,最好是普天之下皆双标。 我离这个目标其实很近。 好感度依旧顽强的停留在1,没有下降空间的螭,对我是双标,因为太过讨厌我,所以我做的所有事,在它眼中都是顺理成章。 面对向我求救的对而我不想现在救时,它“啧”了一声,说:“她?你看她做什么,她没将你抽筋扒皮了都是她没兴致,你指望她制止一场争斗,你不如想想怎么死的好看点,再让她救你!” 以上是实例,它用来发泄怒火的对象试图向我求救,我目光还没转移过去,就被螭堵得严严实实,一句“没你的事,去捞你的人去,有人快要没了”,就让我脱离了战场。又一句戳对手心窝子的话,它成功成了我的头号黑粉。 黑出了金字招牌。 沉玉谷那边的玉之魔神,也是一个双标典范,她见我跟梦之魔神见我的区别不大。 再加上海里的奥赛尔和跋挚……我在这边行医出来的成果确 实很不错。 不错到我在魔神战争期间成了一个无法选中的目标。 作为战争期间归属于归离原的顶级辅助,我原本是所有竞争魔神的眼中钉肉中刺,能前期弄死就得想办法弄死的那种。 我对他们并不设防,救治人时,又是满身的破绽,这无关我的武力值,给一个人类的躯壳心脏捅上一刀不会需要多少时间,只是这一刀,有人用来捅了摩拉克斯,都没选中我。 理由,理由是有很多的,梦之魔神说了一个,轻飘飘的:“杀了你,我病了怎么办?” “很荒谬的一个理由。”我说。 他咳嗽了几声,“没有你荒谬,战争时期还想着治病救人。也幸好,战争暂且没有改变你的意愿,否则……” “否则……我大概得死在你的手里,千辛万苦的,给你添一道伤。” 这是战争开启的初期,大家都很谨慎。 只是早晚,大家都无法谨慎。 我在归离原开始固定行医,不再出门,归终他们会时不时的带着些特殊的人过来让我养一养他们的身体。 这次也不例外。 有风穿堂而来,轻盈柔软,归终的声音轻松:“别害怕,她是归离原最好的医生。”她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说让我看看一位夜叉的身体。 轻盈柔软的风的主人是瘦骨嶙峋的,不轻盈,肉眼可见的有一个沉重过往,风里都有业障的气味,他望向我,眼睛却是亮的。 「金鹏好感度:80。」 “这位是金鹏。” 第48章 20 初次见面,夜叉金鹏是被梦之魔神束缚住羽翼,被剥夺了自由,强迫做着不喜欢做的事,刚刚才逃脱魔神的魔爪的…… 的什么呢? 小可怜?他称不上的,他只是瘦骨嶙峋没有被好好养一回,从那副身躯里迸发出来的战意和武器上的血腥气,无一不证明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战,还是与梦之魔神的。 魔神战争上的战士? 勉强可以。 勉强的原因还是他的瘦骨嶙峋,我问他平常吃什么,他嘴巴就跟被黏住了一样,半天,半天才吐了零星几个字句:“雪挖出来可以吃。” “其他的呢?” “……美梦。” 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就上了前线,成了被兑的卒子。 这不是他选择的战场,可能只有倒戈挣脱束缚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的选择了什么,所以是只能勉强称作战士,大部分时间,他只是一个被牺牲的对象。 他来归离原的当天,我给他开的方子,主治医生是马克修斯,炉灶之魔神看着“流质、营养丰富、尽量清淡口味、最终以金鹏的口味为准”药方子,又看了看面前拘谨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夺门而逃的风夜叉,最后依照夜叉的口味,做了有史以来最寒酸的一顿饭。 来蹭饭的我举着筷子,看着面前洁白撒上了一点桂花酱的甜品,空荡荡的桌子,和手忙脚乱将甜品推到我筷子底下的夜叉,选择了直接开大,“马克修斯,我快要饿死了,我想吃好多甜的!” 马克修斯拍了拍他的胸脯,意思是一切交给他。 金鹏来归离原,正是人生地不熟的时刻,第一顿饭我蹭他的没蹭到,索性逮着他让他来蹭我的饭了。 马克修斯正愁着怎么让看着就没好好吃过饭的夜叉吃顿好的,缓解一下情绪,跟我可谓是一拍即合。 锅子里的甜点心和小甜汤都摆了上来,他就坐在那里,一个不落的盛,谁也没能逃过他的投喂。 金鹏原是想跑的,我眼尖的发现了他的意图,顺势就捂着肚子说自己吃撑了,吃不下了,但是还有一桌子吃的没吃到……两双眼睛于是看到了正欲起身逃走的夜叉,他僵硬着,脸皮又薄,就没走掉。 “金鹏,夜叉应该饭量很健康吧?”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金色眼睛,这双眼睛被我的视线锁住,无处可逃时,眼里的慌乱都无遮无拦。 “我不清楚。”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那你还有胃口吃点吗,我想听听你的评价,我实在吃不下了。” “……好。” 他真就坐了下来,伸出筷子一个个尝,在我的期盼下,一个一个的吃,老老实实的说自己的感受。 怎么说呢……这位夜叉的食谱并不丰富,最常见的形容词是美梦和雪,马克修斯认真听着,我则是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仔细端详面前夜叉的神色,确保他是否勉强自己在吃东西。 夜叉的胃口,确实很好,餐风饮露可以,吃些烟火气也可以,眉目间没有勉强。 但说尝,他便是真是尝,一筷子过后就不碰。 我重复了几次“还能再尝尝吗”,他才迟钝的意识到,我跟马克修斯大抵是在了解他的口味和食量,下筷子的手迟迟没再提起来。 “这些里面没有你喜欢吃的?” “有,但——” “但吃饱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不习惯。这是我给你开的药方子,你不用药,我自然是要想尽方法去劝的,这是作为医者的工作。吃饱了就不必再吃,喜欢吃什么告诉马克修斯,没吃饱就继续吃。” “你不吃吗?” 我放下的筷子被我又提了起来,“吃,我没吃饱。” 这样的药方子,我现在会问金鹏当时对我的印象是不是很奇怪,合情合理。 金鹏是个锯嘴葫芦,心里藏着很多事,夜叉一族又身负业障,归离原的夜叉一族来了后,岩龙蜥帮忙给我送药的场景又被复刻。 若陀没事也会来到我的医庐,帮我搭把手。龙王跟我的关系在归离原是密切得众所周知的,仙家们探个头就可以看见人形的龙王跟我在一块,头看上去要头碰头了,一个捆药包一个写药方。 金鹏也在那些仙家中。 夜叉端端正正的坐着,随身附带着的是他的几位同族让他带过来的医案,夜叉们身上的业障或深或浅,上战场后还有些暂时是不大不小的毛病。 他们推着年轻的金鹏过来,嘴上说的是他的速度最快,金鹏便也信了,每次都会拿出来一沓医案,让我继续开药。 “你的意思是浮舍他们都是跟前几次一样的症状,业障程度也是一模一样?” “是的。” “那你的意思也是,我的药对你们毫无作用,不如不吃?” “并未,浮舍大哥说服药除了太苦,确有缓解作用。”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医案是要更新的,而更新至少要见到他们人的。” 若陀撇开脸,笑完了才转过脸来:“别气了,我去将他们请过来,顺便请一请摩拉克斯和归终他们。” 五位夜叉,人生里最压力的时刻,也就有二,其一是被梦之魔神所捕获,其二便是此刻。 归离原的几位魔神到底是给他们留了些余地,没让仙家们围观,否则他们就不止是站成一排,听我的阴阳怪气,背后还有四位魔神的注视了。 “我好不容易有点良心准备改善一下药的口味,让它更适口一些,你们是一加黄连不来,二加还是不来,硬是苦得面目扭曲才来。” “真是谢谢你们对我医术的看重,隔空就让我来诊脉了,还非常善解人意的准备跟金鹏共用一个医案。” “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善解人意到我这次突然很想看看你们喝药了。毕竟加了这么多次黄连,还能一声不吭的,我实在是很好奇。” 五碗苦到空气里都是萦绕不散的苦味的汤药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双手抱胸,下巴微抬:“喝吧,喝完了还得打梦之魔神呢。” 他们非常实诚的,视死如归的喝了。 第53章 我闭上眼不忍直视:“摩拉克斯,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一群锯嘴葫芦,实心得撞人都不带响的。” 他眉眼含笑:“梦之魔神那里。” 得,这位也是装聋作哑的一把好手。 其他三位,马克修斯装听不懂的小熊,若陀跟马克修斯坐一桌,归终直接就是转移话题:“他们苦得不成样子了,不看一看吗?” “当然要看,这一个个的,苦得吐酸水了还要我来压住苦味。” 苦的最豪放的一位是浮舍,苦到直接锁住自己的喉咙的是应达,苦的面目扭曲还要端着的是弥怒,苦到垂眼不让人看清神色的是伐难,还有一位,已经背过了身,准备忍完全程的是金鹏。 我提溜着他们出门,我的气 质会被这一溜的夜叉毁了的,只能现场去压,现场把脉更新医案,现场让他们尝改良后的药方。 这一串操作下来,有位应达看见我就跑,绕着我走,有位弥怒看见我的第一反应是腿软走不动道,要被浮舍的四条胳膊扯一下才恢复行动能力是很正常的。 非常正常的。 有时候我还得提溜着弥怒,等着他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昏天暗地里还得感叹一句:“你这样,跟梦之魔神对上了怎么办啊?” “他死了。” “这么快?” “我曾经见过你,你在梦境外面,你跟他是朋友。” “我的朋友很多,你应当也知道,我一直都在救人。” “为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救那些一看就不对劲的魔神?” “因为他在我面前。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出现在战场,归离原的人都知道我的这个毛病。” “别想太多了,弥怒,我要是对归离原不利,岩龙王会是第一个死的,我只是单纯的良心混沌而已。对了,梦之魔神没死。” 第49章 88 「金鹏扭曲度:88。」 姗姗来迟的声音,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落地的声音。 我跟金鹏的关系是有迟滞性的,正如我与那些魔神的关系一样,魔神战争的进度一天天向前,我面临的局面,是无法选中已经加上了绝对特性。 金鹏,只是其中的一个剪影。 夜叉的好感度一开始就太高了些,高到初次见面时,他真的如那阵风一样,除了过往,并无任何沉重之处。 现在也正是如风一样。 业障使风污浊,轻盈不再。 我救了梦之魔神,或者是梦之魔神撕下来一部分,落到我的必经之路上,长发被血污浊,面孔之上,瞳孔之中,却并未有半分痛苦,只是抬眼看我时,一片血红里有朦朦胧胧的情绪升起,又啪的一声碎利。 他从未懊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在我的面前用着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垂泪,血泪。 魔神将死时的灾厄引而不发,他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抱着不知道是要带我一同死去还是向我的求救的心思,所有他自觉丑陋的伤口的都被藏的很好,他便是一个即将碎掉的迷梦。 “你想要杀了我,用你死后引发的灾厄带走我?” “怎么会。”他的声音轻轻,“这点碎片,我只能请你看一场不好看的烟花。我不知道,我应该让你救我还是杀我,所以我爬到了你面前。好难啊,这一点点梦的碎屑,都差点被岩枪击碎。” 他的这个状态,螭见了也得笑,说叽叽歪歪,直说自己不想死或者说想死在我手里就得了。 他就躺在我的面前,等待自身的消散或者是重生,我只是注视着他,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才对他进行了施救。 他的死亡是归离原的选择,死后我选择救他是我个人的意愿。 还是那句话,救人对我而言,只是因为好玩,但因为这好玩所引发的一系列的事,有些离谱的是,竟然都是比较正向的。 魔神死时爆发出来的厄难因为魔神的死而复生而收缩,而僵硬,而消散,重新回到了魔神的体内。 我背着活了的梦之魔神回到归离原,他在我背上笑得断断续续,一副可以再死一次的样子:“你就这么相信他们,能够让魔神死而复生的力量,你就这么展现在他们面前?” “我只医治身躯,暂且治不了精神,你的磨损要是实在严重的话,可以去死。” 梦之魔神被救活,我也只是救活,对之后的事一概不闻不问,将还活着的梦之魔神丢到摩拉克斯他们面前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那时,金鹏也并没有多么的痛苦。 即使我救的可以说是归离原的敌人,是他的死敌,但那时候,真正疯的应该只有梦之魔神一个。 他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太正常,前些年可以克制,死而复生后,大抵是被岩枪击碎过本体的头颅,是真的在发疯。 我听了一耳朵他准备恩将仇报的话,他问我为什么要救他,偏偏又说出是他死后才救的他。 “没有理由。” 我答。 让一个魔神死而复生的事,在归离原这里得到的是担忧,担忧我会因此遭受什么不好的事情。 映在一双血红的瞳孔里,是作不详。 金鹏是何时遭受如此猛烈的扭曲与苦痛的? 我记不太清楚,毕竟与他们夜叉一族的相处,我自衬是正常的,该给他们看的也看了,不存在什么感情被欺骗的事。 金鹏知道我跟若陀的关系,也知道海底的魔神们对我不太寻常的态度,知道我这里对救人的准则是碰到……没有什么一人才有的特殊待遇。 又能因何而痛苦呢? 我不知道,毕竟如他一般在魔神战争期间快疯了的也不在少数,梦之魔神是,螭是从头到尾都不正常得特别正常。 一个对死亡被我驯化得已经完全不在乎的魔神,生命力特别旺盛的魔神,摩拉克斯为了避免一些特殊情况,是直接封印了的,四肢和魂灵都是分开的。 对我的讨厌,如那个好感度1一样一如既往,有点力气,还能挣扎的时候,一双眼睛尽皆是阴森森的望着我,望着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我,当然,骂的也是我。 但凡他有点活路,但凡我在他面前,我就是他唯一的攻击目标,打最大输出的摩拉克斯都得靠边站。 这两位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恐怖了些,我在归离原这边,若陀快被我压下去的天人永隔的念头又频繁升起。 我前期在归离原过的多么悠闲自在,旁若无人,魔神战争开始到现在就多么的焦头烂额。 出去是出去不了的,若陀第二次出现的恐惧实在是太过猛烈,两位敌对魔神打过的样又放在那里,时不时还能瞻仰一下。 金鹏在这样的日子里,出现的扭曲度88,已经是很正常的了。 正常到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示,我们的相处一如既往。 事情的转机出现的时日,归离原已经被围攻了一段时间,能打的基本上都出去作战了,大本营里归终留守,还有一个我。 为了避免我出现在战场上不分敌我的开始救人,尘之魔神用她的力量封闭了我的视觉听觉。 即便我说我眼下对归离原好歹也是一个高端战力,跟那些魔神对上也没有关系。 归终也只是说:“有些默契一旦被打破,那便再没有无关者。” “我以为你知道,我对这些无所谓。” “正因为知晓,我们才不会让你面临立场的抉择,你是归离原的医者,一直都是。” 她握着我的手:“等我回来。” “一般说这话的人都不会回来,但没关系,我能救你,所以,你不必顾及什么,大可以将死亡当成一种耐用品,一种攻击手段。” “好,我等你救我。” 两句话都灵验了,我恢复视野和听觉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拍了拍身上的尘粒,准备在几位魔神死斗的地方,去捞说好了要让我救的归终。 尘之魔神死亡之时完成的尘卷非常夸张,我看见了极速赶过来的那些熟面孔,他们也见到了我,因为知道我的能力,所以略略松了口气。 归终的核心有些高,我抵达了与她核心平齐的地方,伸出手,平常一样,要将我的朋友从死亡带出去。 就在此刻,我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快要消弭下去的尘风暴被天与地之间的另一股力量所取代,归离原的天,在一瞬间黑透了。 有红黑的流质滴落。 “啪嗒”一声,我身下骤然出现了悬空感,瞳孔里沉重的一声叹息向我碾压了下来。 天与地之间,顷刻倒转,大地向我扑来,天空有不详的物质快速向我延伸。 想要呕吐,有人的嘶吼声仿佛呕出了脏器。 想要感受一下现状,整个五感都找不到什么可以感受的,只能感受到自己大抵在坠落。 痛苦吗? 倒是没有,我没有感觉,就是五感被扭成一团,解不开后出现的生理性呕吐,好像,有人替我了……吧? 第54章 很快,我没有疑惑的时间,因为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到了我,我仅剩的知觉告诉我头晕。 …… 第50章 99 系统说:「你差点因为高空坠落而退出副本。」 我现在还能醒着没什么大碍——碎了的骨头和被骨头刺穿的五脏六腑,被什么物质直接来了个对穿的伤口,都已经做了处理,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说明我掉落的过程中被缓冲了一下,没有结结实实的砸地上。 我以为是将将复生的归终或者是追上来的归离原的人,已经准备看看人的伤势需不需要救治了,结果答案有些意想不到。 「是魔神遗留。」 「是你五感错乱时看到的属于天空的东西。」 扑过来的“山”是砸向我的事物,天空快速延伸过来的不详物质是当了我缓冲物的魔神遗留。 放在正常视角里,我那一瞬间经历的事情应当是这样的:归终正在读条复活,天空全黑,我被自天而下的不详事物刺穿砸晕,从空中坠落。 时间太短,发生得又太突然,归终还活过来的那一瞬间都硬生生成了读条,不同的力量比他们的主人更快向我蔓延,却都来不及。 我的退出键都被按下了,却被不久前跟归终打生打死直接同归于尽的魔神的遗恨直接踹断。 这种东西,这种不详毫无理智的东西,本能的延展自己,成了尘沙与诅咒里裹住我坠落身体的外衣,成了我生命的庇护伞。 既想要从诅咒下保全我,又想要接住我,最后,魔神们尚且温热的尸体,尚且没有被力量剐得面目全非的肉/身,成了我的最后一道缓冲。 那些东西,那些想要让归离原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的东西,渗透进了我的伤口里,替我扛了一下不详的诅咒。 最地狱的一点是,倘若他们不是直接围攻归离原来偷家,归终不至于跟他们同归于尽,我不需要复活归终,也就不需要他们的遗恨垫背缓冲。 这样是不是就没人会受伤,只要他们死一死就可以了? 不。 归终命定要死在那日,如果不是死在围攻里,那么就是死在诅咒波及里,替我抗住这一照面就直奔我命来的诅咒。 她的命定之死,算是被人顺手安排着用来挡住我的这波危机了。至于原因—— 我所遭遇的诅咒,是爱。 并不是来源于命运对我肆意更改死亡和他人命运而降下的惩罚,而是尼伯龙根的爱。 祂是如此恐惧自己爱上我的时刻,不惜在一开始就为自己定下了诅咒,但毫无作用。 法涅斯毫无人性的瞳孔里,祂的挣扎唯一的作用不过是锻炼出我对深渊的抗性,乃至对诅咒的抗性。 从而保住我不会在第一波就死去。 「诅咒强度:92。」 「根源不过是,祂与命运都心知肚明的爱,由爱上而引动的诅咒,你的憎恨才是常态。」 「但谁知道你的急救能力双重大成功,直接拉满了跟丰饶的相性,你的求生欲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强调它的存在感。」 谢谢,但命运系,我到现在还真是想说,不要超前贷款,刻板印象拉满了。 「没关系,你还可以刻板印象。」 「什么?」 「由爱而生的诅咒,解药也是爱。」 「那高天之上,因为毫无人性而能践行爱人的命运(法涅斯),祂爱你,所以你才能可以毫无苦痛的经受被诅咒的过程。」 诅咒的强度与法涅斯的好感度是同一数值,这并不是意外,命运里不会发生这些意外。 两位命运,都想要我活下来。为此,一个将自己的情感一次变动就提到了爱,提到了与诅咒可以对冲的门槛;一位,总是让深渊与我相伴,总是给我的旅途增添波折,将我的深渊抗性提了上来。 如此,我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归终和那些魔神,被顺手选中的因由。 「当然是爱。」 「可以践踏本能的爱。」 要到什么程度的爱才肯践踏自己的本能,做到怨憎的遗留还可以去抵御向一个人袭来的死亡? 做到这些的魔神,平均好感度93。 不包括归终。 我醒来后没多久,尘神看起来精神还过得去的来见我,语气也正常,还能跟我打趣说这次好险,差点一下子让归离原折损两员大将。 “我醒来得晚了一点,否则,我可以拉住你,我的力量也可以让你更加和缓一些的降落。” “但你会再死一次。” 活着会被诅咒波及死亡,很难说她复生后再为我抵御诅咒不会死去。 “这么说来,我的运气,还不错,是吗?” 她的手有些冰凉,据本人所说是刚刚碰了水,擦干净体温还没有恢复。 「归终好感度:45。」 关于她的手,我们心知肚明她说的是借口,尘神说出口的一个拙劣的谎言,她不太想看我,可惜又不得不看我。 抽签抽赢了其他几位的尘神,可能是直接导致我被诅咒的尘神,双手冰凉的握上了我因为失血过多而同样有些冰凉的血。 生命都曾经从我们的躯壳上流逝,复又折返,她的脸色眼下与她的发丝一样笼上了一层雾蒙蒙的颜色。 “琉璃百合……开了,你要看看吗?” 灰色的眸子里映照出我的样子,苍白,伤口即使被处理好了,也能窥见它曾经的惨烈。 “你这个样子,我已经在我命不久矣和马上就死里做好了选择。说吧,是我今天就是回光返照,还是我人已经死了,这只是梦之魔神构筑的梦,我只是一点精神。” “都不是。” 她凝望着我,“都不是,你只是被诅咒了。” 抽签抽出来见我的归终,亦是告知我现状的人选,尘神还是作弊才得到这个资格的,没有谁会比她更合适。 摩拉克斯、若陀和马克修斯,这三位参与抽签的魔神,沉默不言,便是都知道她做了弊,这抽签并不公平,也是一种默认。 没有谁比她更合适。 因为哈艮图斯,尘之魔神,她是亲历者、见证者、无能为力者、复生后就见到这等场景目眦欲裂得险些再度死亡的……魔神。 死又重聚的核心因为我的鲜血太过刺目,生生又裂开,没有再度死去,是她离我太近,近到一点力量,就似乎可以让我的心脏停跳。 我是人类这一点,从来都清晰,只是那一刻,更加清晰了些。 归终都这样了,那么其他人呢? 大概不会太好。 “别担心,你会活的长久的。” “我知道。” 能够被命运顺手安排,可以将我从死亡的边界上拉回来的死后遗留,活着的魔神,能够张嘴说话的那些魔神们,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要我死。 归离原是归离原,我是我。 他们甚至偶尔会遗忘我的立场,光是恼怒我随意救人的举动,潜意识里,我是他们的子民,是他们的…… 就算想起来,时常都膈应得不行,也不过是让我看看胡乱救人的下场,救了他们这些忘恩负义试图让归离原成为人类的禁区的魔神的下场。 “你说错了,可能有些人不想要让你死,但我绝对不是。”被我拉回来的其中一位扫了一下我的状况,嗤了一声,“归离原也真是,不怕你死。” “请说,我气血不足,有些困。” “受伤了就好好养着,都遭天谴了,还惦记救人。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不死在我手里,太可惜了,最好的医生死在被 救的魔神手上,哈哈哈,多么可笑!” “忘恩负义的典范——” 我有气无力的:“这样两个人的名字就得放在一起。” “……” 他不说话了。 可能是被戳中了心思。 归终的情况要比他们更加复杂些,复杂到她可以为了我的生存竭尽所能,也可以因为我不想要她的爱,而丢弃掉她。 「生死一瞬,她的好感度抵达了99。」 「但我不要。」 「是啊,你不要。」 第51章 间章 所以是转折点。 但转折点不一定是好的。 发生在我身上的,是一种恶性变化,归终可以为此险些再死一次,若陀自然也会为此,加速了自己的磨损。 我们之间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若陀的磨损已经初见端倪,我的诅咒每一次发作都会在失明昏迷种种中随机挑选一个直至我彻底丧失五感沉入梦境永不醒来。 他不必担心我是否能活的长久,亦不必再担心我的寿命会不会突如其来的消失,如今,我们的寿命都取决于身上背负的诅咒的进度。 看不到头尾的事物才会引起最大的恐慌,而能看到首尾的,崩溃已经是无济于事。 我无法挽回人的精神状态。 他无法清除我身上的诅咒。 第55章 某种意义上,这很公平。 非常的符合岩之国度的契约精神。 人不能什么都做到,令人起死回生的代价是由人本身来支付,只挽救死亡而不挽救由死亡而造成的对精神的磨损。 这是被起死回生的人需要支付的代价。 我作为施予起死回生的人所需要承担的代价,是我在此之前就被尼伯龙根的爱所诅咒。 在归离原这里,普遍认知是如此,我生而被命运诅咒。 听起来就非常命运。 不过这种笑话,我只能去轻策庄螭被封印的地方跟它说,期间要穿过新被开垦的梯田——据说是螭的鳞片所化——和梯田之中盛开的琉璃百合,沾染了一身丰收的喜悦,才可以抵达这位魔神核心被封印之处。 时日不久,它还能出声。 我隔着封印说:“应了你的诅咒,我现在真有了我自己治愈不了的灾厄了,但死无葬身之地大概是做不到。怎么样,你开心吗?” 到死都是好感度1,已经在我预备解封名单的螭,果不其然,连我应验它的诅咒也在讨厌。反正,在这位面前,对我是横竖都看不惯,无论我活着还是死,这种持久的厌恶,都可以洞穿我的坟墓,我出生时那块地,成为一句阴森森的: “你这遭瘟的祸害!” “行啦行啦,要不是我怕若陀他们受不了,这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话,也轮不到你,是吧。” “哦,对了,你做好心理准备,魔神战争结束后,你们,和那些死在战场上的魔神,都会被我复活,成为新的归离原的劳动力。我既然好不了,你们就别想用一死来消解所有恩怨,变成轻飘飘的一句:古时曾有魔神与摩拉克斯争斗。” 还没死,只是被封印得死死的螭,魂灵直接撞上了摩拉克斯的封印,它的愤怒可想而知。 “你最好别死了!!!” “醒醒,谁会在自己寿命还长的时候复活自己的仇人,当然得死前。” 能找到螭说这样的事,足以证明我的无可奈何,实在是归离原那边的氛围,怎么说呢,知道的跟不知道的泾渭分明。 不知道的仙家以为我醒过来了就是一桩喜事,说险些以为我挺不过来,但醒了就好,醒了就是百灾消解,值得庆祝一番。 知道的仙家和魔神,前者不知道如何与自己的朋友说得分明一些。后者,后者还需要维持归离原的稳定,操持归离原的一些事务,能对我说的,只有一句: “若是想去,便去。” 人近在咫尺,却分明又看不清神情,只作平常的态度,声音温和的,“不必担心。” 担心其实也是无用。 无论是归终核心上那个隐隐作痛愈合不了的裂隙,还是若陀提前抵达的磨损,在我面前的魔神,只是坐着,说不必担心。 马克修斯从前就不敢在我手里挣扎,会僵成一个真正的小熊,如今,别说挣扎了,我就是想扑过去,把他当成普通的毛茸茸来吸,他都可以。 这种包容,在我正常行医,一切照常的当下,被错认为我遭了大难,炉灶之魔神暂时对我便小心翼翼了些,很快就会好的。 这么认为的仙家,实在是太乐观了。阿萍说留云一直认为,这天底下没有我治不了的病,这次只要我可以醒,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 “一切都会没有问题的,我希望如此。这次的宴会,你参加吗?” “自然。” 我现在还能活动,下次发作大概率是失明——否则对不起尼伯龙根苦心孤诣将我送到地底下与若陀相处的那些时日——自然要趁自己没有发作的时候做一些想做的事。 若陀跟我如往常一样一同出席,几位魔神都各自找了个由头在聚会上出现并参加,战后,轻松惬意的时刻真的便是轻松惬意的。 魔神战争,朋友背叛,道德倾覆的阴影,短暂的拂去。 直至在离席的金鹏上再度浮现些许影子。 夜叉一族的业障,本就需要夜叉心神坚定,方可在一日一日的争斗中,固守心神,迎来清醒的黎明。 提前离席的风夜叉,此前并无异样,离席也很符合他往日的作风,偏偏又让我碰上,偏偏让我听见他意欲将心肺都呕出来的声音。 他被侵袭的时日,本不该是这个时间。 要更晚一些。 这声响与他的痛苦相比称得上沉闷,周身亦是黑气萦绕,我将有形的烟气和无形的怨恨挥开,让自己的眼前一片清明。 倒没做些什么,只是点燃了让人可以平心静气的香,给他添了一份助益。 对许多人而言,生命里的转折点是很多的。但是单论起夜叉们,我们之间关系的转折点,会因为个体的不同而有前有后。 金鹏的痛苦加深,压得他业障都提前发作的转折点,是我的一次近死。 而五夜叉里的其他四位—— 是救治。 魔神战争持续越久,没有火气,没有争斗之心的有些都会被逼到极限,弱小的如赫乌莉亚要么已经向归离原投诚,要么成了被碾碎的灰。 已经没有一个能够置身事外,便是连摩拉克斯可以为他锻单手剑的朋友,亦会再度复刻摩拉克斯初期所经历的背叛。 结局便是,摩拉克斯身上岩元素沸腾久不止息,他对敌人的形象,就是沉默的杀神。 没有谁可以好好的。 人类会死亡,魔神会磨损,在意的来来去去总归是脆弱。我顶着失明的debuff为他治伤时,还得这位杀神将我的手带到他受伤的地方。 这样的……这样的状况,有夜叉撑不住业障爆发,自身无法恢复清明亦是正常。 归离原附近,太多了……魔神太多了,似乎源源不绝,又似乎总会让人看到一点结束战争的希望。 我对一位夜叉的第一次起死回生便发生在这样动荡的时刻。 第52章 夜叉 腾蛇大将,浮舍。 我对这位夜叉的印象是生有四臂,沉稳时可以沉稳,但也可以对最小的那位金鹏,眼睛上画上一个圈的五夜叉中的大哥。 但他成了夜叉里第一个被我起死回生的,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的事多着呢。 好在他只是意外身亡在了战场上,不是因为业障死去,不然复生后还得跟业障搏斗。 “业障减轻了 一点。” “但减轻得少,不是吗?” 我只是暂且治疗不了磨损,对待业障,给人点上一支平心静气的香,事后再送上消磨业障的药汤,好不利索,但给他们的精神减负还是做得到的。 聊胜于无的减负。 大体精神状态也只是回光返照一样好些时日,该往下走的还是会继续往下。 所以我说,我无法挽救人的精神状态,它某种意义上不是病,有病因的那部分,磨损我是无能为力,业障也不过是稍有缓解。 “已经好多了。” 生有四只胳膊的夜叉,上身不喜欢被衣衫束缚,雷霆一样的纹路便清晰可见,他本人的作战方式也是利用雷电的速度让人看不清自己的所在,从而发动攻击。 我见过这位被弥怒追着套衣服的画面,死去的场景就在刚刚也已经见过,对他应该称得上了解。 他说的这般诚恳,我便只能去看他的身体状况,检查他的业障程度,再看这位死了一次,身上还有未干血迹的雷夜叉,他笑的还蛮爽朗的,正在活动自己的筋骨。 动作幅度不大,只是动了动三只手,其中一只手正在被我按着把脉,他动不了。 我失明个几年,一睁眼就有夜叉给我送惊喜,他说的缓解很多,那就证明他遭受的业障的五分之一已经相当可观。 浮舍是死活没想到,我这里能看到量化指标的。 他的死亡是带着千岩军封堵魔神,这点我不会说什么。我对归离原的责任心不强,他们不是。 但业障拖到这种地步,我就有话说了。 身量高大的雷夜叉在我的眼神中瑟缩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我气血虚,容易犯困,偶尔还失失明,这样的身体好处当然是有的,比如现在,我皱个眉,浮舍急的就想要跳起来,问我是不是老毛病(诅咒)犯了。 没跳起来还是我按着他一只手。 “你对我是有什么意见吗?” 他头都快摇出来残影了,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听谁瞎说的?!”恨不得将乱传消息的人揪出来问他为什么要凭空污人清白。 这我倒是信的,毕竟—— 「浮舍好感度:81。」 系统上的好感度摆在这里,再虚也是有几分斤两的。 这不妨碍我皱眉,不妨碍我叹气,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但我刚刚恢复视力不久,就见你死了一次,死了一次也就罢了,我能拉回来。可你业障发展致此,是我的药难以入口吗,浮舍?” 我的手没用多大力气,只平常的按住夜叉的脉象,却可以定得夜叉几度欲挣扎而不得,低眉顺眼的认错,没有半点为自己申辩的模样。 第56章 “我忘了。你的药并不难以入口,是我忘记了,抱歉。” 我只是在想要更正医案又见不到他们人的时刻,才会在药里加致死量的黄连,让他们吞一口就苦的想伸脖子,想吐出来。 正常的药,至少是方便他们入口的,在最大化保留药性的同时,给他们最适口的体验。有些半点苦都吃不得的,药汤甚至都可以爆改甜汤,药效自然是大打折扣,但苦的让人望而生畏只想躲着倒掉的药,和好歹能发挥点作用的甜汤,我自然是想要后者的。 这种情况下,浮舍说自己不想喝药,我便可以面色苍白,随便捂个胸口,说自己情绪起伏有些大,这位甚至可以硬着头皮一天灌三顿苦药。 当然,只是打个比方。 浮舍这里药其实没有时常忘记,他遵医嘱,只是忙到经常喝一顿落一顿,归离原这边,战时还是中坚力量短缺了些,我复生的那些魔神,有的被送入封印单间先待着,有的因为危险性,处于能用,但不能大用的地步。 最大的作用还是,没有让归离原变成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可真是没用,都死而复生了,还舍不下一张脸皮,非得等魔神战争尘埃落定。 浮舍是中坚力量之一,算是能扛大梁的,忙到这地步我不奇怪,但是药这种喝法,药性接续不上也是真的。 他还是自己熬药,将这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我人只是暂时看不见了,又不是死了,开个炉子熬药还是可以的,你这……我们两个的情况谁比较危急?” “你。”他老老实实的回答,四只手都垂着,非常之老实。 “我这个治不了,不需要付出什么医疗资源,你能治的还不赶紧,还说我这边比较危急,等死有什么危急?” 我这里的理念可能是不太一样,我认为我的情况既然治不了那就不用治,反正退出去又不会死,法涅斯最近好感度还在升,完全阻挡诅咒对我的侵害的时日已经近在眼前。 危急的是这些明知道自己情况,还忍耐着的夜叉,可能还是夜叉们。 浮舍经此一遭后,每天准时准点都要到我这里打包药汤,或者是我送过去,若陀已经不会阻拦我了,我独自一人出去安全返回的概率比他陪着我出去更大。 那群魔神们,如今还能与摩拉克斯起争斗心的魔神们,对待我的态度不像是对一个敌人,离奇的对我保持着友善的态度。 我被整个魔神战争孤立,成了唯一一个无关者,还是被命运诅咒的无关者,诅咒发作时,要是恰巧在路上,还会有路过的魔神将我送回归离原。 带个人不一样,带个人,还是若陀,我试图介入战场时,迎来的便是愤怒。 因此,我可以做到介入战场,然后全身而退的事,攻击不会落到我头上,必要时,我还可以利用这份友善做些事。 结果就是摩拉克斯直接拎着契约上门,将我的职能固定在了救人上,一份很有杀意的契约。我是说上面的名字,活着的魔神不说,还有被我救活的魔神,被拆成几块的魔神,他将无形的契约变成了有形。 “你已经做得足够多。” “契约应当公平。” 腾蛇大将浮舍听我吐槽这件事,我踢着路边的石子,说我既不能滥用自己的能力随意对人施予复活,又不能利用别人对我的善意尽早结束战争,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的所作所为会干扰正常的生死秩序,造成无法消除的隐患,但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很快,帝君一定会赢。” “我从未怀疑过这点。” 很混乱的一段时期里,自然不是只有浮舍一个死者,我依旧在救人,然后救到了又一位夜叉。 火鼠大将,应达,她在我的印象里是喝药苦的见我拔腿就跑的,亦是在业障之中第一个疯掉的,算是自我了结。 我的救治让她恢复了一些清明,她支撑着站起,“我是死了一次吗?” “很显然。” 不大的空间里,安定人心神的香浓得让人嗅觉失灵,应达的伤势已经痊愈我的声音亦是逐渐困顿:“留在这里休整几天压下业障吧,我先睡了。” 她分不清楚我到底是犯了诅咒,还是劳累过度想要休息,一双手局促的抬起又落下,最后决定用火夜叉的能力,让我可以睡一个暖和的觉。 “休息吧。” “好。” 她在我身边躺下,在浓烈的香气里,睡了断断续续的一觉。 第53章 业障 夜叉经受的业障,是来自于他们灭杀魔神的遗留所招致的祸患,他们的杀戮越多,业障便也越深。 而魔神的遗留,前已经有恶浊之物拼尽全力救我,后……后尚且没有更多的体现,我只是怕生前魔神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会给夜叉不应该有的干扰。 「不会。」系统斩钉截铁,「这不构成因果关系。你怎么想出来问这个?」 命运的回响否定了我的这个猜测,我又继续主动的扔了一个骰子,问我能治疗一些业障是不是跟我的治疗能力无关,是业障自身的选择。 答案是,肯定。 肯定。 这可真是…… 「是执念的原因?」 「是,业障是魔神遗留强相关的产物,而魔神遗留亦可以称作魔神遗恨,与执念有联系。」 「能够被我的治疗烟消云散的执念是?」 「是“我想要见到你”。但 是消散之后,依旧周而复始的诞生,只要没有彻底袚除。」 归离原这里属于丘陵地带,有山,但不高,有水,清澈见底,芦苇荡里生着马尾,水里映出波光粼粼的太阳。 一尾黑鲈背游过,被芦苇的叶片刺穿。 山清水秀,还能用竹筏走水路,慢悠悠的运自己的病人,水夜叉躺在上面,天光水色,几成一片。 我拔了路边的一朵甜甜花,放进嘴里,用甜味来刺激一下自己。 为什么会问两个问题,为什么要丢骰子? 当然是我治了火鼠大将应达又来了一个螺卷大将伐难,业障发作间隔不长,但却凶猛。 在这两个问题之前,我问的那个问题,才是我会如此问的因由。 我被隔离在战场之外,敌对者都友善,于是,我便在一个无聊,躺在若陀身上又睡不着的夜晚,问系统: 「那些魔神,我是说跟摩拉克斯争斗的那些魔神,他们对我的平均好感度有多少?」 魔神数量太多了,而且我又不是每一个都非要了解,问平均情况,是很合算也简便的一种方式,让我大致可以理解那群被摩拉克斯找上门来还捏着鼻子签了那份将我按死在治疗位上的魔神们大概是怎么想的。 「平均好感度:93。」 这个平均好感度一出来,我知道这晚上我是彻底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就算这种时刻,我也还没忘记了已经被大卸八块的螭:「螭的好感度1也被算进了平均好感度里?」 「是。」 若说魔神数量多,平均好感度93在个体上还有下降空间,不至于遍地都是93,那么系统的这一个“是”,无疑是让螭成了一个秤砣,彻底堵死了许多魔神原本应有的下降空间,一个个的,都得为了拉扯这个好感度1而献出绵薄之力。 这个秤砣还可以用在情感平均扭曲度上。事物只要一平均,哪怕是悬殊的数据,都基本能得出来一个看着能让人接受的数据来。 正如1和93。 也正如8和77。 螭在这方面,纯粹得就是秉持讨厌我的情感,太纯粹了,成了魔神之中的一股清流,和最大的秤砣,一己之力给我探清楚这两个平均数还有多少下降空间。 舍己为我了属于是。 我骰这个之前,我原以为魔神们还受限于摩拉克斯的武力威慑,那是一份充斥着深重杀意的契约。 骰了这个之后,我只想问对面魔神们是脑子治疗坏了吗,数量稍微少一点,这个数字想要填补螭带来的秤砣,有魔神的好感度都得突破极限了。 可惜,结合当下的两个骰点来看,我对精神方面不说束手无策吧,那也几乎是不得章法了。 「丰饶亦是如此?」 「哈,丰饶只在乎你活不活,不在乎你是以怎样的状态活。」 好,旅程尚未进行到下一阶段,我在下一阶段的状况我大抵是已经明白了些许。倘若我以丰饶令使的身份降临,我估计是得先做一做某些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对象的。 我这种混沌的做法,只能说是匹配机制优秀,给我匹配到了完全可以接受的这样一批魔神和人,但凡互相不匹配,我只会是个鬼见愁,谁见了都得先弄死我的那种。 伐难醒过来的时候,我还在那里兀自对自己的未来添一点愁绪,神色自然也是带着点愁的。 她下意识的:“若陀龙王的情况不太好吗?” 第57章 “他还能撑上一些时日。我以为你应该先关心自己的身体。” “早晚的事,只是麻烦你了,还需要你救此残躯。” 夜叉对自己的结局是心知肚明,在我对业障这种精神方面的事物都只能缓解时,伐难就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眼下,她尚可以笑出来,为自己的又一次存活:“果然很奇妙啊,这种死而复生业障消减了些许的感觉,应达说它是火灭了又咻砰的重燃。我是不是应该也随波逐流一次,说水应当如何?” “应达的比喻也很奇妙。” “是吧,但水,水应当如何形容?百源尽涸,然,天降甘霖?果然,我不会这样奇妙的比喻,那就,我会支撑得更久一些,不会那么快迎来下一次死亡。” 伐难望着我,“这样可以吗?” 我捡起那尾被芦苇叶扎穿的黑鲈背,将它递给伐难,“我不是摩拉克斯,不需要被救者跟我订下契约,也不需要被救者看顾我因为无能为力可能升起的挫败感。我只是因为自己觉得救人好玩才去救的,不需要有心理负担的是你们。” 看着伐难接过鱼,我又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会烤鱼吗,我没吃什么东西,又不好将你推进水里,让你一路飘回去,所以算是饿到了现在。” 夜叉的野外生存能力都很强,那尾黑鲈背最后是被做成了水煮黑鲈背,伐难大难不死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平复自己的心情,是安慰我不成,又得为我做饭。 我就坐在船头,看着水夜叉,小心翼翼的护着一捧火,然后是护着一碗鱼汤。 “这次出门的时间很长?” “哦,主要是我想吃热的,又不想做饭。” 冷掉的饼子,就算是马克修斯做的,我都不太想吃,不做饭让我失去了一部分挑剔的权力,但不是全部。 伐难顺手拿了块饼子在火上烘热烘软,冷不丁的,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我问她在业障之中是否见到我。 “……什么?” 火光映照之下,伐难的神情并无什么太大的变化,她只是看那块饼子。 “我对你们的业障之所以可以消弭些许,是因为那业障之中有些怨念是冲着我来的。所以,见到过吗,见到过的话,我应该还有办法将你们的业障彻底压下去一些。” 爱,毕竟是太过玄奇的事物,连这等遗留,可能都避无可避。生前动念,死后不存的情况,放在扭曲的执念上,越强烈的念头被扭曲的概率就越大,不存的情况概率也就越小。 前提是,他们的业障,全都是魔神的怨念堆砌,而没有太多无形的物质。 伐难说有。 她问:“要现在就看吗?” 暮色四合,水面上升腾出来些雾,无星无月的夜晚,她问我,要不要再看一次她业障犯了的情形。 与问我要不要让她死一次相差无几。 在我身前,死亡不是痼疾,精神上的消耗才是,因而,伐难可以如此坦然的问我要不要看她死一次,之后又可以温声的说:“但先吃完这块饼子吧,死亡或许会影响你的食欲。” “那不太好看。” “很不好看。” 死亡并不会影响我的食欲,人的生存欲望会强大到压倒一切,开始进食的时候,我不会浪费。 如伐难所说,这称不上什么体面,业障被她自己完全引爆,我再度见到水夜叉面目全非的时刻,然后将她扣在了自己的怀里,凝神去看她身上的业障。 只能说,比以前好上一些,但不多,方法可行,但效果不大,还折磨人,近距离面对这种污染冲击,我短暂的见到了业障所化的场景。 我的怀里出现了另一个我。 “一直都是如此?” “一直。” 熬药熬了大半天的效用,还不如我站在他们面前,抱一下来的效率更高。 从伐难身上,我得出的结论不太乐观,只能等将这群魔神去地里刨出来的时候挨个问他们死的时候到底被地脉记录了什么,才能让我现在就成一味药的。 还是一味针对于业障的缓释药。 轮到弥怒嘎了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波澜不惊的在刚醒过来的夜叉面前低头问他感觉怎么样。 独留新死刚生的弥怒从我膝上滚下去摔得结结实实。 第54章 100 若是我的诅咒没有一次发作得比一次长的话,从归离原到璃月的过程里,我可以让五夜叉们“身败名裂”。 前有弥怒被救了之后,发现自己跟我离得太近,刚活过来的岩夜叉给自己摔出 来一个骨裂不说,后有金鹏一声不吭犯了业障硬扛,人刚走一步路就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想要他们“身败名裂”超简单的。 不过因为我对诅咒发作时没什么感应,它不痛,不能触发人体的感应机制,夜叉们手里其实也有我不少黑历史。 或者可以称作他们的被惊吓史。 弥怒喜好设计服装并制作,偏爱庄重适合严肃场合的风格,这个爱好他自然不会遮着掩着,跟他关系好的一圈人都被送了。 我自然也有。 可能是回应他摔的那一下吧,他在量我衣服的尺寸时,一抬眼,我双眼闭得非常安详,砸下来的动作也很干脆利落,他二度骨裂。 这是无缝进入梦乡。 还有浮舍找我更新医案,手都准备好了放在垫子上,我手看起来也准备搭一下,他动了一下手,再回头,就看见我精准无比的搭在他上面那只手上了。 这是突如其来的失明。 还有什么丧失味觉所以可以面不改色作弊,空口吃黄连,被马克修斯当着所有人的面端上了一桌没见过的新菜,看不出来口味的新菜,戳穿了。 天知道小熊怎么能有那么多的心眼儿,让我一道道说口味,我说“好吃”还不行,非要说出个子丑寅卯。 我放下筷子,选择了投降,哭笑不得的:“好吧,这次是味觉,我味同嚼蜡,实在是吃不出来。” 我的情绪并不沉重,偏偏穿堂风不来,开着的窗户里进不来一缕风,于是笑声走不了多久便坠落,不能轻飘飘的被吹起去。 整个屋子里,我所熟悉的面孔上,显露出来的神色都很沉重,倒显得我对自己情况的不上心。 夜叉们,自从被我说透了我能消解业障的原因,金鹏立时对那些魔神的妄念挤出来一句“……无耻”,最后都是或多或少的离我近了些,方便稳固业障,以免业障发作的时期不妙,贻误战机。 自然也是在的。 “上次你睡了许久。” 若陀这时候最适合给我递台阶下,他跟我关系亲近,又背负着不可逆的磨损,“这次预估会是?” 很轻松的口吻,仿佛生命力的逐渐枯竭在我们俩的生命历程里,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确实也是,于事无补的情况下,我们俩大概也就前后脚,一个理智不存,一个发作一次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比上次长吧,不过好处是我可以跟你们拼吃黄连,保证赢。” “我不信。” 归终笑吟吟,“不要小看仙家妙术。”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当然摩拉克斯,这位公正的契约之神,永远都是坐裁判桌的,就跟若陀永远在坐我的家属桌一样。 那段时间,我吃了许多口味非常刺激的东西,五感是人类感知世界的方式,也能称作是一种防御体系,没了味觉,我的胃部要不是个铁胃的话,我能自己将自己送到别的医生手里。 为了避免我乱吃一些东西,我行医的案台上堆了一堆极酸的果脯。种果子的人有生以来第一遭听到别人用摩拉请他选育长出来的果实口味极酸跟甜沾不上一点边的果树。 看着气度非凡的人,自是不会缺摩拉的,但这已经是第三位了。 是第三位气度非凡的,请他选育这完全不适合结果的果树的人了。 “你们不会是被人骗了吧,看着也不是外地人,是刚刚并入归离原的部族?” “是本地人。” “那不应该啊,商人们几乎都放弃了这样的果树,重新培育出来的都是越来越甜的,找到极酸的都很难了。” “归离原这边的气候也好,再酸的也能长出酸甜适中的果子。” 气度非凡的人只是看着说这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色,说了一句: “确实,归离原的土地上,很难再长出那样的果实。” 将魔神当做纯粹的大型气候调节机器,权柄作为自然威能的一种,那么就会出现这种状况:归离原这一大片区域,被陆续复活又扣押的魔神越多,这里便越适合生存。 不会缺盐,不会缺粮食,不会缺衣,不会缺住的地方…… 群英荟萃,被扣押的每个魔神都能成为功能性插件,归离原就成了一片沃土,被魔神的血肉浇透,又远离了反噬。 于是找到极酸的果子用来晒干做果脯,所成的极酸,都过分不到哪里去,不如生啃。 第58章 我味觉恢复后生啃过,果脯也吃过,对比出来的,甚至觉得这酸都是丰富口味层次的。 一切都是往最佳的状态长得,再酸也还有倔强的甜味。 没谁想要为难人选育出来一个不为人所好的果树品种,一次未成后,便只能为难一下自己,挑选种子,种下去,用魔神的权能孕育,让它生出一些不合人口味,但于我味觉丧失期间无碍的果实,于是,我第二次味觉丧失时的果脯就全是魔神培育了。 ——不第一次就这么做,宁可费些时间去选育,是防止魔神力量衰退,果实就失去风味的可能。 极微小,但时间会将其推到无穷大。 只能说非常用心,但我面无表情的咽下去,让旁观者误以为我的味觉尚未恢复,一个个的葫芦娃救爷爷,连摩拉克斯都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果脯后,眼下就是几个人都面无表情了。 之后进来的人不明所以,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从酸里缓出来的我答:“跟面部表情做斗争。” 来人瞅了一眼堂上诸位,嘴角上扬的弧度使劲都没压下去。 平日里人设不那么稳重的人已经可以露出自己酸的不受控制想要闭眼的表情,摩拉克斯,只能喝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他没有吃过果脯。 等人离开后,他沉稳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还有沉玉谷里的苦茶,我味觉失灵时期能喝,略微恢复一点后,又是面无表情的给诸位泡了一杯,权当同甘共苦了。 是吧,每次诅咒里都能找到些许趣事,仿佛可以一直如此,然而,这只是理想情况。 那些夜叉,随着越来越多的魔神们的入土(我现在只暂时复活了撞上我的魔神),业障的程度亦在加深,会出现状况本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 「弥怒情感扭曲度:100。」 「浮舍情感扭曲度:100。」 「应达情感扭曲度:100。」 「伐难情感扭曲度:100。」 第55章 稳中有序 先有情,再有这些扭曲度,甚至不是日积月累水磨功夫。 而是一夕便成。 金鹏……现今能够被称作魈的那一位,说雪积起来可以挖着吃的风夜叉,在其中被对比出来纯爱。 他是一点点被摧残,于是心上生了无法愈合汨汨流血的伤。 脱离过往所见的人尽皆友善,归终见我时的声色亦很生动,他便生出一点企盼,希望我能够对他的过去再做一个决断。 一个医者,对一个看病的人开的最初一个方子,对于新生,可能有特殊的象征意义。 对他—— 风夜叉的风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思,轻盈柔软。 但我是若陀、是岩龙王的妻子。 业障里的执念又奇奇怪怪,他不知从中具现出来的“我”,是常事,是业障里自生的病,即便有他的一点心念,也不应当是闭上眼睛就能看见。 他因此睡不大安稳,日日夜夜面对自己的妄念,枪尖刺破幻象千万次,千万次都是“我”。 这些东西逼迫着他直面他的心,让他犯了业障,又只能按捺住自己的痛楚,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却……一声不吭。些许字音泄露,被生生摁灭,他记得这是归离原,记得他附近有谁,他不能张口,他张不了口。 面对问询,即使面前仍有重影,分不清谁是真的,也只有一句:“……无事。” 这是他心神不坚,磨灭不了的妄念,不应为他人多添烦忧。 五夜叉其实皆内敛。 魈在其中又当属翘楚。 只是再对感情内敛的,万种情感都有出处,都能找到其奔走的方向,唯有爱,走不脱。 唇齿中出不来。 眉目中走不通。 活生生的,在心中烧出来一场大火,连业障都在其中扭曲焚毁,又因着业障,才得了一些喘息。 业障想要见我。 (他/她想要见我) 业障想要消弭调伏,需要离我近一点。 (他/她想要离我近些) 会因为此刻与业障的同频而高兴吗,至少有了个出口,有了个借口,焦枯一片的地方落下了几滴雨。 不会。 夜叉的天性是与这些东西做斗争,直到有一天被它压住压死,这是夜叉的一生。现今,他们的生存似乎都成了三方的努力:医者、夜叉和业障。 业障萦绕在他们的命运上,将他们做自己移动的手足,承载自己刹那一念的躯壳。 医者的治疗使夜叉的躯壳永恒,即便精神面目全非,肉/身依旧可以活下来,拖着业障行走。 夜叉,夜叉们的意愿是在死之前多清除一些障碍,尽到自己的责任,他们能活下去自然会活。 一个粗糙的循环,三方都有所求,三方都在努力的达成所愿。但,意识到那些业障显现出来的心念并不全是他们自身的心念,而是它们自身的所求,双方的绳索都寄在了医者手上时,他们会困惑,这到底是自身的想法,还是业障已经污染了他们,才诞生的想法。 说句不道德的,我希望是后者,是他们相互浸染出来的思想。很遗憾,事实却是他们毫不相干。 从一具身体里诞生的两种非常接近的想法,并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体。 它们泾渭分明。 问完全一样的问题,可以收获两声同样的回答。 “是毫不相干的吗?” “原来毫不相干。” 弥怒喃喃。 他问这个问题大体是想要求个解脱,结果看样子他做好的准备是后一种,是我这个医生会说“你的业障确实没救了”,那时他亦准备好了些作答。 “好在你后来没有离开归离原,不然会很头疼。” 我若是要问为什么要头疼,他还能再指指自己的脑袋,学着浮舍的那种爽朗劲儿,说:“这里,它们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 然后我们大抵可以笑上一笑,说这是不是一种“死都不会放过你”。 死掉的魔神的心念,他可以用来自我说服,当成一个永远不会被怀疑的结论:他受业障影响颇深,那些魔神也着实无耻。 死去的魔神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可以支撑到我复活它们对应本尊,而那时,我可能油尽灯枯,他的一切情绪都会被死死捆住在友谊的框里,再如何也挣脱不得。 ——他不敢承认。 ——唯有这个,他既不想承认,也不愿看到结论被纠正的那一天。 心猿大将未必不知道什么是他的想法,什么是业障呈现出来的魔神的心念。一个人日日夜夜去看自己的心,去审视自己的心,需要与倒映心中之欲的东西做斗争,有些缺陷,他自己意识不到就可以成为业障击溃他的方法。 但掩耳盗铃是他的选择。 可我说:“毫不相干。” 既然毫不相干,那些心念到底是由谁升起的,他明白,我自然也会明白。 他身上压着两份爱,一份无耻妄图借夜叉之躯将我拖拽下去,一份由心而生同样被弥怒称作无耻的。 两个相同心思的存在,还是敌对,所有共鸣都只会让两个存在都感到恶心与愤怒。 没剁了对方爪子都是一个无实体一个精神坚韧。 幸而是我清楚。 不幸是我清楚。 天光堂堂,我立在柜子后面,面部细节没有被模糊的余地,他可以看清我眼底没有半点意外之情: “你要如何做,弥怒?” 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我……”他发出了一个字音,“我做不成。” 那就是自己也无可奈何的意思,做不到跟归终一样的地步,因为我不需要,便将自己的爱折了,压在友谊之下。 是执念深重,解脱不得的意思。 可惜,我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做不得救他出苦海的人。 他走出去的模样有些失魂落魄,若陀来见我,瞥见夜叉的身影,“弥怒的业障又重了些?” “没有。” “那便好。” 若陀清楚夜叉对我有一些超出界限之外的心思,他尚且没到分不清楚的时刻,只是不关注这些,不是特意撞上来,他抽不出一点注意力。 如今相处,他竟不知道是该我先说遗言还是他先说,最后是谁也不提起这件事,只略略提及一下当前的身体状况,便商讨一些琐事。 路上碰见的人,看着我们两个走在一起,十指相扣的场景,熟悉的会上来打招呼,然后不再打扰。不熟的,望上一望就已经足够。 若陀笑道:“他们未免过分小心了些。” “可不得小心嘛,上次我又不是没出馊主意,说什么让若陀你以时日无多的架势去跟魔神天地同寿,毕竟我手里的复活技不用白不用。炸了一个魔神的老巢,让对方粉身碎骨,指不定就没有魔神想要继续打了。” 我出的馊主意还不止这一个,主打一个让岩龙王物尽其用,还试图鼓动他将我也物尽其用了,得到他一句“前面确实有理,后面我跟摩拉克斯签了契约,不会将你牵扯进来的。” 第59章 战时会议,我们两个一个负责将时日无多变成若陀的增益,一个负责点头说可行。 我的建议有些松弛,但若陀的点头又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不那么严肃的时候,我们全都很松弛,已经用过一次天地同寿的归终点下了赞同,准备给我塞吃马克修斯看了看,也点了赞同。 仙家们见此,也七零八落的点了赞同。 上首的摩拉克斯原本是用一票否决权来踩刹车的,结果他也按下了赞同。 他沉吟:“嗯,赞同。” 还是我:“那好,现在该若陀你想想办法了,怎么不被天地同寿。” 玉之魔神为此险些笑断了气,血沫子堵住气管,发出气音:“哈哈哈……这样吗,那还真是……我的荣幸呢。” 她死的晚,挣扎得狠,瓢泼大雨下,她说自己已经失却本心,罪该万死。 “求你,我求你,不要救我。” 摩拉克斯的岩元素力围在我的身边,防止魔神对我发动天地同寿。 “好。” 我起身,准备走,又被魔神扯住了衣角,“都最后一面了,不要这么狠心啊,那些苦茶,有用吗?” “嗯,有用。” 魔神的生命力顽强,玉之魔神在我面前痛苦的挣扎了很久很久,才从岩枪之中死亡。 “你不记你救的魔神……不记这些……那记一记不要你救的……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 记不记得这件事,要看我的主观记忆,与其他任何因素关系都不是很大。 云销雨霁。 成气候的死的死封的封,不成气候的一直都成不了气候,岩之执政已经没有争议。 我可以更松弛的跟若陀讨论怎么死的问题,不过这次,是出馊主意馊得若陀都看不下去,准备久违投个反对票—— 我睡着了。 第56章 无法测量 时间对这种诅咒不具备任何意义,在我的认知中,我正常的睡着,再醒来便是璃月,岩之执政的争夺已经尘埃落定。 我不曾见到若陀的最后一面。 亦不曾见到许多人的终局。 璃月这边做的最差的心理准备是我一睡不起,是我此次便是最后一次发作。 “那我的葬仪准备到了哪一步了?”我开玩笑道。 睡得太长久醒过来倒是恍如隔世,一身骨头感觉动一下都咯吱响,摩拉克斯为了让我更好的适应,从百忙之中抽出来一些时间陪我出来走走,透透气,见见现今的璃月。 除了人的面孔之外,其他的称不上陌生。 “从未开始。” 他答得郑重 ,“你的寿数未尽。” 人在可以生后会忧虑死,为此早早做些准备,是人之常情,葬仪的布置有些人不是死后才开始,而是生前就开始准备。 人生大事,不过生死。 璃月有往生堂专司葬仪,主人死后之事,我昏睡的那些时日,要是有人心思活络些,我指不定会得到一个看着就舒服的棺材。 不过此次醒来,也只是醒来,所有人都留下了那日的光阴,拖拽着我这个被光阴抛弃的诅咒之人,替我记着我睡着之前想要做到的事。 我醒来所见到的,不过是旧友笃定又安然的神色,仿佛我睡得是平常一日,醒来便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记性最好的一位,掌管厨房的那一位,喜欢机关之术的那一位,将我不在的光阴放在了我的手里,虽未明说,但意思已经传达到了。 ——不需要费心去接受如今的璃月,它一直都是我记忆中的那片归离原,自然而然便好。 跟记性最好的这位出来走走,亦不只是看看风景,千里沃土万里人家的盛景,我日日可看——席间曾试图笑谈万一,被席间诸位以防止一语成谶的理由止住了——唯有南天门里尚且有些许能够移动的善念的若陀,见一次少一次。 自我昏睡不醒后,若陀龙王的磨损一日日加重,先是自封层岩巨渊,后又发狂,用最后清醒一念,让摩拉克斯封印于南天门。 “摩拉克斯,你受伤了吗?” “并无,若陀最后善意仍存。” “但以你的性格,省略了绝大多数波折亦是真的。” 过程在摩拉克斯口中,是若陀善念遏制了自己的恶念,阻止了更大的祸事,平淡稳定,是史书上的一笔。 事实可能没有这么顺遂,但已经过去的事,已经成了定局的事,他不欲多谈自己在这件事里的作用,只作一个协助封印的人,那便随他吧。 我只是好奇心作祟,习惯性的想要探究一点事情真相,最好可以身临其境。 等到了封印之处,一株很显眼的树就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是若陀的一截尾巴所化,我比划了一下,再看身边的魔神时,眼神有几分古怪:“他真身是被你丢了个倒栽葱,直接封印的?” “……” 他凝神去看那尾巴所显化的树,看到了自己旧友的影子,才道,“这只是若陀所做的标识,并非就是如此封印。” 树下还有碑,让看到的人有个提防。 旧友的影子就在那棵树之下,透明虚化,五官和装束却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昔日的若陀龙王。 “倒栽葱虽然不甚雅观,但若是你可以见一次就笑一次,我亦可做些调整。” 见面第一句就是开玩笑,第二句才是,“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一觉醒来你的磨损就到了需要被封印的程度。” 摩拉克斯颔首:“好久不见,我刚在路途之中看到一些特殊的石头,我有些在意,先去看看。” 他用着这个借口走了,伏龙树之下只剩我和若陀的善念,风吹不掉它的枝叶,却可以吹动善念。 他扶额叹了声气:“让你见到这种场面,是我的过错。” “我记得这只是久别重逢,不是什么分锅大会。无论如何,我现在算是做到了对你的承诺,这下,便也能心安些许。” “不算。” 他说不算,放下手,“魔神的寿命悠久,龙王更是如此,只是知性磨灭逐渐混沌,不意味着寿命的终结。你大抵还要撑许久许久,不可在这时松懈。” 他自己遭逢磨损,还想要我活的更加长久,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万一活的太长久被他恶念盯上了算谁的。 “我的恶念,因为磨损不能窥全貌,情绪偏执不得解脱,在诞生之时,便已经扭曲了你的事。” “……成了什么样?” “它将你的昏睡当做对它的抛弃。” 若陀苦笑,“若不是如此,这次我出来的不会如此轻易。” 那个因磨损而诞生的恶念,已经往我身上贴了许多标签,比如什么抛夫弃子(?)忘恩负义(?)见异思迁(?)…… 反正一肚子怨气,现在都不肯见我,我以为恶念是赶时髦,想要我体验一下什么追夫火葬场,若陀说你呀你,恶念要是这么轻而易举的走话本子上的路,他也不必担心了。 不是什么劳什子的追夫火葬场,恶念想要做的是食我血肉,走杀妻证道的路子。 我:“那这岂不是殉情,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我没做过这样的事,但是被动殉情,其实也不是不行,总归不会死只会醒,醒了就可以考虑要不要转道去别的国家。 可惜若陀不让。 善念和恶念都不允许。 善念我清楚他不会同意,恶念……恶念有山岩之上的摩拉克斯沉沉盯着,一旦出手,就会被再度针对加固封印。 只是都恶念了,不拼着这个机会,让璃月山崩地裂,让我这个抛弃他的人同他陪葬,这恶念委实太过正常。 不正常的不是若陀的恶念。 此次见面,我们两个之间的夫妻缘分算是尽断。 摩拉克斯不言我同若陀单独相处的事,只道璃月初创事务繁杂,我可能不比以前的悠闲,需要出一份力…… 话没说完,就见我瞪大了眼睛:“摩拉克斯,我刚醒,你就准备压榨我的劳动力?” “早年,我们签订的契约上,其中有一条,便对此做了规定。我之行事,皆在契约允许范围之内。” 何等冷酷,何等无情。 足以让我说我要告诉岩王爷—— 他“嗯”了一声,用手抵唇,嘴角微勾,“你有何求?” 告状告到本人是我的常规操作。 我回:“岩王爷,我要告状,告摩拉克斯的状,刚醒没多久就让自己的旧友面对不熟悉的政务,多么无情多么冷酷,我的心脏好痛。” 他一本正经:“此事或许需要看些医书,心脏痛不是一件小事,万望珍重身体。” 不正常的也不是摩拉克斯。 从南天门回到归离原,人间景色与过往大差不差,只是安定已经渗进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地方,松弛感自然而然的生出。 不正常的是站在高处,持枪远眺天边的风夜叉。 第60章 他身上的业障气息与我昏睡前增加了些许,见我面色如常:“是要更换医案吗?” 「魈好感度:无法测量。」 “你看起来比从前要好些。” 他手中的枪被仙家法术收起,“只是想通了些事,自然比从前要好些。”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目光,耳尖生出了一点红。 业障不是这么说的。 业障说他执念深重,说它一日日的增加却又奈何不得他,说他……万劫不复,无有解脱之可能。 「无法测量是怎么一回事?」 「现有的好感度划分无法界定他的情感,你猜,他是极恨你,还是极爱你?」 “那便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你的意志非常之坚定,说不定可以扛着它走很长一段路。” “我已做好死的准备,不必为我忧心。” “不会,你不会死。” 他说:“那也很好,你不必救我。” 他所站的区域,俯瞰归离原,高大的建筑群尽收眼底,人群在眼中并不算多么高大,移动着,行走便是光阴的痕迹。 风景好,地方僻静,魈喜欢这样的地方,他说心静,居高临下,遍览危急,业障若是发作亦不会造成太多的危害。 “你的诅咒发作后持续的时间越发长,应当保重身体,高处虽然僻静,但易受寒凉。” “我只会死于这个诅咒,倒不用担心我会受什么寒凉。如你这般的夜叉多吗?” “什么?”他有些困惑。 “心疾无药可医,反倒是压住了业障的夜叉,多么?” “不多。” 他答,亦是平静。 不多。 「浮舍好感度:无法测量。」 「弥怒好感度:无法测量。」 伐难和应达只是站在了爱的界限上,一个温柔如水的笑,一个跳起来像极了一团火,应达喊:“这里这里。” 不多。 我当如何形容这样的盛况呢,一群夜叉,业障缠身,意识如常,看不到半点执念深重的模样。 伐难还在安慰我,说:“我们有分寸的。” 分寸? 唯二的两个分寸是她们不想吗?是她们做了密不透风笼子的出口,做我与夜叉们之间的缓冲点。 她依旧是和缓的,已经戴久了无法脱下的笑,轻言细语:“那又应当如何?” 水夜叉水色的头发落到了我的颈间,她靠在我的怀里,阖上了眼睛:“那又当如何。唯有生与死,才是我们之间永恒的牵绊,如此,或可挽救你的生命。这样会有用吗,你能够活的长久一些吗?” “……不能。” “果然啊,浮舍大哥说这种事强求不得,本就已经是得天之幸才能延续下来的生命,怎么还能够做你诅咒的解药。” 有水元素从我的颈间滑落,她的声音是平静险些没盖住的暗涌: “所以,为什么会是你?!” “为什么要是你!!!” 第57章 苏醒 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我有系统啊,可以看到命运,支配一些命运,理所当然的会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人的骰运不会一帆风顺。 「什么是无法接受的代价?」 「只有死亡。」 从前可能会有额外的附加条件,而不仅仅只有死亡,但谁让我碰到了多托雷,道德被他拖着进行了滑坡,现在最坚定的就是谁也别想让我死了。 「你的道德可以挽回。」 「谢谢,很高兴我的道德还可以挽救。」 也只有谢谢。 因为没有道德,是真的不错,伐难如此心伤,我都可以心平气和的安慰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人生之事,不过如此而已。” 良心都没有刺痛一下。 要是夜叉们能够放宽心,那么他们也不至于整出来这么一个心疾,在袚除灾厄的过程中,如此的悍不畏死了。 归终心上有伤,无法愈合,近些年在修身养性,跟阿萍她们研究机关术,给我做了许多小玩意儿,一股脑送过来说这是我错过多年的生辰礼。 谈及夜叉们的现状,她的面色便笼上一层阴霾。 尘之魔神哈艮图斯本就是一个敏锐的魔神,何况自己也曾经折了爱意当做薪柴付之一炬,如何看不出这样的事。 她斟酌着:“不必过于忧心,他们有分寸。” “伐难也说他们会有分寸。” 但看看他们的分寸: 我醒了后救了多少次死掉的夜叉,死在他们这里是家常便饭。我身上的能力不会因为使用而加重诅咒,我的诅咒与能力毫无关联,这点,他们清楚,于是死的那叫一个放心大胆。我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个因为躲闪不及而造成的伤口,都是他们没控制好自己的本能反应。 我睡之前,他们的死亡只是一场意外。我睡醒之后,他们的死亡是因为只攻不防,故意称不上故意,只是确实增加了死亡率。 璃月这边,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仗要打,魔神遗恨为什么会这么离谱? 天知道。 夜叉们不将自己的生死当回事,大有死了就死了,我在此期间一睡不醒救不了他们也无所谓的姿态,哪里有危险就直接奔赴一线。摩拉克斯没有命令,他们就遵循着契约的内容,在璃月境内游荡,直直的跟魔神的残留撞上,不死不休。 这叫有分寸? 这叫有心疾。 他们选择了一条邪门的路,用死亡铸成我们之间接触的桥梁,我多救他们一次,我们便多亲近一分,他们的心疾也更重一分。 何必呢? 我在旁人眼中可以说是从未吃过什么苦,魔神战争都没有沾染上我半分,人依旧是相救就救,想做的事也总是能做。 偏偏到他们眼中,若不是摩拉克斯在他们上头压着,他们说不得要来个冒天下之大不韪。引出来一个大祸事的心思没有,折磨自己以命补命的心思倒是大大的有。 这可能就是分寸。 疯成这个模样了也记得自己的职责,记得不波及旁人。 也是道德楷模和道德洼地的区别。 归终知道许多,能与我言不过一半,他们心疾产生缘由的一半,他们分寸的一半。 看着若陀磨损,夜叉疯了的尘之魔神,掐头去尾,告诉我我一件中间的事。 夜叉的心疾发作的诱因。 “他们的心疾彻底显露出来的时刻,与奥赛尔夫妻有关。你以前与那两位魔神的关系,亲近至此?” “我以为你们清楚,当年我说的邪门事儿指的究竟是什么。” “自是知晓,是夫妻反目。”她隐没了最关键的一点,轻轻巧巧的,“但合作试图将你从璃月带走时,倒是分外默契,所以,他们成功了。” 在彼时的璃月对我的防护称得上密不透风的时刻,他们成功了。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两位已经被镇封在了孤云阁的魔神,是如何做到突破了封印,又将我带走的。 「是尼伯龙根。」 归终说不可思议,面上没有半点笑意,只说了结果,结果便是夜叉们在这个过程中,无法遮掩那些异状,被摩拉克斯用第二份契约禁锢了些许。是此后我的休息之处,有璃月几位魔神坐镇,不再是只有若陀一人在内,其余人守望相助。是若陀的磨损进一步加重。 我不知道过程如何,反正孤云阁的封印几乎被封死。我知道奥赛尔他们因何而逃出封印,因何而成功。 「为什么哪里都有祂?」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这位命运,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提醒你,你不久后就会离开。」 「分明毫无作用。」 「你知道这过程里发生了什么?」 「你被他们藏在了封印之中,险些被一同封印。」 睡着的我没有强大可言,对奥赛尔的桎梏近乎于无,他自是不需要继续仰望我,反而可以将我禁锢,利用璃月加诸给他们的封印,将我永世禁锢,直至灵魂与他们一同湮灭。 我可以不跟他们一起活,但一定要死同衾。 「一群疯子。」 璃月这个副本里,疯子是组团出现的,只是这些人,在稳定时期,亦可以说得上一句脸皮薄。 自始至终,稳定的只有摩拉克斯。 这位的一见钟情这么多年岁,端是滴水不漏,有些情难自控的时期,因为收敛,被归类于友谊。 现在称作情谊。 璃月正是忙的时候,他对我说的需要我劳累些许的话没有作假。 草长莺飞的季节里,我在对着田里的禾苗发呆,摩拉克斯在生死秩序已然巩固的今时,再度收紧了我胡乱救人的范畴,将我的“生死人肉白骨”变作传说里夸张的字句,而非现实。 我才有闲暇时间,研究他交给我的田地事宜。这魔神是懂什么叫做物尽其用的,眼里含笑说着我既然不能尽情发挥自己的能力去救人,那么,救一救璃月的稻谷,不失为一种方式。 第61章 “这不一样。”我说,“人是人,禾苗是禾苗。” 他用那双眼瞳,用那双不属于人的眼瞳看我,“对你而言,人与禾苗,并未有何不同,都是万物,都是一视同仁。” 他着实是委婉过了头,没说我救人只为了取乐,毕竟我做的这些事,无论最开始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救人是确确实实的事。 我是混沌无分善恶的,我的能力让我已经模糊了生死之间的界限。 “你想得太多。” 他只是看我,岩之执政眼下有红色的眼影,削弱了他的些许严肃感,许久,他用一句话做了结语:“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行吧。 救谁不是救。 我就到了现在看着禾苗发呆的地步,救人都不用什么起手式,碰到就可以,救活一株禾苗……路过的人都说我对禾苗爱的深沉。 摩拉克斯路过都得跟我一起晒太阳看着它们生长。 我转职过半,大半仙家 都被我拖了下来,跟我一起看,不论他们是有意路过还是无意路过,被我盯上了,都得帮我一把。 最热闹的时候,魔神有一个算一个,仙家有一个人算一个,都得盯着这些稻谷,盯着这些粮食,看其中有没有活的不好的。 我犯诅咒的时候,这活儿,他们更是当仁不让,璃月的种田农具换了几代,累瘫了几位仙家,我睁着无神的眼睛还在问:“还有吗?” 还有吗? 累瘫的留云挣扎了下:“本仙已经尽力了。” 我憋笑:“我看不见。” 她扑腾了几下翅膀,“总能听见吧。” 我想说我能听见的,结果这诅咒确实是在削弱我的五感,我说听不见,她也只能自认倒霉,继续改进。 摩拉克斯将我当做了什么不救人就不行的人,约束了我的一部分权能,便会扩展我民生方面相关的职责。 我指着自己的眼睛,让他出声提示一下方位,我需要对着他骂几句,不想找错了方向,事务缠身的岩王爷咳了一声,“我在这里。” 我若无其事的换了个方向,对准声源:“我以为你当年说让我忙一会是客套话,是促狭话,结果你来真的,璃月缺人缺到这地步,你不选拔人才你折腾我干什么?” “选了,但人才总是稀少,良才美玉,最是难得。” “那我的工资呢,摩拉克斯,它被吃了吗?” 没有。 我的工资摩拉克斯不会克扣,他还能一笔笔的数,数我何时何地做了何事,得工钱几何,过于细致,算是拨冗答疑。 我这听着的听了一半就昏昏欲睡,他便写了一份清单,等我有心情的时候再念下半,隐隐约约的在耳边问我:“今年的海灯节,还是我为你讲烟花?” 我困,说“随你”,便在不应是休息的时间睡去,一睡又是几年,头一次,一个症状接着一个症状。 大抵是真的要死了。 他没说这话有些犯忌讳,只道:“你醒的正是时候,明天便是海灯节。” 璃月最热闹的时间,我的眼睛尚是好的,可以看见升空的宵灯和烟花,能见到熙熙攘攘的人,摩拉克斯就站在我身边,一如既往。 与旧日不同的是,此刻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空隙,可能这就是相处多年的熟稔,成为朋友无需多言,走到一起也是。 “明年再来看宵灯吧。” “好。” 我确实能抗,又或许是法涅斯能抗,反正我彻底退出的时候,我预想中的那些事,已经一件一件的做完了。 人在退出的瞬间我还想着就这么个情况,璃月已经是龙潭虎穴了,要不改道吧。 睁眼,水夜叉笑意盈盈:“你醒了。” 我正枕着她的大腿。 第58章 双好感 一群将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当做我们之间亲近的时刻的夜叉,没有辜负他们中间出的三个无法测量,和情感扭曲度100。 我睡着的时间里,伐难通过沉玉谷的水流看到了我,走近了我,守着我醒来。 伐难称其为命运的怜悯。 她在我死后的无数个日夜里都在想着,她也许会死,也许会等不到我,也许她所想的人会有转世是无稽之谈。 “但我不能死。” 她如是说道。 沉玉谷的水静,山间雾蒙蒙一片,间或几声鸟鸣,人们只有一点活动的声音,用来充当黎明的点缀。 我应当是没醒,阖眼入眠的时间内,在听伐难的诉说。她不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业障已经成了实质化,让她行止坐卧都有不详。 此刻,她匍匐在我身上,连带着千丝万缕的业障一同缠绕,我的耳间是倒灌进来的声音,朦朦胧胧,渺远得不知是悲切还是什么。 “你让我不要死。” 全然不顾我有没有相关的记忆,是不是她所认为的那些人,水夜叉难以控制而显化的尖利指甲抓在了木板上,声音理应是刺耳的,我听着又是隔了一层厚纱。 只喃喃:“你让我不要死……” 我没这么说过。 我说的从来不是让他们不要死,只是在费心费力的捞了一堆魔神后,对我身边的魈说了一句:“你们身上的业障减轻了吗,他们都活了。” 他点了点头,手依旧捏紧着枪,身体紧绷,大有魔神有所异动就刺过去的架势。 非常的凶,连他臂膀上青色的纹路都瞧着像是立体的。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魔神,身体却很自觉的走到了我的手边,是一个可以随时保护我的距离,也是一个方便提枪去刺的姿势。 “让我仔细看看。” 仔细看看的结果是他身上的业障确实消减了,但还是不多,比我待在他们身边还不如。 有用,只有一点用。 我以为会好一点的,结果业障这玩意儿是实时了又没实时,看样子不是魔神活了就能解决的问题。 积重难返。 临到死前还要操心这种事,我也嫌烦,拍了拍夜叉的手臂,说:“不太行,我只能说一句没什么用的,好好活着了。” “有用。” “欸?” “很有用。” 我当他是会说话。 没成想,他不止是会说话,是实打实的实践派,夜叉们都是。伐难身上业障都外显,绝云间都不能常待的情况,还坚持着活了下来。 其他几位,情况跟她大差不差的,也一个没事,非常顽强的活了下来,还保持着神智清醒。 神智清醒的,说出了“业障它们也在等你。” 人生在世,有这样一个痴心的,其实已经足够。我的意思是,这个璃月我可以不去吗? 伐难用行动告诉我,她既然没问我要不要去璃月,让我一直往沉玉谷飘,那就是不问是为了不让我有走脱的机会。 她清楚,我要是说我自己不想去,她根本无法强迫我做些什么,就算她的体内,连业障都在挽留,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放我离开。 她不愿意我的离开,于是不问,也不给我开口问的机会。 我能怎么办? 杀了她吗? 她这个样子,凭着一张脸就直接扑上来锁定了我的灵魂的夜叉,还有四个,我一个一个杀吗? 且不说难度和动静——他们的精神状态真的有可能做出来让我杀的事——我杀了她,又不复活,伐难是高兴还是悲伤,我都没办法说。 总觉得,以他们的精神状态,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沉玉谷的水好山好,茶也好,我跟伐难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早茶,几笼点心上了,糯鸡爪吃了,茶喝了,边上热情洋溢的舞狮小伙看了,招呼也打了,跟人乱七八糟的聊上了……一回头,伐难托着腮,脸上带着笑,静静的看着我们。 我心慌不慌? 不慌。 水夜叉的面貌在这沉玉谷里算是响当当的,舞狮的小伙,也就是嘉明还能说上一段她的故事,就是故事里的人,我只能说,与我面前的伐难不是一个。 艺术加工下的伐难,跟我的纠葛正常得让人热泪盈眶,说什么仰慕敬爱,说书人嘴皮子利索,到处押韵,我听得高兴,一回头,伐难还在看我。 “你喜欢璃月吗?” 认真的? 在我身边都是璃月人,喝的茶是沉玉谷产的情况下,问我喜不喜欢璃月? 我说不喜欢,怕不是这早茶要吃个心梗。 我说:“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这问题实在是太好了,好就好在说书人已经给我打了个样子,我板板正正的照着参考答案念:“自然,我对螺卷大将,自然是一腔敬爱仰慕之情……滔滔不绝,如沉玉谷之水,源远流长。” 但是沉玉谷的水,因为玉之魔神的事,曾经断流过。 我来此的身份,是一个从须弥做生意到枫丹,又从枫丹绕道来了璃月,准备回返须弥的香水商人,远古时期的恨海情天,跟我毫不相干。 第62章 我只是有这样一张脸。 有这样一张熟人见了会恍惚的脸,只有夜叉,一门心思的认定我就是本人,不是时光洪流冲刷下,偶然诞生的一个相似的个体,实则与本人南辕北辙。 他们真的跟业障纠缠出来了十分的固执,不肯在业障的侵袭下死去,不肯放过我这么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若不是有仙家见到了伐难这么痴缠着我,跟我寸步不离,水流和业障都往我身上缠绕,恨不 得打个死结的模样,我会什么都有,但就是没有清净。 伐难好不容易走了,我可以喘口气,在沉玉谷准备马上走人,又来了一个夜叉。 腾蛇大将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蹲下了身子,在杀和不杀之间徘徊,系统提醒我沉玉谷有仙人才勉强打消了我的念头。 我自作孽,最后一波疯狂拉人,让各地方的死伤和悲歌少了些许,给我现在添了许多寸步难行。 沉玉谷这边,我装模作样的停留了许久,扯着一个嘉明聊茶,从雨前茶聊到最后一波茶,硬生生拖到了一批新茶上来。 浮舍就在我边上,一副跟之前没有区别的样子,四只手有时候还会各过各的。 “我要在这里等这批新茶上来好做香水,你会炒茶吗,这位……腾蛇大将。” “以前学过。” “学过?” “你以前喜欢喝苦茶。” 好吧,以前,我说自己今年按岁数,满打满算都活不了那么长时间,更不可能从远古一股脑活下来还不死,我是人类都逃不了的以前。 以前,我口味奇怪深受诅咒的以前,我是苦茶的忠实爱好者,有难同当的绝对信奉者,浮舍吃过不少苦茶,苦的能想起来药汤。 他如今也学会了怎么让好好的茶炒出来苦的不行的味道,我试过,就一点点,苦的舌根都木了,整个人的面部肌肉已经全苦僵。 浮舍也喝了,还能笑出来,给我一点点喂进去一些解苦的汤,让我小口小口的喝,“不要太急,你的脸被苦木了,太急了会被呛到。” 非常有经验。 我垂着头,“你这茶怎么炒的,苦的这么离奇?” “沉玉谷这里有特意叫仙家培育的,不适宜寻常人喝的苦茶。” 懂了,苦茶max版。 代代选育,选出来一株苦到深入人心的母树,我合理怀疑这树被黄连泡过根,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别说还有max版酸到人要去看牙医的果子。 璃月真有。 大抵是这里的风水被恨海情天的魔神遗恨浸透了,即使人活了,也不肯让我的璃月之旅一帆风顺,待一会转道回须弥也是无稽之谈。 我实在不能靠夜叉的自觉摆脱他们的情况下,我跟浮舍说我想自己在璃月走一走,他才功成身退。 一路之上大的波折没有,毕竟死在这里的魔神,最后又被封禁在此的魔神,顶着高好感也不会对我做些什么,最多只是看着一个相似的脸的香水商人,停在一处调调香水看看风景,再继续向前。 有了奥赛尔夫妻的前车之鉴,这些封印的强度基本都是偏上,没像奥赛尔一样全部封死,可能是摩拉克斯有别的考量,也有可能是他们预演不了奥赛尔夫妻之事。 我毕竟死在了历史里。 没有夜叉这样一根筋,在我身后掩盖行迹一直盯着的异类,我的璃月之旅原本可以靠着这张脸风生水起的。 譬如眼前这位,在人群中原本行走之间极有气度亦是闲散模样,龙章凤姿的一个人,瞥见了我,脸上不见恍惚,只余一点亲切的属于长辈的笑。 「钟离好感度:41。」 他不曾将我当成某个人的转世或者是替身,但确有移情。 我怎么知道的? 前夫的脸在浓情蜜意时,我见过许多次,每一寸肌理都抚摸过,他无非是换了个名字,开启了另一个人生,又不是换了张脸。 那张脸,我可太熟。 恰巧,他也熟悉我这张脸。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一种缘分,这就是我这张脸最正确的打开方式,利用他人对故人的缅怀,打入内部,将我的香水业顺手洒出去。 总归是不像夜叉那样。 钟离的移情是亲切,亦止步于此,没有再进一步的心念,真有心思的话,这位不必直白的告诉我,我让他想起了他的妻子。 不合时宜。 钟离点头,怀念人时的眼神不会落在我的脸上:“确切是不合时宜,但小友,你理应知道我与你同行最初的想法,这样,契约才能称得上公平。” “我也要袒露自己的目的?” “这倒不必,这份契约是用来约束我,而非你,我们之间需要履行的,只是向导与游人的契约。” 除此之外,他不会过分的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以免让我感觉到冒犯。 摩拉克斯,果然是璃月最安定的一位魔神,念着一个人就端端正正的去念着她本身,从不会过分偏移。 我吃到了这张脸的福利,又丢掉了曾经的身份带来的隐患。 现今是往生堂客卿的钟离,曾经的摩拉克斯,作为我在璃月的向导无疑是非常合格的,他对这里的每一寸草木不说了如指掌,也能说出来个三四五六。 每一个草木在他眼中都是璃月历史的见证,如天衡山这般的庞然大物,他知道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天衡山曾经摧折过,被移霄导天真君的鹿角撑住了,后来角化作了一个小一些的山峰,移霄导天真君在帝后的救助下,又重新生了角。 这期间,断角的移霄导天在角未长出来之前,都是以人形活动,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人形,角长了出来也不曾换回真身。 我听着,就想起来那一头的鲜血淋漓,对照上了璃月这边关于我的传说。 总之,我的心思与慈悲无关,做出的事在传说里倒是一顶一的慈悲,璃月这边的大环境,也只能说,由不得我不慈悲。 「仙家平均好感度:75。」 口口相传,又有什么比当事人的滤镜更厉害的呢? 璃月港这边,有北国银行,开在吞吐量巨大的港口,归离原那边亦有。它的作用是存储,方便资金的转移,也是愚人众执行官第九席「富人」的产业。 我跟着一路走,碰见钟离才没有被夜叉继续盯着,眼下当然要借机进去一下看看情况。 ——我的运气大抵是有毒。 执行官们的好感度也真是千篇一律的稀奇古怪。 「潘塔罗涅好感度:81。」 「潘塔罗涅好感度:48。」 又是两次。 黑色长发微卷,戴着眼镜的执行官身上有一种死了老婆许多年的气质,很微妙,他此刻正在冲着我笑,笑眯眯的: “客人来北国银行,想要办些什么业务?” 第59章 九席 潘塔罗涅认得这张脸。 认得这张曾经出现在璃月,称谓是医者的脸。当然,璃月人这边,更习惯将那位医者称作帝后。 摩拉克斯的妻子。 ……摩拉克斯的、妻子。 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时,潘塔罗涅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未来的九席在璃月没有什么有色彩的记忆,唯有摩拉的光辉,至今都让他趋之若鹜。 不像如今,商人的胸腔里没有半点血肉做成的心脏,只有源源不断的黄金。 那也是一个狼狈得一点恩惠都可以当成珍藏的时期,恰好,他也得到过这样的珍藏。 一个已死之人给予的。 一个有着这张脸的人给予的。 地脉会复现某种深刻的记忆,执念亦是如此,他跌落某个魔神遗迹时,想着璃月的魔神遗迹可真多啊,随便一个都能要了他这样的人的命。 他那时是绝对的务实主义者,不信天无绝人之路,只信人从高处摔落,没有治疗就会死。 他的身体也不是可以苦熬一下就能挺过去的体质,贫困的生涯已经摧毁了他的健康,至少,他不像从前那样健康。 健康,是需要一日三餐和营养的。 不说一无所有的时刻,也能说只有一条命的时刻,地脉在特定的时 刻复现出了某位魔神经久不散的执念,是一位医者,拥有一个只要是璃月人都不会错认的治疗方式的医者。 彼时的潘塔罗涅,甚至可以称呼这位医者一声母亲。 毕竟摩拉克斯爱民如子。 地脉的复现体向此地唯一的伤者走了过来,还给了他健康。 不用花言巧语,不用欺骗,亦不用恳求神明的注视,璃月历史中、魔神记忆里的医者只是用做了一件寻常事的态度,去救了一个人。 仅此而已。 他当时也很震撼,震撼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在璃月的历史活这么久,但还是诚实的将这个复现体当成了免费的医疗点,有什么伤就往遗迹里钻。 复现体会像数千年前救治某位魔神一样,去救治他这个人,不言不语。 第63章 潘塔罗涅心甘情愿的供奉这位璃月的人神,只要可以一直救治他,只要可以延续这样不求回报的医疗服务。 就算是他,也可以装的十分虔诚。 是的,他并不信仰这位人神,应该说,他没被神明注视的那一刻,他就没有虔诚可言。信不信,神都不会干涉,为何要自讨苦吃。 他只是对着复现体,不带任何感情的雕了人神的塑像,真心实意的想要继续得到人神的免费医疗。 抱着木雕的塑像,重量带来安心,医治带来安稳,体温带来温暖。 没有谁在可以被一直挽回健康的情况下还活不好的,纵使这位在人的道德范围内评价非常微妙,不是通俗意义上的好人,而更接近于一个想要破灭璃月的恶客。 他生在璃月,临了,也是个恶客。 神像在他的怀里,听他问:“你会一视同仁吗?”,自然是不语。 它只是块木头。 正如他所见到的医者,只是一位魔神留住的执念,总有一日,烟消云散。 他只当活着的医者不会救他,死了的才会,他得到的只有死人的施舍,还是给别人的。 但…… 但—— 魔神的执念里仿佛普度众生的人神,无分善恶,一视同仁。谁都可以成为人神的爱子,谁都可以被人神杀死。 黄金的重量可以撬起诸多密辛,人神的形象,亦不再是一个象征着绝处逢生的好彩头,一个虚情假意里的泡影。 他无有摩拉克斯那般点石成金的手段,有的只有诸多黄金铺开的路,被挤压的到底有多少血泪和哀嚎,从璃月走开的九席只是弯着眼睛,又推行了下一个策略。 财富一多,泡影就被黄金砸成了真实,真实到他看着那些探索的来的文本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魔神的臆想还是他的臆想。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医者? 所有慈爱都成了幻想,人神选择救人的因由仅仅是没有什么事做,仅仅是好玩。 摩拉克斯和璃月,都不过是加诸其身的枷锁。 他并非是得了过往之人的施舍,医者对此漠不关心,不在意被救者是谁,甚至都记不住。 沉玉谷的魔神恨字写了千百行,最后写的是,想要被记住,想要不被救。 若让这位大商人再度去看那段记忆,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早上,一段平常的故事,没有半点闪光之处。可惜故事里的泡影,又让他得见了一点真实,一点跟他相合的真实。 他能够想象医者活着的样子了。 能够想象医者在璃月被契约束缚下的一点真实了。 “不愧是璃月。” 他取下了眼镜,模糊一点的视野让他看桌子边的那个木雕神像,觑见过往的一点影子,“连母亲都可以是璃月的恶客。” 孕育出他这样的人,并不稀奇。 他背离了父亲,但没有背离母亲。 而故事里,可以扮演璃月人母亲这个角色的医者,已经死去多时。 他对一个死者生了执念。 很久以前。 他认得我这张脸。 他的好感度是被身份认知问题所劈开的,而我实在是想不起,这位到底是个谁。 「他认识你时你已经死了。」 「我想起了达达利亚。」 潘塔罗涅的好感度与达达利亚是相反的,他对死去的人好感度高,对活着的人,看样子是看脸移情的。 这又确实非常璃月,在附近等我的向导钟离也是这么个章程。 看起来这位九席,人不在璃月,心还停留在璃月,懂得追逐一下璃月刚出的新风尚。 又很轻松的跟执行官们合了群,拿捏了执行官们的刻板印象。 不愧是大商人。只要想做,就可以做到。 我这么一个新来办理业务的客人不多时也成为北国银行的长期客户,他用优惠政策让我轻而易举完成了这个转化。 看起来,这是这位执行官为我设下的笼子,我跳了下去,正是对他的不设防。 在办理业务的过程中,我就是一个老实的没有半点心机的香水商人,靠着诚实打下了一片家业,他问的弯弯绕绕,我回的直不楞登。 就这,这位还能笑眯眯的跟我说璃月这边风光好,拥有深厚的历史底蕴,各地都说了说,显得放在其中的绝云间不太起眼。 他是位商人,血液里流淌的是黄金融成的财富,是面善心黑的资本家,这等人,感情是感情,利用是利用。 此次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大抵是可以称得上心慈手软的。 第60章 93 执行官里真正能称得上道德比较健全的人不多,潘塔罗涅不是其中一位,他站的是丧良心的那一批的。 这世上,有光明正大挣到的摩拉,但操控别国经济试图颠覆摩拉的经济体系,使从璃月流淌出来的黄金血液彻底断流的商人,他不可能是一直都“光明正大”的。 他是璃月生养的一条毒蛇。 没被至冬的冰雪冻毙,反而蛰伏了下来,到如今,自觉身强力足,便在故土游离,寻求可以让璃月一击毙命或是慢性死亡的破绽。 眼下,正在我的身上寻求一些他认知里的人神的影子,利用心分明升起了许多次,看着我的脸又总是会消散绝大部分。 我在璃月第二个能刷脸的人。 非常有耐心的给我喂饭的人,不似钟离,钟离买东西不讲价,数千年没带过摩拉,乍然在人的国度里做一个人,十次里有三次是要将账单寄给往生堂的。 潘塔罗涅不会忘记摩拉,他永远不会忘记,正如他不会忘记随身带着那个被岁月浸润出来几分贵气、好像价值不菲的木雕神像。 啊对,这方面他也随了钟离,喜欢开门见山的说“我对你的善意,只是因为你的脸”。 啊对,他也有一个妻子,早亡,与他缘分太浅,他便雕刻了这个木雕当做纪念。 我正在吃他请的饭,看着自己的脸出现在一个木雕上,木雕又摆在了桌上,跟我对望。 我刚见面看他身上气质微妙,仿佛丧妻多年的鳏夫,合着他丧的妻是我。那确实早亡,都死了几千年了,不知道那时候他有没有出生。 他看不出来有几千岁。 “你张脸,可真是得天独厚,我每一次见,都想着不该浪费。” “听起来有些恐怖。”我吃了几口菜,九席对生活品质的要求确实高,“我能走出这扇门吗?” “自然。莫不是我这张脸上的笑容不够亲和,才招致了你的恐惧,这可真是罪过。” 他还是笑眯眯,无非是笑的弧度变化。 我对这种笑,看两秒就得别开眼,免得不自觉也挂上了相似的笑,因为很好用,时刻笑脸相迎就等于可以时刻掩藏下来自己的真实情绪。 “好吧,那么,九席想谈什么合作?” 话都说到这份上,雕像都摆上了,我只得多吃些饭,免得谈合作谈得饭都吃不饱。 他是个商人,权衡利弊后,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没让我一个箭步开窗跳窗一气呵成,他只让我闲暇时间来北国银行多做些生意,顺手也做一做模特,为他的忆亡妻提供一些便利。 我不语,只一味的吃饭,确定自己吃饱了后,才说了一句“免了”。 成为他的亡妻,那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当时又是璃月眼中的死人,死人是无法拒绝的。 这就无所谓,反正便宜给我了。 他现在跟我谈的合作,比钟离可狠多了。钟离是带我游览了一圈璃月,便很有分寸的 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一切事项转胡堂主,不让他的移情冒犯到了三个人:我、他的妻子和他自己。 虽然实际上只有两个人。 虽然冒犯了才叫走对路了。 潘塔罗涅没有这个自觉,他到底是个商人,就算不准备利用我,我这张脸在璃月的价值实在是太高,他也不会就这么干看着。 “过分移情只会恶心到三个人。” 我活学活用,套着钟离给的公式去轰潘塔罗涅。 大商人只是看了一下木雕,从它莹润生光里看出来一些什么,说:“我的妻子不会在意。” “那只是你的想法。” 我要是不在意,这口软饭我就得吃。 “那你可以让我的妻子活过来,亲口跟我说不愿意吗?” 我正在说。 正在说这位大商人的吝啬,一点好处不给就想支使着人干活,“说句不太中听的,你要是大大方方的列出条件说自己想要对着我这张脸忆亡妻,我是无所谓的。但你什么都是含糊的,我也是位商人,厌倦了被画饼的商人。” “你的诚意不足以打动我。” 他手指点了一下桌子:“确定要这样?” “这难道不是一笔生意?” 话说早了,这位的狼子野心肯定是免不了,未免也野的太过分了。 第64章 话说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说是他是想遮掩还是不想遮掩,反正我听的中途有几次是想跳窗的,没做成是觉得没必要,外面还有不重样的夜叉不远不近的坠着我。 耳目闭塞,是一个人形的执念。 潘塔罗涅,不过是想的有些不顾我死活而已。 他想璃月的经济停摆不假,想要颠覆摩拉克斯一手缔造的经济体系不假,顺手将自己妻子前缀前的“摩拉克斯的妻子”真正意义上的换成“潘塔罗涅的妻子”也不假。 当然他说出来的话是半遮半掩的,有一定的既视感,但不会指名道姓,而是春秋笔法。 他似真似假的:“我无法忍受我的妻子前半生与另一个人纠葛太深,我嫉妒他们在前半生的密不可分。” “他是?” “我妻子的前夫。” 我看起来很深思熟虑的:“要不你将那个前夫杀了一了百了吧。”别找我就是,我只是吃口软饭,何况现在摩拉克斯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往生堂客卿钟离。 他是个妒夫,一个妻子早亡,妻子的前夫也死了无处发泄的妒夫,我试图阻止他的绑架行为,但这位黑心肠的说我难道不是早就被执行官所绑架? “二席、四席不是帮你收购了整个枫丹的香水原材料市场。”他“疑惑”的,“难不成,这称不上一笔我对你的间接投资?” “不然,我这位声名狼藉的执行官,怎么能得到香水魔女的青睐?” 他的声音好听,每一句都能让人多少听进去一点,就是话不太中听。 对他提到的两位来说,那更是非常的不中听,我很怀疑这位掌握了至冬经济大权的执行官会不会被两位执行官抽出来绝大部分可移动资金。 “你是想用钱砸断这些关系,将你变成你妻子的唯一?” “不止,记忆和历史是可以扭曲更改的。” “那我在这其中?” “你的脸可以动摇我面临的阻力,为我创造机会。现在,谈谈能够打动你的筹码?” 这口饭吃的不容易。 摩拉开路,潘塔罗涅可以得到许多消息,快速准确。 我在他面前,枫丹的经历有一半多的信息是对他透明的。 所以这位是迫不及待的将我拉上了他的计划。 一个商人,有信息综合能力不奇怪,知道我是多托雷的朋友不奇怪,刚调查到这点,就思维跳跃到将我身份直接二合一的……我只能说,不论如何,他说服了他自己,还走向了正确答案。 就是可怜我,吃个饭,还得听一厢情愿想成为我丈夫的人谋害我的前夫。谈完了合作,他亲切的给我布菜,我吃着没什么不同。 菜没变,变得只有我刚进来时潘塔罗涅头顶的好感度,它不仅合一了,还涨了。 「潘塔罗涅好感度:93。」 昙花一现的双好感,以及潘塔罗涅不愧是黑心商人,顶着这么高的好感度,还能若无其事的利用一下我的脸,压榨我的部分价值。 不过去的地方不是绝云间,我说要加钱,这位不缺钱的大商人非常惋惜的说“那就算了”,丝滑的将地方换成了北国银行。 “仙人的价值有这么高?” 他喝了一口茶,遮掩自己出现变动的表情,放下又是一个眯眯眼:“自然,你的几位朋友,个顶个的吞金兽,我不精打细算一些,撑不了太久。” 就装。 第61章 目的地 我的那几位朋友,他默认是几位执行官,是他的同事们。 如果手边有个算盘,他说不定会给我当场表演一个拨算盘,仔仔细细的告诉我,他们是怎么个吞金兽,末了还得感叹一句钱难赚。 但是没有。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给我报了一些粗略的数字,佐证他这话的可信度。 我从来没觉得有商人在不谈合作的情况下,可以将一个人从午饭留到晚饭,再得寸进尺的想要介入我晚上住的地方。 话说的倒好听,说什么跟我相见恨晚一见如故在枫丹市场整合上又有独特的见解——“我没有那样的野心,不要给我试图加不存在的戏。”——或早或晚都会在枫丹的事上跟他进行合作,那么,何不现在就开始?又何必局限于璃月? 而且,这跟他跟我安排住宿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吗? 难不成他的意思是,我谈个合作,吃两顿饭不够,还要跟他秉烛夜谈? 他脸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我现在是离家太久家里有人背后也有人的枫丹商人,我正在吃自己酿成的苦果。 真在这边过夜了,摩拉克斯说不定都得死而复生帮璃月压一压发狂的夜叉们了,业障已经在沸腾,等天色一晚,不管不顾就会冲进来。 「我下个目的地是哪?」 「至冬。」 「我回不了须弥?」 「是的。」 回不了须弥,我倒是不意外,但是在没有去过的国家里,不是还有纳塔和蒙德吗? 我还以为,就算我不去蒙德,也能去个纳塔。 「你去不了的,纳塔现在的状态,和你现在的状态,你去了就是它的毁灭。」 潘塔罗涅在等我的回应,我给他的答案是在枫丹的事上合作不行。 “自从踏入璃月我的身体就不是很好。”我现在还在被诅咒,自身没跟副本一样动不动就发作,是因为刚出来没多久,而法涅斯的好感度也爬到了94,这不是假话。 对面做足了倾听姿态的潘塔罗涅,唇边原本有些笑意,这话一出,笑意经历了从凝滞到消失,“身体不好,确实不应多费心神。” “所以我得去趟至冬。” 我出北国银行的门时,我的怀里是一张空白的支票,还在路上的是各种珍贵药材,以及被潘塔罗涅紧急砸钱原本还想多套点经费,听了要研究的事,将研究经费默不作声翻了五倍的多托雷。 我的这位朋友,对我的命确实上心,比出钱的指不定还要上心,寄过来的信里大大方方的写这次研究经费要少了,别担心,他会多要一点。 说这只是一笔预算。 我写:“万一没那么严重?” “与其他拿来给你献媚,不如我套一笔再给你。众所周知,第二席「博士」没有道德。” 看这意思,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个什么问题,说是为我的身体状况而拿的经费,那就一个子儿都会花到我的身上,不存在什么预算远超实际花费的情况,只会有实验的正常损耗。 潘塔罗涅笑眯眯的:“真巧,我也没有道德。” 有道德的人不会拿着自己同事的信一字一句的念给我听,还劝我身体不好就少写一点,博士那 边不回信都没事。 至于他为什么能看到信,北国银行在璃月经营这么多年,通过潘塔罗涅的渠道,信会以最快速度让我看到。 多托雷不在意这点小事,他在信里主要以安抚我的情绪为主,顺便催一催潘塔罗涅的经费问题。 一个走科技的,突然开启了烧钱模式,那这件事的棘手程度可以视金钱的消耗程度而估出来。 潘塔罗涅不说这点,只是时不时在我面前感叹一句:“看这架势,博士那边进展不错。” 有能烧钱的地方才好,束手无策可是连穷举法都不知道怎么穷举的,那些摩拉只能堆在那里积灰。 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心态确实对我们都好,因为我这边夜叉们习以为常的不太稳定,我抽不出来一点儿心神去关照合作对象的情绪,客套话都不想说。 扭曲度100,好感度已经无法测量的几位现在每天都是成捆的给我送清心,在高山之上,替我采摘露水还没干的清心。 他们从未想过我会从诅咒里挣脱的可能,只将这次抓住我当作漫长等待中,我给他们的回音,只要一次,就可以让他们再度撑上几千年,等待着下一次的回音。 魈是送清心的,将一捆清心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桌上,再到我的床边习以为常的守着我。 我每天一睁眼,看见他很正常,望舒客栈的老板也习惯了现在魈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见到他,那也是我的身边有了别的夜叉。 人多力量大,没成想在这么诡异的地方也能用到。 “你怎么看?” 我低了个头,拿着皮尺的弥怒,有个数据就错了。他回的也是牛头不对马嘴:“我学习了须弥和枫丹的时装。” 算了,别难为一天之内给我测数据测了三百次,既怕毫无变化又怕太多变化的岩夜叉了。他没得出来我是梦幻泡影,是因为他曾经跟伐难一样,死死的缠住了我,用这种双方都不舒适的方式界定了我的真实。 贴的那么近,我听见他的心跳声,听到是一团淤泥,流质的,业障化的,仿佛他就是业障,不是弥怒。 太沉又太闷的声音。 一想想这样的声音,还有四个,哪怕是性子最活泼的应达,都不再是噼里啪啦的火焰,而是成了这样,我现在在璃月,是不太敢死的。 第65章 副本里可以两眼一闭,现实里不太行,现实是我真的死了,就算连锁反应再大,我也还是死了。 螭和摩拉克斯在这样的场景里就意味着绝对的平稳。前者与后者的岁月静好完全不在一个图层,螭是我顶着这张脸路过,都能将我拖下去,对着我这张脸大骂几个时辰的主儿。 它又不会骂,翻来覆去的盯着我这张脸,森然的想着要不要将我做了替身,替了某个孽障被它扒皮抽筋,我喝口水,它都想一脚给我撂倒,嘴里吐出几点火星子,说:“看着你就来气,天底下怎么还有你这样的人,跟那孽障生得分毫不差!” 我觉得自己可无辜了,都没有将它抽筋扒皮,将它一脚撂倒,它说看着我就来气,我还很好心的给了魔神一个绷带,“缠上了就看不见了。” “滚!” “您老要不看看我现在在哪,你的巢穴,你门口的封印七零八落是不假,但我也不是轻易能出去的啊。” 它一尾巴过来就想扇我,风刚带起,身上又炸鳞,硬生生止住,看着就像是尾巴做了个高抬腿,做完了就放平了。 这待在轻策庄,封印坏了都不出来,对轻策庄的人顶多也就吼两声的凶神,是真的恨我,别人都是爱屋及乌,它是恨屋及乌。 恨到我这张脸再度出现在它眼中,让它眼瞳都成了一条竖线,都没有将我打杀了去。我都准备将它打死了,手放在背后握成了拳头,它来这么一出,我只能咳两声,活跃一下气氛:“你这是咋了,光打雷不下雨?” 快,攻击,然后我就能顺理成章将它打死,气氛都到这里了。 气氛都到这里了,它却冷静了下来,眼瞳都恢复了圆润,“你会死。” 它放屁。 它真认为我会死。 “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它闭上了眼,咬着牙,显然是无路可走都没想过当下的情景,“我放你走。” “啊,我这张脸难不成长到的地方,不是你仇敌的脸上?” 真不打? 真不打。 螭虽然几千年了,对我的恨还是这么鲜活,一副磨损可能都干不过对我的恨的模样,但它会放一个跟它的敌人长得一样的商人离开,就因为她会死。 这…… “不要再来轻策庄。”它说的太过认真,认真到我都收敛了诸多情绪,听它说,“那个孽障是能够杀了我,我才会下意识的去扇你,但你跟那孽障不同,你没有那样的实力,你会死。” “不要再来轻策庄,去绝云间,我怕我一时间想不开,放你离开,又会因为你这张脸去杀你。” 它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平和得仿佛它从未戾气丛生过,是个真正的意识到爱人是何等正向的含义的魔神。 这样的冷静,它从未对我展现过。 没听说好感度1还带偏见的,认不出来是同一个体正常,我在副本毕竟死的透彻,尸体都入土了。 但都是好感度1,凭什么现在它就是心平气和? 我凑到了它的身边,戳了戳它身上刚刚平复的鳞片,“说说,我想听。” “那是我与她的事。” 活着的我被踢出群聊。 第62章 阿鸩 我被踢出了更多群聊。 璃月这边活着的魔神不少,跟夜叉一样认出我的却是少之又少,大都是看了夜叉这架势,觉得给我添麻烦了所以暗戳戳补偿我。 往往是不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的。 对一些人来说,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会牵连过去,会因此伤情。拿归终举例,尘之魔神会因为我最初犯个诅咒,心物理意义上的裂开,我退出副本前最后的时光,对双方而言都意味着解脱,是漫长的忐忑之后迎来的定局。 那时,归终是真的以为这是解脱,我不必被折磨,她亦不必想着要挽留水中月。 但是现在,尘之魔神,最初创建璃月的四位魔神之一,状态是半死不活,跟若陀一样,被镇封于一地。 磨损、心上的裂痕,加上日复一日的心伤,造就了璃月的又一处封印。 昔年活跃的四位魔神,如今在璃月活动着的,竟是一个都不剩。若陀与归终是磨损,马克修斯和摩拉克斯一个隐去了踪迹一个过了官方的明路来了个次死亡。 我在璃月的这些时日,因着一张脸,可以说是非常顺利,便是最为险峻的魔神镇封之处我也去得,看个海往下扑腾都淹不死,在南天门路过时倒有些磕绊。 伏龙树下碰到了一个小孩,盯着我这张脸,直勾勾的,我走一步,她目光移动一下,算是最直白的一位魔神了,可惜,是若陀跑出来的恶念。 她就站在那里,没有跑过来,只是看,看得人什么表情都挂不住,背上都得起一身白毛汗,以为自己遇到了山间的恶魂。 她不隐瞒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我跟她对视了许久,站都站累了,都没看到她眨眼睛,于是走了过去,半蹲在她面前:“你怎么不眨眼?” 她才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类人。 若陀还是挺赶时髦的,连恶念都在与时俱进,小女孩戴着个眼镜,头发还是蓝色的,碰一碰脸,触觉也跟人相差无几。 ” 我叫阿鸩。” “你要带我走?”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带她走的,她是若陀的恶念,虽然活动范围挺广,但距离越远,存在的根基就越弱。 但是蓝色。 「我有一个挺抽象的想法。」 「洗耳恭听。」 「你说,我扔一个她跟博士的切片有没有关系,再扔一个若陀的恶念和善念现在可以永久分离,怎么样?」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博士的切片分布七国,只是阿鸩的头发是蓝色,只是我只用看系统给的答案,而不必纠结逻辑,「是」就是发生了,「否」就是没有发生。 如此简单。 系统扔了骰子。 「命运的指向是,有联系,博士的切片让若陀的恶念和善念永久分离。」 「她现在接近于人,可以被我医治?」 「可以被你医治,但不接近于人,依旧是纯粹的恶念。」 在阿鸩的眼中,我思考了一段时间,才在伏龙树底下牵起了她的手。她其实是不太乐意的,对于牵手这件事,若陀的恶念与善念不同,她对我是有恨的。 这恨因为磨损而一日日壮大,到如今,让阿鸩都觉得自己不该给我牵手的地步。 与僭越者同流合污,背叛了祂的背叛者。 无论是死亡还是婚姻。 是的,她认出来了我,恨意总归是没嗅错我身上的气息,她日日夜夜都在记着、怨恨着的存在,身上的气味让她恶心,熟悉得让她想要将我了结。 “看在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下不为例。” 我:啊? 她思考了半天,就得到了一个“下不为例”和“不知者无罪”? 解说呢? 故事的背景呢? 阿鸩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在之后该牵手牵手,该让人干活就干活。她一怒之下后又怒了很多下,但凡是我交给她的,她也没有真的丢了不干。 恨是真恨,磨损的扭曲将若陀龙王的心愿尽数扭曲,只留下那些极端的情绪与错乱的记忆。 她夜晚看我,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睛像是在淌血。 我说:“虽然不知道你对我哪来的恨意,但你若不是忍不了,可以自行离去,我带着你,只是因为你看起来跟我朋友有点联系。” “呵呵呵……朋友,跟那位僭越者一样的朋友?” “你以为我还会信任你吗。” 照理来说,气氛已经绷紧到这种程度,阿鸩已经不做人了,身上黑色的气体已经无法遮掩,我们分道扬镳,一死一伤的概率很大。 结果却是,外面的月亮偏移了些许,我问一句那她今天是不准备睡觉了,阿鸩就躺在我的边上,跟我对上视线还要挽尊:“闭嘴,我只是控制不了这该死的身体!” 我的本意是她扯的被子太多,我这边漏风,还有她睡觉可以,别说完话就躲进了被子里,会透不过来气。 看知名景点唯一的波折就是阿鸩。若陀的恶念,在我的想象里,应该要更加阴森一些,在夜叉的想象中也是,数位夜叉都提醒过我阿鸩有与业障相似的气息。 我不是不信他们的判断,可看看这位原本非常有威胁的恶念在做些什么吧,她在数口袋的摩拉,老老实实排队买吃的。 对比之下,业障和本身都快扑到我身上的夜叉们,被阿鸩说“他们不是个好东西,离他们远点。”都快不能叫倒反天罡了。 恶念人是被我领出来的,日常生活里是嘴上跟行动互不干涉的,打工赚得那点私房钱都给我买了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现在更是一边跟我说要提防夜叉这群助纣为虐的,一边给我手上放了个摩拉肉。 她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我成了欺骗小女孩劳动力的肮脏大人呢。我欺骗的明明是若陀龙王恶念的劳动力。 第66章 多亏了她,我现在成了千岩军的重点盯防对象。 在阿鸩的衬托下,我让迪希雅一眼看上去就跟不是好人挂上钩的脸,现在已经是写着“不是好人”在招摇过市了。 龙王的恶念何时发现的? 她被千岩军拿着一些糖哄过去单独问询情况时知道的。 外表是个小姑娘的恶念,毫不客气的将那些糖果全塞进了兜里,塞不下也要硬塞。一开始千岩军问什么都没听清,直到千岩军涉及到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从最亲近的母女开始时。 她才将头抬了起来,不再塞糖果。 “我跟她哪一点看起来像是母女,她分明是我的妻——” 千岩军险些被文字五雷轰顶之刻,我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没让阿鸩说出来那个震撼人心的词。 我的道德归道德,但在璃月的地盘,我还没到拿自己的道德去考验璃月的法律的地步,就算阿鸩实际上是若陀的恶念化身也不行。 年轻的千岩军一片好心差点成就职业生涯最离谱的事件之一,我来了,他才避开了。 “阿鸩,怎么了?” 在我的补充下,原本可能因为恶念化形所以会震撼三观的事,说出来可以用童言无忌表示,没说出来的话其他问题可以用我是个外地人来解释。 阿鸩捏着糖,最后憋屈的重复了好几遍:“我们不是母女。” “是这样的,这位千岩军阁下,我是须弥来的香水商人,前些日子在伏龙树底下碰见了阿鸩,她让我带她走,我们就同行了一段时间,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吗?” 这位千岩军没有轻易的信任我,他观察了我们好几天,眼下适时的做出了一副歉意的样子,“原来是我弄错了,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为了避免再有这些误会,我带你们去璃月总务司,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这些事该找什么地方,跟我来。” 我须弥香水商人的身份在总务司,已经有记载,阿鸩这里就比较麻烦,她没有相对应的身份。 若陀龙王的恶念,会想到完善自己的身份资料才奇怪,对现在的她而言,璃月也是敌人。 这个问题没有解决,我可能会被客客气气的请着喝一杯茶,等待总务司得出一个结论,这期间阿鸩跟我肯定是分开的。 若不是鸣海栖霞真君偶然下来,事态再闹大些,阿鸩可能就会直接以恶念的身份来行事。 鸣海栖霞是被我拉回来的那一批的仙家中的一位,眼下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阿鸩从听到我们可能会分开就有些不想压制的感觉,也正是这股子不祥让鸣海栖霞找到了方向。 一个故人之姿,一个龙王恶念。 仙家只平静的说这二位,有一位并非人间之物,是偶然被带出来的,这位正是阿鸩。 仙家出面,按程序作保,我自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仙家知道我这张脸意味着什么,知道我这张脸容易吸引些什么,看着阿鸩,一时之间也踌躇。 镇压,他现在不成,单打独斗,还有我这么一个看上去不太能打的人,片刻后,他决定带我们去趟绝云间。 阿鸩是不想去的,她知道那里有什么,捏着我的衣角,将上好的、从潘塔罗涅那里得来的、不容易留下褶皱的料子都快抠烂了。被我轻轻拍拍头,满是对绝云间的向往压住了这点不甘心。 “绝云间,就是仙家们的地方,我能去?” 他点了点头。 “你,颇有仙缘。” 这张脸,跟他们朝夕相处了几千年,没有仙缘都说不过去。 我再低头:“阿鸩,你呢,你想去吗?” 若陀龙王的恶念进绝云间——自投罗网。 她真就头也不回的扎了进去。 我能二度得到背叛者的名义,只能说龙王的恶念放纵的,阿鸩又不是不知道,仙家们可能看不出来她是个什么,但马克修斯可以,何况还有一个摩拉克斯。 魔 神们都对她熟稔,更熟稔的是我这一张脸,生生将她暴露的概率提到了百分百。 她只是抓着我,用可以让伤口深可见骨的力度,又在真的将我皮肤刺出血来的时刻硬生生止住了力道,只有指节处的泛白。 仙家们聚在绝云间热热闹闹的,这样的热闹里,被裹挟的恶念只是死死盯着我。 很好,我感觉她待会身份暴露第一时间,就得拉着我下地狱。 我松手,退后一步,她想带我一起下地狱的心情显而易见的更强烈。 我需要一个摩拉克斯替我分担火力。 分担放开退后一步,又被阿鸩朝我走了一步,拉着我的手的火力。两个仇恨目标出现,怎么的,也能牵扯一下她的注意力吧。 明明周围这么热闹来着,她偏偏让我的耳中寂静无声。 “牵着我。” 不是阿鸩的声音,是若陀龙王的声音,我谨慎的再次后退了一步,有仙家扑腾了一下翅膀,自然而然挡在了我的身前。 还有什么人一声叹息,是熟悉的阿鸩刚刚发出的声音。 若陀龙王的恶念和善念齐聚绝云间,场面不消说是乱成了一锅粥,让一些准备好对恶念下黑手的仙家们倒是尬住了,伸出去的蹄子爪子都收了收。 是不是不太慎重? 整个绝云间的仙家都挤在这一块地方,阿鸩动一下就有几道仙家法术轰出去,如何不慎重。 他们热闹是要探讨阿鸩到底是什么,现在她自报家门,没有立刻呼上去一是有无关人士,先手保护给我套上,二是若陀的善念出现得快。 总之,没有出现什么恶性事件,恶念和善念,一个看他像是生死仇人,一个看她倒是无奈。 我坐在观众席,手边是某位仙家眼疾手快布下的点心和茶,身边是鹿和鹤,有人形的倒是很自觉,没有凑的太近。 有仙家凝视着我这张脸,又看两位化身,意味深长的:“倒是久别重逢。” 听话不听音的仙家随之感叹了一句:“确实,千年岁月,故人不存,倒只有今日,恍惚有些旧日风光。” 岂止是有旧日风光,还有诈尸的我。也幸好副本里我的死相有个诅咒顶着都不太能看,最后选择的方式也不是入土为安,而是火葬。用一群魔神的力量磨去我的痕迹,再用一把火,让我干干净净的走。 否则,现在都指不定有颇具有实践精神的家伙胆大妄为的去刨我的坟,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诈尸。 「这算不算你吸取了稻妻的教训?」 「这只能说明你的骰运非常离谱。」 「这点我承认。不是骰运离谱,我现在应该在须弥或者纳塔。」 不是骰运离谱,谁家好人会去个地方就会毁灭一个国家。 不是骰运离谱,我怎么要去至冬迂回。 「说来说去,不如直接责怪尼伯龙根吧,他要是没有自带这个诅咒,我指不定什么事都没有。」 「赞同。」 第63章 至冬途中 璃月是一片平静的汪洋,如夜叉们这般的存在,只是汪洋上小小的涟漪,若陀的恶念也不过是稍大些的涟漪。 是看穿真相的智者,还是被狂乱的心绪主宰而刺破迷雾的人,在璃月现在的最高战力选择将我同过去切割的时候,冷静的、疯狂的、哀痛的、喜悦的……都只能投注于一个过去的死者身上。 而不能是活着的我。 爱屋及乌已经他们最危险的举动。 毕竟爱,倘若它讲点道理,那么我一定会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毕竟恨,倘若它讲点道理,我也能成为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毕竟命运,它不讲道理。 归终曾经做过一个集她智慧之大成的造物,但后来人想要得到这些智慧的结晶,就要用智慧去破解她留在造物上的谜题。 钟离,亦即摩拉克斯、岩王帝君,此刻就是锁住了一切的岩锁,他将我视作二人,夜叉们的举动就稳定在了精神不稳定上。 是件好事。 命运替他选择了最好的一个选择。 现今的璃月人,已经从苦难里趟了过来,他们离历史很近,在口口相传和文字典籍上触手可及。他们又离历史很远,从那段历史距今,已经足够璃月人延续很多代。 是新的一代,一些旧日的事,就不要让他们过多的烦心,否则我会走不掉的。 若陀的善恶念没有送我下绝云间,他不稳定,送我的是留云的一个徒弟申鹤。 白发,在绝云间待的过久,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一个纯粹的眼似琉璃,神情也似的人。 身上红绳成锁,锁住的是孤辰劫煞、伤人伤己的命格。 依照理水叠山真君说的那些性格,我在绝云间走到了一半被她举起来或者施仙法送我下去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但我是想得夸张了些,申鹤只是性格淡漠,绝云间的路,她走了一年又一年,带着我下山也是轻轻松松。 那路不长,要是长的话,申鹤跟我的话不会只停留在清心和琉璃袋上。她不是餐风饮露的仙人,但所食之物依旧与常人不同。 第67章 我们从绝云间庆云顶下来,走到平地上,我已经抱着一堆清心和琉璃袋,腰间别着一壶清露了。 “你住在哪?” “嗯?” “不是住……那么,你修炼的地方会在哪,我想要去见你。但师父说,这是拜访,郑重一些便要写拜帖,拜帖,大概是要跟写信一样,写上地址的。我不知道你会在哪。” 我将怀里那些东西分了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这些对我而言不是主食,只是药物。 申鹤不然,申鹤是吃这些长大的,见我分给她,她以为我认为这些不能吃,直接吃了一口,对我说:“虽然清心口味略微清苦,但可以吃的。” “它不是我的主食。” 我回答了一个问题,又继续回答她问我住哪儿的问题,“我不是璃月人,是须弥人,接下来要去至冬,你在璃月想要见我,不会很容易。” “我知道了。我会问师父去往至冬的路程。” 这点我倒是不担心,只要留云没疯,就不会让申鹤独自去至冬的,愚人众的风评在各个国家褒贬不一,愚人众的大本营至冬,对申鹤来说难度有些太高了。 “你要去至冬,万一我在至冬不久后,又去了别的国度呢?” “想去见一个人,要考虑这么多吗?” 她很困惑。 这对她而言显然不是一个问题,她做下了这样的决心,就能为了见我的目的而跨越国与国的距离,从绝云间走向至冬,在至冬去找一个须弥来的商人。 “这不是问题的话,你要怎么找我,至冬可不小。” “问人。” 留云回去后要辛苦了,她的徒弟行动力很强,确定了目标就会朝前走,大抵是要让她头疼一会。 她目送我离开绝云间之时,说:“你要来见我,我就在绝云间。” “回去吧,申鹤,接下来就是回尘世的路了。” 我没有接这句话。 「申鹤好感度:91。」 她是个例,我在璃月七星这边黑名单或者特别关注对象名单总是上了一个的。 因此,潘塔罗涅问我是否要在璃月铺展一下我的香水业,我的答案是否定,“如果你想要得到一个被天权星凝光重点关注的企业,那尽可以试试,我也挺想看「富人」与「天权星」之间的斗法的。” “那你大概要失望。” 潘塔罗涅在不该冒险的时候,就不会冒险,在璃月这个大本营,用一个注定与他脱不了干系的香水产业与天权星碰撞上,只会有一个结局:从最开始,他便是璃月最遵纪守法的商人之一。 唯有合规合法的,才能长存。 唯有如此,方能将彼此之间的关联牢牢的嵌进璃月的心脏。 这是四平八稳很没有意思的一种展开,这毕竟是我的产业,就算合作,他所需求之物亦不需要他来算计这一份产业。 算计这份产业,意味着他需要对上几位执行官,意味着一个很好的,在他看来可以扩展我们之间联系的媒介消失,得不偿失。 顺便,博士在其他执行官里的风评确实是不太好,黑心的大商人都会为之轻轻叹气,带着一丝哀怨的:“那个家伙,不太好对付啊。” 我见证了太多博士的癫,对这感叹一时半会没转过来弯:“你跟他有仇?” 没仇的话,为什么要对付一个拖着我的道德带着我狂热奔向道德深渊的滑坡器? 执行官与执行官之间的认知壁垒,可见一斑。 在潘塔罗涅的眼中,多托雷这个人可以为一个死人做很多事,其中或许有几分真情实感,但对待一个活着的“朋友”,他的真心在他的所求面前,已经不值一提。 若是我们之间闹出了什么事,潘塔罗涅这个单薄可怜的身体,就得直面二席的威胁了。 在我的视角,我的朋友只有我一个朋友,世界里也只有我这么一个人,对我不说倾尽所有吧,一些事上也从未拒绝过我,就是偶尔思路太过清晰,不会祸害我,但会祸害别的地方。 前不久还因为我的突发奇想,切片身上又背负起了切割若陀龙王善恶念的重活。 双方都是基于各自的认知得出来的正确结论,但若是让一个旁观者来评价,那我们仨都不是个好人。 金钱的力量杀人不见血。 科技的力量在一个没有什么道德的人身上,就已经是最大的灾厄。 命运的力量,每一次问询都可能制造出一场灾祸。 一点对双方的错误认知只是小小的问题。 多托雷在璃月的切片出现在我面前的视角也是很晚,晚到我跟潘塔罗涅已经互相蹭饭,晚到这位每时每刻都有摩拉进账的富人,陪着我在璃月停留了许久。 与多托雷关联不算太多的阿蕾奇诺不同,潘塔罗涅在用饭的时候见到这位风尘仆仆与「博士」全无关联的切片时,放下了筷子,笑眯眯的:“多托雷,许久不见,你倒是别有巧思。” “你怎么认出来的?”他没有遮掩的意图张嘴就问。 “商人的直觉吧,你一来,我就听到了摩拉的哀嚎。怎么,是实验有结果了,还是要来讨个彩头?” 我在他放下筷子的这段时间,做出的重大决策是埋头苦吃,不浪费任何一粒软饭,多托雷顶着璃月人的面貌过来,得到了改进的方向就忽略了潘塔罗涅,转而问我:“九席有没有威胁你?” 我认出他是理所当然。 别人认出他是技术漏洞。 我要是没认出来呢? 那就是我都认不出来,别的人也认不出来。 “没有。” 他不解:“那怎么突然想要去至冬,那对你而言不是一个好地方,执行官们各有心思,连本体在那里都不可信。” “治病,死中求活而已。” 博士的切片,在我面前拢共出场不超过五分钟,我甚至都来不及刻印一下他的面目,好下次再找他。 他听了我的回答就说了一句:“好,我帮你。” 然后—— 当着我和潘塔罗涅的面完成了自杀。 他是执念的切片,是博士分出来的执念,自杀是为了让博士的执念回返本体,让他那可能会伤害我的本体增加些许对我的安全性。 也幸好是切片,场面并不血腥,只是一个“人”碎裂化作光点消失。 潘塔罗涅起初是以为他的同事在整什么行为艺术,要不就是一个快捷的寄信方式,只是手笔略有些大。 直到我看切片消失的态度实在是寻常,他试探性的用切片开启了话题,“你对这场面并不陌生?” “陌生,但如果是多托雷的话做出什么来都不稀奇,损耗一个执念切片而已。” 如果要让我说一个让我感到震惊或没想到的,那就是多托雷的节俭。执念这种消耗品,它的死亡竟然不是一次性不可重复利用的,它可以回归本体。 他说执念会干扰他,执念切片损毁后,这干扰他的执念,他还要回收。 我没想到很正常。 一转脸,刚刚还气定神闲的潘塔罗涅,脸上露出了可以称作愕然的情绪,“执念!?” “他的切片技术难道不是众所周知?” 他肯定尝试过想要从一堆在他眼中不能称作人的个体找到一个可以称之为人的,为此阐述自己的理念,去寻找一个能跟他共鸣同行的“人”。 我成他眼中唯一的人,说明他没有找到,不代表他没有找过。 他是有人的概念的,不是像他的才是人。我跟他没有太多的相似点。 这种情况下,他的技术成为他理念的载体,被他传播些许,不令人意外。 “确实是众所周知——”潘塔罗涅这下是真的在为此忧愁,“但,他从未提及过,他将自己的执念切片的事。看起来,这是他对你的执念,还是可回收的执念。” 他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不笑眯眯的,我便仿佛是被一条冰凉的蝮蛇舔舐过了脖子。 “您的分量,竟然让一个无人心的怪物生出来心,真是……让我有些吃惊呀。” “但你有法子去应付一个你眼中有心的怪物。” “倘若没有这等手段,我又如何敢贪取黄金的心脏呢。不用担心,在他的那颗心阻碍您时,我便是您最值得信赖的人,您大可以利用我去约束他,只要您能给予我渴求之物。” 没签合同就是口头约定。 真要签合同,我估计是活不下去,才将希望寄托一条想要绞死我的一切,同他一同沉沦的蝮蛇。 目前,我的情况没有恶化到那种地步。 “既然你等到的人已经等到,我们是否可以启程回至冬?” “我在等你,而你在等我吗?” “抱歉,商人的恶习便是迂回,往往会因失去直率,而造成一些误会。” 事情是不是这样不重要,反正击鼓传花,花落到他手上,他没有传回来,这事情就过去了。 第68章 我们即将启程去至冬的那个白天,潘塔罗涅精挑细选的日子自然是天气很好。未曾离开璃月之前,他给我置办的,和夜叉们给我置办的大都是璃月的服饰,有些盘发也是经过这几人的手的。 至于我如何跟夜叉们告别的,只用说一句同样的话,“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要去至冬死中求活。”再挨个抱一下,说句这段时间多谢他们照顾,他们在我离开的那日只会在高处遥遥相望,不会对我阻拦。 再怎么混沌的情感,一旦是用爱作为基底,他们就不会想让我死。 我还托他们给申鹤带了些东西,又因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我让这几位承接了一堆送货任务,从南天门伏龙树到绝云间再到璃月港,包括他们自己,我都送了一堆。 这种花钱如流水,自己的钱又未折损分毫的感觉,实在是令人着迷。潘塔罗涅只是含笑看我花钱,这世界上钱可以买到大多数东西,这其中甚至包括我的感情。 他对这结果可谓是相当之满意。 「富人」有的最多的,便是钱,除此之外,他自觉自己在我面前是没有什么优点可以被谈及的。 恰巧,我喜欢他的钱,这怎么不说是一种天造地设。 是的,我不忘初心,在璃月从开始一路吃软饭吃到结束,中途人换了许多,唯有吃软饭一事,矢志不移。 ……这好感度也没办法让我有移的可能,软饭直接喂到我嘴里,不顺水推舟,干什么呢? 金钱上的链接,多么牢固就有多么脆弱,我吃的多么欢快走的就有多么痛快。 换做别的,我自觉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脱身的。 前往至冬的路途,可以称作纸醉金迷,金钱能够做到的事,我的面前就不会存在任何阻碍。 潘塔罗涅确实是存着用金钱将我困住,困住我那一点贪图享乐的心,将昔日的幻影变作现实的心思。 我接受这点压根不需要任何时间,还是那句话,我年纪轻轻,吃软饭的履历极度丰富,潘塔罗涅可以在其中新建文件夹也可以在过往的文件夹里找到一个跟他类似的,开个子项。 我都可以。 倒是潘塔罗涅,用着勾勒自己妻子轮廓的理由,将我引了过来,发展成如今的关系,如何将那个“妻子” 与现今的我变作同一人,确实要让他费一些心思。 还有就是我身上的问题,多托雷那边的消息不太乐观,实验得到的结论是:“那种力量似乎是源源不绝,消耗现在的进度是持平它的增长。” 死中求活而已。 不过双方认知并不相同,他以为至冬有良药,我是必须要踏上至冬才能开启纳塔的副本。又有相似点,那就是,这确实可以说至冬有良药。 人神身上所遭受的厄难他突破时间,一点点的拼凑出来了些许。 我有天醒来,身边没看到他,探一下,他醒了有一段时间,那片没多少热意。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在海上,但海上亦分日夜。白日有太阳,夜晚有星星,恶劣天气也有电闪雷鸣。 他有过许多这样突然醒来的时刻。有时候是在编头发,将我们两个的头发编在一起,直到我觉得不对醒过来,他手下动作都没有半点迟疑,一边关切的问我“是我吵醒你了”,一边拿了把剪刀,当着我的面将那编在一起的头发剪了下来。 “是璃月的习俗,意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知道。” 他放下剪刀的动作依旧流畅,将头发装进金丝勾成的袋子里也毫不迟疑。 我睡的迷迷糊糊,他躺在我的边上,蝮蛇在此刻吐息,“谁还同你做过这样的事吗,是那位若陀龙王,还是那位岩王帝君?” 声音真的很轻,寂静的室内也确实震若惊雷,我张开了眼睛,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时,他取下眼镜后温文尔雅,斯斯文文的问我:“睡不着吗?” “你刚刚问了我一个很离谱的问题。” “是吗,是做梦吧,你梦见了我。介意说说,我在你的梦里,问了你什么吗?” 他凑近了我,生得好的样貌在黑暗中宛若向我挪移的男鬼,“还是不太方便说?” 两个人的体温捂热了蝮蛇,他不冰冷不僵硬,变温动物的特点让他像个人,吐出来的字句都是腥烈,淬着血:“又或者是我不能听?” 我很想来一句不合时宜的百口莫辩。 但他这么蜿蜒到我的唇边,百口莫辩显而易见不是重点,解释也不是,我只略略偏了偏头,就能碰到他的唇瓣。 软的,温凉,唇纹浅淡。 解答的捷径就是这么近在咫尺。 后来我学会了先发制人,与其让这个人冷不丁就咬我一口,用毒牙摩挲我的皮肉,又不注射毒液,不如我先用亲密行动打消他的念头。 省事,至少我不会夜半惊醒,枕边人连头发都如蛇,笼在我的身上,在索取了情绪价值后,又试探着索取爱。 这次,我以为又是如此,踩着地毯就过去看他准备干什么,却看到他对着一封密信出神。 暖光下面目会显得温柔许多,如此都遮不住他身上凝滞的氛围。 我出声:“看到了坏消息?” “是不好不坏的消息,你身体的问题,是诅咒。” “能治?” 他没有半分迟疑的:“当然。” 那些凝滞沉重仿佛是个错觉,转瞬即逝。 “我看看。” 确实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潘塔罗涅从容将它递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正版已经被他放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商人不会毫无防备,黑心的商人,欺诈更是常态。 第64章 抽象 抵达至冬的那一天,可以说是盛况空前,小小的码头竟然挤下了八位执行官。 排除掉我认识的多托雷、阿蕾奇诺、达达利亚、散兵以及跟在我身边的潘塔罗涅,其余三位是公鸡、少女和木偶。 好消息是执行官联袂而至,舆论会被把控得牢牢的,坏消息是这人还是太多了。 我都不知道我何时在至冬拥有了这么多人脉。 要是有人开个天眼,就明白我眼下见到这八位执行官,与我的关系是值得我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便是退却都情有可原。 不熟悉的那三位,我看着他们的好感度,又看了看好感度对应的对象,觉得这真是稳中带点抽象。 依照潘塔罗涅跟我提及的执行官印象,即使浅尝辄止,我也清楚,此刻至冬的两大核心枢纽,确保至冬可以正常运转的两个关键人物,两位大资本家,已经是我不用努力就可以够到的了。 「公鸡好感度:95。」 「少女好感度:35。」 「木偶好感度:34。」 命运不会给我最好的,但会给我最合适的。 真该给潘塔罗涅颁一个最佳预言奖,他说的让没有心的怪物生出心,扫射了包括在他自身在内的三位同僚。 一位掌握至冬财政的资本家。 一位维持城市正常运转的市长。 一位推进科学技术的科研人员。 不熟悉的这三位有一个异军突起的,其余两位对我的观感也还不错,短期内不会成为我的敌人。 熟悉的几位,那可真是群英荟萃。 达达利亚是我的地下情人,散兵是我前夫,阿蕾奇诺对我好感度100,多托雷是我朋友,我背后的潘塔罗涅是我现在正在吃软饭的。 哈哈,至冬真热闹,不是吗? 我才至冬第一天,一堆乱子就初见端倪,但最大的乱子果然还是在我自身上。 「是否开启深渊再临副本?」 「开启。」 这是一个先有果再有因的故事,故事中,被称作“果”的是尼伯龙根对某一位的诅咒,这诅咒并未让她立即陷入死地。 由爱而引动的诅咒,对待被爱的对象,总有些优柔寡断,但它诞生,就是,就是为了给予爱人恒久的死亡。 但是命运(法涅斯)阻拦了她注定的死。 但漆黑的影子(尼伯龙根)给予了她对深渊的抗性。 于是,「命运」走向了另一种可能,从不死的“果”向过去锚定了死亡的“因”。 诅咒成了保护她的祝福。 曾经的馈赠成就了她最大的诅咒。 以第三方的视角来看,这便是这样一个故事,这样一个尼伯龙根不诅咒我,就不会也不能发生的故事。 让诅咒烈度92的诅咒,成为我命运的解药,让法涅斯需要好感度达到96才能让这剧毒做的解药对我的摧残降到最低,让我可以靠着这剧毒安然活下去的故事。 深渊无智无形,吞下什么,就获得什么,然而没有记忆,它只是漫溢,凭着本能漫溢倾泻,能对抗它的恰恰又是那些它所没有的东西。 很有趣是吧。 这样的事物,这样的力量,要是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意志的事物呢? 要是,这个可以被称作深渊的意志的存在,是我呢? 第69章 第一个副本,我是深渊的造物,吃下了深渊。 第二个副本,我是不老的人,治理的是魔神的遗留,与深渊的干系不过是带来漆黑力量的尼伯龙根对我的干扰。 第三个副本,祂的诅咒爆发,到副本末尾,若不是这诅咒跟深渊对冲,我已经跟深渊同化,成了璃月承平已久后最大的厄难。 这是第四个副本,在纳塔,在这个国度的过去,我等待的命运或许是被诸多勇士前赴后继的刷。 这或许也是命运的一次回旋镖,毕竟在现实里,我要是敢在没开副本前的时刻,踏上纳塔,对纳塔造成的破坏比我身上的诅咒烈度可还高一点,足以让本就风雨飘摇勉力支撑的国度瞬间土崩瓦解。 「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我对命运系的开发还是太少。要是尼伯龙根说的我应当恨祂恨法涅斯,包括这个,那祂们的爱,可真是沉重。」 系统轻笑一声:「不止。」 「命运比你想象的要更加莫测,但不必为此感到震怖,命运一直都站在你面前。」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的另一个世界,那里的命运系,总不会这样吧?」 「我无法预测,但唯有一点,同为命运,同为确定可能者,窥探未来者,借由这种命运上的关联,我能看见名为终末的星神,对你的好感度是84。」 「我说错了,祂是逆时而上的生物,在过去所做出的预言,都可以直观的观察,但仍可以称作命运。」 我:哈哈。 这可真是太命运了。 新上任的深渊意志,在古龙的国度,第一天就笑出了声,惊动了浅眠的火龙王。 「修库特尔好感度:8。」 一个非常符合我当前身份所应该得到的好感度,火龙王本身就在遭受深渊的折磨,就算这并不是我施予他的,他也应该一视同仁的憎恨无视我。 这很好,更好的是,古龙的国度,不会出现什么绝世狠人,给我整出来璃月魔神的那些大活,他们对我的态度是很微妙的。 利用、畏惧……种种综合下来,我恒定了他们的过去乃至未来对我的平均好感度:23。 对于敌人,这太高。 对于朋友,这太低。 在最初的纳塔人尚未拥有与龙一样的地位,被龙众看在眼中的那个时代,我的存在是对龙众的一种绝对逼迫。力量强大如修库特尔,也要在深渊的侵蚀下时不时的休眠,才能稳定住自己的精神状态。 在他们安逸太久,断绝了进化的前路的情况下,冒出来我这样一个需要生与死来消磨自己身上关不掉的范围性伤害的存在,是好事吗?是坏事吗? 我不在乎。 我都不在乎用来消磨我的到底是生还是死的力量,为什么还要关心一群注定要为此付出的耗材的想法呢? 深渊想要漫溢,我想要关掉自己身上成为深渊意志后无法控制的主动技能,双方对龙众的态度殊途同归。 天幕之下,纳塔这里,深渊是沸腾的,我这个意志化身是自由的,敲断了他们进化前路的是法涅斯,迫使他们为了存亡向针对深渊的形态极限进化的是我。无外乎有的龙被我从高天扯下,恨的却是法涅斯。 “真弱。” 我一向喜欢一打多,给足了敌人勇气的同时,又让自己舒展够了筋骨,我此前是对武力值93没什么意识的,这一遭可真是体验得够够的。 深渊都增幅不了我的力量。 龙众被扯下来,被我踩着侮辱一下他们的尊严,他们的统一口径都是我在猫戏老鼠。 修库特尔给我好感度8,都是火龙王确实是宽宏大量,我跟他打的最多,身上关不掉的主动技能,对他造成的伤害最多,他没恨我,只是努力无视我,不愧是火龙王。 除开他的合情合理之外,龙众里还有一个奇葩,不对,两个,我疑心这两位的受虐倾向是一个比一个重。 第一位奇葩,对我好感度50,在龙众里可称得上贤者,而贤者,向来不是主张危险就是生命危险。他是主张危险,对我的好感度大概全来自于我对龙众的产生了进化方面的助益,即使,这造成了他大量同族的死亡。 第二位奇葩,我是真的不太明白,这位到底是什么个章程,库胡勒阿乔,好感度77。 哥们,你知不知道,每存在一个你,你的同族就得被迫恨上我,被我盯上多少个? 第65章 发展 没事了,整个古龙国度里的龙,不止一个阿乔不正常,他只是不正常得突出。 龙众将我视作天外来的灾祸,是无法避免的自然灾害,是尼伯龙根引渡进来的新的力量。 但他们对待我的态度,那个微妙的整体平均好感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是自然灾害,是纳塔这里特殊的生态,可他们不用对待自然灾害的态度来对待我。 我在他们眼中,还是个生命,而非庞大的深渊的代表,不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纵使,我确实可以统御深渊里的生命,统御深渊的造物,它们所吞吃又复现出来的一切,都可以被称作我的子民。 纵使,我真的是人形的深渊意志,深渊的代表。 他们对我仍旧抱有一丝期待,然后,才有一次次失望的余地。 是朋友,是敌人,是人,乃至可以是是龙。 唯独称不上一个深渊自发诞生的聚合体、是人智的统合。 首先谢谢他们保留我的人格独立,没将我认成许多个体的糅杂。其次,我和他们一开始都犯了同一个错误,那就是将深渊意志只当成了一个好听的名头。 双方都没什么经验,才闹出来这种笑话。很明显的嘛,既然是深渊诞生的意志体,自然而然的,就会拥有统率的权柄,可以将之视作一个国度的执政。 「武力值:93。」 「执政能力:95。」 「深渊生物平均好感度:94。」 仅此三项,便让我的问题从副本外的纳塔怎么深渊被须弥挪走了大部分稳定度还只有8,变成了火龙王怎么没死,它怎么稳定度还有8? 答案是基建。 我初初登场时,深渊国度尚且一穷二白,大家囫囵吞下去的东西也不多。人话就是事多人少,我算个光杆司令,手底下只有几个呜哇呜哇智慧先天性发孕不良的深渊生物,其他的只能算作烂糊的一滩。 但凡出了点什么事,都是我这个深渊意志当先锋,一砖一瓦的从零开始发育。 古龙对我的复杂态度也就是在这时期形成的。他们打心眼里清楚我为什么要跟它们杠上,偶尔会因为他们而跟别人杠上,只是架不住智慧生命在纯粹的敌对中也会有昏了头的时刻。明知道我有时候尊重他们的体面只是为了给深渊抽当前最强的古龙卡,保全他们的知性是为了让深渊龙种有一点知性,但,他们确实是在我的逼迫下,飞速的进化。 但,没有一个照面就刺死他们的威胁,没有无法沟通只为毁灭的威胁,时间一久,就会出现一些妥协派一些狂妄派。 妥协派将这样的生活当做正常,没有了将我彻底祛除的决心。 狂妄派,则是想要利用我具有知性这点,通过我完全的掌控深渊。 有没有更适合龙众的派系? 有的有的,贤者弄出来的科技派,修库特尔弄出来的本土派,加上库胡勒阿乔的摸不着头脑派,应有尽有。 “你们的前途,真是一片无量。” 我对修库特尔如是说。 火龙王被深渊侵蚀,修养的时间本就身心俱疲,爪牙虽利,但有心无力的阶段,还要跟我唠嗑,被我折磨他的精神。 他有办法吗? 没有,别的龙碰上我还有希望,不被浸染,我嫌弃他们太弱,会污染深渊的卡池,最初的母本我只抽强的,收藏也只收藏强的。 修库特尔作为火龙王,作为纳塔这里最强的龙,他逃不掉被深渊收藏灵魂,每一处鳞爪都被精心保养,每一个思维简单的深渊生物都等待着他的死亡的宿命。 我不会放过他。 深渊不会放过他。 既然宿命如此,他对我的态度是无视之后又懒得跟我多说一句,正如眼下,我对古龙们最真切的期盼,他抱以最简单的一句:“滚!” 言简意赅,非常有个性。 他是宁愿我气急败坏给他一巴掌,跟他打上一场的,这样他的疲惫都可以是心安的证明,那样证明我可以很轻易被激怒,会因为目标的想法而受到影响。 那样,我就只是深邃摹结株拟人态。 只是被扭曲侵蚀的过往的记忆。 我没有。 这正是他和他的族人,不能将我视之为记忆的统合的理由。我不是因为深渊侵蚀地脉所扭曲出来的深渊生物,我是深渊自发产生的意志,为了更好的将提瓦特深渊化。 毫无疑问的敌人,只是太像个亲切的朋友。可以说龙王的族人乃至龙王本身都有过这样恍惚的时刻,幼子掉入深渊所在的孔洞,作为敌人的我一脸嫌弃的揪着他们的尾巴,对上一众警惕的龙脸,先声夺人:“你们后勤是垮了吗,这些小崽子都能掉到我的地盘,我刚建好的行宫被他们砸塌了,你们准备怎么赔?” 第70章 作为提供母本的族群,除了一开始被我不知轻重的弄死了一批外,其余的每一条龙我都做了精心的安排。 精 心的安排,被我圈养又保留了凶性,乃至有重新接续上进化的前路的可能,我在他们面前,脾性可以称得上温和。 那些被吞噬的龙在深渊的国度成了我的得力下属,在深渊复刻了龙的国度。 修库特尔见过深渊里龙的国度,他的记忆尚未老朽到每一寸都被风化,可以清晰的认出来正在忙碌那些深渊生物,所模仿出来的龙众生前的名字,他们正在修建自己的家。 深渊之上,是龙的燃素,深渊之中,是宛若倒映的龙的国度,死者与生者的界限,燃素与深渊的力量,已然模糊不清。 我还在说:“等它们全都下来了,修库特尔,你觉得贤者会不会自己下来,就为了让古龙再一次的进化。差点忘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居所?” “那个僭越者的地脉为什么没有动静?” “这个啊,因为他们不是从地脉中得到的记忆啊,是活着的哦。”是我用科技的力量,将活着的古龙用深渊力量改造而来的深渊龙,龙这样强大的生物,自然要多方面利用。 他比想象中更冷静。 “你是亵渎。” “不一定,提瓦特可以接受法涅斯,那么,也可以接受我。土地并不属于某一个族群,但可以属于最适合这片土地的所有生物。” 我没有说假话。 提瓦特确实可以接受我,接受深渊成为它最主流的力量,它可以是提瓦特人的故土,可以是龙的故乡,亦可以成为深渊族裔的发源地。 土地可以属于任何人。 灭世的灾害,针对的只是前一代前前代的版本生物,和他们的文明。 “何况,我跟你们的龙王中的龙王,还关系匪浅,若不是他带来了一粒种子,我不会以此种形态降生。” 深渊的力量随着我的心意裹上了修库特尔的身躯,但是没有侵蚀,它们自我的指尖沁出,在我可以自主操控主动技能的现在,它们是我的手足,是我的感官,是我最亲密的一部分。 是分明可以就地将龙王绞死的力量,却只做了一个轻柔的属于深渊意志的拥抱。 “成为我的臣民,与成为尼伯龙根的臣民,若是真的有这么大的差异的话,我亦可以成为尼伯龙根。” 我可以眼睑下生出几片漆黑的龙鳞,可以拥有龙的爪牙,可以成为一条属于深渊的人形古龙。 毕竟骗修库特尔给我打工嘛,改变一下形态,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代价,不寒碜。 “为什么要保留人形?” “当然是因为下一个版本最强的是人族,深渊只会向着最强者的形态进化。你们龙,不也是?” 这般一日日的磨下去,古龙的幼崽明确到什么岁数不会被深渊侵蚀,被龙众下放到深渊磨砺爪牙,得到深渊抗性,好在成长后与我厮杀更长时间,他们几乎将我视作龙生最大也是最惨烈的一次试炼时,修库特尔的精神被我损毁了百分之七十一。 我不着急,深渊有的是时间,我的臣民们对我的追随也不狂热。它们或是他们的智慧与外界所规定的智慧有所不同,不会将我的每一次发育期当做我的智慧,他们缺少这方面的认知,不会将自我的认知覆盖上我的决策,只会执行。 更不会认为我做出什么决策才是英明的执政,我做出什么决策毁掉了他们心中的光辉形象。 我的意志裹挟他们,而非他们裹挟我。 龙族的小崽子能在一定年龄随意进入深渊,一方面是他们年龄太小,发挥不了劳动力的作用,我还得抽出一部分基建部队照顾他们,不划算;另一方面就是,小的时候见到的一些事会影响一生,会让他们更容易接受跟龙的国度倒映一般的深渊。 长大后,心智坚定的过一段时间成为我的劳动力,心智不坚定或者干脆就成了我这边的,是即时劳动力。 一笔好买卖。 修库特尔怎么会同意? 因为他被我整得神智失常,时而疯时而清醒呗。 至于贤者—— 他在乎他的族人,在乎自己族人继续进化的可能,但不在乎具体的族人,他不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古龙的背叛。 能够攀登断绝的前路,继续亘古不变的进化,在他看到终点前,深渊与法涅斯没有区别。 「贤者好感度:86。」 贤者的名讳是瓦萨克拉胡巴肯。 而库胡勒阿乔,他可以被称作龙,亦可以称作统律型ai。 我的面前没有什么阻碍,最大的阻碍无非是古龙看着自己被深渊围困,放弃了挣扎。只要他们一日不曾放弃孕育,一日不曾放弃未来,就需要进化出更高的对深渊的抗性。 深渊亦可以在他们的进化里,完成共同进化。 不然,纳塔的古龙就等着被深渊绝育,完成功能性灭绝。 我的可持续性涸泽而渔,可是需要他们源源不断送自己的龙崽子下深渊的,自然会用这样的法子。 第66章 构史 他们死不屈服。 因为尊严,也因为当下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平衡。我的圈养已经让这群龙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即使我承认他们是当前的最强版本生物。 也就是说,不用我蛊惑就倒戈的龙很少,绝大多数的龙都需要经历我对它们精神上的腐化和转变。 死不屈服对于他们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日益转变的思想和仅存的神智在彼此拉扯,一半在本能的亲近我,一半又在排斥我。 有些时候,精神非常坚韧的龙,彻底转变成深渊生物后,眼睛里都有一些不彻底的残留,化作泪珠滴落。 我对古龙的认知就是朴素的当前最强母本,对待自己的臣民,倒是有一些应有的仁慈,看到了会伸出手,抹去它不应有的不纯粹,语气温和的:“将杂质排出来,对你有好处,不要慌张。” 他的杂质比我想象中的更多,不一会儿,就能在地上积起来一片湖泊,大颗的泪珠浸湿了我的半边人形。对人而言,他确实是庞然大物,连放个下巴在我肩上,都需要费好大的气力,最后,能蹭上一点的,也不过是几片鳞片。 出现这种杂质的情况正在增多。 瓦萨克拉胡巴肯曾经尝试过,让我通晓其中的因由,通晓他的族人对深渊的爱憎,被我拒绝了。 “我不需要这些,有些苦痛不被知晓才是好事,否则,就失去了被随意编撰的自由。” “即使这可以让我的族人不再固执己见,更多的选择追随深渊?”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在我们的理念不曾出现分歧,他追随我依旧是为了整体的进化时,他对我的每个建议,都是有用的,即便我们可能出现思路上的无法理解。 但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作为族群里诞生的主张危险,理念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龙,他没有命运的系统,只能从总结中得到结果,往往,这不会是准确的数字。 而我可以。 在我不想通晓他们的爱憎时,他们族群中会在一开始就倒戈向我的龙只有百分之十六。 我通晓后,有百分之三十九的龙,会因为我的理解而走向我,不必劳烦深渊的蛊惑。 由心而生的决定,从理念上的认同而开始的追随,对任何一个执政者都是诱惑。但深渊不需要。但我不需要。 我告诉瓦萨克,我与他此刻正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理念上的过分认同,会减弱斗争,而这些,会使进化缺少足够的源动力。” “深渊与古龙,从来需要的都不是互相理解与认同,而是永无止境的厮杀,看似伴随的成长,只是进化历程里被曲解的残酷。” 万幸,古龙的宁死不屈和他们的尊严是让他们说不出来什么掏心窝子的话的,妥协派只是极少数。 我吞他们的速度还是快,没让这部分思想成为主流,不然共同进化的路直接崩盘。 大家还是物理 上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好了。 瓦萨克颔首:“确实。” 他没有听出来我的弦外之音。 这样的事有很多次,他只听自己想听的,从来不管自己不想听的,人为的,将自己的思维变得狭窄,闭耳塞听,到了好似盲从的地步。 没办法,我们的最终目标有些冲突,我不会告诉他我最后想到做的是什么,他强行让自己忽视所有,有些不合理的情况,都是硬圆。 啧。 这样岂不是看起来双方都在努力让同行之路变得更加长久吗? 我想了想我无视的许多龙的事,将这种“默契”当成了我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还是更喜欢深渊生物一些。 毕竟我是深渊意志,是他们的执政,而不是龙和人的。 龙倒是想跟深渊纠缠到死。 这关系一度复杂到我在战场上,在深渊的指挥席上,眼神稍微偏离片刻,游到了人的身上,人和龙之间就爆发了一场战争。 第71章 开始是莫名其妙的,我认为龙是吃饱了没事干,嫌自己死的不够多,双线作战,人那边也止住了试图跟龙合作的手。 他们没有感到错愕,认为原本可以队友的龙颅内有疾,而是很平静的一边对抗我,一边跟龙作战。 三方,现在都在双线作战。 其中龙和人这边因为内战因素,两个最强母本族群开始了互殴,我就降低了战争的烈度,分出了一些心神用来搞深渊的基建项目。 这段时间并不算长,但珍贵。 “你认为这场战争莫名其妙?” “人内心的真实想法与呈现出来的部分,时常会有些出入。”尤其是在执政身上,明知道的事,有时候都会装聋作哑。 你当我没有笑过龙因为自己不是版本最强而破防跟人打了起来的事吗? 我当然笑过,但知道这些对我没有好处,就像瓦萨克,他分明可以不说不问,偏偏要问我对这场战争的看法? 我的看法就是胡闹。 两个版本最强联合了我才能继续给他们上压力,不像现在这样,为了避免将其直接打死,我得说我的真爱是基建。 任何时间都可以基建,正常一点的思路是扩大化他们的战争,一举将他们埋葬才是最好的基建方式。 奈何,智慧在深渊刚成为流通物不久。 瓦萨克想要得到的进化里,深渊生物也是其中之一。这点上,我们没有分歧,他不局限于种族,因而很随意的问我对战争的看法,一点也不介意这会冒犯到我。 “你要是没有进化出来容人之量,修库特尔还能以火龙王的身份活着,不被冠以深渊生物的称号?” “就是进化出来了,才会尴尬,你配合一点,我好歹在外面也是凶名赫赫……” “连人都清楚龙跟深渊关系复杂的凶名赫赫?!” 那是龙的问题,而非我的问题。他们恨我的不少,这情绪甚至占据他们龙心的绝大部分,龙心又只有一颗,碎成一片片也还是一颗。 太恨了,所以思维异于常人。 太恨了,所以会做出一些胡闹的事。 好在,人清楚龙与深渊的复杂关系,人里面走出来一位最初的太阳,他幽默,他诚恳,让人与龙敞开心扉。 起初,我不懂希巴拉克对龙的幽默。瓦萨克说希巴拉克对火龙王修库特尔以及许多龙说其实龙与人没必要这么打生打死,大家的目的可以一致,先联手整深渊,让深渊正视龙,不轻易移情。 龙的态度从与人誓不两立到好伙伴之间的转变肯定不是这一句话的功劳。龙他们也说自己根本没有被一句话就钓成翘嘴,觉得希巴拉克这句话说到了他们心坎上,他们仅仅是认同了这句话而已,觉得它言之有理。 我当时只是平淡的说“我知道了”,没理解到瓦萨克复杂的眼神,和隐晦的暗示。 由于我的阅读速度过快,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从这句明面上流传出来的话中思考了许多他们合作的诸多因素,思路转回来后这个因素之一已经源远流长了。 源远流长到好似这就是最大因素了。 事实上,它还真是。 我:。 没有办法了,已经宠辱不惊过了,再震惊倒是显得我被这构史硬控了许久。 就这样吧。 大家都偏爱石破天惊的构史。 而这位年少有为,看破了人与龙双方争执的最大的点的最初的太阳,在战场上也着实耀眼。 战绩和好感度都有。 我站在指挥位上,眼中空无一物。 「系统,你说,纳塔人好不容易正常了,希巴拉克怎么拉跨了?」 「呃,可能是让纳塔人更能铭记仇恨。」 在纳塔人平均好感度为八的情况下,希巴拉克,这位最初的太阳,说服人与龙成为互相交付性命的战友联合对付我的关键人物,对我的好感度是: 六十。 第67章 生生世世 我曾就这点问过希巴拉克。 双方作为各自种族的领袖,在战斗的间隙谈论这样的问题,希巴拉克“哦”了一声,“看起来你进化出了对情感的区分?” “这不难。” “是我想岔了,被一些故事误导了太多。” “故事,这种场合,你说故事?” “毕竟想象之外的敌人,想要找到破绽,除了观察,就是穷极想象中得到一个可以被验证的结论。” 在我之前没有人会想到深渊之中会诞生他们的大敌,甚至可以说,因为太像个正常的造物,所以不太像一个正常的深渊生物了。 人类和龙都有自己的历史和记忆,但深渊发展这二者的时间实在是太过长久,长久到由它所生成的生物,都会被记忆的门槛挡在门外。 它们在进化,希巴拉克敏锐的意识到这一点,只要吞得人更多,它们就会从单纯的力量进化出自己的思维与智慧。 正如婴孩长大成人一样,若不是它们成长需要的养分不是母亲的乳汁,而是别的种族的死亡的话,人与龙和深渊不会到眼下这种地步。 抗争,夺取存活的土地,这种行为往往发生在活不下去的时刻,没有什么民族,是从诞生的那一天就具有抗争的意识的。 地域、文化和历史,才能让一个民族将抗争铭刻进自己的精神,然后代代相传。 生死存亡,原本抵御了绝大多数深渊伤害的龙又突然放弃了一部分对深渊的抗争心,将矛头直指向人,这点,希巴拉克也预想过。 如他所说,一个未曾想象的敌人,一个靠着他者的死亡或者堕落来死亡来进化的种族,他需要想象出很多种状况,让一些天方夜谭成为可以被排查的结论。 其中之一,是他的希冀。 希冀的是我的知性有缺,他可以给人争取来更多的时间,从我的嘴里,撕扯下更多的未来,更多的属于人的未来。 这是领袖(基扬戈兹)的责任。 “果然,我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你。” 「希巴拉克执政能力:97。」 他完全可以成为我的老师,我说的话是真心实意。 但他的面色也是真的不太好看,最初的太阳说:“就是这点才恐怖,你的学习速度,跟那些深渊生物相比有些夸张。” “毕竟,我不好学一些,在人与龙的围困下,可能会死。” 深渊只要在,深渊生物就一直拥有时间提瓦特每一寸被侵袭的土地,都是深渊生物的温床。 我不一样。 我没有心情死上一次来验证深渊意志是否是深渊不绝意志不亡,我不想死。 「在希巴拉克身上我是否学到了什么?」 「理所当然。」系统声音隐隐有些笑意,「你的执政能力,现在96,你所统率的,忠诚度保底60。」 你看,这不就是我的长进,立竿见影的长进。 而我最在意,与他开启这段对话的一点,也在其后得到了解答,这不是毫无代价的。 双方的执政能力可能有差别,但实际上,等待一个对手的退场,并不需要什么高深的计策,时间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这天地四方,发生在纳塔的战争,天上的四道影子皆可看见,无论是属于天理的时间,还是提瓦特单纯的时间,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我只需要给他老去的时间,最初的太阳,他升起是一日的开始,他落下也是一日的结束。 对深渊和龙的时间,不过是一日的尺度,对人而言,是从青年到老去直至死亡。 从前——我在副本外真切的从前——我听说过最初的太阳的只言片语,曾经也想过他要是活到了我的时代会是怎样的光景。 如今我走向了他的时代,他亦走向了我的时代,我不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只会给他部族足够的时间。 他清楚。 「希巴拉克对你最终目的的看穿:77。」 他清楚的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思想的枝叶会有背道而驰的地方,想象力或许有所不足,但这位对我好感度卡在了六十的人的领袖,他不做那一条闭耳塞听的龙。 所以,这才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而不会是常理中的退让,一个问题的答案得到的不是朋友的退让,而是魔鬼的指引。 还是空手套白狼。 “你看起来很了解我,我原本预备的信息就不太通用,只能用一些新的信息。” 现成的纳塔已经给了我模板,我原先也只准备提供一个方法,好让这方法的原创者被我的提议打乱思绪,最好是怀疑一下我是否通过某种特定的方式读取他的记忆,让他的路偏移些许。 现在不成。 现在我指出方法已经不成,得指出来一条通用规则。 “在提瓦特,魔神和天空的使者,基本逻辑是爱人。魔神在这里,在修库特尔存在的纳塔,不会存在。但纳塔里,有一个躲藏起来的天空的使者,高天之上,还存在着爱人的影子。” 第72章 “倘若你想要让短寿的人打败时间,可以拥有多次尝试的机会,去尝试着与祂们接触,或许是一个好办法。” 希巴拉克笑了一下,“我的秘密,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值钱吧。” “你确定要听?” 我刻意显现出来一些非人的姿态用几枚显眼的黑鳞来提醒他,前方可是地狱。 他执意要听。 就算前方是地狱。 “让我们存活,竭尽全力的活下去,不正是你的目的?不正是你与那位龙的贤者,所期待看见的景象?” “是的,我目前,只对你拥有最真切的杀意,你不能活得太久,但对你的部族,我没有具体的杀意。” “正巧。我也是,看来我们俩在这方面,还真是心有灵犀。”他眯了下眼睛,试图直视一下天边的太阳“不过,这应该不涉及到我的灵魂?” “因为,目前只有你,可能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我很平静的,“天空上的使者,正在收敛纳塔的灵魂,好让他们回到地脉,不被深渊所侵蚀。但祂并不憎恨我,无法升起一点对我的怨恨。” “高天之上的影子亦不会干涉我的所作所为,必要时,你需要应对的是来自天上与地下一同袭来的危机。” 「命运的四道影子与法涅斯共用好感度。」 「夜神(天空的使者)好感度:96。 祂无法对你升起一丁点儿的怨恨,为此陷入过短暂的惘然。」 我的天胡开局,希巴拉克的天崩开局。 爱的力量可能不那么强大,只是出现在此地,就意味着纳塔人的盟友、安息之所乃至高天之上,都存在着成为敌人的可能。 我伸手,没有用沁出来的深渊力量来触碰面前人的脸,而是用自己苍白冰冷的手,如同捧起爱人的头颅。 可惜,太阳没有失温,依旧在散发着光芒。 他没有躲。 于是,深渊从容的在他的唇上印上冰冷的吻。 “你信任你的继任者,但深渊并不信任陌生的对手,这条进化之路,不是一位领袖的力量可以做到的。” “活下去吧,用你的灵魂,为自己的部族,为我的进化,再一次赴汤蹈火。” “你的灵魂会永远被深渊拒绝。” 是祝福,亦是诅咒。 毕竟就深渊这进化进度,他要是来了深渊,执政能力大跳水不说,对纳塔人也是一次打击,指不定路就断在了半路。 我还指望着这位纳塔最初的太阳在死后继续照耀着纳塔,为纳塔人发光发热,他只要存在着,就是我的助益。 我又想起来了被我痛下杀手而死掉的一批古龙,我实在是心痛,他们理应发挥更大的价值才死的。 而不是只是让我的主动技能可以关闭。 当时还是太糙了,没想到我也是有下属,要当领袖的。 现在,我现在正在做的就是领袖应该做的事,为了族群的发展。人的思考是把双刃剑,我只期盼希巴拉克的灵魂永存不朽,他作为人的时光又短暂如燃尽的烛火。 活人与死人能做到的事情不一样,希巴拉克绝不会用死者的长存去干扰活着的人。 他跟我希望的截然相反。 他希望我活着的时间永存不朽,死去的时刻短暂如同将熄的烛火。 两个人对对方的期盼会有如此大的差异,仅仅是因为种族不同,在人的眼中,我的「活」就是深渊意志的死去,我的「死」才是深渊意志的活。 双方都挺傲慢,不过是敌对,那就非常正常。 希巴拉克还挺幽默的:“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能有点缘分。” “免了吧,我来只是想听理由的。” 希巴拉克好感度六十的缘由非常简单: “至于喜欢你的这种情绪,对强大美丽的人抱有钦慕很常见,这不影响我们的敌对,也不影响我想要杀死你。” “不过最近我在尝试控制自己的心,要是能控制住,我觉得我会变得更强大。你不也正在渴望不断突破极限的强敌?” 就是如此简单。 没有什么情非得已,错综复杂。 希巴拉克就只是在看到了我,被异类的美晃了下心,从战场上下来,想了一会,“哦”了一声,将一些漫溢的心思压了下去,成了好感度六十。 他控制过一次自己的心,将一些好感挤了出去,眼下却在六十纹丝不动,他也只能在我面前承认他现在努力没有成功。 “你上次是怎么成功的?” “因为你的危险。” “你希望我会更加危险?” 他坦然的:“并不,你的目的已经足够恐怖,更加危险下去,你是想所有的一切都坠入深渊?” “如果非要如此,才能退却我的爱意,那我宁愿爱你生生世世。” 第68章 除夕快乐 希巴拉克以为我第二次主动跟他见面,不至于这么日常,日常得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拿武器防御还是问我有何贵干。 最后,最初的太阳选择了为自己发声:“这是我的房间。” “我没走错。” 纳塔部族里,原本应该是深渊无法涉足的区域,理论上最安全的一片区域,希巴拉克的房间。 他的安全是因为我的赐福和他本身的实力。我的赐福让他就算睡在深渊里,除了会被深渊生物塞深渊的沉淀物噎死外,深渊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条不保暖的被子。他的 实力又能够确保,那些深渊生物会悄无声息的退走。 因此,在我全身上下都被深渊力量包裹,看不清轮廓时,他反应会是我来找他算账,属实是正常。 谁让这位人的执政,利用了深渊的赐福,开始用自己的特殊性给人的地盘扩圈,将深渊硬挤出去一点。 都不是。 我既不是来找他算账的,也不是走错路或者没走错专门过来跟他打感情牌的。深渊最近稳扎稳打,我们双方之间并不存在一个可以交谈的空窗期。 照理来说。 但瓦萨克拉胡巴肯并不信奉天理(法涅斯),他制造出来的一团活物,一个进化的图谱,就在我的怀里。 就在我的怀里,捏着我的手指,龙的瞳孔和人的外形,但与人类毫无关系,是龙的基因同深渊的结合物,算是我的大半个孩子。 毕竟,凡是深渊的,都可称之为我的子嗣。 我来,是先来找一个说得上话的,问人怎么养他,然后再去问龙要不要养他。 希巴拉克:…… 希巴拉克:“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龙?” “人养育子嗣的方式没有古龙那么狂暴,我不清楚两种力量的融合会不会让他容易夭折,自然要更轻柔一些的方式。” 我来找希巴拉克没有别的理由,纯粹是龙和深渊结合而出的产物在我的图鉴里原本不稀奇,但“新”一出来,他就非常稀奇。 稀奇到瓦萨克拉胡巴肯将他丢给我的时候,或许也没想到我对他的态度称得上柔和。 柔和到不太像是一个进化的工具,而是深渊的一次新生。 太过幼小的生命,龙与深渊的特殊链接让他活着,又不属于龙或深渊,我这边不想养,就得找一个靠谱的下家。 我选中了龙,或者说修库特尔。 瓦萨克原本是想接手的,但是我说我们要是插手太过的话,岂不是断送了这一次进化。 “龙与深渊的结合体,我还没有见过他的成长之路。” 深渊里养着的都是成年龙,小崽子们都让古龙们自负盈亏去了,他——瓦萨克命名为奥奇坎的生命——是开天辟地的一个。 我上点心很正常。 希巴拉克也觉得很正常,我们两个的矛盾因为太过不可调和,彼此知道计较起来大事时,就只能活一个。在一些小事,还是可能增加己方战力的小事上,就显得非常随和。 具体表现就是,他不仅写了,还写的非常详细,到什么程度呢,他写顺手了还问我龙的哺育习惯跟人差别大不大。 我抱着怀里的奥奇坎,看他的表情很诧异:“我是深渊,不是龙,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知道?” “刻板印象。” 什么刻板印象我就不问了。 可能是深渊倒映出来的龙的国度,和我将龙当成深渊的拓本,精心保养的行为所造成的,但具体到个人,印象都大不相同。 临走之前,希巴拉克说:“你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太像个人。” “你的故事里,是希望我从前是个人,还是不是?” “我希望不是。” “但你所希望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含义。” 是误入深渊被吞吃同化再诞生的意志也好,从深渊里自发孕育的意志体也罢,对当下纳塔的困境没有半点变化。 只要有一人或者一条龙尚且在苟延残喘,我所操控下的深渊就会卷土重来,再启深渊入侵,吞噬同化掉他们进化的果实,构成深渊的进化之路。 第73章 因为纳塔被重构过一次的地脉,已经被深渊侵蚀了一半多。 没有继续侵蚀下去,是因为再进一步,纳塔的地脉就会再度崩裂,夜神之国会迎来毁灭。 否则,夜神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思考自己不能对我产生怨恨的因由。 从天上到地下,都是希巴拉克的囚笼,是他这种眼光毒辣的领袖应当领受的折磨。 我将问题交予他,交予他其后的领袖们,没有对纳塔的人与龙赶尽杀绝,仅仅是因为我此刻的抉择,是让深渊生物跨越漫长的进化历程,走到没有模板也可以自主进化的那一步。 之后—— 之后,才能谈及其他。 总之,执政各有各的难处,好在其他两位执政的难处大都是我制造出来的。只要想到这点,这执政的日子就还能过的下去。 另一位火龙王修库特尔,精神被我整得半疯不疯的,我将希巴拉克写的育儿手册,和怀中的孩子往他身边一放,自觉任务已经完成。 然而—— 修库特尔在我到来的时刻,这一次,是清醒的状态,大火山的岩浆仿佛是是火龙王的吐息,同它的心脏共振,又在我的面前屏息。 “瓦萨克,那个背叛者的造物?” “龙与深渊的产物,他的死活就看你是否接纳他,深渊目前,不期待新生。” 至少,名为奥奇坎的存在,被我选择了抛弃,好听一点是放养。 又一次吐息。 龙的竖瞳比岩浆灼热,倘若目光可以流淌,想必我要被烧死在此处。 他如此问道:“他的名字。” “奥奇坎。” “那么,你可以尽情期待,这个造物有朝一日会砍下你的头颅,让你感受疯狂。” “那只是你的期待。” 我这次可是连让我退出的人选都敲定好了,就等着那个时间的到来。奥奇坎不会是那个人选,不会得到命运的馈赠。 奥奇坎生活在古龙国度的事就这么定下了,那群古龙们,作为修库特尔疯狂时期的代为养育者,对待奥奇坎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 我看过几次,他们不会让奥奇坎死掉,也不会让他有饿着和生病的时刻,可以让奥奇坎正常的生长。 这其实就已经足够。 我想象中最坏的场景,是奥奇坎真的变成古龙科技的一部分,物理上的成为科研工具。不过他伸手去拽阿乔的尾巴,只得到了骂骂咧咧,和古龙对他的一些细微的差异,让我有些疑惑。 而疑惑自然需要解答。 疑惑的产生,是古龙们对他的行为举止所引起的。在确保他可以正常活着成长的基础下,古龙们大可以不做什么多余的事,左右不过是一个背叛者和深渊的产物,能养着就已经是有良心了。 可是古龙们有时候会做一些多余的事,在奥奇坎运用深渊力量的时候,在奥奇坎因为特殊的体质,和我的默许下,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深渊的通道,正常应用深渊的力量时。 一群龙围着他,数双龙目盯着他,我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不怎么会容忍这种事的发生。 我唯独忘了,他们,这群古龙可是凭着一己之力,让一个构史源远流长,大抵是消不掉的。 这构史又跟深渊脱不了关系。 我算是眼睁睁的看着奥奇坎被一群龙鼓励利用深渊力量,甚至连龙的力量,一群古龙就那么叽里呱啦的,就下了一个龙的力量他掌握不了也没关系的决定。 一旦奥奇坎使用深渊的力量,古龙对他的友善点大概要上升十几点,而他使用龙的力量时,教导他的古龙,看起来很想在负责任和不负责任之间徘徊个一天,直接过度到教导深渊力量的第二天。 我记得奥奇坎,瓦萨克交给我的时候,说的是他两种力量的可能性都具有,即使会出现一些融合的弊病,在力量应用上,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知道我喜欢强大的个体,进化的前路就是让个体往强大方面走,奥奇坎别的地方可以缺点什么,唯独力量,是不打半点折扣的。 否则,他诞生的时日也不会晚了如此之久。 “你觉得他们在想什么?” 瓦萨克就在我的边上。 他比我负责,我是上来透气的时候才看看,瓦萨克是一天三次写实验报告,务必确保奥奇坎的每一次变化都能够被记录在案,成为后来者可供参考的资料。 “哼,我的那些同族,意图 让他舍弃龙的力量,专心致志的研究深渊的力量。他们排斥奥奇坎属于龙的一部分。” “……等等,你再说一次,属于什么的一部分?” “属于龙的一部分。” 我看看远处鼓励奥奇坎开深渊之门难得说了几句人话的阿乔,和一群面带微笑的古龙,又看了看我辛辛苦苦搭起来的深渊国度。 最后,我看向了瓦萨克:“准备从内部击破,他们?” “我的同族们,要是能想到这一点,早就会放弃了那无用的骄傲,成为深渊的一部分了。” 总而言之,古龙们再一次坐实了他们跟深渊的不清不楚,好不容易深渊给他们输血,送了一个绝佳的模板过来,他们满脑子想着怎么让奥奇坎当个全深渊属性的。 希巴拉克有这么一群铁杆盟友,是他应得的。 要不是奥奇坎自己争气,在这种教导环境里没有狂热向深渊奔去,而是坚定的成为了龙,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希巴拉克高低得跟这一群龙敞开心扉一次。 就算是死了,他也要掀开棺材板,诈尸一次,问问修库特尔……哦,火龙王大概率是疯的,问不了,那就问问能聊的,问问他们怎么想的。 我不像他。 我可以问瓦萨克,问系统。 「他们对奥奇坎的整体好感度出值是?」 「25。」 「要是奥奇坎,不是龙与深渊的造物,而仅仅是深渊的造物?」 「41。」系统快答,「奥奇坎在古龙里受到的最大坎坷,就是他不是纯粹的深渊生物。龙的那一部分,拖累了他。」 「你实话实说,我将奥奇坎丢给他们养的行为算什么?」 「算他们大爱无疆。」 「嗯?我问的是我?」 系统沉默了几秒,「偶尔做个人的朋友回来一趟,交给他们仇人的孩子,让他们帮养。」 「你要不要看看奥奇坎现在的好感度?」 「多少?」 「奥奇坎好感度:72。」 现在轮到我沉默了。 古龙里,真容易出奇葩啊。 更奇葩的是,系统说奥奇坎坚定的成为了龙,而不是往我这边走,是他见过那些深渊生物,见过深渊化的龙,他恐惧这样的事的发生。 他想让我看到的,是奥奇坎,而不是奥奇坎身上的深渊。 第69章 好短 也是见的多了,在乌泱泱一群龙里,这位看上去跟我的形态最像的一位造物,没有让我有什么太大的心绪波动。 他只是想让我看到他,而不是其他,已经足够乖巧。 龙的眼瞳,苍白的皮肤和脸上的黑鳞。 我有时候望向他,会觉得他有点像我的另一条路,但在战场上,在三方的战场上,这条路没有毁灭确实是他自身对深渊的过于了解。 我需要把握的是三方的平衡,适时的为深渊的力量添砖加瓦,这自然需要三个种族的持续发展。 奥奇坎是龙,龙不全是奥奇坎。 我在乎的是种族,而非个体。 只要事态仍旧在我的预想之中,我给他们的联盟带来的压迫就不会更改,我的重心也只有战场和基建。 人不一样。 外地来的人不一样。 纳塔这边自有国情在此,三方的僵持偶尔有一点变动,又很快的调整到平衡,持续了几千年的战争,死伤都是常事。 两眼一睁就是对抗深渊有些夸张,一个月面对几次深渊入侵都算是家常便饭。 只是,在纳塔之外还有强中手。 纳塔这边是我(深渊意志)降临,外地人(坎瑞亚人)打开的就是深渊的黑箱。 虽然这黑箱造成的结果大半都跑到了须弥,但是纳塔这边,还有一些土特产。 我是说那些坎瑞亚人。 坎瑞亚人的最后一个王朝是黑日王朝,这名字起的不算太好,深渊的力量最后做了覆灭它乃至蔓延出来的黑潮。 也算是应了名字。 当然,既然都涉及到了深渊力量,既然我都是深渊意志了,倒没有地区限制,这事也与我有关。 我推波助澜了。 一个执政,在有机会时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对方觊觎深渊的力量,我需要这个机会,双方一拍即合。 大地之上,纳塔这边诞生了什么怪物的事,在提瓦特可以说是众所周知,偶有两个不知道的,其一就是坎瑞亚。 他们消息不闭塞,跟提瓦特的国度比较大的差异是他们并不信奉神。 第74章 我没有封锁他们的消息来源,手动制造他们的知见障,让坎瑞亚人被我一直注视。我很忙。 命运不忙。 法涅斯不忙。 命运的喉舌也不忙。 最重要的是,尼伯龙根不忙。曾经属于龙的命运伸展开了自己的羽翼,遮住了他们的眼耳,只要是坎瑞亚人,都不会知道深渊诞生了意志的事。 一如,在须弥副本的这个时期,祂操作了深渊倾泻的区域。 现如今,我再度看到了命运的回响。 「坎瑞亚人不知道我的存在,这对他们利用深渊有什么促进作用吗?」 我当时问的轻描淡写,是一日里的随口提及。 系统答得也是漫不经心:「有主的和无主的力量当然不一样。人心里可生贪欲,但是否实施,却不一定。他们误以为这是无主的力量,便实施了,没有太多犹豫。促进作用93。」 「看起来他们只追寻纯粹的力量和知识。」 我在其中,做的事不多,推波助澜不过是坐实了深渊如他们所想。 然后,便是天理征召七神,坎瑞亚亡国,纳塔这边的人之执政和龙一个都没有机会奔赴坎瑞亚。 再然后,便是坎瑞亚人抵达了纳塔。 外地的人一开始不了解这里的历史,带着诅咒的气息进入纳塔,显眼到什么程度? 双方见到彼此都有些沉默。 纳塔因为有我,外地人只有赶到纳塔的份,没有纳塔人出去的份,姑且能算作一个提瓦特人和古龙进化的封闭实验场地。 坎瑞亚是外地人不说,还是第一次理解到深渊意志,见到我的存在。 还是战场。 一众深渊生物和人龙混战的战场,外地人二话不说加入打击深渊的步伐,让本地人都有些不太适应。 我还好,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身来看看情况,见一见看过的坎瑞亚人。 若要说这其中有没有值得注意的外地人…… 有的。 坎瑞亚是一片被深渊蚀透的土地,抵达纳塔的亡国之人,这样的背景下,在战场上,我听到了一声: 「天柱骑士瑟雷恩:93。」 在一片纠结扭曲,偶尔才有零星几点高好感的敌对阵营里,他的好感度无疑是足够令人瞩目的。高到我甚至可以认为,他是深渊阵营的,是可以成为我的臣民的。 可惜不是。 可惜外来者进不了夜神之国,不能跟希巴拉克谈一下感想,最初的太阳在死者的国度已经用尽了力气,合该有一个同病相怜的人被送下去。 第70章 1 瑟雷恩没有归宿。 坎瑞亚人在纳塔没有归宿。 在纳塔,夜神之国并不能接受非纳塔户籍的人的灵魂,还因为深渊的侵蚀,祂的意志有遭受扭曲的可能。 深渊这里,我尝试过接纳他们,不过因为未知因素,我没有成功。 幸好没有成功。 瑟雷恩这支小分队,只有他本人保持着高出一截的高好感,其他人均一均,他们对我的平均好感度只有12。 要是成功了,现今智力和武力慢慢点上去的深渊生物,有一部分又要撤离战场,加速基建的进度了。 最后,纳塔的三方势力里,古龙们率先接纳了他们。他们的行动是如此的迅捷,仿佛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经过修库特尔,就如此直接了当的下了决定。 边上大脑还在疯狂思考的纳塔人:??? 饶是他们见多识广, 经受了古龙多少次的神来之笔,这一次,他们的猝不及防还是写在了脸上。 现任人之执政很想见见古龙里下这个决策的人,然后就看到了另一条让他曾经有过猝不及防的古龙。 贤龙瓦萨克拉胡巴肯。 是的,古龙里下这个决策,以无上的智慧殴打了一群古龙,在坎瑞亚人身上的问题尚未解决时,就拍板做出这个决定的,正是这条龙。 这条龙,在战场上望见坎瑞亚人的神情就不是很对,做出这个决策更是果决。 这条曾经是古龙里的背叛者,最后又回归古龙的贤者,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令人头痛的。 但这是古龙的决定,是火龙王修库特尔的意志的一部分。 人之执政言简意赅:“他们是对抗深渊的力量还是你们选中的牺牲品?” 合作是亲密无间,希巴拉克的决定到现在还在起效用。只是坎瑞亚是放出深渊的黑潮的罪魁祸首,使纳塔人意识到天理原来还是会对深渊做出反应的重要人物,而他们的亲密无间里,在对待深渊的态度上,是唯一的分歧。 古龙跟人的合作伊始,便是人允诺他们的合作会让深渊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们。 人之执政亦可以称作火神的纳塔人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希巴拉克与龙的协议认识到老一辈里的最大八卦时,沉默了许久。 与最初的太阳相比,这无疑是非常失态的。那个时代的人非常自然的就接受了这种事实,隔了许多代的后来者,反而对着这些条约无言。 是一种对历史的遗忘。 因此,问出这样的话,是有历史依据的,并非纳塔火神妄图动摇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而是在面对深渊意志时,纳塔人的盟友总会在日常里整出来比较让人失语的操作。 尤其是面前这条龙。 奥奇坎的存在,就是他的一次实验,他的关切皆是为了看奥奇坎身上能不能发展出一条新的进化谱系。 奥奇坎现在在古龙里是亲王,是抗衡深渊的重要战力。 明明白白的与瓦萨克不合。 据说……古龙里据说是这位亲王与制造出来他的瓦萨克,对深渊意志抱有同样的……仰慕。 纠结古龙跟深渊的关系,唯一的作用,是让看的人眼前一黑又一黑。 瓦萨克答:“都不是,古龙只是接纳了他们,他们想要成为什么,应当是他们自身的意志。” 火神:…… 火神:“你说个下限吧,瓦萨克,免得我心惊胆战。” 这话实在是有些恐怖。 “我不会背叛古龙,亦不会背叛人与龙在希巴拉克时期签订的协议。” 这是瓦萨克这条龙出现在我面前的前情提要,人之执政的心可以彻底死了。纳塔人的盟友,在讨伐深渊里恨不得整死所有深渊生物,占据所有输出主力,讨伐结束后,什么操作都不稀奇。 瓦萨克—— 这条因为跟我理念不合,实在是催眠自己催眠不下去的古龙,在一个下面忙的热火朝天,我在上面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日子里,终于跟我提及了理念不合。 之后,就是他的出走和现今的再度相见。 往事历历在目,身份立场却不相同,同行者成为了敌对者。 我其实有点……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我当初松了口气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他生气到一张脸绷得死紧,都没等到我的一句客套的挽留。 才有了他今日的登门拜访。 “你接纳了那些坎瑞亚人,为了更好的进化,不死诅咒的样本,有这么稀奇?” 一针见血。 “他们的价值没有那么高。”我简单聊了一句,决定直接杀死比赛,“我们还是聊聊你跟奥奇坎的亲情吧。” “……” 贤者对我的德行非常了解,同行过一段时间,知道我的脸皮和不听龙话的本事有多么强,连条龙都拽不回来。 他说:“那就谈谈。” 强行接起了话题。 事实上,这没什么好谈的,我无聊的时候扔了一下他跟奥奇坎之间的父子情有几分真心实意,至今,我还记得系统说百面骰出值为1时的幸灾乐祸。 和我当时真心实意的感叹:“没想到还能有第二条螭。” 瓦萨克能谈什么? 谈奥奇坎的实验数据,谈奥奇坎的经历,谈他们双方如今的关系与父子毫无关系。 “他只是进化途中的造物。” 这造物在瓦萨克那边的作用也只是记录数据,接续起来话题就会立刻转入下一话题: “我来此,是想问你,你是否看重坎瑞亚的遗民,是否想要了解他们为何不能归入深渊。” “你准备做什么?” “弥合我们之间的分歧。进化并不需要执着一个特定的种族,你被深渊裹挟,不认同我的理念,我自然需要进行一场实验,来证明你的错误。” 第71章 秤砣 瓦萨克的行为放在我这边也是难以理解。 人与我的视角不相同。 在纳塔人眼中,贤者是轻描淡写的就让整个古龙群体做了决策,这点也是人之执政觉得古龙群体有些难以言喻的点。 实际上,不是轻描淡写。 贤者在古龙里面对的阻力实在是巨大,能够短期内打了纳塔人一个措手不及,只能说他手段了得,将一群意见不和的古龙,尤其是跟他“父子情深”的奥奇坎,都在短期内说服了。 第75章 促使一群在各种因素下,不认为在此刻接受坎瑞亚人是个好主意的龙众,默认了他的行动,将这一支坎瑞亚人当做自己的族裔。 “他们憎恨深渊,你应当清楚。” 贤者不意外我们分道扬镳之际,我对他的不挽留,他不闭耳塞听时,总是这样,可以做到许多事,理解我的许多决定。 即使,现在他站在我的对立面,他的立场都跟从前一样,很难说他站我,很难说他站自己的族人。 深渊与龙的国度,都不过是他暂时的居所。他若是想要一直追求进化,背叛就是迟早的事。 我们在深渊,在天之下地之底,倒映的龙的国度里,看着深渊发着光的太阳,共同品尝着他的愤怒。 这愤怒,在他看到坎瑞亚人出现在战场,感受到深渊对他们的接纳时,就一直存在。 我抛弃他,他不意外,不为此愤怒。 我对坎瑞亚人的接纳,他的愤怒似乎是无根浮萍,在不该存在的时刻诞生,能够称作根的,都不应当从他的胸腔内长出。 他愤怒于我对坎瑞亚人的宽容,愤怒于我的不挑剔,正如他的族人对坎瑞亚人一开始的拒绝一样: 纳塔这里,纳塔人和修库特尔领导的古龙国度,同深渊已经足够平衡,我的目光就该一直落在他们身上,而不该…… 不该投诸于外界。 我对坎瑞亚的接纳打破了这一点,即使那些坎瑞亚人,跟那些纳塔人一样,对深渊都是纯粹的反击,没有容纳一点复杂的心情。 瓦萨克脸颊上的鳞片翕张,“你一直在看向外面。” 我按下了那些因为愤怒而不再服帖的鳞片,同以前一样,给我的科技担当缓和了一下心情,“深渊的外溢是本能,我亦不能阻止外界对深渊力量的窥探。” 听听就行。 坎瑞亚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那群窥探了深渊力量的被坎瑞亚人称作背叛者的人们,在前期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一是因为尼伯龙根的羽翼,二是我的顺水推舟。 后期……后期,他们当然意识到了深渊的力量是有主的,深渊有深渊意志,姑且称得上一个活物,他们的窃夺,像是一种肢解。 对活人。 但,已经无法停下来了,从他们迈出第一步开始,灵魂就已经交易给了深渊,未知对一些人而言是恐惧,对他们而言,却 是知识和力量。 「那几位对你的平均好感度是80。」 未知对于他们,就是最大的诱惑。 我可能挺招科研人员喜欢的。 「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极恶骑的好感度,我记得,当初骰出来的是26。」 「今时不同往日。」 哦,我想,那这意思就是,达达利亚这边,师祖在很久以前,其实就遭了我的毒手,他们师门到底是没有一个逃脱。 因为坎瑞亚的背叛者,只有五位。 人数越少,他们归于个人的好感度下降空间就越小。 何况,我的骰运在极端上从不让人失望,五位背叛者里再度出现了一位求知的秤砣,一位恨我恨到将我的死亡当成了当前的第一要务的「黄金」的莱茵多特。 她跟螭一样,好感度出值都是1。 这意味着,其中四位,最低的一位好感度出目都是99。 「没想到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而那位莱茵多特,之所以如此恨我,大抵是因为我的欺骗,她所寻求得到的知识,在发觉我的欺骗后,就已经背叛了她,那些炼金造物,她在其后看到了他们的另一个主人。 我听过她刻骨的恨:“你在纳塔,所以我的造物,游曳在深渊的灵魂,只有龙!?” “它们是你对我的怜悯吗?!!” 她的造物不算是深渊生物,那只是用了深渊力量,用炼金术的方式,所缔造的生命,与奥奇坎类似的存在。 科研人才的殊途同归。 她恨我,依照我的规划又绝对杀不死我。 另一位科研人才,我面前的这位瓦萨克,他搭的梯子,一时之间也是很难分辨他到底是想要我的深渊成为坎瑞亚人的归宿,还是想要我彻底放弃坎瑞亚人,坐视坎瑞亚人成为进化的素材,成为我们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梯子。 他们的想法要是也能殊途同归就好了,那样我只会拥有两个敌人。不像现在,我还要分辨瓦萨克的想法。 倘若瓦萨克准备全心全意的帮我,那就不会跟古龙里最有可能帮我的几位,跟他没有半点父子情谊的孩子奥奇坎诉说我的野心。 那几位里,奥奇坎是绝计不会再帮助我的,他想要让我看到他,不能从他身上看到其他,只有成为我的敌人。成为我永恒的、想要夺取又只能叹息一声放下如同希巴拉克一般的敌人。 倘若瓦萨克不想帮我,他又何必来见我,用一个对我可能无关紧要的秘密,来换取一个机会,一个不存在的机会。 深渊意志不会成为进化这场战役的第三方,我只会逼迫他们向我想要看见的方向进化,无时无刻不在窃取他们进化的果实。 最终的目的,能见到的,便是让提瓦特成为深渊的乐土,其上的所有生命,都成为我的臣民的资粮。 他偏偏想要我成为第三方,成为引导进化,看着他们触碰进化的极限的人,而非深渊的意志。 他将一个绝不能看作个体的存在,视作一个绝对的个体,如此,我们方能行走在同一条路上。 想法很好,但筹码可能不够。 “这是我唯一的筹码。” 他回答,“深渊除了履行执政应行的事,无欲无求。” “那你提出这个筹码的时间确实很好。”正是我准备按下退出键之前,许下的承诺都可以用死亡来一了百了的时刻,在他的愕然里,我说,“好哦,我答应。只要他们里有出乎意料的情况,我可以跟你走上同一条路。我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愕然只在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 我的同意和拒绝他都做了预设,才能较为从容的说出:“你确实看重这些未知。”不说看重坎瑞亚人。 “他们信仰你,才能够在死后沉入深渊。” “那可惜了,深渊注定不会是他们的归宿。” 坎瑞亚人不会信仰深渊。 第72章 等待 对于这点,我心知肚明。 坎瑞亚先天性的没有信仰我的土地,五位背叛者所酿造出来的悲剧、所导致的国破家亡就在眼前,死之执政的不死诅咒又加诸其身。 单就这些,他们意图信仰深渊,都是走投无路之下的走投无路。 何况一个群体,在时间的冲刷下可能遗忘过去背弃过去的自己,却绝不可能在时时刻刻都被人提醒他曾经如何的情况下,忘记自身的过去。 坎瑞亚就是这样。 如果说不死诅咒是为了锁住他们的死亡,不让他们的肉/体死亡后回到地脉,成为我侵袭地脉的助力,那么我对于他们的诅咒就是让他们的灵魂哀嚎,让他们日日夜夜都在回忆过往的惨烈。 瓦萨克看起来不知道我第一时间接纳来纳塔的坎瑞亚人,背后的因由里还有一个我曾诅咒过他们。 他要是知道,就不会没有准备让他们信仰我的配套手段了。 “你所认识的人类,会在被折磨精神的时候,还能投入敌人的怀抱,全心全意的在诅咒他的存在的怀中获得安宁?” “我的族人会。坎瑞亚未必不会成为下一个。” 我无法反驳。 古龙这个状态,还有面前已经回归了族群,却仍旧不放弃劝导我的瓦萨克,都是铁证。被我蛊惑沉入深渊成了深渊生物的古龙,也在深渊里游曳,我跟他心平气和的聊天时,还能听到渊龙的吼声。 深渊目前的基建项目,古龙都是主力,纵使体内有地上的杂质,对待我的忠诚却毋庸置疑。 否则,深渊生物不会在大优的情况下遵从我的命令,在深渊里平静的工作,而不是倾巢出动,将这点优势转换成纳塔的崩灭。 提及这点,瓦萨克很刻薄的评价,“因为那是一群蠢货,智慧的培育都需要你掠夺其他种族的智慧。我的族人更是蠢货中的蠢货,地上分不清对深渊的态度,地下更是连意识都是杂质。” “是你亲手进化出来的深渊的蛀虫。” 他这个样子,我只能说,回去对他确实有些改变,在深渊时,他对深渊生物的称呼是“进化的先锋”,对自己堕入深渊的族人还有一个“勉强没蠢到底”。 果然是古龙的瓦萨克,不是深渊的贤者了。 “住嘴吧,瓦萨克,照你这样说,坎瑞亚人不信仰我还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决定。你到底是来让他们信仰我的,还是让他们成为我的阻力的。” “是来让你放手深渊的。”愤怒的情绪过去,他的理智浮现出来,一副再也不会轻易生气的模样,是一个贤明的臣子,在倒戈后还在劝说过去的君王行于正道,“你对他们的慈悲会成为他们进化的阻碍。” 第76章 “即使坎瑞亚人能够被深渊吞并,你可以解析出不死诅咒,并将它移植到深渊生物上,被你所规划的进化,只会让它们的不死成为腐朽的前兆。它们没有智慧,不会思考。” “你理应与我一同,而非为了深渊,让进化步入极端。你拼尽全力孕育出来的,不应该是一群模仿者。你才应该成为进化的终端。” 我说“去去去,瓦萨克,坎瑞亚人还没有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来呢。” 贤者的一言一行,接纳坎瑞亚的行为和他对我说的内容,都很分明的告诉我,他接纳这批人,纯粹是因为我的那点看重,而为坎瑞亚人招致的无妄之灾。 他对坎瑞亚人,善意恶意都有,更多的是将他们当成工具。 对纳塔火神说的那些他们有自己的意志的鬼话,要是把他们当成人,而非进化的一笔,那倒是贤者的祝愿。可惜是工具,工具的意志看使用他们的人。 瓦萨克就是准备使用他们的人。 万事万物皆有代价。 他显而易见不是个慈悲者。 这场漫长对话的末尾,他凝视着我:“为何要诅咒坎瑞亚人,而非古龙?” “我乐意。” 我乐意。 这三个字总会出现在各种地方,扩散到了我对坎瑞亚人的诅咒,甚至并没有排除古龙。 修库特尔不正是被我所诅咒了吗,他的疯狂不是与生俱来,是被我污染后造成的痼疾。 还有一个坚决想要做龙的奥奇坎,他的坚定会引来我的诅咒难道不是很合理? 深渊与龙的孩子,我还有几分关切,诅咒他是很常见的发展,接下来的发展在轻小说里有很多条路,在奥奇坎这里,路只有一条: ——与我共生。 古龙的亲王在梦中,被深渊的黑鳞覆盖之际,龙的尾巴和羽翼也在束缚着深渊。 他做我进化的薪柴,做我的儿子,亦想要做我的丈夫。 古龙将他教的很难评价,让他没有狂热奔向深渊,又保留了一部分对深渊、对我一贯的复杂态度。 憎恶、亲近、仇恨、喜爱…… 诸多心绪,在他合上眼时,化作梦中的我。 他与古龙不同之处在于,他清醒的意识到他所肩负的职责,不是变强、变得更强,成为古龙妄想施行中的中流砥柱。 “我会让你需要我。” “这才是我应行走的道路。” 龙的瞳孔,人的身躯,他依偎在我的怀中,与深渊生物的一线之差只在于他是龙。 “唯一能被你一直注视的方法,只有走在你想让我欲行的道路上,无有片刻偏移。” 龙的脑袋只有一根筋不假,不是所有龙都一根筋也不假,但对人敞开心扉的龙,那也不仅仅是一根筋。 像奥奇坎这样确定了目标,然后勇往直前的,我不知道龙里面还有多少。反正我从未没有怎么了解过龙,奥奇坎自己都不在乎我了不了解他,在梦里跟瓦萨克一样装聋作哑大成,将我本身只当成我的幻影。 他装的,但都装了,我做出什么厌弃他的事,这个思路可以让他很顺利的说服他自己。 梦中的幻影投射的就是他的所思所想,我给他一巴掌,他都可以说可能是他压力太大,梦里都很有压力。 总之,我不了解龙是为了把持最终解释权。他当睁眼瞎,也是为了最终解释权。 跟奥奇坎一样敞开心扉的还有吗? 有的有的,坎瑞亚人里人均敞开心扉,人均一个深渊诅咒。 莱茵多特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让她的研究成了一个笑话不说,还让她知道,只要我想,我分明是可以看到她实验的全过程,包括她的所思所想。 研究人员就是脑子好使,何况是坎瑞亚的「黄金」。她的确是特殊的,特殊到我真的如她所想,可以将她一览无余。 实际上,能让我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就只有她一个。 一是她的造物灵魂是从深渊而来,加深了我与她之间的连接;二是,这个研究人才,真的对我敞开心扉。 古龙里的敞开心扉,有很地狱的含义,指可以看到龙心。坎瑞亚里没有这样的事例,莱茵多特是情感和理性都对我敞开心扉。 我由此无遮无拦的接受到了这位炼金术师最深沉的恨意,和着智慧的火光,让我疑心自己是走进了针对我一个人的无间地狱。 我看她看得越通透,她的恨意生命力越强,她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恨意栽种在了深渊里,常青不败。 “何苦来哉。恨意对于人类,不应成为永恒的驱动力。” “只有这个,是属于我的。” 她说的平静,内里恶火不息,火舌舔舐我的躯体,试图将它焚毁。 确实。 我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恶意,深渊对深渊本身的恶意也不会有这么大,恶火的名字是莱茵多特,不是我。 “那么,你准备用这属于你的恨做些什么,摆脱不死诅咒,撬动深渊的力量,还是单纯的炙烤融化我的意志?” 她不再说话。 我听到除她声音之外的所有信息,听到了她说我“狭隘”。她不愿意同我言语,又无时无刻不在告诉我她的所思所想。 因此,她丢弃了她的所有造物,让它们成为人间的厄难,让她漆黑的恨意流向大地,我是不奇怪的。 怒火可以冲毁人的理智,莱茵多特在恨我上面一向没有理智。要是有的话,我看着散布在枫丹蒙德的深渊力量,那就太可怕了。 因为那样我完全看不懂她不将那些造物丢回深渊让我焦头烂额,反而将灾厄扩散出去的举动,毕竟,这对我本身的伤害为零,不如几条炼金造物一次魔音贯耳来的伤害更大。 它们之中,心智是幼儿的龙不少。 除开莱茵多特这位能够让我看到她的所思所想的坎瑞亚人,另一位在敌对的战场对我保持着高好感的坎瑞亚人也颇有风格。 那个在战场上活跃的瑟雷恩,我用这种一视同仁的针对于坎瑞亚人的诅咒接触过他,他看起来是一个正直的人。 战场上不计代价的去消灭深渊生物,梦境里也在消解深渊探进去的触须,是一个有着很强烈赎罪心态的正直的人。 不过没有用处。 “坎瑞亚人在打开深渊的馈赠后,就注定无法摆脱深渊,注定会成为深渊力量行走的载体。” 或多或少的事。 瑟雷恩斩灭了许多我的虚影,从他梦里生发,与我实际没有关系的虚影,那是他所引动,而非深渊所致。 我们偶尔会正常心态的闲聊,中间是坎瑞亚的悲剧,和纳塔正在发生的悲剧。 “注定的命运亦可被打破。”他答,一字一句,像是诺言。 “我不擅长泯灭他人的希望。” 第73章 命运回响 事实就不一样了。 我此前就说过这次的死亡方式和让我死亡的人选我都确定好了,也就是这个人选,坎瑞亚人才会在打开潘多拉魔盒后,被我这位顺手推舟的深渊意志盯得死死的。 我在第一时间让深渊接纳他们,未尝不是一种风险对冲。说的好听一点,还可以说它是补偿。 坎瑞亚人没有收到这个补偿甚至都不能怪我,可以推到他们不信仰深渊身上。 在不做人身上,深渊意志压根不是个人,连补偿都可以如发。我还非常大度的对瑟雷恩说过这件事,用了点语言的艺术。 “从你们得到深渊的馈赠开始,深渊就成为了你们坎瑞亚人的归宿。只是,你们并不承认我是你们的归宿。” “瑟雷恩,在无路可走时,深渊亦不失为一条道路。我知晓坎瑞亚人不能接受深渊,但,深渊会一直都是你们的归宿。” 不要钱不要力只是出一个态度的承诺,我自然是张口就来。人到死前,什么善缘都敢结,主打一个广撒网。 坎瑞亚人的憎恨对象可以是我,这点我完全接受,毕竟我冷眼旁观不说还将他们当做了复活的耗材,万一出了事故现实里要死了,爬也能从他们身上的深渊诅咒里爬出来。 没有什么会比携带不死诅咒的坎瑞亚人保存时间更长。 也没有什么人选会比自己更加合适。 是的,我需要用到坎瑞亚人当做复活后手之一,以免自己真的一通操作导致自己现实中死掉的最直接原因,就是我选择在副本里自己杀了自己。 已知我是深渊意志,须弥副本的灾厄更是被尼伯龙根增加了九层,算是吃下了提瓦特里绝大多数灾厄。须弥副本里的我还有吞吃深渊力量的能力。 我会想到一个老土的自己杀自己很正常。反正须弥副本指不定就是我成为深渊意志的起点,毕竟命运的垂怜让我能生吃深渊生吃禁忌力量看起来还不是很合理,我增加一些合理性没有问题。 「狡辩。」 「你就说成不成吧。」 「副本之间的确可以互相影响。」 第77章 好,方案具有可行性,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何保证现实里的我可以继承遗产而不死。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担心这一点,我的退出方式注定我视副本里的死亡为平常。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我本身成为尼伯龙根空投到须弥的深渊,被须弥副本里的自己吞吃所 导致的死亡,卡bug自然会周全的考虑到可能造成的后果。 这也确实不是杞人忧天。 系统给出的回答为:「你会在现实中经历真实的死亡,但命运不会让你死去,三位命运给出的回答都是如此。」 「你只会险些死去。」 造成我在现实中险些死亡的,是我在不同副本里几乎同时按下的退出键,纳塔这边按了一次,须弥那边紧随其后,纳塔这边还是被须弥拍着按下去的。短时间内在副本连死两次,还是不同副本,其中一次又是被不同副本的自己所杀,卡bug卡出来现实里的几欲死亡,是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看副本机制,我杀了我自己,中间那个间隔在我的设想里,会让现实中的自己醒来,让第二次死亡成了现实里的死亡,是很合理的。 「三位?我的险些死亡,需要三位命运?不是坎瑞亚人的后手,不是从他们的记忆里拼凑出来活着的我?」 「你有更好的。」 系统语气是笑的,命运在它口中拐了个弯,成了表述含糊发生时却足够直白的预言,「祂们预支了代价,你醒来就可以看到。现在,准备好你的遗产吧,须弥副本的你,已经被苦睡着了。」 「这命运的味道实在是太浓了点。别跟我说须弥三神副本近九成的灾厄就是为了这一次的合情合理。」 「你可以这么认为,这正是命运的魅力,越是接近命运者,越能感知到命运的存在。」 纳塔副本是因为我想要摆脱尼伯龙根的诅咒,让它不再空熬我的寿命。在进入副本之后,它已然不是问题,诅咒本身是为了拮抗深渊侵蚀,不让我死的面目全非痛苦万分。爱的诅咒落点依旧是爱,我落地成为深渊意志时,它就消散。 深渊无法侵蚀深渊。 纳塔副本的结尾,我看着三方战场,看着我的臣民,分别留给了他们不同的剧本。 在纳塔所有与深渊敌对的势力来看,这个剧本名字应该叫做「深渊死于深渊」。 在深渊的臣民来看,这不过是我作为深渊意志的一次尝试,尝试走一走提瓦特人到深渊意志的进化路线,好排除当前进化过程里可能会出现的隐患。 如此,一个稳固的深渊阵营和一个因为我吞掉了深渊意志而对我可能抱有友善的几个阵营,就会成为我待验收的遗产。 哪怕是其中最极端的瓦萨克,都不能说我背弃了我的承诺,他只能说,这是我的一次尝试。 隐患当然是有的,他们又不是不会走路,其他国度又不是不知道深渊意志在纳塔诞生又沉寂于须弥,我自己的脸又都是一样的,许多的我就会被他们从历史中捞起。 可能会对我造成一些不便。 当然,还有一些不知道须弥的我跟纳塔的我面容一样的人,他们只能理解与深渊相似的气息磨灭了深渊,然后自身也迎来了消亡。 我这同样的脸,在一些人眼中,是天理的手笔,正如天理创造出来一个深渊的复制品让深渊意志沉寂一样。我可以是深渊的挣扎,亦可成为天理对深渊位格钉下的寒天之钉,只为了让深渊意志没有诞生的机会。 我无所谓。 二得其一,只要深渊生物能够认出来我的灵魂,知晓我会在正确的时间抵达纳塔就可以。 我的遗产里,最重要的是深渊。 「现在想想,须弥副本里,你说我跟尼伯龙根有关系,那时候,应该是有一个具体的关系度数值吧,是多少?」 「53。深渊造物。」 那时系统的回答也很有意思,说与深渊相关联的,或多或少跟尼伯龙根有关系。 尼伯龙根对于深渊而言,就是一个盗火者,衔着一粒深渊的火种,播撒在提瓦特的沃土,养育出来我这样一位深渊意志。 当然,一开始不是,一开始我只是个故事晚了四天才开启的人。不过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命运让我们相互缠绕,有头有尾,勾勒出来了诸多细节。 祂曾背负深渊的命运,在祂死亡后,深渊便成了祂的命运。 那么,法涅斯呢? 将背负过深渊的龙再度赠送给深渊本身的命运,又在想些什么? 「尼伯龙根好感度:62。」 「法涅斯控制了祂的好感度。」 系统戏谑的语气让我眼皮子狂跳,我人已经醒了,迟迟没有睁开眼,就是因为它的「命运(法涅斯)的隐秘,你现在睁眼就可以看到。」 眼下又来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感度变动,我人在至冬,冰雪寒风仿佛已经穿透了我身上盖的被子、壁炉里的火光,直达我的心脏。 人刚刚退出深渊意志副本,精神充沛就可能睁眼就迎来暴击,这是我的命运吗? 命运(法涅斯)温和的替我回答:“是。” 命运(尼伯龙根)沉闷的替我回答:“是。” 我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并非至冬,而是祂们所构筑的意识空间,是天空岛上疑似沉睡的法涅斯,是镶嵌在我的命运的尼伯龙根。 是“法涅斯尼伯龙根”。 那时,我在须弥最初碰到的命运(尼伯龙根)既不在娜布的眼睛里,不需要她的视线代替祂的目光,也不在我的躯壳之上。 祂在命运(法涅斯)之中,高天大地之上,都可以成为祂的目之所及,只要法涅斯仍是提瓦特的命运。 娜布看到的,只不过是祂的渠道之一。 那时,尼伯龙根的命运与我的命运纠缠,祂只能爱我,因为法涅斯,因为祂存在于法涅斯身上,我们三者的命运,其实都在纠缠。 尼伯龙根的命运与法涅斯可以同一。 “你不应对法涅斯有半点仁慈。” “你应当恨祂,如同恨我一样。” “别在意祂,祂根本不会介意这种事。” “命运,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有病。” …… 什么叫做命运的回响? 这就是命运的回响! 我有一堆说出来就会被屏蔽的话想要说,最后只有一句咬牙切齿的“你们命运!” 怪不得系统会无缘无故出来那两行好感度变动的前因后果,合着尼伯龙根这家伙,跟法涅斯可以说是一体两面了。 祂们送对方,能有什么负担? 我以为命运系只是癫在一脉相承的送礼上,结果还有“自己送自己”这个光荣传统。 “无法接受?” 连声音都成了二重奏。 我闭上眼,要不是这两位之所以会同一,是为了提前预支我死亡的代价,让两个命运同我命运的纠缠抗住了我自己的作死,我不会只是闭眼。 不会只是沉默的摆出来一个“让我静静”的姿势。 命运系在超出我的想象上从来都是超出我的想象。 尼伯龙根可真是所言不虚。 「你还好吗?」 系统已经在大笑了。 「我不太好,我当时为什么要卡bug。」 「命运的偏爱,还是三位。」 等我再度睁开眼时,法涅斯和尼伯龙根看起来像是两个个体了,法涅斯的羽毛和尼伯龙根的鳞片在我眼前都闪了一闪。 但是“法涅斯尼伯龙根”。 第74章 沉默 我想我永远都忘记不了命运给我的震撼。 提瓦特的两位命运在晨光熹微里让我领悟了什么是命运系就如初升的太阳,只有天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才抵达极限。 而我,我可能也要给至冬一点小小的道德震撼。 「人渣程度:93。」 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人在副本里当了一段时间的反派,掐着别人进化的幼苗,意图用深渊的威胁来干扰正常的进化历程这么多年还不道德滑坡的。 我的道德没有那么**,它可以被多托雷拖下去,也可以被成为深渊意志的生涯拉下去。 它不是什么稀罕事。 稀罕事是它没有道德归零,不过想想我在深渊意志副本里做的事……除了掐了别人进化的成果外,到底是没有赶尽杀绝。 「这盛世如多托雷所愿。」 「你说,我现在还能回头吗?」 「你回头的可能性有,但你回头不太可能。」 系统在丢出来我道德滑坡的选项时,做过最好的预想是我的道德值是灵活的0,眼下要比它想的更好一些。 我虽然从大半个人渣到十足的人渣,四舍五入也是个道德零选手了,我在至冬做的最大的事,都够不上人渣的边。 它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没造成太大的破坏,那事就不存在什么道德败坏。 在寒风凛冽,连散兵这个不用呼吸的人偶偶尔都要配合着穿统一的斗篷,彰显一下执行官的团结的国度,我的道德上生了一层坚冰,但是无妨,我造成的破坏没让人四分五裂啊。 第78章 我在至冬的一天通常是这样度过的: 早晨起床吃饭,饭可能是散兵做的,可能是其他执行官带过来的。吃饭的时候顺便听一耳朵,散兵抗击深渊升任执行官的经过,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趣事。 吃完早饭后就在至冬这里到处晃悠,一般会碰见一个人丢一个好感度,视情况而定接下来骰的项目,主动的、有目的,去用系统制造争端然后解决争端。 中途要是有人找我,无论理由有多差劲都可以让我回去,去在自己的屋子里见到任意一位执行官,体会到执行官之间的暗流汹涌。 然后是午饭,继续上午的流程。 这没什么好说的。 到了晚上却不一样,我在晚上随机的范围有些大。毕竟曾经当过深渊意志,现在馈赠还在,无非是有了具体的种族人,那些窃取过我力量的坎瑞亚人,那五位坎瑞亚的背叛者,还能跟我藕断丝连。 执行官再加上这五位,我在至冬的情况就不太安稳。 也只是不太安稳。 如此,可以算得上日复一日? 哎呀,这可真是非常有规律了。 我可是为了执行官的安定付出了良多,但凡他们人少一点,都不能出现这种微妙的平衡,稍有不慎就会死上几个执行官,但目前没有「稍有不慎」。 就拿好感度已经满值的阿蕾奇诺来说吧,在至冬,她的情感可谓是无人知晓,乃至无神知晓。 目前的场子,执行官们遮不遮没有太大用处,遮了也就那样,不遮也就那样。高好感的人基数在那里,何况还有至冬女皇一个冰之执政在前面顶着。 阿蕾奇诺在其中,因为性别原因,又因为大家都一样了跟上才叫正常,她的行为其实都并入了正常。 「至冬女皇好感度:70。」 「前有顶头上司一见钟情,后有纯友谊看着快倾其所有的二席,做什么都有退路。」 系统翻着好感度,「还是同事们的底子打得太好了。」 好到什么程度呢? 好到一众执行官面前,她靠着我坐着,行为出格一点,都因为多托雷的前车之鉴,成了友情深厚的表现。 阿蕾奇诺还是谨慎的,她身为四席,看执行官之间的气氛,自然是感觉到其中的诡谲。 是举目望去,有人被爱沉了底,还仍旧热烈的忽视了所有人,只一门心思跟我相处;是有人不动声色,看似站在了岸边,实则爱已经涌到了喉间,出声都需要分些气力去维持自己的不动声色;是有人原本站在岸上,扑通一声跳下去,只为了全自己的友谊。 她不全能看得分明,与我相处时,最开始最近的距离也保持着一掌的距离,后来照着多托雷跟我相处,眼睛里无法透露出来太多情绪,就这么跟着纯友谊的一位,亦步亦趋的在友情的赛道走到了爱情的赛道上。 没有破绽的。 可想而知,多托雷这个执行官给他的同事们打的底子有多么好。 潘塔罗涅笑眯眯的:“你在至冬的朋友,比我想象中的更多。” 这位将我从璃月带到至冬,现任的我的吃软饭对象,险些要被我忘在脑后,让他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用完就丢。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我离了璃月,抵达至冬,仿佛身上的病症就是在璃月的水土不服一样,换了个地方就不再紧迫得欲索我的命,成了无关紧要的一声咳嗽。 咳出来就好了。 除此之外—— 大概全是坏消息,对他而言。 多托雷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是我,他知道。 多托雷的朋友死了有几百年,将自己朋友的丈夫薅到至冬,让一个神造人偶成为他朋友活着的遗物,他知道。 他朋友的丈夫就是六席散兵,他知道。 多托雷对他的朋友是真心实意的,这点,他不太想知道。 现在的情况就是,整个执行官团体,没有谁不知道我的来历,没有谁不知道我是多托雷的朋友,散兵从前的妻子。 ——然后,他们查到这一点时,想起来多托雷和散兵以往的做法,当时他们觉得对方有多离谱,现在就有多沉默。 我在璃月留下的那点历史,倒是只有潘塔罗涅这个璃月人知晓,我指的是事迹和脸能够对应上。 这是好事吗? 不是。 我的身份从须弥来的跟几位执行官都有合作的香水商人变成了几百年前死去的稻妻人,二席和六席可以顺理成章的跟我缔结联系。 这二位,先天性就具有了优势。 这没什么大不了,要命的是,他们占据了天时地利,连人和都没放过。 一位在纯爱的路上走了几百年,忆亡妻忆了几百年,手底下的人和同事乃至上司都清楚神造人偶在人类恋爱范畴里,是相当的一心一意。 是夸他指不定会得到一句“啰嗦”,夸他妻子看着人就能软和一些的模样。 真心实意的事做了不少,只要二席手里捏着他妻子的遗骸,就会老老实实忍着想杀人的心跟他站在统一战线,就为了自己妻子的遗骸能够有朝一日入土为安,或是……人能从地脉回归。 连自己被当了清理深渊的工具都无所谓。 至冬这个冰雪之国,他不是自愿来的,最后待了几百年,也看了自己妻子遗骸几百年,做了几百年的工具,做了几百年的礼物。 其他执行官们先前不了解六席和二席的恩怨情仇,后来了解了些,当时只觉得人要是活的久,什么事都能看见,什么事都是小事。 六席看起来反骨上长了个人,没什么好声气,嘴毒得舔一下自己嘴唇就能让一群同僚办个六席的葬礼。回到自己的居所还会老老实实的做自己妻子喜欢的东西,零零散散的,让一个人的家活出了两个人生活的痕迹。 二席,二席就不说了,他做的事,让人看了都不敢相信这完全是因为他想念自己的朋友,只觉得他朋友真倒霉啊,死了都要做他的借口。 他风评不好,人缘也不成。 做个稻妻的任务,一次没成功,带了一具遗骸回至冬,遗骸是抱着的,还有一个人偶,是被属下拎着的。然后又去了一次,没有什么理由,将稻妻原本看着还算可以的局势,整得一塌糊涂,间接促成了稻妻现在的锁国。 他当时被女皇问起,脑回路跟听不懂人话一样,说自己朋友的业绩没有被抹去,稻妻的现状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女皇问的是“博士,你在稻妻的任务不太顺利?” 二席回的是什么? 女皇都思考了一会,回顾自己跟他的对话,不知道哪一点提到了他朋友。 大家成为愚人众执行官本来就各有目的,女皇知道并且包容,将一群人扭成一股绳,奔向同一个目标,除此之外,不强求个人除了工作之外的个人爱好。 二席以前是科研脑。 去了一趟稻妻,一群老狐狸小狐狸对着他的“朋友”头脑风暴了许久,都不敢相信他成了科研脑和朋友脑。 实在是太离奇。 如信,只能信个百分之四十的样子。 就这么个态度, 「朋友」还能整出来几分真心实意,只能说二席做的事令人发指。 他甚至想起来朋友的功绩后,还很惋惜的:“可惜现在不能再去一次稻妻,补全有关她的史料,稻妻的那些人,我信不过。” 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是来商量后续行动的,顺带问二席对稻妻的大动作会造成什么影响,对雷神神之心的获取和稻妻的掌握可能产生的影响的。 谁让二席说他朋友的? 他不止说,他还行动力超强,几百年的时光,他做的事刷新了他们一次次认知。 第一次行动他们当他朋友是他再真切不过的借口,死了切片都是为了后续的计划。 第二次行动是他做实验没有什么分寸,差点让自己和六席一同死在了深渊力量下,理由还是他朋友,他觉得这能将人从地脉带回。 救场的丑角看着一片狼藉的实验室,无动于衷还在修改数据的二席,和生死不知的六席,以及唯一保存完好的角落里停着的冰棺,眼皮子跳了跳。 第三次行动没什么动静,等有执行官听到了一些风声后,女皇已经将二席关了有一段时间。 天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一个无有道德,只在意知识,现在才多了一个朋友的怪物,为了朋友会做出来什么。 …… 可以说,六席的妻子是六席一点点用他做的那些饭菜、每年的祭奠行为和一回到家就开始准备的那些衣物、买来的礼物、乃至成为二席实验体的决心勾勒出来的。 二席的朋友是用他自然而然的用着朋友的名义做出来的那些让观者心惊肉跳,自身却觉得寻常的行为凿出来的。 现在,执行官们都清楚这二者合一,清楚六席真的是恋爱脑,而二席这个恐怖故事里才会出来的朋友脑也是真的后,别说我面前的潘塔罗涅,谁听了都怕是能眼前一黑。 第79章 恋爱脑在这个朋友脑面前都逊色了许多,足够让旁观者花费更大的篇幅来描述……如此差别,我能说的不多,说出来的潘塔罗涅也不爱听。 无论如何,多托雷比法涅斯尼伯龙根还是要好一点的。 无论如何,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九席「富人」,在众所周知的几百年前的事里,都没有姓名。 我的吃软饭对象对比非常不满意,他不在乎我用完就丢的行为,我到底是没有丢成,而且被丢掉的还有若陀和摩拉克斯。 至冬的天气是寒风凛冽,出太阳的日子里大地也是一片白茫茫,一副霜冻未开的图景。 有钱和没钱在恶劣的气候里过得是两种人生,潘塔罗涅给我安排的房子里有暗门,才可以让他在外面北风哭嚎的日子里抵达我温暖如春的房子里,贴近我,向我索取公平。 “你不认我与你之间的缘分,那么,你会认你跟他们之间的缘分吗?” 他刚来没多久,头发还没沾染上室温,有几粒雪化了成水,让他看着有一点可怜。 我不觉得他可怜。 我只觉得他头发冰凉,滴落下来的雪水也凉,贴在我颈边的毛领子也凉,让人想打一个哆嗦。 做生意的黑心商人看得见我的心思浮动,但我归根结底还是会听见他的话,这点所引起来的那一点不愉快,便被隐没。 他在等待,等待我的开口,等待我的声音挤压掉他耳边的风声。 我没直接说“当然当然,我会一视同仁”,这是承认了我跟潘塔罗涅记忆里的是同一个人,替身这个借口以后就再换不来清净和摩拉。 我说的是:“三倍的替身剧本,要加三倍的钱,潘塔罗涅,你要给自己的同事们付钱吗?” 他说不,笑着说当然不,身子拉开,手习惯性的捏着我的手指,时不时顺着指骨的走向滑一下。 皮肉之间的温度互相浸染,才压得下去他显于面色的脾气。 我来至冬多久,他也查了多久,越查越觉得生气,连脑子都不太清醒,才有了这么一遭。 爱情使人降智。 毒蛇都能够贴脸给人一个真心的吻。 潘塔罗涅都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还只是至冬现状的一个缩影,而非全部。他的那些执行官同僚和上司们,是每一个都能成为代表性人物。 至冬的风水,确实是格外的特殊,特殊到高好感的执行官里,恋爱里的圣父只有一个,我那橙发蓝眼的地下情人只有一个。 他每天会在街上热情洋溢的跟我打招呼,问我要不要去冰钓,要不要去他家吃个饭。带来的后果,一半是他自己承受,一半是我在承受。 哦,介于他武痴的性格,他那一半不是武力上针对,是卡经费进度和被人阴阳怪气。 一些同事们还很有同僚情谊的安排了让一个武痴发泄不了精力,不能酣畅淋漓打一架的琐事。 我这一半比他是要好的,我只是要哄人。 潘塔罗涅,我的财神爷,他从不掩饰自己妒夫的性格,他很难再有气到一个已经清楚的事实都能让他破防的时刻,但借机从我手里讨一些奖励的心思,他是一刻不停。 一、刻、不、停。 生意人不愧是生意人,从一些前尘往事里脑瓜子一转就清楚我是阶段性的吃软饭,不会长久的端同一个人喂的软饭,连摩拉克斯都做不到的事,他自然是要提前做些准备。 我:“你是璃月人吧,我听说璃月人里不是岩王爷的粉丝,就是岩王爷扭曲的粉丝。你这个想要取而代之的,是什么阶段?” “我想听听你对我的评价。” 他将问题丢给了我,没有走进自证的圈套,颇有余裕的计算自己生气一次能得到的奖励。 还能在计算完毕后,递来幽怨的一眼,“你对须弥学者的耐心跟对我的耐心,实在是差距巨大。” 我:“时机问题,一无所有的时候跟现在应有尽有的时候,态度当然不一样。以前吃软饭是为了生存,现在吃软饭是因为我懒。” 须弥最开始的那段时光恍惚间已经非常久远,他不提,我可能就要抛之脑后的程度。 他提了,我正好想了起来,就走到书桌面前,拧开笔,开始写给他们的回信,联络一下感情。 一边写一边问边上看着我写的潘塔罗涅:“这句怎么样,会不会太肉麻了点?” 我正夸提纳里在枫丹里给我的菌子好吃,伸出来一只手按住了,抬头,潘塔罗涅用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很明显的不忍直视:“我记得,你在璃月时已经给人回了信,水土不服还磨损了你的记忆?” 我若无其事的将这张信纸团吧团吧丢进了垃圾桶,“哦,可能吧,你那有信件的备份吗,我总觉得有些话我写过了。” 道德滑坡的后果就是我的职业道德看着我的人渣程度无语凝噎,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到了现在的状况。 潘塔罗涅坐在书桌前,替我构思信件内容,他念一句我写一句,终于是将我对回信的记忆续了上来。 不多,下次可能也不够用。 准确来说,下次还需要潘塔罗涅动一下他聪明的可以在经济领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脑子。 “报酬呢?” 他好整以暇。 好问题。 我的道德还有一点救的时候,这报酬顶多惠而不费,我现在道德没救的情况,我想摸自己的良心都摸不到。 最终,潘塔罗涅得到的报酬只是一个敷衍至极的吻。 总之,我现在的状态要哄人,那一定会哄了两次就嫌烦,让潘塔罗涅自己处理。 他也亲身体验过了一次。 我会坦坦荡荡的:“我只想 要钱,不想要照顾人的心情,你要不自己调理一下,我看那些故事里,他们都是自己调理的。” 妒夫就妒夫呗,日子还不是照样过,这软饭我吃到了嘴里,怎么不能要求潘塔罗涅再兼职一下他自己的心理调节师。 我还能更坦荡的:“你要不跟人摊牌试试,我觉得这很有意思。” 潘塔罗涅:。 潘塔罗涅:“我会死。” “不一定。” 我准备掏出来“你都能给我替身剧本了,再给你自己来一个虐心虐身死无葬身之地的剧本不也行吗”这等人渣语录,潘塔罗涅绝了我发挥的余地,他退了一大步,情绪瞬间稳定。 吃软饭的职业道德,在经历了这么多后,终于是裂开,碎成了渣。 潘塔罗涅倒了血霉。 好在,不止他一个人倒霉。 他只是失去了我时常具备的耐心,但还有我偶尔会有的耐心。不像别人,可能连偶尔的耐心都没有。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不过只存在于跟他人的对比之中。 「我觉得这不好。」 「你又在想什么?」 「我记得我道德还有一点吧,目前做的事也不算出格,你这种有人形就会后退一大步的举动,实在是让我好伤心哦。」 「你还“哦”。这道德滑坡不看看多么的立竿见影。」 我觉得还行。 顺便将自己道德滑坡的锅毫无障碍的扣到了法涅斯尼伯龙根的头上,我能有什么错,我只是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惊吓。 旁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因为我不可能这么说,多托雷是真的挺为我挣脱道德的枷锁而高兴的。 他的上半张脸被面具挡着,看不见眉目间的笑意,但说出口的字句,和其中外显的愉快情绪,足以说明他的高兴。 “早该如此,人类所缔结的道德,对你我而言,是无用的藩篱。” 我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抓我到他的实验室里打工当苦力。 不是我没有根据的怀疑他,空穴来风总是有风的源头的。他实验室里须弥的那些论文刊物还在,我跟艾尔海森、卡维他们合作出来的论文在上面占据了不小的篇幅,智慧宫里一些资料不仅让人眼熟,还密切相关我们的研究方向。 让我想想,我跟多托雷的科研合作正儿八经的、众所周知的就一次,那就是人造神计划,成果是喜人的,过程是默契的。 他再拉我一次,不奇怪。 朋友本就可以志同道合,本就可以一同进步。 他:“你有空吗?” 我:“没有。” 他:“我知道了。” 我走出那个实验室前发生的有可能涉及到实验邀约的对话,就三句,三句里还没有单刀直入以“我想跟你研究xxx,你有空吗”开头,只截了后半段问我有没有空。 我说没有,他就没说前半截了。 算平安度过,也算多托雷本身的不强求。他要是真说了实验邀约,我估计我回的还会是没空。 肝帝的人生已然离我远去,如今的我是在至冬街头闲逛,时不时能见到大人物的……香水商人。 「你还记着香水商人的身份?」 「从一而终从一而终。」 第80章 不然我不回须弥,难不成是想重操旧业,当个游历的准备写论文的须弥学者? 我敢有这样的念头,至冬这边的多托雷就敢给我一堆的实验研究,再不济,须弥那边的参考书籍邮过来都会压垮任何一个邮差的双肩。 智慧的国度里,智慧的重量不容小觑。 还是香水商人好使。 好使就好使在,各个大人物都能够找个由头跟我见面,好就好在偶然碰见的也能有话题。 知识有学习的门槛,学者感兴趣的项目不是所有人都会感兴趣。 至冬这里,也没谁会对一个香水商人,一个发呆的香水商人起太过离谱的警惕心。 这个国度的民风可以说是彪悍,我坐在一个酒馆里,看着他们将火水当成水喝,酒馆里都是热腾腾的气氛。 我往这里一待,呼吸几口空气都跟喝酒了一样。 时间长一些,说自己没喝酒都得心虚。 挺好。 我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连姓名都让系统隐去,开始了每日的无所事事。 「好感度:93。」 我头略微后仰,对我今天的手气有了明确的认知。 「四天里,你扔的第一个人的好感度,整体趋势是上升。」 第一天,第一个人我扔的好感度是6。对方当我是个路人。 第二天,第一个人我扔的好感度是56,对方对我那是一见如故,就差跟我对瓶吹火水,就算没吹,我也在短短半个小时里将人的童年到现在的基本信息听了个一干二净,还收到了一张名片,说有事就联系,咱俩谁跟谁啊。 第三天,第一个人我扔的好感度是69,女性,结婚了。她跟她丈夫的关系称不上幸福,双方没有感情基础,这段婚姻双方都是凑合。 就在这段凑合的婚姻里,这个酒馆里,婚姻里的女性望向我的眼神闪了闪,脸颊上生了红晕,被热气和酒气所遮掩,掩住了一位女性对另一位女性的心跳声。 她没有喝酒,看着仿佛确实醉了,坐到了我的对面,看到了我手边的饮料和香水瓶。 “它看着亮晶晶的。”连语气都吞了一些字音,凭生几分暧昧。 “是我新做的香水,我对至冬的印象,你想要嗅一嗅吗?” 我善解人意的开口。 在酒馆里不喝酒不是我意图格格不入,而是喝酒会让脑子不清醒,我容易在做缺德事的时候反应不过来,胡乱许下了什么东西,给我找麻烦。 对面的女性眼睛跟我的香水瓶一样亮晶晶:“那可以去外面吗,这里的酒气很重,我怕嗅不出来。” 我答应了。 她面上神情克制,脚步雀跃,打开了酒馆的门,冷风和雪粒就卷了进来,外面是亮的至冬,她也是亮着的一个人。 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跟着她步入了风雪。 她的丈夫碰上我们的时候,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我们凿开的冰面下,有鱼冒头,她提了一尾上来,正在跟我说鱼的做法,一回头,看见自己的丈夫,面上笑容就淡了。 好在她的丈夫脚步匆匆,没有停留,好在她的丈夫,身边没有另外一个人。 否则,原本愉快的氛围,可能会换了个画风。 比如,双方现在都有白月光了。 我当时顺手给人丈夫也扔了一个,他好感度才2,系统说我在他生命里是纯路人时,我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 如果他对我是纯恨,那就完了,我现在的道德完全可以支撑我做出来看上去很像杀夫夺妻的事来。 幸好。 我可以愉快的给人推销香水生意,她可以愉快的享受生命里的一天,我们不会在警署再相逢。 如今是第四天,第一个人的好感度被我丢出来了93。 女性,结婚了,有丈夫,丈夫对我的好感度44,婚姻称得上幸福,对我一见钟情。 「哈哈哈。」 这是系统发出的声。 「别慌,看我操作,只要主动骰子丢的更多,就相当于没丢。」 我的经验之谈。 于是在令人沉闷的十分钟里,我先后丢出来三个人的婚姻不会幸福,再丢出来三个人里每个人都同意的婚姻会非常幸福,再丢出来我愿意就能迈进三个人的幸福婚姻…… 丢到这里,酒馆里的热气让我背后出了一层汗,看着就心慌意乱一样,但摸摸良心,还是不跳,那就是热出来的汗。 对面人在这十分钟里已经坐到了我面前,瞥见我额头上被热出来的细汗,伸手递给我一张手帕,“你或许需要这个。” 我接过,说了声谢谢。 对我今天的开局运气在心里说了句“叹为观止”。 这就像极了第三天的加强版,我要是有意向的话,就会出现一个疑惑的丈夫和一个满心憧憬的妻子。 丈夫不乐意没关系,我乐意就能达成三人幸福婚姻结局。 那么我这么做了吗? 我先依照这个命运走向走了下去,成功见到了在餐桌上被震得怀疑人生的丈夫。 “你是疯了吗?” 他的震惊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还在丢,哐哐哐的丢,等我从她家走出来的时候,一切无事发生。 「当深渊意志的时候,还是道德太高了。要是我这么主动乱丢,希巴拉克做一个永恒的太阳都拯救不了纳塔人。」 命运铺展开来时,它的力量可能无法动摇其中一个个体,但当命运自始至终都在针对一个个体时,无论怎么做,他/她/祂都会被命运扼住喉咙。 就如第四天,所发生的事。 一个家庭,从最简单的好感度入手,都可以成为命运的傀儡。 当然,这么做的我也是。 第五天,我的开局骰点从昨天的93骤降到48,一个非常安稳的数值,无需多少操作…… 「你需要操作。」 看,这次是命运来操纵我了。表示「是」和「否」的骰子滚了一次又一次,迟迟未能敲定命运的走向,直到坐在我对面的男性,轻飘飘微笑的男性对我拥有难以掩饰的恶意。 是的,有将爱当成恨的,自我欺骗的,自然也有将恨当成爱的。 第五日,我碰到的第一个被我扔了骰子的人,对我抱有的情感可以说是深厚,恶意要比他的爱更加深厚。 至冬的风水着实养人。 什么样的好感度都可以出来。 他人没死,我依旧是丢了一堆骰子,他祖宗十八代和童年阴影情绪感知失调的事全都给我扒出来了,才出来一个无事发生的结局。 我很沧桑的呵出了一口气,在冰雪天里冻上一些,坠入雪地。 冻得跟冰一样脆的夜里,我身边出来一个不陌生的嘎吱声,然后是很多声,我在枫丹时的地下情人达达利亚顶着他那一头橘发向我奔来。 脖子上还很应景的戴了一个红围巾,片刻后,带着暖意的红围巾就跑到了我的脖子上。 “怎么穿的这么薄?” 我睨了一眼达达利亚,他穿的也不多啊,要不是裹上了一个斗篷,现在还在露腹肌呢。 我穿的怎么也比他多。 里三层外三层没有,斗篷里面裹着的至少不露肚子。 恋爱中的圣父对自己同事的暗潮汹涌充耳不闻,下了班碰到我是个巧合,不妨碍他见了我就顺手带我去他家。 “上次在枫丹还没好好跟你道别,没想到你跟着潘塔罗涅来了至冬。那正好,我带你见见托克和冬妮娅,他们可喜欢你给我的香水了。” 刚从爱恨都颠倒,分不清楚亲近还是恨意的人那里脱身的我,张口就来:“你用来喷信纸了?” “就一点点,气味很好闻,我想让托克他们也闻一闻。” 他的眼睛没有高光,满溢出来的情绪融化了这一双黯蓝,“你怎么知道的?” 很活泼的语气。 地标建筑那里还是灯火通明,下了班的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班味。 我:“猜的。” 地下情人是再合格不过的地下情人,碰见我的时刻都不见光,我没跟他回家,在夜里体验一下什么是原生态的至冬冰钓。 这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吗? 当然不,我每天都很忙,不然不会跟多托雷说没空。 送走了一个提着鱼的地下情人,家里还有一个妒夫,偶尔还会迎来前夫。 这两位碰上,那对我可太好了。潘塔罗涅和散兵两个针对的全是对方,享福的是我,我靠在沙发上,充当的角色是一个隐形的妻子。 除非矛盾不可调和—— 还能有什么不可调和? 潘塔罗涅的心思被散兵发现了,散兵他会理所当然认为是潘塔罗涅图谋不轨,我在其中未必干净,但没关系,人偶会双标。 人偶会自责。 他缺失了太多了与我的过往,让我长成了跟从前一般无二的人,却没有及时将人偶的存在塞进心脏里。 第81章 人偶的心脏只有一颗。 人的心脏里还能住得下一个神之心。 他记得,草神的神之心,就是卡在我的心脏里的。 “你会在至冬一直待下去吗?” 他替我收拾一下家,问我。 “不,我要回一趟稻妻。” “我陪你去。” “我倒是想,但这是女皇的命令。” 我同至冬女皇的第一次见面,她对我的好感度是70,我同至冬女皇的再次见面,她对我的好感度还是70。 不增不减。 理应慈爱的冰神在冰之执政的位置上,问我是否可以替她完成一个任务,做一下九席的掩护。 我以合作者的身份站在那里,觉得这是一个很烂的理由。 “我想让你远离漩涡。” “你应当理解你所面对的事。博士、公鸡、散兵、富人、公子……你为此感到苦恼,不是吗?” ——这个理由怎么能叫烂,这是委以重任。 以及,阿蕾奇诺她藏的是真的很好。 有没有遗漏的? 不重要。 一开始,冰之女皇心中的最佳人选并不是潘塔罗涅,她还有一个正直的执行官,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一席「队长」。 只是队长身在纳塔,而纳塔的情况,我竖起耳朵,听到的是她的叹息。 纳塔的古龙一向在出人意料上从不出人意料。 从冰之女皇的只言片语里,我了解到纳塔人与古龙的联盟,在我死后就分崩离析。 这不奇怪。 我的存在只是让他们暂时拧成了一根绳,他们在丧失外界的压力后不再成为盟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与以前相似,人们爱的依旧是构史,越劲爆的越好,连纳塔本地人都敢信的构史更是流传千古。 继希巴拉克用让深渊永远注视着他们与古龙达成合作的构史后,新版本的构史也新鲜出炉: 古龙们只想我注视着他们,又不是想让我死,猝不及防我死了,他们一怒之下,就开始了纳塔大乱斗模式。 我要纠正一点,他们不是猝不及防,我会死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古龙里有瓦萨克拉胡巴肯有奥奇坎有修库特尔,他们对我的死亡会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万一,我想亲身体验一把进化的历程呢?反正深渊已经延伸到了每一个国度,拥有了污染每一个国度历史和记忆的可能。 我完全做的出来。 我只纠正这么一处错误。 其他的,新的构史新的气象,比上一则构史拥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听起来不太靠谱,很构史,又确实是“就因为我退出了副本”。 无论他们当时到底想的什么,怎么千转百绕,新的构史在真实性上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构史。 综上,古龙们莫名其妙的事做的太多,队长在那边的处境就非常微妙。 我重复一遍:“非常微妙?”全然的不解。 跟古龙们有什么好说的,先锤,锤完了再谈,不然谈到半路会被气死。而你都能锤古龙了,就能跟纳塔人和蔼可亲的谈一谈火神之心的事。 “这涉及到队长的过去。” 好吧,那大概是不能说。 我答应了给潘塔罗涅做个掩护,从这一团乱麻的至冬暂时脱离。 为什么不能选队长后,女皇选择了潘塔罗涅? 因为他是富人。 “因为他可以非常痛快的给自己批摩拉。”我说,“他可以卡别人经费,但不会卡自己的。” 任务是真的,稻妻的锁国政策让它那边愚人众驻地计划险些成了真空,潘塔罗涅需要将商业重新扎根在稻妻的土地上。 我可以在那边放松也是真的。 散兵和博士的故事里,我的存在对于神明和神明的眷属有特殊意义,她们伤害我的可能性天然的就降低了几个档次。 何况,稻妻那边是“险些成了真空”而不是“成了真空”。 “我前段时间去过,你要听吗?” 我点了点头。 稻妻人散兵便跟我讲了他上次在稻妻的所见所闻。 大部分没有用上。 他讲的详略得当,稻妻的势力都掰扯清楚了,其中现任社奉行神里绫人,更是重中之重。 他能力强,社奉行可以平衡住天领奉行和堪定奉行,让三奉行在稻妻可以正常运转,他功不可没。 “自然,他的手段很是了得。” 我记得散兵说话时的语气,可是…… 「神里绫人好感度:65。」 年轻的社奉行大人,嘴角有一粒痣,生动,颇能吸引人的视线,我不知道看什么地方的时候,就喜欢看他那一粒痣。 稻妻,对我可以说是初来乍到,也可以说是久别重逢。 潘塔罗涅在这里是一个外地来的商人,而我是他的妹妹,这种情况下,社奉行大人自然不是日久生情,他是一见钟情。 「我有时候觉得,你们一见钟情的门槛有些低了。」 系统翻看一些已经泛黄的久经岁月的好感度,说了一句:「确实。六十的门槛还是太低了。」 我跟他的相遇称不上偶然。 外地来的商人千辛万苦的闯入稻妻的永恒之中,不惧外面的雷暴,从勘定奉行那里拿了正式的文书,温文尔雅的商人带了一个心爱的妹妹,如此贸然,又仿佛深思熟虑。 他自是要看一看的。 一看,就完成了极具浪漫气息的一见钟情。 绯樱如云,年轻俊美的社奉行眼睛是水的蓝澈,我们在绯樱中对视,他的眼里心里便起了水的波纹。 而我的哥哥,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人,他拿着从祭典上买来的团子牛奶,笑眯眯的,“我觉得这个不错。” 我的注意力适时的跑到了他的身上,没好声气的,“你以为我刚刚没看到你被团子噎到吗?” 他面不改色:“那是意外。” 我希望这是个意外,可是潘塔罗涅他这个人递给我的团子牛奶是特意调制出来的,每一口都有糯米团子,粘着人的嘴,让我张不开嘴。 我的选择是锤了他一下,不在自己张不开嘴的时候说他干的好事,只在咽下去后,礼尚往来。 这个祭典很沉默。 我们两个都被团子牢牢糊住了嘴,堵住了嗓子眼,成了热闹里难得的静谧。 原定的那些,捞金鱼什么的,就成了苦大仇深的互坑。 效果还不错,看着就很像亲哥亲妹,一个转脸就能找出来十八般武艺用来坑对方,包括且不限于戳破对方捞金鱼的纸网。 商家收获了笑容,我们收获了一身湿,和相看两相厌。 “妹妹。” 他叫的可谓是缠绵悱恻,不干不净,好好的“妹妹”,没有外人的时候,从他口中走一圈出来就成了情妹妹。 “我们真的要相看两相厌?” “不太真。” 比我们兄妹情更不太真的是社奉行,神里绫人做了一个好榜样。 「托马好感度:76。」 「神里绫华好感度:86。」 我:。 我怀疑了一下社奉行的风水问题,甚至花重金,用一根棒棒糖的代价从稻妻本地人的口中套出来社奉行风水很好的话。 真的吗? 我不信。 就这三个好感度一排,哪里能说社奉行风水好啦。三位里有两位是一见钟情,另一位日久生情的直接补全我的身份问题,将我在稻妻“孤立无援”的现状,变成了年少时的小伙伴,或许能被称作青梅竹马的人,跟我的再次相会。 好家伙,单凭这位,我在社奉行就有了顶天的人脉了,这位托马,蒙德人士,正在社奉行当家政官。 他凭空补全我的童年经历。 在他的记忆里,我在他没离开蒙德前就在蒙德,他走之前还跟我告别过,结果,谁能想到再见面时我险些认不出来他了呢。 那是一段与蒲公英和风车菊相伴的记忆,我们两个年岁不大,胆子很大,只要是两个人结伴,就可以从奔狼领到摘星崖,睡在风龙废墟撞上风墙的事也有过。 没有我们不敢去的地方,也没有我们不敢惹的魔物。 被丘丘人撵着跑的经历不止一次,被元素之核当成目标险之又险的逃脱也不止一次,就连摘一堆落落莓,都能看到盗宝团。 极其丰富的经历和极其缺德的我,我的道德已经无可救药,连带着他的童年记忆里我也是个缺德玩意儿。 可以说,我们每一次夺路而逃,都少不了我的添砖加瓦,就这样,托马还乐意跟我团在一块,当两个自由的蒙德人,可想而知他的心理素质能有多强大。 他现在提起来还不太好意思,显而易见是年龄大了,知道我们小时候干的事不太妥当,又或许是想到了摘了一半没来得及送给我的塞西莉亚花,和摘了一堆最后一个没进嘴的落落莓。 塞西莉亚花放在兜里,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已经没有了形状,只有花的汁液证明它所遭遇的摧残。 第82章 落落莓在奔跑的过程中被当成武器砸了别人,还有一部分被挤压出汁液,成了黏糊糊,需要洗手的污渍。 物是人非不必,只是确实,我们的再相见,可以称得上惊喜和惊吓并存。 他的日久生情里,没有我有个哥哥的信息,什么亲缘关系都没有,我看着就像是奔狼领里随风长大的孩子。 没有来处,但有归路。 潘塔罗涅眼睛听着就眯了起来,笑容越发的真诚:“原来妹妹的童年这么精彩吗。多谢托马先生,否则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她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起始须弥,绕了一圈,童年又给分到了蒙德。真巧,我本人差一点都不知道了。 有了我过去的熟人,我过去的经历得到了保障,中间空缺的那几年,我可能出现极大的变化,这不妨事。 被狼养大的孩子走出了蒙德,找到自己的亲人不是什么罕见的故事,怎么找到的过程就很耐人寻味了。 我现在的“亲哥”潘塔罗涅原本想要胡说八道说一些让人眼前一黑的话,他仗着我一定会阻拦,做足了姿态,开头的“说来话长——”刚出来,就被我捏着他的皮肉拧了一圈成了带波浪线的颤音。 他趴在了桌子上,文秀的面目扭曲,还非常敬业的扭头看我,咬牙切齿:“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是我亲妹啊,快将我肉揪下来了!” 我更是咬牙切齿:“你当我不知道你狗嘴里会吐出来什么?!” “狗嘴里不吐象牙吐什么,吐你吗!?” 从童年同伴重逢的戏码转到全武行要不了多长时间,居酒屋里的员工都被动静吓到了,在帐子门外问我们出了什么事。 我们异口同声:“没事。” 相亲相爱一家人到相侵相碍一家人,只需要潘塔罗涅张嘴的功夫,他生得一张文秀的面孔,跟我的相处方式,在托马眼中现在成了互相伤害。 他费了一些功夫才调停我们两个人的争端,让我们和和气气的继续说话,在客人面前保持相亲相爱的假象。 原先,我们的确是想相亲相爱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之间的兄妹情谊太相亲相爱了不利于现在的工作状态,那就成了现在这样,随时可以相侵相碍。 谁让我熟人遍天下。 潘塔罗涅保持着亲哥的姿态阴阳怪气:“谁能想到你在稻妻还有朋友,我还以为稻妻这边能清净一点。” 从亲哥的角度出发,他的意思可以是他跟我在其他国家看见我整出来的事太离谱,心惊肉跳之下带我来了稻妻求个清净。 从我吃软饭的对象的角度出发,他就是字面意义,锁国的稻妻有我在他都得不到什么清净,原有的计划因为托马全部打乱。 而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是头疼的。 有熟人是好事,有社奉行的熟人也算好事,有社奉行的知道我底细现在态度不明的熟人不是好事。 “那要让你失望了。” 来稻妻不过几天,我文弱的哥、暴躁的妹,他文弱的妹、暴躁的哥,兄妹属性二象性在稻妻已经声名远扬。 我们 俩看不出来一点要做生意的痕迹,在稻妻这个封闭,因而成了一个深潭的国度,还没有同化成稻妻的气质。 掩护的任务我已经尽力了,其他的就是他想办法了。 我是如何尽力的? 这么说吧,我从前以为社奉行的风水有问题,后来……后来觉得不止社奉行,稻妻的风水可能都出了问题。 我往稻妻的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一看,出来的好感度就没有一个低到让我坐立不安准备痛下杀手的。 长野泷烟花店的宵宫,我因为揍了自己的哥,下手没控制住力,让人从暴躁变成了文弱,进一步就出现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吓得我进门就跑出去买和好的礼物,一头扎进了烟花店。 宵宫在店里,是再热烈不过的色彩,语气也是,好感度亦然。 「宵宫好感度:95。」 我趴在店里的杂货上一时没起来,宵宫以为我是受了什么惊吓,很热心的问我怎么了,听到了我一句“我哥现在好恐怖,他都玩起了弱柳扶风这一套。” 她笑出了声,“那是要买烟花和好吗?” 我极其坚定:“要。” 潘塔罗涅后来也在趴在了烟花店相同的位置,一副大受惊吓的模样:“我妹现在好恐怖,她都玩起了弱柳扶风这一套。” 宵宫笑了第二次。 我们可疑归可疑,但在稻妻城的所作所为,真面目揭晓了,都足以让潘塔罗涅身败名裂。 “你呢?”他轻笑。 “不好说。” 我蹙了蹙眉。 确实不好说,宵宫可以是个例外,骰子再响起来: 「荒泷一斗好感度:91。」 这位,跟我现在的性格很玩得来,我们可以称作狐朋狗友,勾肩搭背不成,潘塔罗涅会阴森森的看着我,买那什么立牌还是可以的。 那什么立牌等身高,我的狐朋狗友天天眼馋,趁着月黑风高,我以为他准备扛走来着,结果,他就干看着。 我会帮他规划钱买这个,是因为系统那挺美妙的好感度提示声: 「五郎好感度:35。」 他的好感度刷新了稻妻的最低记录。 鹿野院平藏当时的好感度34也是听得我心花怒放,让这位天领奉行的同心眉眼弯弯:“你看起来很高兴,能说说吗?” “太好了,我们是朋友。” 绝无虚言。 他听得出来,便也跟着我的心花怒放笑了笑,矜持的。 我以为鹿野院平藏是开始,没成想,他竟然是结束。 稻妻的好感度,现在最低的一位便是鹿野院平藏。 朋友啊,我在稻妻的朋友可谓是遍布天下。 稻妻这边的锁国政策是历史原因,民众意见也不剧烈,相当平和的接受了,我在这里走来走去,潘塔罗涅一副冤种哥哥的样子跟着我走来走去,与我认识了许多朋友。 社奉行只是开始。 潘塔罗涅在稻妻的行动可以说是相当收敛。他人在这里,做的生意是合法的,拟定的合同是合法的,背地里做的事在稻妻也算是稻妻商人的约定成俗。 “一个完全符合稻妻的规则的商业,才能够钉下最牢固的钉子。” 他取下了眼镜,又用那种语气在叫我,“妹妹,你觉得呢?” “我又不做生意。” 哥哥妹妹的伪装半褪,异国他乡的月亮下,他的脸庞秀致,带着的笑亲和,一点光亮闪烁,都像是这条毒蛇露出来了异类的鳞片。 我望着月亮,不想看他。 “妹妹,做一点吧,我现在是哥哥,难得的机会。” “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 九席「富人」的经商天赋实在是,倘若他想要低眉顺眼的用一个商业项目来讨好一个人,他口中“小小的尝试”都能铺出来一片花团锦簇,让人看了眼热。 我以前是香水商人,在枫丹吞掉了近九成的香水原材料市场。现在,我是在稻妻这边开花店的。 潘塔罗涅带了许多异国的花种,我想要开花店,这些不在稻妻本土上生长的种子就成了最好的招牌。 蒙德的蒲公英在花盆里,被风吹着,蓬松松的一团散开,在稻妻的蒙德人看到了蒲公英里乘着伞飞起来的狭长种子。 它是最好的信使。 美梦和噩梦都是。 花,珍稀的花,有市场价。 稻妻这里封闭,所以稳定,没有太多外来者冲击市场定价,三奉行里能哄抬物价的又被死死绊住,动弹不得。 潘塔罗涅眼神极其温柔的看着这些飞到稻妻各地的蒲公英:“多么脆弱的蒲公英,只需要一点清风,就能分崩离析。” 他说的不仅仅是蒲公英,还有稻妻的市场。 珍稀的花卉可以有市场价,但潘塔罗涅可以成为稻妻的市场。 花卉产业,我又是占了近九成的市场,稻妻这边,在永恒里多的是脆弱的事。 事已至此,我重操旧业,给潘塔罗涅送了定制款香水,气味清淡,留香时间就有些捉摸不定。 谁能想到一条毒蛇何时喷射毒液呢。 那些香,气味存留时间不均这点是让我费了一些功夫,才制造出冰凉,若有似无的被缠绕的感觉。 “只有花卉吗?” “才刚刚起步,不要心急,你的产业一定会干干净净。” 那就行。 这些花里有一部分会送往社奉行,查出问题来,我不认为潘塔罗涅会给我顶锅。 我摸了摸下巴,穷极无聊的问了系统一句:「他会吗?」 「不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的恋爱脑没到那程度。要是真有,也可以,跟古龙坐一桌,古龙一招天地同寿,稻妻这个封闭的地方,都听见了他们跟深渊那让人无语的纠葛。 第83章 第75章 风水 稻妻这里的风水很奇特,不单单只有社奉行,也不单单只有好感度。 我确认这点没用多长时间,毕竟那些好感度太过直白,毕竟那些与我所认知的事情描述不同的轻小说就放在八重堂。 阴雨天气,花不在外面都仿佛经受了风吹雨打,没什么精神的天气,我那名义上跟我兄妹情深的兄长还在辛辛苦苦的为在稻妻的事业发展而奋斗。 我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撑着伞,关了花店的门,到八重堂这个久负盛名的书店买些轻小说准备打发时间。 人刚到,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本《转生成古龙,深渊意志成了我妻子》。 我:。 为了这本书,我跟八重堂的编辑特意聊了聊,外面雨哗啦哗啦的下,里面的一堆轻小说一字排开,每个题目都很震撼: 《转生雷电将军,然后天下无敌》 《青春期少年不会梦到深渊意志》 …… 这一堆里无敌的含金量很高,有三本,古龙的含金量更高,有一半,余下一半是名头起的很唬人,看上去跟稻妻四百年前的历史有点关系的。 八重堂好歹是个有名的书店,里面的空间还算宽阔,可以让我这个“见猎心喜”的读者安静的看书,欣赏轻小说家们的成果。 稻妻的轻小说题目是有定式的,旨在第一时间抓住人的眼球,让人停下脚步。题目往往写的明快清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什么故事。 像是转生类小说,我看的那本是一个风格,另一本《转生雷电将军,然后天下无敌》也是一种风格。 前者看起来像是爱情故事,后者看起来像是一本让人体会到爽感的爽文。这是简单的第一印象,能吸引到一定读者。 至于内 容与题目是否一致,与读者的第一印象是否一致,这就得看了。 我搜罗的全是有关古龙的轻小说,还有与稻妻四百年前有联系的,目的过于明确,所以,八重堂的编辑又搬来了同类型的,准备让我创下单人购买记录。 他想得很好,但不用想了。 潘塔罗涅给我的摩拉和我自己挣得摩拉确实可以搬空这些,但是,编辑应该没听过一句话“越有钱的越没钱”。 他听过那就是稻妻风水过分邪门,因为这是我刚才现想的。 我跟潘塔罗涅都是生意人,想要得到的馈赠越大,手中的现金流也会越大,能动用的却不会太多。 创业初期,即使顺利,潘塔罗涅的多疑还是会让他谨慎,不会轻易接受命运的馈赠,情绪也没有人想象中的高。 相反的,他在这初期,啧,非常的暴躁,万事开头难,难就难在开头他碰到的工作非常多,能让一个修身养性看上去大成的资本家破防。 我花店关门,拖着一身花香味回家,花香味会淡,他关门回家,工作只会多不会少。 工作一多,他浪费在表情维护上的时间就少,给我增加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谁都喜欢回家能看到笑意盈盈的一张脸,不是一个忙碌的背影。 做老实人的代价。 老实人在做老实人的时候,只能偶尔越轨,处理一些不见光的东西,不做老实人的时候,还得加急处理这些没有下属分摊的工作,何止是辛苦可言。 所以,这次任务,友情协助的我拿大头。 初期就决定好的事。 我的存在就是分散鸣神和鸣神眷属的视线的,这点,目前算是无可替代。 于是大量的财富不动声色的被蒸发,我手里的流动资金的流向都渗进了不可知处,余在手里的,更不可能用来清空轻小说库存。 编辑将书拿了过来,也就只能看着它们堆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他的业绩一样。 他没试图对我再说些什么促销的话,我但凡有点兴趣,他都能努力,可我没兴趣,很直白的没兴趣。 现在地板上一块区域都有我排出来的书籍,看名字,有古龙就连带着逃不掉深渊和纳塔人,有稻妻历史的却还是要仔细看看,比如那本转生雷神的,就有些局限。 轻小说家们将口口相传的野史和记录在册的历史结合,抽离其中喜闻乐见的因素,用文字勾勒出一本轻小说,这个过程里必然包括失真、扭曲、偏离。 他们是在写故事,不是写史。 构史如古龙的两个传闻,才有资格在书里面浓缩成梗,让读者会心一笑。 就是梗用的太频繁,就容易成烂梗。 幸好,那两条构史是历史。 从轻小说里可以窥探出稻妻对古龙态度的冰山一角,我此前以为古龙的迷惑操作注定古龙们风评不高,结果在稻妻,这个认知被颠覆。 稻妻人很喜欢那群龙,轻小说里也是一个流行素材,他们从古龙身上提取出来的元素,非常正面。 强大、美丽、忠贞。 唯一一个称得上负面的,是感情扭曲。 古龙们在思考些什么,只有当事龙知道,但他们一直在抗击深渊是事实,跟深渊意志关系理不清剪还乱也是事实。 矛盾的历史是创作的绝佳素材,其中深渊意志也是。轻小说家在书里一直都有一个朴素的念头,袚除灾祸。我看到的那本书的名字,就是用比较抽象的关系来挽救纳塔被侵蚀的现状的。 用婚姻关系,用情感。 前半部分因此非常纯爱,但是be。后半部分就很像作者被夺舍,或者自己cp现实里没有成立的可能,选择报复所有读者,不让他自己一个人发疯。 我:“这书是八重堂主推的轻小说吗?” “前半部是。”编辑很是含蓄。 “后半部分是?” 他只是微笑,选择不回答。 这书的后半部分,是由纯爱走向多情,是古龙从纳塔飞到稻妻,看到这本轻小说,会直接上门请教作者的程度。 编辑继续含蓄的表示,这本书的作者已经转行卖刀片了。 我继续看下一本,没能扩宽业务范围的编辑不死心,将书还放在原地,人走到前台,微笑面对下一个顾客。 他很有上进心,雨也是。 稻妻的雷雨在鸣神所在的稻妻城依旧是威势赫赫,我翻一页轻小说,看到里面有人发誓,正好一道雷在耳边炸响。 八重堂外也响起了一声雷鸣。 很巧。 如果轻小说里这人的原型不是四百年前的我就好了。 故事里,四百年前的人上一页赌咒发誓说自己跟自己爱人此生不负,下一页就是污染治理损失惨重,她一去不回。 故事进展着实太快,让身为主角的将军都猝不及防。 我读完一本有关于古龙的,就读一本跟稻妻历史相关的,一天里饭都只是吃了几口。 得到的有用结论就是稻妻这边风水确实奇特,潘塔罗涅跟古龙没办法在稻妻坐一桌。 执行官的名声在多托雷的添砖加瓦吗下,出现在轻小说里的形象,往往是幕后大boss。 我不会写轻小说。 神子以前试图教过我,她说,我的一生存在就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写一些东西可能会比较有趣。 “像是那些小妖怪们,还有那些有名的妖怪们,不是无穷无尽的素材吗。试试吧,我就看看。” 她好言相劝,狐狸尾巴都看不见,一双眼睛里全是真心。 我辜负了她的期待。 主流的轻小说我写不来,剑走偏锋的轻小说我写不来,邪门的轻小说我还是写不来。 第一次动笔写了几页纸,她一字一句读完了,随着她阅读的进度,她脸上原本洋溢着的微笑都逐渐消失,最终出现在我面前的是狐狸宫司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已经丧失了表情管理能力,做不出来一点儿欣喜的举动。 “你写的是一篇论文?” 不该出现的疑问句是她的不甘心。我轻而易举击碎了这种不甘心,我没有回头,给她一个台阶,也没给自己留。 我:“不,是轻小说。” 铿锵有力。 多亏了我的一次尝试,才让狐狸宫司认识到我年岁其实不大。我借坡下驴的本领没有,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在轻小说一道上非常有天赋的信心不仅有,还很大。 她失笑:“好好好,是轻小说。” 我用“你在哄小孩呢”的理由,生了她几天闷气,让她赔了几盘油豆腐不说,还赔了阅读权。 我不会写轻小说,因为会写成论文,提笔就是大标题小标题前言……后来也没写过一次,我知道自己没精力抓自己的轻小说技能,也不会写。 天赋局限于可以写,勤能补拙又不肯用。如今依旧不会写,看倒是能看,还很能看,毕竟嘴强王者谁都能攀上巅峰。 我跟八重堂的编辑顺口说这些轻小说同质化严重,一个套路火了,就有一堆跟风的,跟风就算了,还写不好。 “实在是太浪费钱。” 编辑听我吐槽部分听得认真,时不时还点头,听到这里就不行,一副有些警惕的样子,眼睛都微眯,准备看我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有这么厚的脸皮,买了书看完了就退。 第84章 连我说他误会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的道德下限没这么低,他都不信,依旧非常坚决的:“买了的话,除非印刷问题,否则不会退的。” 我眨了眨眼,对他突如其来的坚决不明所以,“是我哥干啥了吗?” 编辑沉默了一会,再开口,声音有些颤,却还是很固执的,“没有。” 好的,潘塔罗涅在我们的“兄妹情深”上还在添砖加瓦,孜孜不倦的工作时,还牢记人设,时不时给我添堵。 我谢谢他,他堵了我继续发挥的路。 那我放过八重堂的编辑了吗? 没有,因为八重堂的轻小说家也没放过深渊意志和四百年前的我。 我在 他们的故事里,深渊意志跟古龙乃至纳塔人的cp已经让我看一页就刷新一页的认知,为人类漫无边际的想象力感到惊叹。 四百年前的我则更是充斥着悲剧,不是被多托雷用计杀死了,就是被崇神用计杀死了,就是被人偶背叛然后杀死了……全是“被杀死了”,没有一个自然死亡。 无论我是走奇幻路线还是传统路线,无论我是做背景板还是做主角,我都是一言不发就死,成为永远的被害人。 我倒是想看到一个轻小说家脑洞大开,让四百年前的我成为一个幕后黑手。我找到了一本开头写我表情阴暗不怀好意的,看了下去,到结尾突然出现一个大反转,我是洞察全局的脑力派。 我吗,脑力派? 我吗,因为太过聪慧所以被多托雷自爆带走了? 被开头骗了,内容还是换汤不换药。 我只是想当个反派,而不是永远的被害人。 这点小小的要求,今天没有满足,我对八重堂的编辑只能秉持着不放过的原则,刨根问底:“那我哥做了什么?” 附赠“你看我有写轻小说的天赋吗?” 我一直知道我没有,我只是能写这个体裁,这不妨碍我将这些没有天赋的人写的轻小说递到任何人手上。 不会,初始天赋数值不高,意味着精神冲击。 现在,轮到八重堂的编辑了。 八重堂的编辑博览构史,精神上已经坚不可摧,区区新人的轻小说不能轻易让他的精神受到冲击,但我的稿子还是让他退了一步,双眼里都写着“恐怖如斯”。 这次不是论文。 论文至少有逻辑,而我写的轻小说,它不重要,不是我谋生的技能,认真写一写就可以让看的人头晕脑胀,单纯的文字成为看不懂的万花筒。 他在尽力委婉:“你有意向去参加百鬼夜行吗?” 我说没有,继续刨根问底:“你觉得我能在八重堂发表轻小说吗?” 片刻后,编辑仿佛下定了决心:“你还想问你哥的事吗?” “我不太想。” “不,你想。” 他的从业生涯里从未见过我这样缺乏轻小说天赋的人,他一看我写的那些东西,就被崇神魇住,拼了命的揭我老哥的底,只求我放弃问他我能不能投稿八重堂。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这是他能不能辞职的问题。 我撑伞离开时除了一堆轻小说,还收获了潘塔罗涅的黑历史,可以为我们的兄妹情谊举行一次深刻的揭短大会。 「你的轻小说天赋没有那么无可救药。」 「当然,数值在那里摆着呢,我再怎么差,也能写出来一个故事。但系统,你不觉得,往差里写更有趣吗。我可能一辈子写不好,但我可以让每一本轻小说都突破差的下限。」 「说不定,继续努力下去就可以成为精神攻击武器,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防线崩溃。」 稻妻的雨天跟没有雨天的稻妻没有什么不同,有人的地方就吵,每人的地方就静,雷声有时候连背景音都算不上,在人的感官里被大脑分到无足轻重的一块,过去了就忘。 我踩水的声音或许在大脑的判断中,都比雷声要大。 「倒不失为一种办法。」 雨天里骰子的声音也沉重,沾了水一样,不太利索,滚动的时间比以往更长,之后,又是系统的声音:「鸣神和鸣神眷属都可以认出你,你想要出版自己的轻小说,可以通过她们的关系。」 它这话,不知道是刻薄还是真心实意的建议。 它认为是前者,我就选择了后者。 伞面上有颜料画了一支绯樱,在雨水的作用下很是鲜妍,一些平日里看不见的灰都为它的颜色让路。 我跟系统在伞下丢骰子,从东丢到西,从北算到南,好好的命运被我折腾成了天象更改器,稻妻成了小枫丹。 晴天万里、春日和煦、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雾霭沉沉……这是一天的傍晚交替出现的天象,稻妻人抬头,我也跟着抬头。 他们惊讶我跟着也惊讶。 回家还跟潘塔罗涅说了说。 他竟然有闲暇在门口等我,在昏黄不知道会不会继续改变下去的天象里,倚着门,光中神情柔和的等我,连影子看着都被光眷顾一下,有一圈金边。 很有氛围的场景,只是不该发生在前一日还被工作险些压垮,一天能合眼两个小时都叫天赐的潘塔罗涅身上。 “我看到了,是吉兆。” “吉兆?”我复述了一遍,尾音拖出来疑问。 “它减少了我的工作。” 那确实是个吉兆,我这个始作俑者,都不知道还有这种意外收获,一个短时间频繁变换的天象会成为合作伙伴的吉兆,减少他的工作量。 工作量不会减少,只会转移。 他这边有空闲,神里绫人那边就开始忙碌,神里家主需要做的事太多,平衡不是一件小事,安定人心亦然。 异常需要合理的解释,需要社奉行的出面,被他盯着的潘塔罗涅就获得更多的操作空间。 神里绫人对我一见钟情,对我的信任却不高,潘塔罗涅在不怎么忙的时候,一双眼睛在眼镜下弯成促狭:“他要是真的信任上了你,我实在是要怀疑一下他的多疑。” 但凡多一点信任,我们之间的故事不会只停留在一见钟情和异国花朵的供应上,我们理应会发展出更多的故事。 不论是因为钱财,还是因为好颜色,抑或是权力。 潘塔罗涅说神里绫人跟他的性格一样占了个多疑,又多了一个道德底线,有些事,放在执行官第九席「富人」的手里,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神里家主却宁可迂回一些,让渡一些权益出来,制造一个双赢的局面。 有好感的对象,也不例外。 可以即刻得到,却非要做一杯温吞水,缓慢的侵蚀对方的领域,渗透进生活的一点一滴,然后水到渠成。 “这当然可以更好得到他人的情感,但你,对你用这一种方法和前一种方式,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的多疑和不信任在此刻,异常天象下,为他增加了许多负担,为他的敌人挣得时间。 潘塔罗涅看稻妻的天空只一眼,看我倒是许久,说我是他生意场上的贵人,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直没变。 “既然如此,你的那部分收益,归我。” 我说的不客气,他回的不紧不慢,“不太行,情分归情分,摩拉归摩拉。” “那你说什么?” “我在说好听的话。” 资本家情绪价值是永远不会拉满的,对他手底下的员工。因为他对合作伙伴都不涨工资。 话永远好听,工资永远不涨。 我懒得看他,坐在院子走廊上看天,没一会,身边就有了头发摩擦过来的触感,颈间多了一条美人蛇,他困倦得连字句都不太想吐: “靠一会。” 看样子,潘塔罗涅还是个人,会困,会睡觉。我以为他的皮囊下尽是沾满了血泪的摩拉。 “在想什么?” “想摩拉,想你对八重堂做了什么。” 他眯了十来分钟就清醒,靠着我的姿势没有随着醒来而发生变化。 “我对八重堂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做了合起来罄竹难书的事。我名义上的兄长对稻妻一潭死水的市场抱有深重的恶意,他需要攫取摩拉,需要吹散脆弱的蒲公英,让种子飘向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八重堂就是他的考察目标之一。 写轻小说需要创造力,但追梗不需要,那些同质化,只在细节处有区别的书,是潘塔罗涅迎合稻妻轻小说市场的一次尝试…… “等等,那些书是你写的?” “我没有那么多精力。” 我忘了他有的是摩拉,也有的是下属,其中出来一个轻小说大师不是那么的令人意外。 出来一批也不意外。 有的轻小说家靠灵感,有的轻小说家靠仿写,这其中的度,我名义上的兄长没有施以援手,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开始只是用相似的创意,后面培养出来一批轻小说家后,他想要搅风搅雨是轻而易举,光我能想到的就有许多,其中一个就是逼着稻妻的轻小说家内卷。 第85章 卷到放弃思考都是一种重要的获利手段时,稻妻轻小说健康的生态就会不复存在。 这是比较人道的做法。 潘塔罗涅这方面比我有经验,他 可以不要稻妻的轻小说家活。 他说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尝试,成与不成都行。作为我的兄长,处于靠谱和不靠谱二象性的兄长,他没做「富人」一样的事,他是在准备介入市场的初期,借阅览的名义看书。 我:“你是说,你调查市场的时候都在省钱,觉得这钱不能白白花在不必要的地方?” “不然呢?” “还不然呢,你堵了我的路你知不知道!” 我也想这么做来着。 但八重堂的编辑吃一堑长一智,我宁愿他不长,编辑偏偏说不行。 我的兄长,在稻妻收获了八重堂的许多差评。编辑没见过这样抠门的商人,知道我去过八重堂就撸起袖子带着我去,用一副文弱的表象和铁石心肠,来杀最狠的价。 八重宫司大人在的时候,编辑的腰杆才会直一点,随着杀价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背也一点点的佝偻下去,承受了无形的重压不说,连声音都有气无力:“成交吧。” 他为什么非要做这个生意不可? 这个这个,可能是我有经天纬地之才,他看不懂我的大作,就想要我多写一点吧。 双重精神压力下,八重堂换了一个新面孔,她眼睛里有被托付了重任的激动和坚定的决心,是没有被上班摧残了心智的年轻人。 五分钟后,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光。 十分钟后,她的决心被消磨。 十五分钟后,她鼓足勇气,挂了个不讲价的牌子。 二十分钟后,她气若游丝的取下了牌子,说“成交”。 这就是我们跟八重堂编辑斗智斗勇讲价的故事,没有道德,全是砍价。 听故事的荒泷一斗神情振奋:“那你可以将三根棒棒糖的价谈到一根吗?” 我跟他说潘塔罗涅的“光辉”事迹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减轻阿忍的经济压力替她看一会老大,免得她考完证发现荒泷派已经没了。 事实比我想象得要好,荒泷一斗今日最大的消费只有三根棒棒糖,但他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让我去跟小朋友讲价。 “我觉得我的无耻程度应该没有我哥高。” 我如此诚恳的说出众所周知的事实,荒泷一斗但凡能看看我,就知道我有多么诚实,他就是不看,眼睛跟被烫了一样,望天望地看小草都不看我诚恳的双眼。 我扶住了他乱转的头,调整了一下他的视线方向,苦口婆心让他放弃棒棒糖,转头花店的怀抱。 这世界上没有商人会嫌弃自己的顾客多,尤其是没有满客的情况下,我每天爬起来,抱着一束新鲜的花到处走,不是因为我喜欢,是我在做广告。逢人就送一朵,不是我善,是我在扩大顾客群体。 荒泷一斗这么高的好感度,身后面又有这么一大家子,让别人骗不如让我骗。 阿忍考完证,赶了过来,我正在给荒泷一斗规划他们帮派的帮花,她一看我们周围写写画画的那些东西就知道我为了留住荒泷一斗出了多大力气。 一句“辛苦你了”就冒了出来,“老大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我正在努力发展我花店的新顾客,你看,这些就是成果。” 荒泷一斗在旁边帮腔,“对对对,阿忍,你觉得我们帮派的帮花选什么比较好?” 戴着面具的前巫女扶额,“帮花?老大,你记得前几天你钱是怎么没得吗?” 我放下了写写画画的手,用来写写画画的树枝丢到了一边,主打一个会看眼色的背景板。 因为太会看眼色,荒泷派的二把手问一把手致命问题时,我可以岁月静好的看着绯樱树,想着这树可真树啊,这绯樱绣球也挺绣球的。 我的生意是不是告吹了? 没有,人美心善的阿忍不忍见到我的努力白费,第二天一大早就领着她的老大来买花了。 我融入稻妻大抵是算得上好的,托马每一次见我都能看到一些我旧日的影子,不过人长大还是会变的。 那也只是个影子。 蒙德的故友抱着一堆东西,我抱着一堆花,在清晨共走一段路,顺便给自己的青梅竹马送上一支新鲜的还带着晨露的花,希望他一天能有好心情。 他也会送我一些东西,不是自己做的味增汤,就是一些布艺,看时机赠送。 托他的福,神里家的大门我进去的少,但神里家我已经挺熟了,尤其是神里绫人和神里绫华的一些恶趣味。 他说的坦然,我听的坦然。 一个有背后的人授意,一个知道有人授意,也是一种和谐。 社奉行的家政官没有许可,嘴不是一般的严,我有时候陪他走了一刻钟,他嘴里的有用信息一条没有,全是新话题。 如果两个人没有主职的话,我们说不定会走着走着就下海摸鱼掏虾,就地解决午饭的同时,还能来一场摸鱼比拼。 看谁摸到的鱼更多。 裤腿是一定会扎起来的,胜利也一定是我的。 快乐吗? 大抵是会快乐的。 他记忆里我的童年没有一刻闲的住,大清早就从奔狼领突入蒙德城,在狼叫的都没睡醒的时间里,将他从家里捞出来。 我精力充沛,他眼睛半睁。 每次玩闹过后他都赌咒发誓说明天绝对不会来了,我有一天埋在狼腹里睡过头,睁开眼就是蹲在我面前的他。 “你今天没来找我。” “哦,那轮到我眼睛半睁了。” 他就支棱了这么一会,我话音刚落,狼腹下多了一个孩子,狼都被砸醒,看了一眼状况又看了看天色,喉咙里咕哝一声,意思是“倒霉孩子”就又倒下去睡觉。 很有意思的童年。 他都敢说他一个人能跑到稻妻多亏了小时候打的底子,跑的飞快,身体结实,野外生存能力拉满,连水性都兼顾到了。 可谓是面面俱到。 童年玩伴,现在再也不想起那么早的我:“水性,你的水性是指被人追得拽着我就跳河,待了很久不敢回家?” 他“咳”了一声。 童年记忆会被时间美化,就比如他,他说水性好,绝计不会说水性好的前因后果。 两个熊孩子被盗宝团追,跳河,看着盗宝团的人凝冰渡海,被迫游得更远,然后看着凝冰渡海的盗宝团成员在落水前放弃,两个人浑身湿透回家一个要被父亲拧耳朵一个要被狼群嚎都能在水里击掌庆祝自己此次的胜利。 在水性好的培训过程中,是只有盗宝团的助力吗? 当然不,从最开始的回忆里就知道我们俩个什么人都敢惹,水深渊法师都敢,没死全靠新手保护机制。 托马从我们的童年中离开前往稻妻,成了社奉行忠义的家政官。我从我们的童年离开,那经历太过异彩纷呈,出现在他面前的又是一个假面,也是难为他还给我一个日久生情,填补稻妻人脉的机会了。 「你去过你们的童年吗?」 「当然,你不相信你自己的命运?」 「我以为你太投入。」 「啊这,你摸摸我的良心,它难道还在吗,它还在的时候,我都没怎么投入,不在了,更不会投入了。」 那是他们的人生,那是我倒果为因的记忆。 我知晓那只是命运的编织。 有人走不出来,有人以为那就是真实,有人以为那就是我遗忘的过去。 我在稻妻的活动,就算换了千般面貌,可能都瞒不住三个人:雷电影、雷电将军和八重神子。 潘塔罗涅能跟八重堂的编辑吵的有来有回,一半是他演技高超,一半是八重神子的放任。想要制止这样的争端,她就在后面,只要出来就可以轻轻巧巧的解决这一桩事。 她没有。 我在听潘塔罗涅跟人吵架时,她在透过空间内的所有阻碍在看我,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有如实质,是千钧重。 狐狸应该要耳听八方,但我这个干扰项在这里,潘塔罗涅实验了几次,八重神子都没有理他,这让他为此牺牲的嗓子都更加难受。 “效果太好了,好到这稻妻几欲成为你的 囚笼。” “不会。” 他眼神闪了闪,“如此肯定?” “我会跑,我长了腿。” 过度用嗓后的笑声会有嘶哑,我将护嗓药给他灌了下去,“喝你的吧,我喜欢你当个哑巴。” 他喝完,点了点头,当了半刻钟的哑巴。 掩护的作用比想象中更好,潘塔罗涅铺展事业的进度比想象中顺利,我在街头上招摇的时间逐步减少,很是花了些时日将自己重新安置回花店,做一个懒散的花店老板。 颇有些守株待兔的意味。 花店里阻碍视线的地方增加,有人想要看见我,就需要我的视角能够看见她。 第86章 如此,一片花团锦簇反倒是成了她的好帮手,她可以隔着花继续维持着两不相见的状态。 只要我不要将这一排的花全部撤下,只要八重宫司确实有抽出来看望故人的时间。 她有。 雷电将军也有。 人会忐忑,眷属会止步不前,遵循程序的人偶不会。 她知道我在稻妻,就出现在我的花店里。我修建花叶,抬头就看见雷电步入了花的领地。 平和,跨越了几百年的岁月,只为了遇见故人。 「雷电将军好感度:99。」 人偶的程序没有太多的更改,外貌与四百年前一致,她语气平缓:“你回来了。” 「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非常大。」 「你梦里见过这种场面吗?」 「我梦里现在什么情况都有,比如尼伯龙根,比如法涅斯尼伯龙根。不管怎么说,稻妻这地方,还是太邪门了。」 「你觉得它比法涅斯尼伯龙根邪门?」 我无话可说。 雷电将军只是好感度涨了,那两位命运整出来的活,是正常人都想不到的,没有可比性。 「哼哼,你知道就好。所以不必惊讶,稻妻不是你的囚笼,命运也会永远偏爱你。」 这两个都是事实。 雷电将军的作风干脆利落,她信任我,不信任我名义上的哥哥,决策下的那就一个迅捷。 觑了一眼我那冤种哥哥,“我不信你。” 他笑不出来。 鸣神指名道姓说她不信他,在稻妻,这跟身败名裂差不多。 “我看不惯你的做法。” 二连击。 “但我认可你的行事。” 没有三杀。 我可怜的哥哥脸上的笑容都浅薄憔悴得可以用强颜欢笑来形容,一看就是经受了不少风吹雨打,整个人都承受不住,就差一个踉跄就可以顺势晕过去,讹诈一笔。 没晕是因为对面是雷电将军,他不准备碰瓷。 “你要跟她解除兄妹关系。” 第三杀虽迟但到。 将军的程序一般都是非常高效的,她想要见我就来,她想要带我回到她的所在,就先替斩断所有可能拖我后腿的事物。 我的意愿? 这实在是太过深奥的命题,将军的程序里没有可供参考的资料,她略一思索,走了另一道程序。先做,然后问,而不是先问,然后再做。 她的程序判定中,重逢选高于其他,永恒则是高于重逢。这是将军诞生之初就承载的使命,无人可以逾越,我自然不例外。 但她的永恒包括我,于是潘塔罗涅就成了影响我回归永恒的因素,她的程序最终会运行出来个什么结论,从目前来看,应该不包括杀了他一了百了。 她高效,却没有高效到见一个砍一个。 这般迅如雷霆的作风,我人是跟她上午见面的,社奉行来汇报工作时,我已经坐在了四百年前我曾做过的位置上,跟社奉行对上了眼。 他不动声色,我面上一片不清楚状态。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将军出现,将军带走了开花店的外地人,在稻妻人的听闻里,几乎是同时发生,他们听到了前一个消息,下一个消息就紧随其后。 四百年后,我官复原职,社奉行大人作为第一个见到官复原职的我的人,很荣幸的听到了将军问我:“你怎么看?” “啊,我……我没听啊。” “你看起来还没有适应,无妨。” 她撂下这么一句,扭头就对社奉行下达命令,有条不紊,程序显而易见的换代了多次,才有如此丝滑似人的反应。 她看起来很像雷电影本身,而非一个有着明显缺陷,容易卡bug的人偶。 社奉行是第一个幸运儿,不是最后一个。不知道雷电影和八重神子后来做了些什么,雷电将军会认为四百年前的状态,对我,对她们而言,俱可以称作一种永恒。 既然是永恒,那就是符合程序的,是好的。好的就应当施行下去。 我四百年前空降稻妻政治圈,四百年后,人偶比神明的动作更为迅捷,当天下午,我的职位就被通知下去。 一点质疑声想要掀起,有人过来探探口风,雷电将军一句“这是永恒的一部分”就让探口风的这位老头子哑口无言,无功而返。 她可能不通政治,但极其擅长解决争端,又因为过于直言不讳,善意的谎言是拖累程序运行的负担,往往又会营造出这种场面。 明面上,稻妻的政治效率提高了许多,没有一丁点废话,连夸赞她功绩的起始语,都被她的“有话直说”给杜绝了。 唯一一个还能磨磨唧唧长篇大论没有被将军“有话直说”的我,在官复原职的第一天,就随波逐流的当了个哑巴。 人生地不熟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雷电将军习惯性的问我一句:“你有什么看法?”雷电一样的眼眸锁着我,让我不能逃避现实的话,那就更好了。 总之,借着将军的东风,三奉行的人都跟我混了个脸熟,他们单方面,单方面的对我了解,毕竟有例可循,上一个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是个早夭的狠角色。 我看着面生,是外地人,将军认可,那就是再纯粹不过的稻妻人,是狠角色的继任者,是将军的心腹爱将。 连带着潘塔罗涅那边都门庭若市,隔三差五就有踏着门槛过来,说要见一见青年才俊。青年才俊笑容勉强(刚没了妹妹,晚上又得一个人睡觉,生活品质直线下降),说自己身体不适(装也要装出来),满怠了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 少顷,咳了个惊天动地,才免去了绝大多数交际,空出来许多的工作时间。 他可以躲,我这边完全不行,将军制造的目的和雷电影确切的磨损,加上四百年的时光,让我需要适应一下现在的将军。 人前人后,将军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在一块时,更不想似。将军是人偶,没有想太多,伤春悲秋的心绪亦比人要浅淡得多,她只是盯着我进食,看我的食量。请医师过来,查看我的身体状况。 医师是八重神子。 她跟从前一样,笑意盈盈,看不出一点额外的情绪,“来来来,让宫司大人看看,你的身体跟以前相比怎么样。” “跟人一样?”我迟疑。 “这个嘛,要看一看才知道。” 那大概是完了。我刚从深渊意志副本里出来,还差点在现实里死一次,身体有异常正常,没异常那就是命运站在我一块儿。 「命运理所当然的会站在你这一边。」 没有异常,是一个健康的人的身体,一些异质的力量都被埋在了人的皮肉里,维持着人的种族,不让我成为其他种族。 八重神子的检查时间很长,用具也很多,我瞥了一眼,检测深渊力量的仪具都存在,林林总总,可以铺满三个人的视线。 这是一次彻底的,用尽了八重神子全力的检查,结论是没有问题。 “你很健康,是能长……长生的健康。”她想说人里面常见的长命百岁,又想起那因命运夭折的故人,没有说出口。 四百年前的故人,四百年前那个闹腾的不得她信任的孩子,就在她的眼前。 第76章 2 是失而复得,亦或是再一场得而复失。 八重堂的那些轻小说会在稻妻流行,古龙故事里的爱恨嗔痴能够成为热点,一点也不令 人意外。 稻妻的御见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在几百年前的天守阁,在晦暗的天色里,已然接受了她的逝去。 而四百年前的八重宫司,尤抱着一点期盼:“万一……” “没有万一,神子。” “但她很喜欢这样的万一,影,她一直想要活下去。” 这应当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此后几百年里,宫司大人在轻小说里找到了许多可供共鸣的情节,只是在几百年前,立于天守阁守着自己面色平静,眼中电光如蛇的挚友的宫司大人,反复问自己这是什么心情。 任由情绪坠落,不加阻拦。 耳边犹闻挚友的“万一”:“倘若如此,神子,一切如常。我曾许诺的永恒,亦是许诺给她的永恒。” 一切如常。 春花烂漫,一切如常。 凄风苦雨,一切如常。 四季流转,一切如常。 将军所做的决定,亦是这如常的一部分。她发现了端倪,经过验证,就做出决定,将一切拉到影最初的期望上。 如此,分明是见过千百次的幻影,如常的遵循“万一”,宛如初见的,对她露出一张挎着的脸来。 几百年的失去,轻飘飘的弥合。 神子说:“幸好做出决定的是将军。” 我以为她似真似假的一句感叹,目光触及她的眼睛时,意识到这位是认真的。 认真的庆幸将军的快刀斩乱麻。 第87章 理由很充分,在轻小说里,这等失而复得,埋下的伏笔一般要几十章之后才能用到。 “一想到我们要辗转几十章的剧情,连油豆腐都吃不下去了。” “认真的?那我跟我哥看到的宫司大人是?” 不妨碍宫司大人的工作和伤怀之意。失去本就是一个需要时间才能抚平的事,我倒也没有要从前的人念着我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我见到的三位的表现,让古龙的故事在稻妻成为流行因素的原因多了一个“上有所好”。 稻妻的永恒凝固了我的死,在我活过来后自然也凝固住了我的生,副本到现在隔着几百年的时光,我要做的事还是跟副本里一样。 神里绫人,由将军下令帮助我了解如今稻妻政治运转规则的社奉行大人,今天也看见我丧着一张脸,双眼无神的望着他,再伸个脖子,那就是只求速死。 哈哈哈。 我副本里逃掉的工作正在阴魂不散的追杀我。 几百年前的稻妻是能者多劳,人才青黄不接,几百年后的稻妻还是能者多劳,人才青黄不接。 神子装模作样的拿出口头上又哭又闹的那一套,眼睛里的笑都没停过,给我摆了一桌子政务。 我求救的目光递给将军,将军收到,运转程序后说道:“神子言之有理,这正是由你开始的工作,神子做了几百年,如今也该物归原主,由你做个结尾。” “影也这么认为。” 死吧。 为了避免我一怒之下带走稻妻三奉行所有家族,社奉行大人就成了我的合作伙伴,将军对他寄予厚望。 神子记性很好,记得住我以前上任第一把火烧的是谁,她对我的要求不高,给人留个三瓜两枣就行。 我瞅向社奉行,春风拂面一样的社奉行微笑弧度在脸上焊死,不给我任何一点借题发挥的可能。 我:“我觉得他笑的一成不变,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将军:“无妨,不急一时。” 神子:“咦,你竟然真的想要工作?” 有将军和神子的两句话,能者多劳的社奉行被我甩了一堆政务,没全部甩成,还在被工作追杀是因为社奉行本身的政务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再压一分,神里家的家主就要换成神里绫华。 我的童年玩伴社奉行的家政官托马在工作时间,被我拉住了手,皮肉之间碰触,他凝神静心,准备听我的惊世之语: “你要不要能者多劳,托马?” 差一点,神里家就失去了一个家政官,差一点,我就能甩出去全部工作。 “真的只差一点吗?” 稻妻盛产狐狸,八重神子是,面前这位也是。 桌上书页乱中有序,视线向上,是男狐狸眼睛微弯。 「他知道一些事。」 「也就一些。」 “不然呢。” 不然还是我配合着那三位,将过往的隔阂全部消减,消减不成就视而不见吗? 时间造成的裂隙没那么好跨越,除非双方有意为之。 她们三位,已经做好了再次失去的准备。 「感情扭曲度:2。」 第77章 水土不服 「是三位权衡之后的数字。」 「权衡?」 「是的,权衡。单论个体,雷电影23,雷电将军52,八重神子64。三位分开来都会给你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扰,偏偏——」 偏偏是这三位,偏偏她们之间有密切的联系,偏偏我离去已经长达几百年。 稻妻是被魔神力量封存呵护的琥珀,在时间的流逝下,外界能够看见的是时间被凝固的琥珀,身处其间的人所见到的、能够维持永恒的并不包括时间。 生老病死,聚散离合,一个不少。 永恒的是臣民的生活状态。 几百年前,他们这么生活,几百年后,他们依旧这么生活。纵有些许变化,亦不会动摇永恒。 只是谁都知道,这世界上唯有一件事可称作永恒,那就是变化。 这三位对我的态度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变化。得失已经无所谓,稻妻对我的态度便是她们几百年间数度更改后稳固下来的态度。 绯樱树总是要盛开的,冬季总是会来的。她们不计得失,如今在意的,唯有现在。 「我可以随时离开稻妻?」 「是的。」 系统笃定。 现状如此,我很识时务,营造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没有什么复杂难解的故事,只有重登旧位不爱工作的旧时人。 走我裙带关系,突然就被稻妻高层寄予厚望的我的哥哥潘塔罗涅捏着筷子的手骨节处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是皮笑肉不笑: “这期待可真沉重呐。” “别阴阳怪气,你现在是我哥哥,不是情哥哥。” 他夹一个寿喜锅里的香菇许久没夹上来不说,筷子看上去要因公殉职。任谁被安排好了以后要走的路都会如此,即使那是一条通天大道。 按部就班荣升稻妻权力中枢之一,作为我的左右手,替我处理我写出来的计划,填充计划的骨肉血。 ——在那三位权力代表知晓他愚人众执行官身份的前提下。 明摆着她们要将一位执行官扣押下来,将执行官的临时身份变成事实。 将军的眸子里是深紫色的雷霆,以绝对的武力俯视着他:“如你所愿。”未竟之语便是,他只能依照那个身份行事。 雷光所照,潘塔罗涅千般手段,都不能动摇一个永恒的执行者的心。 稻妻和至冬的外交纠纷我也不懂,那是神里绫人要操心的事,是魔神和魔神之间的事,我们,我和潘塔罗涅在其中,身份牌已经固定。 香菇被悬停太久的筷子夹了上去,热气腾腾间,他的神情冷凝让热气都几欲结冰。 “你没料想过这种局面?” 这不应当。试图攫取岩神心脏的人,手段暂且不提,面临神明发难的局面是一定会想过,他也经历过。非如此不可将野心蔓延到神明的配偶身上,还意图取代神明在配偶心中的地位。 “她们不能沟通。” “原来如此。将军确实不会听人诡辩,你也确实不能硬扛无想的一刀。” 单只有一位还好,另外两位也是相差无几。潘塔罗涅敢以身犯险是考虑过情理法理的,奈何,奈何神子和影都颇有些一力破万法的意味。情理不顾,法理不管,滑不溜手那就硬留,有没有证据影响有多大…… “她们管过。” 他手支着脸,眉目朦胧,每一个角度都是精心设计,“她们信任你,我也是。我们都信任你不想工作的心,所以,你会辜负我们的信任吗?” “你的意思是?” “我们私奔吧!” 将军还是太板正,瞧瞧都将九席逼成什么样了。 神子和影不会真的对稻妻不管不顾,她们的防暴措施也相当简单直接:由潘塔罗涅反抗造成的损失统计是我的工作内容。将军只用威胁就好,我想要稳住潘塔罗涅要考虑得就多了。 他每一个脱身之举,增加的都是我的活,我的活!神里绫人都爱莫能助的那种。 潘塔罗涅知道这点后,不再有无谓的挣扎。一是我是他心上人,他勉为其难的将它当做情趣;二是我大有他敢动一下,增加我的工作,就将他就地格杀的怨气;三是他的同事们和稻妻鸣神,一个肯定会背刺,一个肯定会一刀劈了他。 保持当前状态,徐徐图之,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他没忘记在璃月,他的好同事有个执念化身见了我直接自杀的事,他不认为被同事翻天覆地的稻妻会没有执念化身。 他猜对了。 “然后你就想到私奔,女皇的任务不做了?” “在我的生命有保障时,我很乐意助女皇一臂之力。当下我的性命寄托于你一念之间,我自然会听你的。” 我吃不成潘塔罗涅的软饭,他说莫慌,他来吃我软饭,当我小白脸。事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偏生他这阵仗弄得仿佛自己命不久矣,不睁着眼睛睡觉便会迎来同事执念化身的致命一击、鸣神无想的一刀。 仿佛我真的捏着他的生死,捏着商人不想放弃的弱点。 我实在是不如他,不如他如此情真意切的角色扮演。 我说,不。 他与我对视,从我的眼睛里没找到一点眷恋,对他的,对稻妻的,对已然磨损保持着不知何时便会逝去的清醒的鸣神的。 一点也无。 摩拉克斯从这双眼睛里能见到的也是这“一点也无”吗? 他想应该不是,那时,那时她尚存一点良心。 “你又在想些什么?” “在想璃月的俗语,果然是寸金难买寸光阴。” 潘塔罗涅很擅长认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境遇,他都能从中咂摸出来一些机遇,为自己的所思所想添砖加瓦。想跟我私奔被拒,想吃我软饭又要付出色相和劳动力乃至于金钱,他饥不择食,实在是贪婪。 第88章 “这听着不像是一个冤大头吗?” 工作搭子神里绫人评价这位已经知名不具的第九席,春秋笔法都嫌费脑,就差指名道姓说他居心不良——愚人众执行官不对稻妻居心不良稻妻人也不敢信——居心不良的对象是我。 我的反应如上。 工作已经榨干我的所有脑力,我只想这该死工作能看在我已经痴呆的份上放过我,强制爱是没有结果的。 ……有些用力过猛。 “难成爱侣,便作手足。” 他笑了下,唇边的泪痣分外动人。 我停止了思考。 没能逃掉虚无缥缈的一句:“路线重了呀。” 天守阁实在是有些太过安静,静到可以听见绯樱飘落的声音。 片刻后,我说:“稻妻的风土人情确实特别。” 第78章 在蒙德差点落地成盒又卷…… 于是我说我要离开,离开这个我觉得潮湿沉重的氛围。 在稻妻,我明明活着,但每一日、每一面,都有人在悼念我,将我视作幻境里的一簇樱花。不需时间带走我,只要她们梦醒,花便凋零。 我要离开,除了命运没有谁会阻止我。八重神子或许会作为喉舌跟我哎呀哎呀调侃两句,面上笑盈盈,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四百年落在人心间的雨总归是落不到我的头上,水中映着的月亮没人想要它被惊醒。 我可以从容离开,一如水中的月亮在天亮后就消失。 但是,命运说不可以,还没有到离开稻妻的时间,我还需要撑着伞去看这一场绝对无私的、从未天晴过的雨。 「为什么?」 「因为你的两个目的地,都有问题。你从未在现实里踏上纳塔,但你已经在现实中踏足蒙德,而我们的旅途,在被记述的故事里,是不会回头的旅程。」 「要是回头呢?」 「我友情建议你不要回头,你难道想看旧情人追上来嘛?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固定刷新出来的旧角色就那么几位吗?」 区区距离,在好感度100面前,其实是最小的问题,大部分人只有书信,乃至连书信都没有的情况是很罕见的。 这种罕见,一般人称之为奇迹。 至于奇迹为什么会诞生,答案是我没有想起,或者说命运对我的溺爱,没有谁能够成为我的阻碍,包括命运本身。 「你潜意识里不想要耗费过多心神,于是,命运为你倾倒。」 谢谢,非常谢谢。 我说的是谢谢我自己,没有在穷极无聊时骰自己的旧情人现在在干嘛,谢谢我自己是一个凉薄没有感情的道德低谷。旅程进行这么久,居然只有一个多托雷靠着他堪称致命的友谊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才让他成了奇迹覆盖之下的幸存者,每到一处都会有他的存在。 「只要你不需要,就不会展开新的故事。」 「那么,蒙德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我遗忘?」 「你死了。现实中的你,死了。」 「……」 故事的最开始我不是人,不是在须弥城外醒过来做了几天准备最后吃上软饭的人,也不是提瓦特生态里符合人的定义的人。 我应当是属于天外来客。 听到这里,我大概知道我会有个怎么样的死法了。天外来客,降临者,世界树上刻着的那几位,一位篡夺了古龙大权,颠覆提瓦特原初之命运,一位从本土变外来,连复活都挂在了我身上,还有一位降临者已然死去,躯壳……依照系统所说都有一部分做成了神之心。 就我在三重伴侣那个副本里,天之使者送过来的那颗神之心上多的那个东西,它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隔绝第三降临者的诅咒,不让祂的诅咒渗入我的命运。 那么,我呢,我这位可能是第四降临者的存在,世界树上是否刻印下我的命运? 「肯定。」 「否则祂不能如此理直气壮毫不掩饰的钟爱你。」 「因为我死了一次?」 「是的。」 本地的命运未免有些人机,以及爱能做到的委实太多,提瓦特是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一个恋爱脑法涅斯,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被祂盯上。 天杀的,要是我没有想起离开稻妻去蒙德,却被命运拦住了,我也观测不到这样一条命运。 因为它被我忘记,又实在不影响我最终的目标,我的旅程不止步于提瓦特—— 「如果会止步,您将看到一场命运之间的厮杀,索性,命运对待您总是宽宥。」 「祂抹去的仅是你与祂成为敌人的命运。」 ——如此,我不问,就不会再想起。 我确实是个十足的倒霉蛋,这不体现在我的现在,而是体现在我最开始降临提瓦特,来到蒙德时。 我在开局,被命运赠予了几个大失败,还是连续剧,四连大失败一出,我听不见系统的声音,在命运里做了一个聋子瞎子……可能还没有脑子。 很经典的白茫茫一片雪,更经典的失忆,更更经典的是,我气若游丝,基本上落地成盒。 好在只是我跟系统单方面断联,命运给予我重击,但它没想让我死,它照常运转,自动且单方面听我的话主动。 (我当时怎么没死,这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四连大失败将我未来所有的坑都挖好了,碰到一个我都等不到法涅斯的注视,直接死无全尸。) 单方面听我的话主动扔骰子,确认的话语我听不见就当我默认,这点很容易坑死我,奈何我当时离落地成盒就差一点血皮的距离,脑子里想的是事物太坚定太纯粹。 骰子主动开始丢我附近有没有人,有谁能够被我召唤,在我咽气的前一刻,命运送我一个好感度高达63的龙卷魔神迭卡拉庇安。 一格电果然是超长待机首选。 ……话说早了。 其实是我难杀。 四连大失败没有杀死我,我等到了迭卡拉庇安,命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迎来了第五次大失败。 我不该瞅着迭卡拉庇安那个模样,嘀咕他 会不会照顾人的,他一看就是养谁谁死。 然后大失败的命运和蔼可亲的告诉我,不要以貌取人。 「迭卡拉庇安养你的水平:1。」 「迭卡拉庇安养别的水平:90。」 我停止观看并再加工我在蒙德的命运,对当时我看不见,现在才看见的两个骰子,指着它们问系统:「这就是你的爱,爱到深处用脚踹吗?而且迭卡拉庇安这么会养人,他怎么成不了风之执政,还被自己的子民推翻?」 五个大失败,其中四个组成四连大失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盛景。 「我在蒙德是不是将所有的坏运气全消耗完了?」 开局提瓦特是真的在追着我杀,生怕我不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系统连沉默都没有:「他在培养子民反抗精神上首屈一指。」 「……那是因为他们再不反抗就没自由和生命了。」 这两个骰点对比实在是太强烈,实在是杀气四溢,因为我太想看我之前怎么活下来的,就继续看了下去。 —— 迭卡拉庇安他唯独不会养我。 我不是提瓦特人,他以为我是外地来的魔神,弱小至极,来他的领地是为了寻求庇护。 他没想过我快要冻死快要饿死,爬都爬不出去这片雪地的可能,他对魔神的下限严重认知不足。 这世上既然有味道鲜美无毒无害能被人吃绝种魔神子体,导致自己弱的不行的魔神,那么出现一个比人还不如,连独自生存能力都没有的魔神很正常吧。 他承认了这点。 那好,现在他承认魔神里有我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再承认自己看走眼我其实是个人不比承认自己同胞有这么个下限存在要好? 他承认我是个人。 思路一转换,一打开,他爱我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他为我做事是不是符合魔神底层逻辑? 幸好我是失忆,不是失智,幸好这不会养人的魔神能听得进话时是真的听话。 我知道我缺了一些东西,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更加玄奥一些的灵魂或者命运,但是没有关系,力与权亘古通用。 它们不在我身上,我可以通过魔神的途径获得。 “迭卡拉庇安。”我唤着魔神的名字,在不确定他这种好骗的保质期有多长的情况下,我开始了第一次尝试,循循善诱想从他的身上攫取权与力。 魔神低下了头。 “人类的寿命短暂,我又冻坏了身体,可能陪不了你许久。到时候,你会孤独吗?” 我很不擅长这种事,奈何迭卡拉庇安,是跟我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不用我教会他什么是孤独,不需要我做些别的事来增进我们的感情。 他说会。 我止住了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不必再说了,我迷之笃定这件事,笃定我相处没多久的魔神,他会做到一些事。 第89章 无非是让我快乐的活过短暂一生,或者如我所想。 我觉得是后者。 因为他实在是不会照顾我,每一次照顾,都是在缩减我的寿命。 我希望我得偿所愿。 迭卡拉庇安在第二天,我于高塔之中醒来时,告诉我,我不会死了。 风墙之内的蒙德,温度尚可,不会冷到冻伤人的肺,但在冻伤的肺里依旧会引起刺痛。 如今,它消失了。 这种刺痛感,它消失了。 魔神第一次以情爱的意味去注视本就该生活在自己庇护之下的人:“你不会死去,你得享我的寿命与力量。” 他隐没了代价。 我们像个有情人,像个神与神的狂信徒一样相拥时,代价其实已经明了,我的心脏与魔神的心脏频率一致,连血液的奔流都处于同一个循环。 他用自己的力与权,置换了我离开他的自由,非常公平的一次交易。 我是活在他生命里对他全无助益的寄生体,他不能摆脱我,我不能摆脱他,这是我们如今想要的。 之后,之后的事,我现在暂时不想,因为我活了下来,不必损耗在他的照顾里,不必冻毙在风雪中。 活下来了。 我躺在柔软的被褥里,风雪声被墙壁阻隔,是个让人安心入睡的好环境,迭卡拉庇安在这其中的作用是让让我的睡眠质量更好,他的心跳声就是我还能继续活下去的凭证。 所以在那段时期,我安然的在迭卡拉庇安怀里,直至我看见他的威权有陨落的痕迹。 我再度感知到了死的来临。 第79章 飘摇的杀意 魔神的死亡方式有千百种,其中一种常见的死亡原因是死于臣民之手。 我从迭卡拉庇安的子民弯下的腰里窥见了这种可能。他们弯下的腰不是因为尊崇,而是被烈风压得直不起身。 他是一个出现在正确时间里的错误选择,连带我这个在他怀里看着人的存在,都变成了一种错误。 我预见了自己因迭卡拉庇安而要遭遇的一场死。 它不迫在眉睫。 它尚未成熟。 但—— 这是迭卡拉庇安无法逃离的死,可能也会成为我的。 提瓦特,这个对我来说过于陌生的世界,在一开始对我的态度非常酷烈,正如烈风吹拂下的烈风之民。他们很难直起身子,我则是遭受命运里的一场场刺杀,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心时刻。 “你爱着你的臣民吗,迭卡拉庇安,他们看起来不算敬爱你。” “怎么会,他们一直在表达对我的敬爱。高塔之中没有什么会伤到你,不要害怕。” 我做过短暂的尝试,不过没有用,魔神对待提瓦特人的滤镜厚的我不知道是该说他自恋还是他真的就只能看到这些。 前者我活着的希望渺茫,后者我几乎陷入绝地。 这毕竟关乎着「魔神爱人」这个魔神运行的底层逻辑是靠什么方式发挥作用的,前者是有正常感知,只是思维不同导致的认知错误,后者就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扭曲魔神的认知。 如果是后者,我已经不用在做什么菟丝子,等待绞杀宿主顶替宿主的机会,那是命运给我的又一条绝路。 成了魔神,我就得爱人,除非我能抗住魔神的底层逻辑,光得权力,不尽义务。 我觉得我的运气会让我做一段时间的傀儡,甚至,这毫无疑问。 我不信命运对我的追杀到此为止。 我的错误选择误认为我的沉默是不安的表现,将其认知为我对这种场合——与他一同接受子民的敬意——的不适应,又追加了一句,意图让我的心里不再有死的阴影。 “我会将风雪吹得更远一些,你也可以利用烈风吹散你恐惧的事物。你我夫妻一体,你拥有我的全部力量。” “不要害怕风雪。” “不要害怕……我。” 迭卡拉庇安不该说这样的话,更不该在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让我通过问题确定他不应当有的犹疑。 我对死亡总是敏锐,那时总有阴影挥之不去,为了避开死亡,魔神亦不过是一个可利用对象。迭卡拉庇安在我获得他的权能共享了他的寿命后,价值已经大打折扣,何况还给我带来了另一种死亡的疑影,他被我 放弃是早晚的事。 前提是,他没有产生新的价值。 我实在是不想死,太怕死,连要做什么事都需要一堵墙挡在身前,让我不暴露在死亡的目光下。 迭卡拉庇安,这位龙卷之魔神,我一开始没想让他做那堵墙,他看起来不可靠,不像是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挡在我前面的魔神。 在我问“倘若,是你的子民成为我不安的来源,你又会怎么做?”前。 预设一个环境,再给两个选择。 他谁都没选,连预设环境都打破,他回答的是:“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他们敬爱我,当然也会敬爱你。” 话听起来干脆利落,奈何回答之前还有犹疑,他想过我预设的可能,并为此出现了犹疑。 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是说他,也是说我。 他作为一个魔神,我以为爱人是他凌驾于一切的本能,我能做的不多。我作为一个被命运追着杀还没死的人,竟然还能揣摩一个本土物种的心理,并认为可以继续利用一个可能杀了我的魔神。 不是不可思议是什么? 命运让我沦落至此,到底是没顾全到一点小细节,于是迭卡拉庇安,他给我余留的爱,让我有了更大的挣扎空间。 他成了可循环利用的……真爱。 真心实意的想要利用他到死,如何不算真爱,反正,迭卡拉庇安认为他的子民敬爱他,认为我爱他。 高塔之上,他沉溺于幻梦里,从不醒来。 我得推翻我此前下的结论,他是正确时间里出现的唯一一个正确选择。 恰当好处的爱。 永不醒来的孤王。 被风墙包裹着的高塔里,风墙不变的清晰,看不见人,所以他看不清他的子民对他的愤懑。 我们近在咫尺,眼睛里对方清晰可见,所以他睁着眼睛陷入旧梦,梦里我们天造地设,连吻都不显得冰冷。 至于现实,命运捂着我的眼耳,我便有样学样,去捂住他的眼耳。 他心甘情愿。 为我再驱散一部分冰雪,为我共饮命运的鸩酒,为我在死亡前剥夺了我同他一起消散的命运。 他心甘情愿。 命运在高塔里的一片废墟里,在我搂着一缕暴烈的风里,轻轻停留在我的耳边,同风精灵的声音重合: “别留在这里,你会死!” 风精灵是风之执政,我是继承了烈风遗产的新魔神,我同风精灵是朋友。 蒙德这片区域却并未随着我处境的变化而变化。 风墙被推倒,风雪又被新的风神吹得远远的,风精灵窝在我的怀里,看冰雪的冻土成为绿地。 存活下来的魔神都是我的朋友。 我在这样安全的环境里,又感到了一阵痉挛,熟悉,是命运投注过来的阴翳。 它从未放弃过要让我死。 好吧,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认命的去死。 我递给我怀里小小的朋友一个苹果,他捧着,说我的眼光不错,这个苹果很甜。 我回他我的眼光一直都很不错。 但凡差一点,我早就死了。 第80章 88 「……」 「遭受死亡威胁的频繁程度98,每次烈度81,其中风之执政温迪因为乐于助人,98里有89是你们共同分担的。」 …… 好消息,在蒙德的骰子里除开四连大失败这一盛景外,来了一个大成功。坏消息,这大成是来自法涅斯的杀意波动。 我对我在蒙德的骰运是笑不出来也不想说话。 旧日的骰子让人默然不语,却禁不了系统的言,非人之物如是说道:「这是法涅斯的杀意昭彰,亦是祂克制不了的爱。」 「唯有爱与死亡,是命运(法涅斯)。」 「祂看着是真得想杀死我,还成功了。」 「当然,祂的杀意从未有这般真实过。」 然而这要我死在蒙德,在迭卡拉庇安死后注视我的命运,祂亦是真的爱我。 「法涅斯好感度:88。」 频繁程度大成功,估计除了必要的维持生命的吃喝,我那时是一丁点儿的娱乐活动都没有,全在躲避突如其来的意外。 「说真的,法涅斯分得清楚恨与爱,杀意与恋心吗?」 我不死心。 系统笃定:「当然,祂一直都清楚。」 「分不清楚恋心的另有其人。」 蒙德这里的副本还是太与时俱进了。 不过对于旧日的我而言,蒙德从始至终都没有欢迎过自己,在短暂的安宁过后,便是无尽的流亡,即使温迪已经接纳了我。 甚至,旧日的我根本不清楚,为何会如此,便稀里糊涂的承受了法涅斯非人的爱,承受了难以理解的杀意。 第90章 目之所及,都是为了让我抵达无法逃离的死。 「听着就很惨。」我几乎不忍直视。 「看着更惨。」 确实,但又不得不看,那是过去。 * 命运频繁的追杀对过去的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不知缘由,只隐隐约约的感知到一点非死不可的未来。 当然,这样漆黑一片的未来,我个人是不信的,温迪也不信。 倒霉催的风神成神之路上经历过数次死别,就算有我这个内鬼,亦不能无伤通关。 他承我的情,本性乐于助人,我们就成了魔神史上第二和第三倒霉的魔神。第一是迭卡拉庇安,他被他的爱人吃掉了魔神的位格和权能。 要命的是,我们仨之所以会如此倒霉,症结所在是我。 温迪可以吹散蒙德的风雪,让蒙德四季如春,可以让蒙德人有一个自由的成长环境,但他吹不尽人心上的阴霾,吹不开我身上的死。 自由的蒙德会出现不自由的、在贵族统治下的旧蒙德。 我身上千风的祝福能吹开数次死亡,却不能吹开每一次死亡。 “一时之间,我都分不清是我们在一块才倒霉,还是我在就是倒霉了。” 风精灵对苹果的兴趣大于酒,奈何也有这样的时刻:他选择了苹果,又被苹果块噎住。 在此之前,我们数度经历吃饭被噎,喝水被呛等事故,小打小闹到发生一次都会迎来一次玩笑话。 “下一次会不会喝酒被淹死?” 风精灵的原形小巧玲珑,一个酒杯就可以盛放,淹死不无可能。 他吐出卡住他喉咙的苹果块,顺带着吐出一次司空见惯的死。 我托腮:“更可能是天降陨石。”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无论是多小的概率,只要我们两个凑一块,温迪都在死亡笼罩的范围内。 其中在下就是明牌的倒霉蛋,温迪纯纯是被牵连。 “我觉得蒙德魔神这里倒霉蛋的排序可能要变一变。” 我说的严肃,离得远远见我跟见猫一样的温迪:“唉嘿,死者为大。” “璃月的俗语不是这么用的。” “摩拉克斯离得远……” 他话没说完,几步就飞到我边上,一颗天降陨石紧随其后砸到了他刚才站的地方。 “但我离你很近。”我补上一句。 变成少年的风之执政巴巴托斯帽子上别着一支塞西莉亚,千年的流风从他的指尖流泻,用时间与风的力量将陨石变成尘土。 他在蒙德是自由与希望,在我身旁便是我的友人,见证龙卷之魔神 换位的魔神。 “哎呀——,我忘记你言出法随了。” 我纠正他:“是在关于死的方面。” 是的,我是死路一条,但因为太过确切,又不想死,死路一条都能被我和温迪的鬼点子淹没。 比如,说自己会死在风里,温迪和我,两个拥有风之权能的魔神在自己的风里都能被搅得晕头转向,需要靠特瓦林来接。 天降陨石这类,洒洒水啦。 我们曾经虔诚许愿被苹果砸死,嘴里念着我命由我不由天,怎么死要我自己决定,转个身就是苹果没能砸死我们那是我们命大,命运也该要点脸。 事实又证明,命运不要脸。 蒙德的苹果挤在小小的空间里还不够,隔壁璃月都有苹果树被连根拔起“哐当”丢在我们头上。 非常的好吃……不是……我的意思是非常的苹果……不是……算了,就是苹果非常好吃。 至于死不死的,温迪瘫在一堆苹果上,“我决定吃完这些苹果再说。” 我捧着肚子,深以为然。 最后瘫在苹果堆上,就差抱着苹果入睡的风精灵,被隔壁的摩拉克斯叫醒,问他知不知道璃月的异动是怎么回事。 他笑嘻嘻:“摩拉克斯,我有一个朋友能言出法随,就是倒霉了点,你能借个玉璋护盾吗?” 他借了。 当天晚上,我们在风里看到了自天空降下的流星雨,护盾没撑过一晚上不说,两个风的魔神,其中一位还是风之执政,挂在风里,等着魔神眷属来接。 特瓦林:…… 特瓦林:“别说你们控制不了风。” “哎嘿。”x2 没那么夸张,但是温迪一本正经的说这里风景挺好,既可以看到夜里静谧的蒙德,又能看到流星如雨,挂在风里就挂吧。 反正,在特瓦林心里,我跟他都不靠谱。 如此,我和蒙德的风之执政巴巴托斯,将死亡当做日常,过了许久。龙脊雪山里有我们祈求而来的一场异常天象,可惜没能让雪山回暖;风中的塞西莉亚花也曾与星辰并肩;风龙废墟顶上,我听他拿着天空之琴弹奏;两个风的魔神化作千风游走过蒙德的全部领地。 然后,我迎来了死亡。 两缕风成了一缕。 篡夺过魔神之位的降临者死亡时没有什么特别,我的耳目依旧被命运遮挡,听不见任何命运的回响。只是命运(法涅斯)在此刻现身,为了我的死,为了让我在死之前得到命运的赐福。 我的死亡,是祂所期待的新生。 新生之前,从死的胎腹里诞生前,祂给予了我一个拥抱。 这是开始,孕育的开始。 法涅斯,提瓦特天空岛上高悬的命运,用自己满腔的爱意、来自于提瓦特的质料和祂爱人的灵魂,将一具苍白的尸体复生,让降临者成为被烙印在提瓦特的命运,成为提瓦特人,成为祂的爱人。 * 「这是你的第一次死亡,亦是你与法涅斯的第一次见面。你感觉如何?」 「我只觉得命运系挺疯的。」 法涅斯在我新生之时才从观测转为了降临,抱着一具死尸,支付了我复活的代价不说,还切实的将自己的爱意进行了切割,只为了我的新身体可以更加适合我。 所以才会有我副本初见时好感度59的法涅斯。 祂对自己的情感精准得像个人机,对提瓦特的爱也挺离谱。谁家恋爱脑要等恋人变成提瓦特人才彻底发作,发作时又感觉提瓦特其实也不重要的。 祂甚至在不彻底时,就已经做好了命运镶嵌的准备,让一个被地脉记录下死亡的亡者成为活人。 祂为此承认了尼伯龙根未死的命运,修改了被祂固定的提瓦特的命运。 哈。 命运。 第81章 恐怖如斯 除开命运这让人心梗的因素,蒙德是很适合我养老的国家。一没有修罗场,二甚至没有跟我有感情纠葛的。 我在大逃杀,蒙德神跟着我大逃杀,唯一一个对我明确了爱意的被我一波送走。听说最近还来了个跟我不相上下倒霉的人,历经两任倒霉蛋还能安好,蒙德的包容力也是超乎寻常的强。 系统有别的见解。 我们正在从稻妻往纳塔的路上,渡海翻山是常事,那些可能作为我阻碍的因素,都被鸣神和八重宫司封在了永恒之国稻妻。 封不住的那位早就笑吟吟的等在离岛,一副斯文样子,跟着我们一路出来了。 如果他跟我们同行,那么纳塔将会出现两个博士切片,史无前例的切片会晤。但他没有,只是同行一段路后就选择折返至冬,将自身当做我的眼耳和主体的研究材料,才有了我跟系统两个个体的天马行空。 嗯对,为了能让我不在至冬还能了解至冬,还能让博士更了解深渊,这位执念切片,自己将自己折腾成了深渊造物。 嗯对,他这么一整博士就知道我是深渊意志了。 顺带一提,这位切片在稻妻深耕许久,靠自己悟出来我跟深渊关系匪浅。 所以我跟系统讨论哪个国家适合养老这个天马行空的话题时,至冬直接没进选项表,博士在这点上还是太超前了些。 而蒙德,这个我心目中的养老圣地,系统的异议在于不是没有情感问题,我没全杀了我的感情线。 我笑:「那会是哪个倒霉蛋?」 「我说的那个分不清恋心的倒霉蛋,风之执政巴巴托斯。」 风之执政巴巴托斯,我还是喜欢叫他温迪,系统说他算是自由得分不清爱情与友情都可以的魔神,对他来说这二者的区别不大。 系统加的限制条件是,仅限于我。 「单纯是朋友的时候,和不那么单纯的时候,他对你的态度都是一如既往,竭力让你避免命运的屠刀。分不分得清,重要吗。朋友和恋人,你不是一直在他身边,他也一直在你身边吗?」 「摘星崖上的塞西莉亚,风起地的风车菊,望风角上的蒲公英……别说你们没有互相送过。」 「我们说的是温迪,不是我。」我打个岔。 「我说的就是他。」 那行。 蒙德就算有温迪这个情谊含混的执政在,那也是养老的不二之选,甩出其他国家一大截,主打就是一个清净。 第91章 温迪也是一个看得开的执政,故友的死亡经历过数次,伤心有过,自由的神明最后也依然向前走去。 不过我先前说过,这只是天马行空,我去纳塔就是为了前往星辰大海,不可能在提瓦特停留。 那么,停止这天马行空的是我抵达了纳塔吗?不是,是博士,是学名多托雷真名可能赞迪克,目前职位至冬十一执行官第二席的「博士」。 在整活这条道路上仅次于命运法涅斯的多托雷。 我能用深渊的触觉看到大火山的飞石滚滚,系统可以用命运看到多托雷做出的选择。 它短促的笑了一声:「有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少不更事的我:「说说。」 「你前往星辰大海的路上注定孤独不了。」 「……」我眉头一皱,就差将系统护至身前,可惜系统跟我位置重叠,无法分离,自然我们两个之间也出现不了碰撞体积,我做不到。「你确定这是好消息?」 「确定。」 「是法涅斯和尼伯龙根?」 「不止。」 我倒吸一口凉气,法涅斯出来一个命运的回响,将我跟尼伯龙根捆上,而能出这操作的,祂跟着我出去不足为奇。谁成想这样的选手竟然不止一个…… 「是多托雷。」 ……那就不奇怪了。 最后一个国度当前,系统想要整个活也无伤大雅,毕竟我走的路非常之正确,出走的顺利程度也是差点迎来大成功(指出值93)。大前提下,它怎么整都阻挡不了我们离开的步伐。 奇就奇在一开始系统并不准备整活,它只是正常的看我离开稻妻时会碰上的人和事,然后看到了多托雷的一个切片成了深渊造物,再就是我们所看到的命运了: 「你的意思是说,多托雷,这个提瓦特的科研疯子,一开始对离开提瓦特的欲望并不强烈,他只是窥探天外的力量,而不想启航星海?」 「离开的欲望只有26。」 「那现在呢?」 「61。」 「也不是很高。」 「纯友情分,没有一点友情之外的因素。」 一开始谁也没想到多托雷会是个家里蹲,他总是一副对求知狂热的模样,我们都想当然的认为他在探寻到天外的秘密后,会想尽办法离开提瓦特获取更多知识。 结果,他对天外的知识感兴趣却不意味着他想要离 开提瓦特,常理之外的认知回归常理又是因为友情。 我是他世界里唯一的人类,唯一的朋友,乃至道德底线。 为此,他会追寻我的脚步。 「在漫漫星海里,追寻丰饶神迹的一批人,常常被称作求药使。他们在寰宇里的声名大多不好,多托雷追寻丰饶的令使,或许会成为其中之一。」 「你觉得他现在声名就很好?」 「倘若他与你远隔星海,他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追寻长生,直至与你同行。」 我一般不想说某个人的所作所为是因为我,只是多托雷的行为,确实无法摆脱我的因素。 我觉得我被条蛇缠上了。 「寰宇里有没有脑子好的人的待的组织,多托雷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有,智识星神的天才俱乐部,和尚且属于可以理解的天才的范畴的博识学会。但多托雷不会有成为这两个势力成员的机会,他一心一意,只做丰饶令使的神选。」 有点可惜。 我人虽然还在提瓦特,但寰宇的旅程已经近在咫尺,早做打算情有可原,想要利用我的朋友扩展一下未来的人脉,也是情有可原。 多托雷成不了我人脉扩展的支点,做代言人的话—— 「我以后的名声还有救吗?」 「好问题,你都丰饶令使了,没被巡猎星神岚一箭射死都是因为祂对你感觉不错,还要什么名声,多托雷都追不上你。」 「那新的星神,是个什么章程,对我的好感度又是?」 「祂与丰饶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是丰饶令使需要躲避的星神,祂对你的好感度是31。」 我做丰饶令使的未来还没有一眼望到头,被巡猎蹲着杀,可能还要看这31的好感度。 系统还翻了一下它的历史记录,笑出了声:「你没有得到丰饶眷顾时,祂的好感度是34。生死大敌的眷顾,也只让祂跌了3点好感度。」 「顺带一提,你对丰饶命途的亲和力95,丰饶星神药师好感度50。我不知道以前提没提,索性现在全提一下。」 「亲爱的,你去寰宇一定会很欢愉。」 我并不想要这种欢愉,我只想要生命无虞。 「所以,命运替你选择了丰饶,它是生命的乐土,亦是无序的癌症。它可以满足你想要的生命无虞,却不能撼动你的每一个选择,让你成为丰饶的癌。」 「你比所有人都珍惜生命。」 我沉默了一会,「那你开局追着我杀算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四连大失败。 「算磨合期。」 现在磨合好了,连法涅斯这个掌控命运力量的命运,亦被命运所困。 祂的爱让我成为了提瓦特人,因而导致了尼伯龙根与我命运的嵌合,正因为这种嵌合,命运给予我的选项中,才会有深渊意志。 我所选择的深渊,便成了最正确的一条。 第82章 关于古龙的阴湿风味由来…… 提瓦特可以接受深渊。 但提瓦特人不能。 我跨越山海,第一次在现实里踏足纳塔,走进燃素、元素与深渊三者所缔造的国度,对于提瓦特人而言,是悬在头顶上的剑终于落地。 起初是悄然无声的,游曳的深渊造物依旧没怎么动弹,深渊蜷在一处,成为元素的倒影。 直到某一天,被植入所有深渊造物身体里的认知“深渊意志重临之日,即是决战之刻”被触动,造物蔓延出来的感知里,深渊的王座之上,不再是空无一人—— 于是,深渊的黑潮覆盖了纳塔全境的七成。 深渊的黑日悬挂在元素的天空上,扭曲不详。 我是该佩服自己对深渊力量的控制程度的,在笼罩范围扩大后,地脉依旧稳定在崩溃前夕。 一场刻意、引而不发的战争,信服我的在我身后,意图反抗的在我的对面。 黑日悬挂三日后,我才出现在试图跟我谈谈的人和龙面前,以新的身份。 我有时候,真觉得这些人和龙脑子都被深渊泡坏了…… 「他们确实被泡坏了。」 「……」 这竟然不是个玩笑。我单知道深渊造物能在深渊里自由生活,不知道提瓦特人和龙在深渊环境里待久了,会被附加各种负面状态。 或者说,除了死,我不能直接看出来他们被影响的心神,最多只是觉得他们做的决定有些离谱。 五百年前的我不会谈,因为那时我在副本里的野望就是同化整个提瓦特,将提瓦特变成深渊的国度。只差一点就能成功,我假意和谈,当场弄死所有人的概率实在是太大。 那时不叫和谈,叫无双,叫屠杀。不道德也不正义,但最管用。 深渊是天外的知识无法理解后的具象化,可以提高提瓦特人的上限,但副作用也是同样的恐怖。点抗性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死的速度。 他们不会接受提瓦特的变化,那么早死一些对我就很重要。 现在情况跟五百年前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直接不回应,跟把他们骗过来杀,能一样吗?」 他们在被深渊日复一日的侵袭里,神智受到了干扰,我的到来加剧了这一点。现在,他们该称呼我为远道而来在纳塔住了几年的外乡人,而不是深渊意志。 「你不知道深渊对人的神智影响,是个假话。」 「这不重要。」 五百年,纳塔的蜜莓果都能换口味,火神的名字亦是数度变更,头发是燃烧着的火焰的女性成了旧日的亡者,同样色系的头发下,是一张陌生的脸。 她看见我,面上是亲切的微笑,疲惫不露分毫,无懈可击的纳塔现任火神。: 「现任火神好感度:62。」 一脉相承。 最初的太阳希巴拉克是“我其实还真喜欢你”,现在的火神是“我其实喜欢你两点”。 要问中途有没有变异? 有的,五百年前的那位女性,名字叫做玛微卡的火神,她对我的好感度突破了危险线。 是94。 我记得她的脸。 历任火神其实都有记忆点,没办法,他们中有好感度曾经满值、让我瞠目结舌的怪物。最低的一位,好感度都有52。 我一度怀疑纳塔人选择火神的机制有问题,但每一个选择出来的火神,其实力确实能够称得上是基扬戈兹(领袖)。 如今,我终于找到了共同点:他们是尘世七执政之一,尘世七执政,没一个逃过高好感的宿命。 第92章 跟我面前的火神是谁,叫什么名字,关系不是很大。 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 大抵是我现在的神色略有些复杂,纳塔的基扬戈兹目光回落了一瞬,“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论文题材又被毁了。” “没关系,战争结束后会有一段安定期,到时候我帮你找一找新的。” 她说的轻松写意,仿佛头顶的黑日是正常的太阳,她将要奔赴的战场与往日并无不同。 一代代基扬戈兹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存在永恒的太阳,只有不断反抗的人。 纳塔这里的情况错综复杂,没有外乡人会为了满足自己旅游的欲望而抵达纳塔,那是与深渊共舞,极容易去了就回不来。何况人与龙在深渊沉寂期的摩擦也不是好相与的。 地理条件也是安定平缓的区域较少,多是高山丘陵。 一般抵达这里的外乡人,不是为了抵抗深渊,就是心有成算。 我现在的身份是外地来的绝望的毕业生,写论文写了几年不是研究的内容绝版就是发生巨大变故,至今一事无成。 所以黑日凌空,还待在这里,一副与论文共存亡的模样。 深渊对人神智的污染能力,确实很有用。 我不想用深渊意志的身份去跟人谈。原本就这张与他们所认知的与深渊意志一般无二的脸,也足够纳塔人提起警惕心,不过我更改了他们的印象,让他们记忆里的深渊意志成了模糊的身形。 仅是对人。 没有对龙。 我来纳塔第一天,就辗转 各个驻扎点,顶着这张熟悉的脸,将古龙们一条条全都抽了,他们现代化风格明显,科技先进,但深渊不管。 深渊只管抽他们,在龙不解的目光里露出阴森森的笑:“你们出去什么名声你不知道?” 阴湿重男重女,与深渊意志的恨海情天够稻妻轻小说家吃一辈子。 我抽他们抽了三天。 抽他们的是深渊意志,我承认。见他们的是初来乍到在纳塔人记忆里拥有几年纳塔生活的绝望毕业生,我也承认。 龙的眼瞳竖成一条黑线,看着不知道情况严重性的暂时盟友,面部表情被龙脸局限,显不出来惊讶的三分。 但他们什么也没说。 无论是对我好感度高的还是好感度不高的,对自己反反复复结盟毁约又结盟的盟友是真心还是假意的,都没有一条龙出声。 是漠然的静默。 我以为我背后是只有瓦萨克这一条古龙,没想到会是整个古龙族群。 之后,亲王奥奇坎收拢了他的羽翼,在龙的大火山里,向我阐述了古龙族群的集体意志。 我不以深渊意志的身份见龙与人,龙便让可以称之为我的亲子的亲王落在我的面前,用那张来自深渊被浸泡透了的面孔,令我迟疑。 他温顺俯首:“母亲。” 身上还有伤口的血液淋漓,被高温蒸发,衬得他落下的血是沸腾的岩浆一样。 ——那是被我抽出来的伤口。 “母亲,”连声音都是温吞,收敛住平日声线的,“龙的敌人,唯有您。” “而龙的目光,亦只会投向敌人。” 很久以前的龙可能不是这样的,他们视提瓦特为自己的故土,愿意为了自己的故土征战,在意它是否毁灭。 只是现在的龙,目之所及的故土皆是深渊:被深渊覆盖的故土,被深渊侵蚀的地脉、被深渊所构筑的龙的倒影之城…… 久而久之,便忘记了自己故土原有的模样,连它是否会被毁灭都是在涩然很久后才恍惚想起这个可能。 他们现在究竟在不在意这点? 大概是不在意,即使它真的会因为不适应深渊而毁灭。瓦萨克说提瓦特可以承载深渊,只是其上的文明不存,都像是挽尊。 奥奇坎,深渊与龙之子,将自己苍白的头颅虚虚搭在我的手上: “让我们死在旧世界的战场上,头颅作为深渊的战利品,其后,我们的倒影会留在新的世界。” “这是我们的梦寐以求。” 我想撤下自己的手,不再仿佛捧着一个失活的头颅,没来得及。 奥奇坎握住了我的手腕,死死不放。 “活着的每一条龙都会是你同化路上的绊脚石,你必须要杀死我们。” “我们必须要不死不休!” 第83章 结束 我第一次听这么丧心病狂的要求,我的孩子要求我去灭他全族,他的全族里甚至没有包括我本身。 「母亲」,这个词汇所代表的人,被排除了他的九族。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我可以扇他,但一群龙都这么想……纳塔热烈的太阳照不到深渊,常常是深渊让误入此地的人感到黏稠冰冷,视生命为无物,现在是龙让深渊感知到了这点。 绝不健康的情感,是镶嵌在阴雨连绵里的青苔。 我没有答应。 不妨碍我嘴上说一声“好”。 我直觉现在不糊弄一下,日后会非常难看。 奥奇坎得到了令他心满意足的答案,我得到了在纳塔人这边更好的伪装。暂时的盟友无法让龙改变心意,但可以让龙升起一些若有似无的愧疚心,又或者是龙无法忍住不来找我。 总之,他们对我身份的遮掩力度仅仅是比较强,而非天衣无缝。 我宁愿相信他们突然长出来良心。 纳塔人说我适合当个研究古龙的学者,至少那些龙偶尔会让我摸摸他们的鳞片,幼龙们会跑过来冲我撒娇。 “不过要等这场战争结束后。” 他们以为这是寻常的一场战争,是深渊意志再度苏醒后不死心的一次尝试;他们以为这跟几百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龙类的羽翼张开,玉石俱焚的气势,每一片鳞片都有纳塔的圣火加持,划过天际时,在半边暗沉的天里留下一道道光亮。 第一波攻势不算猛烈,腥气不是来自于死,来自于失去,仅仅是因为受伤。 “第一波只是试探,祂刚复苏不久。” “纳塔一直以来面对的都是这样的敌人?” 火神说不,龙操纵的火山喷发让战争的间隙里充斥的更多是硫磺的气味,熏烈,昭示着危险,她的声音也比平日更大了些,“纳塔已经五百年没有面对祂。”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纳塔的火神许多方法都被迫放弃,五百年前的火神试图跨越时间,最后面对的却是深渊意志疑似陨落,若有复苏,也不知晓时间。 那个方法等不到一个不确定时间的敌人。 五百年前的经验在时间的冲刷下,连烟谜主的织物都无法全部保留。她不确定目前会出现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表示有问题,什么情况表示没有问题,她只能竭尽全力,纳塔人只能竭尽全力。 夜神之国里的先人在这种时刻很难给出什么回答,因为深渊的侵蚀从来没有放过夜神之国,它只是保持着不让地脉崩溃的程度,又不是什么都不对夜神之国做。 夜神本身底层逻辑都在打架,一边是法涅斯定下的“爱人”理念,一边是法涅斯的爱人,她没有倒向深渊都可以说是她尽力,何况如今还在帮助纳塔。 上下乱成一锅粥的情况,愚人众十一执行官第一席「队长」,五百年前的瑟雷恩,对我的存在有一些疑窦,隐隐约约,找不到具体形容。 他直觉我有些不对,但直觉没有告诉他正确答案,落到行动上,是让他关注我。 我偶遇他十七八次才意识到这就是他硬核的关注方式,非常光明正大,他所带领的队伍成员由此也关注到了我。 当然没有什么绯闻传出来,队长本人因为没认出来我的情况下,好感度只有十七,行为更是坦荡,本身没有绯闻诞生的余地,手底下的兵亦不会多嘴多舌。 他的理念我大概能理解,他毕竟只是一些怀疑,我毕竟什么都没做,是关注我而不是直接对我下结论,那还是光明正大的关注更适合。 坏消息是,我现在的想法跟从前不同,不执着于将提瓦特同化,仅仅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威逼法涅斯罢了。 祂无法完全舍弃自己的造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造物尽数去死。倘若不是有这点,纳塔这里应当是没活人的。 深渊会在一开始就肆无忌惮的蔓延,这会成为最后一场元素与深渊的对峙,之后的提瓦特,会属于深渊。 「我怀疑我是成为深渊意志时才彻底没有道德的。」 「醒醒,深渊意志虽然不是人,但你可以当人啊。何况你现在仅剩的道德不还是撑着你没干灭族灭国的事吗?」 「那操作还是太麻烦了。」 灭了一个,后面就是举世皆敌,要灭一群,还要整理基因图谱。我只是想前往新世界,不准备带整个提瓦特完成去元素化后原地飞升新世界。 太累。 我的道德也不准许我这么有责任心。 第93章 法涅斯吃了我的威逼利诱,很顺利,祂没有吐出来,祂拦不住我,就索性为我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有一个日常发癫的族群给我来了一记背刺。 「什么叫做我放弃他们,他们就跟我来一发天地同寿?」 「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 古龙们可以被我屠了全族后含笑九泉,但不可以眼睁睁看着我离开,否则就会跟我跟提瓦特物理意义上的爆了。 他们不想活,索 性就用自己的不想活来跟我魔法对轰,我吃这一招吗? 我吃…… 我还是太想活,连再死一次的勇气都懒得有,甚至都不想赌自己不会死的概率。 「那他们为什么不捏成一个,提高自己被带走的概率?我出门一趟带了本地两位命运和一个科学狂人,再加一个本地族群算什么事?」 「他们试过,但是失败了,不然你真的可以只见到一个奥奇坎。」 …… 古龙们还是太全面了。 于是,我离开提瓦特时,大包小包里塞的不是本地命运,就是本地龙和本地人。 「感觉像是带着礼物去串亲戚。」 「这不重要。总之,欢迎你来到新世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