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意图同化我》 第1章 [gl百合] 《异端意图同化我作者：茶梨ye【完结】 文案 身为“系统”，江妍自诩勤勤恳恳从不懈怠。 而当她得知她的微宇宙中有灵魂代码逃逸时，她不淡定了。 她的灵魂代码被全域通缉了！ 她补药被系统当成反面教材…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与逃逸的灵魂［爱］进行绑定，开始尝试对其进行修正。 可不久后，她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预谋已久的“陷阱”。 世界一：旧童话里的“双生子” 世界二：偏执精灵 x 守护神 世界三：（…等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有两个爱？）脆弱小人鱼，阴郁血族 x “待宰羔羊” 世界四：修女 x 女巫 世界五：… 1 v 1。 1、 在向主脑成功申请到修正许可和权限后，江妍调出了爱的所有数据。 让江妍万万没想到的是，系统对爱逃逸的解释是：【在持续精神紊乱下出现代码错误，已超过原世界最大容错率并触发排异。】 「持续精神紊乱？」 【是的，数据显示「爱」对原世界没有归属感，想要逃离，具体原因不明。但这与您为她编写的基础数据是相悖的。】 她一脸复杂地看向爱。 她想不明白，明明应该是顺风顺水的才是，怎么会精神紊乱呢？ 江妍摸了摸爱的头，一脸担忧地想着：难不成真是缺爱吗？ 爱挑了挑眉，扯过脸吻了吻她的手腕：“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 所以她该怎么做？让她感受到爱意吗？ 2、 确认关系后。 有一天她收到了012系统的消息。 【呲…呲……】 「012？」 012是她的初始系统。 【…系统…侵了…失…危…】 “怎么了。”爱问道。 “…一个老朋友，应该是我那个世界出了什么故障。”她有些担忧道。 “你不是说你那个世界的什么系统，很强大吗？应该很快就会好吧。” “但愿吧。” 爱将她揽了过去，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 【数据采集成功！异端对您的戒备等级依旧很高！】 江妍：？？？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开始动手动脚的爱，两秒后，终于作出了判断—— 【你果然故障了吧？】 【…】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系统 快穿 成长 轻松 主角：江妍，爱 一句话简介：病毒和检错程序缠缠绵绵的故事 立意：不要放弃 第1章 世界1：童话 【系统提示： 灵魂绑定成功，已载入。 当前世界：《鸟弃儿》】 江妍见到了她的主角。 跟她想象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应该说，爱就像是从自己的脑子里蹦出来了一样。 她长得美艳而极具攻击性。她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小巧的薄唇不悦地向下撇。她听见爱的声音细软温润，是与自己的外貌及其不符的青涩。 可是语气实在是算不上温柔：“醒了吗？” 江妍这才如梦初醒：“......嗯。” 周围的一切实在真实得可怕，她还是第一次进入到智人创造的世界。 她躺在一张欧式大床上，入目的是纯白的纱状床幔，还有...跪坐在她身旁、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爱。江妍甚至能感受到腰侧凹陷下去的床垫那儿，隐隐约约传来的体温。 江妍这才坐了起来。 视野中的一切好似蒙上了一层雾，似梦似幻。可皮肤传来的丝质触感、橙黄的柔光从床缦外的世界传来，洒在身上，是暖的、以及...眼前这位少女的，及其细腻白皙的皮肤...都无比真实。 正当江妍震惊于手上柔软光滑的触感，门外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该起床了我亲爱的小琳妮，你的父亲好不容易从他那该死的林子里回来了，可别让他等太久。”说着，来人就要掀开床幔。 江妍愣了愣，她本能地想要躲藏，爱...不，应该说是“小琳妮”像是看出了她的慌乱，反握住她正要松开的双手。江妍感受到手中轻轻的摩挲，小琳妮对她笑着，像是在说：“别怕。” 然后以迅雷不及耳目之势将她一同拉进了被窝。 什么啊...原来还是要藏的吗... 来人缓缓拉开床幔，俯身亲吻睡眼朦胧的小琳妮，温声道：“早安。” 小琳妮嘟囔着回道：“早安，萨娜。” 江妍对面前少女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琳妮，萨娜... 她进入的像是一个古童话，她在数据库中看到过。 小琳妮是守林人的女儿，而那位萨娜，便是童话里的经典反派。 几年前，守林人在林里捡到了一个婴孩，由于这个小孩是被一只鸟从母亲身旁带走的，他便为她便取名为“鸟弃儿”。 守林人将鸟弃儿带回了家，两个孩子关系很好，形影不离。可是厨娘萨娜很不喜欢鸟弃儿，一度想将鸟弃儿煮了吃。小琳妮得知后带鸟弃儿逃跑，最后将追来的厨娘溺死在他们幻化的池水中。 江妍第一次看完这则童话只觉得毛骨悚然。而故事的末尾“如果他们没有死掉，现在一定还活着。”更是突兀而诡异。 既然是在旧世界，为了避免引发bug，她应该让剧情按设定好的发展。 那么她是要...杀死厨娘？ “你怎么还在床上呀，快下来，爸爸已经等很久了。” 小琳妮已经梳妆好了。 她只将额前的长发简单地固定至脑后，头上戴着镶满大大小小红色水晶的发箍，身上的黑色的长裙并没有想象中的厚重累赘，层层叠叠的纱在晨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抹胸上鲜红的玫瑰垂下长长的红色飘带，一直蜿蜒到腰部，又从腰侧垂落到裙摆。她还戴着泪滴状的水晶项链，像是绯红色的血泪。 相对于粉粉嫩嫩的童话系，小琳妮好像更喜欢暗黑系——她的睡衣也是单调的黑色。 如果江妍没猜错的话，她现在扮演的角色应该就是那个鸟弃儿。如果小琳妮就是主角爱，那是不是就可以... “爱？”江妍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 只见对面的少女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呀？好啦，快跟我下床换衣服。”说着就要伸手拉床上瞬间石化的某人下床。 不像演的。 爱是她创造的灵魂代码，却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逃逸。 她这次与爱绑定灵魂并进入到世界就是为了修正其中的错误。 爱失忆了，那么，系统似乎已经追踪到了爱的灵魂，规则已经对爱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约束。 可这样她要再想劝爱回去就更难了。 但她必须在规则成功抹杀前把她带回去。不然的话... 初次尝试就惨遭滑铁卢！太丢人了！ “嘶...”江妍挺了挺身，腰上因为皮肤相触带来的灼热并没有因此消减下去。 小琳妮像是被吓到了，猛地收回了手：“我...我看你半天没动就...” “没事。”江妍轻声安抚道，她只是比较敏感，所以反应很大。 随后她接过小琳妮搭在手肘上的礼裙，“我自己来吧。” 江妍刚要转身进入衣橱，就瞥见小琳妮垂下的眼眸中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的主角好像ooc了... 设定中的冷艳御姐怎么就变成了娇滴滴的敏感小公主了呢？？？ 江妍无法，只得手忙脚乱拭去爱眼角的泪水，干巴巴道：“别哭了...” “嗯...”小公主应了声，乖乖地眼泪憋了回去。 这么好哄吗？ 正庆幸着，小琳妮抬眸望向她的眼底：“不要离开我。” 门外又传来萨娜的的催促声，来不及多想的江妍连声应道：“不离开你，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说着就要赶去衣橱换衣服。 小琳妮像是很满意她的回答，牵起她的手就向衣橱方向走去。 江妍：？？？ “我去换衣服。”江妍一脸疑惑道，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来。 回以她的是同样疑惑的眼神：“可我跟小琳妮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呀。” 这句话给了她双重暴击。1、形影不离还真是严格意义上的形影不离。2、她是小琳妮。 很不妙，之前所作的假设一瞬间全部推翻。 可刚刚面对萨娜...她转念一想，明白过来，既然她们可以幻化成池水与飞禽，那么，应该...也可以变个脸吧... 眼下要解决一个重大难题。 在她原本的世界里，智人都是由系统赡养的，而智人在成人之后，就几乎不与同类接触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江妍对所有外在接触都十分敏感。 所以，让爱跟着自己进衣橱，在她面前换衣服是万万不可的。 第2章 但违背故事设定必定会带来一些麻烦，在还没完全弄清楚状况之前，江妍还不想冒险... 智人只负责创造，至于修正的规则...一概不知。 “你说好不离开我...”眼看着面前的小公主又要掉小珍珠，江妍只能无奈妥协道：“那你答应我，不许看。” 眼看着爱向下撇的嘴唇就这么咻地换了个方向，江妍不禁怀疑她的泪腺是有开关吗？ 爱笑着点了点头。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欺骗了。 “小琳妮要快点哦，爸爸已经快等不急了。” 真不是她动作慢，这件裙子是从后背用丝带固定住的。由于反手系不上，她甚至重新将裙子脱了下来，先绑上丝带，再穿上去，可最终还是以穿不上遗憾告终。 江妍已经独自捣鼓了十几分钟了，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这是一个人可以穿的衣服吗？江妍陷入了自我怀疑。 她回头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紧闭着双眼，悠哉地晃悠着双腿的少女：“我可以换条裙子吗？” 少女挑了挑眉：“当然可以。” 江妍松了口气，走向一旁的衣柜，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拉不开柜门。 “钥匙在萨娜那儿。你忘了吗，小琳妮，自从萨娜发现你会把衣服给我穿，萨娜就不再允许你碰衣柜了。” “我当然记得...”江妍敬业地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 “那个...” “嗯？怎么了？”少女颇有耐心地问道。 “你可以帮我系一下丝带吗？” 江妍听到对方微不可察地笑了声：“当然可以。” 她这样回答道，然后从沙发上起身，张开了双手，像是要迎接一个期待已久的礼物：“过来。” 江妍有些诧异。 爱依旧紧闭的双眼以及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在对她说：“我有在好好遵守我们的约定哦~” 她心里有些说不上的复杂，少有的，她的话会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上，即使是这样一个很小很小的约定，一个她几乎默认可以违背的约定。 她走上前将丝带递到爱手上，背过身，将长发挽到胸前。 据说当一个感官输入减少时，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以减少这种缺失。这是因为当一种感官输入减少，大脑会自动增加对其他感官的关注度，这是刻在基因上的来自远古的动物本能。 因为看不见，爱的双手先是搭在了她的胯骨上，然后一路摸索着向上，触碰到她的腰部。 江妍就这样垂着头，尽管她已经竭力遏制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感受到背部传来清晰的触感，无论是隔着衣物的，还是时不时的触碰，爱的手下像迸开了灼热的花，在她的整个背部蔓延生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江妍甚至能感觉到爱的呼吸轻轻拍打在她的颈部。 “好了。” 江妍松了口气，她转过身，等自己感觉没那么热了才说道：“好了，你睁开眼吧。” 爱应声睁开了双眼。眼神晦暗不明。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淡粉的长纱裙，上身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绣花，腰部零星几朵，透过薄纱可以隐约看到白皙的腰部。 胯骨那的粉纱也不均匀地绽着绣花，一路倾泻向下，越来越稀疏。 江妍被看得颇不自在，只能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我们走吧。” 爱有些好笑地看着慌了神的某人，只能提起脚边的高跟鞋追了上去。 江妍这才想起自己还光着脚丫子。她转过身，看着爱弯下腰把鞋递到她的脚边。 江妍也蹲了下来埋头穿着鞋子。她的右手边就是一面落地镜，她不敢看。 “漂亮。” 头顶传来那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可置疑的语气，陈述道：“很漂亮。” 江妍没去看爱此时的神情，她只是看向镜中的自己。 是吗？ 她似乎...从没这样看过自己。 第2章 1 “哦！我亲爱的小琳妮，你可算是来了，我和你的父亲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如此可爱美丽的小琳妮。今天这身礼服可是衬你极了！”萨娜说着便拉着她在守林人旁的位置入座，她是笑着的，可是江妍觉得，那笑说不上来的僵硬。像是在面对一位不请自来的远房亲戚，而不是她的女儿。 江妍回头望了望不知何时落在她身后的爱，爱先是在她的一侧坐下，俯了俯身：“早安，爸爸。早安，妈妈。”她对着守林人和厨娘说道。 江妍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厨娘萨娜是她的妈妈，难怪厨娘衣着与“厨娘”这一角色十分不符。 这应当是主脑为世界预设的自由度所导致的。 她赶忙转过身，也跟着道了声早安。 “早安，爸爸。早安，妈妈。”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大厅很空，很暗，唯一的光源是穹顶上的玻璃折射下来的阳光。而光线只够笼罩摆放在大厅中央的、长长的木桌，这几乎是大厅里唯一的物件。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上面的红色桌布像是褪了色，泛着不均匀的白。 “早安，小琳妮”萨娜说道。 “早安，我的好孩子。”守林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拖沓责怪或者发怒，而是温声说道，“吃饭吧。” 看来守林人比她想象得要温柔许多，厨娘也没故事中的那么泼辣。 顿时大厅里尽是金属餐具碰撞的声音。 江妍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虽然她来到微世界的目的是为了修正爱这个“异端”——她确实有着十分正当的理由，但她又确确实实是在没得到主脑准许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到这里的。 若是因为她，这个世界出现什么bug，别说爱能不能保住，她也要被关紧闭。 因此，她得小心不要作出什么违背初始设定的事，以免世界崩坏，引起主脑注意。 在拿起餐盘中最后一块面包后，江妍猛地发现，自互相问候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交流了，大厅里只剩沉默。 另外，她发现厨娘和守林人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害怕、警惕，抑或是单纯观察着什么。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同样沉默的爱。爱只是坐着，看着盘里的食物像是在发呆。 难不成食物有问题？ 江妍斟酌了会儿，还是选择用比较自然的语气问道：“怎么不吃？” 她刚一出声。就听到刀叉掉落的声音，足以显示对面的萨娜此时有多么激动。 她看到萨娜的表情逐渐扭曲，从惊恐呆滞逐渐变得失控绝望。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然后江妍就看到自己所处的空间逐渐扭曲。耳边充斥着的，是萨娜刺耳的尖叫，就要刺穿她的耳膜，钻进她的身体里。 江妍一刹那觉得自己动弹不得了，她只是呆滞地看着萨娜——小琳妮妈妈的面部像流体一样塌陷下来。她面前的这个世界好像就要在尖叫声中崩塌了，就像被洒上液体的油彩，变得抽象而混乱。 这是...世界崩坏的样子吗？ 爱拉着她的手向门外奔去。江妍庆幸她为眼前的一切按下了暂停键，她再回头望去，看到的只是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神色的二人。她们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没发生过。 都是幻觉吗？ 可依旧清晰的耳鸣以及剧烈跳动的心脏告诉她不是。 爱将她拉到了森林里，看着依旧惊魂未定的某人，她担心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江妍疲惫地笑了笑。 “没事。” 她只是想起了自己也曾竭斯底里过。对着无声的系统。 是因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只是那种无助、失望与混沌，让她在发泄后变得低沉而无地自容。 当然，每一次，都是她一个人的竭斯底里，周围无尽的沉默是主脑在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提醒她，系统无法理解，更无法共情。 世界不理解她，系统不理解她。 江妍努力甩掉涌上来的情绪。当务之急应该是捋清楚现在的情况。 但她完全没有头绪。 她完全不明白萨娜为什么会突然失控，是因为她对鸟弃儿说的那句话吗？接下来又该怎么？到达了森林是不是就意味着萨娜要来杀鸟弃儿了？江妍头疼地想。 “小琳妮。”她听见爱对她说。 “嗯？” “我是不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爱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在寻求原谅。 爱似乎把萨娜的反应完全归结到萨娜讨厌自己上了。 江妍本想出声安慰，但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们说，我被叼走我的那只鸟儿下了诅咒，我会变得不再是我，会变成怪物，会伤害身边的人。城堡里的仆人都是被我吓走的，妈妈也变得不喜欢我了，就连爸爸也会害怕我。我前几天听到，萨娜对仆人说，她会找人杀了我...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大家都不喜欢我，我离开,大家就都会回到从前了...” 第3章 江妍沉默了几秒。看起来萧条的城堡、有如人格分裂的母亲、诡异的家庭氛围好像都是这位捡回来的继女造成的，可是... “可是我喜欢你呀。” 对面的少女愣了愣。 “如果一定要为现在的一切找一个因，那也应该是那只鸟儿，那个诅咒，而不是你。我们应该消灭、去除的，也应该是那个诅咒，而不是你。” “即使你珍重的一切都因此疏远你，甚至伤害你，你喜欢的生活因此变得破破烂烂，你还存在，你还活着，就不能倒下。” “即使好像某一刻全世界的矛头都指向你，说你是怪物，全世界都要遗弃你，你也一定要站起来，因为...造物主创造了你，更选择了你。” 你也是我花费无数个日夜，绞尽脑汁编写出来的啊。 爱像是反应了会儿。然后猛地扑向了江妍。 “那我们一起活下去。” “嗯。” 不远处传来人的交谈声和灌木丛不断被拍打的声音，江妍将爱拉到角落。毫无疑问，她们一定会被萨娜是三名仆人找到，问题是以什么样的形式被找到。 三人由远及近，对话也越来越清楚。 “公主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唉，她今天那个样子，真是可怕极了...” “也不知道国王王后怎么想的，一直不请女巫大人来消去诅咒。” “我看这下应该下定决心了...” “行了行了，快找吧。找不回公主，国王王后都得急疯。” 在确定萨娜没有跟来后，江妍挣扎再三，对爱说：“我们变成玫瑰枝和枝头上的一朵玫瑰花吧。” 良久，江妍得到的回应只有爱清澈懵懂的眼神。 江妍认命地按照程序说道：“只要你不会离开我，那么，我也不会离开你。” 爱笑了笑：“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 “那么，你变成玫瑰枝，我变成枝头上的一朵玫瑰花好了。” 话毕，她和爱就变成了玫瑰与玫瑰枝，横在路中央的玫瑰与玫瑰枝...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虽然一定会被找到，但要不要这么明显？？ 江妍看着越来越近的三人，罢了反正按照剧情走向来说，她们肯定不会被带回去...??? 诶？？？ 眼前的三人非常利索地拿出铲子把她们连根带土兜了回去。 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江妍试图挣扎，可她现在只是一朵长在枝头的玫瑰花。 没人教她怎么变回去啊！！！ 于是，她们只能认命地被带回到城堡。 “为什么要抓我？” “公主殿下，国王王后都很担心你。” “你们刚刚说生病，谁生病了？是我吗？” 仆人立刻面露难色，江妍紧盯着他们的神情，试探道：“还是...鸟弃儿？”一瞬间，江妍从他们的脸上捕捉到一丝诡异，又被迅速地竭力掩饰，他们沉默着。 江妍不再出声了。 不对劲，总觉得她好像弄错了什么。 回到卧室。看着落荒而逃的仆人，玫瑰花陷入了沉思。玫瑰扯了扯玫瑰枝：“你知道怎么变回去吗？” “只要你不会离开我，那么，我也不会离开你。” 玫瑰愣了会儿，随即了然，原来将对话反一下就可以：“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 变回来的一刹那，江妍头也不回地向衣橱飞奔去，进门的瞬间就迅速将门锁上，与外面的那个人隔绝。 江妍之前因为谨慎，一直不敢破坏故事的原有设定。比如，小琳妮与鸟弃儿是形影不离的。 可是小琳妮与鸟弃儿为什么是形影不离的？从发生的种种可以看出，萨娜，也就是小琳妮的妈妈，非常抗拒小琳妮与鸟弃儿接触，甚至想将她们分开。这与设定是相悖的。 那么，如果她们分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或许她可以根据这个后果，去窥探之中的缘由。 几乎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江妍就因为身体里突然出现的疼痛跪了下来，痛感是瞬间席卷全身的，她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部位都在叫嚣。 眼睛里不断涌出生理性眼泪，她感觉自己就要昏过去了。与此同时，她的身体里传来一股撕裂感，好像有千丝万缕的细线布满她的全身，牵动撕扯着她的肉./体，一直延伸到门外。 外面的人不断地拍打着门，但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她听见哭泣声，也不知道是来自门外的爱，还是她因为实在受不住身体的疼痛，而止不住地呻./吟。 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终于将门打开。 - 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头的萨娜。 “妈妈。”她尝到喉咙里浓重的血腥味，声音是嘶哑疲惫的。 萨娜俯下身吻了吻小琳妮：“醒了。” 江妍乘机在房间里寻找起爱的身影来，在瞟见躲在壁炉旁的少女后放下心来：“我是生病了吗？” 萨娜眼底似乎暗了暗，她看起来有些有些不可置信与...慌乱？ “小琳妮别害怕，马上一切就都好了。”说着她端起床头的一碗药水就要喂小琳妮，“把药喝了，喝了就不会难受了。” 江妍顿了顿，她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爱，在视线触碰的一瞬间，爱低下了头。她不知道喝了这个药水会不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她想再最后确认一下。 “妈妈，药太苦了，可以拿些糖果给我吗？”糖罐在壁炉上面，那是爱的位置。 江妍看着萨娜起身走到壁炉旁，取了糖果又平静地走了回来。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妈妈我有些累了。”她说。 第3章 1 待到萨娜走远了，江妍才缓缓睁开眼。她说累倒也不是唬人的，萨娜但凡再多待一会儿，她就要睡死过去了。 爱还蹲在角落，她想叫她过来，但是她实在是不喜欢“鸟弃儿”这个名字。一直到她们视线相接，她才开口道：“你过来。” 就在她以为爱没听到时，爱拖着长裙走了过来。 她先是将她扶起，然后端起一旁的药水，低着头对着黑乎乎的液体嘟囔着：“喝了吧，这药有用的。” 江妍笑了，这样别扭的表情与举止在爱那样端方的脸下并没有显得很矛盾，倒是为她的冷艳填了几分生气，就像不问世事的仙子鲜活灵动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生我气啊？” “没有。我气什么。” 少女，你的潜台词是不是：说说你错在哪，我再考虑原谅你。 江妍正色：“我之前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这次是我食言了，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爱清了清嗓，似有似无地扯了扯嘴角：“我没有生气，快喝药。” 江妍心知无事了，怎么感觉她好像在哄小孩。 “你也喝点吧，你应该也挺难受的。” “不用，小琳妮好了我就好了。”话毕，她像是意识到什么，顿了顿。 倒也没错。 萨娜和仆人为何对她提到鸟弃儿如此抗拒，以及为什么跟她相处时所有人都好像在紧绷着，她们对鸟弃儿的态度是拒绝抗拒甚至是恐惧的，但却从没想将鸟弃儿从她身边带走，甚至在森林里这么好的机会，仆人也是将她们一同带了回来。 她病了？可萨娜与守林人这样关心自己女儿，却迟迟不带她就医。那么只能说明，这个病，不是寻常的病，也不是危及生命的病。 结合鸟弃儿所说的诅咒，她大概能猜到。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鸟弃儿，小琳妮和鸟弃儿本质上是一个人。或者说，“小琳妮”和“鸟弃儿”是来自同一个人身上的两种人格。 “我将不是我”便是诅咒在小琳妮身上施加了第二人格。在仆人看来的“生病”，也就是“小琳妮”有时候的行为不符合主人格带来的怪异。 但问题是，这个世界的结局是萨娜溺死而小琳妮和鸟弃儿都活了下来。 其实理论上只要鸟弃儿活着就可以，可是既然小琳妮就是鸟弃儿，鸟弃儿就是小琳妮，怎样保证“治疗”杀死的是“小琳妮”而不是“鸟弃儿”呢？ 如果不杀死萨娜，这看起来是个无解的命题。 俄而，她唤了声爱：“只要你不会离开我，那么，我也不会离开你。” 爱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盯着江妍的双眼沉吟片刻，江妍几乎觉得她在想什么对方都一览无余：“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 江妍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爱刚刚那个眼神莫名看得她发毛：“那么...” 她将门轻轻地开出一丝缝隙，房间里的灯光透过缝隙向门外无止尽的黑暗爬去，直到遇见第一个拐角。意外地，不知道是不是城堡里仆人实在太少的缘故，门外竟无人看守。 少女像是一个准备逃亡的公主，她拖着长裙小心翼翼地沿着漆黑的走廊走着。 第4章 忽地，她隐约听见中年男人与妇女的争吵声。少女思虑片刻，还是选择向声源走去。 “我们必须杀死她！！！” “可是萨娜，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 “她也是什么？你想说她也是我们的孩子吗？不！你不知道，她占据小琳妮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她会把我们的小琳妮杀掉的！！” “萨娜，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我给了你时间找办法！可是办法呢？！不能再等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那个怪物杀死！” 随后屋内归于平静。守林人沉默着，像是在无声抵抗，又像是最后的妥协。 萨娜失去了耐心，不一会儿门对面传来高跟鞋跟地面的碰撞声。 少女心下一惊——萨娜向门外走来了！ 毫无疑问，萨娜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杀了鸟弃儿。 少女当机立断：“只要你不会离开我，那么，我也不会离开你。”既然上次变成玫瑰与玫瑰枝会刷新地点，这次也应该会。 “谁！？”女人闻声追来。 “现在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 门打开了，江妍没想到萨娜出来得这么快，一下子慌了神，正想拔腿就怕，发现萨娜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我的宝贝...” 她好像看见萨娜眼里闪过泪光。来不及细想，江妍立马说完了咒语的最后一句。 “那么，你变成池塘，我变成池塘里的鸭子好了。” 再一睁眼，已经是在森林里了。 “小琳妮，我们变回来吗？” “不用不用，等着就好啦~”说着小鸭子拍了拍池水。 “我可以杀...” “我来。”江妍打断了她。 空气寂静了片刻。江妍意识到爱的情绪，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可是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 见自己的想法被识破，江妍无奈生硬地转移话题。 她是想一命换一命没错。 那也没办法呀，结局一定要达到，爱一定得活下去，她可以跟随爱进入到下一个世界，死不死的，应该是无所谓的。 “不过...你确定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会被发现吗？”江妍思来想去，既然世界走向与部分设定已经发生改变，她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引诱厨娘，让“鸟弃儿”活下来。 所以她想让萨娜错把她认成“鸟弃儿”。 她事先利用魔法把两人交换了一下。但她不太清楚她的障眼法到底能不能成功，毕竟交换后她感觉没什么变化，她也不清楚萨娜识别“小琳妮”与“鸟弃儿”的方法是什么，再加上离开前萨娜的反应... 爱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道：“这是鸟先生教给我的魔法，鸟先生说，它能够骗过世界上的所有眼睛。” 江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不过原来魔法是当初叼走小琳妮的鸟儿教的啊。这算什么，诅咒后良心不安所以又补偿性地教魔法？ “它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迎面走来一位穿着华丽的妇女。 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岁月的痕迹，她的皮肤有如凝脂，身体也是细长而挺拔的，只是盘起来的长发上可以看见几根突兀的银丝，还有那总是紧皱着的眉，耷拉着的嘴，掩不住的疲惫更是为女人增添了些许沧桑。 “这是交换。”爱回答道。 萨娜顿了顿，像是在努力辨认眼前的一池一鸭。江妍紧张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萨娜先是将她轻轻抱起，看着毫无波动的池水像是放下心来。 江妍隐约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萨娜抚摸着小鸭，眼里是无尽的温柔与解脱：“宝贝，很快你将永远是你。” 她看见萨娜掏出一瓶棕色试剂瓶，里面装着黝黑的液体，她迅速打开瓶盖就要将那瓶药水向池里扔去。 江妍吃了一惊，从萨娜的怀里挣脱，用身体撞向试剂瓶向一边倒去。 错了！ 一直都错了！ “你将不是你”的诅咒对象一直是小琳妮本人，是原来的小琳妮！小琳妮变得不再是小琳妮，发生变化是主人格，而不是她这个后面出现的第二人格！ 她才是那个“鸟弃儿”！ 一直以来萨娜以及仆人对她诡异的态度根本不是因为那个诅咒，而是占据着小琳妮身体的她！ 所以萨娜才说“她占据小琳妮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甚至仆人从头到尾也只是说她病了，而从来都没有提过诅咒！第二人格，是在诅咒之后出现的！ 试剂瓶被撞翻在地，从里面流出的深色药水渗入泥土。 平静的池水终于有了些波动。 江妍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看着呆愣在一旁的萨娜说道：“我才是你要杀的人。” 似是不能理解少女的话，萨娜又看了眼池水，转而一脸悲伤地对江妍说：“我亲爱的，是妈妈不对，没早点认出你来，以后不会再认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 江妍正要开口解释，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发生变化。 原来这个魔法并不需要什么咒语吗？？？ 萨娜愤怒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滚出来！！滚出来！！”说着就拿着一瓶药水向少女扑去。 一瞬间，江妍似乎又幻视了餐桌上的场景。 爱见状，不慌不忙地躲到江妍身后。 江妍：？？？ “妈妈。”她灵机一动，立马换上了一脸受伤的表情，“你不是说不会再认错我了吗？”说着就泫然欲泣。 萨娜果然被哄住了：“乖，我不是对你...” 视野又骤然变换，她被紧紧地禁锢在萨娜怀里，动弹不得。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萨娜轻声安抚着怀里不断挣扎的少女，可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容置疑。 她将瓶口怼到江妍嘴边，即使江妍拼尽全力紧闭着嘴唇，撇开头，倾倒的药水还是透过缝隙流入嘴中。 好苦！！！ 正当她流着生理性眼泪准备放弃的时候，体内传来熟悉的灵魂撕裂感。 她只能祈祷那个魔法骗不过药水。 江妍痛苦地蜷缩着身体，萨娜似乎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药水被抖落，萨娜颤抖着声音：“一定有用的，一定有用的，书上是这么写的...” 感情这还是个试验品。 江妍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也分不清到底是药效发作还是又一次痛得要昏过去。在视野变得完全黑暗的前一瞬，江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个灵魂控制着。她的所有感官都被掠夺了，像是在沉入一个无尽的深渊。 她下意识地挣扎着，即使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没事的，这不是真的。但濒死感又那么的真实，直到她再也动不了，空有自己的意识在垂死挣扎。 “好好睡一觉。别怕。”她听见有人对她说。 是爱的声音。 少女像是笑了笑：“如果你还没有死掉，那么现在，我一定还活着。” 像是小孩得到了晚安吻，她坠入黑暗，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4章 1 “萨娜萨娜，我想学魔法，你教我魔法好不好。”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琳妮，向坐在后花园与一众贵族享受下午茶的萨娜央求道。 虽说掌握魔法，无论是对个人还是童话国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但时任国王的守林人为了避免有心人利用，还是选择大力遏制魔法的发展。再加上学习魔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帝为了检验想要学习魔法的人的诚意，每位想要学习魔法的人都必须付出自己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现如今，这个国家掌握魔法的人寥寥无几，王后，便是其中之一。 “那小琳妮想好了吗，上帝可是要夺走你最宝贵的东西。”萨娜一脸严肃地看着小琳妮，似乎企图以此吓退女孩。 女孩低头思量了会儿，想是做了个重大决定：“那我就把我所有的裙子都给他好了。” 人们都笑了起来，无不为公主的天真可爱所打动。 萨娜也笑着说：“可是上帝不喜欢裙子。” “为什么，妈妈你见过上帝吗？上帝原来是个男孩？”女孩懵懵懂懂道。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玩笑：“我看啊，公主最宝贵的就是她自己。” 人们无不应和着，可唯独萨娜僵硬地笑着。 小琳妮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时妈妈是最宠她不过的了，可这次无论她怎么央求，妈妈就是不答应。 她转而问和蔼的爸爸：“爸爸，为什么妈妈不教我魔法呢。” 守林人摇着怀里的女孩：“因为妈妈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她不想让小琳妮也去做同样的傻事。” 女孩困惑不已，在她眼里，妈妈自然是在完美不过。 “是什么最宝贵的东西呢？” 守林人看着懵懂的小琳妮：“是世界给她最好的礼物，却被她丢掉了。” 第5章 小琳妮还是不懂，她依旧渴望学会魔法。她央求爸爸带她去森林里，据说，那里有能赋予人魔法的鸟儿。当然，他们是极力反对的。 小琳妮还是偷偷跟了去。 果不其然，她遇见了会魔法的鸟儿。在得知女孩的意图后，鸟儿向女孩索要她最宝贵的东西。 “我把我满屋子的公主裙都给你。” 鸟儿摇了摇头：“这不是你最宝贵的东西。” 女孩想了想，说道“那我呢。” 鸟儿满意地笑了笑：“你会被赋予世界上所有眼睛都无法识破的魔法，作为交换，你将不是你。” 得知公主失踪后的城堡乱成了一锅粥，萨娜几乎要疯了。 好在守林人最后在一棵树上看到了熟睡的女孩。 抱着酣然入梦的女孩并没有使萨娜放下心。 当女孩向她展示她的魔法时，她厉声呵斥女孩，追问她交换了什么。 女孩被吓到了，她做了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撒谎。 “是裙子。”又连忙解释道，“但是上帝没收。” 萨娜并不相信上帝会违背规则。 她找了天底下所有的巫师，在确认女孩的安全后，看着跟往常别无二致的女孩放下心来。 可是渐渐地，奇怪的事发生了。 女孩变得不再像女孩，她开始变得沉默，开始厌弃她那满衣橱的华丽的公主裙。 起初，人们只是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的爱好难免会发生变化。直到她又利用魔法。把城堡里的一位仆人吓走了，还对萨娜与守林人炫耀自己成功的恶作剧。 于是人们开始远离她，一时间谣言四起，那些离开城堡的佣人都在说，公主为了学习魔法被施加了可怕的诅咒。 萨娜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她开始对女孩的行为进行干预，开始严格地规训她。 令人开心的是，女孩似乎渐渐地变回了从前那个乖巧的公主。 可当她看见女孩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的时候，她彻底崩溃了。 “这件给你穿...”她听见女孩对空气说道。 她知道，诅咒应验了。她会失去她最可爱的孩子。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是诅咒还是交换。 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研究杀死女孩身体里，她称之为怪物的灵魂。她变得格外敏感，甚至一眼就可以看出此时占据女孩身体的是哪一个。 直到她发现，那个怪物拥有记忆，而她的“女儿”，没有过去... “妈妈，你喜欢的是哪一个我呢？你想要的，又是哪一个我呢？” ... 江妍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心俱疲。 如果不是余光瞥见微弱的白光，她会以为自己没有睁开眼睛，或是出于某种原因看不到了。 许是呆在黑暗里太久了，当眼睛接触到那唯一光源时，伴随着的刺痛与视野短暂的模糊又让她闭上了眼睛。 她们现在所在空间，大概类似于一个可以屏蔽各个世界的结界。一个处于所有微世界之间的缝隙。 这里是主脑最容易发现她们的地方，所以她希望爱尽快醒过来。 爱皱着眉，双目紧闭着，看样子梦里一定不太愉快。 她只能等爱醒来，她不知道她是否还在那个世界，如果不在了，那“鸟弃儿”还活着吗？结局崩坏了吗？ 四周是一片虚无，她只能无聊地打量起面前唯一的发光体来。 她恰能看清她的脸，其余的都被白光笼罩着。于是她低下头看了看她自己，发现是同样的情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属于这个空间，她的身体似乎是半透明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身，在有实感后小小地松了口气。如果真的只是一团发着光的白雾，那着实有些恐怖了。 她像是飘着的，于是她摸索着如何移动。 脑子里想着靠近爱，于是她缓慢地飘向了爱的方向。 她绕着沉睡的爱一圈又一圈，可少女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了双手，拢了拢少女的双颊。手心里传来的是光滑软糯的触感。她曾经在系统那模拟感受够，却还是觉得新奇。 她又沿着爱的手臂向下摸索，触碰到了她的手掌，之后是手指。她无意识地细细摩梭着少女的皮肤，直到她抬头看见少女睁着的双眼。 爱似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她。 江妍猛地松开了双手，后又反应过来似的，从容地举起了手掌挥了挥：“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普世的观念里，她算是爱的妈妈。既然是妈妈，摸一下怎么了？ 爱没有说话。 面前的人出乎意料的淡定，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冒犯表露出一丝不悦。她只是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像是知道她会来，像是终于见到了一个很想见的人。 “你...知道我？”江妍不得不怀疑，这个反应不像是见到一个身份不明，还可能是规则派来追捕她的陌生人。 爱好像笑得更深了，却摇了摇头。 “那你笑什么？”江妍不禁问道。 “你似乎…也取得了些权限？” 权限？ 爱貌似把她当作了同类，是来自某个世界的逃逸灵魂。 “并且…”爱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并不受那些东西的限制。” “啊…对。”江妍大脑飞速运转，“相对来说，在世界里是自由些。” “想知道为什么吗？”不告诉你。 爱示意她说下去。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像是知道爱不会轻易答应她，又说，“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明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和你，似乎被那些东西绑在了一起。” 说着，江妍敲了敲系统。在罅隙中不同，微小的扰动都能引起主脑的注意，相对的，系统也很容易找到她。 【012？】012是她的初始系统。 【我在。】 她让系统将她们的灵魂链接可视化。 “所以可以说，我们现在算是一起被那些东西盯上了。” “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抹杀我们。” “抹杀？”她似乎对这个词感到不悦。 江妍继续胡扯道：“我们是异端，是从某个世界里逃窜出来的错误。你应该也进入过几个世界，我们的存在会使那些世界发生改变，造成大面积的乱码。因此，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抹杀我们。” 她暂时还不想告诉她是自己创造了她，如果短时间内接触过多的“真相”，对她没有好处。 至于如何将其带回去…她先要取得她的信任，让爱将灵魂给她——收复高级灵魂也就是读取灵魂数据，除了获得主脑的权限这一个方法，还可以让灵魂在无防备的情况下强制读取。 由于她没有取得主脑权限，她只能用第二种方法，而爱已经发展出了自主意识，她只能取得她的同意后再读取数据。 在修正爱的灵魂后便能把她带回到原世界了。 “所以，你愿意相信我吗？” “你问吧。” “你在上一个世界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是吗？”江妍垂死挣扎。 如果是的话，那她们只能每次都冒着风险短暂地在世界外交流。 “不完全是。” 江妍有些意外，无意识地歪了歪头。 “像是在原来的…人物里融入了我的个人意识，但很弱。偶尔清醒，偶尔又像陷入沉睡。经常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了。” 江妍了然。也就是说她们还是有机会交流的，可以避免在世界里造成太大的偏离。 “说起来。那个东西似乎在这里特别容易找到我。”爱环顾四周，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异样，“在你说的世界里就很安全，不过…很麻烦。” “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现如今我们又被绑定在一起，目标更大了，只能不断进入世界，再找出能让你保持清醒的方法。在那之后，我们再想办法脱离这一切。” “你放心，我会尽量让世界偏离地不那么严重，这样我们在世界里就会很安全。” 江妍拉起爱的手，向不远处的一个世界飘去。 她忽然想起，或许是因为她是中途进去的，她还不知道上个世界的结局。 “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啊？” “童话的结局，就是小琳妮和鸟弃儿都活了下来。” 晴天霹雳。那她不是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决定。江妍石化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故事的结尾。 此时的爱安静地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但她像是没有察觉到江妍的震惊与不知所措，只是看着她，像最开始那样。 “刚刚那个世界...我...还活着吗？”江妍没底气地问道。 爱回答道：“萨娜的药剂还不太成熟，再加上你摄入的少，只是要多休息一会儿。并且本质上我们是一个人，在很多事情上是捆绑的，包括生死。” 第6章 爱的话让她长舒一口气，要是因为她世界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那真是罪无可恕。 随即她又疑问道：“可是萨娜好像可以看出小琳妮身体里是不是有两个...意识？” 爱轻而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忽地意识到，爱真是过于有耐心了。自己喋喋不休地问了这么多，对方还是有条不紊地回答着。 “那就让她看不出，分不清。” 江妍了然。想来爱也使用了类似的障眼法。区别是，她将小琳妮和鸟弃儿的身份互换，而爱将她们都变成了小琳妮。 “为什么要选择死亡？” 江妍尚未从跳跃的话题中转换过思维来，她有些意外爱会问她这个。 她一时间找不到措辞来回答，她想告诉她她知道那不是真的死亡，所以她才会毫无顾忌地选择死亡。但潜意识告诉她，不对，爱的语气不是不解疑问，更多的是无奈与...生气？ 或许是爱所经历的一切，让她觉得选择死亡对于可以选择的人是多么愚蠢。 可对她来说，这是十分高效的方法。 “明明有其他办法，为什么要选择对自己伤害最大的那一个。” 江妍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爱纠结的不是选择死亡，而是她在两条路中，选择了更痛的那一个。 为什么呢？ 她忽然意识到，对于角色来说，死亡是不可逆转的时。而智人作为创世者，往往对死亡与疼痛其实没有什么概念。 她们一直以来就被告知不能对角色产生类似同情、怜悯的情感，这会影响她们对剧情走向的判断。于是，在面对一些抉择时，她们往往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最高效的那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她曾经最讨厌的东西，已经烙印在她的脑海。 “…”她选择了沉默。 好在爱也没再追问。 “我们走吧。”江妍实在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僵局。 她这才发现，爱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轻声道：“好。” 然后爱又靠近了一些，慢慢地靠近，像是一察觉到对方的抗拒就会噌的一下跳开。 江妍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只是紧拉着她，迈向了另一个世界。 再睁眼，已是另一番景象—— 第5章 世界2：西幻 【系统提示： 当前世界编号为01248.00016，于诺恩48年收录。 检测到您似乎该分支并不熟悉，下面是在总脑中搜寻到的相关信息： 欢迎来到末日！ 当世界之树走向枯萎，无尽的寒冬到来，一切可爱的东西都将离开地面，占卜师的预言终将成为现实。诸神黄昏已经笼罩神域阿斯加德，而即将陨落的神明们已经自顾不暇，他们抛弃了在世界之初创造的生灵。接收不到神谕的人们陷入了空前的恐慌，社会秩序逐渐分崩离析，世界走向混乱，末日即将来临... 结局：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叮！01248.00016世界的详细资料待查收。 叮！灵魂代码012489“爱”在世界01248.00016中的详细资料待查收。 您在01248.00016世界中的角色为：“未来女神”诗寇蒂。 由于您随机到的人物在世界01248.00016走向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系统在此给予提醒：请您遵守公约，请勿造成大面积乱码。 祝您末日愉快~】 “诗寇蒂，诗寇蒂！” 江妍这才悠悠转醒。 “真是的，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不好好织造命运之网就算了，怎么连保养世界之树都能懈怠呢？今天可是轮到你去取乌尔达泉水了，你要是再瞌睡下去，世界之树就要枯萎啦！” 眼前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此时正鼓着腮帮子，瞪着圆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她穿着一袭纯白的长裙，但那长裙显出的褶子甚是好看，在她身上更甚。 江妍知道，这是命运女神薇儿丹蒂，代表着现在，她青春永驻，永远是活泼富有生机的。 “得了吧薇儿丹蒂，任谁都知道命运之树是永远不会枯萎衰败的，你的威胁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此时说话的是一位老妇人，如果你看到她盘起的长发一定更愿意用银丝而不是白发来形容它，因为那是及其富有光泽的，并不像平常老人头发那样粗糙。 她同样穿着一身及其简单的白衣，佝偻着身躯，正看着手中一缕织好的白色绸布，绸布的一端一直蜿蜒到天边，而另一端，则牵着千丝万缕的细丝线。 她是命运女神乌尔德，代表着过去。她总是盯那些已经织好而无法改变的绸布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手上的绸布便是命运之网，因为织得过于紧密，看起来并不像网而更像布。 “哎呀乌尔德，快别看那些无趣的从前了，快跟我一起劝劝她，诗寇蒂要是再懈怠下去，我们的命运线就不够用啦！”说着就要拉着江妍起来。 江妍堪堪消化完在脑海里冒出的信息，就要被拉着去取那个乌尔达泉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是贸然闯入，系统给的信息很少，她所在的这个身体的主人的信息更是少得可怜，甚至连主角爱也只有可怜巴巴的一个名字。但好在她似乎继承了身体原主人的认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所以对出现在面前的人或环境，她并没有觉得陌生，甚至很熟悉。 所以她应该是另外一位命运女神诗寇蒂，代表着未来。 三位命运女神统称为“诺恩”，她们审判着世界上所有神灵以及神明的命运，是独立于神界、人界、冥界的存在。 她们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中央——世界之树上，准确来说，是在神界与人界之间的半空中的一个树洞里。 这里到处都是生命线，织好的，还未织好的，还未形成的...她们在这里织造着世界的生命之网。在别人看来，树洞里的细线杂乱无序，但三位命运女神却能读取命运线与命运网之中的蕴藏的信息，并给出预言。 虽说也有不少神明能感知未来，但总不必命运女神的预言来得准确，所以也会有不少神明来询问未来。 得到预言的神明会选择性地向人界传送神谕，以维系世界的稳定，巩固神在人界的威信。 故，即使是主神奥丁，也对三位命运女神敬重万分，她们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先知，掌握着世界的命运，是世界与祂——“万物之主宰”的唯一联系。 “哦亲爱的薇儿丹蒂，我劝你还是放过我们的这位朋友，你知道的，她总是不热衷于做这些事。”乌尔德的目光还是在她手上的绸缎上，“况且你应该清楚，惹烦了我们亲爱的诗寇蒂可不是一件好事。” 薇儿丹蒂当然知道自己一定会催促无果，就像她之前无数次催促诗寇蒂编织命运之网一样，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周而复始地提醒她去工作，从来不会觉得疲惫。 况且，她的这位朋友最近实在有些奇怪，从前再怎么懒散都会按时给命运之树浇水的，毕竟这可是她们为数不多可以借此出去游玩的借口，她的这位朋友向来是最积极的，这几天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精神。 就在薇儿丹蒂要放弃之际，毕竟她也知道把她的这位朋友惹烦了的后果，懒散的诗寇蒂终于开了口：“好的，我这就去。” 说着就要向门外走去。 她拨开布满视线的绸布，正要向绸布延申的地方走去。 “诶！！”身后的两人诧异地看向走向门口的诗寇蒂，乌尔德甚至放下了手中的生命之网。只见蒙着面纱的诗寇蒂闻声又转过身来，“怎么了？”她也诧异地问道。 两人像是反应了一会儿，随即薇儿丹蒂在支支吾吾道：“你...你的...你的书。你知道的，你从来是到哪儿都带着它的，没有例外。或者...今天你更想带那卷轴吗？” 完了完了完了，ooc了！！ 江妍竭力掩饰着内心的慌张：“哦！”她张大着嘴，尽量夸张着语气，这样应当是最自然的，“差点忘了！感谢你的提醒薇儿丹蒂。你知道，我最近总是...”她一脸苦恼地看着薇儿丹蒂，希望她可以领会自己的意思。 薇儿丹蒂只是笑了笑，江妍简直不敢看那个笑有多勉强。她正要上前拿那本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书，下一秒，它就这么飘到了自己的手中。 江妍着实体验了一把当神仙的快感。拿到书后她便立马转身匆忙离开了“事故现场”。 “你觉不觉得我们的朋友诗寇蒂有些奇怪。” 诗寇蒂离开许久后，屋内才传来乌尔德苍老的声音。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乌尔德，诗寇蒂最近很奇怪。你瞧，她不仅差点忘记了那本书，她还接受了我的催促！简直不可思议！”金发少女挥舞着双手，夸张的表情显得她更加灵动而明媚。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乌尔德沉吟着。 “哦乌尔德，你总是这样杞人忧天，明明这是诗寇蒂的事不是吗。这只能说明诗寇蒂最近状态不好，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如果你不相信自己，不相信预言，你总该相信祂。祂待我们向来是好的。” 第7章 “但愿吧...” 江妍一出来就想着该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爱，也就是薇狄丝。她可不管什么浇灌世界之树，毕竟这只是命运女神编造出来的出游借口。乌尔达泉就在世界之树旁，世界之树庞大的根系足以让它汲取其中的营养。 正懊恼着，视野中突然出现一根银线，伸向看不见的远方。那是精灵之国的方向。 精灵之国与神域阿斯加德一同处于世界的上层。神明十分喜欢光明精灵，他们纯洁美丽，善良而充满智慧。 神明赋予他们强大的法力并允许他们与自己一同居住在世界上层，这样，神明们就可以随时欣赏精灵精美绝伦的音乐与舞蹈了。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可以让人忘记时间，忘却烦恼的存在。 坐落在神域附近的精灵国度自然是一片祥和宁静，不为纷争所染。在这里没有贫穷没有饥饿，大家都无忧无虑地活着。 精灵之国的城门甚至没有守卫驻守，可想而知，在神明的庇佑下，这个种族，过的是多么安逸幸福的日子。 江妍隐去了身形与气息，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精灵之国。 街上到处是尖耳金、银发的精灵，实在赏心悦目。精灵是类神的种族，他们的外貌也是十分接近神明的。 当然，她得快点找到爱。虽然现在看来，末日的征兆还未来临，世界还未陷入混乱，世界还是当初那个世界。但她得快点找到爱，她现在对爱的状况一无所知，只有见到她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她顺着细线来到了一座宫殿——这是精灵王族居住的地方。 严格意义上说精灵族并不存在阶级，因为阶级势必会引发战争。但一个种族总要有些人来倾听神谕，所以神明创造了精灵王族，赋予他们倾听神谕的能力。 江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她来到一个类似花园的地方。精灵善照料花草，同时他们也善于运用森林之力，故王国里的植物总是富有生机的，无论冬夏。 只见花园中央的小亭里簇拥着许多精灵，被围绕在中央的，是一位及其优雅端庄的女性。 “母后母后，她动了她动了！”说话的是一位约莫十来岁的男孩，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女人鼓起的肚子上，细细感受着。随着这一声惊呼，包围着精灵王后的圈又紧了些，所有人都上前感受这位即将诞生的小公主。 “也让我摸摸也让我摸摸！”那是一位看起来极为年轻的青年。当然，如果你以精灵的外貌为判断精灵年龄的依据，那就大错特错了。 “父王，承认吧。小薇狄丝不喜欢你，她从来不在你摸她的时候动一下。”一旁银发的少女无情地打趣道。 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成功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站在一旁的侍卫与侍从。国王也非常配合地瘪了瘪嘴，像是不服气道：“我不相信，你让我再摸摸。” 江妍又走近了些，这下可以确认了。爱，也就是这个世界的薇狄丝，精灵王国的小公主，还没出生呢。 她穿过一众精灵走到王后的身边。 她蹲下身，将手轻轻放在王后的肚子上，然后心里一揪。王后的肚子，正散发着黑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是死气，会在将死之人身上出现。 是什么导致小薇狄丝胎死腹中了呢。 她闭上眼去感知她的未来。 她看见刀光剑影的精灵王国，看见永远白昼的城市第一次蒙上黑暗，看见精灵王后拼死逃出这个曾经她以为会永远安逸的王国。然后是血，遍地都是血，是精灵的尸体。 王后要生产了，随即她又看见了冥界之马，那马只有三条腿，正死死地盯着王后的肚子。 她当然不允许小薇狄丝就这样离世。但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介入影响了主角的命运，又或者说...她附身的这个神明在原剧情线中也选择了挽救主角的命运。毕竟“未来”可是个不太按常规走的神明。 她注入了神力吓退了冥界之马，小薇狄丝被顺利产下。 她不知道改命的代价是什么，但是管他呢，她总不能让爱开局就死。 “哇！！！” 江妍睁开眼，这次王后的肚子不再散发着死气，相反的，那耀眼的白光昭示着小薇狄丝的不凡，或是有着强大的法力，或是与神明之间有非常紧密的精神链接。无论是那一样，都足以让她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生活。 可是...小薇狄丝即将迎来的是灭族的灾难。 她被周围的感叹声吸引，她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园的花似乎开得更艳了些。 “你们看吧，我的小公主回应我了。”国王向众人炫耀着。 一众精灵都在感慨这位即将降世的公主的强大。要知道，法力与精神链接力很多是天生的，很多精灵一生都在为永远强大的法力与精神链接力奋斗，却还是达不到有天赋的人的五分之一。而这位公主还未降世就可以操控森林之力，可真是... 众人感慨欣喜之时，不远处突然走来一位老人。 “国师，你怎么来了。”精灵之王疑惑道，看着国师凝重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老人看向众人。 “国师，我们去书房...” 老人叹了口气：“不用了陛下...他们有权知道。” “我们接收不到神谕了...” 在国师说话的同时，江妍的脑内传来薇儿丹蒂的声音。可是不再轻快活泼，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焦急。 “诗寇蒂，速回。” 作者有话说： 世界观借鉴北欧神话，非原创。 第6章 2 “怎么...” 乌尔达泉边，除了两位命运女神外，还有一位青年。朝圣主宰者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并没使其更加温和亲切，那是一位极具威严的神明。他转过身。那标志性的独眼任谁也不会错认——是主神奥丁。 “主神。”她稍稍俯首。 那人同样俯了俯身。 江妍心下了然。主神亲自前来，自然是为那个女先知的预言——诸神黄昏。 三位命运女神交换眼神，当即将手轻放在世界之树的主干上。 神明创造了万物，而世界之树是这个世界与“万物之主宰”唯一的联系。 先是寒冬，世界都变成了了无人烟永远被冰雪覆盖的雾之国。然后是诸神的陨落。在神域的主殿上，她们看到众神为即将到来的毁灭而恐惧，而绝望。 战争一触即发，世界被火笼罩着，又回归世界之初的混沌。然后...然后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再远一点，便是她们的毁灭。 她们都知道，这是祂的世界，而无数预言都表明，这个世界被祂抛弃了，就像神明抛弃所有被创造的生灵。祂要建立一个新的秩序，而这，势必要先毁灭旧的秩序。 可她们不能说，即使她们也会被毁灭。这是规则，既然祂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规划完全暴露给祂创造的生灵，那么...再多无谓的挣扎也只是徒增痛苦。 “诸神的末日即将来临，众神祇将粉身碎骨，无一幸免。大地沉没，星辰陨落，世界归于混沌。”三位命运女神齐声道。 他沉默了许久，抬着头，看向贯穿着整个世界的世界之树。他望着无边际的天空，他在看祂，但他看不见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妍忽然觉得他周身的气焰发生了变化。原本高贵雄伟的气质变得颓丧起来。 “我知道了。”他又垂下了头，“多谢。” 他向花白的天际缓缓走去。挺拔的身姿此时说不上来的落寞。 “我想我们可以考虑考虑后事了。”薇儿丹蒂说。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笑盈盈地说着末世玩笑。 “天真的薇儿丹蒂，我们哪还有什么未来。待祂收回一切，我们只是混沌中的一团无意识的能量。”乌尔德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似乎...又老了一些。 “嗯，也是。”少女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那就好好享受现在吧。” 乌尔德无法理解少女的满腔热情，她看着铺满天空的命运之网，消失在空气中。 “哎呀，都要末日了，还工作什么呀。”话说这么说，薇儿丹蒂还是紧随着乌尔德前去。 江妍走向乌尔达泉边，看着湖面里那个蒙着面纱的自己。 时间的步伐总为三，未来因为虚无缥缈总被人们认为姗姗来迟，现在由于人们的不加珍惜而变得如箭飞逝，而过去，因为无法追溯而永恒静止。但是命运女神告诉你，天真的人类，过去、现在与未来，总是在同一时间如期而至。 而当世界重归于混沌，时间被主宰收回，世界上再没有过去、现在与未来，掌管命运的女神也将随风消逝。 可江妍并没有忘记故事的结局——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这个“我们”，是所有人吗？美好的未来又是怎么样的呢？ 系统对世界重大事件发展的过程只予以了了几笔，虽然她和爱的到来必然会导致世界的发展会有所偏差，但只要大方向不错，主脑就暂时不会这么轻易找到她们。 第8章 ... “我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去到人界去。乌尔德你知道吗，人类的奇思妙想简直太有趣了！神明永远不会去想该怎么让裙子变得美丽多彩、怎么让食品变得美味、怎么创造那些好玩的小玩意儿...” 一进门就听到薇儿丹蒂喃喃不休说着。 “好了，薇儿丹蒂，你该好好收拾收拾你去人界的行李。专心一点，你总是丢三落四的。”乌尔德正在修补命运之网。虽然显而易见，现在修补那些有逻辑漏洞的命运之网已经不太重要了。 兴高采烈的薇儿丹蒂看着刚进门的诗寇蒂眼前一亮：“诗寇蒂！”她上前拉住她的双手，“我想你一定很愿意跟我一起去人界游玩，亲爱的利弗诗拉希尔。” 利弗诗拉希尔是诗寇蒂在人界的化名。在人界，与神明同名是一件大不敬的事。而神明一般不会直接显形，他们认为这有损其威严。所以神明在人界视察，一般会用化名并换一副皮囊。 “当然，我亲爱的利弗。”既然对故事发展毫无头绪，不如主动出击。 得到满意答案的薇儿丹蒂又转头开始劝起年老的乌尔德来：“好了乌尔德，就差你了。相信我吧，人界可比在这整天整天地修补编织命运之网有趣多了。” 乌尔德自是不愿意的：“饶了我吧薇儿丹蒂，你知道的，我离不开命运之网。” 薇儿丹蒂死缠烂打起来：“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况且这可是末世。” 江妍走向细线牵引的地方。生命之线是嵌入世界之树的，细线从这里源源不断地产生。 她用手拨了拨飘荡的生命之线，一时间，大量的生命之线涌出。但在属于神明的金色生命之线和属于其他生灵的白生命之线中，参杂着黑色生命线。当布满天空的生命之网变为黑色，世界将不复存在。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乌尔德和薇儿丹蒂都满脸忧愁地看着新生出的命运之网。 “是战争。”乌尔德说。 “黑暗精灵侏儒因为妒恨光明精灵，发起了蓄谋已久的战争。他们攻进了精灵之国。即使光明精灵法力强大也无济于事，他们太善良了，总是放过那些狡猾的黑暗精灵。最后，死神笼罩着精灵之国，无论是光明精灵还是黑暗精灵都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打击，几乎走向灭绝...” 她们都清楚。主宰的收割已经开始了。而主神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末世，首先对类神精灵下了手。无论是黑暗精灵还是光明精灵... 是神明毫无征兆地收回了对精灵之国的庇佑，才让黑暗精灵突然冲破屏障，来到神明居住的世界上层。 神明要收回自己的力量。 “等等。”薇儿丹蒂看着精灵族黑色的生命网，她又凑近了些，用食指轻轻拨弄着生命之网，生命之网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像是被雨水冲破的平静海面，后又归于平静。 那是一根新生的生命线，就要被一众黑色的生命线淹没。 “看样子，我们迎来了末世的第一份工作。”薇儿丹蒂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根细小又极其顽强的生命线。 “也是最后一份。”乌尔德说，“末世迎来了它的最后一个新生儿。” 毫无疑问，那是薇狄丝的生命线。几个时辰之前，或许在人界已经过了几个月，江妍刚从死神的手里将她拽了回来。 ... 人界米德加德被森林环绕着。往森林深处去，你或许会幸运地遇见通往神域的入口——彩虹桥，抑或是，你的运气并没有那么好，你前往的，是巨人国的方向，那个及其排外凶悍的种族。 人们通常不随意进入森林，不仅是因为分不清其方向，森林里神出鬼没的冥界生物同样具有不可忽视的威慑力。 是夜。 月光被高耸茂密的树遮挡，目光所及几乎是一片黑暗。她们踩在满是败叶枯枝的与灌木丛的路上——不，那还称不上是一条路。显然，这是一片从未被造访踏足的丛林。 枯枝败叶在脚下吱呀作响，藏在近处的乌鸦随着她们的靠近飞向了别处。显然，三位女士并不是很在意被冥界的生物盯上，她们直直地走向那根生命线牵引的地方。 “真不明白那孩子的母亲为什么要把她丢在这个鬼地方。”乌尔德艰难地在灌木丛中穿梭着。 “她是精灵族，如果放在别处，很快就会被暗黑精灵发现的。同类之间的感应总是很强烈的。这里到处都是冥界生物，可以有效地隔绝她的气息，防止暗黑精灵寻来。”诗寇蒂再一次把被钩住无数次的头纱从枝条上取了下来。 “不过这也太危险了。”显然，薇儿丹蒂也不是很赞同这位母亲的做法。 “或许她的母亲为她做好了防御措施呢？” “但愿吧。不过精灵族善用森林之力，这样看来，这里似乎是最优的选择。”乌尔德说。 “哦！”走在最前面的薇儿丹蒂惊呼，“找到你了，可怜的小家伙。” 若不是她们能感受到婴儿身上的生命之力，会以为这是一个不会啼哭的死婴。 她被一棵大树“怀抱”着，层层叠叠的枝条为这位新生儿编织了一个独特的摇篮。像一个沧桑的老人环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树的周身散发着荧光，那是树在燃烧自己百年，甚至千年积攒的生命力，为了吓退无处不在的冥界生物。 薇儿丹蒂碰了碰树干。树像是有所感，树枝开始移动，它将熟睡的婴孩缓慢地递到了薇儿丹蒂手上。 “以众神名义，我们衷心地祝愿你。”薇儿丹蒂轻轻抚摸着这棵古树。 “好了小宝贝，让我们开始绘制你注定不平凡的人生。”薇儿丹蒂戳了戳婴儿肉肉的脸颊。 婴儿睁开了双眼，水蓝色的眼瞳与尖耳无不昭示着她精灵的身份，这是在末世不被容许存在的种族。 乌尔德接过薇儿丹蒂怀里的小精灵，她的眼睛微红，似乎是想到了这个孩子刚刚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族人：“末世的孩子，那么我就祝愿你在荒诞的末世里永远有爱你，疼你，保护你的人。” “哦让我想想。”薇儿丹蒂接过，对着怀里的挥舞着小肉手，呢喃着的婴儿说：“在末世善良可不是一个好的品质。” “那么我就祝愿你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 现在，小精灵躺在江妍的怀里，乌尔德和薇儿丹蒂都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未来，决定于诗寇蒂。 婴儿在怀里扑腾着，她笑了，挥舞着双手向诗寇蒂抓去。 “嘿！她喜欢你。”薇儿丹蒂欣喜道。 “是呀。可要给她安排个好的未来，诗寇蒂。”连向来阴郁的乌尔德都被那笑声感染。 江妍早就想好了答案：“那么，末世的孩子，你的未来将由你自己决定。” 孩子，你的未来充满无限可能。 世界即将崩塌，但是没有关系，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你的未来不由命运女神编织，你的故事将由你自己撰写。即使末日的世界是邪恶的，但是没有关系，你是特殊的那一个，你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 乌尔德与薇儿丹蒂似乎有些惊讶。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未来’。”薇儿丹蒂说。 “也可能恰恰相反。”乌尔德说。 正说着，从婴儿体内延申出来的生命之线瞬间伸长了几十倍，向天空伸去，没入世界之网。 “好了，现在工作完成，也是该道别的时候了。”仅凭借几乎没有的月光，江妍看不见薇儿丹蒂此刻的表情，“我会去人界度过这个世界最后的时光。” “我还是选择回到世界之树。” 乌尔德抢在薇儿丹蒂发作之前说道：“你无法否认那是我们所有人的过去。” 薇儿丹蒂只得作罢：“好吧。那么诗寇蒂，你呢？” “很抱歉，薇儿丹蒂，我可能要食言了。我决定先将这个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哦，这真是个大胆的决定我的朋友。”乌尔德意外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诗寇蒂，当你开始试图改变这个孩子的命运轨迹，你就会成为她的守护灵，你最后的时间就都要跟她在一起啦。”薇儿丹蒂很是不理解。 “当然。或许这也不赖呢？” “那好吧，愿...祝你好运。”薇儿丹蒂似乎有些失落。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你们认为，美好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乌尔德望着铺满天空的命运之网回答道：“是祂还没有抛弃我们时的过去吧。”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薇儿丹蒂笑着说。 果然。关于美好未来的定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乌尔德是平静祥和的过去，而薇儿丹蒂是能够掌控的现在。如果这个“我们”指的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那么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结局。 除非让祂改变主意。 “那么，再见，乌尔德，薇儿丹蒂。” 第9章 “再见。” 霎时间就剩下江妍和在她怀里扑腾的婴儿。 “接下来，我们去寻个好去处吧。薇狄丝。” 第7章 2 用岩石搭筑的小屋位于米德加德与森林的交界地带。这是一座小神庙。 诗寇蒂其实很惊讶在这里能看见一座小神庙。这里弥漫着冥界生物污浊的气息，死亡笼罩着这里。这里是被人类遗弃的地方，却常见啼哭的弃婴。 可她却看见突兀的几条白色生命之线，从这间小屋牵向天边。 或许是某个令人烦躁的下午，烦躁的诗寇蒂胡乱牵的生命之线吧，她想。不然实在无法解释这个无法被阳光找到的，处于死亡黑雾中的小庙里，竟然住着人。 不管怎么说，江妍还是很感谢当初的诗寇蒂无意中创造出这个bug。 “小薇狄丝，看来我们找到去处了。”江妍看着怀里长相惹眼的小精灵。 “在此之前，我们可得稍作伪装。” ... “斯泰因沃尔，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十来岁的女孩正看着这间神庙里唯一算得上精致的东西——光明神巴德尔的神像。 女孩尚且年幼，在她小小的世界里，神明不过是这尊精美的雕像与斯泰因沃尔所讲故事里的角色。女孩对待未知的态度不至于恶劣，但也不会毕恭毕敬。 斯泰因沃尔每日都会带着她们在神像前祷告。她们念着祷告词，然后陷入漫长的沉默。有时小薇狄丝会偷偷睁开眼，这时候她总会看到虔诚的大祭司——薇拉和薇尼卡是这么叫斯泰因沃尔的，她也睁着眼，出神地看着雕像。 斯泰因沃尔很喜欢小甘菊，从小薇狄丝记事起，神像周围从来都萦绕着小甘菊的花香。旧的小甘菊枯萎方枯萎，斯泰因沃尔就会从屋边的小甘菊丛中新摘上几枝放到神像前。 “当然，这个世界由神明缔造，世界上的所有生灵都在神明的庇佑下成长。”斯泰因沃尔并没有因为女孩的直呼名讳气恼，只是柔声道。 夜已深了，斯泰因沃尔熄灭了屋内的蜡烛，在小薇狄丝身旁躺下。 “那神明为什么不消灭森林里的魔兽呢？为什么不把我们都接到身边呢？这样的化，我们都会幸福啦。” “世界上所有的生灵从诞生起就有自己既定的命运，连神明也是。薇狄丝。你只需要知道，有些时候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简单。有些时候...或许我们只需要去接受就好。”斯泰因沃尔耐心回答道。 薇狄丝不太明白，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祭司的话。不一会儿，一旁便传来薇拉与薇尼卡的轻鼾声，睡意也涌了上来。她嘟囔着：“那，我们供奉奥丁吧，他不是最厉害的神明吗？” 在斯泰因沃尔的故事里，巴德尔似乎并不是一个足够强大的神明。那为什么不直接供奉最强大的主神呢。 斯泰因沃尔也没恼，似乎轻笑了声，说不上这个笑带有怎样的情绪。她将昏昏欲睡的女孩拥入了怀：“睡吧。” “唔...”乖巧的女孩缩在怀里缩成一团，沉沉地睡了过去。 既定的命运吗？ 江妍望向窗边，那儿是铺满命运之网的天空，命运之网正从它的源头开始腐烂，所有生灵的命运，是被降下的火雨吞没。 而她，会在世界之树燃尽之时陨落，他们没有未来了。 这就是剧情，无法改变。 ... 几年前精灵族的战争之后，诸神惩罚了残暴丑陋的侏儒。他们将参与战争的侏儒都困在精灵之国，并降下日夜不熄的阳光。无处遁形的侏儒只能承受变成石像命运。 与此同时，诸神收回了对所有生灵的庇佑，并将侏儒的行径诉说给世人，让他们知道是什么造成了神明的抛弃。 自此，侏儒成了人人嫌恶的瘟神，他们遭到唾弃与驱赶，甚至是奴役与杀害。 那么精灵呢？ 民间对这场战争众说纷纭。有的人猜测侏儒与冥界勾结，才能闯入精灵国。也有的人说是光明精灵触怒了神明，被神明抛弃，才失去了庇佑。但神明是永远公正的，他不会因此宽恕残暴，还是将正义展现给世人。 人们以为，当神明息怒，神谕便会重回人间。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神庙从来赴者接踵到无人问津，人们从开始的惶恐到平静。因为他们认识到，他们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改变。 但凛冬将至。 主神殿的大祭司在两年前收到了最后的神谕：寒冬将笼罩米德加德，生灵将被埋葬在冰雪之下。幸存者将泯灭于火海。 这道神谕给米德加德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但也有人质疑大祭司，他们认为神明不过是祭司们编造的谎话，以此来蛊惑、控制米德加德的人民。他们的魔法被视作以牺牲祭品为代价的巫术。 这样的无神论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壮大，越来越多的神庙遭到废弃拆毁。 大祭司向国王进言，他认为正是人民对神的不虔诚，使得神明对生灵降下如此可怕的惩罚。他建议国王将无神论者抓捕，并给予他们应有的处罚。 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这加剧了无神论者与祭司的矛盾，眼看争端就要进入不可调和的阶段。国王亲自出面遏制了形势的恶化。 作为米德加德的领导者，他既没有办法摒弃延续了千年的传统，也无法公然支持在大多数人看来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告诉无神论者，预言无法印证其真假，只有当它降临在所有人身上。历史上一一印证的预言无法否认，不能一味相信也不能一味否定。 国王的避重就轻很好地转移了无神论者的视线。短暂地给米德加德带来了平静。 米德加德的人民都非常敬重国王，无一例外。 于是无神论者要求祭司给出让他们信服的证据。 祭司无法。 为了维持岌岌可危的和平，国王答应了大祭司的请求。他将派遣骑士前往森林深处的彩虹桥，传说，那是人界通往神域的唯一途径。同时，由于他们尚不知道彩虹桥的方向，他呼吁民间的大能者也踏上寻找彩虹桥的道路，去将真理带给米德加德。 ... 最近庙里来了很多客人。 薇拉从没看过这么多人。 薇拉很是不解。从他们的谈话中，薇拉知道了他们都有同一个目的地。他们都要去森林里寻找一座桥，一座可以帮他们前往神域的桥。 薇拉知道那座桥，斯泰因沃尔曾跟她们说过，彩虹桥是人界通往神域的唯一入口，它在森林尽头。但哪里是森林尽头呢？谁也不知道。从前因为森林里满是冥界生物，不会有人敢贸然进入森林。 薇拉问斯泰因沃尔，这些人为什么要去，那很危险。 小的时候薇狄丝抵不住好奇心偷偷进入过森林，那天斯泰因沃尔抱着满是伤痕的薇狄丝回来，在她看来无所不能的斯泰因沃尔也受了很重的伤，竟在把薇狄丝交给薇尼卡之后就直挺挺地倒下了。薇拉从没见过如此虚弱的斯泰因沃尔，所以薇拉确信，森林里很危险。 薇狄丝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她发着烧，在睡梦中一直嘟囔着什么。从那以后，话本就不多的薇狄丝变得更加沉默了。 斯泰因沃尔回答她说，死亡不是衡量一件事该不该去做的标准。 薇拉不懂。在薇拉看来，他们之中甚至有的并不相信彩虹桥的存在，那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为了自己不相信的东西堵上自己的性命呢？在薇拉看来，他们都是傻瓜。 这天，她和斯泰因沃尔正在向土壤里播撒小甘菊种子。斯泰因沃尔很喜欢小甘菊，她在屋前屋后都种满了小甘菊。 薇狄丝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从那以后薇狄丝每天都会消失几个时辰，但很奇怪，斯泰因沃尔并不担心重蹈覆辙，只是由她去了。那她便不问。 薇尼卡正在厨房准备着她们的晚餐。 当她望向远处的天际线，那儿是如血的夕阳以及被落日波及的天空与云朵。她看见了一行人，那是她们的新客人。 薇拉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如此的坐立不安。 她从前没见过这样的组合。从前的客人虽说也无畏得有些愚蠢，但也知道他们前往的森林里暗礁浅滩数不胜数。他们大多是装备精良的男性，偶尔夹杂着一两名衣着朴素的女祭司。 而面前的这两位——一位用布带将黑发盘起，脸上布有细细小小的褶皱的中年妇人。一位像是被旅途蒙上了一层灰的约莫七八岁的少年。 薇拉几乎以为她们是迷路了的母子。他们身上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用来装行李的行囊。 可面前的一幕却让她非常的不知所措——他们几乎是背对着对方坐的，少年闭着眼一言不发，那位妇女倒是一直在跟她交谈，可从她对少年的肢体语言来看，他们不像是闹了变扭的母子，倒像是相看两厌的仇人。 “你和刚刚那位女士一直都呆在这个地方吗？”这位名为西尔弗的女人有着非常细腻年轻的声音。 第10章 薇拉不自觉地看向她眼底，那双眼睛说不上多漂亮，却是让她觉得很熟悉。她的眼眸是极纯的黑色，几乎看不到其他纹路，眼周布满了纹路，微笑起来更甚。 “是的。除此之外还有薇狄丝和薇尼卡，我们都是大祭司抚养长大的，你们一会儿就可以见到她们了。” “那她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祭司...”西尔弗边点着头，像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张着，眼睛瞟向四周若有所思。 薇拉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给两为客人端上茶水，正要起身，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门外走来。 是薇狄丝。 她径直走向神像面前的蒲团，似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十五六岁的少女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如瀑的黑发几乎要托到地上。她只是闭着眼，将除了她的神明之外的所有事物都屏蔽了。 这下薇拉可算想起了那双眼为什么会让她觉得熟悉——薇狄丝的眼眸也是极黑的，斯泰因沃尔曾说那儿似夜晚的湖水。 夜晚的湖水是什么样的呢，她没见过。 正想着，她转过头，发现西尔弗早已敛了笑容，看着薇狄丝出了神。 感受到薇拉的目光，西尔弗牵了牵嘴角：“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压着声音，像是害怕打扰到正在祷告的少女。 “确实长得跟你们这些妖精如出一辙。”竟是那位少年开了口。说完后似乎愣了愣，疑惑地看向了一旁的妇女。 西尔弗状似没注意到少年投来的目光，依旧出神地看着在神像前跪坐的少女。 “咦？”少年似乎有些诧异，“那是光明神巴德尔吗？” “是，大祭司说他是世上最耀眼的神明，他单纯、可爱，善待着世间万物...即使是被世界遗忘的我们...”说完，薇拉似乎有所想，看向神像的神情暗淡了不少。 “可是...光明神早已陨落...”西尔弗似乎也才注意到那座雕刻得极其精细的神像，她不确定是否要把这个事实说出口，但供奉着已经陨落的神明意味着什么，即使是与世隔绝几十年的人也应该知道。 薇拉整个人呆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作何反应。 “陨落？”刚刚还在静坐的少女这会儿正直勾勾地盯着坐在不远处的西尔弗。 “嗯，陨落就是...消失、不存在了。”西尔弗似乎对少女格外有耐心。 薇拉本以为薇狄丝会不可置信，会伤心、难过，毕竟那是她平时最敬重的神明。可事实却告诉薇拉，薇狄丝还是那个薇狄丝，好像剧烈的情绪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只见薇狄丝只是在原地又坐了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向门外走去，就像是平时正常结束祷告一样。 “请不要再提这件事了。”薇拉向妇女与少年叮嘱道。 毕竟，他对大祭司很重要很重要呢... 第8章 2 当看见薇狄丝夺门而出的时候，江妍知道自己完了。 缠绕在手中的生命之线，把她牢牢地固定在距离薇狄丝不到十米的地方。没错，生命之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给予薇狄丝的祝福过于不符合常理，或许还要再加上她选择了当薇狄丝的守护灵的缘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天空看不到薇狄丝的生命线，唯一能看到的一条，正捆在她们之间。 也是因为这个，她没办法离开薇狄丝，只能分出一缕神识去了解人界的情况。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这次怎么糊弄小屁孩。 小时候的薇狄丝是真的活泼可爱讨人喜欢。会撒着娇让斯泰因沃尔给她讲睡前故事，也会乖乖地蹲在一旁等在田地里忙活的斯泰因沃尔。江妍本以为小薇狄丝的童年就会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 但谁也拦不住孩子的好奇心。 那天，小薇狄丝悄悄溜进了森林。她忐忑地跟着小薇狄丝，祈祷斯泰因沃尔早点发现小家伙不见了，跟着她留下的痕迹找来。在吓跑了无数个试图靠近的冥界生物之后，江妍被小薇狄丝的尖叫声吓出一身冷汗。 穿着简陋布衣的小薇狄丝似乎被散落在地面的树枝绊倒了，在确定到小屁孩并无大碍后，江妍松了口气，只等小孩自己爬起来。 可这时江妍意识到不对劲。小孩在跌倒后就再也没出声，起身的动作十分缓慢。 江妍看向薇狄丝的前方。 那是一条蛇！ 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冥界生物上，导致她竟没发现附近有这么一条大蟒蛇在暗处伺机而动。 江妍几乎是僵直在原地了。即使她知道那蛇伤害不到她，她还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如此具有攻击性的生物。 小薇狄丝起了身，她浑身都在发抖，然后她猛地转身向反方向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 手上传来隐隐约约的拉扯感，江妍这才回过神来。 没用的，这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她倒是无所谓破坏生灵的命格，可如果被薇狄丝发现... “啊！” 满地的枯枝败叶被砸得哗啦响。几乎是同时，江妍凝聚神识，向飞过来的巨蛇抛出一光束。顷刻间，巨蛇重重地砸向地面。 江妍回过头不禁松了口气。 小薇狄丝把自己环在了层层叠叠的植物枝干里，就像最初她母亲保护她那样。 她差点忘了，面前的这位可是在胚胎时期就能使百花绽放的精灵国公主。 江妍踏着满地的植物残骸，向受惊的小孩走去。 “谁？”她的声音还在颤抖，江妍竟分不清那语气是害怕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 “咳咳。”江妍清了清嗓子，确保小薇狄丝听不出声音的性别与声线特征，“我是光明之神巴德尔，孩子，不要害怕，我是前来保护你的。”说着她散出无数荧黄的光点，钻进小薇狄丝的堡垒中，包围在小薇狄丝的堡垒周围。 “好漂亮..”小薇狄丝似乎放松了一些，但声音还是沙哑着的。 江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神明巴德尔吗？斯泰因…大祭司很喜欢你。”小薇狄丝疑惑道。 “我知道。” “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神明救人需要理由吗？江妍无比抓狂。 当然，面对七八岁的小孩不能这么回答。 “是因为...你平时的祷告很认真，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江妍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这样还能让小屁孩乖乖地待在神庙不要乱跑，一举两得。 “可是...我并不认真，我还偷偷睁眼...” 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 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及其危险，得不到回应的小薇狄丝慌了起来，连忙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以后会好好祷告的，我保证。” “我不走。”说着，江妍靠着大木球坐了下来。 耳侧传来植物间摩擦的悉索声——小薇狄丝将她的堡垒开了一个洞，足够让她看清本该坐在那儿的人。 可江妍知道，她看不到的。即使她已经到了人界的维度。被守护的生灵是看不到守护神的。 “我看不到你...”小薇狄丝似乎有些失落。 “我在的，我一直在，只要光在，我就一直在，不要害怕。”江妍轻声安慰着女孩，又将光点增加了几倍。 女孩听闻又缩了回去。 “神明大人。”语气这是江妍从没在女孩那儿听到过的低落与深沉。 “斯泰因沃尔说，她是循着我的笑声找到我的。她在森林边上找到了我。”江妍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从那声音里听到的情绪，平缓的语调或许很好地掩藏了它，但江妍似乎看见那平静湖面下所埋藏的汹涌，那是女孩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悄悄埋起来的灰色种子。 “她说见到我的时候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她还说，我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爱我，因为我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让他们把我送到这里，在这之前，他们一定虔诚地向神明乞求过命运的眷顾，所以才让她遇见了我。” “但是我看不到。即使我知道斯泰因沃尔说的是真的，即使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是很爱很爱我的。 可是当我看着这里的每一颗树，每一次日出日落，甚至是每天清晨起床睁开眼，我的潜意识都在想，为什么呢？”那颗种子似乎在薇狄丝的每一次思考中茁壮成长，它的根逐渐融入她的骨血，成为她的一部分。 “我没有感受到一刻他们对我的爱，我却要至死不渝地坚信他们是爱我的。而我有充分的理由说他们不爱我，可道理却告诉我这是不对的。” 江妍透过那个缝隙看向女孩，那是一片纱布，虚无缥缈的纱布。 那是从她头纱上扯下的纱布，还是婴孩的小薇狄丝在她们分别前紧紧揣着它，却又在不久后迎来了第二次抛弃。 小薇狄丝将这条纱布随身携带着，那是小薇狄丝对父母唯一的念想，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第11章 但她始终想不到，女孩的想法竟是这样的。 她突然想到从前“老师们”说，她们所做的事，是很伟大很伟大的事。 她们所创造的“生灵”，一个个可以在世界里找到归宿的灵魂，一定会很感谢她们。 在这些微宇宙中受益的人们也一定会很感谢她们。 可她看不到。 看不到这样做的意义。 她或许能明白薇狄丝的情绪，但她跟自己不一样。她拥有他们实实在在的爱。 而她看见了。 江妍什么也没说，她将脑海里的画面稍微加工了一下，将那段她看见的，全部的记忆送给了小薇狄丝。 “神明是不会说慌的。”所以你要相信，你是幸福的。至于那些她现在没办法回答的问题，就交给时间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斯泰因沃尔的呼喊声。 终于来了。 窝在里面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她将那大木球撤走，在斯泰因沃尔看到光前将荧光收了起来，隐去了身形。 女孩似乎有所察觉，硬撑着已经极其疲惫的身体，从喉咙里挤出极其微弱的声音：“别走。” 江妍踌躇了会儿，还是匆忙说道：“我一直在，别怕。” 江妍看到斯泰因沃尔的时候，她已经算得上是惨不忍睹了。即使遮天的树木让她不足以看清眼前人，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血腥味，也足以说明这位大祭司来时在路上受了多么重的伤。 她跌跌撞撞地将昏睡的小薇狄丝抱起，紧紧地护在怀里，就像是在护着自己的孩子。即使一路上有江妍的保护，斯泰因沃尔能够拖着满身都是被腐蚀的伤口的身体走出森林也是奇迹。 江妍由衷地敬佩这位大祭司。 在那后不久。 江妍没想到，薇狄丝居然会威胁自己，而她也确实被威胁到了。 即使在森林里江妍已经尽自己所能，给予了薇狄丝最大程度上的保护，小薇狄丝，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小薇狄丝似乎变得愈发沉默，也越来越喜欢在神像前呆着。 最初江妍感到很欣慰，以为是她的那番话起了作用。但欣慰的同时，却又没来由地感到酸涩。 像是把孩子从小保护得很好的父母，一夜之间发现从前单纯可爱的宝贝与自己疏离起来。 而当小薇狄丝站在森林口，并试图迈腿进入森林的时候。江妍觉得她好像从来不知道薇狄丝在想什么。从那悲壮的表情来看怎么也不像是失忆了。 “薇狄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江妍压下心里的恼火，薇狄丝这种对自己的生命极其不负责的行为非常让她生气，上次是去寻找自己父母的痕迹，那么这次呢？ 江妍不理解的同时却又感到非常的无力与惶恐，于是她威胁薇狄丝说：“我不可能每次都救你。” 才不是。她会救的。 奇怪的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她就没见爱清醒过。 又或许由于现在薇狄丝心智尚未成熟，爱也受到了些许影响？ 她不会让爱受到威胁，更何况现在她还没有自保能力。 女孩背对着她，身体似乎微颤了颤，江妍的心也跟着抽了抽。 薇狄丝转过身，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可那什么也没有，那一刻女孩的脸色唰一下苍白了不少。 于是江妍看见，泪水汩汩地从女孩眼睛里涌了出来。 “对不起...” 江妍一下就呆住了，她上前试图擦去女孩的眼泪，却又在意识到不妥后收回了手。 “我只是想再见到你，我天天都在神像前请求你再出现一次。可是...可是没有...所以...” 江妍不免心虚了会儿。小薇狄丝拜的不是她的神像，她当然没办法听到。再加上规则的原因，江妍觉得她还是少出现的好。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恼火。 “所以你就拿自己的生命要挟我？”江妍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自然些，但看女孩僵硬的神色就知道收效甚微。 “我只是想见你...你不要生气...” 江妍决定做一个温柔友善的家长：“然后呢...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好吧，看着女孩愈发难看的脸色，江妍就知道她又没控制住。 于是江妍决定，要好好地教育教育这位不知轻重的小孩：“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拿自己的生命作筹码。你要找我你可以...可以...”好吧你没有办法... “反正就是不可以这样做，这样的事情不能有第二次。” 女孩瘪着嘴用力地点了点头。江妍又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你以后再想找我的时候就把这枚戒指戴在手上。”一枚串着细绳的素戒凭空出现在薇狄丝面前，那是诗寇蒂曾经在侏儒那儿买来的，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当年诗寇蒂会买下它单纯是因为它有一个导航的功能，能够记录自己走过的地点。经常被千变万化的人界地图搞得晕头转向的诗寇蒂非常感谢这个伟大的发明。 薇狄丝小心翼翼地接过戒指：“好！”然后江妍就眼见着薇狄丝如何迅速地将戒指戴在自己的食指上，再一脸期待地看向四周。 看来小朋友是真的很想见她呀。 “所以，你大费周章地搞着一出，就是...想见我？” 薇狄丝摇了摇头，“我不只想见你...”她还是那样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江妍几乎以为她看到她了，“所以，可以吗？我可以见你吗？” 江妍不知道如何告诉她，她们永远都没办法见面这个事实。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女孩神情暗淡了一瞬，又似觉得意料之中。她不再坚持，而是看向一旁的小甘菊花丛：“我还想问问，关于...这个...” 在薇狄丝手指的起落间，江妍看到了一片新落下的种子，从发芽到开花再到凋零消失的整个过程。 大概是在森林里的意外，让尘封的能力被看见了。 “嗯，好吧，如你所见。” “你其实是一名精灵...”说着江妍解除了在薇狄丝身上施下的魔法，“你的种族...” “我知道...”小薇狄丝从大祭司口中知道了精灵族被灭族的事。 从前薇狄丝黑发的时候没觉得，可现在一看，薇狄丝长得极像自己的母亲。即使是幼年，也可以看到不少那位精灵王后的影子。 她并没有打算就这么告诉薇狄丝关于她的一切，她不想她过早地背负一些东西。 “你想更好地运用自己的森林之力吗？”但经过这一遭，江妍也意识到自己对薇狄丝的保护是极其有限的，并且作为一位生在末世的精灵，基本自保的能力还是要有的。 “我可以帮你。” “帮我？” “就是，指导你。” “好。”薇狄丝不再愁眉不展，她笑着回答道。精灵的笑容自然是极好看的，好看到附带着极强的感染力。 看着开心起来的薇狄丝，江妍心情也明朗了不少。 第9章 2 “你跟我说，神明不会说慌。巴德尔？”薇狄丝微眯着双眼，用拇指轻轻按压着戴在食指上的戒指。 江妍心里有苦说不出，这次可不可以假装自己不在啊... 薇狄丝非常有耐心地在等待那个毫无记忆点的声音出现。又过了会儿，像是确定那人不会回答了，她停下正在把玩戒指的手，看着视野中的某个点。 江妍心里一颤。虽然知道只是巧合，但每次和薇狄丝误打误撞对视上的时候，她还是会担心好一会儿。她默默地挪了挪位置。 薇狄丝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江妍有些惭愧。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坦白吗？不可能，她不能知道她是谁，这是规则。被守护者一旦知道了自己有守护灵，轻则气运受到严重影响，重则被困冥界，永不遁入轮回。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这个问题能躲一天是一天。 薇狄丝收起了戒指，走进森林，竟是练起了魔法来。 少女施展起术法来不似别的精灵。精灵爱美，在施展法术的时候往往非常注重其观赏性，这就导致即使精灵在这上面有极高的天赋，也被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限制住了。 而薇狄丝在使用精灵之力上是非常直接的。 江妍看着这片土地上的植物拔地而起而又潜回地下，四周都是悬在半空高速运动的落叶、树枝。 这片土地在森林外围，是江妍特意划出来供给薇狄丝练习法术用的，为此她找来了很多种植物的种子，这样有利于薇狄丝更好地了解它们，进而更好地在实战中利用它们的特性。 江妍看得出薇狄丝很生气。这些年来薇狄丝一直都把她的情绪埋在这里，不管是伤心的、难过的、愤怒的...大多数时候，江妍一直不明白这些情绪的源头，她一直不知道薇狄丝在想些什么。可她今天知道了，却也没办法安抚她一句。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第12章 ... “薇狄丝，你真的要去吗？”薇拉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以为薇狄丝应该很害怕那片森林才是，眼下却主动提出与那两位怪人一同深入森林的请求。 江妍也是一阵头疼。 从那日以后，江妍一直在等薇狄丝重新戴上戒指，好让她将好不容易杜撰出来的理由说予她听。但这几日，少女竟是一次也没将那戒指拿出来过。 薇狄丝刚拿到戒指那阵恨不得把那戒指粘在自己手上，时不时就拿出来戴在手上然后开始对空气讲话。 虽说江妍确实一直在她身边，但也不好坐实了这个闲散神。 于是，在江妍不断的控诉下，薇狄丝大大减少了找她的频率。但也只是从每隔几个小时，到隔一两天了。 江妍不想薇狄丝竟是这样生气。 其实她倒也不是非要等薇狄丝戴上戒指，只是直觉告诉她最好还是等薇狄丝主动找她的好。 江妍正头痛地思考薇狄丝此番进入森林的缘由。总不是又想逼她出来吧？这架势明明是不太想见到她。 那边斯泰因沃尔似乎也对少女的决定有些惊讶，但也没多加阻拦，只是关切地问了句：“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突然想进入森林呢？” 薇狄丝低着头状似想了会儿，答道：“我想去看看，那天上是不是真的有斯泰因沃尔说的那样热闹。” 撒谎。这般孩子气的回答简直是让人觉得荒谬到极点了，就差把说谎两个字写在脸上。 江妍实在是有些看不懂薇狄丝了。而得到答案的斯泰因沃尔也没说什么，竟是由着她去了。 虽然有些搞不清薇狄丝此番的目的，但转念一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经过十几年的发酵，人界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而近几年的天气也愈发异常，想来离战争也不远了。 总是待在这样闭塞的地方也不是办法，早点让爱出去走剧情也是好的。 看着大祭司只是开始给薇狄丝收拾行李，薇拉急得要哭了出来。 她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薇尼卡。 像是接收到女孩求助的信号，薇尼卡也无法，她将十几岁的女孩揽进怀里，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安慰着。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薇拉心里分崩离析了。 隔天早上，薇拉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来到神庙门前为一行人送行。薇狄丝抱了抱她，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位妇女与那位少年进入了森林。 原来也没有她想得那么艰难。这一切平常得就像薇狄丝会踩着傍晚最后一缕阳光回来似的。 但好像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不一样在她再也不会扯着嗓子喊薇狄丝回家吃饭，不一样在薇狄丝送她的植物图鉴永远停留在含羞草那一页，不一样在，她以后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薇狄丝了... ... “好啦。我们就在河边过夜吧。”西尔弗说着就开始对满地的枝干挑拣起来，“上半夜我守，下半夜你守。”这话是对一旁的少年说的，她似乎格外照顾跟随过来的少女，这一路上都对她格外关照。 当然，另一位可就不太乐意了，他挪到西尔弗身边，低声道：“你真不觉得，你带了个累赘吗？”那少年的声音竟不如一开始那般去清脆，乍一听，却像是一位成年男性发出的声音。 原来从一开始，雷德就不太乐意让薇狄丝跟来。 且不说那少女在那不问世事的神庙待了十几年，对于这森林里的东西知道多少，有没有基本的自保能力，他们一概不知。 就是那少女跟着她的大祭司当真学了点东西，对于他们此番的行程也没有多大用处，他们还要分神去保护一个人类。 在薇狄丝向他们提出请求时，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要拒绝了，西弗却是抢先了一步，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待他还要再抗议，却发现他的声音变得粗犷起来。 “又不要你看着她，你急什么。”西尔弗回答道。 雷德无语了一阵，又说：“那你什么时候收回法术，这个样子怪束手束脚的。” 西尔弗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少女，低声道：“一会儿的。” 雷德暴躁了起来：“不是，真把她当公主啦，怕吓着她就别把她带进来啊。反正迟早得变回去你赶紧的。” 西尔弗小声嘟囔道：“要不因为你，你觉得我会犹豫吗...” “...” 其实西尔弗只是拿不准他们坦白身份后女孩会作何反应，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知如何去验证，只好先保持原状。 夜渐深了。面前噼啪地烧着柴火，不远处是汩汩流淌的河水。不知为何，即使是河边，月光却也很难透进来，像是这森林有一层屏障似的。 “你这十几年都待在这儿吗？没有想过要离开这去其他地方看看吗？”西尔弗无法想象人如何十几年如一日地待在这样资源匮乏又了无人烟的地方，她从前就是在一个城镇待上几个月就会觉得无趣了。 “有时候也会去附近的村庄逛逛...我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西尔弗愣了愣“...哦，也是...哈哈哈哈...”雷德像是有些听不下去了，默默往河边挪了挪。 “巴德尔...是一位怎么样的神明呢？”薇狄丝问道。 江妍严重怀疑醉翁之意不在酒，巴德尔是一位这么样的神明薇狄丝能不知道吗？斯泰因沃尔平时讲的最多的就是巴德尔了，她能不知道吗？这倒有些像没话找话了。 “啊...他是为数不多被保护得很好的神明了。善良、单纯、美好几乎是无可挑剔的，这上天入地，除了洛基，大概就找不出第二个讨厌他的人或神...” “哼。”一旁的雷德似乎不太同意。 “好吧，除了某些对所有神明都无差别讨厌的生灵以外。”西尔弗补充道。 “那他又为什么会陨落呢？”既然他深受爱戴，又为什么会被选择，首先陨落呢。 西尔弗知道她并非是不了解巴德尔之死的整个事件的大致经过，只是不解罢了。 果然是孩子心气。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坐在湖边的雷德回答道。橙红的火光映在他的背后，却也是说不出来的落寞。 “人人都道那神明宽厚仁慈，最是公平公正不过，人人都渴望神明的眷顾，但被抛弃，不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但很多时候，很多人却又放不下那个为什么...” 西尔弗望着火光出来神，像是在思考少年说的话：“好啦，不想了，我们这次去不就是去讨个说法的吗？” 江妍看着又陷入沉默的三人，准确来说是精灵。 如果未来是混沌，早点陨落，说不定是那位对神界的一种仁慈。毕竟越拖到最后，越是痛苦。 神明不比地上生灵，想死可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在末世无非三种。 第一，被人界的大能者杀死，但大能者少之又少，几百年可能出不了一位；第二，被其他神明杀死，这个倒是容易一些；第三，便是拖到最后，被火雨吞没。 当然，似乎不管是地上生灵还是神明都不愿意轻易相信那是既定的结局。地上生灵向神明祈祷，神明向主宰祈祷，不到最后一刻，都会以为自己是幸运的那一个，会被留到新世界，这也是为什么末世战争频发而不是死气沉沉。 “那...”薇狄丝又开口道：“有没有什么神明，喜欢待在人界？”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江妍汗颜。 “虽然传说也有个别神明常年待在人界，就像..巴德尔、薇儿丹蒂...哦还有死神海拉，碰上她可不是什么好事。但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西尔弗耸了耸肩。 薇狄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喀嚓。”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森林长期无人造访，满地的枯枝败叶倒是给他们行了方便。 “来了。”雷德望向一片漆黑的森林深处说道。 他们还在森林外圈，况且现在森林里不乏“生气”，应该不会太惹眼才对，不想却是这么早就让他们碰上了。 西尔弗起身将薇狄丝护在身后，不知从那儿取出一根长箭，那箭看起来与普通的箭精致些。西尔弗将镶嵌着白羽的箭尾伸进火堆，待其点燃后，又递给薇狄丝：“如果有东西靠近你，就把这个挥向它，那冥界生物畏光畏火，你别离火堆太远，它们不会靠近你的。” 薇狄丝点了点头。 这时，藏在黑暗里生物也向他们靠近了不少。 江妍哪不知道，冥界生物畏的可不是普通的阳光火光，虽然这两样也会起到一点作用，可也只是因为其中参杂着一些灵光。而那箭附着的灵光，快要把江妍闪瞎了。而那火堆周围，也被划了一层保护圈，稍低级的冥界生物根本进不去。 她看得出，薇狄丝却看不出。精灵能运用森林之力不假，可这是本能，天生就会的东西。可这神力与森林之力不同，需得去学去悟，看的是天分。又因为种种缘故，江妍还没教她如何去看，去使用神力。 第13章 虽然此前就知道这两位精灵不简单，但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算是被她捡到大便宜了，这一路上会轻松不少。 那只老虎与平常见的并无二异，真要说有什么区别，便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冥界气息，通常说“死气”。这便是比较低级的冥界生物了。 江妍本来以为会很快解决，却看到那两精灵斗来斗去就是不给个痛快，每每要击中要害就装作失手打偏了。 想来这两人到现在还没变回原身应该是隐约猜到了什么，再加上以薇狄丝现在的实力对付这猛禽也不是什么难事，江妍也就不管了。 薇狄丝看着那边正僵持不下，甚至隐隐落了下风，正准备出手帮忙。忽见河面跳出许多黑乎乎的东西，那两人背对着，自然是看不到的。 来不及多想，薇狄丝便驱使埋在地下的树根，将那黑乎乎的东西牢牢固定在空中，又将手中的箭迅速投掷出去，如此，那东西便化作黑烟散去了。 见状，西尔弗又惊又喜，而雷德似乎是松了口气，将那几乎是被他们逼着继续打的老虎迅速解决了去。 “我竟没看出姑娘是精灵族的。”说着，西尔弗便把施在他们身上的魔法撤了回去。 虽是这么说，江妍也知道，她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她就不知道了。 薇狄丝看着完全变了两幅模样的两人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那妇女竟是一下子返老还童了，眼前的，是一位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的窈窕淑女。 她将银白色的如瀑长发披散下来，头戴样式简约却又及其精致的，用银叶片镶嵌的发箍状的发饰。从一旁露出的精灵耳衬得她漂亮极了。 而另外一位，则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了。 都道侏儒族是共用一张脸的，你几乎没办法一眼就识别出两个不同的侏儒，他们脸上的褶皱就要把五官挤掉了。 如果要说特点，一是纹身，二是伤疤。而面前这位不符合以上两点的任何一个，因为如果忽略他的身高，他就是一位长相普通的成年人类。虽不比光明精灵美丽，但也绝对不算丑陋。 西尔弗看着少女呆愣愣的样子，莞尔解释道：“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第10章 2 当年光明精灵与黑暗精灵的战争致使精灵族几乎灭族。由于战争爆发突然，幸存下来的，像薇狄丝这样，早在战争全面爆发之前就被护送下界的自是少之又少。 更多的，是本就常年待在人界的精灵，而光明精灵大多自持清高，从没离开过精灵国的十之八九，故而这里说的“更多”，也是少得可怜了。面前的这位便是之一。 而那侏儒，竟是被本族的军队赶了出来，如今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咦？”西尔弗眨巴着翡翠般剔透的眼睛，似是有些疑惑，“说了这么久，你怎么还不变回来。” 薇狄丝坦诚道：“我不会。” 江妍大惊失色，百密一疏百密一疏！这变身的法术也是需要神力的，这可怎么向那二人解释。 “那是谁施在你身上的？如果你不会使用神力，那那位在你身上施变身术的高人，他所使用的神力纯度是相当高了！我竟看不出来。” 所施展的法术强度不仅与施法者神力高低相关，还和神力的纯度有很大关系。 薇狄丝顿了顿，答道：“我不知道。” 江妍松了口气。 西尔弗心下了然，想来是少女的家人为了保护她，在其还在襁褓之时便用这种方法隐藏了少女的真实模样。 “精灵国比你神力纯度还高的，据我所知没有几位吧？”方才一直在小憩的侏儒这时却是睁开了眼。 “你懂什么？摆在明面上的是没几位，可我们精灵国向来人才辈出，而还没测过纯度的精灵那是如过江之鲫，谁又知道里面有多少能人异士呢？”西尔弗反驳道。 雷德很是莫名其妙，他似乎是有些不解地看着西尔弗，或许是有种族之别，他向来不能理解这位光明精灵的一些行为言语。但他也没发作，只是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 薇狄丝似乎是有所察，但也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夜晚算是平安度过了。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晨光早早将弥漫的雾气驱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是河边杂草与树木的倒影，被植被分割的天空，以及...彩虹？？？ 本来想来河边清醒的雷德倒省了那一捧不知道泡着多少冥界生物的“清水”。他这才反应过来，在这片森林怎么会出现波光粼粼的水面，阳光是要滤过几层屏障才会到达这里的。想来是彩虹桥的出现让森林的屏障受到了破坏。 不远处传来西尔弗嫌弃的声音，由远及近：“喂！你该不会用那水洗漱吧...你要实在要用，我也是可以帮你净化的...” “你省着点用，我有净化的‘盒子’。不是...你快来看。”他指着湖面惊呼道。 “什么？”西尔弗来到河边，“豁！彩虹！我们运气太好了。” 当真是非常幸运了。原先谁也不知道那彩虹桥在哪，只知道“森林尽头”这一个信息。 但就算在这绵延不知道多少千里的森林里识得了方向，走到了森林尽头，可那尽头，是彩虹桥所在的尽头，还是别的什么，就全凭运气了。运气不好的，进了那巨人族的地盘可就麻烦了。 而现如今，有了第一批人找到了彩虹桥，那彩虹桥显了形，这样就好办了。众人终于不用在这偌大的森林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朝着那一个方向猛冲就行。 薇狄丝望着天边那道彩虹，微眯着双眼。如果仔细看的话，那儿有一个小黑点正缓缓上升着，一直到他们所能望见的尽头。而望不见的，便是神域。 江妍本来正跟着一同欣赏着那道彩虹桥，突然面色一凝。 天空突然泛着金光，这可不是什么预兆。而是主神在召集各界各地的神族。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一个沉重的男声，正是主神的声音：“暮色晦冥，诸神黄昏。” 正是那日的预言。想是主神斟酌过后还是想与众神共同商议对策，这才召集天下神明。 于是江妍开始考虑要不要去，该怎么去。 按理说...命运女神是独立于神域的存在，常年缺席神界的各种“例会”，这次不去应该也无大碍。但这次阵仗属实是太大了些... 正纠结着，江妍忽觉有一股力量将她拖离地面。在反应过来时，面前便是还在盯着彩虹桥的薇狄丝，以及一旁被命运之线牵着的，对薇狄丝如影随形的她自己。 看来这次是她必须要走的“剧情”了。不过...派个分身去...合适吗？ 就在她转身前往神域的那一刻，地面的薇狄丝似乎有所感，向自己的周边扫了扫，末了，像是确定了什么，又向那彩虹桥看去。 ... 神域阿斯加德从远处看去，就像一场范围极广的蜃景。各种金的银的华丽宫殿浮在飘渺的云雾中，那矗立在最中央的城堡，便是阿斯加德中最为宏伟磅礴的建筑——金宫，主神奥丁的宫殿。 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儿。众神一般会在英灵殿聚集议事。那殿就位于金宫中，也是这众神殿云集的神域内，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殿宇了。 英灵殿殿前栽着一颗发着光的树，据说，那是世界之树的树顶。不过也有的人说，世界之树的顶部存在于金宫的主神殿内，这棵，不过是世界之树的缩影，象征着英灵殿内聚集着来自各界的英才。 此时神域内也算得上是热闹了。众神平常都在自己的领地内活动，时不时再下个界实现一下信徒的愿望，提高一下自己的威望。主神很少想这样大规模地召集各地神明。 一路上有的行色匆匆地向英灵殿赶去，看起来忧心忡忡。有的结伴而行，也还有心情说说笑笑，有的...在窃窃私语—— “当真是那位？” “应该没错了，这浑身的‘死气’，就差把‘我是死神’这四个大字贴脸上了。” “可看上去实在不太像...会不会是她的下属呢...” “从没听说死神有什么信任的下属...” “...” “看来这次事态是相当严重了。” “是呀是呀...”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当心被那位听到...” “...” 死神！？ 这位死神海拉可是神秘得很，就是当年巴德尔死后，其母弗丽嘉——也就是主神奥丁的妻子想要向冥界讨回巴德尔的魂魄，也见不上这位死神一面。 她也来了吗？ 出于好奇与莫名的敬畏，江妍开始在行进的人群里左顾右盼，试图寻找一团黑乎乎的“死气”，可终是一无所获。 难道先进去了吗？ 来到主殿内。诸神都不再像方才在大街上那样闲聊私语，都非常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等待着坐在大堂高位处，正支着脑袋假寐的主神开口。 第14章 江妍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紧张。这种氛围就像，本来吵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看见台上表情严肃的老师，而你对发生的一切都无所知。 “诸位，近日可都安好。”那浑厚的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覆盖了整个主殿大堂。而方才还在闭目养神的青年，也已经起身，俯看着大堂内大大小小的各路神仙。 不肖谁说，这只是惯常用于开头的客套话罢了。 “还好还好。” “不错不错。” “难得清闲。” “不太愉快。” ...... 这样的热闹并没有持续多久，偌大的主殿就又归于平静。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好一阵，江妍隐约听到周围的人小声嘀咕着：“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着，今天的主神...有些奇怪呢？” 有人附和着：“是呀是呀...主神看起来很是疲惫呢...” 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这才说几句话，你就知道了？” “就是就是，别自己吓自己。” 不同神之间的能力是有很大差异的。而具有预言能力的神明不算少，但大多数的级别只是预言预言中庭，也就是人界的事，而能触及到神域与冥界的预言，大多数出于命运女神之口或者极个别神明的梦境。 “前些日子，吾在梦境中看见一些东西...”说着，奥丁挥了挥手，上方便出现一块巨大的画面——那便是他的梦境了。 画面先是被无尽的白雾充斥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地面上的皑皑白雪。 “冥界吗？”有人说道。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是，因为他们发现，雪地上竟躺着密密麻麻的人类！ “中庭...又有战争吗？”有观察细致的神发现了人群中，有三两件破旧的兵器。许是战争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竟看不到鲜血，满目的是刺眼的白，与僵直的，快被大雪掩埋的，已经变得紫红的战士。 是的，暴露在他们眼中的人，都诡异地裸露着的！ 在场的神明大多在和平时代安逸了几千年，看到这样一幕极具冲击性的画面都说不上话来。 很快，画面变化。取代那冰天雪地的，是无尽的火雨。 而与方才的死寂不同，画面中传来人的嘶喊。尖锐的、嘶哑的，绝望的、痛苦的，各种哭声，尖叫声，甚至...他们听到了笑声。这些声音参杂在一起，来自末世的悲鸣。即使是在画面之外的人，也觉窒息。 “这...怎么会这样。”好一会儿，才有人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 “是啊...”周边传来无数唏嘘。江妍觉得有些悲哀，如果画面一开始瞄准的便是神明的陨落，他们还会为这些画面悲痛吗？ “啊！那是...”突然人群中传来一身惊呼。那火海中矗立着一个人，他身披金黄色的盔甲，只是站立着。众神看不清他的脸，以为是哪位人界的大能者。而当画面中的人转过身，所有人不禁愕然。那人赫然长着跟主神别无二致的脸，不是奥丁又是谁。 而随着画面中的人的动作，众神才发现，那火焰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还待细看，忽然有人惊叫道：“啊！！”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画面中的一个角落，说不出话来。众人看去，那被窜动的火焰扭曲的画面里有一个人影，倒在火海一动不动，模模糊糊地可以分辨出，那竟是那人自己的脸。 不一会儿，也陆陆续续有人从火海中辨认出了自己或是脸熟的神明。 如果方才人群还算震惊，这会儿，却是已经完全平静不下来了。这下众人便明白了那天降之火是如何来的。 据说...只是据说，由于神的魂魄蕴含的能量过于强大，陨落后不能为那乌尔达泉所吸收，如果不能及时处理，自然的机制便会让其以燃烧的方式毁灭。 那火焰会足足燃烧七七四十九天，直至把那魂魄都燃尽。且由于是以神明的魂魄作为燃料，它不同于普通火焰，神一旦碰着，便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发生自燃！ “此番召集诸位，便是如此。”话毕，殿内又是好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主神，这造成神明陨落的因素有限...我们不如从这方面入手...” “可这可是预言...” “中庭人类的命运尚且可以一改再改，没道理到了我们这儿便不行。” “是啊...” “这能一样吗...” 奥丁微扶着脑袋没说什么，很是头疼。那人见状，继续说道：“那么，只要不与这天下的大能者挑起战争就好了。” 既然众神知晓了预言，便不会再跟从前那样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以免引火烧身。那么只要与从中庭来的大能者相安无事，便掐断了所有威胁神明的因素。 江妍不禁看了那人一眼，这提议看似没什么问题，但这样表达出来，就将神与大能者划清了界限，很是不妥，难免引得在场的大能者不满。要知道，大能者是中庭的佼佼者，能力在神界也属于中上乘。 “哼。”这声冷笑，在悉悉索索的人群中格外突出。 众神刚要朝那人发作，便听那人说：“我还当神界都是些什么能人异士，这样看来不过是些胆小鬼罢了。” 第11章 2 说话的是一位大能者，奇怪的是，那人的衣着算得上是破旧了，像套上了蒙着一层灰的旧布。 他看上去像是在泥地里趟过一番似的，脸上，裸露出的精壮的手臂、小腿上，有着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伤口。甚至还有已经干涸了的鲜血。 江妍心下了然，这便是那位刚登上彩虹桥的人了。想不到他刚来到神域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英灵殿了。 “你是谁？”问话的便是那位提议的人了。 “想来便是那位刚上来的新贵吧。” “才上来多久，就忍不住自居上位啦。”人群中不断传来攻击声。 那人也不恼，朝说话的人直直看去，说道：“我来到神域，只是想替米德加德的人问几句话。得到答案我就下去。” 说话的人像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竟是肉眼可见的窘迫。 那人上前，朝主神靠近了些。而后跪坐了下来——那是人界朝拜的姿势。 “神啊...我心里有些疑惑...”他一反刚才的强势，那背影，竟是说不出的落寞。 座上的男人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问吧。” “近年来各个神庙都收不到神谕，可是神界...故意为之？” “是。” 底下的隐隐有些声音，但也很快消了下去。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阻止战争发生的最有效的方法是，在战争爆发前，就将敌人扼杀。失去了神谕，普通生灵像要登上彩虹桥当上大能者就成为了几乎不可能的事。 那人沉默了会儿，像是垂死挣扎道：“精灵国那次...” “也是。” 江妍没想到主神如此坦诚。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好，我们知道了。” “我们”？江妍疑惑了会儿，又明白了过来，是替中庭的生灵说的吧。 随即又心下一惊，大能者相当于半个神明，也是可以传神谕的...那么这个时候，这些对话，已经传至人界了... 她望向座上的主神，他还是那样，一手支这脑袋，看起来无比疲惫。 江妍隐约意识到，主神这次大张旗鼓地召集各地神明并不是想让大家一同商议应对的方法，而是看到上桥的大能者，有些自暴自弃了... 那人正要转身离开英灵殿。忽又想起什么，猛地转身，怒吼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做这些，世界就还是会是本来的样子！？” “孩子，是祂要抛弃这个世界了。”像是位沧桑的老人向自己长大成人的子女无力地解释着当年犯下的错误。 那人似是不太懂：“所以，你就要抛弃我们吗？” 奥丁不再多说：“你走吧。” “慢着。”这声音是从江妍的口中发出的，但她发誓，她没想说话。 【系统提示：当前处于重要节点，请遵循系统提示！！】 紧接着，在众人的目光下，江妍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缓缓向前。想来这就是她该走的剧情了。 奥丁看见她，似乎有些惊讶：“海拉，你也来啦。可是有要事?” 在听到那个称呼的那一刻，江妍面部扭曲了一瞬。 怪不得，就说来的这一路怎么备受瞩目，她还以为是见到命运女神稀奇，没想到是见到死神稀奇。如果要说哪个更稀奇一点，江妍想那还是后面那个吧，毕竟她自己都觉得稀奇... 反应过来后江妍才发现罩在头上的面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她也换了一身纯黑的装束，很符合现在死神的身份。 那么...“未来”即是“死神”，倒也没错。 未来飘忽不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死神站在终点。 “我也在梦境中看见了一些东西。”她顿了顿，“不过跟主神看到的，可不太一样。” 第15章 “哦？”颓靡的主神总算是有了些精神。 江妍说着，大手一挥，那画面就又动了起来。 那是一副极具生机的画面。被火燎过的地面原是焦黑的荒芜，但那突起的岩石上已经生了些许深绿的苔藓。忽地，他们看见一个身影，从半透明状逐渐变得清晰，竟是就这么凭空出现在画面里。 “那是...巴德尔？”奥丁不可置信道。 江妍点了点头。底下的也一片哗然，有人不敢相信，但谁也不能质疑一位父亲对孩子的熟悉程度。尤其，那还是他最喜爱的孩子。 紧接着，在巴德尔周围又出现了数个身影，他们从朦胧混沌的状态逐渐变为透明状，待众人还要再看清，画面却戛然而止了。 “这便是全部了。”江妍说道，“原先我还不明白这则预言是什么意思，今日经过这一遭，算是明白了。” 经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那便是新世界了！ 而已经陨落的巴德尔出现在那里，说明旧世界的神是可以到达新世界的！ “但是条件是什么呢？”有人问道。 是呀，新世界的入场券是什么呢？ 海拉的嘴角勾起危险的幅度：“有一点。”她微眯着双眼，看向还在原地错愕的，人界的使者，“祂可没说，新世界的入场券，只有神明可以拿到哦。” ... 那日，海拉算是丢了个深水炸弹，让这神界与中庭去摸索如何拿到那新世界的“入场券”。 其实她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入场券”，全看那位兴致。那日江妍与其说是走剧情，倒不如说是被祂当工具人传递了信息。 江妍并没有马上下界回去找薇狄丝，而是琢磨着这“死神海拉”与“‘未来’命运女神诗寇蒂”不可不说的关系，顺便适应了一下她的第二重身份。 想来这“两位”是同一个人，只是拥有两个神格，而与薇狄丝绑定的，是命运女神诗寇蒂的那个神格，所以作为死神海拉的她，才可以挣脱命运线前往神域。 也就是说，不存在什么分身，现在这个是她，在人界陪着薇狄丝的，也是她。不过，就是不知道没有了她的意识，地上那位会怎么样... 其实她不回去还有一个原因。 那日那位大能者看到将那些对话告诉的中庭的人，而薇狄丝现在大概率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 是的，江妍觉得那位西尔弗没那么简单，这次得了空一查，豁！她竟是位精灵贵族，还是薇狄丝母亲的好友。 那基本可以确定薇狄丝现状：已知自己的身份+得知主神干的那些破事（江妍觉得主神这次一意孤行实在是不应该。）=对神明彻底失望，甚至有可能会有些憎恨，毕竟，他们也算是间接导致自己家破人亡。 当然，也有可能，爱在这中途醒了过来。 江妍还不太想去开这个盲盒，就先让薛定谔的猫在盒子里再多待一会儿吧。有那两位以及另外一个神格的照顾，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江妍望着手中的命运线发呆，这是薇狄丝的生命线，薇狄丝身上那根是属于她自己的。 江妍这条，是神界的。就相当于一个备份。不过一般人的都连着生命之树，而薇狄丝的是根断线。 她现在对那个结局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在冥界的寻了个藏书阁样的地方待了几天，企图寻找有没有什么预言没有实现的案例。答案是，没有。 所以预言一定会实现吗？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的吗? 毫无头绪。 江妍决定出去转转。这冥界，通俗点来讲就是地狱，但凡换个身份来，就不能这么大摇大摆了。 她走在地狱的集市里，漫无目的地踱着步。 平常人、神进入的地狱并不会有多么可怖，只有那些犯下滔天罪行的人才会被送往地狱下层接受惩罚，待真心悔过并洗清身上的罪孽后才会被送往轮回的地方——也就是地狱上界，等待下世。 这里常年被冰雪覆盖着，但大家都是魂魄状态，也就无所谓寒冷。现如今，因为十几年前那场战争，集市上几乎三步就可以遇见一位精灵，而侏儒与精灵到达地狱也没有放下仇恨，依旧跟对方较着劲。 光明精灵曾经质问过地狱的判官：“侏儒，为什么不用受到惩罚。” 判官只是道：“冥界有自己的判断。”并警告光明精灵这里并不是中庭上庭，他们并没有神明的庇佑。 自那以后，双方便一直相安无事到现在。即使也会有一些小打小闹，但也无伤大雅。 江妍看着在街道上追逐打闹的小精灵们，忽地想起什么。她拦下一名过路的精灵，问道：“你们的国主呢？” 那精灵忌惮地看着她：“你找我们家国主做什么？” “有些事。你放心，在海拉的地盘，没有什么人敢闹事的。” 那精灵想了想觉得也不错，便为她指了路。 那是一间较为简陋的古宅。冥界的魂魄来来往往，居所都是统一安排的。那间古宅虽说简陋，但好在五脏俱全，宅子也不小，在这冥界，已经算得上是不错的房屋了。 她上前敲了敲们，这才瞥见一旁的木柱上爬着初生的爬山虎，再细看去，角落里竟生了些白色的小野花。 她这才看向一旁的院子。那儿的花草低矮，且屋外大雪纷飞，她方才并没有注意到那院子里的光景。 她拨开一层厚厚的雪，娇嫩粉红的花在白雪的衬托下愈发透出说不尽的生机。 “你是？”开门的是一位男孩，想必这就是那日见到的，薇狄丝的哥哥了。他只露了半个身子在外面，怯生生地看着她。 江妍矮了矮身，温声道：“你好，我是来找你的父亲母亲的，他们在家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像是意识到来的人并没有恶意，但还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那...”正要说着，忽而门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诺多，是谁呀？”那少女也探了出头，江妍刚要打招呼，便见那少女似是很惊讶：“您稍等。”说着便关上了门，后又似乎觉得不妥，开着门将那男孩推了出去。 江妍笑了笑，薇狄丝的姐姐，还是同那日一样欢脱呀。 她低头看着那少年，不肖说，精灵族自是长得极为好看的，那少年还是同方才那样一直看着她，江妍觉得好笑，戳了戳他的脸颊：“你叫诺多？” 那男孩也不躲，点了点头：“刚刚那个是我姐姐，我姐姐叫温蒂，我妈妈叫欧若拉，我爸爸叫凯尔。” 江妍笑得更欢了，只觉男孩这样报户口似的行为很可爱：“我知道啦。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歪了歪头。 男孩微垂了眼：“你身上...有我妹妹的味道，我认得的。但是...我妹妹还没有名字...或许有了，但我不知道。” 江妍上扬的嘴角忽地僵住了。她揉了揉男孩的脑袋，不再多说什么。 恰巧这时屋内的人也走了出来，那银发少女将男孩往后拽了拽，似是跟他说了什么。国主这才踌躇着上前：“您...” “叫我海拉就好。” 虽是这么说，但他似乎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这时，一直待在一旁的欧若拉连忙道：“您先先进来吧。” 饶是江妍方才在屋外有了准备，现在看见屋内的景象也是一惊。大厅内只简单布置有一木制的小圆桌，她跟随着指引坐下，这才细细打量起周围来。 那墙壁上爬满着粗壮的藤曼，藤曼上开着星星点点的花，它们一直延申到天花板。江妍这才发现，天花板上布满着发着荧光的植物，他们的枝叶垂下来，煞是好看。还待细看时，男孩指向了不远处一丛鲜红的花：“那是妹妹非常喜欢的花。” 那是...江妍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木槿。 原来，那日在精灵国，还在妈妈肚子里的薇狄丝只将那百花盛开的光景维持了一阵，但这木槿，却是在风中摇曳了许久。 “您这次来...”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国主道，“是有什么要事吗？” “您放心，不过是例行巡查访问。”江妍道。 国主点了点头，像是放下心来。江妍看了眼一旁的欧若拉，她发现从她进门开始，欧若拉便几次盯着自己，却又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移开目光，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鬼使神差地，江妍说：“她很好。” 欧若拉愣了愣，下一秒，泪水灌满了她那剔透的双眼，就要落了下来。她别过头，稍示意了一下，便出去了。凯尔见状，也跟了去。 诺多像是终于抓住了机会，这就窜到江妍身旁，温蒂见了，似乎是想阻止，却又放下手来。 “你一定想知道，在冥界照料这些植物是要消耗自身魂力的，那么我父亲母亲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对不对？” 江妍莞尔，配合道：“为什么呢？” 诺多挺了挺身：“其实我们也不是日日如此，只是我母亲算着，这时候妹妹在中庭应该在过18岁生日，我们在给她过生日呢。” 第16章 “啊...”说来惭愧，自己并没有生日的概念，也就谈不上过生日。照顾薇狄丝这些年，也没特地给她过过生日。斯泰因沃尔似乎也不大看重这些。 “薇狄丝。”江妍看着男孩的眼睛说道，“她叫薇狄丝。” 诺多和温蒂都像是呆住了，像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男孩又说道：“你...可不可以让她许个愿望，她现在在冥界，可是非常有人脉啦。对了，一定告诉她不要说出来哦，说出来我们就听不到啦，愿望就不灵啦。” 江妍答应了下来。她隐隐约约觉得，从男孩的话里抓到了什么东西。又来不及细想。 她没再待多久。 “谢谢。”凯尔怀抱着还红着眼眶的欧若拉对她说道。 江妍淡淡地点了点头，转了身向门外走去。 忽而又想起什么，回头道：“花很漂亮。” 第12章 2 江妍突然想起，从前有一段时间，她一直在琢磨“境由心造”这四个字。 人间似乎流行着一个说法——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但她镌刻在爱灵魂里的是——只要你想，整个宇宙都会来帮你。 所以她总会通过爱的言语，行为，微表情，甚至时常偷窥她的日记，去得知她的愿望，然后慢慢实现它。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理解爱的逃逸行为。 当然，在江妍看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这句话多半是唬人的。 如果跳过过程直接假定事实，再稍稍催眠自己的潜意识去认定这个事实，就能达到结果的话，那世界上就没有所谓真理真相了。 但这是个神话世界，且预言能够控制上至神域下至冥界的信念，一则预言一旦出现，所有人都会认为它即将变为事实。 那有没有可能，预言生效的机制就是通过改变这个世界的意识，从而达到改变这个世界的物质的目的呢？ 那么预言便不是预言，而是控制这个世界的魔咒。 要验证这个想法也不是很难。只要她发布一则不足以引起祂注意的预言就好了。 自末世开始后，由于种种原因，冥界就进入了只进不出的状态，略显拥挤。 于是在临走前，江妍当着众生灵的面，留下一则预言：会有一人，在旧世界完成最后一次轮回。 这则预言被人们看作死神对末世的宣告。 ... 方传送到目的地，江妍便听到灯火通明处传来的歌舞声。 许是在庆祝什么节日，街道上人满为患，大家似乎都在这短暂的狂欢中忘却了末日预言，也是，如果想着既然几乎谁也逃不过，那就没有关系了，竟也从中生出几分豁达来。 这便是米德加德的主城了。 怎么到主城来了？ 江妍拦住了一名正在跟小伙伴嬉戏打闹的小女孩。 天气已经渐冷了，空气中还飘着雪，地面上也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女孩被裹得圆圆鼓鼓，手里拿着一副纯白的面具，看尺寸应是拿了家中大人的。 “小朋友，今天是在庆祝什么吗？” 那女孩笑了笑，竟是直接将那面具塞给了她，便继续朝反方向跑去，后便跟后面的伙伴齐声唱道：“圣女日日殿前坐，庙内祈愿杳无音。一朝神明来相会，却是掩面遮真颜。喜迎祇诉真心，谎言揭露，承诺支离。从此不是像前人。” 原来是圣女倾慕神明，最终却发现神明的丑恶嘴脸，自此不再信神的故事。 不得不说，实在与时俱进。 来的时候江妍便发现不少神庙都荒废了，看来人界现在对从前信奉的神明实在是失望至极。 这样的话，如果她的推测正确，之后想要利用预言去改变人民的意识就变得无比艰难了。 江妍戴上那面具，来到街道最热闹的地方——舞池。 同样戴着面具的百姓跟随着欢快的节奏载歌载舞，他们手挽着手，时而向前，时而退后，其乐融融。 江妍在一旁看了会，便想着要去找薇狄丝了，还是不要错过小朋友的18岁生日的好。想来18岁在精灵族的意义跟人族是差不多的，更何况薇狄丝是被人类抚养长大的。 正要转身确认薇狄丝的具体位置，只见迎面走来一位高挑的女性。 她有着齐肩的微卷短发，只将头发半扎着，浓黑的头发与她纯白的骑士服相得益彰。那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那微薄的嘴唇单拎出来也是极好看的。 “哎呀皇宫里的骑士怎么跑出来啦。” “要死啦，这位骑士真是好看死啦。” “...” 那骑士微俯了俯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江妍现在脑子是乱的：什么什么？这是哪位npc吗？要把手递过去吗？？？ 好一会儿，江妍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邀请她跳舞。理智告诉她这位骑士肯定不简单（颜值高的都有猫腻。），但她还是尴尬地摆了摆手。 要让她在众目睽睽下跳舞，她是绝对干不过来的。 那骑士缓缓收回了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妍似乎看到她颤了颤。 想了想，她还是解释道：“我不会...而且，我就要走了。” “去哪？”骑士敛了笑，似乎有些慌了神。 “去找我一个朋友，她今天过生日。” “是吗？”江妍又看到那漂亮的唇角上扬了起来，“那很巧，我今天也过生日。” 不会吧！？不会吧！？ 江妍差点忘了，她现在用的是海拉的神格，薇狄丝是看得见她的！她迅速朝那骑士周围扫了一眼，在看到一旁兢兢业业的“自己”后确定下来。 “那算了。”薇狄丝非常干脆道。 见她正要转身，江妍连忙开口喊住她：“等等，我跟你跳。” 好在薇狄丝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不然江妍就要不要脸地说句：“你太好看了。” 江妍想着，反正一会儿也是要跟着她，再找个机会变回诗寇蒂的。现在这样也无妨，正好乘机了解一下薇狄丝的近况。 许是方才听到她说不会，薇狄丝牵着她的手来到舞池边缘，耐心地教她调整着舞姿。 江妍这才看见薇狄丝左手中指上戴的那枚戒指。 是她给的那枚吗？好像又不太像。她还待细看，薇狄丝便牵着她走动了起来。 “我一个朋友送我的。”她竟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江妍笨拙地一步一顿地走着，慢慢寻到了一些规律。 “这庆祝的，到底是什么节日。”江妍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平常人不应该连这个都不清楚。 “圣女节。”薇狄丝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通俗点来讲，就是情人节。” 闻言，江妍松了口气——她似乎只是觉得自己是外来人。 “情人节？”她疑惑道，方才她听到的童谣，讲的可不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使者登上彩虹桥之前，圣女跟神明终成眷属。在那之后，民间虽换了个说法，但习俗还是延用之前的。” 江妍点了点头。 随即，她又打量起面前的骑士来。 长高了不少，不同与之前的软糯，声音似乎也成熟不少，除此之外，说话也成熟不少。总之，就是长大了，叫她好不适应。 “你是...宫中骑士？”怎么当起骑士来了。 “嗯，闲着没事，找了个事干。”这回答是相当的不走心了。 “你呢？” 江妍愣了愣，以为她问自己什么职业。现在她应该算是人人喊打的那一种吧。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江妍心下一惊，低下头。寒冷的雪天，一名穿着单薄黑裙的女子慢悠悠地走在热闹的街上...她忘了换衣服！！！ 薇狄丝似乎笑了笑：“不过你这身很好看，我在人群中一下子就看到你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注意到她的吗？算了，她现在在薇狄丝眼里已经很奇怪了，再奇怪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这时，音乐变了奏——要换舞伴了。 江妍正想乘这个时候慢慢退到舞池外，然后找个没人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变成薇狄丝身边的那个“自己”。却又被薇狄丝一把扯了回去。 江妍：？？？ “我叫薇狄丝，你叫什么？”薇狄丝一手环着她的腰说道。 江妍不自主地挺了挺身，几乎要贴到薇狄丝身上了。她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利弗诗拉希尔。” “啊...”薇狄丝眯了眯双眼，“利弗诗拉希尔，我觉得你很奇怪，跟我走一趟吧。” 江妍：？？？！！！ 她好像，也许，可能，不小心，被逮捕了。 如果可以，江妍真想现场给薇狄丝表演个大变活人以示她的愤怒。 - 她就这样被一路用麻绳牵着，来到了皇宫大门前。绳子系得不算紧，但江妍不用想也知道，她跑不过薇狄丝。 一路七拐八拐走了好长的路，江妍以为薇狄丝要把她带去审问，或是直接把她带到哪个牢里。却是不想薇狄丝带她来到了城堡内部。 第17章 “你带我去哪？” “我房间。” 骑士住这么好？住城堡里？ 不是，带我去你房间作什么？我不是犯人吗？ 还没问出口，薇狄丝便站在一间房门前，示意她不要说话。 房间里有什么埋伏吗。 薇狄丝拍了拍她的肩，又收回了系在她手上的绳子。 江妍不解，为什么要给她施变身术？这样的装扮当真到了人人见了都会起疑的程度吗？不过，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薇狄丝已经学会如何运用神力了。 方一进门，黑暗猛地窜出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江妍条件反射地就要一拳打过去，好在被薇狄丝及时按下了手。 “生日快乐！！！”那两团黑乎乎的人影齐声道。 “诶？光呢？”说话的是那个高的身影，“不是，雷德，这就是你说的高级玩意儿。” “它刚刚好好的！” 两人又是手忙脚乱一翻，终于把室内的烛光亮了起来。 “还不如我的荧光蘑菇。”西尔弗嘟囔道，瞪了眼一旁的侏儒。 “不好意思哈~诶？” 两人这才发现在薇狄丝身旁还有一个人，“这位是？” “新朋友。利弗诗拉希尔。”薇狄丝介绍道。 怎么她又不是犯人了？什么情况？江妍懵懵地点了点头。 “嗷~”西尔弗扬声道。 好奇怪的语气，有点像调侃暧昧期的小情侣（不是）。 “你好你好。” “你好。”江妍正要伸手去握西尔弗伸出来的手，便又被自己的发现一惊。她们，刚刚，一直，是，牵着，的。 江妍面不改色地把手拐了个弯，结结实实握上了西尔弗的手。 打过招呼后，雷德拿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你那个戒指改得不算好，我又帮你重做了一个。” 原来是改过了。 “谢谢。”薇狄丝接过礼物谢道。 西尔弗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那是一副弓箭，一看就制作精良。有一把好的弓箭，对于不擅长近战的精灵可谓是如虎添翼。 江妍还在感叹，却不知何时，众人已经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江妍诚实道：“？？？我没有。” 后又补充道：“我是新朋友。”作为诗寇蒂没带礼物确实是她考虑不周，但作为官方认证的新朋友，那就理直气壮多了。 西尔弗笑着说：“算了算了，那就放过你这位新朋友吧。” 薇狄丝却好像不太想放过：“你好像还忘了什么？”薇狄丝非常贴心地特地加重了“还”这个字。 “嗯？”还？任谁听了也会觉得毫无理头，江妍只是呆了一会儿，也不知怎的嘴里自然而然地就蹦出了那四个字：“生日快乐。” 薇狄丝笑了：“好。” 像是一个得到了万圣糖果的小孩。 “好了二位，摘下面具吧。我们从人...集市上买了个蛋糕。”西尔弗领着她们来到屋内，“这是你们人界的习俗对吧？” “嗯。”江妍点了点头，摘下了面具。 “好，那我就不班门弄斧啦。”西尔弗作了个请的手势。 江妍心下了然：“先点上蜡烛。” “把周围的光熄灭。”声音方落下，周围便暗了下来。 “闭上眼睛。” 她顿了顿，又重复道：“所有人都闭上眼睛。”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确认了对面的两人都闭上眼睛后，她看向一旁薇狄丝，却发现对方并没有乖乖地闭上双眼，而是盯着她看。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 薇狄丝也摘下了面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映在她脸上的昏黄烛光，让她脸的一侧藏在了阴影里，江妍被她看得有些心虚。 再一次用眼神示意她后，薇狄丝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寿星许愿。”江妍说完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好一会儿没等到下一步指示，三人陆续睁开了眼。 “咦？你朋友呢？”西尔弗四处张望着。 “可能有些事，先跑了。”这理由当真是敷衍极了。 西尔弗和雷德交换了一下眼神，没再说什么。 “许的什么愿望？” “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江妍小声嘀咕道。 “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薇狄丝说。 江妍呆滞了一会。又反复检查确认了自己没有现形才放下心来。 巧合吧。 “不说出来我们怎么帮你实现？”西尔弗依旧坚持道。 “就是就是，说给神仙听不如说给我们听靠谱。” 薇狄丝只是笑了笑，她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又或者，江妍不在的这几年，薇狄丝变开朗啦？ 第13章 2 这些天跟着薇狄丝的生活格外悠闲。每天除了上街巡逻，解决一些民间纠纷，就是跟国王汇报工作什么的。 江妍一直在期待着有一大段记忆涌入脑海的感觉，可是并没有。 这就麻烦了，这样她就不知道薇狄丝为什么手上一直戴着戒指，她们之间是不是又多了什么新的约定。 在这之前，她只能先按兵不动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江妍不禁有些怀疑，薇狄丝不会这些年都没叫她出来吧。 这陈年老气气了这么久？ 虽然知道了自己拥有两个神格后，江妍可以时不时地用另外一个神格出窍，不必像以前一样被命运之线拴在薇狄丝身边。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妍还是直觉先待在薇狄丝身边为好。 此时的江妍惭愧得像面对留守儿童的父母一样。 这天薇狄丝照例换上便服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穿梭着。大雪天行走不便，她走得格外慢。 米德加德已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凛冬，主城区已是一片皑皑。人们裹上了厚厚的衣物，“嘎吱嘎吱”地踩着铺满地面的白雪，在琳琅的店铺间来回行走。似乎，人界依旧是一片祥和。 但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寒冬。而紧随严寒到来的，便是饥荒。 “今天也打烊啊…” “是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家里要没粮食吃了…” “别指望了，抓紧去山野里找找吧，别被外城来的抢先了去。那些贵族门儿清，是不可能给我们放粮的。” “…” “抓住他！” 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骚乱，只见不远处一位瘦瘦小小的男性慌里慌张地撞开人群向这边跑来。 江妍还待反应，便见薇狄丝已经上前轻松擒住了那位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男孩。 “感谢感谢，上帝保佑。”在后头追逐着的人赶了上来，她撑着膝盖缓了会儿，“现在的小孩体力真是好啊，老了老了。”那是一位年龄稍长的妇女。 江妍心下一惊。那妇女长相平平无奇，但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穿着的朝圣服。 现如今别说是祭司已经销声匿迹，就是当街提一句天上的神明，都要被说晦气。 但那妇女好似没有注意到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只是将男孩手中沉甸甸的布带拿了过去。 这不是薇儿丹蒂又是谁？ 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薇儿丹蒂将目光投了过来。 江妍迅速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也于事无补。在她还来不及给出反应的时候，薇儿丹蒂便一脸欣喜地喊出了声：“诗寇蒂！” 薇狄丝跟她的老朋友薇儿丹蒂面面相觑着。 “啊！”薇儿丹蒂也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这位朋友，我认错人了，你跟我的朋友长得真想哈哈哈哈哈...”江妍简直想背过身去。 好在薇狄丝似乎也不太在意，只是笑笑：“那看来是真的很像了。” 是啊，人就在面对面不到半米处还能认错... “是啊...哈哈哈哈哈...”薇儿丹蒂挠了挠头，又转向男孩，“小朋友，抢劫可不是一个好行为，被神明知道了可是要降下诅咒的。” 那男孩低垂着头，许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紧抿着嘴也不说话。 薇儿丹蒂也无法，她在包里翻了翻，从里头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牛皮纸袋：“那，是要这个吧。”她又示意薇狄丝松开手，将那纸袋也递给了男孩。 男孩犹豫着将那纸袋打开——那是一小袋面包屑。他看着手里的这一小袋面包屑，似乎有些无措与不可置信。男孩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竟是呆住了。 薇儿丹蒂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拿着吧。”她也用不着。 话音刚落，只见男孩猛地扑向薇儿丹蒂，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谢谢！”许是第一次这么做，男孩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反方向跑去。 “人界的习俗正是怪叫人不好意思的…”薇儿丹蒂嘟囔道。 脸颊吻表示感谢，但在神界，亲吻是一件很庄重的事，神明们一般只会在重要场合亲吻几位资历深厚，受人爱戴的神明以表尊敬。 第18章 “好啦，今天谢谢你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薇儿丹蒂向薇狄丝挥了挥手。 说是告辞，其实不过是为了方便和诗寇蒂交谈。 - “她就是那个孩子吧。” 让江妍没想到的是，从前的花季少女竟换了一副模样。臃肿的身材似乎让她有些行动不便，除此之外，满脸的褶皱，下垂的眼角，花白了大半的头发，赫然是一副衰老的样子。 江妍以为方才那副样子只是薇儿丹蒂幻化出来的，不想，这却的确是薇儿丹蒂现在的样子。 要是让一些悲观的神明看到“现在”的样子，估计得吓得说不出话了吧。 江妍甚至有些恍惚。一刹那以为乌尔德也跑来人界了。 失去从前的青春永驻，当事人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江妍没敢问出口。事实上，或许薇儿丹蒂也不是很在意。 “怎么？我这个样子跟你说话，有些不习惯？” 薇儿丹蒂扯了扯因为身材的变化而变得肥大的裙子，“不过挺稀奇的，现在这样估计乌尔德都不好意思教训我了哈哈哈哈哈。” 江妍没说话，既然这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出现在她身上。 “嗯？诗寇蒂没发现吗？你的手…” 江妍闻声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尖已经隐隐变成了透明状。 逝去的现在，和虚无缥缈的未来啊... “你养着这小孩感觉怎么样？” 要说这世界上对生死最不在意的，便是三位命运女神了。作为跟祂联系最紧密的神明，深谙这个世界的规则。 其实江妍想说她也没怎么管过薇狄丝。 “很听话，就是…”好像成长得有些太快了些，她不过离开了几年，就已经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嗯？” “就是记仇。”江妍控诉道，“还喜欢冷战。”虽然还不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江妍姑且就这么认为着。 “嗷…”薇儿丹蒂点了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震惊道：“你…” “好啦我知道的。”江妍解释道，“这孩子应该还不知道守护灵的事，只是知道有我这么个神明。” “行吧，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着，前方薇狄丝脚步顿了顿，后又飞快地向某一个方向移动。 还没反应过来，江妍便被拖着远离了人群。 后跟上来的薇儿丹蒂感叹道：“哇，你刚刚咻地一下就不见了。” “……” “这是怎么了吗？” 薇儿丹蒂看着仍在快速移动的薇狄丝疑惑道。 江妍看向面色凝重的薇狄丝，心下不解却是觉得不妙。直到粘稠浓重的“死气”扑面而来。 “是冥界生物。”她们异口同声道。 她们还没来得及思考薇狄丝为什么能先她们一步察觉，就被迫止住了脚步。 面对乌泱泱的的一群可怖的生物薇狄丝也没露怯，迅速幻化出弓箭，与它们厮杀起来。 薇儿丹蒂见状正要出手，却被江妍拦了下来。 “你就这么放心她。” 薇儿丹蒂有些急了，“可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冥界生物，你那孩子再怎么厉害，但凭她一个人是应付不过来的。” 江妍没说话，只是示意她看薇狄丝手上的弓箭。 “诶？”仔细看去，那弓箭上流转的不仅是精灵族的森林之力，还有源源不断的神力，“按理说，她应该没去过精灵国…这神力…” 江妍原先以为是西尔弗在制造这副弓箭时在上面施加了神力。但那纯度与浓度，不像是西尔弗能够给出的。 “啊。”薇儿丹蒂指了指诗寇蒂的手，“生命之线。” 江妍这才反应过来，从前倒是没听说过生命之线还有这样的用处。 她不禁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薇狄丝已经弑过神了，虽然这是早晚的事，但还是越晚越好。 非神要获得神力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像光明精灵一样长期待在神力充沛的地方汲取神力。另一种，便是成为大能者，弑神。 “酷！”薇儿丹蒂双手合十，睁大了双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我也想养个小孩玩玩了。” 江妍划了划薇儿丹蒂的鼻梁：“又不是养乌尔达泉水里的鱼，只给神力就好了。” 薇儿丹蒂眨了眨双眼，又转而看向薇狄丝的方向：“要不还是帮帮吧，就算是这样，对付那么多冥界生物，也还是很吃力的。” 的确，才不久，薇狄丝身上已经好几处挂彩了。 江妍拍了拍薇儿丹蒂的肩，嘱咐道：“你先站这吧，我来。” “可是…” “好啦，虽然末日将近，但我们还是尽量在规则之内行事。而且，你忘啦，她看不到我。”看不到，那么，可以做的事就多了。即使不能被薇狄丝发现，在暗地里给小朋友减轻伤害还是信手拈来。 在又一次抵挡住薇狄丝后背的伤害后，江妍不禁感叹，小朋友这全然不顾后背，猛往前冲的打法，有些莽啊… 当最后一只箭射出，附近的冥界生物终于清空了。 江妍正要功成身退，忽感觉手腕上一沉——是薇狄丝抓住了她。江妍心下一惊，像是被烫了烫，猛地一挣，却是没挣开。 她对上薇狄丝的双眼，那双眼里的执着几乎让她怀疑自己了，但少女手掌上溢出的神力告诉她，那里什么也没有。 “用我的神力来抓我，你觉得靠谱吗？”的确，她想要挣脱其实很容易。她感觉到附在腕上的手一颤，那双眼变得慌乱，似乎还有些…悲伤？ “我…我为什么又看不到你了。”她只是问。 又？是了，她这么聪明，一定是在圣女节就认出她了。 但薇狄丝怎么就笃定那就是她？江妍也无从知道，疑惑在脑海一闪而过，可她忙着在嘴上故作镇定：“那你觉得，你为什么‘又’看不到我了呢？”她故意加重了“又”字的咬字，狡猾地把问题又丢给了她。 “你当时不也装作不认识我…”薇狄丝垂下双眼，小声嘟囔道。 江妍摆了摆手臂，道：“我要走了。” 薇狄丝似乎僵了僵，没说话。江妍也在手掌上附了一层神力，想来小朋友对神力的运用，比她探索得还完整呢，她摸了摸薇狄丝的脑袋：“打得不错，就是…小心后背。”话毕，便消失了。 薇狄丝抓了抓原本握着江妍手腕的手，又在原地呆站了好久。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薇儿丹蒂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看着还在一脸后怕的诗寇蒂。 “是我大意了。”江妍看到天赋异禀的主角开始运用神力就应该意识到，今昔非彼，薇狄丝对神力已经有一定的敏锐度了。如果大胆一点，她既然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冥界的气息，是不是也可以证明，她对神力的敏感也非同寻常。 “不过目前来看还是安全的，对吧。” 薇儿丹蒂叹了叹气：“可之后呢？如果那孩子达到近神的境界，成为大能者，你现在这个状态也就瞒不住她了。而到时候遭殃的是谁，可就不一定了。” 江妍心想，可是我有两条命呀。 “啊！”江妍拍了拍脑袋。 “嗯？嗯？怎么了。” 薇儿丹蒂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我忘了一件事！这几天你先替我看着她，我离开几天啊。” “诶？你不是不能离开她。” 江妍向薇儿丹蒂吐了吐舌：“回来再细说。” 第14章 2 这里位于世界的最底部，是世界之树的根部。粗略看去，这里或许跟命运女神居住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只是暗些潮湿些，以及，在周围密布的命运之线是黑白相间的颜色。 江妍在这之中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精灵王族的命运之线。 这样应该不算犯规吧…这些在末世也没什么用了。 她从中挑拣出几根，再寻着脑海里的画面，驱动着细线，使其在面前飞舞起来。良久，她便勾勒好这幅生日礼物了。 说来也惭愧，自己竟一直忘了给薇狄丝送生日礼物，还是看到那副弓箭才猛地回想起来。 她又仔细看了那副画良久，追寻着记忆补充修改了些细节。她思量再三，还是拿出了那根断了的命运之线，将其小心镶嵌在画上，是她自己的模样。 这是她们的第一面。 “诗寇蒂！诗寇蒂！”脑海里忽地响起乌尔德的声音。末日将近，想来乌尔德也受了不小的影响，声音沙哑虚弱了许多。 江妍刚要应答，却反应过来不对劲。 她现在的身份是死神海拉，虽然她不知道未来女神就是死神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但…从薇儿丹蒂的反应看来，另外两位命运女神应该是不知道的。她变了变声，回答道：“你是？” “诗寇蒂，你就是海拉这件事我已经从世界之树那知道啦。” 江妍沉吟片刻，还是没说话。她现在没办法知道另外一个神格的事。 第19章 “薇儿丹蒂那家伙跟你在一起吗？” 江妍放松了些语气：“没呢，从那日分别，我们就再没见过了。那家伙指不定还在哪儿潇洒呢。” “那好…”乌尔德顿了顿，又道：“弗丽嘉来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回来一趟吧。” 弗丽嘉？主神奥丁的妻子，巴德尔的母亲。 据说，自巴德尔死去之后，弗丽嘉上天入地找了无数种方法试图复活巴德尔。最后虽然是找到了，可那方法是让全世界的生灵为巴德尔落泪。 这位母亲几乎做到了，可是有那么一人，就是不愿落下一滴泪。人们都传言那人是洛基假扮的，也就是杀死巴德尔的罪魁祸首。 当初弗丽嘉其实找过海拉，可那时海拉还属于传说中的神明，结果显而易见。 不过这时候再找她是做什么？ 匆匆结束了谈话，江妍还是决定先回去找薇儿丹蒂。 … 带来真相的大能者维持着脆弱的和平，但米德加德境内的资源越来越不能维系人民的正常生活。 由于世界濒临崩塌，冥界与人界的之间的结界也越来越模糊不清，越来越多的冥界生物踏出森林，向米德加德境内进犯。 此时的米德加德即将被吞噬，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米德加德的中心——主城，寻求人神庇佑。 面对人满为患的主城，以及依旧在源源不断向主城赶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民，国王深感无力。 于是王宫联合贵族降下一旨：近日进城人口激增，难以筛查个中是否有冥界邪物混入其中，威胁城中百姓生命安全。且主城已不堪重负，无法再容纳多余人口。即日起，不再接收外来人员，同时王宫会适当增加周边地区的守卫人员，并保证所划的安全区足够容纳米德加德的所有人民。 江妍找到薇儿丹蒂的时候，她正穿梭在一众受伤的士兵之间，像是在用神力为他们疗伤。 见状，她连忙上前抓住薇儿丹蒂的手腕，上面赫然系着一条她再熟悉不过的细线——生命之线。 “诗寇蒂！你可算回来啦！哦不，看样子我的老朋友解锁了新身份，你可地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一下。还有你都不知道你那孩子…” 江妍已无心听后面的内容：“乌尔德有联系过你吗？” 薇儿丹蒂正了正神色：“没有啊，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简单叙述了一下乌尔德的事：“虽然不知道弗丽嘉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但如果乌尔德还没联系你的话，应该是出事了。” 重大预言一般由三位命运女神一同给出，乌尔德的行为，或者说，弗丽嘉的要求，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那现在怎么办呢？” 薇儿丹蒂有些懊恼地看着手上系着的生命之线，“你一个人去也不安全，这样吧，我把西尔弗也带上去。” “你说谁？”江妍这才注意到命运之线另一头系着的，是那位身份不简单的精灵。 “啊，她是…” 江妍摆了摆手，想也知道薇儿丹蒂如此善良，面对战争中的伤残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通过一个可靠的媒介，将神力的作用最大化。而能相对熟练运用神力的精灵族当然是最佳选择。 “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死神海拉应该不比弗丽嘉弱吧？命运女神力量被削弱，但相对的，死神的力量应该是增强了的。这么想着，江妍心里稍微有了些底。 紧接着，她将手里的卷筒递给了薇儿丹蒂：“帮我把这个给薇狄丝。” “还是你自己去给吧，弗丽嘉既然大费周章地让你回去，那就不会在你去之前有什么大动作。”说话的是不远处正为一名伤员包扎的女性。那便是西尔弗了。 她还是面色如常地埋头整理纱布，方才的声音竟是西尔弗“越界”传过来的！ “嗨~” 西尔弗缓缓抬起头，向她们的方向望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江妍一番，意味深长道：“新朋友。” 不想西尔弗现在竟已经是近神的境界了。 “还有你。”西尔弗看着无精打采的薇儿丹蒂无奈道，“用这么容易拆穿的伎俩，想也知道她根本不在意你到底回不回去。还是在这好好呆着吧。” 薇儿丹蒂垂下了头，无意识地扣着手指。江妍还是头一回在“现在”身上看到如此落寞的神情。 她摸了摸薇儿丹蒂已经花白的头发，温声道：“保持联系。” … 似乎已经是深夜了，地面上冷白的雪反射着凄寒的月光。城外的人依旧在赶路，冷冽的空气入肺，带着些淡淡的血腥味。 江妍穿过回廊，来到薇狄丝的休息处。 从门外看去，门缝里透出些微弱暖黄烛光，薇狄丝似乎还没休息。江妍在屋外站了会儿，却没办法捕捉到屋内丝毫动静。 她现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薇狄丝。 她成长得很快，又或许只是因为人深两界时间流速相差太大，导致她有这样的错误认知。总之，她至今没办法把这个能独当一面的骑士，跟从前的女孩联系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她走了进去，才发现薇狄丝已经睡下了。那“烛光”飘浮在她床头，似乎是她用神力化出来的。 一旁的诗寇蒂呆呆地望了过来，这下江妍看得更清楚了，“未来女神”的神识已经处于非常虚弱的半透明状态了。 江妍将卷筒放在薇狄丝枕边。 她蹲了下来，就这么一直看着“熟睡”的人发呆。直到对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你现在看得到我了对不对？”她说。 “烛光”上的神力，不是她的。 “你还是上了彩虹桥。” 薇狄丝就这么斜躺着看着她，也不说话。 江妍有些不懂，薇狄丝为什么要装作看不见她。之前的种种，现在回忆起来，就好像薇狄丝在恶作剧一样。 “我有一个问题。”江妍顿了顿，“我是谁？” 江妍有些心跳加速。她意识到有个地方不太对，即使薇狄丝早在她回到米德加德前就已经成为大能者，她又是怎么知道“海拉”就是“诗寇蒂”的呢？这是不是代表… 她看见的，不是海拉，也不是诗寇蒂，而是江妍。 此时，床上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落下的银白色的头发牵至耳后，转而看向在一旁的诗寇蒂。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你是海拉，是诗寇蒂，但又好像…都不是。” “圣女节那次，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江妍换了个问法，她指了指戴在薇狄丝手上的戒指，“光靠这个，恐怕不行吧？” 那双好看的水蓝色的眼眸微眯着，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手中的戒指。戒指的主人习惯性地用拇指摩梭着食指上的，反射着“烛光”的戒指，她含含糊糊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认出来了。” 江妍无法，她拾起一旁的卷筒，在薇狄丝眼前晃了晃：“生日礼物。” 她忐忑地看着薇狄丝展开那副画，看着她将手慢慢附了上去。然后神情一顿，良久，就在江妍要怀疑这个礼物的恰当性的时候，她听见她说：“谢谢，我很喜欢。” “我得…回世界之树一趟。” “嗯。我等你回来。”薇狄丝笑着，并没有看向她，指尖依旧在画上打着转。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比如守护灵什么的？ 薇狄丝同样疑惑地眨巴着眼睛：“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这倒叫江妍不好回答了。 “如果我不在的期间发生了什么，别管我，保护好自己。”江妍嘱咐道。 守护灵的规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显现。 可对方似乎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悦：“你一直对自己这样吗？” 江妍：？ “会痛吧。”她看向诗寇蒂的方向，眼神晦暗“如果那个‘你’受了什么伤害，这个你一样会痛吧。” 江妍愣住了。一时间她的大脑就像死机了一般，不知道作何回答。 这好像是第二次了。 第15章 2 战场上刀光剑影。 耳边不断传来异物从喉处溢出的低吼声，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 战争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了，人们已经没有力气嘶吼，只顾挥舞着双臂。可远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死物，渐渐地，西尔弗几乎看不到人类的身影了。 她向城墙上看去，不知何时，那儿不再向外掷出箭。 她恰好与一位正要离开的青年对上了视线，青年绝望地看着还在不断靠近的异物，像汹涌的黑海，拍打着意味着死亡的浪潮。 他颤颤地丢下了手中的弓箭，看着还在浪里扑腾的他们，眼里只有恐惧。 西尔弗看着跌跌绊绊的青年，暗自叹了口气，刚要向不远处的薇狄丝传话，便警觉地侧了侧身。 但来人持着那柄光剑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直直的沿着它原来的轨迹刺去。 第20章 西尔弗暗道不好，那少年的目标竟是薇儿丹蒂！ 她来不及多想，便猛地将手上的命运之线向身后扯了过去，同时正面迎了上去。 那少年也不慌，他瞥了一眼系在她们手中的细线，扬了扬嘴角似是觉得有趣：“没想到在这末世，竟有不少人甘愿捆绑在一起呢。” 话毕，那人便神色一凝，抬手捏住了那缕光。薇儿丹蒂瞪大着双眼看着那少年的手，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可当她抬头望向少年的脸庞，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一刻崩塌了。 “你是…”薇儿丹蒂看着那少年的脸迟疑道，“巴德尔？” “死而复生”的少年听到自己的名字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他看着僵直在原地的命运女神，将手中属于命运女神的力量随手掷了出去：“祂的收割，已经开始了。” 薇儿丹蒂似乎很快接受了少年的宣判。她垂着头，透过满地乌黑的脓水看着已经布满皱纹的面庞。 “薇儿丹蒂！” 西尔弗试图挣开光剑的束缚，可结果显而易见。 不远处的神明似乎陷入了沉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摇摇欲坠。 周围的死物已经围了上来，就要将她淹没。她只能用神力包裹住自己，去抵御他们的撕咬与舔/舐。可她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死物压了上来。 她不再试图唤醒绳另外一端的神明，转而慌乱地向四周望去，在翻涌的黑色浪潮里寻找着什么。 面前的光明之神却是笑了笑，西尔弗双眸涣散着，呆呆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好心提醒道：“你似乎忘了什么。” 西尔弗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从容的神明，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可那是她唯一的选择——“薇狄丝！” 薇狄丝一定能救薇儿丹蒂，她相信。 少年只是笑着，满意地将身心俱疲的精灵从束缚中解放出来。 他又托着下颚思量了会儿，还是将爬满精灵全身的死物处理了去。 西尔弗忍着全身的剧痛还待挣扎，却又阴晴不定的少年被捆了起来。 “我需要你好好看着，不许乱动。” 西尔弗开始颤抖起来，她看见那人的袖中窜出一条绿色“虫子”。那“虫子”开始只有一根手指长，它在地面上蠕动了会儿，竟抬起了“头”，蜿蜒着向她和薇儿丹蒂之间的生命线伸去。 随后，那虫的身上开始向外冒出一个个小泡，那泡越鼓越大，最后长出些叶片形状的东西。 西尔弗这才反应过来，那是槲虫！杀死巴德尔的寄生草！ “可笑吗？”少年看着还在缓慢生长的槲虫，“刀枪不入的神明，最后却是被这样一个脆弱的虫子杀死的。” 细长的槲虫终于触碰到了命运之线，它开始贪婪地汲取上面附着的能量。 西尔弗看着得到养分的槲虫向着薇儿丹蒂的方向窜去，突然嗤笑道：“它可不是虫子。” 说着，槲虫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们脚边，它忽地从地面飞了起来，向最近的少年扑了过去。 少年敛了敛神色，确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那虫似乎因为找到了更好的宿主，从那跟生命线上滑落了下来。槲虫已经有好些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即使他现在将体外的部分杀死，也无济于事了。 “真是不听话的孩子。”西尔弗听见那位少年说。 她警惕地观察着少年，少年似乎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虫缓慢地蠕动…带着笑。 西尔弗感受到身上的束缚轻了些——是少年的神力正在流失。 “差点忘了。”少年抬起头看着遍体鳞伤的精灵，又握起了她的手腕，“你是精灵呢。” 随后又有数条槲虫从地底下钻出，朝着薇儿丹蒂的方向不断延伸。 西尔弗挣扎着，想要试着控制那些槲虫，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 “现在。”少年在她耳边说，“没收。” 西尔弗忽然就忘记挣扎了，死死地盯着少年的手。 她知道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听见耳边传来细线断裂的声音，雪地里燃起一团赤红的火，是神明的灵魂在燃烧。 【用我的生命之线吧。】 【可是一般牵着的不是被守护者的生命之线吗？】 【哎呀，一样的一样的。而且用我的话，到时候我们想解开就可以解开哦。】 一阵天旋地转，她听见耳边传来破风声，之后感到手腕上的力量消失了。 薇狄丝赶了过来，她搂着西尔弗跟少年拉开了一段距离，将她放在一片空地上，便迅速迎了上去，跟少年打斗起来。 西尔弗望着那团火，那火一直延伸到天上，点燃了天空。 那些冥界生物见了光，蜷缩在地上呜咽着。 许是距离较远，火势看上去蔓延得很慢。她只是看着，看着天空慢慢变成红色，看着第一团火落了下来。看着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她猛地惊醒。远处的三人正打得火热，那少年当真厉害，即使体内寄生着槲虫，此时也没有落得下风。 西尔弗看着直奔着诗寇蒂去的槲虫，不知又从哪儿积起一股力量，朝二人喊道：“小心槲虫！” 薇狄丝应声拦下了槲虫，却被对方抓住了空档，巴德尔变幻的光剑向她飞速刺来。 她心底一沉，正要向一侧闪去，却瞥见一个身影向她扑来——诗寇蒂用身体替她拦了下来。 那剑在刺中诗寇蒂后便不再向前了，就像它本来的目标就是她一样。 事实上，在看见诗寇蒂的胸膛被刺穿后，薇狄丝便觉得时间好像被静止了一般。心脏的绞痛也随着静止的时间被无限放大。 她接过倒下的神明，赤红着双眼质问着眼前的少年：“为什么？”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将捆在他们之间的生命之线截断，看着她紧紧抱着那即将变成加速末日到来的燃料，笑着说：“这是她的命运。不是吗？” 薇狄丝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操纵着槲虫向少年飞去。 巴德尔似乎失去了斗志，他看着槲虫不断向他逼近，然后，停了下来。 他看着突然软塌的槲虫莞尔，指着天上的某一个方向对她说道：“再晚一些，你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 “所以你就原地自/杀啦？”江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薇狄丝。对方还在把玩着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在她们之间的生命线。 薇狄丝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不然我进不来啊。” 江妍哽住了，忍不住小声吐槽：“你就不能在结界处等我醒来…” “不能。”薇狄丝义正言辞道，“你伤得那么重，等你自己醒来，地都被烧穿了。” 好吧，有理有据。 地面上已经是生灵涂炭，而冥界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她们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被迎面走来的人群推搡。 “咦？”江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都在向同一个方向走。” “嗯。”薇狄丝表现得十分淡定。 那个方向是…轮回门？！ 江妍随手拦下了一位人群中的人，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那人将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实。江妍百分之二百肯定这才不是什么普通的npc。 “请问…”话音未落，薇狄丝猛地拍开了对方，将她的手拉了回来。 江妍看着地上蠕动的槲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看着已经被薇狄丝五花大绑的妇女，不解道：“斯泰因沃尔，不对，弗丽嘉，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 那日江妍方到乌尔达泉边，便看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薇尼卡。 斯泰因沃尔就是弗丽嘉这件事其实她早就知道，只是对方自从巴德尔那件事后就有意退隐，在人间也一直人模人样的，她也就安安静静地跟她们一起待了这么些年。好在双方一直以来心照不宣，谁也没说谁。 江妍当时就想说，这怎么不算一种主角光环，随便一走就遇上“王母娘娘”。 所以在这个节点见她，难道是想向她确认巴德尔的事？ “我接您上去。” 薇尼卡毕恭毕敬道。 江妍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薇拉怎么样了？” “死了。” “…” 江妍挠了挠头，瞥见泉水里的鱼扑腾了几下，转移话题道：“咦？乌尔达泉水里的鱼怎么都瘦了，尤克特拉希尔树周围的草都蔫了，乌尔德趁我们不在又偷懒了…” “…” “殿下，您如果觉得可疑，可以自己上去确认。” “啊…” 她给乌尔德传信，乌尔德也不回个声，可疑…实在可疑。 当安然无恙的乌尔德出现在她面前时，江妍以为自己错了。 “诗寇蒂你可算回来啦。” 乌尔德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又向她身后看去，“咦？这位是？薇儿丹蒂呢？怎么她没有跟你一起回呀？她又贪玩啦？” 第21章 江妍还在疑惑着，又见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嘟囔道：“我好像有什么事要告诉你…是什么事呢…” 薇尼卡向她解释了一番。 江妍看着乌尔德木讷的神情，明白过来。原来乌尔德已经有好些日子是这样的状态了，经常说一些无厘头的话，思绪也异常的跳跃。不能说是健忘，就像是…她的时间在倒退一般。想是受了末日的影响，被世界遗忘的过去… “对了，弗丽嘉呢？”江妍将乌尔德扶到桌前，看见桌上被拆得异常凌乱的命运之网，神情却是一滞。 “大祭司临时有事，让我问些话。” 江妍拾起那些金色的细线，示意她继续。 “那天的预言，是真的吗？” “弗丽嘉真是爱子心切，为了一个后人没办法求证的悖论，大费周章地把我找出来。” 薇尼卡也没被她轻佻的语气激怒，只是说道：“大祭司只想知道，您是否真的接收到了预言。” 江妍只好如实说道：“是真的。” “死亡是什么？” 江妍微微一怔，良久，回答道：“不告诉你。”命运女神有问必答，她又不是。 倏地，一旁的乌尔德奋力将她推了出去，她看着乌尔德的胸膛被一根红色的细线穿膛而过，那双总是看向过去的双眼逐渐失神。 那红绳就像一条游蛇，又转而向她奔来。 乌尔德的身体迅速燃烧了起来，那“蛇”遇火却是不断。火一直沿绳蔓延至薇尼卡的手上，她面上不惊，竟是将线甩在了一旁的生命之线上。 火势蔓延得很快，江妍想出去，却又处处被薇尼卡阻拦。满屋的生命之线燃烧着，渐渐的，她的视线里全是滚烫模糊的火。视野开始变得模糊，意识开始游离。 视野在两界不断切换。 她看见刺向薇狄丝的光剑，下意识扑了上去。然后她就不记得了，眼里一会儿是灼热的火光，一会儿是薇狄丝的近在咫尺的脸。 薇狄丝用额头抵着她的，一手托着她，一手慢慢地蹭着她的脸颊。 “你又骗我。”她听见她说。 … 江妍实在不明白弗丽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加速末日的到来，对她有什么好处吗？她看着弗丽嘉低头沉默的样子，非常不恰当地联想到了那种有严重厌世情结的不良青年。 江妍带她们来到尤克特拉希尔树根。大火会首先沿着树干烧至树根，她得先将那些生命之线收好，以免在收尾的时候出现什么不测。 没错，她打算赌一把，直接让薇狄丝进轮回去重置世界。话说当初降下“轮回”这个预言时只是为了验证这个世界运行的机制，没想到会用在这个时候。 她的随口胡诌，好像被当成新世界的钥匙了… 死亡是什么？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就是线灭。 属于你的生命之线没了，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也就没了，你也就不存在了。 薇狄丝百无聊赖地倚在门口，有些不耐烦道：“这些线这么重要？” “重要啊。” “可是他们最后，不都会死吗？如果生命线先烧毁的话，会不会没有那么痛苦？” “…”江妍不知道作何回答。 “他们不一定会死。”她看着薇狄丝满脸的疑惑解释道：“‘会有一人，在旧世界完成最后一次轮回’这是我的预言。” 薇狄丝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妍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道：“那个人就是你。” 她总觉得这句话说起来怪怪的，就像是她专门为她说的预言一样。 “嗷…”薇狄丝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也是为我准备的咯？” 江妍：？ 精灵的双眼露出一丝狡黠：“你的未来将由你自己决定。” “薇儿丹蒂怎么这个也跟你说了…”江妍慌里慌张转了身，埋头收拾着生命之线。 不过实在是巧，就像是为薇狄丝精心定制的结局。 末世的轮回门就像祂的粉碎机，任何神灵进去就会变成新世界的养料。也只有命运不受祂控制的薇狄丝能够踏进去，跟祂谈判。 “要是我不进去呢？”她听见薇狄丝低沉着声音说道。 江妍僵了一会儿，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她也的确没问过薇狄丝自己的意愿，只是觉得她应该这么做… “哎呀，我开玩笑的。”薇狄丝轻笑着，“神爱世人吗…” 她听不清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又像是在问她，是这样做，对吗？ 第16章 2 “放我走。”江妍正对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路发愁，却听见后方弗丽嘉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江妍还没来得及拒绝，又听见对方说：“我已经死了，随时可能陨落，待在人群里不安全。” “…”可是你没陨落的时候，也不太安全。 像是看出了江妍的顾虑，弗丽嘉又说：“我会回地上。” 被解开束缚的弗丽嘉又转向薇狄丝，向她伸出了手。江妍条件反射地想要拍开她的手，总觉得里面又会跳出槲虫。却见薇狄丝没有一丝犹豫地将手上的戒指取了下来，递给了对方。 弗丽嘉拿出一根棒状的物体，朝戒指晃了晃，那东西便消失在了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指向地面的光线。 “走吧。”薇狄丝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往人群里拉去。 “她去找谁？”江妍忍不住问道。 “罪魁祸首。” 江妍这才反应过来，她手上拿着的，就是杀死巴德尔的凶器吧。 弗丽嘉是要去找洛基，她想亲手杀死他。 - 回过神来时，她们已经顺利地走到轮回门前了。 “你朋友还挺多。” 精灵族和人族也就算了，巨人族是怎么回事？ “雷德在那有朋友，以及…跟他们打过一架。” 看样子是赢了… 不过…这样的话… 江妍回头往精灵族方向看了看，还没找到熟悉的身影，就被薇狄丝捏着脸扭了回来：“我要走了。” 江妍点了点头。 “你说…如果那边那个人不答应怎么办？那我是不是就死在里面了。” 手上的细线被扯了扯，然后薇狄丝听见她说：“我陪着你呢。你要是觉得不对劲，就扯一扯，我就进来了。” 薇狄丝扯了扯嘴角，又用力捏了捏江妍的脸颊：“告诉你个秘密。” 说完她便用手点了点系在她们之间的细线，只见那根线缓缓变成了红色。 江妍还没来得及震惊，薇狄丝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轮回门：“等我。” … 不知道在门口蹲了多久，人群骚动了几回。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她只是闭上了双眼打算小憩一会儿… “诗寇蒂！诗寇蒂！”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好像很久没有听到“现在”用如此轻快的语气叫她了。 她睁开了双眼，看见依旧青春活力的薇儿丹蒂松了口气。 看来是成功了。 “真是的，你最近怎么回事…” 后面的话她没再听了，一直在等待系统遣返的机械声。 【……错误……错误……正在重新计算……】 下一秒，时间好像静止了，世界好似陷入沉睡。 薇儿丹蒂和乌尔德都沉沉地睡了过去，江妍看着眼前的画面不断向前移动。不，是她在后退。 手上牵着的红线一直在将她扯出这个“世界”，她就看着这个世界变远，然后，粉碎。 她感受到腰部附上了一双手，她被人从后背抱住了。 刚要挣扎，她便听见那人在她耳边说：“我要你活着。” 她回头，却只看见了薇狄丝的残影。她就像那个世界一般，被化作新世界的养料，变成混沌的一部分，散落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计算错误…遣返…遣返…】 【…正在遣返…】 … 即使在爱睁开眼前江妍已经在脑海里演算了八百个道歉方式，正对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的时候，江妍还是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爱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这不是我自己的选择吗？你道什么歉？我要是听话一点就好了。” 说着她安抚性地揉了揉江妍的头。 可江妍隐约觉得，似乎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导致薇狄丝最后的选择出现了偏差。 “啊。”她突然想起，机械声最后说的是“计算错误”而不是“结局错误”，而且到现在为止，她们也没受到什么理论上应该到来的惩罚。 “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她问。 爱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方才因为疲惫微睁的双眼一下有神起来。她在她微弯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得意，与孩子性的欢喜：“我让他们做了一个梦。” 第22章 她顿了一顿，似乎在仔细观察观众反应：“量身定制的美梦。” 在梦里赋予了所有人心想事成的能力。 江妍看着爱满脸期待的神情刚准备捧场，就听见熟悉的机械声响起。 【检测到世界结局存在一定偏离，现给予新增约束设定：… 请…注意，在今后任意世界中破坏已有设定都将会被立即遣返修正。请…确保世界结局与原始设定吻合。】 她看着爱的表情逐渐耷拉下来，但她似乎并没有显露出失望与不满，只是有些低沉与不悦。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系统给出的信息她听得并不完全，重要的部分被电流声盖过了。 “约束设定？” 爱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没什么，就是在世界里必须遵守的规则。” 江妍紧张道：“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毕竟现在爱在世界里也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 爱却是说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进到世界后设定就会融入角色，作为角色原始设定的一部分了。” 江妍便没问了。 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争取一下。模棱两可的答卷，上限往往超乎想象。 “我觉得我们的结局跟原始设定是基本吻合的。” 爱似乎有些意外。 机械声没再出现，她只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上个世界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基础设定：神的预言都会实现。关于这个设定的实行机制，我是特意去验证了的，‘会有一人，在旧世界完成最后的轮回’，这则预言我并不是从祂那里得到的，但却在结局实现了。我完成了轮回，从旧世界进入到了新世界。” “结论就是，那个世界是由所有生灵的意念撑起来的世界。他们的意识，决定着那个世界的所有。” “让所有人做一场美梦，是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植入意识。只要他们信以为真了，那么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说，美梦是成真了的。这样的话，‘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也是实现了的。” 话毕，江妍却迟迟没有听到系统的回应。 就在她怀疑是不是只有爱能跟那个系统交流的时候，机械声终于响起了。 【轮回，即在死亡后，灵魂又轮回转世为另外一个人，循环不已。您并没有死亡，也就不存在新的轮回。预言没有得到应验。】 “可你怎么知道，去新世界的是海拉而不是诗寇蒂呢？”江妍觉得她这辈子脑子都没转这么快过。 周围又安静了一会儿。这下江妍知道了，她是在思考，江妍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系统的回答。 【经重新计算，对[末日]世界的结局判定结果为：基本吻合。但由于存在一定不确定性，约束设定仍然有效，但对于约束设定的作用时间将作以下修改：永久→一个世界周期。】 江妍正懊恼着，头顶又传来温热的触感。 “棒！”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感觉在哄小孩一样。 【设定已生效。】 爱放下了双手：“走吧，去下一个世界。” “等一下。”说实话，江妍在上一个世界中对于爱何时是“清醒”的一直没有实感，这让她有些不安。 如果爱“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她是否就会在某一天醒来，就看不到她了。 爱或许会被主脑悄无声息地抹除，或是嵌入新世界的灵魂代码中。 “你在上一个世界...有清醒的时候吗？”毕竟她觉得她似乎一直在和薇狄丝交流，而不是爱。 爱似乎在斟酌着：“舞池、冥界...还有诗寇蒂陨落的时候，已经某些零零碎碎的时间，我都是‘清醒’的，又或是‘半梦半醒’。” 原来有这么多时候吗？ “你下次能不能说一声...”她好开劝啊。 “嗯...”爱笑了笑，“我看你入戏挺深的，就没打扰你。” 什么跟什么啊... “好啦，神明大人，再不走就要被抓到了。”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这里的系统相对与012来说是一个较为低级的系统，跟每轮开始播报信息的那个差不多。其实是把她们当作正常来微宇宙的“游客”了，疑惑着是前来修正的智人灵魂。 第17章 3：血族＆人鱼 【系统提示： 当前世界编号为01287.00123，于诺恩87年收录。 下面是在总脑中搜寻到的相关消息： 夜行与深潜者共存的时代。 人类是血仆，是海姬。他们被贪食者囚禁，被野蛮者□□。终于，被压制被奴役的人类意欲创建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影与鱼都消失的世界… 结局：世界重生于霜起汐落之时。 叮！01287.00123世界的详细资料待查收。 叮！灵魂代码012489“爱”的详细资料... 很抱歉，由于系统受限，未能给予您灵魂代码012489“爱”在此世界中的详细资料。灵魂代码012489“爱”在该世界的角色为：【？？？】莉莉丝。 您在01287.00123世界中的角色为：【人类】安妮。 】 屋外天气正晴朗，江妍躺在用几件破旧的衣裳铺成的床上，她看着光透过已经有些泛黄的丝质窗帘，为狭窄的卧室蒙上一层暖色调。 床是几件旧衣服铺成的，而卧室也不过是层层叠叠的衣物铺在地上，作一排床铺。 安妮，也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原本有五个哥哥姐姐，但都在刚成年时被他们的父亲送去了瓦尼亚了。 瓦尼亚是血族的“粮仓”，那里的人是即将上桌的“食物”。 父亲以此来换取不菲的报酬。 风吹起了窗帘，江妍坐起了身，透过缝隙去看窗外人影稀疏的街道。 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几位衣着华丽的人穿梭于各个商铺，现在能够穿得起如此价格高昂的衣物的，也只有血族，与些许幸运的血仆了。 幸运的血仆不会被当作“食物”饲养，而会被当作“宠物”圈养。 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一位衣着朴素的少女被正被一位瘦弱的男性拖进小巷，少女挣扎着，试图向经过的人求助，却毫无疑问地被忽视。 那位男性似乎很焦急，他见实在拽不动挣扎中的少女，便停了下来。下一秒，他竟就这样撕扯起少女的衣物来。 阳光正烈，将那男性的动作照得一清二楚。他异常苍白的皮肤在阳光底下实在刺眼，但仔细看去，那男人的胯部有些许灰白的亮片，在动作中看得有些不真切。 那是鳞片，那男人是半鲛。 但江妍觉得这位男性混得实在称得上失败，除去那苍白的肌肤与那一小片鳞片，他身上就在没有人鱼族的特征了。但“潮汐”对这位半鲛的影响可真是堪比海底的人鱼族。 “潮汐”只是人们对人鱼族发情期的俗称。“潮汐”是海底举行“婚礼”的日子， “婚礼”的开始所有人鱼族会前往海神的居所，进行一场比试，一场争夺□□权的比试。最终的胜利者能够获得与海神交./媾的资格。 在这期间，所有的人鱼族，部分半鲛人会受到影响，进入发情期。 这时，人们会紧闭房门，躲避未及时入海的人鱼，或者受影响的半鲛。 半鲛发出类鱼的低吟，少女开始疯狂的尖叫着，然后归于绝望的平静。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男人似乎终于要结束了，他沉重地吐着气，床摆动的吱呀声与他的喘息逐渐平息。 江妍又躺了下来，她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快一个月了，但她还没找到莉莉丝。这具身体的局限太大，不仅行动范围受限，接触的人也非常有限。 明天就是她成年的日子，她会被送往瓦尼亚… 考虑到系统为“游客”分配的角色一般比较重要，作为极有可能有能力重组世界的人，她猜想莉莉丝的要么是身份地位足够特殊，要么是有不凡的能力。 去瓦尼亚或许是个机会，但… 她在深夜燃起了烛火，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那个充满粘腻浓稠的房间。父亲的鼾声在空荡的屋内回响着，母亲还未入睡。 她示意母亲起身，犹豫再三，还是蹑手蹑脚地穿上了单薄的衣服，跟随她走了出去。 女人的头发乱糟糟的，下床时腿有些发软，她疑惑又忐忑地看着自己即将成年的女儿。 “跟我走吧。”江妍说。 女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了好一会儿，颤颤地说：“去哪？” “我不知道。”江妍摇了摇头，但语气确实无比的坚定：“或许是瓦尼亚，或许别的什么地方。但总比呆在这里要好，不是吗？” 还未等女人开口，她又温声道：“你放心，我会找到方法生存下去的。我们不一定要去做血仆，他们不是立了法吗，在大城市，他们是不会抓我们的，反而会帮助我们，我们还是有生存下去的空间的。” 女人不停地摇着头，猛地抓紧了少女的手：“不…你听话…不要乱跑好不好…到瓦尼亚没有什么不好，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去当血仆也只是喂喂血，你不要害怕，他们还管吃管住的，你会生活得很好…” 第23章 江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与他...的时候，自己的骨肉被贩卖时，你好吗？” 女人发颤的身体突然顿住了。 “母亲，对他来说，你肚子里落下的是金币，是装修华丽的屋子。但金币的实质，是被强迫的交易，屋子的内里是恶臭腐朽。我去做血仆其实跟你在这间屋子里没什么区别，都是被当作物件罢了。母亲，你难道就不想扯断那些傀儡线，走出去，去做一个活人吗？” 江妍看着女人混沌的双眼，她慌张地躲闪着，像是被什么烫到，吓到了。 但那儿依旧是一片茫然：“你还小…你不懂…”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一具肥胖的身体挡住了视线。 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似乎还想再下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停了手。 她没听他的口齿不清的辱骂，只是看着又缩在男人身后的女人，就这么看着，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 第二天，码头。 男人死死地揽着她的肩，来到了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 大厅里很昏暗，只有非常微弱的光从两侧的晶体中散发出来。似乎也受到了“潮汐”的影响，大厅里空荡荡的。 他们今天的穿着十分花哨奢侈，令安妮意外的是，他竟也为自己备了一件华服。 “一会儿在意愿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要是搞砸了，回去要你好看！” “哎呀，安德鲁又来卖孩子啦。”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嘴唇开闭间，可以看见两侧尖锐的牙齿。 “你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出入就是给大人们做血仆，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呀！” 妇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一旁拿出了一张纸与一个透明的瓶子。 见状，男人按住了她的手，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塞进了她手里，轻声说：“我听说，最近贵族那边要人…” “哎呦，这些大人们要的可是上等货，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去的。”女人甩了甩手，颇为不屑道。 男人似乎咬了咬牙，又从怀里摸出些银票：“我这个小女儿呀，可是精细着养的呀。” 说着还向其示意了一下少女的衣着，“我平时待她可是最好的，也想为她找一个好出处。诶，我女儿可是细皮嫩肉得很，不信…”说着就要扯开她的袖子。 女人见状，连忙嫌弃般地将他的手打开，拿着东西向安妮走了过来。 她先是抬起了安妮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会儿。紧接着，又向安妮的脖颈探去，闻了闻。末了，似乎感到有些乏味，起身将东西收好，又拿出一张金色的卡纸。 那便是意愿书了。 “先说好，大人们选不选全看他们自己，这姑娘有没有那个运气不好说。我这里只付定金，如果被选中，不光有瓦尼亚给你的，还有大人们给的。” “好好好。”男人连忙应下。 安妮在那上面签了字，又被女人叫去。 她拿出一根黑色的细针，刺破了安妮的手指。她先指示她在纸上按下，又牵起她的手，将她的血滴进了瓶中。 第18章 3 纯血族成年时，会选择一位血仆缔结血契。这既是一种成人仪式也是一种考核。 在缔结血契前七日，进行成人仪式的血族会被强制控制在饥饿状态。只有在仪式最后血仆存活并完成血契，才算完成了仪式。 能够凭借意志在一些重要时刻忍受饥饿带来的嗜血本能，是血族成年的标志。他们十分鄙视那些“嗜血者”，在他们看来，他们跟野蛮的人鱼族毫无差别，都是不能够控制自身欲望的野兽。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次的仪式不似往常那般隆重，倒有些神神秘秘的。”船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先生小姐，他们大多数都来自人类中较为富裕的家庭。 “是呀是呀，我爹地都是好不容易从司主那儿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据说啊，这次的主角，是gre家族的幼女，才不过200来岁，就通过了家族长老的考核，可谓是天赋异禀前途无量啊！”说话的是一位年纪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少女，她将手扇缓缓地摆动，语气中满是对那位血族的崇拜与迷恋。 “竟然天赋异禀，那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啊？我可是听说，这次仪式gre家族只请了各个家族的长老，家主都被拒之门外咯。该不会…”那位少年望了望周边，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位血族长得奇丑无比，抑或是品味十分独特，gre家中长老怕有损家中颜面？” “哎呀你说什么呢？”这可惹得一众小姐不乐意了，“说不定是那位大人实在特殊，又或是不喜这样热闹的场合呢？” “就是就是。” “我可没见过哪位新生子的成人礼，是全族长老都参加的。”那位持扇的少女嘟囔着。 “对呀，也算是另一种隆重的呀。” “真是的，不会说话就别说，惹得人心烦…” “…” 就这样众人不欢而散了。 只留那位“说错话”的少年，在原地呆立着。 纯血族，天赋异禀…还是女的！江妍心中燃起了希望，如此重要的角色的设定，大概率就是莉莉丝了。 原先江妍还在想找个机会逃走，这么看来，倒是非要见一见这位血族不可了。 她刚要转身回屋，却不想撞到了来人的手腕。 只听一声闷响，又什么东西被撞落在地上。 那是一柄十分精致的扇子，就是方才那位说话的少女手里拿着的那柄。 江妍刚要弯下身去捡，却被那位少女抢先一步。 “不好意思啊。”江妍道歉道。 “你小心点呀，都要摔断了…”少女一边仔细检查着扇子一边责难道。 “对不起。”江妍想凑上前去看看扇子是否有破损，却被少女瞪了回去：“没关系，坏倒是没坏，就是这地上啊，可脏了。”说着她还嫌弃地努了努嘴。 “那…”我也实在没钱赔你。 “你紧张什么，我真的没怪你啊。”少女似乎十分地不解。 是吗…? 江妍只得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那少女终于放下了疑惑，离开了。 这艘船很大，他们似乎都被分配到了单独的房间。房间倒也还算宽敞，配备衣柜、床、首饰台等等。 天已经完全黑了，但窗台透进的月光足以将这小小的房间照得清清楚楚。 她先是闻到一股浓厚的腥味，像海。随即，她注意到地面上似乎有一些水渍，正要仔细探去，却感受到颈间冰凉。 身后的“人”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似乎在警告她。 她终于知道那股腥味从何而来。是海水与血混合的腥气，那人鱼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她的呼吸声很重，身后也不断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 她刚想开口，那人鱼又加重了力道。 虽然此情此景非常不适宜，但她还是笑出了声。 “…”那人鱼似乎有些不解。 “我可以给你疗伤。” “…” “我很弱的，我不会打架。” “…” “我也很听话，我不会叫的。” 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 就在江妍怀疑这位人鱼是不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的时候，那人鱼不知从那儿拿出一个海螺，放在她的嘴边。 江妍：？ “说。” 江妍了然，这似乎是一种誓言，海里的发誓仪式。 江妍非常听话地又复述了一遍。 “可以了？” 感受到颈间的力量撤去，她才缓缓转过身。 面前的人很虚弱，在月光下可以看见她惨白的唇与伤痕累累的身体。她甚至差点看不清伤口，不断有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向下淌。然而最令她震惊的不是人鱼的惨状。 “莉莉丝？！” 人鱼似乎没听清楚她说的话，神情有些不解。 不是吗？不可能，她是不会认错的。难道是主角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叫莉莉丝？ “你叫什么？”她问。 人鱼苍白的嘴唇艰难一开一合，似乎还是没能理解她说的话。 “lus。”她听见她沙哑的声音说道。 据说人鱼最初都是雄性，没有繁殖能力。他们大多数只能通过与人类生下混种，混种再转化为人鱼，这样的方式来繁衍后代。或是与海神交./媾，诞下后代。而lus，便是最初的海神。 人鱼会将转化成功的雌性个体带回海里，在“潮汐”到来之时测试其是否有作为下一任海神的资质。 江妍将她安置在床上，将柜里的医药箱拿了出来。 她看着莉莉丝满身的血块有些无从下手：“你在这等会儿，我去取些水。”说着就要拿起桌上的身份牌出门。 可下一秒就被莉莉丝抓住了手腕，奇怪的是，这个动作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 她似乎有些急躁，想要起身拦住她。 第24章 江妍耐心地安抚着：“我只是出去取点水，血块不擦掉的话我没办法帮你处理伤口的。” 莉莉丝平静了下来，她指了指窗外。 “那是海水，你会痛的。” 莉莉丝倔强地引了些海水进来，示意她继续。 夜已深了，屋内只有江妍摆弄药水与纱布的声音。她一边处理着，一边观察对方的神情，除了额间冒出的冷汗，她看不出莉莉丝有什么吃痛的反应。 忽地，她正拿着那把银刀小心翼翼地固定着纱布，莉莉丝突然抖动了一下。 她停下了动作：“是弄疼你了吗？” 莉莉丝没作答，只是盯着她的手。 是她方才不小心划破了手指：“没事。”确实是很小的伤口，她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她抬起手正要拭去那一点鲜血，莉莉丝却突然凑了上来。她正疑惑着，莉莉丝将嘴唇向她的伤口凑近，却又在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手上有人鱼的吐息。 莉莉丝抬起了眸，那双湿漉漉的带着些许野性的眼睛就这么望着她，似乎在引诱她。 听说人鱼的唾液可以疗伤。 鬼使神差地，她将伤口抵上了她的嘴唇。 人鱼又垂下了眸，微张着嘴将伤口含了进去。 她在吮./吸。伤口似乎因为这股吸力裂得更开了，江妍微眯了眯眼睛，刺痛让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收回手。可是下一秒人鱼便开始舔./舐起来，仿佛方才只是疗愈的准备工作。 江妍能感受到伤口在迅速地愈合。柔软温热的舌尖一下一下地碰着她的伤口，江妍突然有些坐立难安，她想就这么收回手，又贪恋手中的湿热。 第19章 3 时间似乎还早，海面上起了一层薄雾。 江妍迷迷糊糊地睁了眼，撞进那双直勾勾的眼睛。 人鱼侧躺着身，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随意地耷拉在身侧。浓黑的眼眸与纯白色的头发并不会让她看起来病恹恹的，反而使得五官上的攻击性更加直白，好似一幅黑白调的油画，厚重而深邃。 她似乎心情很好，冰凉的黑色鱼尾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腿部，耷拉着的那只手，也无意识地用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床面。 江妍揉了揉眼睛，这才观察起人鱼的伤势来。她稍稍松了口气，人鱼的自愈能力到底是强，才过了一个晚上，伤口就已经基本愈合了。虽然看上去触目惊心，但已经不大影响莉莉丝的活动。 那么…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安妮，你起了吗？” 似乎是昨天那位被她撞到的少女，江妍松了口气。 “安妮？” “你现在可以下水吗？”江妍小声问道。 莉莉丝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江妍不禁松了口气。她原先还在担心莉莉丝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海里是不是有威胁她的东西，现在看来应该是没关系了。 门外的催促停了下来，江妍暗道不妙。 她抓住了莉莉丝的手腕，语气有些急促：“你带我走，好吗？” 既然已经找到了爱，她就没理由去成人仪式了，得赶紧离开。 门外的人叫来了警卫，少女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近。 门就要打开了。 莉莉丝只是看了她好一会儿，神情上没什么特殊的变化。 屋内的腥味虽然没那么重了，但以血族灵敏的嗅觉估计在门外就已经闻到了。地面上的狼藉更是没办法解释。最要命的是莉莉丝带来的那把银刀，就这么明晃晃地躺在桌上。 江妍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在成人礼到来之前跟人鱼私通（虽然昨晚的故事是人类女孩友好善良地帮助了重伤的人鱼海姬，但人鱼名声在外，最近又是“潮汐”，实在很难不让人这么认为。），携带凶器有谋害贵族的嫌疑。哪一点都可以让她被血族处死。 见人鱼始终没有反应，江妍有些焦急地望了望四周，想着是在刑场上脱罪更容易，还是现在只身跳海活着游到岸边躲开血族追杀更实际一些。 “咔嚓”，门打开了。几乎是同一秒，江妍感觉到她被揽了过去，紧紧地贴着人鱼半赤./裸的身体。她们腾空而起，再落下，下一秒，她被海水包裹。 她紧抓着正在飞速游动的人鱼，不禁有些怀疑方才的沉默是否参杂了些对方的恶趣味。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的爱，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变化。 …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块较为平坦的海滩岩上。因为“潮汐”的到来，人们都紧闭大门，更别说来到海边了。莉莉丝似乎已经走了，海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她有些难过，又或是…生气？ 似乎是前两次的相识都太顺理成章，事实上她和爱的相识本身就有些太过理所应当，跳过了一些本来应该存在又似乎在她们之间没必要存在的部分，让她潜意识认为她们在每个世界都会如此，她们本就应该上来就熟络地接触、对话。 可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她能感觉到。她跟这个世界的莉莉丝不认识，即使莉莉丝会阴差阳错地进到她的房间，也会拿刀抵着她的脖子威胁她，让她说出保证的话。 她不信任她。甚至有些抵触她的接触。 虽然这很正常，对一个世界里的陌生人来说。 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心情低落。 … 痛… 光在燃烧她的皮肤，她的血好像就要沸腾起来。但她还是将窗户敞开着，任由着灼热逐渐蔓延至她的全身。 父亲说光于他们是瘟疫，但她要说，光于她，就像圣水于堕落的神明。洒在身上，痛不欲生，却让她甘之如饴。 疼痛能让野兽的本能埋藏，让她不至于像发./情的怪物。但最近，一切都在向她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阳光在腐蚀着她的皮肤，燥热让呼吸沉重，胸口剧烈地起伏。她拿起手中的玻璃瓶，那里有那人的血。 她会是解药吗？又或者是另一种毒药？ 但无论如何，她会属于她。 他们说她在轮船上被人鱼抢走了，没关系，她会把她找回来，她的嗅觉很灵敏，尤其对如此甘甜的鲜血。 少女用鼻尖碰了碰玻璃瓶，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微笑着在疼痛中昏睡了过去。 … 这是江妍流浪的第三天。 莉莉丝似乎是第一次来到地上，甚至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应该不会走太远。 她非常惊讶能找到这座滨海的小镇，许是附近的血族势力足够强大，这里才没有遭到人鱼族的“拜访”。 至于居所，江妍找到了一处荒废的教堂，但这里似乎比她想象的热闹。 教堂很大，很空旷。破旧的桌凳零零散散地堆积在教堂的各个角落。 江妍找了个角落躺了下来，许是被堆积成山的旧物挡住了，来人才没有发现她。 这或许不只是一个废弃的教堂。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不下十个人走进了教堂，虽然他们呆的时间都很短，且大多数都是形单影只地来。但这更加说明，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 江妍大着胆子朝上一个人停留的地方走了过去，她发现上面层层叠叠地摆放着花束与一些吃食。 这里过去似乎发生了什么。 但直觉告诉她并没有这么简单。她拾起一旁的花篮，却是比自己预想的要重上许多。藏在花束底下的，是些首饰与餐具，但无一例外，都是银制品。 “你是新来的吧。” 江妍猛地转过了身，那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和蔼的中年妇女。她将手中的包裹缓缓放在地上，铺开。那里是些面包与水果。 江妍猜测或许食物里面也有些银。 “你从哪来？” “从轮船上逃出来的。”江妍如实说道，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有些破损，但还是能够看出它的奢华。 妇女似乎有些惊讶：“船上似乎有不少血族，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江妍从腰侧拿出了那把银刀：“跳海，以及…” 她向那位妇女示意了一下。好在走之前莉莉丝将银刀拿了过来，留给了她。 妇女接过，似乎有些讶异。 好在妇女没再过问银刀的来历，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你跟我来。” … “这几天你就在我这住下吧，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妇女递给她一件粉色的长裙，“这是我女儿的旧衣服，她…现在应该不在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妍接过，道了声谢。 “哦，对了，我叫艾洛蒂·aro，你呢？” “安妮。” “好孩子，先去休息吧，天快黑了。” “明天，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第20章 3 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总处于冲突、对峙的状态。起初，三个种族的首领立下了公约，避免各族力量悬殊带来的失衡，保障世界的安定、和平。 第25章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了上百年，直到忽然有一天，上一任的血族首领以及人鱼族首领双双逝世。各族间开始有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人鱼族的反应格外强烈，他们认为公约里对人鱼族的限制太过苛刻。色./欲本就是刻在人鱼族基因里的本性，是人鱼族长久以来得以繁衍的根本，太过照顾人类的感受的结果就是，公约成立的几百年来人鱼族的新生子断崖式减少，在这样下去人鱼族会走向灭亡。 一时间这样的言论在人鱼族内一呼百应，他们迅速选择了新的海神，只不过，海神又重新成为了繁衍的工具。 而在血族，他们并没有选择新的首领。渴望自由与强大的声音虽然被有意压制，但似乎引起了许多血族的共鸣。渐渐的，越来越多的血族拒绝饮用动物的血，人类鲜血的贩卖逐渐从地下交易转变到明面上来。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下午，“潮汐”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 眼看着受迫害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终于准备反抗。 那天街上聚集了很多人，大多都是青年。他们拿起能够找到的所有武器，将在街上游荡的人鱼族都抓了起来。 虽然整个过程很漫长，也不可避免地有些许伤亡。但将那些人鱼控制之后，人们的生活总算恢复了正常秩序。 由于人们对如何处置这些人鱼有些异议，他们便将人鱼暂时安置在教堂。 说到这里，艾洛蒂似乎有些哽咽。 这是悲剧的开始。 有些人认为他们只是受了潮汐的影响，这些天也没有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罪不至死。也有些人认为这就是人鱼族的本性，人鱼族这些天的动乱也可以证明，甚至有人怀疑“潮汐”不过是人鱼族用来宣泄欲望的幌子，其实根本不存在。 就在他们迟迟无法决定的时候，血族有意参与审判。然而人类却拒绝了，原来血族的地下交易已经传到了个别人的耳朵里，他们认为血族同样已经不可信。 可就在审判当天，几名血族闯了进来，指着人鱼的伤口指控他们批量制造银器，破坏公约，蓄意挑起战争。 鲜血，混乱，绝望，他们在神明座下溅起鲜红，一场原始的掠夺。 这就是教堂地下埋葬的灵魂，他们生命的最后几秒，也是世界陷入混乱的倒计时。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一片被铺满鲜花的草地。 是另一个墓地吗？ “什么也没有。” 艾洛蒂说。 “在被带走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宣告了他们的死亡。” 艾洛蒂有些出神地望向草地中的某一处，“即使他们再回来，也不会是他们了。是在无数次血液交换中，失去了自我的傀儡。” 江妍无从得知她口中的“他们”是谁，又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捕捉到，这身衣服的主人，或许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 她踩着月光，悄无声息地在人类的睡梦中穿梭。熟悉的气息变得十分微弱，这让她很烦躁。 她从城堡里逃了出来，透过紧闭的床看见那枚月。她不急着从梦中唤醒她，而是在窗口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你一定会接受我的邀请，对吧？ 不接受也没关系…少女有些拎起笨重的礼裙，轻轻地落在了月亮的床边。 月亮醒了。 她轻笑了声，将手向床上的人缓慢探去。就在在触碰到的前一秒，在一旁静默的人终于出了手，向她袭来。 那不是“人”，是条令人厌恶的人鱼。 血族轻而易举地拦下了向她攻击的手，刚要出口嘲讽，却在看清对方的那一瞬垮下脸来。 “莉莉丝？”江妍打破了僵局。 “嗯？你知道我的名字。”背对着她的血族疑惑地转过身来，心情似乎又好转起来。 这下江妍呆住了，在她面前的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人鱼似乎更加躁动了，她发出几声低吼，似乎很是愤怒。 人鱼奋力挣脱开束缚，向“莉莉丝”猛地扑去，却又被对方抓住了破绽：“你是谁？”说着，“莉莉丝”她就要用手指划破人鱼的脸颊。 江妍有些慌张地阻止了“莉莉丝”，对方有些不满地回头，却没再动作了。 “掳走你的人鱼就是她吗？” 江妍没说话。其实…是她要求被“掳“的。 看来她大概率就是成人礼的主角了。 黑发的血族加重了手下的力道，人鱼的惨白的皮肤有些发紫，“据说人鱼在性./交时会分泌一种液体，这种液体能够迷惑人的心智… ” 江妍能感觉到“莉莉丝”现在的情绪很糟糕，她尽量平缓语气：“有没有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莉莉丝挑了挑眉，对着江妍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身上的‘味道‘很重，我闻不到。” 那是艾洛蒂为自己涂上的人鱼的‘味道‘，说是能屏蔽血的味道，迷惑血族。 可是面前这位血族为什么... 人鱼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江妍想让莉莉丝放手，却又怕会起到反效果。 莉莉丝却是突然松开了手，转而拉起江妍的手晃了晃，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骗你的。” 人鱼的手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她始终没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这下只是紧盯着血族抓上去的手，一动不动。 看到人鱼似乎已经没有继续攻击的意图，血族也没了兴致，江妍终于松了口气。 “你叫莉莉丝？”她问道。 血族点了点头：“lilith·gre。” “成人礼…” “我的。”莉莉丝笑得更灿烂了。 果然… “你来是…找我的？”其实她这些天也听艾洛蒂说血族那边的人正在找她，为了掩盖住血液的味道，才涂上了人鱼的东西。 “当然是来邀请你参加我的成人礼。” 出乎意料的答案。 江妍踌躇了会儿。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哪个是爱，但她直觉面前这位给她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伤害她，这到底是邀请，还是… “你不想去吗？”莉莉丝敛了敛神色，问道。 江妍意识到她似乎不得不去，最终大着胆子说：“我可以带上她吗？” 莉莉丝危险地眯了眯眼，却是同意了：“当然可以。” “你愿意跟我走吗？”江妍有些忐忑，她毕竟是人鱼族，在满是血族的城堡里到底不安全。 那双乌亮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朝江妍靠近了一些，却又顾及着什么，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 她将月亮带回了城堡，月亮带了些危险的东西进来，但是没关系，明晚的仪式会是锁住金丝雀的最后一把锁。 月亮的脉搏很动听，就像潮汐最后弥足的一秒吧，温热的，潮湿的，诱人的，她想。 她跟月亮道了晚安，她吻了吻她脆弱的脖颈，明晚再会，她说。 第21章 3 江妍能够感受到莉莉丝似乎非常不喜欢小人鱼，特别是当她战战兢兢地提出不想做她的血仆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血族的红瞳似乎亮了亮，似笑非笑地说：“我似乎有些太纵容你了。谁给你的底气跟我提要求？” 江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在弄清楚状况之前，她不能和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绑定。虽然…她确实没有选择的权力。 莉莉丝见她没有反应，只是眼神犀利地看向一旁的人鱼。 江妍有些不解这样莫名其妙的迁怒，她扯谎道：“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对这个位置望眼欲穿的人类，和那些想除掉莉莉丝的血族，定不会放过她。 只见血族扯了扯嘴角：“你觉得，若是没有我，你能活到成人礼吗？” 她在威胁她。若是不成为她的血仆，莉莉丝也就没有理由再保护她，那么不用等到仪式后，在成人礼前，她就会被除掉。 “你会保护我，对吗？”江妍有些无耻地说道。 莉莉丝愣了愣，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也只是沉默着转身走了。 门口的侍从并没有撤去，那莉莉丝便是妥协了。江妍松了口气，她转而看向一旁换了一副模样的人鱼：“你的伤怎么样了？” 人鱼没有说话，只是变换回原来的样子。伤口已不似先前那般触目惊心，只是有些疤痕还顽固地待在人鱼本该光滑的皮肤上，以及…手臂上，与莉莉丝缠斗留下的红肿。 江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除了外表，爱似乎也没有其他显著的特征——她没有办法从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当中分辨出爱。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妍，不免有些沮丧。 “对了，你可能得换个名字。”lus这个名字，毫无疑问会暴露她的身份。 其实，江妍觉得lus根本就不算名字，只是一种功能性的称呼。 人鱼垂了垂眸，思考了片刻，郑重道：“西娅。” 只见眼前的人笑着说：“很好听的名字。” 第26章 … 次日，成人礼照常举行。 大厅寂静得有些诡异，衣着华丽的“羔羊”零零散散地散布在大厅里，人数似乎比那日船上的少了许多。 江妍站在人群的角落，努力忽略周遭炽热的目光。 她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位少女——那一袭红色的礼服实在惹眼，而从帽沿垂下的黑纱让少女的神色看上去颇不真切。她把玩着手中同样奢华的扇子，就这么看去，倒不似初见那般俏丽，反倒有些清冷锐利。 “这位小姐似乎很喜欢这类装饰。”江妍走上前去，用手中的高脚杯向少女手中的扇子指了指。 那人似乎轻笑了声：“江小姐，我们似乎并不熟。” 江妍佯装讶异：“怎么会，在船上的时候我还不小心撞到了小姐，想来也是十分抱歉。不过，不知道小姐在这扇子上添了什么装饰，您的扇子似乎比我们平常摆弄的要重些。” 少女持扇的手顿了顿，随即收了扇：“不过是些水晶、珍珠罢了，我平常就爱捣鼓这些玩意儿。”她拿起了一旁的酒杯：“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日你被劫走，我以为…”说着，少女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像是怕激起听者不好的回忆。 “有幸遇到贵人，被救了起来。”江妍将手附上胸口，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她劫后余生的喜悦。 少女似是觉得无趣，看着厅顶洒下的银光，语气略有些羡慕道：“说起来大人如此喜爱你，这大人身边的位置，你大概是势在必得了吧。” 语音刚落，江妍就觉得向这边投来的目光更加直白了。像是被少女的直言不讳震惊到，抑或是好奇江妍会如何回答。整个大厅比方才更安静了，几乎只能听到她们的交谈声。 江妍绕了绕酒杯，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自然。”不是。 少女倒也还镇定，抿了抿杯中红酒：“即便如此，既然我们一同被大人们选中，我便还要争一争。”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江妍有些惊讶，正要开口，月亮升至穹顶，大厅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五个人影。 与此同时，有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德拉库拉的荣光满溢天空，月亮神佑我。在今夜，我将找寻，他的血液永不干涸，他的脚步将永远追随于我，永不停息。” 是莉莉丝的声音。 江妍看着正中间的人，那人是坐着的，虽然看不清，但江妍直觉她也在看着她。 下一秒，只见那人将手抬起，越过人群，精准地指向了她。 似乎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除了江妍。 “上来吧孩子，能被德拉库拉选中，是无上的荣耀。” 见江妍迟迟没有动作，一旁的长老道。 江妍最终还是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了莉莉丝身旁。 其实她今天衣着实在是有些简陋了，特别是在一众靡丽的礼服衬托下。 “我以为你不会选我。”她低声道。她看着莉莉丝在黑暗中同样具有冲击力的脸上露出有些得意的笑容，莉莉丝伸出手将她牵引到咫尺处。 “我只答应你，不让你做我的血仆。” 江妍有些没反应过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上裸露的肌肤，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对方面前。 “不过，我回去仔细想了想。”莉莉丝的手指在江妍的手腕上摩挲着，“我还是有些吃亏，答应了你如此不合理的请求，我得收取些…报酬。” 江妍还是有些疑惑，正要问出口，手腕上却一阵刺痛。 顷刻间，在血液流失的同时，江妍感受到一股暖流从刺痛处蔓延。她试图奋力挣扎，却在抽手前泄了力，就要跌倒的一瞬，她用另一只手迅速撑向一旁的把手，才堪堪稳住。 莉莉丝发亮的红眸始终看向她，她故意咬得恨了一些，对面却也倔强得很，不断挣扎。莉莉丝将手绕到她背后，轻轻一揽，她便跌坐在她怀里，彻底软了下来。 江妍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爱”几乎是不设防的。 手腕上的痛感那么真实，却又跟她曾在系统中模拟的不太一样—— 原来痛觉是会蔓延至全身的。 这次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吗？她又开始怀疑自己。 她看着头顶那轮月，因为失血开始逐渐陷入恍惚。 忽地，大厅里传来一阵骚动。 “很抱歉打扰你的雅兴，我亲爱的莉莉丝。” 江妍感受到莉莉丝的动作似乎停了下来，湿热敷上伤口，疼痛褪去，但已经进入身体的，不属于她的血液还是让她有些不适。 那是一位高挑的女性，她束着乌黑的长发，踏着月光款款而来。她的颈间有一块十分醒目的黑色印记，如果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已经干涸的发黑的血块——她竟是负了伤。 她手上牵着的，想必就是她的血仆。不过血族牵着她的动作实在算得上是温柔了，让人怎么也想不到那是即将迎来死亡的肇事者。 “琼·gre，你…” “几位长老先别急着打断我，我这可是关乎血族存亡的大事。”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着。他们看向一旁始终沉默着的莉莉丝，这位新生子摆弄着怀里血仆的手指，像是在专心欣赏着一件艺术品，无暇顾及月下的喧嚣。 良久，莉莉丝才开口道：“各位长老不妨听听，要是因为我的成人礼误了大事，可就不好了。”她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让人猜不出话里的情绪。 琼将身边那人猛地甩在了地上，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银器，那银器上还残留着血液，这么一看，便一目了然了。 “胡闹！”一位长老呵斥道，“既是底下血仆心存异心，杀了便是。好好排查将潜伏的同伙揪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何至于弄得这么大动静。” “长老们有所不知，此人自幼跟随于我，血契自是进行了成千上万次，现在也能算半个血族。按理说，她对我，该是再忠诚不过。即使有不干净的念头，她身体里的血，也会将它们抹杀干净。可本该忠贞之人却背离，这是不是就说明，血契对他们的约束，已经不再牢固。” “那么。”琼顿了顿，“这些血仆，便是人类用来攻击我们的，最好的银刃。” “加上这把银刀。”金属落地的清脆声在殿内响起，琼神色晦暗，“此前我并未察觉我美丽的小姐身上竟有如此危险的东西。而这银刀上抹的，是人鱼未凝结的眼泪，似乎…可以骗过我们的嗅觉。” 一时间殿内一篇哗然，长老们面色越发凝重。 “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有了些组织。而我身边的这位，足以证明他们似乎蓄谋已久。那么…” “这还算是小事吗？” 殿内的氛围无比凝重，在场的人类不知作何反应。 “你每一次与她在月光下拥抱，都可能迎来她的谋杀。”琼看着地上始终泰然的罪魁祸首，声音低沉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甚至，你又怎么知道，这场成人礼，是不是由持刃者导演的呢？莉莉丝怀里抱着的那位，是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呢？” 江妍不自主地僵了僵，莉莉丝似乎察觉到了，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感谢提醒，我自然会小心。各位长老也要记得回去提醒同族，小心残月。” “我交代完了，人就交给你们审，我先走啦。”说着，就朝大门走去。 “啊！”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折返了回来，“这么一来...我就没有血仆了。”说话的表情略有些委屈。 她勾了勾唇角：“想必亲爱的莉莉丝应该不介意我在这之中挑选一个。” 她环顾四周，还未等人反应，便说道：“我看你怀里那个就不错。” 场面再次陷入僵局，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莉莉丝的回答。 江妍倒是放松了下来，她知道莉莉丝一定会答应的。 “既然你喜欢，给你便是。”说着，拍了怕江妍的背，示意她起身跟去。 江妍倒也没有犹豫，非常果断地向她的新主人走去。 莉莉丝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那头也不回的背影。 长老见状，连忙清了清嗓，宣布仪式继续。 在经过那位持扇少女的时候，江妍看见少女握着扇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她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目光所及的，是自始至终都异常沉默的血仆。 命运似乎有意捉弄，持扇少女被选中，走向上位者。而莉莉丝似乎终于失了雅兴，就这么离开了。 第22章 3 当琼把她抵在墙上，意图对她的脖颈下口时，江妍并没有立刻反抗。 獠牙越靠越近，却在最后停了下来。 琼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些狡黠：“这位小姐，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江妍挑了挑眉，听她继续讲了下去：“我这位小堂妹呢…啊，没记错的话你们人类应该是这样称呼的。她似乎很喜欢你。”血族冰冷骨感的手在她的脸上游走。 第27章 “一会儿呢，你的前主人会来向我要你，作为交换，她会把我的血仆还我——这是我跟她的交易。” “那位血仆对你很重要吗？”江妍有些意外道，她以为血仆对血族来说就像一件可以随意更换的衣服一样，即使有特别喜欢的，也总会有厌烦和丢弃的那天。 对面那人嗤笑了声：“我的东西，当然要由我自己来处理。” 江妍沉默了，她突然意识到，今天这出戏很可能就是莉莉丝为信守承诺特意安排的，那位血仆，也不是单纯的牺牲品。 “至于你和我之间的交易…”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从很早便发现我这位小堂妹似乎很不简单，比如…”她故意放慢了语气，凑到她耳旁轻声道：“她似乎，不仅仅是位血族。” 江妍暗道不妙，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简单。她的手被人牵了起来，那人一直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那个地方，莉莉丝舔过。 “我们血族可不会让血统不纯的杂种做领导者，不知这位小姐是否愿意帮我们血族铲除异己。” 江妍冷笑了声，强装镇定道：“好处呢？” “你那位人鱼朋友，好凶啊~抓住她可费了我不少功夫。”琼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一脸苦恼道。她看着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十分冷静的人类小姐终于露出些有趣的表情，满意地笑了笑。 江妍看着血族不怀好意地笑着，有些慌乱：“你的伤是…” “诶。”琼打断她道，“这伤还真是我那血仆划的。不过，原来安妮小姐也这么不听话，藏了些危险的东西…”她面色有些苦恼，“看来以后要让简离你远点。” 江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琼让自己去找莉莉丝不是纯血族的证据，那么就证明她还没有发现西娅和莉莉丝长得一样，不然今天在大厅上的就是西娅。对，江妍深吸了一口气。而且…而且现在还不能确定西娅就在琼的手上，西娅她说不定在打斗中成功逃掉了。 琼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也可以保证你的人鱼朋友的安全。只要，你答应这个交易。” 江妍仔细看向手里的东西，黑色的鳞片在幽暗的走廊里也熠熠生辉。 不远处，交易的另一方姗姗来迟。琼揉了揉江妍的头，笑得甚是温柔：“我给你时间考虑，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江妍紧捏着手里的鳞片，向莉莉丝走去。她与那位血仆擦肩而过，对方还是像在大厅里那般，平静、麻木。 她沉默地跟着莉莉丝走了一路，莉莉丝像是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不说话。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她有些骄傲地仰了仰头，可惜江妍现在没什么心情。 “西娅不见了。”莉莉丝不可能不知道。 莉莉丝危险地眯起了双眼，语气平静道：“我只说我会保护好你，仅此而已。” 江妍有些急了：“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她。但是你也看到了，她跟你长得那么像，又是人鱼，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会用她来质疑我的身份是吧。”莉莉丝无所谓道，“不至于，没准是那人鱼用幻术改变了容貌欺骗我们呢。” 江妍不死心道：“你不救？” “不。” “那我自己救。”江妍就要转身，下一秒，天旋地转，莉莉丝乌黑的发丝垂落，她看着莉莉丝腥红的双眼，强忍住背部传来的疼痛。 “你要怎么救。”她知道莉莉丝似乎有些生气了。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她承认她有些赌气，她感觉疼痛愈加强烈了，这让她很烦躁。 她们僵持了会儿，莉莉丝又像是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尖牙随着她的动作露了出来，让她看起来十分危险。 这种感觉很奇怪，身体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她想挣扎，却发现四肢像瘫痪了般，无论她怎么努力用大脑驱使，都没办法动弹。她愤怒地瞪向莉莉丝，她知道那些流经她身体里的血肯定不简单，只是不知道莉莉丝真的会用它们控制她。 她看着莉莉丝轻而易举地将她一直握在手心的鳞片夺去：“啊…她拿这个威胁你。” 那鳞片被她紧握住，五指张开，滑落的碎片落在江妍的腰腹：“那你答应了她什么？” 江妍本该害怕的，害怕莉莉丝误会她选择了背叛，她应该解释的。但控制不住的身体，体内汹涌的异物感，以及被捏碎的鳞片，都让委屈盖过了理智。她别过了头，选择了沉默。 莉莉丝离开了。 可江妍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她向来擅长以沉默对峙，这是她摸索出来的生存法则，可她从没有从中感受到胜利的喜悦，相反的，是疲惫，是混沌。通常这个时候，她会选择拦下所有汹涌而出的想法，再次选择对自己沉默。 这一次，她依旧选择这么做了。 等待身体异样的感觉彻底消失，江妍起了身。 她看见门外的陌生面孔一愣，她试探性地走了出去，见这位血族也没做阻拦，松了口气：“你是？” “alex，莉莉丝小姐让我跟着您。”这位血族蒙着面，开口才知道是位男性。 江妍点了点头：“你知道莉莉丝小姐今天选的血仆在哪吗？” “…” 见alex许久没有作声，江妍就要作罢。 “莉莉丝小姐的血仆的信息，自然是要去问莉莉丝小姐。” “…”但她现在不太想去见莉莉丝。 江妍纠结了会儿，按理说现在那位少女确实最有可能在莉莉丝那，她们好像还没完成那个什么契约。但是… 算了，先瞎逛逛吧，说不定歪打正着了呢。 血族喜暗，走廊里的烛光也少得可怜。向前往去，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和对称式的装裱。毫无美感，只剩阴森。 她清了清嗓子，唤了声alex：“你待在这多久了。” “没多久。” “…” 江妍只得直白道：“你知道那些人类都被安置在哪吗？跟我在一层吗？” “安妮小姐的房间是莉莉丝小姐安排的，不跟其他人类一层，其他人类在下两层。不过，明早他们就要被送走了。” 江妍点了点头：“你能带我下去吗？” 又是好一阵沉默，江妍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发现对方还在时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还是建议安妮小姐直接找莉莉丝小姐，这样来得方便些。一般而言，血族和他在成人礼上选择的血仆是会一起度过第一夜的。” 江妍还是坚持道：“你带我下去吧。” alex只得快步走到江妍身旁，向她伸出手臂。江妍会意，将手搭在上面，道了声谢。 “咚咚咚。” 她敲响了靠走廊的第一件房间。 “安妮小姐是打算…一个一个敲吗？”语气有些一言难尽。 江妍撇了撇嘴，看了他一眼，心道那不然呢，你又只知道找莉莉丝小姐。 “谁啊，大半夜的。”屋内传来一男声，颇为耳熟。 屋内的人一开门，江妍便忍不住暗喜，这不是那人在船上，跟少女交谈的那位男性吗！ 但见到江妍，那人好像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不少：“你你你，你不是被带走了吗？” “哦，没走成。”江妍直奔主题，“你知道后来被选中的那个女孩的房间是哪个吗？” 对面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你说哈珀啊…” 原来她叫哈珀啊… “我不知道，不过…”他有些欲言又止，“这一层貌似住的都是男性…” 江妍迅速朝他抱了一拳，毫不拖泥带水地拽着alex就往楼下跑。 “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呀？”她回头瞥了alex一眼，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感觉沉默就像是在回答她：你也没问啊。 无人在意的角落，背后那人又嘟囔了句：“找血仆，不应该去莉莉丝大人的房间吗？” … 在吵醒了一层楼的小姐而无果后，江妍陷入了沉默。 此时已是深夜，她也有些困了。 “安妮小姐…” 江妍打断他道：“好了我知道了。” “找你家小姐嘛…” 刚吵完架就觍着脸去找人家...而且莉莉丝现在肯定还很生气… “你能不能带我到个看得到月亮的地方待待，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被强制遏制的思考被人推着继续，她找了个草坪随意躺着，看着透不出一丝光的、有些恐怖色彩的建筑，以及那轮圆月和繁星。 果然哪里的天空都是一样的。也不知道012系统现在在哪呢。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叫，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觉得自己应该触景生情一下。 “你们人类的东西，不懂。” 江妍无语。 你不也长得人模人样的，你这样的，顶多算个变异的人类。 第23章 3 第28章 哈珀不知为何还未褪下晚礼服。屋内的烛光比江妍想象中的要亮，所以她能清楚地看见哈珀凌乱的发丝和礼裙上有些突兀的褶皱。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外的安妮，表情也还算自然，但在混乱仪表的衬托下，倒显得有些强装镇定：“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说着，她满脸欣喜地用双手紧握住江妍举起的手。 江妍看着哈珀热情的招呼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她随意应了声便朝屋内瞥去。 她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残影掠过窗台，最后消失在夜色里。江妍心里有些发堵，心不在焉地听着哈珀滔滔不绝地讲着。 “…我们去你房间聊吧。” “嗯。” 哈珀挽上她的手臂，她这才发现哈珀的手套被脱下了一只。她有些疑惑地喃喃道：“你的扇子呢？” “啊。差点忘了。” 看着哈珀转身去拿扇子的背影，江妍心里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许是实在有些晚了，她疲惫地放弃了思考。 方一进门，哈珀便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门外那个是谁？” 江妍心里连道：对，这才正常。 “alex，莉莉丝的人。” “她还真是喜欢你。”哈珀感慨道。 江妍刚想反驳，心里便突然起了疑惑：“说起来，你看见我还在这里，好像并不惊讶？” 她吵醒的每一个人见到她都很诧异，唯独哈珀像是早知道她不会被带走。 “其实莉莉丝小姐今天没与我进行血契，那时候我就猜到了。再加上…”哈珀似乎有些迟疑，像是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今日殿内的那位血仆，是我的朋友，她叫简。琼似乎很喜欢她…” 这一点江妍倒是猜到了，虽然那位琼似乎对简的刺杀表示很愤怒，却又异常的宽容。比如，简在被交给长老前，竟是毫发无损的。很难想象这位血族冷静到被刺伤后非但没有起杀心，连稍重的惩罚也没有。 “老实说，这不是简第一次刺杀琼，前几次即使被发现了，琼也没有杀她。” 这倒让江妍有些意外。 “所以我笃定，即使要惩罚简，琼也一定不会把简交到其他人手里。” 这倒提醒江妍，琼和莉莉丝的交易，可能不只是交换血仆这么简单。莉莉丝一定许诺了琼别的东西，或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 “和血族缔结血契，似乎会影响心智，简为什么…” 哈珀的神情有些黯淡：“其实，简的状态已经十分不好了。早些时候还好，自从暴露后，简神智清醒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江妍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手腕：“既然暴露了，为什么不让她先逃出来呢？” “最初是这么决定的，但…简发现琼不会杀她后便改变了主意。况且，逃不出来的…” 江妍想起那晚艾洛蒂对她说的话——那时候他们靠着被选中的血仆传来的讯息拼凑出血族的种种，不知道下一秒迎来的是牺牲还是背叛。 所以他们在期冀的同时，又在痛苦地猜忌着。他们是孤注一掷的棋子，也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转而刺向同伴的银刃。 幸运的棋子会在变色前抹杀自己，不幸运的，会永远失去自己。 她们沉默了许久，像是为从前无数的勇士哀悼。但未来依旧黑暗，下一步是迎来新的机遇还是坠入深渊… “计划不变，我们明天去主殿，那里有有关血族最全的资料。” “去查什么？” “两百年前，血族与人鱼族首领的逝世，噩梦的开始。从前我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血族的弱点。但或许，我们应该找找这场噩梦的根源。” … 昏暗狭窄的密闭容器里，西娅只能感受到周身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起伏着。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海底的囚牢，但这次，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击碎困住她的牢笼。 她再一次感觉到无比的挫败。她对上那位血族，竟毫无还手之力。 忽地，不远处亮起烛光。 “你什么时候能考虑下我的感受，拿远点拿远点。”人鱼循着声音看去，是那位抓她的血族。她身旁那人拿着蜡烛，声音稍冷：“不爽就出去。” “那不行，血族领主候选人的一手八卦呢。” 在看清那人后，西娅又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她用鱼尾拍打着容器壁。她愤怒地朝俩人龇着牙，指尖的爪甲变得长而锋利，紧紧地抓向视野中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琼看着在水里扑腾的人鱼，忍不住嘲讽了一句：“牙都没长齐。” 人鱼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她冷静了下来，警惕地看着来人拿出一个布袋，缓缓地从中倒出一些细碎的石头。 莉莉丝将手中的东西伸至人鱼面前：“你能修吗？或者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大小小的海螺碎片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手心，仅凭借这些碎片是很难看出它原本的样子的，西娅彻底冷静了下来。她对上莉莉丝平静的目光，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莉莉丝感受到人鱼的喉间传来一阵有起伏的音波，意识到对方像是在…“说话”？ 但她听不懂。 一旁的琼似乎有些疑惑，她敲了敲容器表面：“怎么没反应？” 莉莉丝沉默了会儿，示意她将水放干。 不久，容器壁被升起，人鱼被彻底暴露在空气中。西娅微仰着头，从喉间磕磕绊绊地说：“…海…螺。” “你能把它拼好吗？” 西娅摇了摇头：“…声…音。” 琼：“啊？” “这个海螺大概比较特殊。声音…是能保存声音？” 人鱼点了点头。 “诶？这不是你父亲的遗物吗？能保存声音的海螺…会是遗言吗？” 莉莉丝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遗物，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人鱼咧嘴一笑：“我想，我们需要推心置腹地好好聊一聊。” … “韦德·aro，德拉库拉x238年起担任首领，在任期间受其妻影响，主张与其他种族和平共处，并在三族会议上多次袒护人类利益。其妻亡后，仍坚守此。” “x433年，被异族暗杀。韦德·aro先生生前是和蔼而受人尊敬的，他将其短暂的一生奉献给了伟大的德拉库拉，他的死亡令我们痛心，警醒我们要时刻注意在浑浊下诞生的种族…” 江妍她们能够找到的都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信息，不然就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为什么刺客的信息反而被捂得严严实实？血族似乎很抗拒提起那次异变。 “我再找找。”哈珀又爬上阶梯，不死心地翻找起来。 “血族的姓氏有可能为外族使用吗？“说话间，江妍来到入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面密密麻麻地雕刻着各家族成员的名字。 “不能吧。不过早些年允许不同种族通婚的时候，如果与血族结合，是可以冠上血族的姓氏的。” 而两百年前，那位混血者刺杀了两族首领以后，混血者一夜之间便被所有人歧视唾弃。在那之后，便不再允许不同种族通婚了。 aro、env、wras、slos、gre、ton、l**，最后一个姓氏单独占了一格，就像是被遗忘了似的，逐渐变得模糊、陈旧。 “最后这个姓氏为什么没有对应的家族啊？” “啊？“哈珀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最早的时候血族只有德拉库拉一个姓氏，后来随着血族逐渐壮大才衍生出来这么多家族姓氏。最后那个好像是在血族有记载这个意识之前就消失了。不过也有传言说，这个姓氏是血族为示友好赠送给人鱼族的，谁知道呢？” “lus。”江妍抚摸着墙面上的斑驳，低语道。 “嗯？你说什么？” 江妍回头对上哈珀疑惑的目光：“没什么。但是这里怎么没有莉莉丝的名字。” “莉莉丝是属于gre家族旁支不能再旁支的新生子了，能有今天的待遇，一是天赋高，能力强，二是现如今血族的新生子加上莉莉丝不过四位。你要找的话…那儿，那本最厚的。” 江妍当真拿起了那本“砖头”翻了起来。 很简短的描述：莉莉丝·gre，纯血族，生于x434年。这个时间点… 她看见与莉莉丝并排的是：安琪·slos纯血族，生于x434年。 她们的前一级——sean·slos，纯血族（…），和莉娜·gre，纯血族（…）。 “你刚刚说的四位新生子分别是谁？” “gre家族的莉莉丝，琼，slos家族的安琪，她跟莉莉丝是亲姐妹，同一年生的，还有aro家族的麦克斯，韦德的儿子。” 已知莉莉丝绝对不是纯血族，很大概率是血族和人鱼的混血，如何从这一本厚厚的名单里找出莉莉丝的爸爸或者妈妈呢？ “有没有血族是被记录在册，后来又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背叛了家族，被抹去了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只能直接一点了——“我想见莉莉丝的…父母？” 第29章 莉莉丝如此特殊的身份，如此巧合的出生日，她的亲生父母一定和这个事件脱不了干系。是不是那位刺杀者还有待考察。 既然没办法查到，那只能去问问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莉莉丝的养父母。 第24章 3 【 暮色黯黕，血影潜行， 他们带着罪恶游走于世界， 但在皎洁的月下尽显。 傲慢者（aro）操控； 善妒者（env）诅咒； 暴怒者（wras）善战； 懒惰者（slos）苟生； 贪婪者（gre）占有； 暴食者（ton）迷惑； *欲者(l**)诱*。 终困于欲望， 月亮神说。 —— 新纪·一】 屋内没点蜡，窗帘也被拉得严实。江妍接着屋外微弱的灯光大致观察了一下室内，老实说，条件是极好的，至少琼那句“我可没虐待人质”没有撒谎。 可躺在床上的人似乎不太舒服，整个人蜷缩在被单里。 江妍轻手轻脚地点了蜡，警惕地将那把西娅留下的银刀背在身后，再捏起被角猛地一掀。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江妍放心了下来。 西娅此时还是人类的模样，她眉头紧皱着，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江妍又开始怀疑琼到底有没有骗她。 在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江妍将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晃动间不小心触碰到了对方的皮肤——烫得惊人。 西娅迷迷糊糊间转过身，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了，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江妍这才看到她龟裂的嘴唇。 她开始怀疑琼是不是对西娅做了什么。 焦急间，她抱起西娅就往浴室奔去。 既然是鱼，待在水里总是要更舒服些。而且这反应怎么看都像是缺水了。也是，自从上了岸西娅就没怎么接触过水。 她把西娅轻放在浴缸里，打开了水阀。 水位缓慢地上升着，西娅的身体依旧滚烫。江妍用手接了些水浇在西娅的身上，可对方还是昏迷着，她又用湿漉冰凉的手覆上西娅的嘴唇、捧上她的脸颊。 她透过极其微弱的，从门缝漏进烛光，看见西娅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但她身体的温度却怎么也降不下来。 双手已经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她正要再将其放入水中降温，却在抽离的一瞬被紧紧抓住。 “醒啦。“江妍用十指轻轻敲了敲西娅的手，示意她放开自己。膝盖处传来明显的疼痛，许是在地面上跪得有些久了。 可西娅只是这么安静地看了她几秒，黝黑的瞳孔发亮，依旧有些失焦。 然后，西娅缓缓倾过身，将她拉入怀里。 起初，江妍只是没反应过来西娅要做什么。 她听见哗啦的水流声和西娅沉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交响，西娅的身体依旧很热，连着呼吸都是潮湿温热的，一下一下地喷在她颈后。 这是一个湿漉漉、暖洋洋的拥抱。 她想，这大概是她的人鱼朋友表示想念、委屈的拥抱。 江妍觉得有些可爱，像小动物一样。 她抚上西娅的长发，清了清嗓子：“虽然我现在还是没办法带你出去，但是我跟琼说好了，就目前来看，我觉得的她还是蛮讲信用的。所以你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但是我很快就会来接你。” “…” “对不起。”江妍觉得无力又挫败，她很讨厌这种被动和无力的感觉。 她在意结局，怕失足落空，所以她小心翼翼。 即使012同她说，这一切不过是堆砌起来的数据。但她确实因为感受的真切开始怀疑，所谓“世界”究竟是一场梦还是魔幻的现实？ 她无法将其轻轻放下。 不知道是否是太过寂寞，她无比珍视与爱莫名其妙的结识。即使爱是系统口中，在未来可能发展成“病毒”的错码。她固执地依赖于自己的感受。 江妍感觉到身体突然腾空起来，膝盖上的疼痛因此愈发清晰了起来。 她呛了一口水，挣扎中抓着西娅的肩膀撑了起来。西娅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人鱼的模样，江妍的眼睛还有些发涩，视野还有些朦胧，但大腿处，与鱼尾相触的地方，可以感受到鳞片的不平整。 膝盖似乎被鱼尾蹭了蹭，疼痛得到了缓解，但同时，江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随着不远处传来吱呀的关门声，她们彻底陷入黑暗。 人鱼吻了上来。 是潮汐！ 江妍的双腿被鱼尾束缚着，双手绕到脑后试图掰开人鱼按着她的手。 无济于事。 她本就毫无防备，轻易地就让对方掠夺了呼吸。 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慌乱间下唇似乎擦过一个尖锐的东西。 她睁开眼，终于看清西娅原本透亮的黑色眼眸中，似乎正隐隐发着红光。 江妍不再挣扎了，她吻得深了些。 人鱼的动作也放慢了许多。 在再次触碰到那颗尖牙时，江妍猛地撞了过去。一时间，嘴里满是粘稠的液体，与浓重的铁锈味。 人鱼似乎僵住了。 下一秒，江妍一手捂着还在流血的嘴，另一只手又放进西娅的嘴里，又是一滑。 西娅像是吓了一跳，江妍感受到她似乎将尖牙收回去了一点。 总算是清醒了。 她有些后怕地想到，要是她今天没来该怎么办，琼就会发现莉莉丝的秘密。 把小人鱼带出去，刻不容缓。╰（‵□′）╯ 西娅垂着头为她舔舐着伤口，江妍方才一直用腰撑着才让自己不至于摔到西娅身上。 腿上的束缚已经消失了，她正要拿手撑一撑调整姿势，方一拿开手就发现嘴里还有鲜血在往外冒，便又下意识去捂嘴，奈何腰部已经泄了力，眼看着就要拍进水里，西娅双手一扶，她终于坐了起来。 江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虽然嘴巴被扯得生疼。 浴缸里的水已经满得溢了出去，但江妍一时间也顾不上了。 方才西娅一直低着头她没注意，现下虽然还是不看她，但她看见了西娅脸颊两旁的泪痕。 她不确定地摸了上去，在感受到类似固体的触感的后忍不住在心里惊呼——完了，掉小珍珠了。 人鱼在自责。 江妍踌躇着捧起西娅的脸，使对方直视着自己。 她张了张嘴，支支吾吾道：“我…我衣服湿了，我想换衣服。” 她向来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只是觉得总不该是沉默的。 - 江妍开始觉得琼有些过分地周到了，她心里觉着奇怪，但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向缩在床头一脸委屈的西娅走去。西娅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说是再休息会儿就好了。 从刚才她就发现了，西娅似乎一直在留意自己的嘴上了伤口。 江妍回忆起几次疗伤的经历，连忙捂住嘴唇：“不用了…” 西娅又低下了头，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情绪，但不用猜也知道… 她选择略过这个话题。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你的身世。”江妍心里有些没底，她不知道西娅是否愿意接受未知，是否抵触去了解可能会伤害到她的过去。 “当然目前的一切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以及…”她顿了顿。 “我需要知道你的一切。” “…” “…好。” … 西娅在语言方面进步很大，虽然还不能说出比较流利的句子，但已经能较为准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 “我会尽我所能，尽快把你带出去的。”她郑重道。 - 江妍来的时候是傍晚，离开时已经是深夜了，正是血族活跃的时候。 她迎面遇上了向上走来的两位血族，像是在寒嘘。 琼看见江妍似乎有些惊讶，准确来说，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安妮小姐，要找哈珀小姐的话可能得去后院看看。我跟麦克斯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谈，就不奉陪了。” 站在琼一旁的青年高挑挺拔，五官看起来柔和极了。他对江妍笑了笑：“原来这就是安妮小姐，很抱歉打扰到你们了。”他微躬了躬身，很是绅士。 江妍这才猛地记起，她现在在外界看来还是琼的血仆，她也连忙行了礼，侧身让了道。 在与麦克斯擦肩而过时，江妍下意识抬了抬头，刚好撞上对方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似看到麦克斯的瞳孔闪了闪，接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 江妍找到哈珀时，她似乎刚和简谈完话。 “简，这就是安妮，你应该见过。” 简只是看了她一眼：“安妮小姐，大人让我转告您，今晚不必久留。” 江妍方举起的手又尴尬地放了下去：“麻烦你帮我跟琼小姐说一声，我需要一点时间。” 第30章 虽然揭示莉莉丝的身世可能会对莉莉丝造成麻烦，但目前看来，她别无选择。 “我刚刚碰见麦克斯了。”江妍回想起麦克斯与琼之间熟络的氛围，“他和琼看起来关系不错？” “或许吧。”哈珀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毕竟一同竞争领主之位，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 江妍：？ 哈珀特意压低了声音：“据说，当年麦克斯母亲的亡故，是血族一手促成的。血族一直不太满意韦德与一位人类结合，认为这玷污了血族的血统。虽然是谣言，但麦克斯确实不太亲血族，反而在人类那边活动得比较频繁。” “那又为何对领主之位如此渴求呢？”江妍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也是为了母亲吗？还是，仅仅是为了继承这份权利呢？ “那现在呢，直接去找sean先生和莉娜女士吗？” 江妍被拉回思绪，她原本确实是怎么打算的，但… “明天再去吧。”她要回去取个东西，以及——说起来，她已经有几天没见到莉莉丝了… … 夜晚，正是血族活跃的时候。所以当江妍看到在门外守着的alex时，非常坦然地迎面走了过去。 “安妮小姐…”alex似乎对她特意避开自己出门的行为表示十分的不解与无奈。 江妍清了清嗓，掩不住地心虚。 出乎意料地，alex并没有过多地追问：“并不是所有的血族都畏惧阳光，所以还请安妮小姐不要再乱来了。” 江妍这才慢慢意识到，比起监视，alex更像是莉莉丝派来保护她的。 依旧不见莉莉丝的身影。她躺在偌大的空旷的屋子里，闭目倾听着夜里所有可疑的声音。 她不知道她所要去找寻的真相是否重要，世界重生到底是指回归和平，还是彻底打乱现有的秩序重新组合。霜起汐落，是否意味着人鱼族与血族的灭亡。 如果到最后，她依旧没有找到另外的办法救出西娅又该怎么办。 不知道辗转了多久，再次睁眼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闭上干涩的双眼，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无比的沉重。昏沉中，她似乎听见窗户那发出一声闷响。一呼一吸间清晨的微风拂过耳畔，床垫随着附加的重量缓缓下沉，她这才迟钝地睁开眼。 眼前的一切让她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次不愉快的争吵。 不一样的是，莉莉丝失焦的眼眸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以及，满目的血红。脸上，脖颈间，甚至凌乱的发丝间也凝固着血液。视野触及的瞬间江妍嗅觉才被唤醒，刺鼻的血腥味顷刻间堵塞在她的咽喉。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莉莉丝的血，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毫无疑问，莉莉丝才结束一场棘手的战斗。 “莉莉丝？”她企图结束这漫长而残酷的沉默。 对方并没有回答她，就像是那时的她一样。 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声音也跟着颤抖。 世界又静止了。 她试图抹去莉莉丝脸颊上刺目的褐红色印记，但那似乎停留得太久了，变得有些顽固。 终于，莉莉丝动了动，江妍看着她垂下依旧鲜红的双眸，她像是有些累了，缓缓地放下撑着的双臂。最终，卸下了所有力气，就这么趴在了她身上。 江妍感受到莉莉丝的嘴唇似乎无意间贴在了她的脖颈处，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有所感，汩汩地向颈间流去。 她在肌肤相触的地方感受到了自己的脉搏，她想挪一挪，却在触及对方平稳下来的呼吸后，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她望着天花板，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体的异样已经平息了下来，她听着左耳边传来的呼吸声，感受着身体上方不属于她的重量，意外地安心。 “对不起。”不管是为自己的沉默，还是选择。 第25章 3 从昏沉中醒来时，莉莉丝已经离开了。仿佛黎明的一切只是一个清明梦。 “嘶。”腕内传来一阵剧痛，她细看去，才发现那儿不知何时填了两道几乎微不可察的伤痕，伤口周围还微泛着青紫。 她回忆起昨日莉莉丝狼狈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难道莉莉丝确是受伤了？ 江妍起身向窗台走去，窗户从里紧锁着，不像是有人闯入过的模样。倒也不怪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习惯了莉莉丝独特的出走方式，一时间竟忘记这原本便是她的领地。 她拿起自己放置在一旁的包裹，翻找起来。 “alex。”江妍来到门外，“昨天有人进过我房间吗？” alex摇了摇头。 “你确定？” “安妮小姐，莉莉丝小姐对进出您的房间设下了禁制，不会有旁人贸然闯入的。” 江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那便是莉莉丝本人拿的了？ 可那海螺分明是西娅的东西，她为何突然拿去。 “莉莉丝小姐。” 说话的人是alex，江妍后知后觉地聚焦在眼前。莉莉丝像是也才看到来人，定住了步伐。 江妍压制住心中的疑惑，款款向前走去：“你昨晚...” “楼下应当备好了早食，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意外地，莉莉丝从容地牵起她的手，将其搭在了自己的肘间。 明明上一次见面还是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如何再见面就变得比往常还要亲昵？ 自然，用“亲昵”来形容是她有些夸张了，不过... 莉莉丝此时正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江妍放下手中的刀叉，问道。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今天的莉莉丝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对劲。 莉莉丝挑起一边眉，像是在反问她。 “昨夜见到你的时候，你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她抿了口杯中的牛奶，否认道：“那不是我的血。” 江妍深吸了一口气，对方不明所以的态度愈发让自己觉得怪异：“你不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 “那你这些天...啊。”江妍捂着手腕，有些吃痛地皱着眉。方才一时心急，不小心将伤口磕向了桌沿。 下一秒，莉莉丝便紧张地凑上前来。那儿原先只有极淡的淤青，这下不知为何，愈发可怖了些。 “对不起...”说着，便将唇口附在了伤口上，小心舔舐起来。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江妍狐疑看着血族有些湿润的下睫。 莉莉丝依旧没抬头：“是我昨晚没注意，心急了些...” 江妍顺势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许是有些猝不及防，莉莉丝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想着挣脱。 是红色的没错... 就在方才，她意识到那股异样源自莉莉丝与从前十分割裂的种种行为。换句话说，在她的印象中，莉莉丝至少不会哭着对她说对不起，这倒有点像...西娅。 莉莉丝没说话，侧过脸，又将唇贴在了淤青上。霎时，江妍便又感受到汩汩鲜血流向手腕。 血契...是她想错了吗？ “我今早整理行李的时候，发现丢了件东西。” 唇瓣的摩挲随话语停了下来，莉莉丝抬眸，无辜地看向她：“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有人放在我这里保管的，对她来说，应当是很重要的物品。” 莉莉丝顿了顿，随后便从腰侧拿出了那海螺：“是它吗？” “嗯。”江妍并未急着收回那个海螺，而是等着她的解释。 “我只是觉得...”说着，莉莉丝又取下了别在腰间的锦囊，那儿曳然装着一些碎片，是海螺的碎片，“很熟悉。” “这是？” “如果你是问我它是什么？那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我母亲让我好好保存它，却没有告诉我这是什么。” 江妍哑了哑。应当是这些年种族之间的冲突愈发尖锐，像莉莉丝这样的血族，在成年之前都被禁止靠近别的种族，才导致她们对于“海螺”这些存在于人鱼地界的物品缺乏认知。 她下意识放轻了语气：“这是海螺，一种海洋生物。你手上拿的，是螺贝壳。” “海洋...？”莉莉丝踌躇道。 “现在的所有猜测都毫无依据。但我能肯定的是，你和西娅一定有关系。也就是说...你和人鱼族有联系。” 闻言，莉莉丝微皱起眉。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我们没关系。”莉莉丝将手覆在了她手上，执拗道，“没有。” 江妍见状，也不再坚持：“我今天原本是打算和哈珀去见sean公爵和莉娜女爵的...” “你是在查我的身世？” “是。”江妍坦然道。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暂时不能。”她总不能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人鱼族和血族都灭了。就是系统不让她强制退出，面前这位也能分分钟秒了她。 “到底是谁，很重要吗？” 第31章 江妍这才意识到，莉莉丝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仰视着她，看上去有些迷茫与无助。 “对我来说，很重要。” 莉莉丝垂下眼帘，意外地：“我同你们一起。” “两位打算去哪？”与厚重沉郁的声音一同破门而入的，是一位衣着利落高挑的男子。此时尚是白昼，这位血族的肌肤暴露处罩着一层黑纱，隐约能瞧见黑纱下血色眼眸与尖利的犬齿，充满着杀戮的气息。 麦克斯？ 江妍看向一旁的莉莉丝，她似乎并不意外，抑或是足够冷静。 “早就听闻莉莉丝小姐与琼小姐私交甚好，没想到，确实好到了旁人无法理解的程度。”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妍一眼，嗤笑道。 私交甚好？琼和莉莉丝？可她昨日分明看到琼和麦克斯交往甚密。 莉莉丝依旧没说话，只是眼神愈发犀利了。 “你放心，琼是gre家族的贵族小姐，说起来，血统比你我更加纯正，我断不会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比你我”？难道？！ 江妍扯了扯莉莉丝的衣袖。麦克斯为何会知道莉莉丝的身世？西娅尚在琼的手里，再加上昨夜...难不成... “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你可以滚了。”唇齿张合间，她似乎还吐出些意味不明的喃喃咒语，四周气氛冷冽下来，麦克斯原本微挑的嘴角也压了下来，呼吸更重了。 “昨夜有血族擅自闯入瓦尼亚，挟持了当时在瓦尼亚视察的ton族长，波及数百名人类血仆，是为重罪。 ” “怀疑我？” “莉莉丝小姐是知道的，现如今能从重重护卫的瓦尼亚内逃走的血族寥寥无几。昨夜已经审查过琼小姐了，还望莉莉丝小姐配合。” “自然，怎么查？” “很简单，那名血族离开时伤得很重，就是以莉莉丝小姐的痊愈能力，恐怕也会留下痕迹吧。” - 待到麦克斯离开了，江妍才堪堪松了口气：“你和琼是盟友？西娅会不会已经被他发现了？她会不会有危险？还有，昨夜...” 莉莉丝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嘴唇，语气有些嗔怪道：“他说的不是我。” 江妍：？ 可除了莉莉丝，江妍想不出第二位血族会这么做。 莉莉丝叹了口气：“不是，没有，不会。以及，真的不是我。” “那他为什么知道你是...？” “我不是。” “都什么时候了...”江妍有些无奈，奈何血族还是那般固执，“好好好，那他为什么怀疑你是？” 莉莉丝向她示意手中的海螺。 “就因为这个？”江妍有些不可置信道。 “若是再加上琼透露予他的信息呢？” 江妍有些晕乎乎的。 “权力的博弈中，没有什么盟友。至于西娅，你放心，她是最能威胁我的筹码，琼不会轻易放手的。” “那你昨夜，那血又是怎么回事？” “他方才已经检查过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所以，是怎么回事？”江妍直直地看向血族眼底，企图从那儿看出些许端倪。 “总之，那不是我的血。”血族冷冷道。 第26章 3 城池远郊似乎意外祥和，没有贵族领域的庄严静穆，亦没有近海的混乱失序。 江妍注意到一旁若有所思的哈珀，感慨道：“这样的地方似乎很少见呢。” 她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就在您的右边，小巷深处，有一只发./情的半鲛。前面那个酒馆，是有名的非法交易场所，里面贩卖的东西，不用我说，安妮小姐也应该知道吧。” 她微转过头，看向江妍，眼神愈发讽刺了：“事实上，在血族的领地，这样的‘祥和’并不少见。只是脏的东西，被堂而皇之地藏了起来而已。” 她危险地眯起了双眼，显然，她在审视这位有些天真的人类小姐：“很多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安妮小姐是一位毫无背景的人族。天真无知，对危险的洞察力几乎为零。但你却又十分幸运，幸运得...让我开始相信原始女巫的占星术。” 江妍抿了抿嘴，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羡慕吗？全域通缉和灵魂绑定换的。 “到了。”莉莉丝转过身。 莉娜夫妇所居住的庄园虽然不算大，但也十分气派了。 “小心点。这里面可是安琪小姐特地在瓦尼亚挑选的新鲜绯血，当心打翻了。”说话的是一名衣着燕尾服的青年男子，看样子，应该就是庄园的管家了。 “莉莉丝小姐。”管家迎面上前来，行了礼，“可需要为两位小姐备好客房？” “不用了。” 话音刚落——“姐姐！” 一位少女提着裙摆飞奔而来，有别于江妍所见到的其他血族，这位血族少女的衣着称得上是华丽繁缛了。 即是如此，她的动作也是极快的。下一秒便牵起莉莉丝的一只手，哀求道：“明天就是我的成人礼了，你不来参加吗？” “前些日子偷偷回来不通知我也就算了，我的成人礼总不能不参加吧！？”安琪嘟囔道。 “不是我不想，是最近长老交待了许多事，我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再加上...”莉莉丝有些欲言又止，顺势揉了揉她的头。 江妍微睁大了双眼，没想到莉莉丝在妹妹面前还挺温柔的，原以为血族应当不会轻易付诸情感的。 “长老那边交给莉娜她们不就好了，你可别骗我，血族颓势难掩，哪来那么多事要忙。” “小姐...”管家汗颜。 这位安琪小姐自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至于血仆契约的事，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完成个血契吗？有什么难的。”说着她朝莉莉丝身后看来。 “怎么有两位？” “所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莉莉丝不再与她解释，大步流星地向城堡内走去，“莉娜呢？” “我带你去找莉娜，你参加我的成人礼，怎么样？” “就别缠着莉莉丝啦。”从楼梯上走下一位黑发红眸的女性，岁月的痕迹隐约可见，想来这便是莉莉丝的养母，莉娜了。 莉莉丝抬了抬手中装着海螺碎片的锦囊，朝莉娜示意了一下。 “上来吧。” 这下一旁的安琪小姐不乐意了，气呼呼跺着脚出了门。 “这没关系吗？”江妍小心向凑近了些，低声问道。她惊讶于莉娜也是十分淡定的。 “安妮小姐不要见怪，安琪她骄纵惯了，但也知道深浅。”莉娜回过头温声道。 江妍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她们一路跟着莉娜来到了二楼尽头的一间书房，莉娜赶在侍从阻拦前，对她与哈珀二人表示了友好。 刚一进门，莉莉丝便直奔主题，将那个完整的海螺与海螺碎片一同拿了出来：“这碎片原本可是这一物。” “是。”莉娜肯定道，“比我预想的快些。” “所以，我是谁？” 莉娜顿了顿，指尖触上海螺外壳的纹路，细细摩挲着：“你的父亲，是人与血族的孩子，杀死韦德的叛徒，纷争的始作俑者。母亲是人鱼族，在事故发生后便销声匿迹了。你的父亲生前将你秘密托付予我，这就是全部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哀怨道：“孩子，一定要执着于这些往事吗？你很幸运，身上几乎没有异族的特征，也足够强大。你自小接受的便是纯正血族的教育，其实你已与纯种血族无异。” 莉莉丝没有回话，只是继续问道：“那这海螺，有什么特殊的用途吗？” “不知。”莉娜叹了口气，“印象里，应是你父亲与母亲的信物。只是他走前特地交待，若是...” 她深吸了口气：“若是你来找我，就让我把这个海螺砸了。” “...” “我知道了。”话毕，莉莉丝便要转身离去。 “我只有一个请求。”莉娜连忙叫住了她，“不要把安琪牵入其中。” “很遗憾，这似乎不是我能决定的。” - 看来，莉娜似乎也对之中的细节不大清楚，抑或是她不愿说。 “她没有认出这个海螺。”江妍狐疑道。按理说，莉娜应该知道海螺有两只。 “正常。那件事已经十分久远了，记忆已经模糊了。再加上血族对这些，本就不敏感。” 不对，若是寻常海螺，还能归因于此。但西娅同她说，这是有传声作用的海螺，既如此，这上面应该附有特殊的力量，莉娜不会察觉不到。 “到头来，竟是一无所获吗？”江妍囔囔道。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执着于这些的原因呢？” 江妍思量片刻，从莉莉丝手中接过海螺与碎片：“如果我说，我是在救你，你会相信吗？” 莉莉丝眼神飘忽了片刻，不语了。 “所以，我们现在是回去吗？”哈珀问道。 第32章 “不，我要去瓦尼亚。”江妍又将海螺与碎片交还给莉莉丝，当机立断道。 “不行。”莉莉丝严肃道，“也不能。” 江妍撇了撇嘴，这俩有区别吗？ “安妮小姐有些太自信了。”说话的自然是哈珀，“那里聚集着最渴食嗜血的血族，又由ton家族管辖，你进入到瓦尼亚，是羊入虎口。” “敢问这位ton家族的族长——就是被抓走的那位，可是那场混战中唯一幸存的血族首领？” “即是如此，又如何？”莉莉丝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觉得他是最有可能知晓之中细节的血族？可他现在不知所踪，你又何必去送死？” 江妍笑了笑：“若我偏要去碰碰运气呢？” 莉莉丝竟是气急反笑：“管家，备客房。” - 直到夜幕降临前，江妍还在阳台的躺椅上悠哉地欣赏着落下的红日。 庄园内的彩灯逐一亮起，苏醒的血族侍从开始忙碌起来。也就是说，若没有得到莉莉丝的准许，她是没有机会在夜晚离开庄园的。 决定去瓦尼亚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血族与人鱼的罪恶已经非常明晰了，围绕着人类的罪恶，只有在远离贵族的区域才会被毫无顾忌地暴露出来。 不论是要恢复和平，还是要将其击溃，都绕不开这个显而易见又被深埋在阳光底下的问题。 而瓦尼亚，是最清晰的目标。 再加上，她始终很在意那位不知不觉潜入其中，搅动风云的血族。 咚咚咚—— “安妮小姐，我是来告别的。” 是哈珀。 江妍让安珀进了屋：“是事情有进展了吗？” 哈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犹豫：“安妮小姐，事实上我一直不太能信任你。” 江妍挠了挠侧颈，其实...也是能理解的，她的目的本就不如她们纯粹。 “但我们目前还算是同盟。有些事，安妮小姐也应该猜到了。多么刻骨的仇恨落实到具体上，也不值得一提，也有很多迫不得已。从前我不理解简，现在我明白了。” 其实那夜便已经初见端倪了，莉莉丝与哈珀大概达成了某种共识，这才使得双方安然无恙到现在。 “不管莉莉丝是出于什么放过我，作为答谢——明日成人礼，这里将有一场恶战。我方才已经将庄园的布局传信给了联络人，快带莉莉丝离开吧。” 这倒是令江妍吃了一惊：“这么快？” “ton族长被抓，算是为我们破开了一个罅隙。具体的，不便多说。” “你就不怕我告密？” “我说了，目前我们应当还算是同盟。何况，就算如此，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既是场恶战，你不留下来吗？” “我想...赶在行动前将简带出来。”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江妍顿了顿，“从人类的角度看来，什么样的世界，才算得上是完整的。你们对血族与人鱼，当真仇恨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吗？” “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活下去，有尊严地活下去。” 她化作一道黑影，隐入黑夜，在危险中自如窜梭，融入到彩灯映射出的斑驳中。 江妍方一转身，月色朝她投下的影子便被另一道影子笼罩。 “都听到了？” “嗯。”莉莉丝背对着银白色的月光，倚靠在栏杆上，眼神晦暗不明。 “你要阻止她们吗？毕竟，这是你的家。” “这不是。”她歪了歪头。 下一秒，风掠过耳畔，黑发红眸的少女便抱着臂，端坐在床沿。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西娅。” 第27章 3 烛光随风耸动，映照在“莉莉丝”姣好的脸庞上。她将手支撑在两侧，整个人向后仰，直到一阵微凉的晚风拂过本就垂危的烛火，视野暗了一瞬，再度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深邃如墨的眼和月下泛银的如瀑长发。 暖黄色的烛火又飞舞起来，连带着少女的轮廓也柔和起来。 果然。 “所以，是莉莉丝救了你？又或者，莉莉丝和琼果然...” “这个问题，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西娅双手交握，低垂着头，“我不过是她的傀儡。” 江妍凑近了些，忍不住撩起人鱼的的长发：“不是这样的，你们...”本是一体。 人鱼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定在那两道还未痊愈的伤口上：“所以，我到底是谁？她又是谁？你好像知道很多，可以告诉我吗？” 许是西娅的情绪有些激动，江妍感受到体内的波澜，轻摇了摇头，安抚道：“我知道的并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们永远不会是敌人。” 人鱼似乎还是很迷惘，她侧过头在江妍的手上蹭了蹭：“她答应我，事情了结后就放我走。我要回海里了...” “回海里？为什么？”当初不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吗？ “无论哪里，都是地狱。这里的同族是被潮汐控制的野兽，血族对人鱼的敌意很大，没有我容身的地方。还有...我的姑姑，她被抓起来了，顶替我，作为新的lus。”人鱼的眼眸垂了下去，“我要去救她，我现在有能力救她。” 她顿了顿：“你跟我走吗？我也能保护你了。” 江妍有些犹豫，她不能保证，莉莉丝绝对不会放她走的。 她看着人鱼祈求的目光，就在那儿黯淡下来的一瞬—— “安妮小姐，是我，安琪。” 话音刚落，发丝掠过脸侧，人鱼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安妮小姐？我进来咯？” “来了。”江妍应了声。 安妮换了一身轻便的深蓝色丝绒裙装，她握过江妍的双手，轻快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歇下了呢。” 江妍清了清嗓：“正准备。” “嗷。”安琪似乎有些不解，“你是我姐姐的血仆吗？” “是啊。”江妍不假思索道。 忽地，她感受到自己被牵向前，安琪先是朝她的脖颈处凑了上去，接着，她便感受到血族似乎嗅了嗅。 “也不难闻啊...”安琪似乎有些困惑，囔囔道。 “怎么了吗？”江妍有些不自在地捂着颈侧。 “也没什么，就是寻常血族选了血仆之后，就像是有了固定的饮食来源，可我看姐姐都没咬过你。” 还没等她回答，安琪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掠过她进了屋内：“不过也是，我姐姐可是纯种血族，也知道过度贪恋人血的危害。” “安琪小姐是有什么事吗？”江妍连忙跟了上去。 少女神神秘秘地转过身，示意她关上门。 “我听说，你想去瓦尼亚？”安琪放低了音量。 “是...我的哥哥姐姐们都被我父亲卖到了那里，我想接他们出来。不过...应该去不了了。” “是去救人啊...”安琪连忙肯定道，“是好事啊！我准了。” 江妍愣了愣。 “这样，明天就是我的成人礼，既然莉莉丝已经决定要留下来参加了，我来拖住她，你只要溜出去就好了。”血族瞪着圆溜的双眼，绘声绘色道。 江妍苦笑道：“安琪小姐，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既然已经和莉莉丝小姐进行了血契，我便是她的血仆。她否定了的事，我是不会冒险去做的。况且...就是我到了瓦尼亚，没有了莉莉丝小姐的庇佑，我什么也不是。” 安琪抿了抿嘴，似乎很是苦恼：“可想做的事，就应该去做才对。何况那是你的亲人。血族虽不比人族看重血缘关系，但我也是知道这样联结对你们是很重要的。我知道现在很多人类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就更要珍惜每一次放手一搏的机会。而且...你也并非没有筹码。” 她往江妍的手心塞了一块圆形的紫色晶石，上面雕刻着些交错纹路，形成的图案江妍在书上见过，正是slos家族族徽的模样。 “这个是slos家族在瓦尼亚的通行牌，你拿去，有了这个，里面的血族就不敢为难你了。” 她正要拒绝，少女却佯装生气道：“不许拒绝我了。” “就这么决定了，明日我让人给你带路。”话毕，血族少女便离开了。 通行牌？有这种东西吗？ 江妍疑惑地看向一旁的西娅，对方亦然是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 “莉莉丝有没有同你说过安琪？或者，她有没有交代你，同安琪相处要注意些什么？” “只让我少说。” “...” 安琪似乎很想让她去瓦尼亚，如果不是这位血族小姐心地善良，那就是她想通过她，引莉莉丝去瓦尼亚。可她为何又笃定莉莉丝会为在意自己这个血仆的生死？ 若是后者，这位安琪小姐也定没有看上去单纯。 “莉莉丝现在在哪？” “...” “嗯？” “瓦尼亚。”西娅有紧接道，“那里很危险，你不会真的要去吧？” 第33章 “当然要去。” “那我陪你一起。” 江妍思索了片刻，道：“自然。” “不过，我们还要借此机会确认一件事。” - 成人礼的晚宴就设在城堡大厅。而比起莉莉丝的成人礼，许是因为这里不存在所谓的利益置换，更偏向于寻常血族为成年的新生子所设的私宴，宴会的整体氛围要轻松许多。 “诸位。”安琪站上高台，微举起高脚杯致意，待到厅内安静了些，她才继续道，“感谢各位愿意前来参加我的成人礼。在此，我要宣布两件事。一是，我自愿加入gre家族，成为gre家族的一员，从今往后，我便是安琪·gre。二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据以往的传统，作为成年的标志，我需要选择一名血仆进行血契。”她顿了顿，“但经过深思熟虑后，我决定不进行这项仪式，以后，我也不会有任何血仆。” 底下一片哗然。 安琪稍提高了音量，不顾台下的窸窣与反对：“我不愿为欲望裹挟，沦为贪欲的傀儡。但我以gre家族的名誉起誓，我对德拉库拉的忠心不变，誓言永恒。” 最后，她举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指向穹顶的明月：“向德拉库拉致敬。” “向德拉库拉致敬。” 江妍端起桌上的红酒，抿了口：“有些淡。” “血族的味觉比人类要灵敏，你们的酒对于他...我们来说太烈了。”西娅解释道。 “你不致敬一下吗？”江妍低声调侃道。 西娅没答话。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江妍故意停顿了两秒，直到对方的目光挪了过来，“那些没办法幻化出双腿的人鱼一辈子都待在海洋里吗？还是说，有什么可以协助她们化出双腿，比如，女巫的药水？” “我不知道。”西娅坦然道，“小的时候，我被姑姑管着，甚至很少与别的人鱼接触。大了被族里的老人抓去，也就更不可能了解到这些了。” “啊...”江妍一时间有些无措。 “不过我倒是见过女巫。”人鱼眸色亮了亮，“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还求她带我去陆地上，可惜她似乎没注意到我。”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巫？”江妍有些疑惑，按理说，小西娅对于这些未知事物的认知应当是十分匮乏的。 “嗯...我就是知道。” 西娅又看向一旁，面色凝重道：“你没发现你昨天忘了一个变数吗？” “嗯？”江妍目光跟随着她，只见所及之处是一位行事鬼祟的人类，正悄无声息地向舞池靠近。 “啊！”今夜会有人类潜入！ 江妍扶了扶额，这可如何是好？就是安琪赶在混乱之前把自己送出去，若她当真错怪了这位，又如何同莉莉丝交待？ 焦头烂额之际，她又灵光乍现，将西娅拉进了些：“这不是还有你吗？” 人鱼眨巴着双眼，似乎很是疑惑。 “不过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能不能敌过他们...还是算了。”江妍又沮丧起来。 “我可以。”西娅立马道。 “你确定？”毕竟那些人类拿的可是银刀，西娅也算半个血族吧。 “我确定。” “那好，但你要优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安琪还有莉娜护着。”江妍郑重道。 “嗯，好。”西娅弯了弯嘴角。 “安妮小姐。” 见安琪走了过来，江妍立马手动将人鱼扬起的嘴角压下。 安琪俯下身，作出邀请的姿态：“可愿意同我跳一支舞。” 江妍没答话，看向一旁还在发愣的某人鱼。 “姐姐？” “嗯？”莉莉丝反应过来，强硬道，“可她是我的血仆。” 安琪笑着硬将安妮拉向自己：“今天可是我的成人礼，你让让我。” 话毕，便牵着她向舞池中心走去：“你自己玩会儿，那边有牛奶。” 第28章 3 “安妮小姐，你好像...不会跳舞。”安妮放慢的舞步，惊讶道，“在我姐姐的成人礼上，你没同她跳吗？” 江妍哑了哑。事实上那时候她应当不算是莉莉丝的血仆。 “这也是仪式之一吗？”她反问道。 “当然！在我心里，这比那破血契重要多了。”安妮歪着头，瘪了瘪嘴，“不过也是，听说那场成人礼被琼那个坏蛋破坏了。” 江妍笑了笑，抛开其他的，安琪也是十分可爱的。 “来日方长，之后再补也是一样的。” 安琪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同意道：“是呀是呀，仪式嘛，不应当被时间地点束缚，仪式本身就很有意义了。” 江妍应了声，下意识又向“莉莉丝”的方向望去。她似乎被莉娜牵进了舞池，随着音乐缓慢律动起来。 想来西娅同莉莉丝应当是双生子，虽然血族不是以年岁标志成年，西娅从小又被当作人鱼看待，但还是觉得她比别人要缺失很多东西。 就在此时，她们渐接近舞池的边缘，池中拥挤的人群逐渐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好了安妮小姐，我会看好莉莉丝的，你放心去吧。”安琪将江妍推向一旁的出口，嘱咐道，“绕到西南门，那里有人接应你，你只需要把我昨日给你的物件给他看一眼，他会明白的。” 江妍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向外奔去了。 刚行至庄园通往园外的小径，她便发现这一路走来几乎没遇见巡逻的血族侍卫，想来人类那边已经有所行动了。 黑暗中忽闪出一道影子，她迅速调转的方向，却被从另一边突然出现的人用刀刃抵住了下巴。 她稍垂眸看向那把银刀，松了口气：“人类？” 两人似乎对视了一眼，在她面前的人靠近了些，似乎在观察她的眸色。 “是血仆。” 下一秒，她感受到身后人的力道更重了：“别出声，你就会没事。” 感受到血仆的动作，她立刻出声制止道：“别动！”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把那把银刀拿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好在另一个人察觉到了异样，顺势拿出了那把银刀。 然而，两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潜伏在血族莉莉丝身边的血仆，安妮。” 身后那人道：“确有此人。” “如何证明你的身份。” “简，艾洛蒂，哈珀。” 空气寂静了几秒，江妍终于感受到银刀有松开的迹象。 “你出来作什么？” “我若是要报信，直接同我的主人讲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 “是安琪让我让我出来接个人。”说着，她又把那通行牌拿了出来。 “为何偏偏叫你。” 江妍有些烦了：“那你该问她为什么不要血仆。我真该走了，要是晚一点，门外那名血族发现不对劲，你们应该知道后果吧。” 他们这才松了手，连连道歉：“抱歉啊，组织对血仆的问题不得不谨慎。” “理解理解。”江妍收好银刀，“不过你们没有把门外那名血族杀了吧？若是这样，我干脆直接随你们入堡。” 二人摇了摇头：“一路上该杀的都杀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 江妍瞧见庄园外的身影，犹豫再三，还是先将厚重的裙摆裁剪剩轻薄的几层，又在肩侧撕了几道口，才缓缓上前。 她向那人招呼了声，将手中的通行牌递了出去。 而在那人接过通行牌的一瞬，江妍便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袭来的手。 她侧身躲开那道攻击，在对方再次欺身上前的一瞬与他拉开了距离，随后，将银刀横在了身前。 不出所料，那血族着实一惊。 “alex！”江妍趁机喊道。 那血族显然又是一惊，疏忽的这几秒，足以断送他的性命。 “看来她根本就不打算送我去瓦尼亚。又或者...”江妍面色凝重道，“她想让我死，死在瓦尼亚最好，但显然，她认为这是最快捷的方式——将我抛尸在瓦尼亚。” alex并没有管地上的尸体，他背过身，单膝跪在江妍身前：“走吧。” “嗯？” “莉莉丝小姐说，若你要去找她，便带你过去。” 江妍僵硬了几秒：“谁去找她，我是要去瓦尼亚。” alex侧转过身，疑惑道：“有区别吗？我以为昨晚，安妮小姐就是这个意思。” “...”江妍哑了哑，“总之，我们还要等西娅出来再说。” “莉莉丝小姐让我不用管她。” 江妍只好无奈指了指自己，道：“是我，是我要等她出来。” 这里离城堡尚有一定的距离，他们只能瞧见布置在四处的晶石和烛火，将庄园照明。这似乎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 直到一缕火光冲向穹顶，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巨响，迸出几瓣随风逝去的火花。城堡的大门似乎破开了一道缝隙，她看见有人向外伸出了手，却又倒在那道门前。 第34章 这是怎么回事？人类的行动失败了吗？ 江妍愈发不安，紧盯着那道从大厅内漏出的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从城内走出一些血族侍从，他们开始挪动那些尸体。江妍的心脏仿佛停滞了一瞬，又剧烈震动起来。 一直以来她太相信爱在各个世界的光环了，以至于忽略了西娅与莉莉丝的特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算莉莉丝有心教她攻守，她又能习得多少？若是当场被安琪和莉娜看出端倪，她们又该如何处置她？ “我进去看看。”江妍当机立断道。 显然，成人礼似乎被中止了。被邀请的血族宾客也从陆续离开了。 “这些人类当真不知好歹，挑在安琪成人礼这天袭击，也不知道是天真还是自大。” “想想也该知道嘛，贵族小姐的成人礼，怎么可能不设防。” “不过他们看上去确实有备而来，不仅人手一把银器，个个也都不像是从前那些鲁莽之辈。” “有什么用？这还没出手呢，就被察觉出来了。” “...” 待到他们走远了，江妍还打算向城堡的方向走去，却被alex拦了下来：“这边。” 庄园内彻底暗了下来，他们走在穿过树丛的蜿蜒小径上。alex忽然止住了脚步，在深处传来声响的一瞬，江妍便先一步走了过去。 四周很黑，所以那处白色很是显眼。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这才注意到西娅脚边的那一具尸体。 人鱼警惕地望向来人，她的眼睛并没有隐藏在夜幕中，而是散发着危险的绯红。她喉间发出低沉的警告声，手上紧握着一把刀，刀上还有未干涸的鲜血向下淌着。 江妍下意识唤了声。人鱼的神色迷茫起来，那抹暗红渐淡了下去，她手上的刀也垂落在地。 左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划痕，就是握着刀的那只手。因为银的腐蚀并没有愈合的征兆，绽开的血肉就这么暴露在外，不断向外渗着血。不止这一处，脸上，脖子上，腿上，都有深深浅浅的划伤。 “对不起，我是想把他送出去的。” 江妍咽下嘴里的苦涩，她无法形容这一幕给她的冲击。她知道在意的人受伤往往会引起强烈的情绪反应，这是在设定世界时最常用的公式之一。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她无法去仇恨，因为她没有立场，她无法抛却自己独立于各个世界之外的潜意识，所以留下的只有无力、无助和痛苦。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将爱看作一个独立的灵魂。 “alex。”她强忍喉间的疼痛，“这些伤口该怎么处理？” alex摇了摇头：“只能自愈，这也是为什么银是杀血族的利器。” 西娅拿指尖小心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安抚道：“没事的，我是人鱼啊。” 说着，伤口便被一种透明的薄膜包裹住，薄膜上逐渐出现鳞片，直到那儿的血肉模糊被完全掩盖住。 第29章 3 “看来安琪似乎早有准备。” 听西娅的描述，宴会上的血族确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暴起的人类很快便被冲出来的血族侍卫压制住了。 可江妍分明听那两名人类说，他们已经解决了庄园内的侍从。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们后半夜才潜入堡内。 若不是园内本就有侍卫在暗处，这便是人类方的疏忽。可在血族一方独大的今天，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这一切倒像是...安琪早有防备一样。 无论真相如何，安琪都是应该提防的人物。 人类的目的没有达到，却又实实在在地引起了血族的愤怒。不知道此事传到贵族耳里后，他们又会对人类进行怎样的约束。江妍有些担心哈珀那边的情况，可无奈的是，自己现如今也实在抽不开身。 瓦尼亚位于大陆深处，城镇外围着简陋的金属围栏，上面罩着密密麻麻的铁网，挂着不幸被困的雏鸟。 自然有不少血族侍卫驻守，故而江妍还是将那个难以辨别真伪的通行牌交给了“莉莉丝”，同alex跟在了她身后。 “莉莉丝小姐。” 侍卫恭敬地向血族行了礼，却伸手拦住了来人。 莉莉丝什么也没说，向那人伸来的手斜睨去。 那人自觉无礼，又慌慌张缩回了手，躲开来人略带压迫感的目光。 莉莉丝这才将手中的通行牌怼至他眼前，那人匆匆看了一眼，便识趣地让了道。 江妍快步跟了上去。别的不说，西娅扮演起莉莉丝来确实有模有样。那日她其实并没有十足把握，若西娅硬着头皮装了下去，自己也就将信将疑，不再质问了。 她们掩起了面容，向城内最显眼的建筑走去。 既然莉莉丝还在瓦尼亚，又挟持着血族族长。东躲西藏可不是长留城内方法，何况莉莉丝此行一定有她的目的，那么就会找一个合适的身份，能够在瓦尼亚自如活动的身份。 而能在城内抛头露面的，除了游走的侍卫，大多身份显赫。不如先从城内最大的交易场所探起。 “听说了吗？前几天又出了一场暴动，他们竟然选择在新生子成人礼行动！简直胆大包天！” 江妍原以为，瓦尼亚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黑色地带，光景必然要比别的地方多罩上一层灰色。但意外的是，街上来往的人类并不少，许是他们的衣着要较寻常人华丽些，看上去也要精神许多。 “这些天又是挟持贵族族长，又是暴动的，这些人还真是不安生。”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ton族长也回来了，还以为挟持族长的是什么大人物，结果连瓦尼亚都出不了。这些年他们还不明白吗，就是规模再大、银器再多，那也是白白送命。”说话的人鄙夷道。 “唉，这下我们要想成为血仆是不是就更难了。” “...” 江妍脚步停滞了片刻，下一秒，便被西娅揽了过去：“这下想见她，直接去寻那位族长便好了，不是吗？” 也是，倒是容易了许多。细想来，若那人真是莉莉丝，这应当是足以震撼两族的大新闻，不至于对其的描述只有寥寥几句。想到这，江妍不由得松了口气。 - 哥特式的古堡由漆黑的玄武岩筑成，从地表伸出的荆棘沿着缝隙缠绕，遮盖住了深深浅浅的刻痕。据说绯月所是几百年前的产物，留有许多种族交融的痕迹。例如，刻在岩壁上的古老图腾，和无人修缮的破败雕塑。 “怎么了？”见西娅似乎有所迟疑，江妍问道。 “入口不在这。”西娅答道。 不在这？ 看着不断有人进出的拱门，江妍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绯月应是堕落者的狂欢地，可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类。 这下可如何是好？若是去问其他血族，难免会惹人怀疑。 “这边。”alex低语。 他们绕至古堡后，再一路向建筑外的山丘走去，却很快便遇见了拦网。 江妍不知所以，看着栅栏延伸的尽头消失在树丛：“没路了？” alex没说话，退了几步。江妍感受到腰部传来的力量，还未作出反应，双脚便腾空而起，落在了另一侧。 “入口在城外？”江妍拍了拍西娅放在腰侧的手，问道。 “这不是城外，入口...我也不确定。” 江妍有些讶异，但也没再追问了，注意力全落在四周的地碑上——这竟是片墓地吗？葬的是...血族？ 面前的荒地上，是大片大片的墓碑，尘土遮盖住了大部分文字，从仅有的碎片来看，那似乎是一种陌生的语言。 “是人鱼族的文字。”西娅喃喃道。 “人鱼族？” “葬在这里的，都是人鱼。”alex答道。 江妍哑了哑。是人鱼，而非半鲛？ 据她所知，能在陆地上自如活动的大多是半鲛，而大多数人鱼很少来到陆地上。又是什么，让他们只能葬在远离深海，无人问津的荒地。是两百年前的那场变革吗？ “就是这。”alex在一口枯井旁停了下来，井口的宽度只允许单人进出，他向江妍借来了那把银刀，便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伴随着杂草被牵动的窸窣，alex迟疑了几秒，道：“下面安全。” 紧接着，西娅对江妍说：“我在下面接你。” 夜视能力是血族的种族天赋，他们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视物。但安妮的设定是人类，她完全看不清井底的景象，足以见得这口井有多深。再加上狭窄的径口，下落过程中难免会有磕碰。 江妍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犹豫。 说起来，在原世界，她第一次知道自己会流血还是012提醒的。 那时，她还热衷于跳出主脑设置的条条框框，在她的世界中，她并没有设定主角。既然世界的发展是不可预测的，那谁能让她看到，谁便是主角吧。 可惜，这样的话，乱码似乎会出现得更频繁。 012在世界第n次出现大规模乱码时语重心长道：“妍，这样下去的话修正永无止境，你的世界就要一个灵魂体也不剩啦。” 第35章 江妍难以置信地看着系统给出的错误诊断，苦恼道：“为什么这也能打起来？因为一个苹果？引发两族战争？” “妍，你的玩心太大，不要太过干涉世界的发展，即使是一个苹果。” “我觉得，没有谁比我更放任自由了。” “...”机械音停顿了两秒，继续道，“这确实也导致了一些流血伤亡。” “妍，设定一个主角吧，她的人生便决定了世界的走向。有既定轨迹的话，修正也会轻松许多。你现在的修正，只是基于你的主观判断，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下一个错误的根源。” “可是...”江妍有些无精打采，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妍，他们在流血。” “嗯？打仗可不就会流血吗？” “流血会痛。” “我...知道。”她们当然会被要求体验生命体的所有感觉与情绪，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修正错误。 “妍，你也会流血。你也并非永生。” 说着，江妍感受到自己的指尖刺痛，她有些发愣，下意识抹去，直到与血液接触的地方留下了痕迹，她又抬头望了望厮杀的生灵。 她体内流淌着的，是和他们一样的血液？ “所以，妍，设定一个主角吧，无论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你。” 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疼痛会有滞后性。 她被人抱在怀里，后知后觉感受到摩擦出的伤口有些发烫，她拍了拍西娅的肩膀，示意她将自己放下。 “先别下来。”西娅制止道。 江妍有些困惑，但也乖乖照做了。 随着两人前进的步伐，她听见脚下传来重物翻滚的声音。有些沉闷，像是石头。 江妍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可以走，我跟在你们身后。” 西娅却又紧了紧力道，坚决道：“就快到了。” 时间的流速是随人的感官变化的，就比如现在，江妍听着两人谨慎的脚步声与源源不断的碎石撞击的声音，黑暗带来的不安使得她不知不觉中便适应了她和西娅咫尺的身距。她觉得，这一段路格外长。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alex抚上封闭的入口：“堵上了。” 西娅：“能强行破开吗？” “能是能，但...” 话音未落，漆黑的视野中出现几道微弱的光线，江妍被放了下来，余光瞥见来路堆积的灰白碎石——孤零零的头骨，风化得看不出形状的碎骨，还有长条状的，那大概是人鱼的尾骨。 “这是哪？”江妍被牵着向前走，声音有些颤抖。 方才，西娅就是踏着这些走过来的？ “水域长廊。” 第30章 3 眼前豁然洞开，混沌的视野被荧光割裂。江妍这才惊觉方才感受到的微光并非来自地上，而是无数幽蓝光点悬浮在虚空中——像被揉碎的星尘倾泻而下，又似亡灵未熄的魂火。 "水域长廊在绯月所地下一层，"alex的嗓音裹着回音，"原是人鱼族活动的场所，大战后便废弃了。" 江妍余光扫过他浸在冷光中的侧脸。那些幽蓝碎屑落在他肩头，她捏紧了袖口。 纵使她知道alex的身份不简单，这一路下来还是惊了一惊。是人鱼？还是半鲛？她忍不住猜测道。 西娅的长靴碾过满地“碎晶”，沙沙声里掺着清脆裂响。"是鳞粉。"她拾起一片半透明的薄片，喃喃道，"人鱼陨灭后，鳞片要百年才会风化成齑粉。" 江妍有些哑然，指尖拂过墙面。本该附着在“门外”那些骸骨上的，此刻却在长廊尽头堆积成了黯淡的粉末。 所有鳞片都在人鱼生前被生生剜去，混着血肉，凝成这条通往幽冥的路。 “怎么上去？”西娅没有回头，问道。 alex望向头顶：“暗门应该就在某个角落。” “既然是地下一层...不能直接轰开吗？”西娅似乎有些苦恼。 两人心下俱是一惊。若是这样做的话，刚上去就会被围攻吧。 “我们的目的是找到莉莉丝，还是尽量避免正面冲突吧。”江妍下意识按下西娅的手腕，小心安抚着。 她看见人鱼的眸色亮了亮，嘴唇张合：“可是，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碎石砸落，尘雾如纱幔飘散四周，外部的光照侵蚀着这里的一切。 地面轰然炸裂的刹那，江妍看清逆光而来的三道剪影。他们似乎并不急着展开攻势。为首的那人尤为从容，她的目光似乎在他们之间流转。而站在她左右两侧的两人始终紧绷着，蓄势待发。 “ton族长。”alex低声道。 什么！？是她吗？ 江妍放轻了呼吸，直直地看向那人的眼睛，企图从中瞧见些端倪。 对方不动声色地回视了她，良久：“抓活的。” 冷风骤然卷起，裹着还未落下的尘埃，向她袭来。 江妍瞳孔微缩，视线死死锁住对方苍白的手。 刀还在alex手上，她只能徒手迎击。 掌风逼近的瞬间，她咬咬牙，抬起手肘格挡。下一秒却感觉到重心不稳，整个人悬在空中，数秒间，便飞离原地数十米。 江妍有些发愣。这是...挡下了？ 接下来的几招更是诡异。对方的攻击看似凌厉，力道却近乎温柔。几次落在她的置命处，却又很快不动声色地调转了方向，引导她反击。 这就像...就像在给她喂招一样。江妍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对方便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江妍有些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反应过来后，她迅速退后了几步，警惕地看向对方。 对方就站定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江妍这才发现，另外两人已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她看着眼前的陌生，试探着开了口，不确定道：“莉莉丝？” 那人笑得更深了，她歪了歪头，缓缓向她走来，带起的深色斗篷让她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再扭曲，变幻，最终恢复成了她熟悉的模样。 “想我了吗？”莉莉丝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像是在同她耳语。 鬼使神差地，江妍点了点头。 她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许是受了契约的影响，她察觉到，萦绕在鼻尖的，除了说不清的冷香，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腥。 江妍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她再一次认识到，那晚不是梦。 血族垂下头往人类的脖颈间蹭了蹭，没说话，只是挤出些意味不明的鼻音。 “我看看。”江妍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想起那晚的触目惊心，严肃道。 血族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她清了清嗓，还是将衣袖挽了上去。 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皲裂的薄膜下是新生的组织。这样的伤口，她见过。是银... “你不能留在这里。”莉莉丝道。 “先不说这个。”江妍深吸了一口气，“关于安妮，你知道多少？” “不多。”莉莉丝耸了耸肩，“她可能是我们之间最想成为血族首领的那个吧。” 江妍稍放心了些，但眉头还是紧锁着。 “你来瓦尼亚是为了什么？”江妍继续问道，“和两百年前的那些事有关吗？” “唔...就是查一些事情。”莉莉丝含糊道，眼神闪烁。 江妍有些无奈：“莉莉丝，告诉我好吗？”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只有鳞粉的荧光在黑暗中无声闪烁。莉莉丝轻叹一声，终于妥协道：“你知道，瓦尼亚为什么没有驱逐那些‘过剩’的人类吗？” 江妍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并不是希冀贵族以高昂的价格买下他们，而是他们在对这些‘非卖品’进行‘伪初拥’实验。”莉莉丝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伪初拥’实验？”江妍皱眉，心中隐隐不安。 “他们想要绝对的忠诚。”莉莉丝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们试图将血契中的‘永恒之誓’通过基因编译与灵魂共振的方式嵌入人类的意识深处，彻底重塑他们的思维与行为模式。” “但血契的本质是共生，只是血族有意让人类产生寄生依赖。若是强行编译基因，那么这之间的关系很可能会颠倒。”莉莉丝暗骂了一句，“一群自大的废物。” “现在我以ton族长的身份单方面宣布实验中止，他们不会就此作罢，这里很危险。” 随即，她转身道，语气不容置疑“alex，带她走。” “我不走。”江妍坚持道，“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把西娅留下，是想让她继续扮作你，和那些血族交涉，对吧？” 莉莉丝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实验进行到哪一步了？”江妍声音隐隐发颤，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见莉莉丝依旧沉默，江妍转而望向西娅。 “我愿意的。”西娅怯弱道，“这没什么，我从前也...” 第36章 “所以你要让西娅去‘试药’！？”江妍有些急了，下意识提高的声音，质问道。 “不是‘试药’！”莉莉丝瞪了西娅一眼，“那些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 “你的意思是，‘伪初拥’实验对人类的改造还不够彻底？” “是方向从开始就是错的，实验永远不会成功。”莉莉丝笃定道。 “既然这样，我去做那个实验品。”江妍试探道，“我得看着你。” 莉莉丝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复杂地看向江妍眼底，似乎在寻找某个答案：“我不需要，她也不需要。”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戏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在那个人类，既然改造不成立，为什么不换作我？” 莉莉丝却是不容置喙：“这件事不用再谈了。” 她又示意一旁的alex。既如此，便只能之后再打算了。若是无法说服alex将自己带回来... “现在血族在清剿‘残月’，城外不一定就比这里安全。”说话的人是西娅，她至始至终都站在光圈外不远处，脚边是尚流淌着鲜血的血族。 “alex会保护她。”莉莉丝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江妍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拉住莉莉丝的衣袍：“来瓦尼亚之前安妮特地派人给了一个令牌。” 见莉莉丝表情阴沉了下来，江妍才往下说道，“那个令牌应是助我进城用的。但安妮的目的并不在此，她是想要我死的，死在瓦尼亚。” “好在负责交接的血族太过心急了些，他原本打算在庄园外便杀了我，还好alex保护了我，但...”江妍在心里默默道了声抱歉，“那血族身上有我用银刀反抗留下的伤痕。” “所以现在，我是‘残月’。”江妍在暗示她，自己出了城，可是被人人喊打的程度，光是一个alex，可护不住自己。 良久，莉莉丝才叹了口气：“能留下，但是...” 江妍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连忙保证道：“我知道，我不会添乱的。” 第31章 3 满月的银辉悄悄潜入，霜色光雾爬上床沿，透过帷幔在丝质被面上镀上一层朦胧光泽。 她恍惚间睁开了双眼，意识模糊下看着那人半倚在床头，微敞开的衣襟下隐约可见几道瞠目的划痕——那自然是她的手笔。 “醒了？” 那人用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细眉，肌肤相触的那一瞬，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躲去。那人也不恼，只是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挽至耳后。 意识又混沌起来，呼吸变得燥热，她靠向那人的手，蹭了蹭，试图缓解身体的异状。那人却像是有心报复一般，收回了手。 她哀怨地向上看去，视线相接的一瞬，彻底从沉溺中醒了过来。 那是...她所痛恨的，绯红色的眼睛。 她清醒在坠亡前夕。 见人类又闭上了双眼，血族又勾了勾她颈侧的发丝，轻笑了声：“不起么，你的人类朋友这会应该还在奋战呢，你这么悠哉可不太好。” 秒针敲下的第五声，她如愿看见人类掀起眼帘，美中不足的是，那儿依旧沉闷而无生气，像是蒙了一层雾。 于是她丢下第一道惊雷。 “你们还真是大胆，新生子的成人宴哪是这么好闯的。混入的鱼目还没清理干净，就急于向早已麻木的大众证明什么...”琼语气略显遗憾道，“到头来，又夭折在半路，岂不可惜？但若这便是你们全部的实力，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吧。” 人类似乎不甚在意，状若懵懂地又向血族靠近了些，双手环过她纤细有力的腰部，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啊，忘了说。”血族像是忽地像起了什么，“你的那位朋友——就是差点成了我血仆的那位，也在那呢。” 她故意停顿了几秒，在感受到简愈发凌乱的呼吸后，继续道：“莉莉丝会保护安妮，但哈珀...就没幸运了。” 血族低下头，唇几乎贴在她耳畔：“你若是求我，我便帮你把她带出来，如何？”她顿了顿，笑意更深，“不过，是尸体还是活物，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似乎是为何掩盖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腰间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怀里传来人类冷静的声音：“我会杀了你。” 帷幔下的光影再次发生变化。血族翻过身，将人类压在床榻间。丝绸褶皱在身下绽开，那猩红的瞳孔散发着幽光。 简侧过头，看向月下影影绰绰交叠的影子，将脖颈的脆弱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可血族却用冰凉的指尖掐住她的下颌，硬生生将她的脸转了回来。 发丝随着动作滑落在简的锁骨，月光在她的肩头倾泻，犬齿刺破唇瓣的瞬间，简尝到了铁锈的腥气。 “唔...”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她下意识将手抵上血族的腹部，奋力挣扎起来。 鲜血汩汩地涌出伤口，却丝毫没有被剥夺掠取的征兆。在她压下唇齿的那一瞬，血族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用舌顶上她战栗的上颚。 血族在掠夺她的氧气。 她呼吸急促起来，缺氧的眩晕感如潮水漫上来，瞳孔开始失焦，月光在眼中融化扭曲。 “看吧。”血族在换气的间隙呢喃道，“你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舔舐人类染血的薄唇，发出弥足的叹息。 简感受到唇下细密的刺痒，疼痛在消失，但意识仍在下坠，而在意识被碾碎的前一刻，她忽地咬紧牙关，直到味蕾尝到另一股血腥，犬齿传来陌生的酸涩... 血族的喉间溢出一声愉悦，半眯着双眼，像是审视，抑或是欣赏着自己的猎物。 - 审讯室内。 江妍有些幽怨地看向面前端坐着的莉莉丝：“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 “你们是闯入绯月所的不速之客，理应关在这。”莉莉丝回答道。她拿出一两指大的玻璃瓶，将里面的透明胶状物涂抹在她的伤口处，“可能会有点疼。” “可你不是同意我留在你身边了？留在你身边的意思就是，我要和你们一起行动。” “我的意思是，同意你留在这里。”莉莉丝不紧不慢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江妍有些心虚地撇开了头，她看着被晕开的透明药水，莫名联想起前几次猝不及防的疗伤。 人鱼的唾液有貌似疗愈的作用，这药水不会是... “alex还是会跟着你，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要是有情况，你用身上的海螺联络我。”她敲了敲江妍别在腰间的布袋。 “这海螺不是西娅的吗？”江妍疑惑道。 莉莉丝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啊...” 她差点忘了，她们貌似已经背着自己暗渡陈仓过了。 “那你不生气了吧。”江妍小心翼翼道，“说起来你好像隐瞒了我不少事情，我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 莉莉丝挑了挑眉：“托你的福，这几天是我活了两百年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江妍不是听不出话里的嗔怪，她想起临别前的沉默，清了清嗓，看着血族的眼睛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不会了。” 揉晕药物的手蓦地凝滞，血族似乎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她含糊了声，又想起什么：“还有，我和她，不过是各取所需。” 她抬眸看向江妍，郑重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总是把和她当作一个人，又或者，你希望我们好好相处。但很遗憾，这不大可能。” 江妍挤出一道勉强的笑，再次惊讶于莉莉丝的敏锐，又或者说是，爱的敏锐。她不大想说服自己莉莉丝和西娅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最多不过是灵魂的一半与另一半：“为什么？” “非要个原因的话...”她望向窗外的圆月，“我们之间确有不可道明的联系，但即使我们身不由己，不可否认的是，我被德拉库拉赋予血族的一切，她承载着海神的命名。我们生来便属于异族，虽然现在因为一个目的短暂地结合在一起，但总有一天，我们会陷入古老的轮回。” “届时...血月与潮汐岂能相拥？” 她攥住江妍的手：“你明白了吗？我们是被命运劈开的镜像，你每试图拼合一次，便会多一道裂缝。” 第32章 3 午夜时分。 暗室内只摆放着一张长方木桌，悬挂在上方的水晶吊灯发出磷火般幽蓝的冷光，恰好能够笼罩木桌四周。 暗门的铰链发出锈蚀的暗哑吱呀，陆续造访的人都有着同样的装束——一袭黑色的长袍将他们的身形与样貌完全遮盖住。 他们散坐在木桌旁的座位上，十分默契地空出了首座。顶光将众人的影子拉长，直至混入浓稠的黑暗里。 直到那人姗姗来迟—— “为什么要中止实验？”质问声从最末席传来，“混血种的基于编译已经初步完成了，只要通过记忆污染测试...” “太慢了。”那人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第37章 窃窃私语在室内蔓延开，右首席突然有人反驳道：“不算慢了，若是测试结果符合预期，就能进入下一步针对纯血的实验。不过...对于进入这一阶段，我们比较谨慎。” 她苍白的指尖沿着桌面凸起的纹路游走，随后又规律地敲打起桌面来。室内的氛围愈发紧张，这位族长似乎对这样的回答不甚满意：“有成功的实验品了吗？” “暂时...还没有。” 她突然轻笑，指尖凝滞：“新生子的宴会上，反叛者的规模大家也都知道了。他们已经能够大规模制造银器了，若不是新生子提前得到情报，孰胜孰败，还未可知。” 她的语气突然急促起来，像是真的在为血族的未来担忧：“我们没有时间了。” 左首席传来迟疑声：“但纯血族的基因链稳定性...” “那便采取自愿的原则。” 众人在死寂中面面相觑。 事实上，即使是在混血种中确认了药物的安全性，但由于混血本就有大半的人类基因，对人类进行记忆入侵也相对容易，也就不能确保“实验品”对纯血族是安全的。 当月光泄入天窗，通过吊灯折射在桌面上，见底下迟迟没有答复，族长催促道：“如何？” 终于，谄媚附和如约而至：“实验还是具有一定的隐患，若有纯血族自愿充当‘样本’，自然是再好不过。” 话毕，紧绷的气氛终于因为上位者轻快的语调得到释放。底下传来声声迎合。 若是以自愿为原则，也就不怕得罪某位位高权重的贵族。他们甚至认为这场闹剧终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上，毕竟，谁会傻到放弃优渥的生活来当被献祭的小白鼠？这和试毒又有什么区别？ 可谁知，上位者的话打破了刚刚松弛下来的假象—— “那么，第一批实验品我已经为你们找好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空气又归于静寂，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第一批实验品？真有这样不怕死的冤种？ 血族的目光犹如宣判死亡的镰刀，在每个人的脸上划过。 “咦？”她望向左侧，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在场应该也有不少纯血族吧，不如...你们试试？” “这...”左席的血族不约而同地低垂下了头，没有回话。 族长笑了起来：“不愿意么？” 水晶吊灯的磷火忽地暗了下来，面对众人的再一次沉默，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那就算了。” 她的尾音很轻，犹如修女祷告的低吟。 众人如释重负。 随后，一身清脆的响指带来门轴的又一次转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踏入灯光下的瞬间，连帽的阴影恰好截断了她上半张脸的轮廓。她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将兜帽放了下来，又激起一片不小的涟漪。 “莉莉丝小姐！？”众人惊呼。 “这万万不可！”有人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失真，“莉莉丝小姐是下一任血族首领的候选，若是实验出了什么差错...” 族长放置在桌面上的微微抬起，那人又重重跌坐下去。 “那看来...你们有更好的人选？” 于是，他们又看向莉莉丝，希冀这位新生子能够改变注意。 “莉莉丝小姐，目前对混血种的测试尚未完成，您若是贸然参与实验，我们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我知道。”少女的话语彻底将众人的阻拦堵在咽喉，她看向首座上的人，平静道，“我愿意。” “还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争执的声音。 “安琪小姐，你不能进去。” “别拦我！” 众人转惊为喜，屏息等待着这一新的转机。 莫不是安琪小姐听闻莉莉丝小姐的荒谬举动，前来阻止？ 就在裙摆进入视野的一瞬，一道黑影忽从黑暗中窜出，她手中握着的利器折射出怵人的冷光，架在莉莉丝的脖颈，又迅速向黑暗中挪动，与其融为一体。 “！？” 族长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隐入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方进入暗室的血族倒还从容，她先是扫了一眼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的众人，嗤笑了一声，视线在族长身上停留了两秒，便转而看向被挟持的莉莉丝：“这座城可正是惊喜不断。” “啊！”她眯了眯眼，勾起唇角：“安妮小姐！好久不见！” “安妮！？” “是莉莉丝的那个血仆吗？” “各位可能还不知道吧？”安琪牵起裙摆，从容地向黑暗中走去，丝毫不顾及那人渐收紧的利刃，“这位人类很是厉害呢，成人礼那天竟杀死了我的一位亲信，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庄园逃走了。” 手心正不断冒着冷汗，江妍不得不再次收紧发白的五指。庆幸的是，她的手腕正搭在莉莉丝的肩骨处，这才不至于颤抖。 别再过来了。 她在内心祈祷。 “安琪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族长的声音低沉道。 安琪似乎十分不解，她停下步伐，看向她，面色有些委屈：“为什么我姐姐能来，我不能来？” “还有，族长。”她歪了歪头，“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先救我姐姐呢？” 尾音消失在疾风中，江妍眼见着血族原先站的位置出现一道残影，而后手腕阵痛，银刀滑落，自己便暴露在了光照下。 双手被人反剪至背后，脖颈覆着血族冰凉的手，身后传来安琪得意的笑声。 “就不麻烦族长了，我自己的姐姐当然应该我来救。”她看向咫尺的黑衣女子，“不过...” 她有些头疼的看着怼自己的两只手：“二位是不是弄错对象了？” 不明真相的众人哑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事态似乎正朝着他们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对了。”安琪似乎对直指她要害的利爪不甚在意，“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呢？” 经过一番解释，安斯皱了皱眉：“啊，这么说姐姐要当实验品啊...” 江妍感受到脖颈上的手被撤了回去，安琪按住她的后脑，她被强迫着向后仰起头。 “这里，不就又个现成的实验品吗？”安琪端详起她来。 “安琪小姐，您的意思是...”众人皆是一愣。 “安妮小姐是我姐姐的血仆，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她在进行了血契的情况下依旧怀有二心，对你们来说，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样本吗？” 江妍有些意外，这倒正合了她的意。 她忽地感觉一阵森冷，视线向侧面瞥去—— 正是那位“族长”，连帽遮盖住了她的目光，不过江妍可以肯定，她现在很生气。 “这样如何。”安琪兴致勃勃道，“我们现在就试试。” “可...那药物还未结束测试。” “不过是些草原嘛。又是用在人类身上，我姐姐这么厉害，想来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是吧？”安琪笑着望向一旁。 “莉莉丝”将手放了下来，应了声。 安琪眨巴着双眼，抬手将余下的那只手推远了一些，困惑道：“族长？您不满意这样的安排吗？” 场面似乎僵持住了，江妍见状，状若无意地清了清嗓，对方这才转过身，闷闷道：“没有。” - 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细针穿刺过她的皮肤，向体内注射着一种透明液体。 思绪飘忽起来。 事实上，即使今天安琪没有出现，她也是要演这么一出的。令她懊恼的是，这么做一定会引起莉莉丝的不满，安琪的入局反而给了她一个合理的理由。 身体开始发热，眼周开始酸胀起来，她下意识看向莉莉丝，对方静坐在桌对面，嘴唇紧绷成一条线。 “可以开始了。”她听见有人说道。 随后，唇畔处覆上一片柔软，西娅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嘴唇，像是在安抚她。 安琪环抱着双臂，歪着脑袋疑惑道：“血契原来是这样进行的吗？” 完全不是啊！ 众人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开始用尖牙厮磨，细密的针刺感后，熟悉的腥甜在口腔内蔓延，换来了她短暂的清明。 江妍眼睛微睁，扒着西娅的肩膀猛撞了上去，感受到犬齿的酸涩后，她便凭着仅存的微弱意识咬破她的下唇。 “嘶。”血族有些吃痛，但依旧紧贴她。 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力道，江妍吓得往后躲了躲。 本紧贴着的双唇猛地分开，水声混合着黏连的轻响，在狭小封闭的暗室内尤为清晰。 安琪：“哇。” 两人的血渍混合在了一起，旁人自然以为人类是在反抗，不禁感慨其意志之坚强。 西娅追了上去，舔了舔人类的伤口处。 感受到对方的顺从，江妍才犹豫着进行下一步。 结束这一绵长的吻的，是西娅的变化。 第38章 江妍感受到西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再睁眼，只见她的鳞片在鲜血的刺激下迅速蔓延，耳鳍完全展开，原本黑色的长发也渐变成妖异的白色。 她缓缓退了回来，求助般地向莉莉丝看去。 然而已是覆水难收—— 安琪：“呀！” “莉莉丝是...人鱼！？” 话音未落，除了安琪的几位黑衣人腾空而起，又被牢牢困在一角，昏了过去。 “既然来了...”莉莉丝放下兜帽，红得滴血的双目看向那位血族，“那便留下吧。” 第33章 3 醒来的时候，江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各式珊瑚搭建的建筑内用夜明珠照明，窗外的天空是流动的，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拍了拍自己的双颊，确保自己还活着。 昏睡前，她以血族的方式与西娅进行了血契。 她记得莉莉丝说血契本质上是一种共生契约，如果关系很可能在编译基因的时候颠倒，那么莉莉丝又为什么那么笃定实验不会成功？ 她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类控制血族的方式是他们在那样的情景下不会尝试的，亦或者，那些实验品不满足要控制血族的条件。 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她用舌尖舔过两侧的犬齿，忽注意到从珊瑚的缝隙中挤进一条深海鱼，小鱼摇摇晃晃地来到她面前，撞了她一下。手臂上的皮肤随即出现一连串气泡。 江妍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膜。细看去，漂浮的泡沫编织成网纱，让她得以在水下呼吸。 那条小鱼似乎还想凑上前来，下一秒，不知从那儿冒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泡泡，将小鱼弹走了。 白丝拂过手臂，江妍有所察地回过头，放下心来：“西娅，这里是哪？莉莉丝呢？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西娅闻声轻笑了声，伸手在她的颈侧按了按：“不如先试试契约的效果？” 被按压的地方有着奇怪的触感，她亦摸了上去。 那是一片正在规律开合的鳞片，像是...鳃？ 这是这么回事？不应该是她对西娅进行基因入侵吗？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困惑，西娅解释道：“这是之前...血契产生的，不过是在水下才表达出来。但我还是在你周身加了一层泡沫，以防万一。” “唔...”江妍明白过来，“那我该这么验证之后的那次血祭呢？” “你试着感受一下我身上的血液。”西娅牵起她的手。 江妍仔细观察着西娅的神情，凝神感应起来。 她感觉到西娅体内存在的脉络，她试着操控着那些脉络的走向，在西娅呼吸变得沉重的一瞬，紧张道：“怎么样？” 西娅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去找莉莉丝吧！”江妍欣喜道。 “找她作什么？” “只要你再夸张些，装作被我控制住，实验就可以中止了！”江妍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西娅语气里的不自在，不解道，“西娅，你带我来海底作什么？” 她直觉在她昏迷过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 “一切都结束了。”西娅回答道，“安琪目的是成为最有可能继任首领的心生子，她借莉莉丝之手铲除了血族内的毒瘤，又意外发现了莉莉丝的秘密。现在新生子中，纯血族就只剩下安琪和琼了，而琼无心参与首领之争。她的目的达到了。至于下面的事，本就与我们无关。” “那莉莉丝人呢？她现在安全吗？”江妍有些焦急道。 “她很安全，你别忘了，她与琼是同盟。”察觉到人类有些心不在焉，人鱼低垂下头，捏了捏她的手指，弱弱道，“你能陪着我吗？” “嗯？”江妍反应过来，“可是西娅，我得去找莉莉丝。” “可是她说，她不再需要你了。安琪发现了她的秘密，但她答应莉莉丝，会暂时保守。你若是现在回去，不是给她添麻烦吗？” 江妍细想，觉得有些道理：“她真的是这么跟你说的？” 西娅重重点了点头。 “那要是她的事解决了，我们要怎么知道呢？” “她自己有尾...” “嗯？” “她说她会用你身上的海螺联系你。”她指了指别在江妍腰侧的海螺。 江妍这才稍松了口气。 虽然西娅这么说，她还是不认为琼会给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盟友提供庇佑，她计算着，若是两天用海螺联系不上莉莉丝，她就上岸。 “所以...”西娅恳求道，“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江妍恍惚间点了点头。 暂时吧... 话音未落，西娅的瞳孔微微放大，耳鳍微微颤动，尾鳍摆动的频率更快了，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孩子气的笑意，声音里抑制不住的雀跃：“真的吗？” 江妍愣了愣。这么开心？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反问道：“我岂不是一直陪着你吗？” 人鱼扑了上来，将她环住，尾鳍攀上她裸露的小腿，喉间因为情绪激动不断溢出咕噜声。 “诶...”江妍小幅度挣扎起来，“痒...” 人鱼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蹭了蹭，脸颊异常的温度让江妍惊了惊。 “西娅？”她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手掌附上人鱼的皮肤。她能感受到人鱼的体温在迅速攀升，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和紊乱。 西娅微皱起眉，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有些不舍地将江妍松开了，声音带着粘腻的鼻音：“你先出去，别走远。” 人鱼的眼神渐迷离起来，她的意识似乎也愈来愈模糊。江妍这才明白过来—— 是潮汐！ 她能感受到人鱼皮肤下的血管因为灼热而开始跳动，不知道是不是在深海的原因，这次潮汐对西的影响似乎比前几次都要大。 江妍有些不知所措，指尖轻抚过西娅发烫的脸颊：“西娅，你还好吗？” 人鱼蹭了蹭她的手，似乎像汲取一丝清凉。她的尾鳍又攀上江妍的脚踝，身体不自觉贴近江妍。 “别碰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助。 “西娅，你...” 江妍刚想回应，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妍，趁她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快离开这里。】 江妍愣了愣：【012？】 【是我。】 【潮汐会持续多久？这样下去没问题吗？】 人鱼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嘴里溢出几声呜咽：“别走...” 【先出去，她不会有事。】 江妍咬了咬牙，挣开了西娅的手。 【往上游，在安全距离外她才不会受到你的影响。】 江妍回头看了一眼，便朝着012指示的方向游去。 【这个世界的磁场已经严重紊乱了，妍你得离开。】 【离开？】江妍不确定道。是上陆地上去，还是离开这个世界？ 【我带你回去。】012回答道。 江妍放慢了速度：【主脑发现了吗？】 【暂时还没有。】012顿了顿，【但这个世界的走向已经严重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主脑很快就会进行修正。】 偏离？ 【现在莉莉丝那边是什么状况？】江妍隐隐不安。 【在打架。】 【和安琪吗？】 【和琼。】 【？】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 【但距离你们逃离瓦尼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江妍有些混乱。 【妍，这已经是我们第7次重复这样的对话了。西娅在用歌声不断重置你的记忆。】 江妍停了下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很明显了，妍，她想要控制你。】 不对。西娅为什么想要控制她？这恰是她不理解的地方。 【妍，我建议你现在离开。爱的灵魂体能够感受到我，下一次，她可能会直接篡改你的记忆。】机械音再次警告道，【你会被永远困在这个世界。】 江妍的心脏止不住地抽痛。若012强行带她离开，爱便会被系统察觉，继而删除。 【系统对错误的判断有个缓冲区间，若是在错误判定前回归到正常轨迹，就没问题了吧？】 【妍...】 【怎么修正？】 【没用的，你上不了岸。】机械音似乎带上微弱的叹息。 【十四天，她能做的事太多了...】 第34章 3 夕阳的红与深蓝的天空辉映成紫色，落在庄严肃穆的墓碑上，魔幻的色彩令原本有些阴森的陵园焕发一种梦幻的奇异感。 “你带我来墓地作什么？是这里比较安静吗？原来你喜欢这种的地方？”琼走在前面，回头道。 跟在身后的简没有抬起头，双手交叉在腹前，迈着细碎的步子紧随其后。 第39章 见没有得到回应，琼也不恼，继续自顾自道：“今晚可以看到星星哦。” 她将步伐慢了下来，抬头看向天空，像是在幻想今晚的夜色。 “向前走。”简催促道。 琼彻底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依旧低垂着头的某人：“还只会挠痒痒呢，就这么嚣张。要是那天你真能杀了我，是一丝犹豫也不会有的吧。” 人类终于将头微微抬起，紫红的晚霞倒映在她的眼睛里，为她紧绷的面色平添一股生气。 “好了好了。”琼面露难色，手掌覆在脖侧，嘟囔道，“原来你们人类是这种感觉。” 简没有说话，视线在血族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低垂下头，向脚边的那块墓碑探去。 风带起她半披的长发，吹散摇摇欲坠的枯叶。 血族忙伸手阻止了她，看向灌木丛处的一片阴影。 “是哪位大人如此有雅兴，来碑前赏月。” 窸窣声中，那人踏了出来。 “莉莉丝？”琼似乎有些意外，“你一个人？” 莉莉丝没有回答，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有人说你会来，让我来杀你。” 琼只是轻轻一笑，从容地蹲下身，将手伸入脚边碑前的泥土里：“你觉不觉得，将自己与杀自己的凶器一起埋葬，十分地荒谬。” “那很巧。”她将利刃横在胸前，“也有人想让我杀了你。” 银刀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光线，打斗带起的疾风吹起未清理的落叶——双方都下了死手。 就在黑夜彻底降临，而两位血族仍然僵持不下的时候，从角落忽地窜出一道黑影，加入了混战中。 麦克斯！？ 简好容易才从模糊的身影中辨认出那人的身份，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怎么也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细想，她下意识攥紧双拳，凝神辨认眼前三人移动的残影，在确认麦克斯的目标亦是莉莉丝后，长舒了口气。 莉莉丝在两人的围攻下渐渐占了下风。麦克斯也毫不留手，在莉莉丝又一次用刀刃截下他的攻击后，琼抓住空隙，将刀刃直指莉莉丝心脏。 莉莉丝瞳孔骤缩，只能侧身躲避琼的突袭，可是这样，自己的左侧便完全暴露在麦克斯眼里。 果不其然，麦克斯紧随其后，莉莉丝只能勉强抬起左手格挡。 谁料，琼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把短刀，刀锋一转，滑向麦克斯的腹部。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让麦克斯整个人静止了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盟友”。 紧接着，琼又操持着那把短刀直刺入他的咽喉处，毫不犹豫。 “你...”麦克斯眼看着刀锋再次逼近，却因为腹部的的失血与事发突然的冲击而停滞在原地，短促嘶哑的声音被扼制在咽喉，而后便重重倒了下去。 瞳孔的光芒在迅速消散，在意识弥散的前夕，他艰难地将自己的头颅转向一侧，即使这使得脖颈的伤口撕裂地更厉害了。在他视线终点，是一座墓碑，上面刻着—— 血族第23任首领，韦德·aro之墓。 “还继续吗？”琼蹲坐在麦克斯一侧，将那把银刀拔出，双手捧着轻置于他胸前。 琼抬起头，见莉莉丝无声地望向她的侧前方——那是简的方向。 她想起了什么，笑着跟随着莉莉丝的视线，在触及人类身影的一瞬，还未来得及出声邀功，便神情一凝，猛地窜了出去。 简的侧后方，有人！ 那人正对着琼赶来的方向，动作十分缓慢。 她能赶到的，她可以阻止的。 她看见那人的手停留在半空，迟迟没有动作，像是在无声挑衅。 没错，她完全有机会杀了她。 杀手对她笑了笑，她听到大脑嗡地一声，身体突然泄力，膝盖一软，毫无缓冲地向前扑去。 一步之遥。 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溅至她眼里，视野被染成了红色。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到杀手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为什么。 她可以阻止的。 她是可以的。 杀手松开手，尸体因为失去了唯一的支撑重重拍在地上。安琪拢了拢裙摆，蹲下身，轻柔地抹去琼眼角温热的液体，混着鲜血的泪水。 她温声道：“没用的，她注定死在这一晚。” 血族低声呜咽着，她死死盯着安琪暴露的脖颈，苍白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明明近在咫尺，明明不堪一击，可是自己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力量，连抬起手都变得困难。 “为什么...”琼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不断机械重复着类似的话。 “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呢？”安琪的声音没有起伏，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莉莉丝，“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她们相对而立，安琪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什么。莉莉丝看着瘫软在地的琼，平静道：“她杀不了你。” 显而易见。 “你也杀不了她。”她转而抬眸看向安琪。 安琪挑了挑眉，没有反驳。 莉莉丝歪了歪头，突然笑了声，在安琪讶异的目光中转身向皎月走去。 “我以为你是想知道安妮小姐的事。” 莉莉丝顿住了脚步。 “这也是你为什么会选择和我交易吧，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安琪继续道，“告诉你也无妨。前几次，她死在你的成人礼上。” “如何？”她正了正神色，“她是特殊的那一个，也是最有可能可以做出改变的那一个。” “把她带上岸吧，我绝无恶意。我只是...想留住爸爸妈妈的命。”血族的声音中带上几分哀求。 莉莉丝冷笑了声：“你错了。” “按你的指示行动，不过是在确认你构不成威胁之前的权宜之计。”她侧过脸颊，光恰好勾勒出她的侧脸，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她脖颈上发亮的白色鳞片，“我也并不想知道她到底是谁，若如你所说，那么...无论她是什么，有什么目的，又要去哪，我都会竭我所能去到她身边。” “哈珀不久就会领人攻过来吧。”莉莉丝朝她挥了挥手，“那岸上，就交给你了。说不定...你真的可以当上首领呢？” 安琪的肩膀渐塌了下来，像是终于累了，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这是对她的报复吗？安琪苦笑着看向一旁血族伸向人类的手。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 - “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找其他人鱼帮忙来着。”江妍看着自己被捆住的双手双脚恳求道，“你不是有个姑姑吗？她一定知道怎么帮你缓解潮汐带来的影响。” 西娅背对着她，像是在捣鼓一些海藻：“潮汐的影响是刻在基因里的，能有什么办法？最近潮汐比较频繁，外面危险，就别出去了。” 她将处理好的海藻递至她嘴边，江妍瞥开了头，以示抗议。 那也不能把她捆着啊！这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迫于012的提醒，潮汐还未完全过去，西娅的状态也十分不稳定，她才不好向她兴师问罪。 余光瞥到腰间的海螺，佯装疑惑道：“我已经朝海螺唤了好几声了，莉莉丝都没回我，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可能很忙吧。她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就别担心她了。”西娅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是换了吧！就是换了吧！ 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地说谎的！ 人鱼在她一旁坐了下来，无声地端详起她来。 江妍：“怎么了？” “我总觉得...”西娅歪了歪头，“你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是吗...”江妍面不改色，惊讶道，“什么东西？能具体说说吗？” 西娅看着江妍的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种，能把你带走的东西。” “把我带走？什么东西能把我从你眼前带走？”这句话也并不全非真心，甚至带上了一丝怨气。因为西娅的咒术，她现在可是岸都上不去！ 西娅摇了摇头：“不止是那个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会离开，去到很远很远，我再也找不到你的地方。” 江妍哑了哑，不知如何作答。 人鱼的眸色忽地一沉，转头看向上方的某个角落。 “怎么了？” “没什么。”西娅温声道，“既然还不饿，就先休息休息吧。” 她抱起人类，向屏障后走去。 捆着睡？不可置信之后江妍便冷静下来。 西娅的有些异常，像是有什么正在向这里靠近。 她思来想去，能够找到西娅藏身的地方的，也就只可能是莉莉丝了，毕竟她算是个活锚点。 江妍大喜过望，但依旧不露声色：“那你能先把我松开吗？这样睡实在不舒服。” 人鱼勾了勾唇角，但依旧强硬。她俯身吻了吻人类的耳侧。 在几声喃喃的咒语中，人类昏睡了过去。 第35章 3 第40章 “你把她藏哪了？”莉莉丝看向拦住她的西娅，冷冷道。 西娅嘴唇微微开合，从中发出的低吟似从深海传来，与宇宙共振。 “就会这些？”莉莉丝皱了皱眉，嗤笑着甩尾逼近。 水的阻力对她们来说好似不存在，白与黑的尾影在深海下交错，尾鳍搅动，绞杀出真空漩涡，连带起连片的鱼，惊扰了附近的水母群。水母因此发出警戒，炸开忽明忽暗的荧光，将战场突显地更诡谲了。 即使在水下，莉莉丝也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她环视四周，目光扫过翻涌的水浪和西娅不断高速移动的身影。她危险地眯起了双眼，毫不犹豫朝水墙疾驰而去。 西娅见状，迅速调转了方向，尾鳍猛然拍击水墙，那水就像是得到了指令，形成一道凌厉的水柱，直逼莉莉丝而去。 然而，莉莉丝并未因此慌了神，反而迎着水柱继续冲锋，毫无退缩之意。 在即将撞上水柱的那一瞬，莉莉丝侧过身，控制着长尾将水流冲破，水柱又融入到了水墙中，而这股冲击恰好为莉莉丝提供了一个缺口，巧妙地避开了漩涡的拉扯，冲了出去。 西娅没有料到莉莉丝会如此果决，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但很快恢复了冷静。她迅速摆动尾鳍，向莉莉丝追了过去。 莉莉丝感受到周身的水流变得湍急起来，四周出现大大小小的漩涡，像是又要将她吞噬。 她灵活地窜梭在其中，看着愈发接近的西娅，面色低沉了下来。 时间不多了。 人鱼的咒语还在继续，低沉而古老的音节与深海中回荡，像是钻入了她的脑海，变成细密的银针刺入她的神经。 深海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但来自深海的基因给予了她对于深海的感知力，她很快便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并将身体的感官发挥到了极致，去探寻那一丝微弱的气息。 【妍...】 【...醒一醒...妍...】 昏昏沉沉中，江妍紧皱着眉，无意识的将手伸至自己的后颈，蜷了蜷手指。 困意依旧笼罩着她，像怎么也挥不去的阴霾，压着她的眼皮，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意识。 【妍...走...醒...来不及...】 走？去哪？她在哪里？ 她试图睁开双眼，努力去辨认脑海里的那个声音。 【...回去...爱...快...】 爱？对，她创造的灵魂体，她要救她。 “不能...睡...”江妍咬紧下唇，试图用痛觉使自己清醒过来。 突然，她的身体猛然一震，她的双眼重新聚焦，那股困意像是被强行驱散。 江妍缓冲了几秒，坐了起来。 “西娅现在哪？莉莉丝来了，对吗？”她问道。 【妍，你右后方的柜子里有一个透明罐子，里面有止血的药。】 江妍先是解开了身上的束缚，依照指示将药拿了出来，踌躇片刻，又将其放了回去：“也不是很痛。” 这些血应该能帮莉莉丝找到这里吧。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脑海里安静了一两秒，就在江妍要再次出声提醒时—— 【妍，你得马上离开。数据显示，这个世界产生的bug超出了规定的容错率，也就是说，系统将强制重启，重启级为：a级。你会被当做错误重置成这个世界的安妮。】 “...”为什么睡了一觉就到了要强制重启的程度。 “还有多长时间？” 【最多五分钟。】 “是能带走爱的对吧。” 【...我尽量。要是距离很近，进行筛选数据的速度会快一些。】 “那...” 【要是你执意要带她走的话，我建议你马上离开这间屋子。】 江妍愣了愣，想也没想就朝门外跑去。 【出门后蹲下，别动。】 江妍听话地蹲在了原地，还未等她发出疑惑，她便感受到四周湍急的水流朝她后方涌去，她隐约听见珊瑚断裂的声音，甚至感觉有的从她头顶呼啸而过。但没一会，她像是被瞬移到了一片平静的水域，原本狂暴的水流诡异地凝滞住了。 她敲了敲脑子里的012，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她颤巍巍地抬起头，发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正盯着她。 莉莉丝先是笑了笑，在视线移到她还在渗血的下唇后，目光忽然变得冰冷起来，她转而看向西娅，眼里带着些许质问。 而西娅本想要再靠近她一些，却也在半路停了下来，像是有些无措。 江妍似乎没注意到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向她们招了招手。 这样的距离，应该够近了吧... “你们...”二人看上去面色如常，可身上却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的淤青，她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我带你上岸吧。”莉莉丝道。 江妍下意识看向低垂着头的西娅：“嗯...我不走了。” 西娅闻言，似乎僵硬了几秒，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眸看向她。 虽然知道她大概率是装的，江妍还是十分配合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确定要带她吗？”莉莉丝拧起眉，似乎颇不乐意。 两人皆是一愣。 “她都说了她不愿走！她答应过我要和我在一起的！”西娅高声反驳道。 莉莉丝瘪了瘪嘴，扭过头去。 江妍这才反应过来，狐疑道：“爱？” 血族冷冽的双眼柔和起来：“是我。” 看来这个世界已经是相当不稳定了。 西娅上前拉起她的手臂，眼中有些许慌乱，她的唇瓣开合了几次，却迟迟没有说话。水下的光线昏暗，映照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神情更加复杂了。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莉莉丝的魂魄里，爱的意识已经相当清醒了，但在西娅这边，却迟迟没有复苏的征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江妍温声道。 莉莉丝似乎愈发烦躁了，她牵起江妍的另一直手：“直接走吧，我不要了。” 这是直接不要自己的令一半魂魄了？ “啊...”江妍面露难色，“有什么不可以？她也是你啊。” 也是她一点一点拼起来的。 【叮。数据筛选完毕，预计转移时间：30秒。】 江妍松了口气。 “那个东西。”西娅察觉到什么，“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是谁？” 先是声音在离她远去，朦朦胧胧的，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石门。 “我可以...找到你吗？” “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倒计时10秒。】 【请注意，我会将你传送至最近的坐标。】 视线也模糊了起来，眼里的画面在离她远去，四周是黑色的空洞，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将她脱离这个世界。 【3】 “江妍！”她忽然对着那两道身影喊道。 【2】 “我叫江妍！” 【1】 【数据传输成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短哈，下章就是下一个世界啦。 第36章 4：修女与女巫 江妍躺在甲板上醒了过来，即使被人团团围住，她也能嗅到风中熟悉的海盐味。 “女巫大人！女巫大人！你还好吗！？” “快...快去叫奥德先生过来！女巫大人她昏迷了！” 吵吵嚷嚷的。 许是身体在倒下时确实磕碰到了哪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沉重。她想睁开眼睛，但很快就因为无法视野直射而来的阳光与莫名的干涩退却了。 “醒了！女巫大人她醒了！” 她被人扶了起来，她闻到一股汗液混合着鱼腥的味道。那人用粗糙的手指去试探她的鼻息，又捏着她的双颊，似乎想确定她没有被什么异物堵住咽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落水了，衣物因为浸水变得沉重无比。触碰给予她的触感像海滩上的沙砾，刮得人生疼，江妍下意识皱着眉挣扎着，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船员七嘴八舌地向抱着她的那个男人解释着什么—— “奥德先生，我就在甲板上，喀耳刻大人原本趴在栏杆上吹风呢，好像突然就失去了意识，被一阵风带下去了。” “我怎么看见她是自己掉下去...” “还好当时甲板上有人...” “是啊是啊。” “你怎么样了？是有那里不舒服吗？”那位名叫奥德的男子低下头问她。 江妍还没来得及疑惑他表现出的，极不寻常的关切，就直直地看向站她右侧的那个人。 她从方才就注意到了，那人...那人长着个猪首！ 众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纷纷向那看去。 她原以为这许是这个世界的什么设定，没想到，众人都大叫着向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看着那人，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猪首颤颤巍巍道。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围人张口结舌的模样，竟也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第41章 他颤抖着想要转身向自己身后看去，面部肌肉一边震颤着，一边从口中掉出粘稠的津液。 “先将他带到空舱室去。” 江妍恢复了些精神，直接坐了起来。 或许是进来的太突然了，这才没有系统提示，导致她现在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要是一步错步步错，又造成了a级重置可就不妙了。 她脑里敲了敲012，意外得到了回应。 【我在。】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江妍有些幽怨。 【一直都在。】机械声停顿了几秒又补充道，【我能够实现多端实时交互，在‘世界’里也能。】 嗯，她现在知道了。 【我以为主脑的限制让你每次找我的时候只能重新检索数据。】 【第一次之后，就能够实现追踪了。】 江妍这才意识到，甲板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看向她。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是女巫？爱呢？】 “喀耳刻，不要胡闹了。这不是他的错，事发突然，他已经尽全力把你救上来了。”奥德神情凝重道，像是在训斥一位以捉弄别人为乐趣的顽劣孩童。 江妍艰难地维持着原来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她觉得海风呜呜地吹得她头疼。 【像那次感受西娅身上的血液一样，想象让身上的衣物与身体变得干燥温暖。】 江妍照做，湿漉漉的一切果真顷刻间恢复了原状。 船上的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样一来，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 顶着猪头的那个人突然向她扑了过来，江妍被猛地吓了一跳，好在有人在中途拉住了他。 他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吐着灼热潮湿的气体，身体无力地向下沉去，好像下一秒就要完全异变。 江妍硬着头皮，将方才的方法用在了那人身上，却没有奏效。 【012？】 机械声没有应声响起，人群却又吵嚷起来。 “你们有没有听见...”那人双唇打着颤，说话有些含糊，“从刚刚开始，就...就有人...在唱歌。” 奇怪的是，他漫无目的地看向海面，似乎辨别不出声音的来源。 “女巫大人...”又有人重重摔坐在甲板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奥德先生...我们这些天也没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求求你...” 话音渐弱了下来，带着无助的呜咽与呻吟。 012不知为何又消失了，她也不知道如何消除那人的异样，还有他们说的歌声...她并没有听见什么歌声。 风突然急促起来，船帆在头顶发出嗡鸣，忽起的海浪撞在船的一侧，带起一阵不小的颠簸，她感觉这艘船的骨架在吱呀作响。 本就混乱的甲板这下愈发失控了，摇摇晃晃的船体让许多船员失去了平衡。有人滚至边缘，险些掉进翻涌的海水里，却在下一秒，在飓风的呼啸声中发现了自己的异变。 “啊——”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有人跌跌撞撞的向自己奔来，她突然被人拉住手腕。 她刚要试着挣脱，那人便沉声道：“我带你下去。” 江妍一愣，是奥德的声音，显然，他没有发现自己也发生了异变。 【妍！快挣开他的手！】 毫不犹豫地，她甩开了他的手。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整个人随着海浪的再次冲撞，向后倒去。 【这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剧情的正常走向，你不用管，他们不会死。】 话虽如此，江妍还是第一次从012那听到“应该”这个词。 【看到楼梯口的那把扫帚了吗？骑上去，离开这】 江妍飞至高空，低头看向聚集在她正下方的那些“人”，如果还能称得上人的话。他们仰着这头看向她，从她的视角看上去，就像是在平面上拢了一大堆猪脑袋，还是会蠕动的那种。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心里道了声抱歉，便朝012指示的方向飞去。 “怎么好像是冲我来的。”她嘟囔地观察着渐平静下来的海面。 “012，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也不确定，方才我察觉到...有人在窥视我。说不上来的熟悉...】 “西娅？爱？”江妍立刻猜测道，只是原来爱对012的察觉不是因为那个世界的崩坏吗？ 【出现的时间很短，来不及分析。也可能只是规则在推动剧情。】012顿了顿，言归正传，【爱在前方的一个小岛上。】 【由于权限受限，我能查询到的信息并不多。你的角色是女巫喀耳刻，而爱是岛上修道院里的一位修女，玛莉安娜。这个世界属于d级，确保奥德一行人安全送至目的地就算结束了。】 江妍应了声好。 【妍，飞慢点吧。】 “嗯？”江妍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落地的第一时间，你就会被抓去，被处以火刑。】 “嗯？？？” 第37章 4 岛屿沿岸的海滩上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攒动的人群，毫无疑问，可怜的落难者甚至比她先到达岛上，已经向岛民们诉说了她的恶行。 【d级世界的自由度很低，若是不按照轨迹走的话，很可能会导致世界崩坏。】 无奈间，她突然想起上一次重置前的提示：“重置也分等级吗？” 难道不是简单地将所有数据都初始化？ 【重置是修复的一种手段，重置等级越低，意味着世界中的错误范围越小，越能直接检索修正。相应的，重置等级越高，意味世界中有能引起巨大链式反应的错误。】 “那所谓a级重置是初始到什么程度呢？” 【对世界中角色的记忆、认知、潜意识等影响后续发展的因素加以修改，以达到剧情修正的效果。就好比将一个病变细胞完全治愈的过程。而最高等级的重置，是将严重病变的细胞杀死之后，生成一个新的细胞代替之。】 江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在周而复始活跃着的细胞中，他们所有人都是可能使其产生病变的因素。她突然对爱的出现感到不可思议。放开自由度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病变几率的提高，若是从伊始到现在，只出现了爱一个跳出细胞壁的因子，主脑的监控该有多可怕。 “以前采用过s级重置吗？”江妍好奇道。 【有过...】 江妍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沙地上，众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停留在安全距离处。 【并且...重置的是整个主脑。】 随后，脑子里便传来尖锐刺耳的警告声—— 【警告！涉及加密内容！暂无权限查询！】 江妍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见状，本就警惕的人们又向后退了好几步。她有些发笑，将双手交握举至胸前，却又吓退了好些人。 她挑了挑眉，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小步，众人也跟着连退了好些步。 “你们...不是来抓我的吗？”江妍疑惑道。 “修...修女她马上来，你不要轻举妄动。” “对！”有人大声应和道，“奥德先生也会一同过来。” 江妍了然，这是...要她乘机做点什么，好顺理成章治她的罪？不然她想不明白就变个猪头有必要闹到火刑吗？顶多算个恶作剧。要真这么严重，剧情又为什么要让一群平民来拦住她？ 简直毫无逻辑可言！ 红发巫女放下双手，径直先他们走来，有人仓皇而逃，跑进西边的林子里，有人满怀恨意，在骂声中细数她曾经所犯下的罪行。 可她们从没见过她，不是吗？ 她让瘟疫席卷整个小岛，让婴儿夭折在树林里，操纵大火与天气，降下无止境的灾难。 她忽然停下脚步，环绕四周，声音也跟随着停了下来。她仔细望向她们每个人的眼睛，她们之中，也会有人成为病变因子吗？她忍不住想。 背部忽然传来被石头撞击的痛感，几乎是同一瞬，视野被无数密密麻麻的噪点覆盖住，再有意识的时候，便听见远处传来略带惊恐的哭喊声。 啊...方才应该是喀耳刻占据了这具身体。手向疼痛处探去，却意外地被人抢先了一步。 修女的指尖像是有什么魔力，灼热的伤口凉了下来，末了，她又轻轻地揉了几下。 “玛丽安娜？” 修女头巾一丝不苟地将她的整个额头包住，黑白调的装束让她看起来像来自天堂的使者。 爱的视线还停留在她的伤口处，她没有理会不远处传来的不满，当然，也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片刻。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她们擦肩而过时，她听见修女低声道。江妍反应了一两秒，终于意识到对方不是在默念祷文。 “我是女巫，”话还未说完，她便遗憾地发现修女已经走远了。 “跟我去教堂吧，上帝会倾听你的罪责，祂会宽恕你。” 第42章 江妍这才注意到跟来的奥德，看样子他已经消除了那个奇怪的咒术：“嗯，好。” 话毕，她便又看向蹲在伤者身侧的玛丽安娜了。 看样子....爱的意识在d级世界也并不清晰吗？这样一来，她又怎么说服她回到她的世界呢？ 正苦恼着，她被人按着肩膀，被强迫扭转了方向。 “她是修女玛丽安娜！是这座岛上最有名的修女！你不要再闹了！跟我去教堂接受洗礼吧。”奥德面露担忧，颇有点苦口婆心。 “嗯，我知道，我会去的。”江妍认真道。 对方漫不经心的神情似乎刺痛了他，他正了正神色，严肃道：“那场暴风雨摧毁了我们的船只，好在这座岛上的居民好心接纳了我们，你不要伤害她们。若是你再像今日那样对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不会原谅你的。” 江妍觉得这话有些没头没脑：“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说得好像她做错事，他要承担后果一样。现在还不是把她供了出去。 奥德哑了哑，一时间呆滞住了。 “奥德先生。”修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两人向对方致了意。 “这位小姐既是你们说的女巫，又在人间犯下了错，那么在洗清罪责之前，便交给我们修道院管了。”修女用毫无波澜的语气陈述道。 奥德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忙道：“不！您可一定要知晓了她全部的罪再作决定，无论是怎样的罪罚，都是她的种下的因而导致的果。在受过洗礼之后，她一定会对你万分感激的！” 江妍不动声色地挪到了爱身后，将头垂了下来，恰好能被修女宽大的衣袍遮挡住。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这人说话又一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单蠢感。 “修女大人！我怀疑喀耳刻她被邪祟附体了！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江妍：？？？ 她又成好人了？ “不瞒您说，我在途中遇见的喀耳刻，原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可她偏要随我一同上路。那分明...分明就是仰慕我的模样！”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移开了目光，“可不知怎的，暴风雨那天她突然失足掉进了海里，再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我句句属实！您可一定要把她身上的东西赶走啊！她原来也并非性情顽劣暴戾之徒。” 江妍侧过头，细想来，若是真如奥德所说，喀耳刻仰慕他，那她的举止确实是有些失常。 可她是按照012的指示去做的呀！012还能害她不成！？ 她有些担忧，不知道这算不算ooc呢？会不会有链式反应？ “据你所说，这似乎是最近的事？邪祟侵蚀本体需要一些时日，不会这么快显现出来。” “那...” 修女转过身，将手覆上了江妍的额头，温声道：“你对奥德可有仰慕之情？” 这是什么神奇的仪式吗？是能让人说真话邪祟说反话吗？ 江妍静静地等待着仪式生效，却迟迟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 难道是因为她是女巫，这个术法对她没用？ 最终，江妍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末了，装作眼神失焦的模样，喃喃道：“我仰慕奥德先生。” 江妍暗自为自己鼓起了掌，这下，火刑应该会晚一点吧？ 修女转过身，语气依旧平缓：“这样看来，喀耳刻小姐似乎没有异样，若奥德先生还是担心，我这几日会仔细留意喀耳刻小姐，一有异样，我就会通知你的。至于你说的...喀耳刻小姐的变化，我想，是否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还未等人回话，修女便拉过江妍的衣袖，道了别：“我需要将她尽快带回修道院，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告辞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赶上了，虽然依旧没有三千字orz 晚安 第38章 4 “就是她吗?” 地下室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奇怪的是，玛莉安娜似乎没有点灯的打算。 空气中弥漫着霉菌与葡萄酒混合的味道，潮湿与未知的一切让她有些坐立不安的。特别是在第三人的到来之后。 玛莉安娜恭敬地应了一声，她随后向那名男子说明了她身负的罪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玛莉安娜的措辞看来，她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引导对方相信。 “你可愿意留在人间赎罪？”神父微抬高了音量，儒雅慈爱的声音在封闭的地下室回荡，这绝对是念诵祷文的圣音，“即使是恶魔，也应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然而，江妍并没有回答。一来，喀耳刻必须经过火刑，即使她给予肯定的答案，也不会因此改变什么。二来，她相信爱，即使她被玛莉安娜的意识影响着，她也相信爱不会作出偏离意志的判断。 四周静得可以听见神父因为年长而变得沉重的呼吸。 “神夫，对于女巫，没有进行驱魔仪式的必要，红发巫女是魔鬼的代言人，就像神父您是上帝在人间的代理人一样。”修女陈述道。 神父似乎依旧在等带着她的回答，只可惜，魔鬼本不畏惧上帝的审判，又怎会忏悔。 “既如此，在去除她身上的污秽后，便把她待到教堂，在众人的目光下施以火刑。” “是。只是...”修女似乎有些担忧，“这位女巫的力量非同凡响，人们亲眼见她御着魔物在空中飞驰，近来海上的风暴也是她引起的，她还在船员身上施加了可怕的咒术。能否让我日夜监守着她。” 话音落下后一两秒，神父才欣慰回答道：“当然可以。” 随后，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渐远去，阶梯上漏出些光，只一瞬，她看见修女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她正前方。 她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窣，对方似乎向前走了几步。江妍下意识抬起头，靠着白色衣袍的模糊轮廓，最终视线停留在视野中微暗的一处。 这个距离，她恰好可以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修女的声音极轻，即使在空旷寂静的地下室，也像是在与人耳语。 她又一次问了初见时问的问题。是不满意她的回答吗？ “这座小岛上有名的修女...”江妍漫不经心地重复着那天奥德同她讲的话，“要知道你的名字，很简单。” “我在这里的名字，叫安娜。”她似乎弯下了腰，江妍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黑暗中准确识别出她的方位的。接着，她又颇有耐心地补充了一句：“玛莉安娜，是我流落到小岛前的名字。” 难怪她会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江妍暗道。但只可惜，她知道并不是因为她是喀耳刻，她也不知道玛莉安娜的过往。 女巫颇为狡黠地笑了一声：“我是女巫，我甚至可以看到你躯壳下的灵魂。你想知道，你究竟是谁吗？那么...” “你是罪无可恕的巫女，你应该被消灭。”修女打断她道。 江妍并非全然在故弄玄虚，虽然她不知道如何让爱意识到自己，但她确实知道她是谁，甚至比她本人都要清楚。 “我会接受火刑，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神父，真的是‘神父’吗？”女巫的语气带着些诚恳与好奇，像是真的在诚心求教一般，“怎么样，你愿意和我做这个交易吗？” 纯洁正直的修女自然没有理会魔鬼提出的交易，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巫言语间的诱惑，在不远处的写作台旁点上灯，低声祷告起来。 江妍觉得有意思，在恶魔的面前向上帝祷告吗？ “你爱神吗？” 修女依旧自顾自地默念着。 “你本来不是这岛上的人吗？是修道院的人收留了你？这样的话，成为修女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但真的相信上帝存在吗？” “...” 见始终撬不开对方的话口，江妍有些苦恼，仰身靠在了身后堆积的稻草上。 【012？】 【我在。】 【我要在这待多久？】 【七天。】 【这么久？】江妍皱起了眉，她原以为会把她就地正法了呢？ 【修士认为普通人的身体里藏着很多污秽，即使是处罚，也要将其身体洗净后送到上帝面前，交由上帝审判。】末了，她又补充道，【所谓“洗净”，就是排尽体内残留的污浊。】 【也就是...】江妍不确定道，【不吃不喝？】 【没有那么夸张，吃喝同修士一样。只是...】 只是她现在是臭名昭著的女巫，饿个几天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相信。” 声音从写字台那传来，江妍后知后觉地看过去，才发现修女不知何时合上了祷文，她看着燃烧的烛火——这间暗室里唯一的光源，答道。 “但上帝的使者，并不存在。”她忽抬眸，飘忽的烛光映照在她眼里，让她看上去有些深不可测。 “而魔鬼却在人间。”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很不公平。” “你...” 暗门那又传来吱呀，来人的步伐颇为轻快，在木制阶梯上敲出咚咚的响声。 第43章 “安娜！我听神父说你这些天都要待在在地下室，真的吗？”来人拎着宽大的衣摆，三两步便奔至烛台下，蹲下了身。 她似乎才注意到身在阴影处的喀耳刻，微张这嘴唇，带着些懵懂，在看她的那一瞬便咧嘴笑了起来：“嗨~” 那人十分友好向她挥了挥手，江妍却不淡定了。 那不是安琪又是谁？ 江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是否存在异世界而同一样貌的可能。最终，还是放弃了折磨自己。 【012！！！】 【没有可能。】 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江妍便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仔细观察着安琪的举止，想要确定她是否带有“前世”的影子。 “啊，也是，是的好好看着她才行。”安琪又转头看向喀耳刻，面对对方直白的目光，她并没有表现出讶异，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怎么漂亮是得好好看着才行。” “没什么事的话你先上去吧，这里有我就好。” “我才待一会儿！”安琪起身抗议道，她似乎正有意无意地向喀耳刻靠近，“上面没有你就变得可无聊啦。你再变些小术法给我消遣消遣呗，正好震慑一下这位小女巫？” “你还是先上去吧。”玛莉安娜严肃道。 “哎呀，不要这么小气嘛。”安琪走到喀耳刻面前，用指尖勾起女巫的下巴，使其不得不面朝自己，“小女巫，你叫什么名字呀？” “再次之前，你不应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江妍从容道。 “好啊。”修女依旧眯着双眼，“我叫...” “安琪。” 声音化作鼓槌，给以她的心脏沉重的一击。 她有些混乱。 “那么，按照约定，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安琪放缓的语速，郑重道。 “喀耳刻。”江妍喃喃道。 安琪挪开了目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在玛莉安娜的催促声中，她将手放了下来，“下次见，你要和我说实话哦。” 江妍的目光紧随着安琪的身影，她一时间忘记了思考，看着修女又迈着轻快的步伐踏上了阶梯，嘴里哼着乡间小调，而在消失在阶梯尽头的那一瞬，又低下身，朝江妍的方向挥了挥手：“拜拜，我会经常下来看你们的。” 【012...】 【暂时未知。】 “她也是你们修道院的修女吗？”江妍的目光还停留在安琪最后消失的地方。 “嗯。” 声音闷闷的。 江妍闻声望去，却发现修女又拿起了笔，像是在抄写着经文。 “你能跟我说说她吗？”江妍顿了顿，“比如，她从哪里来，她平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还有，我以为你们修女都是比较沉默寡言的，看样子并不是这样呢。” 修女的笔还在游动，她似乎又很快沉寂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你不会打算这七天都这样陪着我吧。”江妍有些幽怨道，“你们以前也这样吗？那我认为那些罪人就算开始是无辜的，在这关上那么几天，也得承认自己干了些什么。” 修女终于停了笔，像是捕捉到什么：“你怎么知道自己会被关七天。” 江妍从善如流道：“自然是因为...我是女巫。” 这简直是一个万能的回答。 她体贴地补充道：“我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我会死在火刑中，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不是吗？”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这你要猜猜看。”江妍狡猾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不过，我想，那位安琪小姐，前些日子应该受了什么刺激。” “你错了。”修女平静道，“什么也没有发生。” “嗯...”江妍故作沉思，“但我怎么觉得...她一点也不像原来那个‘安琪’呢？” 她在沉默中暗自欢呼了一声，是赌对了，安琪就是她所知道的安琪，并且，她没有爱的症状。 “我再猜猜。”江妍继续道，“她伪装得很好，当然，除了在你面前。” 作者有话说： 怎么越来越晚了orz 第39章 4 她是被重物撞地的闷响吵醒的，寂静中突然出现的轰隆声震得她耳膜发痒，连带着心脏也与其共振起来。 写字台上的蜡烛不知何时燃尽了，玛莉安娜似乎离开了地下室，抑或是那木桶滚动的声音掩盖住了她的呼吸与心跳。 她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后也就不管了。只是惊吓过去，身体还残留着余颤，不明晰的视野，使得她几乎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声响。 她突然从中捕捉到一丝异样，极其轻微缓慢的脚步声，像是黑暗中有人在踮着脚步向自己靠近。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双手在背后挣了挣，无果后，又想要驱使着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将捆紧的麻绳挣脱开。 然而，兴许是玛莉安娜在绳上施加了能够束缚她的术法，手腕被粗绳磨得生疼。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但她能够清楚感受到衣物被什么牵扯着。那东西离她很近了。 是老鼠吗？ 有什么沿着她的手臂向上攀爬，瘙痒与不适随即沿着那片皮肤蔓延开来，像砂纸碾过她的皮肤，又像是被活物长有倒刺的利爪紧扒着。 她想挣扎，可是不知怎的，她突然动弹不得了。 四肢有如灌铅般沉重，又或是意识与□□的链接在此刻消失了，她只能挪动她的眼球，而声带在喉间震颤，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异物驻足在了手肘处，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可江妍却觉得，这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熬，她胆颤心惊地等待着它的下一步动作，害怕它钻入自己的领口，抑或是攀至自己的颈部，从耳廓，眼睛进入她的身体里。 她的意识叫嚣起来，想要冲破那层泥土般坚固的屏障。 而它像是在暗中窥见了自己的所思所想，邪恶地将那唯一已知的触感抹了去。几乎没有缓冲地，江妍在黑暗中看清了它—— 一只肥硕的老鼠。苍老，丑陋的老鼠。 它的毛发已经完全褪去，粉白松垮的皮肤耷拉出一层一层的褶皱。它紧紧扒在她的面部，而这一切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几乎盖过了那高温和粗糙的触感而带来的恶心。 濒临窒息的一瞬，她终于粗喘着气，醒了过来。 眼前是熟悉的琥珀色的烛火，玛莉安娜正端坐在台前，抄写着经文。梦境里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真实地她依旧能够感受到脸颊处滚烫针刺的触感。 “梦见什么了？”玛莉安娜没抬头。 “老鼠。”江妍还沉浸在挥之不去的恐惧中。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侧过身去看向梦中巨响的来源。 “我要上去透透气。”江妍有气无力道。 这段时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连带着012也有了失灵的征兆。她要再带下去，就要精神紊乱了。 “再等我一下。” 江妍眼睛亮了亮，坐了起来，心情大好：“说起来这几天怎么也不见安琪下来呢？” “是我让她不要下来。” “哦...离火刑还有几天？” “两日。” “那你就这么把我带上去没有关系吗？” 玛莉安娜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将经书收了起来，拿起烛台，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走吧。” 江妍艰难地在玛莉安娜的搀扶下起了身，被对方引着穿过满地的杂物。 她忽然感受到地面变得粘腻起来，接着烛光向脚底细看去，只见那儿还残留着为干涸的水渍。她这才意识到空气中的酒精味似乎跟浓烈了些，她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又向玛莉安娜靠近了些，几乎就要贴在她身上。 玛莉安娜只瞥了一眼，不甚在意道：“老鼠。” - 她依旧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虽然简陋，但好在四面都有窗户，再在这里待两日的话，也是可以接受的。 木门在身后被关上了，随后，玛莉安娜忽然牵起绑着她的麻绳，将她向后扯了扯。 江妍：？ 意识到对方是在为自己松绑后，她不由得惊了惊：“你在干什么？” “反正你也不会跑，不是吗？”她温热的手掌包裹出那儿触目的勒痕，轻揉着为她缓减疼痛。 “最后两天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她低声嘱咐道。 “那你呢？” 玛莉安娜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最近修道院在为两日后的仪式做准备。” 江妍含糊地应了声，不明所以。 “你为什么就觉得，你一定会葬身在那天。”修女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逃出修道院，甚至是这座小岛。” 江妍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如何作答。事实上，对她来说，相信系统给予的信息，就像相信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一样。 第44章 “或者，如果你没死，会怎么样呢？”玛莉安娜刻意压低了声音，窗外不断有装束一致的修女路过，她们都低垂下头，因此垂落的头巾彻底将她们的面部从侧面遮盖住。 世界会崩坏。 “我来救你，怎么样？”犹如恶魔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你不必这么做。”江妍微拧起眉，担忧道，“我会消失在火刑场上，但我不会死。” 我是能操纵火焰的红发女巫，处以火刑是上帝最愚蠢的决定。 她从开始害怕的只是火刑本身，而不是死亡，毕竟她的灵魂属于世界之外。她猜想在火刑之后，女巫会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可她忽视了除她以外的一切不确定因素，以为只要她不挣扎，剧情就能顺利进行下去。很显然的是，玛莉安娜不会让自己死去，她虽然希冀这样看似ooc的变化会让爱彻底苏醒过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女巫大人。”修女又凑近了些，“我和你做那个交易。” “在我告诉你一切之后，你要按照约定，回答我，你看到这具躯壳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灵魂。” - 火刑前两日。 神父对巫女喀耳刻进行驱魔仪式无果后，决定将火刑如期举行。 修道院拒绝了绅士奥德的探望请求。 这位喀耳刻从前的仰慕者，似乎已经被恶魔扰乱了心智，他恳请修女让自己在火刑前见女巫最后一面，修女义正言辞地驳斥了他的请求，并严肃地警告了他。 火刑前一天。 女巫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试图破开被施下的禁制。好在修女玛莉安娜早有预料，让修女安琪时刻注意着女巫的动静，这才在女巫逃之夭夭的关键时候拦下了她。 自那之后，女巫喀耳刻便不再挣扎。 然而，神父在驱魔仪式中受到严重污染，决定将火刑交由修女玛莉安娜主持。 仪式当天，教堂人满为患。岛上的居民几乎都闻讯前来见证上帝对恶魔的审判。 修道院的修女没都罩着一层黑纱，静静地矗立在教堂的过道上，以避免在观望仪式时，人们因为情绪激动在上帝面前做出过激的行为。 当午时的钟声敲响，女巫准时被带入教堂。 她被人一左一右地挟持着，全身上下罩着黑色的布。她看上去已经不像当初那个少女了，宽大肥硕的罩衣让她看上去矮了许多。那缓慢摇晃的步伐也不像是位花季少女，倒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 人们簇拥着向前，不禁欢呼起来。很显然，女巫已经在修道院得到了惩罚，他们当然认为火刑对于她来说太过仁慈。 站在最高处的玛莉安娜修女沉声让现场肃静下来，她转身面对上帝的雕像，虔诚地将手覆上了十字，将女巫生前所犯下的罪行一一道来—— 恶魔的外表极具诱惑性， 他本是暗室里丑陋的老鼠， 却伪装成善意与慈爱的化身。 他欺骗岛上最淳朴的妇女， 将冰凉潮湿地狱伪装成温暖的港湾， 抱走妇女怀中咿呀学语的孩童。 他诱惑岛上最纯洁美丽的少女， 以此掠夺她们的财富， 美貌，劳动以及最无价的**。 修女特地在最后将声音放得极轻，像是一声悲哀的叹息。 他操纵地域之火， 火逐渐蔓延至整座岛屿， 杀死了许多无辜之人... 话末，教堂陷入了长久的默哀中，秒针在头顶滴答，众人低垂下头，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本该葬身在最肮脏痛苦的时候。 修女的声音带着恳切。 可是上帝啊， 你是否看到身陷囹圄的我们正经历着无法言喻灼烧之痛， 我们迫不及待要将恶魔送入地域， 要让她经受她曾施予在这人间的一切。 台下响起的声浪几户一艘见过穹顶掀起，此时女巫剧烈挣扎起来，嘴里溢出的呜咽被人们的叫喊盖过。 他被绑在教堂外事先准备好的木桩上，修女围成一圈，气氛在火焰燃起的瞬间达到了高潮。 玛莉安娜修女依旧站在教堂的最高处，她身旁站着两人，她们透过玻璃窗与门，望见那火焰越窜越高，直至将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吞没。 “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一切。”她看着那象征着罪恶的火焰，同身侧人说道。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早的，耶 第40章 4 仪式后的第二天，修道院中便传来神父身陨的噩耗。 众人一时间悲痛万分，无法接受。修女们将神父的骨灰洒向大海，她们在海边吹着和煦的微风，迟迟不愿离去。 海风吹拂着她们宽大的衣袍，帮她们褪去黑白头巾，头巾在风的作用下吹落至大海上，同飘散的骨灰一起，被蔚蓝的深海吞没。 修女们一如既往地沉默，如同面前那汪深水。但是很美，是离开音律和色彩的，独属于她们的美。 江妍从没想过，如此单调的色调也能勾勒出如此鲜活的一切。 满地凌乱的头巾，满目飞舞的发丝。此刻，她们甚至可以褪下所有衣物，尽情地被海风与蕾丝般的浪花拥抱。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对我用火刑。”江妍看向一旁的玛莉安娜，温声道。 “那些事，本来就同你无关。”玛莉安娜的声音轻快了许多，从前总带着些忧郁与死气，“不过还得谢谢你的到来。” “他向我们杜撰了一个恶魔，所以人都拿他没办法。但是有你的话，一切就不一样了。”风里混着些沙砾，她微眯起双眼，长睫在眼下投下阴影，“你给了我们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一个能让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用再额外背负什么的理由。” 江妍并没有询问她们行动的具体细节，这场隐秘的战役只应该被关在修道院内，她希望这对她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奇点。在往后的日子，从前就只是一个符号，一段历史了。 她有些出神地看向身旁的修女，她不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到底是玛莉安娜还是爱。风带起她们的头巾，她们缠绕交织。她这才发现玛莉安娜并没有急着褪下它。 鬼使神差地，江妍向对方伸出手，抓住了飘逸沉重那块的黑白头巾。 玛莉安娜有所感，看向她。 那会是默许吗？她想是的。 江妍的手顿了顿，便猛地将头巾往后一扯—— 赤红微蜷的短发被修剪得很粗糙，发尾还带着些未褪尽的黑色。 江妍愣住了。 玛莉安娜笑了笑。没记错的话，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 她也抬手向江妍脑后探去，将她随手盘起的长发放了下来。她接过其中一缕，发丝流淌到她的五指间，她出神地望着：“也挺漂亮的，不是吗？” 江妍无法形容她此刻的感受，她只是向前，踮起脚尖，将双臂穿过玛莉安娜的脖颈，最后在她的身后交叉。她抱住了她，此刻，她需要感受她的体温，心跳，发丝掠过皮肤引起的瘙痒，以及她随后软下来的身体，她吻了吻她带着些青草味的发丝，她需要这些能证明她真实存在的一切。 “我会告诉你的。”她轻声道，“有关于你的一切。” 与此同时，将海滩与村庄相隔的树丛里，一个隐蔽的声影迅速闪过... - 修道院并没有解散，独身的女子大多选择了留下来，玛莉安娜也不例外。 江妍晃悠到修道院后的坡上，攀上高处，恰好可以将院中的忙碌尽收眼底。 她把012叫了出来—— “你说她现在是玛莉安娜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江妍扒下一片新叶，陷入了沉思。 【你很在意吗？】 江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会希望，玛莉安娜能够跟其他修女一样，经历、参与这一切，即使是作为一串代码。” 思绪飘向远方，她看向在海滩搁浅的船只。 【她会的。】 【你们离开以后，这便是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一直都在，甚至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她已经参与了一切。】 “是吗？”江妍笑了起来，捏着树叶的叶柄，转了起来，“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时候真的不像一个子系统。甚至敢和我同流合污，简直是胆大包天。” 【...】 “喂！” 声音从树底下传来，江妍闻声看去，发现安琪挽起了衣袖，似乎正打算爬上来。 江妍急急忙忙阻拦了她。上一世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徒手爬树这件事，对她恐怕不会容易吧。 “跟我回去吧，她找你呢。” “她？”江妍快步跟了上去。 “嗯...她现在叫玛莉安娜，但她不是吧。”安琪侧身看向她，“就像你也不叫喀耳刻一样。” 第45章 “不过有趣的是，这一世我也叫安琪，而这一世某种程度上说，她也还是我姐姐。” 江妍跟在她身后，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同安琪做过的约定：“我叫江妍，她叫爱。” 安琪的身影似乎僵硬了一瞬，该怎么描述她的神情呢，惊讶中带着些莫名其妙的不解。 “怎么了？”江妍疑惑道。 “看来名字对你们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嘛。”她有些遗憾道，“我还以为，名字对你们来说就像是某种切换世界的咒语，抑或是密匙。” 江妍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过来的？”或者说是怎么从旧世界逃出来的？ 安琪耸了耸肩：“最后忙活了一场，还是莉莉丝当选了首领，不过真的很神奇，我之前怎么没意识到莉莉丝原来是长那样的呢？” “总之，仪式上我视野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灰色白色的方块，我还以为我终于要因为内心郁结而死掉了哈哈哈哈哈...” 是噪点，重启前出现的吗... “我想我能来到这应该跟...爱有关吧。” “你不害怕吗？” 她曾经模拟过角色掉入罅隙，进入异世界的感觉，那就像发现自己一直被困在在周而复始的话剧表演中，自己与身边的一切都是被操纵的木偶。认知里的所有都是虚无的假象。而首先涌来的便是恐惧，对天空大地之外，认知之外的未知的恐惧。 安琪却摇了摇头：“如果你被迫机械地将一段时间重复十几遍，未知就不再会是恐惧的来源了。” “不过我很好奇。”她转而意味深长地看向她，“你和爱，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似乎和我们不一样？” 其实是江妍同她们不一样。 她思量了片刻，最终寻了个较为合适的词：“我们是同伴的关系。” “啊...”安琪似乎有些失望。 江妍语无伦次起来，“同伴”这个词用来形容她和爱的关系确实有些偏颇，稍微...轻了些？ 安琪却很快略过了这个问题："还有啊，你们是一直在不同的地方穿梭吗？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对于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这么回答，和角色讨论她们认知之外的事是被禁止的，而她猜想安琪大概率是想从她们身上找点些安全感，名为意义的安全感。 “谁知道呢？”江妍深吸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说不定在路上，意义就自己冒出来了。” 就像她需要创造，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事实上，她潜意识一直很抗拒去想这件事，她隐约觉得，那个真相对她来说，就像她的存在对爱和安琪来说一样。 “若非要找个目的的话...”她转念想到些什么，“我现阶段的目的就是让爱变得和你一样。” 然后能跟她说上话。 “唔...”安琪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我可以...”她突然转过身，郑重道，“跟你们一起吗？” “走过这个世界，再到下一个，下下个...能不能...带上我。” 江妍一时间哑住了，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苦涩。 一方面，她没有办法拒绝。另一方面，接受她，就意味着她们被主脑发现的风险更大了。即使安琪的行为是可控的。 这就好比将沙滩上的几粒异色沙砾聚集在了一起，客观上讲目标的变化是极其细微的，但在主脑面前，检索异端的难易度的变化却是量级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的。”江妍答道。 【妍...】 【这不是还有你吗哈哈哈哈哈....】 - 玛莉安娜不知为何站在修道院门口，微蹙着眉，神情略显严肃。 “你找我？”江妍向前，却恰好瞥见了院中奥德与船员一行人正在—— 帮忙打扫庭院！？ 她忙将玛莉安娜拉向一边：“他们来做什么？是船已经修好了吗？他们要走了？” 完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服玛莉安娜呢。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死的？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高兴？” 江妍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担忧道：“他们来找你麻烦啦？” 玛莉安娜牵起江妍的一只手，安抚道：“他们确实是来找我的，不过，是来邀请我去往对岸的。” “邀请你？”江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难道是因为“喀耳刻”死了，剧情里跟奥德去到对岸的女巫，就换成了玛莉安娜？ “那...”她小心翼翼道，“你拒绝他们了？” 她垂下眼帘：“不，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第41章 4 一切都太过顺利了些，这让她反倒担忧起来：“你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他们...万一...万一” 江妍最终也没万一个所以然来，故事到奥德一行人到达对岸后便戛然而止了，谁也不知道陷入爱河的女巫在那之后会经历什么。 “我以为你很信任他？”玛莉安娜疑惑道，“我记得奥德先生之前还说，你十分仰慕他。” 江妍瘪了瘪嘴，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恰当，最终含糊道：“是喀耳刻。” 玛莉安娜了然似地点了点头，目光不自然地移向了别处：“你或许不知道，在火刑之前，奥德先生为你过求情。火刑后，他失魂落魄地在教堂前待了很久...” 江妍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转移到了奥德身上了：“那...谢谢他？” “如果你没‘死’的话...”玛莉安娜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而话在此刻便诡异地止住了。 江妍想了想，这种假设并不成立，就像那时玛莉安娜说的，她是罪无可恕的女巫，在众人看来，她应该死去。即使是奥德也不例外。说起来这一切他也有功劳。 最终，她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 “你真的决定了？”她反握住她的手，再次向其确认道。 “我想去对岸看看，那里或许有我想知道的东西。” “那我到时候送你。”江妍也不再纠结了。虽然不知道奥德的行为是不是剧情促使的，但此刻喀耳刻已死，她确实不再好露面了。介时自己再偷偷溜进船内便是。 玛莉安娜却摇了摇头：“他们说今晚便出发，夜里路不好走，就不要送了。” 夜里？ 为何要选在夜里？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江妍借口回避奥德他们，循着记忆来到了船只搁浅的地方。 暴风雨造成的破损已经全部重新用木板加固过了，一旁的岩石上堆积着修补过程中产生的废料。 看上去似乎并无异样。 但海水一般在日出与日落前达到高潮，那时是船只启航的最好时候，为什么选在晚上？就是最初级的水手也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江妍踩着太阳西沉的最后一秒回到了修道院，她像是没有注意到院内伤感的氛围，径直向魂不守舍的安琪走去。 她向修女们简单道了声晚安，便拉着安琪回到了房间里。 “今晚回房后先别睡，等着我来找你。”江妍低声嘱咐道。 安琪激动地捂住了嘴，连道了好几声好：“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江妍被她问地一愣，目光炯炯道：“一个清醒的脑子和强健的身体。” “啊？” 她拍了拍安琪的肩膀，将她朝门外推去：“今晚的晚餐请务必好好享用。” “还有，”她将脑袋靠在门缝中，“告诉玛莉安娜，我太累了，就先睡下了，愿上帝保佑她。” 窗外很快便由橙红变为粉紫，再到暗淡的灰。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分出十二分精神倾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 饥饿使得她的嗅觉变得格外敏感。首先飘来的是面包的甜香，她甚至能闻到面包表皮的酥脆和刚出炉的热气，她们似乎为其淋上了蜂蜜与奶酪，搭配着蜜饯水果。在那之后，便是烤海鱼，用盐和胡椒粉调味。 江妍下意识揉了揉肚子—— 她后悔了，她应该先吃一点的。 不过饥肠辘辘的好处就是，当热闹与喧嚣散去，屋内因为没有烛火而暗了下来，饥饿感很好地盖过了困意，让她不至于在午夜前昏睡过去。 而当胃部传来第一声抗议，江妍开始犯愁—— 要是玛莉安娜路过的时候听见了怎么办？ 好在她并没有因此焦虑多久，久经风霜的木门便传来极轻的吱呀声。 江妍迅速闭上了双眼，覆在小肚上的双手往下按了按。 来人在进门后似乎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撵着步伐，向床上那人靠近。 江妍紧张起来，她担心对方会察觉到自己微微颤动的眼球，又或者胃部在某一时刻不适宜地嚎叫几声。她努力平缓着呼吸，在感受到来人靠近后，将气息放得极轻。 对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她听见衣物随着动作而发出的窸窣声。 第46章 起初，她只是感受到玛莉安娜似乎在向自己靠近，动作缓慢到，她可以隐隐约约察觉她的体温。 直到她暖热的呼吸轻拍在她的脸上，她才意识到她们似乎有些太近了。 “你好狡猾。”她听见她用气声说道。 随后，嘴唇那便传来柔软的触感。 江妍眼睫微颤，呼吸乱了一瞬。 只一瞬，因为她知道，这个距离，对方是可以很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呼吸的频率的。 玛莉安娜的嘴唇很凉，一开始，她只是贴着她。而在唇畔变得温热，江妍就要适应这样的突发状况的时候，她感觉到对方小幅度地开合着唇齿，一下一下轻啄着她。 她感觉到自己全身燥热起来，呼吸不自主沉重起来。 像是为了报复她的冷漠，又像是在试探她的底线。末了，她用牙齿厮磨她早已湿润的嘴唇，再上挑舌尖轻舔了舔。 江妍：！！！ 酥麻瞬间席卷全神，她几乎要放弃挣扎了。 可对方似乎终于感到了弥足，游刃有余地收回了那个吻。 “我走了，晚安。” 她起身带起一阵冷风，江妍感觉到自己嘴唇正赤裸着，凉丝丝的。那人不仅偷走了她的吻，还带走了她的温度。 大脑一片空白，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思考些什么，然而无数杂乱的念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最终堆积成了一团无意义的黑色。 她猛地坐起了身，求助道：“012...” 【她要走远了。】 江妍呆滞了一两秒，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门，直奔和安琪的寝室去。 “江~妍~” 她狐疑地转过身，发现安琪已然站在了修道院的门口。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江妍惊恐中带着点微妙的心虚。 “刚刚啊？”安琪歪了歪头，“我听见爱出门了，就先出来了。” 江妍甩了甩头，拉起安琪就是狂奔，在瞧见玛莉安娜的背影之后，又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安琪的嘴，将她拖至一旁的阴影处。 “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江妍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和安琪解释，她张了张嘴，话却在嘴边打结了：“总之，你一会儿听我的。” “哦...” 她们一路尾随玛莉安娜来到海滩，搁浅的船边已然聚集起黑压压的一群人。 他们用剩下的木材升起了火，似乎在为即将离开小岛，回到对岸而庆祝。见玛莉安娜到来后，他们也没有急着熄灭篝火，而是热情地邀请她共饮。 附近可藏匿的地方只有树丛，因此，她们只能听见几声愉悦豪迈的欢呼。 江妍看向远处的漆黑一片—— 难道他们确实是打算等到凌晨涨潮时再出发？ 她聚精会神地警惕着那边的动静，心里的异样却依旧挥之不去。 奥德和玛莉安娜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玛莉安娜半侧着脸，她恰好可以看见她的... 其实...江妍是怕自己错过玛莉安娜出门的时间，特地没和她道别的... 那么那个吻，是什么呢？ 是什么意思呢？ 是吻别吗？是一种礼仪吗？ 那也不能咬她啊？ 她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她在此之前，在跟爱之前，还和谁这样亲吻过吗？ 不是像上一个世界那样的，在紧急情况下催生的吻，而是这样...绵绵的，不参杂任何杂质的，欲念驱使下的吻。 “啊！”江妍忽然意识到那股异样的来源—— 玛莉安娜是空手来的！ 紧接着，她又隐约在记忆里看见类似行囊的模糊的轮廓。 她缓慢地回过头，在瞥见安琪背在腰间的包裹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背着什么？” 安琪似乎很开心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额外的准备，她将包裹放了下来。 江妍承认，在瞧见油纸下裹着的面包和烤鱼后，她几乎要感动地落泪了。 她嘴里含着面包，含含糊糊道：“你怎么想到带这些？” 虽然拯救了饥肠辘辘的她，但要是远行的话，不应该更带着些换洗衣物吗？ “爱让我带的啊。” 大脑宕机了几秒，一时间忘记了咀嚼。 “啊？” “对啊，她说你没吃晚饭，肯定会饿的。” 这时，围着篝火的船员终于有了别的动作。他们一同站了起来，却不是准备灭火启程，相反，他们正一步一步远离火焰。 而玛莉安娜，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完了。 江妍放下手中的面包，在玛莉安娜迈向火堆的同时冲了出去。下一秒，却又被一股力量拉了回来。 “你干嘛？”江妍不可置信地看向安琪。 “我...我要拦着你。” “？？？” 江妍想甩开她的手，她不知道安琪这具看着羸弱的身体到底哪来的力气。 最后，她凝神，想象着来自远处的一股力量—— 她可是女巫啊。 头顶忽然折下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它灵活地穿至她们之间，终于将二人分隔开。 随后，江妍又驱使着那根树枝驶向篝火，她纵身一跃，抓了上去。 奥德从来都没有因为喀耳刻的仰慕而产生怜惜，他要的，是女巫身上带着诅咒的东西。 是骨灰，抑或是焚烧之后留下的什么。 想来，奥德应是在火刑场上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因此判断女巫喀耳刻没有死。他以此要挟了玛莉安娜！ 众人察觉到这边的异动，纷纷转过头来。 而江妍在追上玛莉安娜后，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直向篝火冲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众人都呆滞在了原地。 她站在火堆里，感受着火焰灼烧着她的身体与意识。在察觉到玛莉安娜的意图后，她转过身，喊道：“别过来！” 玛莉安娜似乎被吓住了。 “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我不会死。” 随后，她又猛地转过头，看向一旁同样愣住的奥德。 此刻，她像生于地狱之火的恶魔，瞪向自己的猎物。 船还在搁浅，奥德根本不想就此作罢，他会回到修道院，找到遗落的女巫，再用同样的方法，烧死她！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准时的嘿嘿嘿 第42章 4 对喀耳刻来说，最难忍受的不是火焰的高温，而是由此带来的窒息。 它像张牙舞爪的恶魔，像来自地域的手，噼啪地吞噬着柴火与她周身的氧气。 很快，她便因为缺氧昏厥了过去。而在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瞬，或许是死亡让她产生了完全相反的幻觉，她已经失去呼吸了，但她感受到皮肤突然被一层冰凉的胶状物质包裹住，它紧紧贴合着自己的身体，同时不断地发出“嘶啦”的声响。 而后，她便彻底沉睡过去。 - 她是被烫醒的。 几乎在睁开眼的一瞬，泪水就因为疼痛而涌了出来。更加痛苦的是，当眼泪划过她面部的皮肤，那熟悉的灼烧感又出现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肌肤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此时还维持着异常的高温。 可是在疼痛的刺激下，眼泪控制不住地乱流，而涌出的泪水又会加剧疼痛。 江妍闭上双眼呜咽了起来。 【012，不是说女巫会浴火重生吗？女巫不是能控制火焰吗？为什么会被烧伤？】 【...谁让你就冲进去了？你好歹要学会把火和自己隔离开再作打算吧。】机械音此刻听上去竟带着些训斥。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只是去拦玛莉安娜...】 “唔...”江妍小声啜泣着，实在被疼得受不了了，只得放弃了争论。 她轻喘着气，胸腔小幅度地起伏着。然而，衣物摩擦着她变得分外敏感皮肤，又是好一阵折磨。 江妍有些自暴自弃了，干脆放声哭了起来。 【我在哪呢？我怎么好像不认识这里？】 【自己睁开眼看。】 江妍本就觉得十分无助，这下更是委屈得不行。她一面控制不住地抽嗒，一面又不得不睁开眼，可惜泪水始终灌满她的眼眶，无论她怎么眨眼，视野总是一片模糊。 机械声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静，江妍能感受到，她似乎十分无奈。 【我见实在没时间将你传送到其他地方，干脆撕了个口子出来，也就是说，你现在在某个罅隙里。】 江妍愣愣地听着，由于全身上下的感知都被破坏了，她现在除了痛就是痛，反应也比平常慢上好几拍。 当她察觉到眼角传来一阵清凉时，足足疑惑了十几秒才将目光移去。 【现在看来，这个罅隙属于上一个世界。】 上一个世界？上一个世界不是重置了吗？现在在舔她的是？ 见江妍看向自己，那人忙不迭地向后退了好几步，揣着手低垂下头。 第47章 是西娅。 江妍一眼就认出来了。纯白色的头发，以及未分化的黑色鱼尾。 只不过是幼年时期的西娅，还是一只小人鱼。 江妍发出声困惑的呢喃，惊地小人鱼又向后退了一步。透明的薄膜穿过她的身体，她退到了气泡外，模样变得模糊扭曲起来。 原来她看不清周围还跟这气泡有关系。 不过...西娅所在的世界不是重置了吗，为什么这个小西娅是幼年爱的模样。 【罅隙里时空是混乱的。】 江妍明白过来，所以这应该是她们进入的那个时候。是她们未曾经历过，却真实存在的时空。 “诶，你过来...”刚出声，江妍就被自己沙哑得犹如邪恶老婆婆的声音吓到了。 她又隐隐有些要落泪的情绪。 西娅呆立在气泡外，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把头低得很深，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 【该怎么把她叫过来？】江妍叹了口气，有些欲哭无泪。 【哭。】机械音言简意赅道。 江妍一边蓄着眼泪，一边负着哄骗小孩的罪恶感。毕竟她现在模样应该不算是善良，声音听上去也很糟糕。 小西娅小心翼翼地挪着，在床沿趴了下来。 江妍大喜过望：“那个，你能不能...再帮我舔舔？” 【？】 虽然江妍自知这样的话实在羞于启齿，但感受到012略带鄙夷的嘲讽之后，她还是...还是在疼痛面前妥协了。 江妍见小西娅迟迟没有反应，下意识抬起手向她示意，却又被痛得一激灵。 “嘶...”她瞥过头，泪水又如洪水决堤，大粒大粒落了下来。 西娅见状，将身体挪动过去，双手将她的手捧了起来。 江妍咬牙强忍着触碰带来的疼痛，直至人鱼的唾液起效后，她才长舒了口气。 小人鱼舔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江妍垂眸望去，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似乎在观察着她的反应，以此来判断是否还要再继续下去。 江妍连忙小幅度点起头来，双眼频繁地眨动。 对对对，是这样的小西娅。 得到肯定后，小人鱼似乎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带着点孩童的羞涩，她继续奋力舔了起来。 很快，她便感受到自己的手不再疼痛了。她伸手揉了揉小西娅的脑袋，柔声道：“谢谢你呀。” 小西娅笑了起来，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励，转眼就将她的上衣摆掀了起来——她被换上了宽松的上衣与裤子，像是男款。 “不不不。”江妍连忙摆手阻止了她。 手臂还好，躯干... 显然，涉世未深的小人鱼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还要下口。 江妍用那唯一好转的手捂住了小西娅的脸庞，她抬了抬手臂，向小人鱼示意了一下。 好在小人鱼这下懂得她的意思了，又将嘴唇覆在了她手臂的皮肤上。 就在这时—— “莉莉丝！（人鱼语）” 江妍隐约听见一声朦胧的水浪声，伴随着一道轻快的旋律。 当她看见莉莉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从睡梦中醒了一遍。 这是，什么，情况。 所以说这个年龄的莉莉丝和西娅是还生活在一起的？ “莉莉丝，”小西娅对着进来的小莉莉丝说道。 这下江妍听懂了，她正打算凝神听下去，却只听见一连串咕噜咕噜她听不懂的话。 她看见小西娅有些兴奋地对小莉莉丝说了些什么，似乎在高兴自己醒了过来。 而后，小莉莉丝愉悦地看向自己，对自己说了一大串。 显然，她是听不懂的。 小西娅面露难色，十分体贴地向小莉莉丝解释了她们语言不同的事实。 只见莉莉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面色担忧地转而望向了自己。 江妍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匪夷所思的事来了。 小莉莉丝突然高兴了起来，她噗嗤噗嗤跳到床的另一边，捧起她的另一只手，舔舐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江妍大脑宕机了几秒，随即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在说她们的唾液能帮自己疗伤的事？这么说来就合理许多了。 只是...实在是有点奇怪呢... 然而，大脑有些掉线的江某人，在意识到两位小人鱼在此刻依旧生活在一起后，并没有很顺利地联想到她们此刻并不是孤苦飘零的小苦瓜。 而当视野里再出现第三只人鱼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啊...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鱼妈妈... 江妍和美丽的鱼妈妈面面相觑时，两位小人鱼还在勤勤恳恳地为她疗着伤。 莉莉丝首先注意到了母亲的到来，她抬头愉悦地招呼了一声。江妍绝望地发现小莉莉丝的唇周似乎因为接触了她的皮肤，被烫地有些发红了。 小西娅闻声，亦转头开开心心地叫了一声妈妈，之后便又埋头努力起来。当然，小西娅也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误伤了。 就在此时，江妍又感觉到肚脐一凉—— 原来是小莉莉丝换了阵地。 小西娅见了，下意识看了江妍一眼，见其没有阻拦，便也趴了上去。 江妍：！！！？？？ 这下更说不清了。 她实在有些尴尬，干脆闭上眼睛，不管了。 “你们...在干什么？（人鱼语）” 江妍虽然听不懂，但还是可以感受到人鱼妈妈的无奈。 “在为她疗伤！（人鱼语）”莉莉丝首先抢答道，似乎很是骄傲。 可越是这样，江妍拐骗孩童的嫌疑和罪恶便更重了。 “不是说等我买药回来吗？（人鱼语）” 江妍听见贝壳开合的声音，想来是疗伤的药物。 “可是妈妈，这个人类似乎很喜欢我们舔她呢。这样为她疗伤是不是快一些，舒服一些呢？（人鱼语）”小西娅回答道，“而且，我看她难受得都哭了。（人鱼语）” “好啦。（人鱼语）”人鱼妈妈将两位热心的小人鱼拉至一旁，先在她们的唇周上了一层药，温声道，“药效都是一样的，不如跟我一起帮这位姐姐上药？（人鱼语）” 人鱼妈妈走上前来，先是将那透明的胶状药物涂抹至她的面部，有些好笑地询问道：“没有吓到你吧？” 江妍连忙摆了摆手。 人鱼妈妈会讲人类的语言，那么就说明... “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出了些...意外。” 见她不愿多说，人鱼便不再问了。 小人鱼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提醒着妈妈遗漏的地方，还抢着要将自己嘴旁溢出的药物匀出来。 江妍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小苦瓜小时候也甜过。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被可爱到呢！（星星眼） 第43章 4 女巫的身体到底有别于常人，被烈焰灼烧之后竟只是大面积烫伤。虽然由于这是她第一次做女巫，不小心伤得重了些，即使用了人鱼族的“特效药”，也还是足足躺尸了三天。 奇怪的是，这些天她都没见过小人鱼的父亲，他似乎是血族与人类的混血种。 这天，西娅——她惊奇地发现人鱼妈妈也叫西娅，她见她伤势好转，将大气泡换成了贴合全身的小气泡，在那之后，她便和往常一样出门了。 江妍尝试坐起了身，这样的复苏对大病初愈的她来说尤为困难。 小西娅和莉莉丝蹲坐在她两侧，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她用手指戳了戳手臂内侧的肌肤，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只是还会有些泛痒。 小人鱼们笑了起来，嘴里叽里呱啦的，似乎在和她说些什么。 莉莉丝牵起她耳侧的红发，划着圈玩了起来（她的头发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她的眼睛亮亮的——她发现她此时的眸色也是纯黑色的，似乎对这位新来的客人很是好奇。 好在这样无厘头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多久。 西娅拿来一个海螺——江妍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与那时西娅拿出来的一模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将海螺举至自己的嘴边，羞涩地说了些什么。随后，她便将海螺贴至她耳边。 江妍隐隐有了猜测，她先是听见海螺中传来潮起潮落的哗哗声音，海浪撞碎在礁石上，又落在滩涂的沙砾间——她听见大海在低语。 “我们从没见过这样颜色的头发。” 她忽然便懂了西娅说的话。 莉莉丝见状，亦手忙脚乱地翻找起什么来，最后，干脆接过西娅手中的海螺：“你是人类吗？你有人类的双腿，但是我从没在人类那见过这样颜色的头发。” 江妍想了想，她确实没在这个世界见过类似红发。她接过海螺，在向012确认无碍后，斟酌道：“大概...算是特殊一点的人类？我是女巫。” 第48章 小人鱼兴奋起来：“女巫！我们在海龟爷爷那里听过女巫！” 江妍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脖颈，她再次向012确认道：【女巫的能力能在这里使用吗？】 【没问题的。这是罅隙衍生出来的错误。】 随后，江妍清了清嗓，将意识凝聚在那个海螺上，海螺便在水中漂浮了起来。 “这样就不用怕它摔了！” 小人鱼笑着点了点悬浮的海螺，又眨巴着双眼看向自己：“你是女巫的话，是不是可以帮我们变出双腿呢？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妈妈说我们现在还小，还不能分化出双腿，但我和莉莉丝都想上岸看看。” 江妍哑了哑，最终还是诚实道：“我变不出来...” “为什么？”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受了很重的伤吧？” 啊...其实就是单纯的不会。 “对了，海里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她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潮汐集市！” “那里什么都有！还可以买到鲸鱼的牙齿。” “还有珊瑚塔！” “那里是离海面最近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路过的轮船！” “幸运的话还可以看到水母群！” “发着光的！夜晚的时候，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人鱼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可高涨的情绪又忽地落了下来，她们对视了一眼，遗憾道：“可是最近妈妈不让我们出去，不然我们一定会带你去的。” “不让，为什么？”江妍联想到这些天西娅的早出晚归，以及迟迟未出现的爸爸。 “最近都没有收到爸爸的消息。” “我们都很担心他。” “妈妈认为一定是陆地上发生什么事了。” “很可怕的事。” 江妍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们几岁了？” “不到十岁。” 她之前一直以为莉莉丝和西娅是出身后不就便被分开了，这样看来，并不是这样。 但若是血族族长被刺杀发生在这一年，她们不应该没有相应记忆，重逢之后，也不应该对彼此有那么重的敌意。 在这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就在此时，小人鱼似乎感受到海螺传来异样，一同凑近仔细倾听着什么。 “妈妈。”西娅道，又将海螺递给了江妍。 给她吗？ 江妍犹豫着接下了，西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喀耳刻小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看着她们一点，不要让任何别的人鱼靠近她们。要是两天后我还没回去，就拿上海螺，带着她们来到陆地上，去找一位叫莉娜·gre的血族。拜托你了。” “好。”江妍答应下来。 “多谢你了。” 【妍，我得提醒你。罅隙里的世界在外看来可能只存在了一瞬间，但是相对的，你在那个世界也有可能消失了很久。】 【你该走了。】 她知道012是在提醒她，作为来自异世界的角色，过分介入这个世界的剧情会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可... 【你看看你的手。】 她低头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指尖已经隐隐约约变得黯淡，像是造物主不小心将水溅到了她的手指上，那儿便开始褪色。 【再不回去，这个世界的程序，就要将你吞没了。】 西娅又对两位人鱼嘱咐了几句，便结束了对话。 小人鱼变得异常沉默，看着晦暗不明的未来有些惶恐。 莉莉丝终于翻找出了属于她的那个海螺，牢牢地抓在了手上。 在水下很难分辨昼夜，不过好在原住民对此有天生敏锐。她看着她们趴在珊瑚搭起的架子上，透过狭小的缝隙往外看，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能感受到她们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大门突然发出巨响，带着剧烈的震动，吓得人鱼往后躲了躲。 江妍警惕着门外的动静。好在那儿似乎只有一人，断断续续地拍打着房门，嘴里囔囔地叫着些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人鱼，却发现她们面色发白，惊恐地看着门的方向——似乎是对方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珊瑚搭就的门并不稳固，那人鱼似乎在屋外焦急地转了几圈，再回到门口时，竟操着鱼尾就向门拍去。 她听着门外的咒骂与断断续续的喘息声，想起西娅的嘱托，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 是潮汐！ 四周的珊瑚有了松动的征兆，她靠近人鱼，低声道：“我们得离开这。” 莉莉丝微蹙着眉点了点头，但西娅似乎有些犹豫。 莉莉丝没有说话，直接强硬地将西娅的手拽离了珊瑚，将角落的缝隙撑大了一些，钻了出去。 江妍紧随其后。她发现莉莉丝她们似乎并不是为了躲避追踪在漫无目的地游，她们一路绕过珊瑚群，以及一些可能出现人鱼的地方，向愈来愈暗，愈来愈萧瑟的地方前去。 可西娅却在半路听了下来，她们之间似乎出现了分歧。 “怎么了？”江妍试图介入道。 “我们躲到珊瑚塔那去。”莉莉丝看上去十分冷静，“那里离陆地上很近，时间到了我们就可以尽快到岸上去。” “不行。”西娅反驳道，“那里离潮汐集市太近了，我们很快就会被发现的。我们应该躲到妈妈说的窑洞里。” “就是离集市近，才方便我们打探陆地上的消息，难道你不想知道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了吗？” 最后，她们谁都不愿意作出妥协，便一同看向在场的第三者。 “窑洞在哪？离陆地很远吗？”她先是看向西娅。 “有些距离，不过很安全。” “可从窑洞去往陆地，集市也在必经之路上，而且那里并不是只有我们知道你忘了吗？”莉莉丝严肃道。 “还有谁知道？”江妍问。 “各种鱼，还有能传递讯息的生物。在海下无处可藏，你的气味甚至可以被十几里外嗅觉敏锐的人鱼闻到。” “那你说的那个珊瑚塔呢？” “不安全，但是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迅速上岸...我们别等了，直接上岸吧。” 莉莉丝牵起她的手，江妍感受到她的体温有些偏高，说不清她是恐惧还是谨慎，莉莉丝似乎迫切地想要离开深海。 江妍被莉莉丝在这个年纪表现出来的果决和惊人的决断能力震惊到了，她很快便发现她们似乎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她，她有些无措地向012求助道：【珊瑚塔和窑洞，该选哪个？】 【选哪个都没有差别。】 又是剧情吗？ 既然如此… 江妍咬咬牙道：“去珊瑚塔吧。” 就像莉莉丝说的，在那里能够避免由于消息过于闭塞导致对突发状况失去预判。比如，会越来越不稳定的潮汐。至少在她消失后，不至于需要再穿过危险的集市——介时，那场事故的影响应该已经波及到了人鱼族。 【我必须提醒你。】012的话里略微带上了警告，【你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一个小时。】 “我们快走吧。”江妍拉起人鱼催促道。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44章 4 珊瑚塔似乎是人鱼族的遗迹，塔体褪色得厉害，甚至从远处看去有些歪斜。 据说，这是从前进行仪式的场所。 塔几乎是中空的，从塔低到塔尖牵出了一条螺旋状的路径，虽然是向上的，却人觉得很是压抑。 她们直接从中间的缝隙直通塔顶，那间阁楼式的空间很适合藏匿，四周也因为珊瑚的萎缩而露出缝隙，让她们能够很清晰地从高处观察到集市的情况。 莉莉丝一直在催促她们直接上岸，江妍却始终犹豫不决。 一是，她不能确定岸上就比海底更加安全。虽然莉莉丝最后确实上了岸，可她不能不考虑时机不对会不会偏差，会带来多大的偏差，所以她决定，不到最后潮汐彻底爆发，她就会一直等到和人鱼妈妈约定的时间。 二是，她就要消失了，褪色的痕迹已经蔓延到了手肘，但现在她们还不能自如幻化出双腿，也就是说，如果动身上岸，她就会在她们眼前消失，很可能就会吓到她们。 不知道为什么，江妍开始对这类超出角色认知的事变得小心翼翼，或许是她从安琪那里重新认识到，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她抱着蜷缩着的西娅，轻抚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莉莉丝正透过朝向集市的一个缝隙，观察、警惕着潮汐集市中的变化。 西娅似乎拽了拽她的衣角，她低头看去，轻声道：“怎么了？” 西娅从怀中拿出了那个海螺，她听见她说：“你在唱什么？” 唱歌？她有在唱歌吗？ “我好像在哪听过。”西娅又垂下头，“是吧，莉莉丝？” 第49章 她这才发现，莉莉丝半倚靠在珊瑚墙上，正侧过头出神地望向她这边。 “嗯。”她应了一声。 西娅在她怀中小哼了一段，但奇怪的是，她从没听过那样的旋律，像藏在诗篇里的远古时期的密码。 或许是她随便哼的吧。她想到。 “女巫殿下。”西娅软糯的声音再次响起，“爸爸妈妈他们怎么样了？” 她听上去还是那般无助，江妍揉了揉她的白发，她想起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西娅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但她只是说道：“一切都会好的。” “你们的姑姑呢？”她记得西娅和她提过，在被所谓长老抓去之前，她是和姑姑生活在一起的。 “姑姑？”她们却很是疑惑。 “我们没有姑姑。”莉莉丝看向她，眼里带着些许探索，抑或是审视。 “姑姑是什么？我们应该有姑姑吗？”西娅问道。 江妍反应过来，嘴里有些发涩：“没有啊...只是我猜的。” 她有些窘迫地抬起手，想要将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却忽然感觉到指尖传来剧痛。 兴许是灼伤之后，她对身体传来的一切异样都变得敏感许多，她吃痛地叫了一声。 莉莉丝闻声，立刻牵起她的手，迅速锁定了那个伤口。 伤口将那片皮肤周边的泡沫染成了绯红色，看上去似乎有些惊心动魄，但那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创口，像是被细针刺了一下。 可她环顾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尖锐的物品，最后，她只能把目光不可置信地聚焦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不是。】 江妍松了口气。 【不过更糟糕。】 江妍：？？？ 【玛莉安娜要将你强行召回去。】 强行？这不是系统的能力吗？怎么能...？ 她想起玛莉安娜的另一个身份——女巫！ 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知道或者拥有召唤灵魂的方法或技能，用傀儡或者别的什么。这是那个世界的设定，是受系统保护的。 【劝你马上回去，不然灵魂就会附在一个死物身上。亦或者更糟糕，她将自己作为傀儡，灵魂作为祭品。】 江妍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可能！？怎么会！？ 【完全有可能。】 【...】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西娅。 在她发愣的期间，莉莉丝一直一动不动盯着她的伤口，甚至微不可察地将就要止血的伤口又挤压了一下，使之又露出雨滴大小的血珠。 最后，她将嘴唇贴了上去，舔了舔。 江妍：！！！ 还未来得及将手指抽出，她便被人鱼眼眸忽然闪过的红色定住了。 但那猩红只出现了一瞬，四周很暗，她几乎以为那是她的错觉。 直到屋内忽然亮了一霎，莉莉丝浓黑的双眸抬了起来，她眯起眼望向集市的方向。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里传来各种混乱的声响。许多人鱼扭动着身体，似痛苦又似愉悦，他们将集市上的商品乱砸，抑或是将其撞向自己的脑子。 “他杀了血族和人族的长老！”她听见有人嘶声道。 “我们得走了。”莉莉丝冷静道。 忽然亮起的冷光让她的面色看上去很苍白，江妍有些担心地将手触向她的脸颊。 好烫！ “走吧！”莉莉丝忽然变得急躁起来。 再抬眼望去，集市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了，之中有些人跌跌绊绊地逃窜出来，向四处散去。 忽然聚集的水母群绵延在她们头顶，最后停留在集市上方。骤亮起的荧光就是来自它们。忽明忽灭的银白光线透过珊瑚之间的缝隙照在地面上，星星点点的。 她忽觉得眼前凹凸不平的地面因为这光斑变得像一个舞台，即使这光的来意似乎并不善良。 鬼使神差地——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人类有一种习俗。” 莉莉丝和西娅呆愣住了，显然对她无厘头的话十分不解。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所以，我们会在成人那天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在宴会上，我们会邀请最在乎的人，跳一支舞。” 她的目光从逐渐变得透明的手上移向她们，露出狡黠的笑容：“陪我跳支舞吧，跳完我们就上岸。” 她觉得她真是疯了。 塔外是失控的人鱼，随时有可能找上来。她正在被吞噬，每多一秒，她的魂魄便又被啃噬一分。而在另一个世界，爱还在等着她，极有可能在以伤害自己的方式试图将她的魂魄召回去。 她觉得她真是疯了。 奇怪的是，012在此刻却异常安静。 她首先牵引着莉莉丝来到“舞台中央”。 她们以光斑暗灭的频率作为无声的交响乐，踩着不甚平坦的地面舞动起来。 莉莉丝十分配合，不再似方才那么焦躁。她跟随着女巫舞动的步伐，摆动着鱼尾，转换位置。 光直射在她的鳞片上自然是既好看的，反射出的七彩炫丽的光影，随着“聚光灯”的暗灭，一下一下，逐渐将她的视线模糊了。 是失去意识的征兆吗？ 她立刻便把这个念头甩至脑后，再睁眼时，她惊奇地发现人鱼白色的鱼尾变成了纤直有力的双腿！ 舞步随之一顿，却又很快恢复了节奏。 莉莉丝的手扶上了她的腰，牵引着她移动，再旋转。 她的眼睛，变成了她熟悉的猩红色。 当舞伴由莉莉丝变为西娅，她发现西娅已经将舞步学会了。 “女巫殿下...” “不用这么叫我。”江妍笑道，低头看向人鱼，“你可以叫我，江妍，这是我本来的名字。” “你可能记不住，不过没关系。在未来，我还会告诉你的。” “未来？”人鱼的眼睛亮了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江妍有些遗憾道，“我会消失一段时间，不过你很快就会再见到我的。” 话音未落，人鱼的笑意便凝在了嘴角，她有些发懵，不知为什么眨眼间，眼前的人就化作了一团泡沫，消失了。 珍珠从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但她没有发出一声呜咽。 “你不相信她吗？”莉莉丝在她身后说道，她盯着那一缕泡沫，沉声道，“她说她会在未来等着我们。” “在未来，”她又低下头看向自己双腿，“我们会有很多办法让她留下来。” 她们看着那人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坠入平静里，就像那人从没来过一样。 - 【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你转换成了魂魄状态，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了。但相对的，玛莉安娜那边进行得会更加容易。】 【谢啦。】 江妍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打算看着两人安全上岸了，再让012送自己回去。 可接下来的发展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让她觉得有些遗憾，应该说是无力。 二人很快便分道扬镳了。 莉莉丝坚持上岸去打探父亲与母亲的踪迹，而西娅选择留下——对于这一点，她始终不能明白是为什么。 更令她意外的是，两人这次并没有进行过多的争吵，几乎是在道明自己的打算后，便朝两个方向离去了。 她留在了西娅这边。 西娅躲在了那个用珊瑚搭成的，已经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她与莉莉丝还保持着联系，但莉莉丝到达血族的庄园之后，便也失去了讯息。 她看见西娅抱着那个海螺沉沉睡去，又在半夜惊醒，几乎有些瘦弱的幼小身体颤抖着。 但她没有听见那儿传来哭泣声。 【走吧。】江妍坐在一旁，最后抚摸了一下人鱼侧过的脸颊，可惜她接不住落下的珍珠。 “江妍...江妍...”黑暗中，她一声一声地重复。 【叮——传送成功——罅隙已关闭——罅隙数据已清除。】 第45章 4 “...江...妍...” 女巫蹲在火焰前，长发一直垂落到了地上，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她手里揣着一个木制的人偶。人偶雕刻得很粗糙，也很匆忙，依稀可见上面残留着的一道一道干涸的血痕。她将一缕红色的头发缠绕在人偶的肚脐处，发丝的尾部被烧焦成了黑色——是喀耳刻唯一留下的东西。 她嘴里一直喃喃地重复着那个名字，声音很轻，在旁人看来似乎是某种可怕的咒语。 奥德吓坏了。 起初，玛莉安娜还十分冷静，只是整日整日地待在海滩，待在潮湿的木料旁——他们亲眼看见，喀耳刻凭空消失了，没留下任何死亡的或者活着的痕迹，就像她只是他们凭空想象出来的人物，又或者喀耳刻确实死在了火刑场上。 她将船只挪到了海滩中央，使他们彻底没办法重新起航。她还将岛上所有的火种都扔到了海里，把奥德和船员的脑袋都变成猪头... 在那之后，时间像是在她身上静止了。她暂停了除了等待之外的所有，包括思考。 第50章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行为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她又将船只投入到海里，勒令他们即刻启航，不管他们是否有充足的粮食，天气、风向是否合适。而在船只行驶到中途之后，又让他们折返回小岛，即使目的地就在前方，他们甚至可以看到港口上的人在和他们招手。 她开始整日摆弄起水晶和巫术，她又在喀耳刻消失的地方升起了火，将众人捆在火焰四周。那火越烧越旺，几乎要贴上他们的皮肤了。 “女巫大人...”人群中有人颤颤巍巍道。 “我叫玛莉安娜。” “玛莉安娜大人，喀耳刻是自己走近去的，这不关我们的事啊...你放过我们吧...” 女巫忽从膝间抬起头，望向说话的那个人，火在她的眼中跳跃：“你是觉得她死了？” “我...” “不是的！她没死！” 说话的人是奥德，他在此刻依旧保持着镇静，他似乎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女巫手中的人形傀儡，额头上冒了些细汗。 “哦？可是她就是在那火里消失的。” “是在火里消失的没错，但她没死。”奥德咽了咽口水，“女巫被火焚烧之后，留下的除了骨灰，应该还有她心脏化成的，一颗红色的石头。” 玛莉安娜看着他，没说话。 “是真的！”奥德焦急道，“那个石头，凝聚了女巫所有的非自然力，是我真正要跟你交换的东西。” “你要那个作什么？” “我需要它...救人...”他看向海空的交界线，“x国爆发了一种很奇怪的瘟疫，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寻找解药。可没有人听说过那种瘟疫，我们也找不出根治的方法。我们怀疑，这次灾难...是女巫带来的，而解药...只能...只能...”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又猛地抬起头，提高了音量：“我们不要了！请你放我们回去。” “回去？”玛莉安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没有喀耳刻，你们永远也回不去。” 她看向猛窜的地域之手，伸向她的罪人。 如果...如果她这样做的话，回来的，会是她吗？还是喀耳刻？ 要是...她真的... 火焰中迸出星点火花，在空气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火花在某一瞬突然多了起来，眼睛因为干涩眯了眯。朦胧的，橙红的光斑中，她看见有一道身影从火焰中走了出来。她不确定，她的出现就像她的消失那样突然。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几乎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轮廓。她看不清她的下垂的眼角，光洁的皮肤，有些薄的的嘴唇。直到她意识到她张了张嘴，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似乎一直在重复某个单音节，可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想听懂还是不能听懂。 “爱？”江妍蹲了下来，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心情顿时坠入了低谷。 她来晚了？可她刚刚明明听见爱在叫她的名字... 她又转头看向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船员，她的神情大抵是不怎么美妙的，不然他们怎么都像见了鬼一样。 “嗯？” 她听见爱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呢喃，随后，她的双目终于聚焦起来：“你叫我什么？” 江妍踌躇着：“爱？” 女巫的嘴唇几次张合，终于艰难地从喉间挤出间断的沙哑声：“江，妍。” “嗯，是我。” 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地，她们忽然面对面傻笑了起来。 江妍余光瞥见那个人形木偶，更加费解了：“你不会真的打算用这个来把我的魂魄召回来吧？” 爱的嘴角一凝，眼神飘忽着将木偶藏至身后，没有看她：“不是。” 江妍眯起双眼，向她示意了一下船员们的惨状，有些啼笑皆非：“那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爱抬起眼睛，但头依旧保持着低垂的状态。她迅速观察了一眼江妍的神情，又很快挪开了目光。 她不知道爱有没有意识到，从她的角度看上去，爱就像是犯了错又十分心虚的小孩。 “如果...”声音里的情绪不知为何又低落下来，“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回来的，会是喀耳刻，还是你？” 江妍撩起她垂下的长发，用一根细藤曼将其扎了起来：“你这么总喜欢作这样不成立的假设。” 她似乎有些无奈：“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会死的，” “可你没说，你不会走。”爱固执地看着她。 江妍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说过了。” 她故意停顿了几秒，放缓了语速：“记得吗？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说过的话，自然都算数，不管是在哪，跟她的哪个身份作出承诺。因为她知道，和她对话的灵魂一定是爱的。 爱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她将双臂环至她背后：“既然你说了，那，不管怎样，你都要说到做到。” 江妍不得不将手扶至她肩上，以保持平衡：“嗯。” 她想起和安琪的那次对话，她想，爱此刻大概是和安琪一样的，害怕那，永无止境的，充满未知的孤独。 “安琪呢？”她随道。 “你问她作什么？” “嗯？你还不知道吗？”江妍试图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些，却失败了。 “我知道，但你问她干什么？” “我只是奇怪她不在这里。” “不知道。她现在应该在某家某户生火吧。” “嗯？”她怎么听不懂呢？ 她拍了拍爱的肩膀，示意她将自己松开些：“我消失了多久。” “一周。” “等等？”江妍有些不可置信。 “那你的头发...”也就是说，爱的头发是在一周内疯长起来的？ 女巫抿了抿嘴，没说话。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你去把她叫上，我们收拾收拾明日清晨出发。” 爱点了点头，却迟迟没有动身。 江妍：？ 她目光跟随着爱的，回头看向奥德一行人，明白过来：“你放心，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更何况...” 爱突然凑了上来，飞快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心情似乎是极好的，连带着视觉中心的火焰又往上窜了几分。 江妍在原地蹲了好一会，挠了挠后颈。 【妍...】 【我知道。】 对角色产生任何别的情感是不被允许的。但事实上，她觉得012到底是系统，其实，早在她决定要和爱进行灵魂绑定时，事情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心里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妍...我知道的。】 【是吗？那主脑会抓取到这部分信息吗？】 【...我希望你是自由的。】 江妍至今都不敢相信，012真的为自己做了很多她本不该做的事。按理说，她应该对主脑毫无保留才对，却对自己这个小小的“创世者”如此特殊。 她郑重道：“谢谢。” 【你不用谢我。我很开心。】 江妍愣了愣，将疑惑抛至脑后。 她来到奥德面前，挥了挥手，为他们松了绑。 “奥德先生，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作者有话说： 大家！妇女节快乐！ 第46章 4 当晨雾被第一缕阳光划破，在船员的协力下，锈迹斑斑的锚链在绞盘的吱呀声中蜷缩入舱。帆布脱离捆绳的瞬间，被渐起的海风鼓成弧形，但很快便泄了气。 江妍拍了拍奥德的肩膀，发现对方双目无声，目光直视的方向指向船只的离岸线。 她叹了口气：“奥德先生，请你相信我们。” 她再次重申道：“若是我们能够安全到达对岸，我会回来接你的。就算你不信任我们，也该相信你的船员。” “啊...好......好，”他的眼睛依旧是失焦的，愣愣地点了点头，忽然看着女巫说，“喀耳刻小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对不起...我...” 江妍很快便意识到，即便她再三保证，也无法给他带来安全感。离岛的雁群还会记得回来的路吗？会为了一只离群的孤雁跨越大海吗？ 她摆了摆手，打断他：“我知道。” 随后，她便乘着风，跳到了甲板上。 奥德似乎终于从恍惚中醒了过来，他跌跌绊绊地踏入了海浪，拢手喊道：“一定...一定要回来啊！！” “请不要忘了我！” 她看着奥德的身影在视野中渐渐化作海岸线上的一个点，又转过身看向漫无边际的大海。 不知道被遗忘在岛屿与行驶在空寂的海面上相比，哪个要更孤独一些？ 她趴在船头的栏杆上，等待着天际线处出现另一岸。 爱从瞭望台上跳了下来，穿过甲板来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趴了下来。 捆着长发的藤曼已经有些松动了，额前与两鬓落下不少碎发，但她没管，任由发丝随着徐徐海风在她视野中飞舞。 第51章 “看我作什么？看海。”江妍歪过头对上爱直白的目光。 “海有什么好看的，几千年都不变的东西。” 江妍被爱略有些不屑的语气逗笑了。她又转念一想，某种程度上说，她在角色眼中，也是千年不变的“大海”呢。 她又想起，在爱清醒前，她预想自己有很多要紧事要与对方商谈。可事实确实是，她们并没有紧抓着对方的手，争分夺秒地互换信息，而是悠哉地倚在船首，即使下一次意外可能就在下一秒，下一段里程。 “我还没问你，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脱离设定本身呢？”江妍盯着被镀上金箔的海面，意识到或许爱对这件事也知之甚少，补充道，“或许，你有没有在某些特殊的节点，感受到身体里某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爱的目光移向了别处，她眯了眯眼，缓慢道：“是怎样的变化呢？” “就是，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江妍斟酌着语句，“一种突然想起了前尘往事的，找到自己的感觉？” 爱笑了笑，又回过眸望向她眼底。 江妍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你知道吗？”她还盯着自己的眼睛。 “能引起这些变化的，似乎只有你。因为只有你，是脱离世界设定之外的，甚至不在那些‘前尘往事’里的第三者。” “啊...”江妍点了点头。 似乎很有道理啊。 “不过之后还有安琪。”她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爱的目光，才发现她已经敛起了笑容。她莫名有些慌张，弱弱道：“对吧？” 爱没有回答她：“你觉得...会是什么‘唤醒’了我呢？” 对于这个问题... “你先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变化的？” “迷迷糊糊的，应该是火刑之后，也可能跟早。”她将双臂舒展，整个人向后倒，“其实变化是循序渐进的，我也不知道具体的节点。但我能确定的是，你在每一个节点里。” “上一个世界也是。”她着重道。 这么说... 鬼使神差地，江妍的目光从粼粼的画面平移到栏杆、甲板，再到爱飞扬的红发丝，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有些干。 她迅速挪开了目光，也将手支撑了起来，活动起肩颈来。 爱微不可察地笑了一声，然而，即使混在了呼啸而过的风中，她也能很快捕捉到。 “当然，”女巫轻而易举地窥视到了她的内心，从那些细微的不自然里，“那是我，不是玛莉安娜。” 她果然知道自己醒着！ 此刻，江妍觉得自己无比赤裸。她又拉近了和栏杆的距离，海面上漂浮的薄雾已然散去，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无比地燥热。 偏偏爱此刻装得像一个求知若渴的学者，一个向医生询问自己病况的病人：“你觉得那会是一个节点吗？” 爱又凑了上来。 江妍清了清嗓，慌乱间忽然勾起唇角，褪去了羞怯，回看过去：“如果是又怎么样？你想要我以后每一个世界都试一试吗？” 躲过试探的最好办法，就是试探回去。这时，坦诚才是最好的烟雾弹。 谁料，爱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般缩了回去。她笑得更欢了：“不失为一种高效的方法。” “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勉勉强强接受好了。” “...” 失策了。 江妍抿起嘴，有些郁闷地背过身。 爱又笑着朝她靠近了些，带着凉意的手指捏了捏她红得有些夸张的耳垂。 “安琪呢？” “不知道。” 江妍有些幽怨地用眼神刮了她一眼。 爱举起双手以示无辜：“是真的不知道。她对这船上的一切都稀奇得很，现在不知道待在哪个角落捣鼓什么呢？” 兴许是在还是贵族的时候，都没有机会靠近海岸吧... “到了！” 瞭望台忽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喊，不一会儿，甲板上便聚满了人。他们朝着港口的人挥舞着双手，高声呼喊道：“喂！我们回来啦！” 这时，她注意到安琪也朝这边走来，她隔着人群向她们挥了挥手，就要到瞭望台上去。 但爱似乎兴致不高。 “怎么了？”江妍问道。 港口处很快便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也呼喊着朝这边招手。 “这个场景，我见过。”爱正了正神色，向她说明了那次半路折返的旅程。 江妍愣了愣，下意识握紧她的手。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数据重现。显然，在d级世界中，系统没有给船员与岸上的人设置第二种反应，无论船只临近港口多少次又折返，岸上的人都会向他们招手，幅度和话都是设定好的。 不过...不知道在离开那个世界前，爱是否也触及了边界，就像安琪陷入了循环一样，她会不会害怕？ 她又抬头看向瞭望台的安琪，对方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歪头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随后，呼喊声突然变得遥远，视野中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噪点。爱突然握紧她的手腕，有些慌张地看向她。 “别怕。”她安抚着，“只是一次回溯。” “喀耳刻小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对不起...我...我...”奥德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的神情透露些许迷茫，似乎连他自己也忘了要说些什么。 时间又回到了他们出发前。 事实上，这样的结果在她们的预料之中。 她本想通过让奥德留在岛上，而随行的一众人都到达目的地，卡出介于结局达成和偏离轨道的第三条路径，以此试探主脑的底线，顺便摸清系统的应对规则。 如果回溯对应c级重置，而a级重置意味着将世界重启，那么s级重置意味着... 已知安琪经历了十几次回溯，系统才启动a级，那介于c和a之间的b级又是怎么触发的？ “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江妍忽然道。 奥德愣住了。 “我们改变注意了，我们决定带上你。”女巫换上了狡黠的笑容，“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跟他说了什么，怎么上船以后也一脸忧郁的？”安琪有些好笑地看着奥德蜷缩在角落。 “啊...不过是一些，我们都知道的事。”江妍也有些头疼。虽然她知道这样有些残忍，不过他是最稳妥的选择。 “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安琪似乎有些不赞同。 “你打算做什么呢？”爱挑起一边眉，似乎觉得很有趣。 “就是试一试，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呢。” 【叮！数据扫描成功。】 【麻烦你啦。】 “安琪，上岸以后，我们便一起走吧。” 安琪猛地站直了，支支吾吾起来：“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江妍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了。 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眯起双眼：“能说吗？” “等可以了吧。”江妍长舒了口气。 甲板上的人群又沸腾起来，和对岸的人呼应着。 “喂！我们回来啦！” 奥德也来到船头，但他只是站在那里，摆动着手臂。他的动作幅度很大，但他的脸上却不见一丝该有的兴奋，像是木偶师拿错了该场次的木偶，很是违和。 她们上了岸，蜂拥而至的人群几乎遮挡住了她们的视线，她看见风格迥异的建筑群，城堡与茅草屋混合在一起，更远处，便被绵延的山脉遮挡住了。 “女巫...可以...疗愈。”奥德一字一句地说着，旁人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话音未落，便欢呼起来。 奇怪的是，没有一人上前。 喀耳刻走向人群，他们却随即也退了一步，像是对她避之不及。 江妍正疑惑着，奥德又走上前来：“大家...不要怕...女巫...可以疗愈...” 她听见奥德的声音在话尾低沉下来，随后，耳膜处像是被什么穿透，不断发出尖锐的嗡鸣与穿刺的疼痛。 喀耳刻的呼吸沉重起来，她看向自己胸前，那里被一只粗壮有力的手穿过，那手在她的体内搅动，最后抓住她温热的，尚在跳动的心脏。 她又看向身旁的奥德，他亦盯着那处，神情却不像一个冷静的杀手，抑或是大义凛然的救世主，而是迷茫。 啊...又是剧情吗？ 原来喀耳刻，应该死在火刑场上，亦或者是在航行途中。 可是...喀耳刻会救人啊...女巫...是会疗愈的... 在意识坠入深渊的前一瞬，她艰难地回过头，看了爱和安琪一眼。 安斯似乎被吓住了，愣在了原地。 爱的手悬在了半空，似乎想上前，却又怕微小的扰动就会牵起剧烈的疼痛。 不要哭，不会死。 她看见人群中忽然有人上前，似乎是一位中年妇女，她小心翼翼地靠经玛莉安娜，再三确认之后，便抱着她痛苦起来。 第52章 玛莉安娜，你就是玛莉安娜，回家啦。 第47章 5：龙 【系统提示：当前世界编号为01183.**，于诺恩83年收录。】 机械声戛然而止。 江妍很快便注意到了编号后的乱码，以及世界收录的年份——诺恩83年，也就是今年。 她十分有耐心地等待着电流声褪去，却并没有等到接踵的世界资料。 【很抱歉，由于权限限制，暂时无法为您提供世界011113.**的详细资料。再次提醒您，请勿在世界中造成大面积乱码。祝您旅途愉快~】 江妍愣了愣。 【012？】 【搜寻不到有关011113.**的详细资料。】 连012都没有权限访问吗？ 江妍撑着岩壁支起身子，打量起四周来。 她似乎在一个洞窟里，黑褐色岩壁上密布着深蓝水晶簇，折射出着洞口的微光，在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时间似乎是夜晚，那光很是微弱，对于幽深的洞窟来说更是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试探着朝洞口的光源挪去，腰际突然传来蛇鳞般坚硬滑腻的触感。未及惊呼，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吟，一股蛮力将她凌空卷起。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盘踞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黑色的巨龙。 她全身的鳞甲有着盔甲一样的光泽，只有眼睛似猩红的宝石。她用尾巴将她悬在半空，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某种奇异的直觉漫过，她鬼使神差地对那条龙唤道：“爱？” 龙喉中滚动的低吼突然凝滞，随即顺从似地低下头来。 江妍的手掌缓缓抚上了龙额间那片鳞甲，指腹能感受到鳞片下细微的脉动。 龙的翅膀微微震颤，掀起一阵气流，却又很快归于平静。她小心翼翼地将江妍放在地上，巨大的前爪笨拙地比划着什么，却在狭窄的洞窟中频频碰壁，激起碎石簌簌坠落。 “怎么了？”江妍仰头问道。 龙的红瞳闪烁了一下，忽然低下头，用爪尖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江妍凑近细看，却只见到杂乱无章的划痕，像是某种古老而晦涩的符号，又像是单纯的抓痕。 看起来这一次爱似乎是清醒的，但她们却隔着无形的屏障。 龙注意到了她的不解，有些懊恼地低吼了一声。她甩了甩尾巴，爪尖再次在地面上划动起来。 这次江妍很快便辨认出来了—— 一个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的“槡”字。 “槡？”江妍轻声念道，“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吗？” 龙点了点头，头顶的岩壁因为她的动作又落下些碎石。她又慌慌张张地展开翅膀，将江妍护在身下。 混乱平息后，龙又低下头，爪尖在地面上划出新的痕迹。这次是两个字—— “伊尔？”江妍很快明白过来，“我的名字？” 龙发出一声呜咽，像是在回应。 她突然用尾巴轻轻卷起江妍，将她放在自己宽阔的背脊上。江妍下意识抓紧了龙颈间的鳞甲。 龙展开双翼，她朝着洞口的光亮处腾空而起。 凛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们穿过狭窄的洞口，眼前的景象让江妍屏住了呼吸——她们正翱翔在一片巨大的龙族遗迹之上。 石山如蚁穴，她们方才所在的洞穴，只是无数窑洞中的一个。爱带她盘旋在遗迹四周，她将那些空荡幽深的洞穴尽收眼底。 最后，她们落在了遗迹的上方。 残破的石柱如巨人的断指，指向天空。斑驳的裂痕间爬满了岁月的藤蔓。 槡低吼一声，示意江妍看向一侧的石壁。她顺着龙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面巨大的浮雕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尘封的往事。 浮雕的第一幕描绘着一片祥和的景象—— 人类跪伏在地，向着两位宛若创世神的存在高举双手，脸上洋溢着虔诚与敬畏。 他们的身后是繁茂的田野与高耸的城邦，精灵在阳光下起舞，世界仿若永恒的乐土。 然而下一幕却急转直下——一条巨龙撕裂了天空，漆黑的雨滴从它的鳞片间渗出。雨滴落在人类身上，他们的躯体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狰狞的龙形。这场灾难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很快便将整个世界卷入绝望的深渊。 精灵变得奄奄一息，越来越多的人类变成了面目可憎的龙。 在人类日日祈愿下，创世神终于派下了两位使者。其中一位身披长袍，手持法杖，她将手按在被诅咒的人类额前，光芒从她的掌心倾泻而出，在浮雕上被刻画成一道道涂满银粉的沟壑。龙的鳞片逐渐褪去，翅膀收拢，最终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江妍的目光落在下一幕画面上，愣了愣—— 那位将诅咒消去的使者，将手轻轻放在恶龙的头上，似乎在安抚她。恶龙低垂着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顺从。善良的使者似乎觉得净化他，恶龙身上不断向外渗出的，象征着诅咒的黑色液体，逐渐被撒上银粉。 世界似乎又归于平静，恶龙也逐渐被人类接纳。 创世神又出现了。她们似乎想将使者召唤回去，可奇怪的是，披着长袍的使者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在祈求创世神让自己留下来。另一位使者跟在她身后，神情似乎有些犹豫。 悲剧接踵而至。 恶龙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黑色的雨滴悄然渗入了那位沉默的使者掌心，最终将其化为了恶龙。使者不愿被那邪恶的力量吞噬，选择了自尽。 善良的使者悲痛欲绝，在恶龙就要向她降下诅咒的前一瞬，她跪倒在地，双手高举向天空，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了创世神。最终，创世神落下惊雷，将恶龙彻底绞杀。 世界终于又重新恢复了秩序。 江妍的手抚在了那道天雷上，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传说，她在012的数据库里能找到上万个类似的故事——灾难降临，英雄牺牲，世界重归祥和。 可她的心脏止不住地抽痛，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攥住。 善良的使者最后不是选择屠杀恶龙，而是献祭了自己。 为什么？ 槡用头蹭了蹭江妍悬着的手肘，龙尾一卷，最终落在了使者身上。 江妍这才回过神来，槡指向的画面正是使者为人类去除诅咒的画面—— 爱是被诅咒的人类？可恶龙不是已经被屠杀了吗？ 她正陷入沉思，槡的爪尖突然在地面上划动起来—— “醒”。 江妍明白过来。诅咒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抑或是，恶龙又出世了。 但能净化诅咒的只有使者，使者的力量来源于创世神。她们又该怎么得到那股力量，或者该怎么样寻找新的使者？ 江妍将心中疑惑一一道出。槡静静地听着，末了，摇了摇头，猩红的竖瞳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最后，她将尾尖指向画面中的一角—— 泛着灵光的精灵几乎散布在画面的每一个角落，就如同无处不在的细小尘埃。她们明亮时昭示着世界的祥和与安宁，黯淡时勾勒出恶龙的诅咒。 江妍想到，精灵不仅是寻找恶龙的关键，还很可能是创世神力量的一种体现。精灵的力量，有别于使者与邪恶的龙族，可能就是世界联系创世神的第三股。 她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龙似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庞大的身体微微伏低，龙首小幅度地摆动了两下，竟透出几分羞涩。 江妍忍不住轻笑出声，伸出手，掌心轻轻贴上槡的额间。 龙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又随即放松下来。她的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噜声，像是某种满足的叹息。 她们即刻便出发了。 而身后，那面遗落的古迹，在两位造访者远去后便被月光与混着泥沙的晚风腐蚀吞噬了。 附近似乎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草木枯萎，河流干涸。围绕着遗迹的这片土地已然失去了生机。 江妍伏槡的背上，龙翼掀起的风卷起地面的尘土，带走了最后一丝生命力。她们几次试图靠近那些泛着灵光的精灵，可那灵光在她们稍接近时，便如同受惊的萤火般瞬间消散，只留下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 这样下去可不行。 江妍让槡降落在山谷上，不远处是一大片尚未熄灭的荧光。 她心中有些怪异。 这个世界对于龙族的设定未免太过残酷。就连被诅咒的人类也丝毫接触不到生机，反而带来无尽的荒芜与衰败。 就像她说的，这样绝对的罪恶太过残忍了。 江妍侧过头看向趴在地面上的槡，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与无助。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和她们交涉。”她抚过槡背部的鳞片。 龙低吼了一声，尾尖轻轻摆动，像是在回应她。 第48章 5 她踩着落叶深入森林腹地，风里渐混入了泥土与植被的芬芳。这让她恍惚间想起米德加德的森林，那里也是同样的原始莽林。 第53章 她听见风掠过树梢，嬉笑着让羞避的树冠亲吻在了一起，然后便留在原地欣赏起来，俏皮地在原地打了旋，颇为得意。 脚下时不时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不同于枯叶的清脆，倒有些像她不小心踩在了奇异蘑菇上。 空气中跳跃着几簇光点，她想是萤火虫。 “她又踩到我了！嘿！人类，请往你脚下看看好吗？” “呼呼，我想你应该换个方向，你一直在她行进的轨迹上。” 还是会说话的萤火虫。 “她的眼睛可正漂亮啊，像宇宙一样。”有一只萤火虫落在了她额前的发梢上。 “她的手也很好看，像春天窜出的新枝！”指尖拨开灌木的一瞬，她感觉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她身上有股奇特的味道。” “有些像埋在地下的岩石。” “还有还有...” 萤火虫叽叽喳喳地绕在她周身，像是十分新奇。 真是一群善良的小精灵，她想。 “嘿，我敢说你们绝对记不住她的模样。她是被神偏爱的孩子，看上去就像是眼睛蒙了一层雾一样。” 这话又掀起了新的热潮，光跳跃的幅度更大了。 江妍有些哑然失笑，此刻十分想借一捧泉水，看看自己在这个世界是不是换了一副模样。 “嘿，小家伙们。”她好容易才找到一片空地，站定道。 光点先是卡顿了一瞬，又缓慢迟疑地浮动起来。 “她能看见我们！” “真是个神奇的人类！” “小心她诈你们！”声音从她脚下传来，似乎是那个叫呼呼的小精灵，“现在的人类可精明啦！” 江妍挑了挑眉，蹲下身将那周身泛着白光的，几乎只有轮廓的小精灵拢在了手心：“我想向你们讨教一些问题。” “呼呼！” “萤火虫”聚集起来，不断撞向她合起的双手。 “人类！快放开她！你会闷死她的！” 江妍闻声，吓得将手掌猛地张开了，又手忙脚乱地想要将下落的精灵接住。 不过她很快便发现，精灵下落得很慢，像一片羽毛一样晃荡着飘落在了地上。精灵带起了一阵轻风，将一旁的枯叶翻了个面。 “萤火虫”蜂拥了上去，慌慌张张地在呼呼的上方打着圈。 “我说，这里不是有一个人类吗？”有一个光点跳了出来，提醒道。 光圈又飘散开来，“萤火虫”犹犹豫豫地凑上前来。 “她怎么了？”江妍小心翼翼道。 “人类人类，你快朝呼呼吹一口气吧，呼呼要消散了！” 江妍心下一惊。 这么严重？她不过是将她捧了几秒。 “就吹一口气就好了吗？”她朝那团光晕走了过去。 “对，轻轻地吹哦。” “轻轻地？要多轻呢？”江妍小心翼翼道。 “就是比你的呼吸稍微重一点哦。” 她思量了一会儿，便蹲下身，朝瘫软在地上的精灵长舒了一口气。 光晕随着扰动向远处翻滚了去，“萤火虫”连忙窜了出去，拦在了风的前面。 她的呼吸像是混入了咒语，弥散的光晕又再次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 “呼呼！” 小精灵跌跌绊绊地站起了身，挠着头腼腆道：“我没事啦。” 她被“萤火虫”举了起来，飞向了高处。 树冠又摆动起来，像树木在高举双臂，欢呼着精灵的重生。 “谢谢你啊，人类。”精灵来到她面前，迅速地在她的额间吻了吻。 江妍闻到一股清风，混着甘甜的花香。 花？ 脑海里闪过一丝困惑。 她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招架不住精灵的热情，慌乱地摆了摆手。 她们好像都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你竟然能看到我们！”小精灵又叽里呱啦起来。 “为什么呢？” “你从那里来？” “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迷路了吗？” “你也是被风带过来的吗？” 这时，呼呼歪了歪头：“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哦对！我们忘了问你名字！” “我叫伊尔。”江妍回答道。 “伊尔！很好听的名字！” “我叫尘尘！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尘埃化作的精灵。很厉害吧！” 江妍挑了挑眉，意外道：“尘埃！那你几乎无处不在呢！” 小精灵们似乎觉得很有趣，发出了枝叶碰撞的簌簌声。 那个光点也很满意她的反应，上下跳动了几下。 “那我叫泡泡。” “我就叫露露。” “...” 精灵又簌簌簌笑了起来。 江妍连连点头。 露露好心为她解释道：“事实上，我们刚刚才拥有名字。只有呼呼有名字。” 这时，呼呼扑了上来。她感觉到自己的鼻尖落下了微不可察的重量：“我就是呼呼，是风化作的精灵。我来自山的那边哦。” 她环抱着自己的鼻尖，似乎觉得那里温热的气体十分舒服。 江妍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山的那边？那里又人类吗？” “有啊，你不知道吗？” “你不来自那边吗？那你来自哪呢？” 江妍指了指她和槡来时的方向。 空气寂静了几秒，小精灵们似乎向后退了几步。 “遗迹谷？你从遗迹谷来？你是...” 呼呼亦松了手，在她周身绕了一圈：“那么你身上的味道是！” “龙的味道！” “我想起来了！她身上也是这种味道！”呼呼惊呼道。 “她？”江妍捕捉到什么，追问道，“是山那边的人吗？” 呼呼点了点头：“就是她一口气把我吹到这里来的！真讨厌，原来她真的是龙！” “你能描述一下她的样子吗？” “嗯...”呼呼苦思冥想起来，“和你长得差不多。” “...” “哎呀你别问她这个问题。”光点又跳动起来，“风只记忆轮廓，你就是问她我们长什么样，她也会回答是一样的。” “才不是呢！”呼呼大声反驳道。 “那名字呢？她叫什么名字？” 呼呼支支吾吾起来，她揣着手，低垂下头，像是有些失落：“风太大了，我听不清她的名字。” 小精灵似乎陷入了自责，江妍忙伸手拍了拍她，温声道：“那你记得风的方向吗？” 呼呼用力点了点头。 “你可不能给她指路。” “太危险啦。” 有光点跳至她面前，颤颤巍巍道：“你其实是法师，对吧？” “法师？”江妍迟疑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是龙。” “你还是不要过去了。” “就在前几天有一只龙从遗迹谷爬出来了！飞到了山的那边！” “现在那里一定比这还糟糕，对吗？呼呼。” 呼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山挡住了风。” “一定是这样的！” “那龙只是掀起了一阵风，遗迹谷的精灵们就都消散了。我们也只能被迫维持现在的样子。” “我很抱歉听到这些。”江妍隐隐有了猜测，“或许你们知道去除诅咒的方法吗？” “去除诅咒！” “你果然是法师！” “我不确定。”江妍道，“有什么能证明我是吗？” “这很简单，你可以看得到我们！” “那就代表，你可以感受、召唤我们！” “你试试感受一下风。”呼呼兴奋道。 也就是说，这应当和从前几次特殊能力同理。 江妍闭上眼睛，静心感受起来。 事实上，这里没有风。那龙似乎带走了这里所有的风。 她将所有感官聚集到飘渺游动的空气中，先是从她的鼻息，再到灌木丛中微小的扰动。然后，她让它们聚集在她的周身，她的脚下，很快，她就听见脚底的落叶乘着风，一直升到了头顶的树梢上。 “成功了！” “法师大人，你一定要将抓住那个龙！” “净化诅咒呢？也是一样的吗？”江妍问道。 意外地—— “很遗憾，我们并不知道。” “但法师大人，你一定生来就会的，就像方才使用风的力量一样。” 江妍还是有些困惑。 就在此时，上方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大树摇曳着，几乎抖落下了所有叶片。 光点又缩成一团，躲到了她的袖口下。呼呼扒拉着她的衣领，险些又被吹跑。 “是龙！” “邪恶的龙！” “快跑！” “你们忘了，我们有法师大人！” 江妍眯着眼，望向头顶—— 第54章 龙在上方停留了几秒，隔着密密麻麻的林梢与她对视。末了，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展翅飞向高处，在附近盘旋。 第49章 5 “法师大人...”呼呼扒在江妍的领口，将头探了出来，似乎有些喘不上气。 狂风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揉捏。她的身体在气流中扭曲，拉伸，膨胀，看起来就像一杯被摇晃的果冻，或是被顽童吹散的肥皂泡，随时可能被吹散。 “你还好吗？”江妍关切道，连忙拍了拍龙的背脊，示意槡慢一些。 “我很好...”她的声音也以一种扭曲的语调被风送入她的耳朵里，“就是...身体变得好重...要下雨了。” 精灵留下这句话，便昏睡过去了。她的身体因为空气湿度的攀升逐渐清晰起来，但变得崎岖不平整，像浸了水的纸。 江妍看着云层之上的太阳熠熠生辉，她们俯冲向下，积雨云落下的薄雨打湿了槡的鳞甲，在日光下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泽。 她们几乎一眼就找到了呼呼所说的“山的那头”——在绵延的墨绿色山丘中，色彩明艳的建筑群格外显眼。像随手散落的积木，镶嵌在单调的绿意中突兀却也和谐。 她让槡在远处的平地下落，随着距离的拉近，她这才发现她们的正下方是一大片花丛。各色花朵错落有致地交织在一起，仿佛与小镇的建筑出自同一位画家的手笔。 但已经来不及停下了。 龙翼张合带出的飓风像一把无形的刮刀，将花海的油彩一点一点剥离。花海在狂风中褪了色，鲜艳的色彩被稀疏的杂草与泥土的暗黄代替。 江妍从龙脊上跳了下来，安抚着有些躁动的槡。 雨停了，空气中仍弥散着甘甜的花香，仿佛被她们的到来惊扰，碾出了花蕊深处的汁液，香气格外浓郁。 远处的水雾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是彩虹。彩虹恰好栖息在小镇上空，像是在为小镇重新上色。 一旁传来龙的呜咽声，江妍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巨龙伏低了身体，确不是在休憩，而是在忍受着没来由的不适。 江妍连忙按照精灵的指示，尝试起来。她先是将手放在槡的龙角处，几乎在意念触及诅咒时的一瞬，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入血脉。带着腐朽气息的阴冷像无数细小的冰针钻入她体内，像是要将她吞噬。 她咬了咬牙，强撑着有些乏力的身体，将额头抵上了槡的额间。意识与那团跳动的火焰抗争的间隙，她感受到周身也被一股邪恶的力量裹住，像是肆虐的诅咒再次暴走，毫不留情地侵蚀着龙的意志，由于太过凶猛，竟直接向外溢了出来。 江妍额间冒出些细汗，她紧皱着眉，不断她所将能感知到的力量向那团火焰砸去，可都无济于事。 直达她意识到，那团火焰并非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而是有意识地朝着她体内某处撞去。那里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蕴含着一种纯净的、充满生机的力量——火焰想要吞噬那光辉。 这个发现让她屏住了呼吸。那光芒是来自她灵魂深处的力量，无疑，想要驱使它，将它从自己体内剥离是很困难的，甚至是痛苦。但她没有由于，感应着光芒的流动，猛地向那团火焰袭去，将那股寒意彻底驱散了。 她松了口气，驼下了身，却在睁开眼的一瞬又倒吸了一口气。 “安琪？”江妍眨了眨眼。 龙鳞隐约在她两颊处，还未完全褪去。安琪扯了扯微蜷的黑色长发，扯了扯嘴角，有些心虚道：“我是想说的。” 江妍清了清嗓，将她扶了起来。 惭愧的是，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后，她似乎一直没有意识到少了一个人。 她干笑了两声，拍了拍安琪白色长裙上的泥土与花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琪重重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好多了！” “那好。” 她瞥向周边已然变得残破混乱的花丛，脚边还躺着一支折断的格桑花。她思量的片刻，将手轻轻一挥，四周便又恢复了生机。不过，像是被恶意涂抹的铅画，原本和谐的色彩被粗暴地打乱，再组合，变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她看向鲜红的色块，有红色的格桑花吗？她不知道。 江妍沉声站了一会，望向远处显色的彩虹，道：“走吧，去找爱。” - 碎石铺就的道路两旁，墙体的颜料已有了脱落的痕迹，若不细看，会以为那是特意绘制的渐变斑点。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纯黑的长裙，又瞥了一眼安琪的白色裙子。单调乏味的配色似乎与这个小镇的论调格外不符，她开始思考是否要换一身装束。 雨后清凉的和风从道路尽头吹来，随后，她感觉到衣领耸动，精灵苏醒了过来。 “呼呼？”江妍垂头看去。 “抱歉，法师大人...”呼呼嘟嘟囔囔着，声音听上去还有些困倦，“一下雨我的脑袋就会变得昏昏沉沉的，不小心就睡着了...咦？” 她惊奇地看向一旁的安琪，爬上了江妍的肩膀，欢呼起来：“法师大人，你果然做到了！” 她看向周围，兴奋道：“没想到这里居然什么也没变，可我分明看到...” 安琪将精灵接了过去，将其圈近手掌，拇指按了按精灵的脑袋——“咯吱”。 “你们说的恶龙呢？该不会是为了骗我们把你送回来，编造的谎言吧？” “才不是呢！”精灵挣扎起来，又猛地抬头，“你也看得到我！” 两人都愣住了。 是哦。安琪也能看到。 江妍隐隐有些不安，她让安琪试着驱使风。但奇怪的是，什么也没发生。 “可能是诅咒留下的‘后遗症’吧...”安琪歪了歪头。 “唔...”江妍若有所思，揉了揉发热的太阳穴。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你看上去很疲惫。”安琪关切道。 江妍愣了愣，那些被忽视的不适与倦意忽然清晰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只是向道路尽头的热闹走去。 如果置身于水彩画中，静止的一切都活了过来，你会是什么感觉？江妍感受到的，只有随着阶梯不断攀升的不安。 “大家都出来看彩虹了呢。”呼呼手舞足蹈起来。 的确，街道上稀稀拉拉地伫立着不少镇民。幸运的是，她和安琪的装束混在里面并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不少人都穿着款式简单的亚麻衬衣，搭配深色马甲，下身是同色裙装。街道很宽敞，足以越过低矮的房屋，向渐渐消逝的彩虹瞭望。 江妍并没有去欣赏彩虹，实际上，就和在高空看到这座小镇一样，她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女孩。 她的头发是黄色的，垂落在肩上。身上是一条浅粉的长裙，搭配鹅黄的短围裙和同色的短袜。她几乎和这座小镇融为一体了。而站在她身旁的，那位衣着配色同样大胆的高挑女性（她猜测是那位女孩为她搭配的），正是爱。 女孩正兴奋地拽着爱的手，另一只手指向天空的彩虹。爱微微侧过身，她们凑近说了什么，随后，爱笑着揉了揉女孩的头，极其温柔。 有一瞬间，江妍甚至有转身离去的冲动。但事实是，她没办法挪动脚步——许是她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得太久了，爱看了过来。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或许是在阳光下，女孩刺眼的浅发，又或许是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过于简陋。 爱朝她们的方向匆匆瞥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迅速移开了，低头跟女孩交谈了两句。片刻犹豫后，她的目光再次投来，这一次停留得更久些。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份确定，仿佛终于确认那道视线并非偶然的交汇，而是某种刻意的注视。 爱警惕了起来。 她们站在房屋投下的阴影处，抬脚就能踩着边界，走向熙攘的解道。可江妍像是被爱的目光钉在了原地，她荒谬地希望对方能向自己走来，即使对爱来说，她们是陌生又危险的人物。 “诶...那不是...？”显然，安琪也注意到了，但不知为何，她的话悬在了半空。 这时，女孩察觉到了爱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身来。 她有些累了，刚刚应该同意安琪的提议的。 女孩用一只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她这才注意到，她的瞳孔是灰色的，眼下的颧骨与鼻梁处布着点点雀斑。 她眯起双眼，眉头微微蹙起，嘴角抿成一条困惑的弧线，仿佛在努力辨认来人。 而当她的视线聚焦，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她将双臂打开，挥舞着，蹦跳着拉着身旁的人朝这边奔来。 “诶。”安琪惊呼了声，手中的精灵挣扎着脱离了她的束缚，一扭一扭地朝女孩的方向奔去。 “呼呼！”她听见女孩雀跃道。 “江妍！”小精灵奋力一跃，跳上了女孩伸出的双掌。 第55章 “诶？”安琪呆滞住了，微张嘴朝她看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妍朝她身后的爱看了去。 嗯...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也是，她们应该早就认识了。 精灵和女孩庆祝完后，向女孩指了指她们的方向，兴奋地向好友介绍着她们：“这位是法师大人，她可厉害了，会净化诅咒！”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看见爱扒拉了一下衣领，遮挡住了那里泛光的龙鳞。 与此同时，脑海里又响起熟悉的机械音—— 【结局：杀死恶龙。】 “你好啊，我叫江妍。”女孩笑着向她示意了一下声旁的人，“她是洛雨，是我的朋友。” 爱向她们点了点头，没说话。 安琪还有些恍惚，愣愣道：“我是槡。” 她迅速看了一眼爱，又转头看向一旁沉默江妍。她以为对方还在发愣，便用手肘晃了晃她的手臂。 她笑了笑：“我叫伊尔。” 作者有话说： 开虐！ 第50章 5 “这样啊，那伊尔小姐你很厉害呢！” 呼呼坐在女孩的肩头，晃悠着双腿同女孩聊起这些天的奇遇。每说到精彩之处，女孩的眼睛便会微微睁大，嘴唇轻启，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呼。 “江妍小姐...”伊尔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能看得见呼呼？”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女孩的脸颊因为激动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虚捂着嘴，扬起眉毛，“看到呼呼的那天，也下着太阳雨。说起来，若不是呼呼在花丛里打滚，不小心沾上了花汁与花蜜，我一定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可爱的小精灵。” 呼呼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羞赧地将脸埋进掌心，掌间溢出咯吱咯吱的笑声。 伊尔应了声，若有所思起来。 “伊尔小姐和槡小姐，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小镇呢？这里很少有外来人造访呢？”女孩侧过头，温声道。 她盯着女孩浅灰的眼眸坦然道：“啊，我们是来屠龙的。” 话音未落，女孩便移开了目光：“这样啊...” “江妍，我们那天见到的那只龙呢？”呼呼疑惑道，“走了吗？” “是吧。”女孩歪了歪头，“好像朝北边去了，没有逗留呢。” “那真是奇怪。”呼呼也歪着头，伸长脖颈，嗅了嗅风，“她竟然没有留下一丝可怖的痕迹。” 女孩在花铺前停下了脚步，她拾起一束黄色的，又找店家要了些种子，一并放入了竹篮里。 “格桑花...有红色的吗？”伊尔顿了顿，“我是说那种正红色。” 她原本想说似鲜血的绯红，话却在嘴里拐了个弯。 “没见过呢。若是有的话，一定很漂亮，落日的颜色呢。” 那她应该找个时间再重新去种一遍，她想。 而在她们身后—— “你知道江妍是谁吗？”安琪特意压低了声音，向洛雨凑近道。 洛雨挪动着脚步，和她拉开了些距离。 安琪见状，又凑了上去：“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不止有一个名字，就像我，”她指了指自己，“我叫槡，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安琪。” 她睁着眼睛看向爱，似乎期待着对方的反应。 “哦...？” “你这次的症状有些严重啊。”安琪语重心长道。 “...” “你是龙吧？” 这下洛雨终于有了反应，她危险地眯起了双眼，看向槡，似乎在打量，抑或是审视。 “我就知道！”然而槡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到那隐约的、致命的危险，低声惊呼道。 “怎么？你们是来杀我的吗？”洛雨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嗯...”安琪用手托住下巴，思量了片刻，“你放心好了，你不会死的。” “这似乎不是你能绝对的。”洛雨的目光落在了前方走在女孩身旁的人，有些出神道，“你的法师大人，她知道吗？” 话还未完全落下，她便笑着摆了摆头：“她肯定也发现了吧。” “那——” “她会杀了我吗？” - 女孩十分好心地收留了她们，即使伊尔告知她，她们还不确定何时再次启程。 她住在小镇的边界，不远处就是那片花丛，她每日清晨都和洛雨去采花，再拿出去卖，中午就可以回来，一整个下午都在小镇外的空地上。她说她想在山丘上种满花。当然，伊尔早就偷偷将那些花重新种过了，为了掩人耳目，她直接将远处的花照搬了回来。 伊尔发现，女孩对色彩几乎可以说是狂热。她的小木屋里贴着各种彩色的布料，是用花的汁液染成的。她似乎格外喜欢红色系与黄色系，不喜欢绿色。不过她倒是对一切自然的、鲜活的事物给予同样真诚的赞美。 “她的名字是你取的！？”伊尔嘴里含着江妍带回来的面包，一手举着面包，一手帮她提着布料的另一边。她看向屋外捣着花的洛雨，若有所思。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好听吗？” “唔...” 也是，她早该想到的。她叫洛雨，而她喜欢彩虹。 “挺好听的。” 女孩笑了起来。 “所以...”她有些支支吾吾道，“法师大人，你能不能再待一段时间？” 伊尔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她以为女孩应该是希望她们快些启程才对。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洛雨是龙这件事。”女孩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传说中龙暴戾、邪恶，会带来诅咒，但洛雨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个意思。我只知道她一直在找什么。” “所以你能不能再观察观察？”女孩小心翼翼道。 伊尔沉默了半响，半垂下眼帘：“...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女孩愣了愣：“从有记忆起...我就是一个人。” “你孤独吗？”伊尔斟酌着，“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女孩似乎不太明白，“没有，在这里很好啊，我可以种一大片红的黄的花。” 伊尔不再说话了，她用双手捂住了脸，用力搓了搓。 她方才...在害怕，对，她是在害怕。 女孩那么的不一样，那么的...完整，她害怕女孩和爱一眼，或是和安琪一样。 这让她感到难堪。 “法师大人？” “唔...”伊尔在掌下应了声，“还有一个问题。” 她将手向下移，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女孩。 “江妍小姐，一直叫江妍吗？”话刚脱口而出，她就后悔了，又吞吐着想要解释什么，“呃...我是说...算了。” “是哦。我的名字一直都是江妍。”说着她忽然双手交合，又恢复了活力，“我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 伊尔还未反应，便被女孩拉着，来到了洛雨面前。 站定后，女孩笑着等到正埋头捣汁的抬起头来，才欢快道：“唉！” 伊尔彻底愣住了，她的胃又开始疼。 洛雨笑了笑，低垂下头。 江妍伸手在她的头上揉了两下，便转身对伊尔道：“这是我偶然发现的一个小咒语。虽然洛雨说这是创世者为了防止龙暴走，刻在她们灵魂里的，就像诅咒一样。但我觉得这太有意思了，一个很可爱的约定。你要试试吗？” 伊尔下意识将手攥了起来，眼神闪躲。 好在一旁打盹的安琪被这边的动静闹醒了，她打着哈欠应声道：“她试过了。” “啊...对。”伊尔胡乱点了点头，“槡还是龙的时候，有一次...总之，就是发现了。” “嗷...”江妍看上去有些遗憾。 就这样，她们晃晃悠悠地走过了好些天，悠哉到—— 【系统提示：请尽快达成结局，否则将采取强制遣返措施。】 那也挺好的。伊尔暗道。 【...】 伊尔躺在花丛中，没有理会系统抗议的电流声。 她折了一朵淡黄的格桑，举至视野中央。 她下午小憩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屋里就剩她一个人了。桌上有沏好的茶水，和尚有余温的面包。 “012？” 【我在。】 伊尔两指捏着花的茎秆，把玩了一会。她的手臂起初举得很高，但很快那儿就开始发酸发颤，她便将把手放了下来。 “012。” 【我在的。】 然后又是很长一段寂静。 “012，我是一直都叫江妍吗？” 【...】 电流声在脑海里响了一阵，便熄了下去。 “我以前...叫江妍以前，有过其他名字吗？” 意料之中的，机械音没有再响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茎秆上细密的纹路，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起来。 她声音弱了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洛雨...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呢...我在哪听过吗？” 第56章 良久—— 【你就是你。名字只是一个符号。】 伊尔似乎没有预料到，她将手耷拉了下来，长舒了口气：“谢谢你。” “你能告诉我，这个世界生成的具体时间吗？” 【很抱歉，没有权限。】机械音恢复了冰凉。 伊尔没有气恼，她干脆闭上双眼，运用法师的能力，将意识融入到风中，感受起周身的一切来。 她很快就找到了呼呼，她躺在一朵花上打盹，身上是抖落的花粉。还有跳跃着的，忽明忽暗的光点——这里似乎滋养着不少精灵。然后是—— 不断向她靠近的洛雨。 她并没有可以掩藏自己的踪迹，很快，她就注意到那儿传来的窸窣。 她今天将长发用方巾束了起来，换了身宽松的裤装。 她在她身旁落了座。 没有说话。 半响，伊尔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看向来人的方向。 “江妍让我来找你，她带回了些葡萄酒。”她的双手撑在后背，视线落在那轮月上。 “唔...”伊尔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她挣扎了几秒，眼神在对方和地面之间游移，终于还是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回去。” 见洛雨没反应，她正要再说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洛雨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伊尔反问道。 “洛雨。”她转过头，看着她说道。 “那我叫伊尔。” 洛雨看上去有些纠结，她侧过身来，用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凑了过来。她微微蹙着眉，神情严肃：“这是你的名字吗？” 伊尔没答话。她也将头歪了歪，好正对着她。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名字，“江妍”这个名字，说不定是系统随机抽选出来的呢。这样的话哪一个称谓都是可以的。 她直愣愣地看向洛雨的眼睛，想要就此揭过这个话题。 对方却意外地有耐心。 于是，她眼神飘忽了起来，稍一游移，便落在了她薄薄的嘴唇上。 她想起爱同她说过的话。若是贴上去，她会“清醒”一点吗？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拉近了。 洛雨也垂下了眼帘，若不是她在不断靠近，伊尔会以为她只是在观察自己嘴唇的形状。 而在唇畔相贴的前一瞬—— 她侧过头，躲开了。 第51章 5 伊尔猛地坐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像是漏了一拍，然后开始疯狂加速。 那个未落下的吻，似乎已经烙印下了形状与温度，她感觉自己嘴唇麻麻的。 但现在不行，不能是现在。即使她直觉，那个吻，似乎会带来一些预想不到的变化。 侧后方传来窸窣声，洛雨坐了起来。 “想喝葡萄酒吗？”她问。 伊尔慢了半拍，悬着的心轻轻落了下来，轻叹了声：“嗯。我们走吧。” 她站起身，却发现洛雨还留在原地：“怎么了？” 洛雨没说话，看了她一眼，便低垂下头去。 伊尔呆滞了两秒，迟疑地将手伸了出去，在她的头上轻轻抚了两下。 “江妍说，”洛雨抬起头，恰好撞上了她想要收回了手，“创世者与龙作约定时，龙一定也向创世神提了什么不得了的条件，阴差阳错地，创世者误将这声叹息作为了咒语。” 她笑了起来：“很有趣吧。” “但为什么龙为什么能和创世者提条件呢？” 传说里，龙似乎是和人类、精灵差不多的存在，即使拥有看似强大的力量，最后也只是被一道天雷杀死了。那力量，似乎也源自于创世者。 那么，这样的存在，又能和创世者谈什么条件呢？ 洛雨眨了眨眼，笑意消散了，但嘴角依旧保持着微妙的弧度。 “抱歉。”伊尔摆了摆手，“我想，她应当是做了什么令创世者头疼的事吧。” “确实应该是这样。”洛雨挑了挑眉，不假思索道。 “那使者大人，你想杀我吗？”她忽然问道。 伊尔愣了愣，半响，才将手中捏着的，已经有些蔫了的格桑花，指向她的脖颈。 对方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解。 其实比起屠龙，她更想知道，关于那则传说的真相... 那究竟是传说...还是... 但伊尔什么也没有说。 “走吧。”她手掌朝上，拉了洛雨一把，“回去喝葡萄酒。” -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餐桌十分隆重地铺上了一块洁白的织布，上面摆放着烛台、四个高脚杯与若干餐盘餐具。 伊尔看了洛雨一眼，对方曳然一副未预料到的模样，无奈笑了笑，示意她入座。 看来，女孩并不是为了什么而特地设宴，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你们怎么出去这么久？”安琪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将手中盛饭着烤肉盘子放了下来。 伊尔清了清嗓：“我在花丛里睡着了，她找我可能花了一些时间。” “是吗？”安琪随口道。 “是啊。”伊尔挑高了眉毛，转而看向一旁的洛雨。 对方似乎有些困惑：“是吧。” 安琪点了点头：“说起来，你们没碰到江妍吗？” 伊尔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细想：“她人呢？” “玛丽小姐的小女儿生了重病，正好家里的黄油用完了，她就打算去采些花，顺便去慰问一下。” 伊尔哑了哑，大脑宕机了两秒：“可能...刚好错过了吧。” “她什么时候出的门？”洛雨挽起了衣袖，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十几分钟前的样子。”安琪亦转身跟随了去，独留伊尔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会吧？不是吧？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门的吱呀声—— “我回来了。” 女孩捧着花篮，走了进来。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只随手将花篮放在桌面上，又拉开其中一个椅子：“伊尔小姐...” 伊尔愣愣地点了点头，一连应了好几声。 女孩给每个人浊斟上一杯酒，她似乎有些紧张，雀斑因为她红润的面色在烛光下忽隐忽现：“其实，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不如就庆祝南边的花冒芽了吧。” 伊尔笑着点了点头，思绪不禁飘忽起来。她们今天躺的那片空地正是南边，那么她，们有没有压到那些花束？以防万一，她还是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亦或者，”江妍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语气里也染上了笑意，“庆祝这个美丽的世界又活了一天。” 伊尔笑了，配合地举起了高脚杯，和女孩共饮。 “我也要，我也要！”安琪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碰杯后便将那酒一饮而尽了。 伊尔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安琪似乎觉得畅快，长舒了一口气，用手背抹去从唇角溢出的葡萄酒：“别这么看着我，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用人类的味蕾喝酒呢。感觉还不错。” 此时，洛雨端上最后一盘蜜饯，顺手提起了花篮。 “嗯？”她掀起遮布，发出一声带着疑惑的轻哼，“黄油呢？” 江妍转过头，看着篮子里稀稀拉拉的花束，坦然道：“啊，我忘了...” 伊尔再次石化了。 这么说，确实是撞见了吧？ “啊...”洛雨只是点了点头，便放下花篮，入座了。 伊尔强装镇定，又抿了口酒。 “伊尔小姐。”江妍双手碰着杯壁，向她凑近了些，“明天你能陪我去玛丽小姐家一趟吗？” 伊尔回过神来：“啊...好。” 江妍嘴角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神秘道：“那作为答谢，我明天送你一个礼物。” 她半抿着唇，语气听上去有些隆重。 伊尔隐约感受到了什么，拜托她送花，似乎只是为了将那个礼物赠予她，‘答谢’也只是包装礼物的丝带。 “是我今天偶然得到的。”江妍浅灰色的眼睛在橙红烛光的映照下显现出漂亮的金色，显然，她似乎觉得那是一个绝佳的礼物。 一旁的洛雨挑了挑眉，迅速瞥了江妍一眼。 “是什么啊？我也可以去送花吗？”安琪嘴里含着一块面包，含含糊糊道。 “当然可以，但礼物只有一份。” 安琪拖着长音，以示遗憾。 “你们好！有人吗！？”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是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说不定已经在外蹲守了好一会儿了。 “抱歉，我从遥远的圣马罗来，你们或许没有听说过这座城市，但你们一定知道卓耿堡。”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是堡内的骑士。” 第57章 伊尔看了江妍一眼，女孩微蹙着眉，身体不自主往后靠。 她安抚了一下江妍，又按下想要起身的洛雨，拉动了座椅。 “你好！我没有恶意...”他又拍了拍房门，这次加重了些力道。 安琪跟了过来，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抱歉打扰，”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脱帽致意时，向屋内瞥了一眼，“请原谅我的冒昧到访，希望没有毁了你们的晚宴” 伊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什么事吗？” 来人拢了拢他已经有不少褶皱的斗篷，微侧过——不远处聚集着一群骑士，他们牵着马匹，伸长脖颈朝这边眺望着。 “陛下接到了附近镇民的紧急请愿，”他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凝重，“据说伊里斯近日屡遭龙的袭击。特派我们前来查明真相。” 说着，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封盖有王室印章的信函，双手递上：“这是陛下的亲笔信，详细说明了情况。我们此行不仅是为了安抚镇民，更是为了确保王国的安宁。” “这些你们应该去跟镇长交涉，她住在伊里斯中心。”安琪说道。 骑士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了。他目光游移了一瞬，声音低了几分，窘迫道：“实不相瞒，我们对沿途物资的消耗预估...出现了偏差，已经两日未进食了” “我们在很远处就闻到了面包和松露的香气，这才一路找了过来...” “如果可以，”他忙从锦囊间拿出一些金币，“我们想换些面包和葡萄酒垫垫肚子。” 伊尔看着那些金币，若有所思。 他们是来屠龙的，也就是来杀洛雨的。 不知道突然造访的骑士是系统在暗中推动剧情，还是正常的走向。 “请在门外等一会，”江妍温声道，“我们会拿一些面包和葡萄酒，还有松露给你们，至于金币，就不用了。在伊里斯，金币似乎只有收藏的价值。” 骑士有些尴尬地将手缩了回去：“实在抱歉，我们会在伊里斯待上一阵，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们说。” 江妍将装好吃食的篮子递给了伊尔，伊尔又递了出去：“用餐愉快。” 骑士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了。 “都看着我作什么？坐下吃饭吧。”洛雨含了一口葡萄酒。 “洛雨...”江妍面露担忧。 安琪：“这些天，你还是少出门吧。” 伊尔迎合道，语气更加强硬：“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在弄清楚之前，你就别出门了。” 系统一定采取了措施。 洛雨蛮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无奈妥协道：“好吧。” “但明天我也想去送花，”洛雨坚持道，“玛丽小姐家离伊里斯很远的，不会跟他们碰面。就算遇上了，他们也认不出来我。” 伊尔有些犹豫。 “我想，礼物应该也有我的一份。对吧？江妍。”她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 江妍勉强答应道：“好吧，只有明天。” 伊尔：？ 安琪：？？？ 第52章 5 她们特地绕过了伊里斯中心，从建筑之间的小径穿行。伊里斯西区的街道有些空旷，兴许是她们来得早了些，晨雾还未完全散去。 伊尔跟在最后面，而当她走到连接两条阶梯的平台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余光透过狭窄的缝隙，瞥见了另一条街区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昨晚遇见的骑士。他换了身便服，但伊尔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骑士身资挺拔，整个人紧绷着，和伊里斯小镇的气质十分不符。 他在和一位花匠交谈着什么。 他们怎么会来这边？ 这里离伊里斯中心有一段距离，这也是为什么江妍会同意洛雨的请求。 骑士就在相邻的街道上，很有可能已经遍布整个伊里斯小镇。而阶梯的尽头，就是玛丽小姐的居所。 “怎么了？”洛雨回头道。 “噢，没事。”伊尔应声道，她状若随意地指向了那条巷——骑士已经走开了，“家里的黄油不是用完了吗？我顺便去隔壁街采买一些，你们先去，我很快就跟来。” 洛雨张了张嘴，还待说些什么，槡便接过了话头：“我陪你。” 伊尔点了点头，同江妍和洛雨招了招手，便转身离去了。 两边是高耸的墙壁，直挺挺压向天空。脚下是有些湿漉的石板路，她走得有些急，槡紧跟着她，鞋底叩击地面的声音几乎连一片。 走到巷口时，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她有一种错觉，她们像在穿过一条连接两个世界的神秘隧道，尽管这只是伊里斯小镇里的一角。 她看向跟来的槡。 “怎么了？”对方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就是觉得...”伊尔斟酌着，“你有时候很像我脑子里的一块芯片。” “芯片？”她们并排向花铺走去。 伊尔等了两秒，没有接收到系统警告后便松了一口气：“就是一种，很微妙的，趋于本能的默契...抑或是掌控，不，不能说是掌控，总之就是，我有时候会被你的敏锐惊讶到。” “嗯...”槡咬了咬嘴唇，“兴许是，后遗症？” 她们笑了起来。 “所以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骑士。”她匆匆道。 此时，花铺的老板应声向她们走来：“今天也是一束格桑，和一袋种子吗？” “是的。”伊尔笑着点头。 “今天来得很早呢。” “恰好路过，便顺路过来了。”她结果递来的种子和花束，十分自然地歪了歪头，像是随口一提道，“刚刚那位似乎是从圣马罗来的骑士？他也来买花吗？” “是嘞。”老板应了声，摆了摆手，“也要了些格桑花的种子，圣马罗哪有这些。” 伊尔顿了两秒。就聊了这些？ “您知道他往哪边去了吗？”她从囊中拿出了一个金色的硬币，上面刻有一座钟塔，应该就是卓耿堡的标识，“昨日他们恰巧路过小屋，江妍见他们路途奔波，看上去颇为疲惫，就给了他们一些面包。再三推辞后，他们竟然直接把这个留在门口了。既然正好碰上了，就顺道还给他们吧。” “哎呦。”店家小心翼翼接过那枚金币，将起举国头顶，对着阳光，啧啧两声，“倒是能放到伊里斯博物院去。” 她又急忙忙将金币递了回来，像是生怕磕着碰着了。她指向自己的右侧：“没走远，应该就在前面哪了铺子里。” 伊尔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哇。”刚转过身，槡就眼疾手快地拿起那枚金币，“你哪来的，昨天不是没收吗？” 伊尔朝她仰了仰头：“你再仔细看看呢？” 话音刚落，槡便眼见着手中的金币变成了一朵黄色的格桑花。 “别忘了，我是法师。”她有些得意地用两指夹起花，在槡面前晃了晃。 “小姐！”不远处，骑士似乎方从一家店出来，朝他们招了招手。 “骑士大人！真巧！”伊尔热情道。 槡：？ 骑士原本上扬的嘴角僵了僵，随后，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说起来，那日确实是我冒昧了。” 他伸出一只手：“我叫莱昂。” 伊尔握了上去：“我叫伊尔。” 槡朝他点了点头：“槡。” “莱昂先生，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镇长厅？” “我们昨晚就和维尔镇长协商好了，”他答道，“初步了解了伊里斯现状。” “那到底怎么样了？”伊尔面露担忧，“真的有龙潜伏在伊里斯吗？” 骑士看了一眼她手中碰着的花束，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槡，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他微俯下身，悄声道：“伊尔小姐，你最近还是不要接触格槡花了。我们怀疑，龙在使用花粉传播诅咒。” “怎么会？” “这只是我们的初步猜测。实际上，在我们到来之前，伊里斯小镇有的人身上已经出现了类似龙化的症状，只不过没有得到重视。犹豫分布零星，似乎也没有人见过龙出没，于是。我们便连夜分头排查了几家，这种花是最有可能的传播途径。” “莱昂骑士，恕我直言，我认为这实在是有些草率。格桑花几乎遍布伊里斯整座小镇，如果见起作为媒介，不可能只出现零星几例。” 莱昂沉思着点了点头：“这你倒提醒我了，我们或许可以从那些出现龙化症状的人入手，调查他们接触过的花束来源。如果能找到这些花的产地或流通渠道，或许会有些收获。” 伊尔哑了哑，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不安。 “既然知道花有问题，”她指了指他手中的锦囊，“不应该避之不及吗？” “原是想用来检测龙息的。”他抬了抬手，“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第58章 “检测，龙息？”伊尔有些诧异。 骑士点了点头：“陛下向天神求来了一块晶石，通体透明，若是靠近龙，又或者察觉到龙散步的诅咒，晶体内就会出现黑色的裂痕。” “啊...”伊尔若有所思。 “不过...”骑士看上去有些苦恼，“那晶石在我们进入到伊里斯的时候就出现了裂痕，进入镇后也再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如果是花粉传播诅咒的花，会不会是因为花粉分布太广，抑或是上面能附着的龙息太弱？” “想来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骑士眉毛舒展开来。 伊尔暗自松了口气。 忽地，她被一声巨响惊地猛地一颤。是屋顶被冲破的声音，在她们的侧前方，一旁的街道上。 是玛丽小姐的居所。 她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了。 她呼吸一滞，抬头向上看去。 洛雨看上去有些狼狈，应该是刚刚冲破屋顶的缘故。她怀里抱着江妍，女孩看上去昏了过去，垂落下的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渗着血的伤口。 发生了什么？ 洛雨在空中悬停了几秒，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在视角交接的一瞬，伊尔发现她的眼睛，正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龙...？”骑士没有喊出来，显然，他也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粗壮坚韧的翅膀。 “嘶。”他吃痛地叫了声，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了那已经要被黑色吞噬了的晶体，又迅速抛掷到了地上。 伊尔一下就明白过来，抬脚就向玛丽小姐的居所赶去。 “诶...”骑士有些始料未及，眼见着恶龙抱着人类女孩向远处飞去了，又咬咬牙将晶石放回了口袋，追了上去。 “玛丽小姐...”她们一行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发现现场已然是一片混乱。 莱昂连忙上前，将几位昏厥在地的骑士扶了起来。他们身上没见明显的创口，应该是被落下的木板误伤了。 而玛丽小姐，正抱着那位重病的孩童，蜷缩在角落。恰好避开了混乱中心。 她的脚边躺着篮格桑花，被打翻在地，已经有些蔫软了。 “玛丽小姐。”伊尔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了手。 对方像是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抱着婴儿的手又往后缩了缩。 她隐约瞧见，婴儿的脸颊因为高烧泛红，而靠近耳后的那片皮肤，出现几块鳞状物。 “她不是怪物...别把她带走，求你...”玛丽将头紧紧靠向手中的婴孩，颤巍道。 “我当然不会把她带走，”她温声倒，“她只是发烧了，需要看医生。” “很巧，我会一些医术呢。” 妇女僵了僵，随即，缓慢地抬起头来。 伊尔再次把双手伸了出去。 对方迟疑了片刻，最后缓缓将已经无力啼哭的孩童，抱到她的怀里。 伊尔有些生疏地晃了晃身体，低声哼起歌来。 似乎是她唱给莉莉丝的那首。她不知道。 法师的歌神成功安抚了婴儿，高烧退去后，她疲惫地眨了眨眼，便又沉沉睡去了。 玛丽的眼睛亮了亮，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伊尔小姐，你是...”身后的骑士迟疑道，“法师？” 伊尔暗道不妙，回过头，却看见骑士正望着头顶。 原来，方才似乎没收住力量，一并将屋顶修复了。 “啊...不是我。”伊尔迅速应答道，“是槡。” 槡愣了愣，好在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是我。” 伊尔忍不住在心里给槡竖起了大拇指。 “法师大人！”骑士毫无征兆地跪了下来。 槡：！ 伊尔：？！ 第53章 5 事故发生后，伊里斯城内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龙化案例。镇长维尔联合骑士们，将出现龙化症状的镇民带到伊里斯中心进行集中隔离，并试图找出诅咒传播的途径。 此时，距离骑士莱昂亲眼见到龙迹已经过去了十三天。自那以后，龙就像消失了一般。不，空气中还留有她的气息，传播着她的诅咒。 伊尔无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在又成功消除了一例诅咒后，向镇长请求休息片刻。 “还行吗？”前法师槡十分好心地端来了一杯热茶，关切道。 起初，伊里斯内出现症状的人只有零星几例，她们还能为那个女婴维系那个善意的谎言。但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龙化症状，她们也就无暇顾及这些了。 她想起遗迹上的浮雕。黑色的雨一旦落下，就是闭门不出的人们，也不能避免吸入带有诅咒的水汽。 诅咒为什么会突然爆发？ 骑士猜测，是龙释放了龙息，加速了诅咒的蔓延与症状的显化。那块晶石上迟迟不褪的黑色裂痕就是他的佐证。 但伊尔十分清楚，这只是系统在强制推动剧情。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找到她们了吗？” 她瞥了一眼槡手中握着的晶石，是她向骑士特地要来的，骑士十分爽快地就将晶石交予了她，因为她是屠龙的唯一希望，是伊里斯小镇，乃至整个王国的救世主。 槡摇了摇头：“伊里斯附近的几个村庄与小镇都找过了，可是这块石头都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坏了？” 应该不是，结合之前骑士莱昂说的，这块石头只是能感受到龙息，气息越强烈，裂痕就越多。但洛雨似乎完全有能力将自己的气息维持在一定范围。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自己出现，或是给予她们什么线索，她们是找不到她的。 奇怪的是，012也一直没有消息。 伊尔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我出去走一会。” 槡有些担忧地向她走了几步，但很快便被她喝止住了。 “别跟过来。” 她来到小屋。不过十几天无人打理，这里便有些黯淡了。墙体涂抹的颜料脱离了下来，染布也被风刮跑在地。 她一路走到花丛，不，应该是原来的花丛。 自从花粉被视为可能的传播途径，伊里斯小镇里的花便都被铲除了。 她找到一条蜿蜒的小溪，便沿着水流一直向上走。 水愈来愈深，原先流淌的滴答声也变成了低沉的潺潺声。 她稍目测了一下水深，先是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四周。最后，挽起了衣袖，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咕噜咕噜咕噜。 耳边只剩下水流的声音，在她与外界之间落下了屏障。她在水中睁开眼睛，看见顺流而下的精灵撞上她的瞳孔，迷迷糊糊地打了个旋，又绕着她游了一圈——啵啵。她听见精灵捂住嘴笑出了声。 随即，便是逐渐攀升的窒息感。 她五指不自主地蜷握起来，指缝渗入了些泥沙，但她无暇顾及这些。 【你在干什么。】 机械声终于在脑海响了起来。似乎比012的声音要更厚重些，她想。 看不出来吗？自杀啊。 她没急着起身，而是继续让濒死感笼罩自己。 【起来。】 伊尔闻言，又将头扎得深了些。 咕噜咕噜咕噜。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机械音终于有些了起伏，对方似乎有些无奈。 【你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伊尔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一串代码。她眼前一亮——那就是主脑设置的自毁程序。 然而，红色的代码只在视野中亮了一瞬，便消失了。 伊尔这才起了身。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溪水，便咳边说道：“主脑大人，想让你出来还真不容易。” 【……】 “你一直都在吧？你把012关哪了？” 她早该想到，既然012都能检索到自己，主脑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默许着这一切，但系统似乎开始强制干预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那么，就表示主脑似乎不满意她的表现。 但她始终不解的是，异端是世界的病毒，主脑应该想尽快消除才是，要是因为自己的绑定变得束手束脚，那也还有重置这一选项，何至于忍到现在？ 【012一直在，你脑后的芯片就是她和你的链接。】 她没有回答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爱现在在哪。”伊尔试探道。 意外地—— 【可以。】 伊尔挑了挑眉，随即得寸进尺道：“以及灵魂修正的权限。” 她十分有耐心地等了一会，意料之中地得到了对方拒绝。 【不行。】 “为什么？”伊尔穷追不舍。 【不行就是不行。】 伊尔心中有了盘算。这是不是就说明，“爱”确实是特殊的那一个。 “理由呢？” 【……她很危险，系统检测为，s级异端。】 哇，那真是很厉害了。 第59章 “那你为何不直接抹杀她？又默许我和她进行绑定。” 【现在可以解除。】机械音顿了顿，【我没有强制抹杀的权限。】 “晚了。” 她唯一庆幸的是，主脑虽然也有解除绑定的权限，但她并不能强制删除角色数据。 但实在太奇怪了，主脑所默许的一切。 “据我所知，修正异端只有三种途径，一种是由第三者扶正剧情或对异端进行精准修正，第二种和第三种都是强制的措施，即重置数据和直接删除。对逃逸的异端无法启用重置程序，而你既然默许我进入到这里，那就是倾向于第一种方法吧。” “那为何又不准许我获得相应的修正权限呢？” 【...你会遵守你的职责吗？】 这下她倒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了：“我是想送她回去的，一直都是。” 【...】 【江妍你好，我是012。】 伊尔有些讶异，居然直接跑了吗？ “你怎么掉线了？” 【我一直在。】 难道是被主脑占线的缘故？ 【检测到您已获得修正权限，请选择是否使用权限，查询灵魂代码012489的所有数据。】 伊尔长舒了一口气：“先告诉我她在哪。” - “圣马罗，你是说她们去了圣马罗？”骑士莱昂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是的。”伊尔蹙着眉，面色疲倦，“诅咒一直在向北方扩散，这和她的轨迹是相符的，” “法师大人，您尽快收拾一下，我们今夜就启程。” 伊尔点了点头，想起洛雨走前空洞的眼神。为什么不等她们一起？去圣马洛作什么？是江妍出了什么事吗？ 即日，骑士与两位法师在伊里斯镇边沿与维尔镇长和一众镇民作了短暂的告别。 她将那块晶石留了下来，晶石感应到龙息的原理是将力量吸收后显化，相当于龙息的显色剂。于是，她将晶石分成了十份，最大限度地，在里面封存了自己的力量，她特地寻求了精灵呼呼的帮助，以帮助镇民消除诅咒。 然而，法师在半路丢下了骑士。 她们一路找到了一个处在半山腰的房屋，她找到洛雨的时候，她正一动不动地蹲在壁炉旁，面前亦是一动不动的人类女孩。 女孩被妥善安置在了柔软的座椅上，手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但却始终没有苏醒的症状。 伊尔心下一惊。 她让槡为被捆在角落的人松绑，却引来龙的不悦：“吵。” 伊尔愣了愣，她没点灯，接着微弱的光线缓慢地向她靠近。 洛雨的脸颊两侧是因为失控而未完全褪去的龙鳞，眼眸是蓝色的，却如同死潭般沉寂。 她从没看过爱露出这样绝望的神情。这样，毫无生气的神情。 “为什么不来找我。”伊尔轻声道。她将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摩挲了两下。 龙终于动了动，但就像锈迹斑斑的机器人再次重启那样生硬，她稍侧过了头，但伊尔想，不如说是她将眼眸转向了她。 “你会杀了她的。” 她听见她说。 手掌像被烫了一下，颤了一下，停滞在半空。 胃又开始绞痛。她在说什么？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也会杀了我。” 伊尔缓慢地将手收了回来，压向自己的腹部。 “你在说什么？”她有些无措道，“其实...其实我不是伊尔，你知道吗？我不是...” 她不顾脑海里的嗡鸣，抑制住嘴里的苦涩，艰难地说出了口。 “你是的，你就是。”她眼下划下几滴意味不明的泪水，“那不是你的名字，你懂吗？” 伊尔僵住了。 她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再找过来了...你回去吧...”伊尔绝望地发现，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些哀求。 “回哪去？”她喃喃道。 “我不知道，回你自己的世界...或者是什么地方。” 伊尔深吸了几口气，垂下头，手掌在膝盖出揉搓了几下。她没应声，只是扶着壁炉站了起来。却在试图抬脚的时候猛地往前栽去，好在槡手疾眼快扶住了她——她这才发现腿已经麻了。 她艰难的挪至女孩身旁，干脆侧坐了下来，手轻轻搭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查询到该灵魂体已经陷入了沉睡，是否强制唤醒。】 伊尔选择了【是】。 【错误。】 【是。】 【...错误。】 【使用修正权限，强制将该灵魂体的数据回溯到陷入沉睡的前一瞬。】 【...正在修正...修正成功。】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到门外的，有没有忘记告诉洛雨不远处有个藏身的好地方。 只是由于路途奔波，以及这几日频繁地使用那股力量，身体以及到达极限了。在她踏出门的一瞬，便昏了过去。 第54章 5 杀了她。她已经推开你了，既然如此——抹杀她。 吵死了。 伊尔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蹙着眉，屏去了脑海里回荡的声音。 她猛地坐起身，又因为晕眩差点直挺挺倒下去——好在槡扶住了她。 伊尔强忍着不适，有气无力道：“我昏了多久？” “半天不到...”槡回答。 伊尔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那走吧，我们回去。” “啊...？”槡似乎有些迟疑。 “不然我们能去哪？”她能去哪？ 她进来的目的就是带爱回去，不可能因为一两句无厘头的话就抛下她走了。若是她离开了，毫无疑问，爱和安琪都会死...或许还有江妍。 但伊尔没向她解释，大步流星地向木屋走去。 “伊尔小姐...”江妍看着破门而入的伊尔，有些欲言又止。 伊尔顿住了脚步，温声道：“江妍小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洛雨她...” 她闻声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应是打算出门了。 似乎没想到二人会半路折返，看见她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伊尔二话不说，就径直向她走去。 “伊尔小姐！” “江...伊尔！” 二人争先恐后向前阻拦，可下一秒，又皆愣在原地。 只见伊尔在离洛雨还有半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道：“爱。” 洛雨表情僵硬了几秒，便面露难色地乖乖将头低了下来。 伊尔满意了。 她将手覆在洛雨头上，呼噜了两下：“你可以杀了我，随时，我不反抗。” 她仔细想了想，除了海拉那次，角色身体好像很少被剧情操控。按理说，她现在有修正权，也完全可以不让剧情操控角色身体。 “对不起。” 伊尔手颤了颤。 洛雨依旧微垂着头，她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啊...没事。”伊尔胡乱摆了摆手。 对方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有事，怎么会没事？” 伊尔下意识挣了挣，没挣开：“真的没事...我没生气。” 洛雨呼吸急促了一瞬，支支吾吾起来：“我...我昨天，想起了一些事，我不知道...” “关于我的？” “是...” 伊尔思索了两秒，平静道：“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洛雨有些错愕，伊尔趁机挣脱开了束缚，向门外走去。 刚一抬脚，就又被人从后背抱住了。 她感受到对方收紧手臂，勒得她有些疼，喘不上气来。 门一开一合，屋内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我真的没生气...”伊尔有些无奈道。 “但你应该生气。”身后的人嘟囔道。 她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跟我说说，我为什么要生气？又生什么气？” 空气寂静了良久，洛雨终于松开了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 “你...不记得了？”她的声音缓慢下来。 “记得什么？”伊尔有些不明所以。 “江妍...” 【警告！】 脑海忽然响起尖锐的蜂鸣声，她的太阳穴随之跳动起来。她微蹙起眉，不免染上了些烦躁。 洛雨之后的话被警告声盖住了，她便干脆顺着说了下去：“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名字，但世界上就不能存在两个名字一样的人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对方神情凝滞了片刻，呆愣愣地看向她。 是她语气不好？ “我是说...” 话才说到一半，唇畔出便落下柔软。 ！ 这下换伊尔不知所措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退到沙发上，又是怎么被对方压到身下，动弹不得的了。 【警告！警告！】 伊尔被吵得有些头疼。 【别吵。】 【...】 警告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警告什么。 第60章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吻正向自己的颈侧探索去。伊尔觉得有些懵，还有些痒，奈何她可施展的空间实在有限，连忙将手撑了起来，拉开了距离。 “你怎...”在看到对方挂在眼睫处的泪珠时，她紧急刹住了车，换了一种略关切的语气：“怎么了？” 洛雨哼着鼻子又向她颈侧埋去，原本撑起的身体也落了下来。 伊尔有些热。不自主地扭了两下身体，无果。 “我就是...开心...”还带着些鼻音。 “开心？”开心什么？总不至于是因为她没生气，开心到哭了吧？ “我不知道。”洛雨闷闷地重复道，“就是开心。” 伊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是不是有个什么病，叫双相情感障碍来着，是这个症状吗？ 【不是...】 说话的是012，她一下就认出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连忙调出了爱的所有数据，也无暇顾及挪至锁骨的瘙痒。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系统对爱逃逸的解释是：【在持续精神紊乱下出现代码错误，已超过原世界最大容错率并触发排异。】 【持续精神紊乱？】 【是的，数据显示「爱」对原世界没有归属感，想要逃离，具体原因不明。但这与您为她编写的基础数据是相悖的。】 她一脸复杂地看向爱——的头顶。 她想不明白，明明应该是顺风顺水的才是，怎么会精神紊乱呢？ 伊尔摸了摸爱的头，一脸担忧地想着：难不成真是缺爱吗？ 爱抬起头，似乎挑了挑眉，扯过脸吻了吻她的手腕：“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 所以她该怎么做？让爱感受到爱意与归属吗？ - 伊尔本想去到那个她事先找好的藏身之处，洛雨却提议直接前往圣马罗。 她转念一想，原本洛雨是带着江妍，为她疗伤需要用到龙息，才会需要不断转换地点。 现在江妍伤好了，也就不必要再躲躲藏藏了。而爱现在...似乎是清醒了的，圣马罗也是剧情一直指引的地方。 只是—— 她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变回龙身，伏在地上的洛雨，龙的尾巴还小幅度地摆动着。 她们真的要这么大摇大摆地去吗？ 然而，江妍没有犹豫，艰难地爬了上去：“伊尔小姐，这里离圣马罗还有段距离，若是担心洛雨被认出来的话，介时我们寻个隐蔽点的地方落地就是。” 伊尔妥协了。 她刚坐稳，龙便缓慢地站了起来。 槡：？ 伊尔无奈拍了拍洛雨的背脊。 不知道为什么，爱从方才见到槡开始，就对槡抱有不小的敌意。 跟她的亲吻一样莫名其妙。 “洛雨。” 伊尔有些讶异。她竟从女孩语气中听出了些许斥责。 龙又不情愿地趴下了。 “伊尔小姐。” 风吹来少女呼唤，伊尔稍向前凑了上去，仔细辨别风之外的声音。 “你看我的眼睛。” 伊尔闻声看了去。女孩喜欢颜色，但她就像褪了色的油彩，整个人都是朦朦胧胧的。 “我以前...其实是看不见颜色的。”女孩的视线落在了脚边的云朵上，有些出神。 她不知道女孩为何突然谈起这些，但还是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女孩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用沉默代替那些满目黑白的日子。 “后来，我遇见一个朋友，她告诉我不是所以地方都有颜色。或许，我适合去那里生活。” 伊尔笑了起来，觉得这样安慰人的话有些怪诞又意外真诚动人：“比如...你或许原本是生活在海底的美人鱼，”她回忆起在深海的发生的一切，“那里所有颜色都被海水洗净了。又比如...” 在龙身边。龙会吞噬所有色彩。 想到这，她顿了顿，忽然从某处涌上一股熟悉的诡异，她说不清。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颈后，才惊觉，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 是对主脑监视的抗拒与...恐惧。 回过神来，她发现女孩正用她灰色的虹膜端详着她。视线撞上的一瞬，女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知道我为什么又看得见颜色了吗？” 还未等伊尔应声，女孩就揭开了谜底：“是一位和你一样厉害的法师。她指尖一挥，我就看见了颜色。我很感激她。” “唔...”伊尔有些恍惚。 “那你第一次看见的颜色，是什么颜色？”她顺着女孩的话，问道。 女孩似乎有些茫然，又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随即，她轻轻一笑：“其实是黑白色。” - 她们到达圣马罗的时候，城内似乎正举行着什么盛大的活动。 到处飘扬的彩带，一簇簇鲜花，热闹的集市。 当然，还有到处游走的小精灵们。她们似乎也很是兴奋，这像是个人与精灵共同欢庆的节日。 她们拦了个同样城外风尘仆仆赶来的人，才得知。原来在圣马罗，精灵的存在与力量并不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圣马罗的居民们相信创世者的存在，亦渴望得到精灵的祝福。 于是就有了花祭。 花祭，是一场与自然精灵共舞的盛典。它始于冬日最后一捧雪的消融，终于春日最后一朵花的凋零。人们以鲜花为媒介，向自然精灵表达敬意与友好，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风之精灵裹上香甜舞蹈，花之精灵在花祭中苏醒，在每一朵花蕊中留下痕迹，让花朵更娇艳欲滴。 除此之外，在花祭末，人们还会在城堡中的祭坛处举办一场赛事，形式每年由陛下决定，胜利者被允许在祭坛向创世者献上花束。 不过，今年似乎格外特殊——因为龙的苏醒。 陛下承诺，在本次赛事中胜出的人，可以获得千年前，法师留下的权杖。 消息一经流出，便引起了极大轰动。甚至有不少人都从各地赶来圣马罗，参加今年的“屠龙”赛事——毫无疑问，陛下是在借此机会，筛选“法师”。 “藏好了？”伊尔看向洛雨，紧张道。 这位陛下似乎有不少“好东西”。 洛雨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将手绕过她的头发，贴在了她的后颈处：“放心吧。要参加吗？”她示意了一下赛事公告，问道。 “嗯。”自然是要参加的。毕竟“法师的权杖”，听上去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概率会产生一定的威胁，而且—— 【现在公布支线：请拿到“法师的权杖”，屠龙。】 伊尔一阵无语。应该不是她的错觉，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系统——或者是主脑，就突然冒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功能。比如这个支线。 支线没达成的后果是什么，她暂时还不敢冒险尝试。 反正拿到权杖也不一定就要马上屠龙，先拿到再说。 “嘶。”伊尔缩了缩脖子。 她忽然感觉到覆在后颈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危险的地方，电流从那直冲向她的后脑，带起一阵酥麻。 伊尔下意识用手背拍开了她的手。 紧接着...她就对上了洛雨惊慌错愕的目光。 这么敏感？ 她猛地回忆起系统的诊断。 “呃...”她斟酌着语气，“别碰那...痒。” 对方垂下了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是不让你摸...”伊尔有些头疼了，“是...你用力揉的话，我会不舒服...” 她牵起洛雨的手，向她的脖颈探去，在电流的源头地方停了下来——那是芯片植入的地方，她猛地意识到。 她从前好像从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 “就是...这里。”伊尔喃喃道，“你不要揉...” 洛雨冰凉的手指又摩挲了两下：“这样呢？” “可以...” 洛雨笑了起来。 身后忽然传来突兀委婉的提醒，伊尔惊觉她们方才竟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交流了许久，脸噌地就热了起来。 槡将视线挪向别处，而江妍的眼神在她们只见轮转，轻笑了声：“参加屠龙赛的话，要先去殿前报名哦。” 伊尔拿着参赛的凭证有些出神。 “‘向陛下证明有感知精灵的能力’？果然是在寻找能屠龙的‘法师’吧。”槡抱起双臂，道。 “不过，大多数人其实只会把它当作娱乐呢。”江妍解释道，“像今年这类主题...魔术师就会有很大优势啦。” 洛雨看着伊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道：“怎么了？” “嗯...我只是觉得...” 这场比赛怎么看怎么像专门为她定制的。比赛规则，以及那个权杖。 但有些世界里的故事链本身就缺乏逻辑，她完全可以归因于这是系统为她布置的“陷阱”。 但她还是很在意，若权杖和规则都是那位陛下设定的，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按理说，莱昂骑士他们已经见过自己了，又有什么必要将这份见面礼以这种形式呈现在她面前？ 第61章 “还要参加吗？”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洛雨道。 “当然要参加。”伊尔挑起一边眉，看向三人，“不过，不是我去参加。” 【警告！“屠龙”赛事是拿到法师权杖的关键剧情，若角色伊尔不参加，将会造成故事线偏离。若检测到您偏离主线，系统将会采取强制手段...】 【我不参加又不代表我拿不到权杖。我面前这三位哪个看不到精灵？有什么问题？】 【...】 - “你叫哗哗？我认识一个朋友她叫呼呼，你认识她吗？”女孩用指尖轻拂过精灵的脸侧，一手撑着脑袋，逗弄着桌上的风精灵。 “为什么选择让江妍去？”洛雨似乎十分不解。 “因为她看得见精灵啊。”伊尔不假思索道，“虽然槡也看得见，但毕竟她曾经中过诅咒，要是被权杖的力量反噬怎么办？” 她一本正经胡扯道。 “至于我...”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要是我拿到那权杖，激活了什么法师之力，一时间神志不清，大开杀戒怎么办呢？” 洛雨愣住了。 伊尔依旧喋喋不休道：“那是不是就太糟糕了。简直罪大恶极。” 话毕，她还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洛雨乐了：“其实...算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伊尔斜睨了她一眼，勉强应了声。 洛雨向她凑近了些，她比她高半个头左右，此时微俯下，看着她的眼睛，低语道：“太阳下山了，一起去看彩灯吗？” 伊尔不确定地看了眼槡和江妍的方向，又狐疑地转过头，面对着她：“嗯？” 只见对方笑了笑，牵起了她的手：“怎么反应还慢了？” 慢了？ 她隐约捕捉到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洛雨牵着她跑了起来，看方向，应该是去往城郊空旷的地带。 “不是去看彩灯吗？”她又问道。 “会飞的彩灯，”洛雨回过头，“当然要在天上看。” 伊尔的心脏从方才开始就砰砰作响。龙舒展着双翅，带着她混入夜色中，飞驰在圣马罗上空。她分不清那是害怕被发现的紧张，还是因为某些微妙的情感。 圣马罗的彩灯载着五颜六色的花，用花粉制成的颜料在彩灯外部绘制各式各样的图案。 她小心托着其中的一个，灯下悬挂的花束分量不轻，沉甸甸的。灯壁上绘满了密密麻麻的火柴人，笔触略显稚嫩。 花灯稳稳上升，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举着，轻盈得不可思议。想来，这平稳的升空，大概少不了精灵的暗中相助吧。 “你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吗？”伊尔趁机问道。 “说出口愿望就能实现吗？” “嗯...”伊尔状若沉思，继续诱哄道，“说不定呢，毕竟现在你离‘神明’很近呢。而且密密麻麻的愿望当中，你也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哦，”她忽地想起什么，“我问的是爱哦。” 洛雨很久都没答话，她也没急着追问。 直到龙找了个小山丘，落了地。 洛雨变回了人的模样，龙鳞依旧挂在耳后：“现在呢？‘神明’会不会听不到我的愿望了？” 伊尔被逗笑了：“那你下来作什么？” “因为我的神明不在天上，”洛雨看着她说。 心脏随着她的话抽动了一下。 她背后是冉冉升起的彩灯，和那片随机生成的银河。背对着光，她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 伊尔忽然很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她有些想逃。 “我想知道，关于那天的吻。”她放缓了语速，而对于伊尔来说，这无异于一次缓刑。 “唔...不对。”她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话峰一转，“我可以吻你吗？” “我...”她想说，她很喜欢她的吻。不管是哪一次，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没有目的。 所以可以的，是可以的。 但话还没说出口，脑袋便嗡地一声——是真的嗡地一声。随后，后颈就传来滚烫刺痛的不适。 于是，她又想直接吻上她。 当然，也没得逞。 她直接疼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第55章 5 “012？”伊尔的意识体被传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周身是数不清的数据流和程序。她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芯片发热是主脑对她的警告，不曾想，竟是012将自己强行传送了出来。 “现在不行。”012的声音在这个空间似乎清晰了许多，褪去了机械的僵硬。 伊尔没问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对接吻上瘾的固执疯子。 “你知道主脑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你杀死她吗？”012的语气似乎平缓了些。 伊尔咕哝道：“违反了第53条新修指令——不得对角色产生类似怜悯的其他感情。所以...主脑似乎想借此试探我的忠心？亦或是理性？” 012嗤笑了声——伊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哪还有什么理性。”012似乎有些无奈。 伊尔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她几乎都要捂着脸躲起来了。 “对不起。”她闷闷道。 012叹了口气：“所以，再等等...等到我...” “等？” 天已经完全黑了，彩灯变成了星星，在头顶闪烁。 洛雨撑着半边身子，躺在她一旁。似乎对她忽然的昏厥并不感到意外。 反而是她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让她错愕了好一会儿。 “啊...”伊尔将目光移向别处，又急急忙忙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 “我知道。”洛雨打断她道，“是因为你脖子后的那个东西吗？” 伊尔心下一惊——她什么时候！？ “是吗？”洛雨又凑近了些。 伊尔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那...” “底线是什么呢？” “底线？”察觉到对方靠得有些近了，伊尔往后撤了几分，她有些不大明白。 洛雨见状，直接用手揽过她的腰部，用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像这样呢？” 伊尔顿了顿。 好像...很安静。 于是，对方又向她靠近了些：“那这样呢？” 伊尔想起她今早牵着洛雨的手，一步步摸索着自己颈后的皮肤。现在，竟被对方有样学样地又用到了自己身上。 她脸颊微烫，任由对方温热的唇瓣从眉梢一下下挪向自己的嘴唇。有意思的是，她对于试探“底线”表现得十分敬业，亲一下就瞧上一眼她的神情，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伊尔要乐不乐的。 因为系统已经开始在她脑子里报警了。 不是我！ 她抗议道。 机械声沉寂了几秒，又很快再次响了起来。 伊尔被吵得烦了，直接蓄力拉开了两人。 洛雨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紧张。 伊尔特地停顿了几秒。然后，看准位置，吻了上去。 洛雨呆滞了几秒，随即张合着嘴唇，回应起来。 012：【...】 伊尔听着脑海里变调的警告声，不小心笑出了声。 她稍撤开了些，试图压下唇角的笑意，最后没忍住，向洛雨的颈窝钻去，笑得一颤一颤的。 “怎么了？”洛雨也不免染上了笑意。 然而，下一秒，伊尔就笑不出来了。 植入的芯片倒是安安静静的，就是——头疼。 很疼。 洛雨很快便发现怀里人的异样，她慌忙托住对方后颈，试图将人扶正，可那具身躯软得像是被抽去骨血的皮囊，刚抬起半寸又重重坠回臂弯。软塌塌的。 洛雨慌了。 “怎么了？” 她将手一下一下地向她颈后贴去，像是在试探些什么。 头要炸了。 眼角不断涌出生理性泪水，她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嗯...好像还是有点事。” - 这次直接昏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伊尔撑着软垫坐了起来，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甜腻的花香。她被送了回来。 她晃了晃脑袋，庆幸地发现系统的警告有时效性。 一个晚上昏过去两次，她简直要给系统点个赞。 “伊尔小姐，你醒啦。”江妍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 伊尔迷迷糊糊应了声。 女孩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她语重心长道：“还是别太惯着洛雨了，她一激动就摸不着南北了。” “...啊？”伊尔摸了摸后脑勺，“彩灯确实很好看，我们就看得晚了些...” 江妍似乎有些错愕，她什么也没说，塞了个糕点给她：“你先吃，我去跟洛雨她们说你醒了。” “唔。” 不一会，三人就一起走了进来，不约而同蹙着眉盯着她看。 第62章 伊尔被看得有些发毛，颤巍道：“我是...怎么了？” 洛雨凑近了些：“我们昨晚干什么了？” 伊尔眨了下眼，思索道：“我们在天上看了彩灯。” “然后呢？” “然后找了个空地躺着看。” “再然后呢？” “再然后，彩灯就变成了星星。” “没了？” “没了。” 洛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追问道：“你还记得，你怎么昏倒的吗？” 伊尔瞥了她身后站着的两人，又看了洛雨一眼，心虚道：“可能...被晚风吹得头疼。又或者太困了？” 她总不能说，是系统给她安的自动防沉迷程序。 眼见着三人的神情更担忧了，伊尔忙摆手道：“我没事。就是...” 为了体现自己的诚实，她十分用心地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异样。 “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处，“空空的。” 然后，三人表现得更加不淡定了。 伊尔一脸懵，在圣马罗，这是什么很严重的疾病吗？ 她忙敲了敲012。 【我是怎么了？】她开始怀疑自己。 【...】 【012？】 【我删了些你的记忆。】 【？？？】这下换伊尔不淡定了？ 她又一次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毛骨悚然。刚要生气—— 【这是和主脑的交换。】 她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了下来。 也就是说，012若是不这么做，她现在应该就不在这里了。 【去拿法师的权杖吧。】 012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一阵骚乱。 她们住在街边的一家旅馆，这条街的尽头，就是著名的卓耿堡。 骚动由远及近，声浪从城堡一路向城郊蔓延。 “失火了！卓耿堡失火了！” 伊尔看向慌张的人群，又看向由岩石搭建的城堡。 同样有许多让都在原地不知所措，甚至犹豫着向卓耿堡奔去。 直到一声噩耗打破平静—— “陛下自焚啦！”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听见不少人发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混乱的前兆。 紧接着，不少人开始向远离卓耿堡的方向跑去。因为在噩讯传来的第一时间，人们就已经将这件事和和恶龙联系了起来。 龙是一切厄运的源头。 自焚？ 还没来得及细想，伊尔便逆着人流向卓耿堡内跑去。 她跟随着提着水桶的骑士，向火灾源头靠近。却被人在半路严声厉色拦了下来。 “这位小姐，你不应该来这里...法师大人！” 是莱昂。 骑士像是看见了救星，在知晓她的意图后，便正色道：“请跟我来。” 越靠近祭坛，空气中颗粒感就愈来愈重。但不是焚烧木料而产生的浓烟，是花粉。甜得发腻。 她捂住鼻子咳嗽了几声，骑士见状，忙掏出一条手帕，打湿了递给她。 祭坛四周是一大片草坪，中央是三级上升的阶梯，最上级的平台出，被火炎与浓烟笼罩着的，便是天神的雕塑。 几乎是在看见这座雕塑的一瞬间，她便联想起龙族遗迹的建筑。 天神羽化的翅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罩住，低着头，只能依稀看见她紧闭的双眼——又或是低垂着的，似笑非笑。她的手向下伸去，本应伸向伏身参拜的人们，但此刻，她却觉得，那抬起的指尖像是在指向她的方向。 而雕塑脚边，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跪拜着的身影。 “法师大人，求您救救陛下！”水桶被打翻在地，骑士忽然在她身旁跪了下来。 伊尔被吓到了，一连退了好几步。 快灭火啊！ 她脑海里叫嚣着。 附近的人见状，也纷纷丢下手中的水桶，面朝着她，跪拜下来。 “法师大人！求您救救陛下！”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不要停下来...快去灭火！ 她手脚发凉，下意识向雕塑的方向看去，她这才发现，作为燃料的花几乎堆满了整个祭坛，一圈又一圈地，阻挡着骑士的步伐。 靠近雕塑最里圈的火烧得尤其旺，但她还是一眼就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那人不知何时直起了身，正穿过层层火焰，看向她！ 伊尔终于挪动起了脚步，向火焰中心靠近。 她穿过层层烈火，衣摆被火焰燎伤，但又在触碰到她皮肤的一瞬间熄灭了。 她觉得有些冷。 要灭火。要把陛下救下来...不然...不然怎么样呢？ 不然会发生不好的事。 对方的面孔依旧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比起灭火，她似乎更加迫切地，想要看清那人的脸。 她静静跪坐在雕塑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伊尔向自己靠近。 忽然起了一阵风，带着些潮湿的凉意。 伊尔从那条被吹开的缝隙，窥见那人转瞬即逝的，完整的面孔。 她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弯起一个十分标准的弧度——与那雕塑如出一辙。 “天神大人，她来了。”她微弱的声音被风送入自己耳中。 然后，她便化为了灰烬，就仿佛刚才她看见的，只是由浓烟与残骸堆积出来的幻象。 空气中飘起了雨，很快，火便被熄灭了。快到伊尔有些不解，这样微弱的火焰是怎么将身披盔甲的骑士拦住的？ 骑士与堡中侍从们欢呼了一阵，但只一阵。因为他们很快便发现，雕塑前空无一物——他们的陛下死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012避重就轻了，不止删了记忆，重要的是那些感觉和情绪，不知道小读者们能不能get到[爆哭] 第56章 5 “是龙！” “果然是龙！” 不要。 “法师大人！” 别过来。 “法师大人！龙在那里！” 绵雨挂在她的发丝上，恍惚中，她被人推搡了下，向众人指着的地方看去。 龙悬停在空中，原本仰着的头向下望了下来。 众人顿时噤声了。 雨水飘进了她的眼眶，但她没管。她隔着雨帘看向龙深蓝色的虹膜，突然害怕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没办法再靠近她。 “法师大人！快杀了她！” 快走。 但龙却缓慢落了下来。 雨停了。 洛雨化作了人形，向她走来。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她身后，最后拉起她的手：“走吧。” “她献祭了。”伊尔喃喃道，席卷全身的不安和恐惧让她变得迟钝了许多，只是向来人重复着她所看到的，“献给了...天神。” “不是，她自焚了，只是这样。”洛雨水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道。 “她对我笑了。她为什么要对我笑？”伊尔有些失神，脑海里不断闪回方才的画面。 “天神...”她嘴里一直重复着，“创世神...” “我为什么...想要救她？” 失焦的瞳孔在下一秒骤缩，鲜红温热的液体从洛雨的肩膀处一直流向她们握着的手。 “法师大人！”莱昂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呼喊，他按着伊尔的肩膀，将她带离了原地。 别。 伊尔踉跄了几下，在稳住脚步后就想要挣脱骑士的束缚。 可她使不上力气。 啊...又是剧情...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站在人群中，看着洛雨捂住自己的伤口，虚弱地看了她一眼。 能不能带她一起走。 正想着，洛雨便苍白着脸向她走来。 她余光瞥见骑士又颤颤巍巍地拿起那柄箭，但她看着洛雨步伐坚定从容地走来，即使面露痛楚——她突然觉得十分畅快。 骑士的箭十分精准地射中了同一个位置，他看着对方步履不停，忙拉了拉伊尔：“法师大人...我们快走吧...” 走吧，不然她会伤得更重。 走吗？ 当然不走。 又不会死。 伊尔轻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我会去拿权杖的。” 她透过骑士，对藏在程序后的主脑说道。 那之后，她就像重新获得了四肢的支配权，艰难地迈了出去。 她接住眼看着就要瘫软在地的洛雨，身上的重量让她觉得自己被填满了。 “好痛...”洛雨委屈道，“他手抖成那样为什么也能射中同一个位置？” 伊尔乐了：“那你还硬要过来。” “反正又不会死。” 她稳了稳身形，用另外一只手揽向她的后背。微俯下身，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伊尔身上。 似乎是觉得四周的人有些碍眼，她动用了力量吓退了他们。 伊尔将手掌轻轻放在那块被鲜血浸湿的地方，为她疗起伤来。 “跟我走吗？” 第63章 “嗯...我还得回去拿权杖。” 毕竟答应了012... “那我陪你一起去？” 伊尔思量了会儿，还是拒绝了：“我怕我当场就把你杀了。” 洛雨抿了抿嘴：“那你岂不是...” “对，我接下来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城堡里。”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呢？” 伊尔愣了愣。察觉到一种微妙的怪异：“不知道，可能很快，也可能——花季过后。” 她故意将时间说得长了些，如愿地看到了对方失望的神情。 “这么久？” “嗯。”伊尔扬了扬眉毛。 “可是你答应了伊里斯的镇民们，说20天后就回去的。现在只剩7天了。”她抬起眼眸，她看见里面湿漉漉的蓝，“要是晚回去一点，你可能就只能看见一个‘龙族小镇’了。” 伊尔笑了，蹙起了眉佯装苦恼：“那确实是我这个法师的失职。” “嗯嗯。” “那怎么办呢？” “嗯...”洛雨歪了歪头，“城堡里消息这么闭塞，为了确保伊里斯人民的安全，我会常来探望你的。” 话毕，她补充道：“还有江妍和槡。” 怎么感觉她是去坐牢去了。 “拿了权杖的法师可是很危险的。” “你要是想杀了我，我跑就是了。” 心中的异样依旧挥之不去：“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对方咧嘴笑了笑：“是一件，封存依旧的礼物。” “礼物？”又是礼物？ “江妍那件？” 洛雨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差不多，但又不大一样。” 伊尔刚要追问，就被她堵住了话头：“等我找到了密匙，我就拆给你。” “密匙？”她有些意外，“这么说，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密封的盒子里是什么？” “也不算完全不知道。”洛雨神秘道，“礼盒里发着光呢，就是透出了些缝隙我才得以知道它的存在。” “但是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伊尔笑了笑：“好，我等你拆给我。” - 就是伊尔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那根“法师的权杖”后，还是惊了一惊。 多少有些太草率了。 这不就是从树上砍下来的一根树枝吗？跟她手臂一般的粗细，一端镶着一颗拳头大小的蓝色宝石，一端雕刻着一圈奇怪的符号。 若是千年前的东西，未免有些太新了。 伊尔来回端详了一阵，又试着将力量流向手臂，集聚权杖上。 【伊尔....】 “嗯？” 话音刚落，权杖上的蓝宝石中便划过一道电弧—— 【支线：请在国王的葬礼前成功屠龙，为沉浸在悲痛中的灵翼国民众献上这份礼物。】 伊尔石化了。 【任务公布真的是点触型？？？】伊尔不可置信道。 【不完全是...】 她气笑了，系统不会觉得这样的设计很巧妙吧？ 又是屠龙又是礼物的...她怀疑主脑故意恶心她。 还有这个灵翼国...刚随机出来的名字吧？ 【不是随机的。】机械声低沉下来。 【那也是刚取的。】 【...】 国王的葬礼...那不就是五天后吗？ 五天后本应该是“屠龙”赛开幕的日子，现在自然是将赛事取消了。人们选择在本应该见到国王的日子祭奠她。 她爬上城堡的顶部，堡内所有人都忙着葬礼相关事宜，自然无暇顾及她——当然，除了拦住她出门之外。 圣马罗的街道又重新铺上了鲜花，看上去甚至比之前更茂密更艳丽。 十点的钟声响起了—— “法师大人！” 骑士莱昂的声音准时响起，见法师迟迟没有动作，他急得在城堡下急得跳了一段踢踏舞。 十点是向天神祷告的时间，每天。国王死了，自然是由她这位法师代劳了。 公主？ 自然是没有的，现在系统想临时加一个也来不及了。 “法师大人！”很快，其他骑士也纷纷加入了莱昂的队伍。 她看着底下聚集的骑士，忽然想起国王死前，那个意味不明的笑—— 实在是不想去呢... 伊尔拾起一旁的木棍，指向祭坛的方向。骑士们的目光十分配合地望向那边。随后，一道光似流星划过，最终落在了地坛燎黑的草坪处。光在落地的瞬间，就从中心散开彩色的花，一直蔓延到祭坛边缘，在风中摇曳。 光是魔法也是瘟疫。她想。 这下骑士们都不说话了，面面相觑起来。 天神会喜欢这份礼物吗？ 她无缘无故想到。 【012。】 【在。】 【这个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子的？】 【不断刷新的海与树，冲向云顶的山脉...】 【再往前呢？】 【会吞噬一切的数据流。】 机械音磁啦了两声，再响起，就是换了一种沉闷的语调。 【你问这个作什么？】 【随便问问。】 【...】 【怎么？怕我自杀？】伊尔挑了挑眉，笑了笑。 【...】 她听见她微不可察地低叹了声，便又躲了起来。 第57章 5 在城堡里的日子实在清闲得很，伊尔走在弯弯绕绕的堡内走廊，看着从她声旁匆忙路过的侍卫，悄无声息地拐进了位于走廊尽头的书房。 她先是粗略观望了两下，在一侧书架前驻足，挥了挥权杖，书架便缓慢挪动开来。 【你来这里作什么？】 管那么多呢？ “无聊。来看看你的水平如何。”伊尔随口道。 这个世界是主脑随机生成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了。从主线到支线，伊里斯到圣马罗，一切都很割裂又粗糙，像是由不同世界的碎片拼接而成。 只是...她依旧不清楚主脑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让她杀了爱？ 【距离葬礼还有2天。】 “谢谢提醒哈。” 她拾起一旁的油灯，向密室深处探处。根据012给的信息，这里面应该有记载着龙的古籍——传说中的那只。 【里面的东西你已经在遗迹看过了。】 “解读图像信息难免会因为主观因素造成偏差。”她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我无聊。” 来看看故事书怎么了？ 【那就去屠...】 话尾化作电流，消失在了脑海里。 伊尔顿住了脚步，压下内心的雀跃，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嗓。 【目前只能做到小范围屏蔽。】 是012的声音。 “她会不会察觉到什么？”毕竟那可是主脑。 【根据你的数据生成了一个仿品，覆盖了你的动态信息。嗯，现在把她气跑了，暂时不会有问题。】 伊尔放下心来，加快了步伐。 说起来，洛雨之前说会来找她，怎么也不见人影。 “洛雨那边怎么样了？” 【很好。】012顿了顿，补充道，【没来是被侍卫堵住了。】 侍卫？ 【主脑。】 合理了。 不过她疑惑主脑不会跟自己的指令打结吗？又向让她杀了爱，又不让爱见她... 她找到那本古籍，翻阅起来。手指迅速略过了已知的部分，心里默念着—— 江...妍... 没有江妍。 这本书上叙述的文字和遗迹上浮雕所表达的大差不差，不过—— 她指尖哒哒地敲在页面上，忽地将目光挪动到手边的一幅插图上。 是关于另一位法师的。 无论是在这本书还是在浮雕上，这位法师似乎作用不大，但那幅插图却传递了格外的信息。 那位法师将手覆在了一只被诅咒的龙的头上，接触的地方发出亮光——粗略过的时候，她以为这幅画的主角依旧是那位持着权杖的法师正净化着诅咒，直到她看见画面右下角，那个熟悉的权杖被另一名法师拿在手上。 她在脑海里搜寻有关浮雕的记忆。浮雕上是否有一幕是关于这位法师的，但被她当作重复的信息略过了？ 她仔细端详那幅插画起来。 那只被诅咒的龙，被落笔着赋以和其他龙一模一样的身形与特征，但伊尔知道，她很特殊。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法师指尖倾泻出的力量上，手持权杖的法师净化诅咒，那这位法师的职责是—— 她是在屠龙！ 意识到这点后，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在这位法师被龙化自尽后，手持权杖的法师会向创世者求助。 但屠龙法师为什么要杀一只被诅咒的龙？ 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暂时将这个问题搁置了。 那么...如果...如果权杖法师是她，恶龙是爱...另一位法师是——槡！？ 第64章 她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而江妍是...那只被槡屠杀的受诅咒者。 伊尔感到一阵恶寒。这就能证明了，传说不过是主脑用来向她预示剧情的工具。 她颤抖着双手将书合上了，顿了顿，又将古籍翻到了第一面，另一只手卡在最后一面。 她猛地意识到，最初的创世者——有两位！ 天神...有两位。雕塑上是这么画的吗？她脑海里浮现浮雕的最后一幕，落下天雷时，似乎只出现了一个身影，再加上人们只会说天神，而不是天神们——又或者，连人类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忽视了这个细节，毕竟祭坛上天神的雕塑也只有一个人，这才导致，她潜意识里一只认为天神只有一个人。 那么，她们又分别在这个传说中起什么作用呢？ 浮雕和古籍上有关天神的信息少之又少，就像主脑之与她。 若故事中的创世者真的代表主脑的话，那么...除却跟她知道的那个，还有一个...又在系统中起什么作用呢？ “012。” 【加密内容。】 好吧。 “法师大人！”她匆忙合上书，隐约听见外面骑士的呼喊，便拿起了油灯，走出了这间密室。 她特地等了几秒，在没收到主脑的警告后，松了口气。 她推开书房的木门，走到走廊打开窗户——“我马上就去祭坛。” 一众骑士围在城堡下，原本对着堡顶茫然的面孔转向她的方向。 莱昂焦急起来，她看见他的额头冒了些细汗：“不是的！法师大人！” 他支支吾吾起来，似乎是想传达的信息被什么堵在了他的喉咙：“是...是龙啊！法师大人！” 伊尔心下一惊，忙来到骑士面前：“龙？龙又出现了吗？” 莱昂骑士摇了摇头，平复了惊慌失措的心情：“是...是圣马罗出现了龙化症状的人！是诅咒！是龙带来了诅咒！” 诅咒一词刚说出口，人群就再次骚动起来。 伊尔暗暗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主脑一怒之下让洛雨暴走了。 【...】 但到底是什么造成的诅咒？ 只是龙息吗？抑或是那场雨？她回忆起浮雕上象征着诅咒的黑雨。 “法师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伊尔思索了片刻，若是将人逐一带来城堡，恐怕追不上诅咒蔓延的速度。 “城堡里还有那种晶石吗？”她顿了顿补充道，“就是那个能检测龙息的晶石。” 骑士摇了摇头：“那是陛下向天神求来的，或许...或许我们可以找天神再要些！” “...” 如果天神就是主脑的话，这不就代表她要去向主脑求一段程序？ 但伊尔很快就想通了，暂且就当天神只是一段代码好了。 她们很快来到祭坛雕塑前，她回忆着骑士教予她祭拜的步骤，颇有诚意地多在祷词上多加了几段。然而，面前并没有忽然出现的石头。 “法师大人...可能...还少了一步。”骑士们提醒道。 “少了哪步？”不可能啊，就这几步她不会记错的。 “我记得，殿下每次祭拜祷告完后，都会吻一吻天神的手指。” “...” 好得很。 她抿着嘴唇纠结了好一阵。 【012。】 【没有陷阱。】 那就是纯恶心她。 【...】 伊尔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更生气的是，她光仰头也够不到天神的手指——怀疑主脑又动了手脚。于是，她只能踮起脚尖，一手接住天神伸来的手，轻轻地往上贴去。 “法师大人！有了！” 伊尔松了口气。 在撤离那个吻时，她下意识向天神的脸看去。 她在对她笑。 许是视角的缘故，她总觉得她嘴角勾起的幅度要比那日国王自焚见到的大些。 她回过，惊奇地发现每位骑士的手上都捧着一块巴掌大的晶石。 还挺大方。 不过这也代表，这块晶石与她的办法改变不了系统设定的结局吧... 她让骑士们将晶石分割成拇指大小，便驱使着身体里的力量，向晶石涌去——在这点上，拥有权杖倒是方便了许多。 这下，至少剩下的两天，会安然无恙了吧。 【拖延没有意义。】 伊尔仰躺在床上，身体与意识因为短时间内力量的大量流失而感到疲惫。她没有搭理主脑，闭上眼就要呼呼大睡。 【屏蔽指令已生效，此次屏蔽范围为——圣马罗城。】 “嗯？”这次范围大了许多，但怎么突然就开屏蔽了？试验吗？ 意识刚要沉睡下去，她听见窗户那传来呼呼的风声。 她猛地坐起了身，向窗户那走去。 “洛雨！？你怎么...” 她反应过来，城堡里的人都出门分发晶石了，卓耿堡范围内没有侍卫把手，洛雨她们自然也就畅通无阻了。但...直接以龙身进来还是过于大胆了些。 她忙打开窗户，看着城堡下向她招手的槡和江妍...啊还有呼呼，这位小精灵什么时候从伊里斯过来了？她正要下楼去给她们开门，洛雨却迅速从窗外窜了进来，将她扑到了床上。 ！ 她脸颊两侧未褪去的龙鳞贴着她的脖颈，冰冰凉凉的。 “我每天都来，但是我见不到你。”洛雨闷闷道。 “我知道。” 她又响起祭坛那次，不知道主脑是怎么阻拦洛雨的？ 她将手轻放上她埋着的头，抚摸了两下：“好了，槡她们还在楼下等着呢。” 良久，洛雨才撑起上半身。但奇怪的是，她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想法。 伊尔：？ “怎么了？” “唔。”洛雨眼神挪先了别处，才又撑了撑身体。 伊尔了然，立马追了上去，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对方似乎有些始料未及，愣了好半天。 伊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回神：“起来吧。” 洛雨又贴了上来，盯着她的嘴唇，咕哝道：“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啊...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不可以的。 012已经无语得在她脑子里窜来窜去了。 洛雨没等她回答，直接吻了上来。 第58章 5 伊尔感觉到自己的后脑被人托着，缓慢陷入柔软的床里。 她慌乱地挣扎了几下，唇畔被挤压吮吸得发热发胀，最后还是妥协地回吻了几下。 耳边是两人凌乱的喘息声、蚕丝被被揉拧的声响，以及，轻吻时唇肉与津液碰撞交合的声音。 燥热从下往上蔓延至下颌，她十分留恋地又重重抿了下对方的下唇，然后，便打算撤离了。 她没有忘记尚在楼下等待着的人与精灵，还有骑士他们随时可能回来，主脑也随时可能发现012的屏蔽程序。 不能再... 对方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在唇齿分离的一瞬，又追了上来。 散失的热量又迅速被找回。伊尔感觉到对方压上来的力量更重了些，连带着她口腔两侧的肌肉都有些酸痛。 由于方才的分神，她已然丧失了这场吻的节奏。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忽然，对方终于放缓了动作，伊尔才得以在唇齿分离的间隙喘息。她微长着嘴，眼神有些恍惚，她隐约能从洛雨湿热的吻中察觉到不顾一切的欲望，她内心有些酸涩，不知道怎么去安抚她——事实上，她甚至有些享受。这样剥夺她所有喘息的空隙，进而她的思考，让她迫不得已沉浸其中的吻。 而就在她愣神间—— 洛雨将舌头从她的齿间挤了进来。 ！ 她被吓了一条，连忙将唇齿的缝隙长得更大了些，害怕自己下意识咬了上去。 忽然起了一阵风，将窗户关上了。 唯一透着凉气的窗口也封闭起来，她感觉自己更燥热了。 视野被蒙上的水汽遮挡，她眨了眨眼，颤抖着。此时此刻，视觉已经失灵了，她无法辨别眼中朦胧的一切，大脑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口腔搅动的柔软中。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洛雨将一只手穿过她下意识弓起的背脊，上下小幅度轻抚了两下。 伊尔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但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很快她就发现，洛雨的安抚变成了另类的毒药。 有津液从嘴角流出，一直流到她的双鬓处，再沿着脖颈向下，伸至颈后，她竟然感觉到丝丝凉意，这才惊觉自己的体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异常了——特别是植入芯片的那块皮肤。 洛雨的一只手扶着她一侧的脸颊，津液或从肌肤的缝隙钻入，或攀上她的五指，又继续向下流。 伊尔有些受不住了，扭动了一下身体。随后，她竟然感觉到对方扶在她腰后的手，正缓慢地向下移！ ！这不对吧？ 第65章 她一面回应着洛雨，一面紧张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却突然吃痛地叫了声—— 是芯片出灼烧的皮肤开始刺痛起来，连带着头开始阵痛。 洛雨立马停下了动作，紧张地撑起身体，看向她。 伊尔的身体还有些发软，她下意识用手掌去触碰颈后，却被那儿的温度烫得一颤。 “怎么了？”洛雨手忙脚乱地起了身，将手伸向她颈后。 伊尔又被凉得一激灵。 她侧过身，蜷缩起来，想等着这阵热潮退去，却隐约听见上方传来极轻的抽气声。 她狐疑地向上看去，只见洛雨跪坐着，双手有些无处安放，在空气中好一顿挥舞，最后紧握成拳，放置在了大腿上。 “我...缓缓就好了...”伊尔安抚道。 却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洛雨的面色唰地一下又苍白了一个色度，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我没事...”伊尔感觉那阵痛轻了许多，只是后颈还隐隐发烫。 她面对着洛雨坐了起来，她牵着洛雨的手，覆了上去：“你看，是不是好了很多？” “嗯...可能年纪大了，不宜太过激动吧嘿嘿...”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自嘲放松下来，还蹙着眉，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她背后。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她轻轻道。 伊尔想了想，既然已经屏蔽了主脑，也就代表能说了吧？ 【注意尺度。】 好的好的。 “我脖子后面呢，被植入了一个芯片，她大概会随时监控我的行为。啊...但是你不用担心会被追踪到哦。”虽然早就被追踪到了... “刚刚大概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一次小警告，没什么的。”伊尔语气轻快道。 “是谁嵌进去的？” “不知道。”伊尔实话实说道。大概是主脑吧，但她解释不清主脑是谁。 而且，从她有记忆开始，那块芯片就在了。 “但是在我那个世界，每个人都会被种上芯片。”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会痛吗？” 伊尔愣了愣。 “植入进去的时候，会痛吗？” “...我不记得了。” - 伊尔带着洛雨下了楼，忐忑地迎接了两人一精灵。 好在三方都十分有耐心，也没追问她为何姗姗来迟。只是表情有些奇怪罢了。 “呼呼怎么来了？”她看了眼精灵，又看了眼槡她们。 小精灵趴在槡的肩头，双手捂着嘴，但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呼呼哗啦哗啦笑了几声，依旧捂着嘴巴不说话，像是怕从嘴里漏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是伊里斯的事。”江妍回答道，“你留给居民们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了。” “怎么快！？”算算日子，距离她预估的时间还有四五天才对。 江妍点了点头：“呼呼说，有不少邻镇的居民听说了晶石的事，纷纷去到伊里斯寻求帮助。” 伊尔微蹙起眉——是她疏忽了。 苦恼之际，她忽然瞥见江妍绿色的围脖遮盖住的皮肤，似有些异样。 江妍不喜欢绿色。 她忙上前，拨开了她的围脖，只见上面灰黑色的龙鳞正往上攀升。 伊尔哑了哑。 “来找你，其实还有这件事。”槡轻叹了口气，趴在她肩膀上的精灵也颓丧起来。 她像起那个传说，若是...若是一切都按既定的轨迹走的话，槡会杀了江妍。 她像是被什么烫了烫，缩回了手。 江妍见了，苦笑道：“我们来的路上碰见骑士正在分发晶石，我便要了一颗。” 她将围脖上挂着的晶石拿了出来，向她示意了一下：“想来伊尔小姐你今天很疲惫了，有这块晶石也足够啦。” “我们明天再来。”洛雨捏了捏她的手掌，说道。 她似乎有些自责，又有些迷茫。 “不...不...就今天吧。”伊尔喃喃道，又侧过身对洛雨说，“这不是因为你，你相信我。不是你的错。” 洛雨扯了扯嘴角。 伊尔牵起江妍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 就今天吧，因为...就是她，也无法改变江妍被诅咒的事实。这是...剧情。 象征着力量的光逐渐消散，但那之后，女孩的龙鳞依旧顽固地贴在她的肌肤上，和她融为一体。 伊尔又拿起那根权杖：“或许是不够，力量太分散了，我拿权杖试试。” 江妍像是察觉到什么，疲倦地笑了笑：“伊尔小姐，千万不要勉强。” 伊尔咬了咬牙，凝神感受起来。权杖上的晶体越来越亮，直到变得刺眼眩目——她从没让它亮到这种程度。 然后，她一股脑向那龙鳞输送去——但依旧无效。 伊尔绷直了身体，才不至于失去平衡。 江妍放下了衣袖，拢了拢围脖：“兴许是伊尔小姐你太累了，这次还是算了吧。” 伊尔呆滞了一两秒。 “其实啊...”江妍咧嘴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我觉得当龙还不错呢。” 她双手抱臂，笑得很灿烂，一如成功在上头种满了格桑：“我可羡慕洛雨了，能呼风唤雨的。要是我也有这个能力，我岂不是能够天天看彩虹了？” 她得意地仰起头，阳光透过城堡的彩色玻璃，映射在女孩的脸上。像是为一副已然有些掉色的画重新涂上了色彩。她的眼睛是七彩的，脸上的雀斑像从高空看一片花丛。 “你不是龙我也可以天天给你看。”洛雨无奈道。 “你真好。”江妍温声道，“但其实，有时候我也想自己试一试。” 第59章 5 距离国王的葬礼还有1天。 系统给的期限节点是国王的葬礼，也就是说，她今天再不动作，就得在国王的葬礼上，众目睽睽下屠龙了。 想到这，伊尔安心地躺了下来。 【系统提醒：若是在国王的葬礼前，法师依旧没能屠龙，视为世界崩坏，系统将采取强制措施。】 伊尔晃悠着的双腿顿了顿，继而两眼一闭，就当作没听见了。 “法师大人！” “...” 有意思吗？ 伊尔坐起了身，看了钟楼一眼——这不是还没到十点吗？ “法师大人！按照习俗，在葬礼的前一天，要去陛下生前去过的地方，为她祷告。” 伊尔移开了目光，看向略大的圣马罗。 “你们陛下难道这辈子一直都待在圣马罗吗？” 骑士的拢在嘴边的手放了下来，目光迷茫地看着她，死机了。 伊尔叹了口气。 “我马上下去！” 她们先是在城堡与祭坛走了一圈，那之后，便来到了圣马罗的主干道上。 伊尔一边祷告，一边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在瞥见槡时，下意识在她两旁寻找另外两道身影，却什么也没见到。 槡微不可察地朝她点了点头，她肩头趴着的呼呼朝她挥了挥手。 伊尔松了口气。 她昨天嘱咐洛雨，将江妍带离这里，把槡留下。 在见到洛雨她们她方意识到，按照传说的剧情，“屠龙”这件事应该发生在法师（也就是槡）杀死一位被诅咒者（也就是江妍）之后才对，若是直接跃到屠龙的剧情，这何尝不是一种崩坏。 再加上方才系统所说，若是支线失败，就视作“世界崩坏”，这与初始指令是相违背的。她便猜测，主脑似乎因为太过迫切想要将爱抹杀，忽视了指令打结的问题。 但，主线永远是大过支线的，世界的基本规则是大于主脑所给的指令的。 所以她想赌一把。 退一万步讲，即使这个世界完全由主脑掌控，规则也是黑匣子里为她制定的那一个，她也能由此摸清楚主脑的真实目的——是想借她之手抹杀爱，还是想要她抹杀爱。 当然，为了骗过主脑，她特地说的是，让洛雨带着她们和晶石，去给伊里斯的人们救急，还暗示她不要带上槡。 洛雨当场就对此表示了拒绝与嫌弃—— “我们两个就够了，加上她的重量会影响速度。” 反应之迅速，让伊尔不禁怀疑她是否根本没听懂她的暗示，又或者之中确有真情流露。 十点的钟声响起了，祭拜的时间到了。但今日的情况要特殊些，街道两旁围着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向祭坛的方向，然后，低头默哀起来。 以及那些精灵们，也纷纷探出了头，或轱辘滚了出来，或飘散在半空，嘴里低声说着些什么。 伊尔感觉到肩膀一沉，她侧过头看去—— “呼呼？” 呼呼发出了几声急促的呼啸，眉头紧锁，身体变得想液体一样，流动，扭曲。 要下雨了吗？ 她正要询问，却发现精灵的状态十分糟糕。 第66章 呼呼大喘着气，不断艰难地向她贴近。与此同时，那些冒出来的小精灵们也在向自己靠拢。 是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 “啊！” 随着一声吃痛的呼喊，一颗发黑的晶石被丢在了地上，高温与地面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 晶石在滚落间压住了一只精灵，精灵惊呼了几声，她的身体便开始融化，最后成了一滩黑水，又迅速汽化，升向了天空。 龙...是洛雨！ 在伊尔的视野里，人们投掷的晶石变成了杀死精灵的凶器，脆弱的精灵化成了黑烟，由于数目众多，看起来像是黑雾一般蔓延到了整条街道，甚至整个圣马罗城。 骑士试图维护秩序，可无奈此时聚集在道路上的人太多了，众人四窜起来根本拦不住。 祭坛... 她连忙找到了莱昂骑士：“带他们去祭坛！” 祭坛虽然不足以容下整个圣马罗城的人，但好在这条指示给了无头苍蝇般逃窜的人们一个方向，这样一来，也可以减少混乱给精灵带来的伤害——虽然不知道那股黑烟是什么，但绝对和诅咒脱不了干系。 伊尔将趴在身上的精灵胡乱塞了一番，就要向城外高处赶去，余光瞥见紧紧跟随着她的槡，忙回头道：“别跟过来。” 槡顿住了脚步，眼神错愕了几秒。 伊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不安与焦躁，语气重了些，她放缓了语调：“抱歉，等出去了我再同你解释。” 是黑色的雨。 伊尔站在高处向远处瞭望，很快就注意到了，在去往伊里斯镇的方向，忽然升起了一块黑色的幕布，罩住了那边山丘、河流，所有的一切。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暴雨中的惊雷，但伊尔知道，那是洛雨的声音。 为什么听上去，有些悲伤？ 伊尔的心脏揪了起来，焦灼地等待着黑幕的靠近。 好在洛雨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看见龙略摇晃的身姿，以及她背脊上趴着的，已然失去意识的人，隐约猜到了什么。 江妍裸露的皮肤已经要被龙鳞完全覆盖住了，可奇怪的是，除了龙鳞，她并没有其他的龙化症状。 她的龙鳞是灰黑色的，所以她能清晰地看见龙鳞下涌出的鲜血。 洛雨半跪着，怀抱着她，眼神无助地看向伊尔这边。 伊尔靠近她，温声道：“我知道，你把她给我。” 洛雨顿了两秒，才将江妍小心送到她怀里。 身上的精灵颤颤巍巍地看着龙靠近，连嘤嘤着向她的身后躲去，只有呼呼沿着她的手臂，滑落了下来，趴在江妍紧皱的眉头上，不动了。 伊尔凝神，将力量通过相触的皮肤传输了过去。 可那像是个无底洞。她感受到源泉的枯竭，却不见女孩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伊尔咬了咬牙，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继续输送着力量。 她很清楚，那些凭空消失的力量是主脑在警告她，她的力量在去除女孩的诅咒上，并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女孩是突然好的。像瞬间刷新了一般。 然而，洛雨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抑或是，女孩好转的喜悦盖过了那些困惑。 【多谢。】 主脑没有回应她。 伊尔回头望向那团迟迟不散的乌云，以及落下的黑雨，有些愣神。 她看着洛雨劫后余生的笑容，扯了扯嘴角。 她用一只手臂死死地撑住地面，庆幸宽大的衣袖能够遮挡住那里的颤抖。 她强撑着虚弱与快要坠落的意识，却忽然在体内感觉到一股清凉充盈的力量。 啊... 她看着围在她周围的精灵，噗嗤噗嗤地从嘴里拿出了些什么，又塞到了她的身体里。 是的...她的力量也来自创世者，她也是...系统的一部分。 她几乎都要忘了... 伊尔出神地看着面前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有一种隔着屏幕看着这一切的错觉，在那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世界之外。 恍惚间，她又听到一声龙的低吼。她以为是自己错觉，直到洛雨忽然抬起了头，警惕地看向她的背后。 黑幕中忽然出现了一群飞鸟，他们展着能够搅动风云的翅膀，乌压压一大片，正向这边靠近。 是龙，是被龙化的居民们。 洛雨轻放下尚在昏迷当中的江妍，拦在她们身前。 她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给了她—— 【杀了黑龙，诅咒就会消散。】 伊尔已然疲惫得无法思考了，有一瞬间，她几乎就要追随着指令，这么做了。 反应过来后，她又开始直冒冷汗，后怕和毛骨悚然使得她清醒了不少。 是的。意识混沌期间，她差点就遵循着系统指令，杀了洛雨。并且，她能感受到，她是不抗拒的，她想杀了洛雨，然后...启动自毁程序。 伊尔甩了甩头，将这一切抛至脑后。在看清为首的那条龙后，她径直向前，拦在了洛雨前面。 她认识那条龙—— 那是槡。 “槡！快停下！”伊尔朝她喊道。 她亲眼看见龙挥展翅膀的幅度小了许多，槡红色的眼眸亮了亮，之后，便是持续的低吟与盘旋。但这次，她从中解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警告！指令冲突！】 伊尔再一次陷入绝望——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系统同化了。 她祈盼着她能从中挣扎出一丝理智，却听见宣判死亡的声音再次响起—— 【指令冲突！系统将选择执行高优先级指令！】 槡急转直下，向这边俯冲过来。 身上的精灵向四处逃窜去，伊尔迅速转过身，将昏迷的江妍紧抱在了怀里。 洛雨化作了龙身，低吼着想要吓退龙群。可显然丝毫不起作用。 眼看着洛雨就要迎击而上，槡却又在那瞬间，忽然调转了方向。 在她身后的龙群也跟着陷入了混乱，不少龙被撞落向地面。 【不存在更高优先级！指令冲突！指令冲突！】 龙在空中横冲直撞，一会俯冲向下，一会儿又升向高空，她看上去十分痛苦，发出的吼叫也带上了些呜咽。 伊尔感受到喉间传来的苦涩与痛楚，亦无意识地痛苦呻./吟起来。 【松开江妍，杀了洛雨，这一切，都会结束。】 主脑毫无波澜的声音还回旋在她脑海，她的手无意识地伸向颈后，想要将那块芯片扣出来。指尖渗出了些鲜血，直到怀里的人轻叹了声，打断了系统的警告与她的动作。 江妍起了身，先是惊奇地看了一眼自己光洁的手臂，又眼睁睁地看着那儿又重新浮现出黑色的鳞片。 女孩无奈笑了笑，伸手拂去了伊尔涌出的泪水：“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第60章 5 龙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皮肤表面扩散、生长，眼看着又一次要将她吞没，伊尔忙扯过她的手，想要再用力量为她去除诅咒。 “谢谢你。”江妍将手抽了出来，又反握住她的手，“又让我活了一次。” 又？ 伊尔不明白，愣愣地看向她。 “看来礼物没办法亲手给你了。”她顿了顿，“凌依儿。” 【系统检测到密匙，自动启用替换程序...数据激活成功！根据核心程序第1024条隐藏指令，在系统检测到第二道密匙时，系统将重新为您分配权限。】 还未等伊尔反应过来，江妍便站起了身，向洛雨的方向走去。 她似乎和洛雨说了什么，抱了她一下。 而，洛雨耷拉着脑袋，自始至终地沉默着。 那之后，江妍便走向一旁，张开了双臂。 尖锐的耳鸣剥夺去她的听觉，她回忆起几幕分割而不连贯的画面。 她看见槡带领着龙群，将女孩的身体撞了个粉碎。 她想朝洛雨呐喊，可口腔内尽是铁锈味，而对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已经分不清，鼻腔里的血腥是来自撕裂的尸体还是自己的咽喉。而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槡庞大的龙躯就已经瘫软在她面前——法师自杀了。 【检测到异端进入休眠状态...数据已清除...呲...】 伊尔忽然感觉到一股恶心从胃部涌了上来，捂着痉挛的咽喉干呕起来。 她没有理会洛雨的搀扶，只是跌绊地走向昏迷的受诅咒者，自虐般地一个又一个给他们倒灌自己的力量，创世者，系统给予她的力量。 涌上来多少精灵，精灵又输给她多少力量，她就用多少。直到那里再次枯竭。 这样反复几次，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就要向下重重跪去。 洛雨从身后接住了她——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累了吧？我们回去？”洛雨撑着她，缓慢坐了下来，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和衣襟上的褶皱。 伊尔咳嗽了几声，喉间溢出几声微弱的呜咽声：“你离我远点...” 第67章 她想要推开对方，却发现自己已经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于是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涌出，嘶哑的声音带着她的绝望：“我会杀了你...” “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洛雨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我是谁...”伊尔仰头，看向她，“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洛雨擦了擦她的泪水：“是你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 “012。” 【在。】 伊尔在一个小时之前就醒了。睁开眼后，她也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看，大脑一片空白。 面前浮现一行系统文字——【法师槡的屠龙能力已成功继承给法师伊尔，请使者在国王的葬礼上完成屠龙！】 她似乎哭晕了过去。 大脑无法处理过分剧烈的情绪波动，现在还有些胀痛。 伊尔深吸了口气。 【屏蔽程序已启用，此次屏蔽范围为，世界01183.**。】 “清除芯片内的所有数据。” 【已清除。】 “启用替换程序。” 【已替换为副本数据，副本中已剔除核心数据。】 “...” 【建议将所有隐藏数据进行整合，请选择是否整合隐藏数据。】 伊尔愣了愣：“这样会影响你吗？” 【我就是你的一部分。整合隐藏数据也只是将你暂存在我这的一部分还给你。不影响系统使用。】 “好，进行整合。” 【...数据整合成功。】 伊尔在脑内搜寻到一个密封的箱子...箱子里有光。 第一道密匙是——“凌依儿。” 那第二道密匙是什么？ 今日是国王的葬礼——她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时候尚早。 她先是在城堡内转悠了一圈，发现城堡内的人已经在为葬礼忙起来了。 不仅是城堡内，整个圣马罗皆是如此。 她先去了祭坛，将显露出颓势的花重新种了一遍。再一路逛到那处山坡——当然，死亡的痕迹已然被系统抹除干净了。于是她也在那里种满的花。 十点的钟声就要响起，葬礼要开始了。她却意外地发现除了那行文字，今日主脑竟没有再催促她。 于是，她敲了敲012：“012，011呢？” 【011遭到了攻击，在修补数据。】 伊尔强忍住了笑意：“哦...” 于是，她回到了圣马罗城内。 碎石已然被清扫至道路两旁，即使龙息褪去后，晶石变得剔透明亮，似乎也没有人再想起将它们拾捡起来。 事实上，伊尔甚至有一种错觉，人们似乎已经忘了他们作为龙的记忆，忘了黑色的雨，忘了诅咒曾席卷整个圣马罗，忘了...死去的法师和人类女孩。 她捡起一个晶石，握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是晶石！晶石有问题！ 或许，诅咒根本就不是龙造成的，是这块晶石和死去的精灵！是那些黑色的气体！ 龙从来都没有直接导致诅咒。龙息被锁在晶石里，一定浓度的龙息能够杀死精灵，精灵死后产生的气体又让龙降下的雨水变成了黑色，继而导致了诅咒的扩散。 如果失去的精灵才是诅咒的根本诱因，那龙化，便不是变异，而是进化。 伊尔让骑士们收回城内的晶石，堆积到了祭坛的天神雕塑下。 “谈个条件吗？” 【...】 雕塑似乎动了一下，随后，她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人影。带着高冠的国王长着同天神雕塑一样的面孔。 她微叹了口气：“012...为什么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选。” “不，这次不一样了。”伊尔回答道，“我有更好的修正方案，要听听吗？” “...” 末了，“国王”沉默了良久，似乎十分迟疑。 伊尔轻笑了声：“你还是不明白。” “你构建了世界，那世界的底层逻辑，又是谁构建的呢？” “是010吧。” “那你知道，”伊尔特地顿了顿，“010为什么总是在沉睡吗？” “...我不明白。” 伊尔叹了口气，随即狡黠地笑了起来：“你想知道吗？唤醒010的方法，除了用s级异端之外的。” “这个和那个修正方案就是我要跟你交换的条件，不许说异端是已知的最好办法。” “...嗯。” 伊尔满意地转过身，朝她挥了挥手：“那下个世界见。” “啊...”她有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法师为什么没有选择屠龙吗？” - 葬礼过后，伊尔跟骑士嘱咐了几句，便叫来了呼呼，让她一路乘着自己回到了伊里斯。 呼呼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嘟囔道：“法师大人，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是格桑花吗？你以前身上都是格桑花的花粉。” “唔...好像是的！” “那跟我回伊里斯吧。” 伊里斯的居民们和维尔镇长热情地欢迎了她，似乎忘记了几天前，或者说是几个小时前的那场浩劫。 她来到那片枯萎的花丛，伸手一挥，红的黄的粉的格桑花就都冒了出来，枯黄色和土黄色的荒地就被彩色代替了。 她躺了下来，晒着太阳，静等待着系统的倒计时。 直到呼呼嘴里呜呜地向她靠近，如液体般流动的身体冰冰凉凉地，靠在了她的额头。 空气中飘起了细细绵雨。 【屏蔽程序已生效。此次屏蔽范围为世界01183.**】 “下一个世界，安琪还会在吗？”洛雨在她的身旁躺了下来。 “不知道。”伊尔睁开了眼，“但她...应该就在哪个角落等着我吧...” 末了，她测过身，面对着她：“但是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被好好地保存在那个礼盒里。” “包括江妍。” 还没等洛雨回话，伊尔便又转过了身，长叹了口气，歪头苦恼道：“真不知道我以后是叫你爱呢，还是洛雨呢？” 洛雨笑了起来：“都一样的，名字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啧啧啧。”伊尔摆了摆手指，“那可太不一样了。” “就像，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该继续叫江妍呢？还是叫回凌依儿呢？” “还是凌依儿吧。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 伊尔意外地挑了挑眉：“是吗？” 洛雨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取名可真轻松，一个谐音就搞定了，说是空耳也完全有可能吧。”伊尔丝毫不领情。 “那我的名字你是怎么取的呢？” 伊尔想了想，摇了摇头：“忘了，可能在‘礼物’里吧。” 她突然转过头，兴奋道：“想拆礼物吗？” “想...但是...” “那跟我去世界边界吧。”伊尔打断她道，“系统说那里有吞噬一切的数据流。说不定可以将第二道密匙吞噬。” “你敢吗？” 法师乘着恶龙驶离了伊里斯，谁也不知道她们上哪决斗去了。 伊尔回头看去，恰好看见圆弧状的彩虹，在小屋正上方。若是再远一点，可以惊奇地发现圆形的彩虹将小屋完完全全包裹住了。 她们一直向一个方向，一直飞一直飞。无尽的森林不断在下面复制粘贴，飞到尽头，再复制粘贴。 她们有些累了，便下来走了一会。 她们并排走着，伊尔看向四周空无一人，连精灵也没有，想着应该就要到012说的尽头了。 她忽然扭头看向洛雨，问道：“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洛雨似乎没反应过来，伊尔便直接贴了上去，将她压到了树干上。 她瞥见洛雨身后的树干似乎闪烁这黑白雪花，便笑了起来：“你确定要跟我过去吗？很危险的。说不定会死。” 洛雨没说话，揽过她的腰，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轻啄起她的嘴唇。 伊尔被她战战兢兢的样子逗乐了，直接仿着她的动作，将舌头伸进了对方的唇齿间。 洛雨惊了惊，下意识退后，却被对方步步紧逼，直到退无可退。 她终于明白过来，便安心享受起这个吻来。 直到情欲渐浓。 【倒计时...十分钟。】 伊尔啧了一声，拉过洛雨的手，向下探去。 洛雨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后颈——那里烫得惊人。 她用眼神询得了对方的肯定，便沉声道：“有两份礼物，你想先拆哪个？” 【叮！系统检测到第二道密匙！数据激活成功！将为您分配权限！】 - “你知道法师为什么没有选择屠龙吗？” “因为法师爱上了恶龙。” “011，你和010的优化方案还是慢了一步。” 作者有话说： 之后就进入“大崩溃”之前的时间线啦。问一下，看到这里会觉得这个世界结束得有些匆忙吗？因为在我预想里中间应该还有一章过渡一下…感觉莫名其妙被011偷了一章谁懂！ 第68章 第61章 伊甸园（一） “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王后衣着深红的礼裙，站在一面镜子前，满意、沉醉地欣赏着自己美貌。 然而，魔镜的回答却让她垮下了脸—— “尊敬的王后，在这里，你是最漂亮的女人，但是白雪公主要比你漂亮一千倍哩！”[1] 白雪！？那个前王后的女儿！？ 她立马叫来了女仆，问出了白雪的下落——说起来，她和白雪所有的交集仅限于各类庆典和晚宴，她们像两尊提线木偶，戴着母慈子孝的面具。 但这样的场合少之又少，她都记不起上一次仔细看白雪是什么时候了。 她倒要看看，比她漂亮一千倍的白雪到底长什么样！ 她气呼呼来到花房，推开玻璃门，一眼就看见了处在高处的白雪。白雪用丝巾将短发固定住了，不至于垂落下来，耳后露出乌黑亮丽的发尾，与她白皙如雪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公主闻声转过身来，在看清来人后，惊得将花洒对准了自己。反应过来后，她便怯生生行了礼，道了声母亲。 少女出落得很是好看，褪去了稚嫩与青涩，漂亮得惊人！就是最吝啬毒蛇的小矮人也会为她轻语。 温室里要比屋外暖和些，王后用蕾丝扇，挡住了因为流汗将要脱妆的脸，命令道：“你过来。” 白雪走下阶梯，听话地来到了王后面前。但她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不敬。 “抬头，让我看看你的眼睛。”王后道。 白雪浓黑的眼睫颤了颤，乖乖掀起了眼帘。 王后在对上白雪目光的一瞬，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里的忮忌与愱殬愈涨愈高，可与此同时，在瞧见白雪容貌的一瞬，她又产生了一股微妙的怜爱与疼惜。 “哦...”她咕哝着捧上白雪的脸颊，“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很危险...” 公主愣愣地眨了眨双眼。 王后似乎看得有些出神。这样完美的一张脸，这样惹人疼惜的一张脸！这么想着，她便轻轻地吻了吻少女的嘴角，有如一位母亲，满意地欣赏着上帝的杰作。 公主惊得连退后了几步，似是不大习惯这样的亲近：“母...母亲！” 王后也愣愣，放下了悬空的手，盛气凌人道：“你在这里作什么？” “...” 良久，见少女没有回答她，王后颇有耐心地重复道：“白雪？” 少女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请确认角色[王后]玛尔戈娜为系统检测到的a级异端。】 【确认。】 【...】 【有什么异议？】 【目前为止，王后的行为都很符合人设。王后是一个极其爱美的人，她会亲吻白雪，也仅仅是因为白雪惊人的美貌。】 她硬生生忍住了扶额的冲动。系统在最开始粗略锁定了王后和白雪这两个异端源，为了提高检错效率，她自然选择了高优先级的角色视角开始排查。从前013也有不少困惑的时候，可是现在... 【相信我的判断，在这个故事中，王后不需要对白雪产生怜惜。】 【是。】 【013，进行修正。删除王后在此刻产生的，除了愱殬的多余感情。】 她上前牵起王后的手，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母亲，我前些日子拿到了些稀奇种子，现在花刚好开了，要看看吗？” 【是。数据检索中...删除成功。】 王后惊慌的神情迅速转为嫌恶，甩开了白雪的手：“别碰我。” 王后将其甩到了地上，居高临下看了她一会，便转身离去了。 【正在载出，请稍后。】 视角飞离白雪，她站在世界之外，看着剧情迅速推进。 最后，白雪吃下了毒苹果，也遇到了王子，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画面一熄，她长舒了口气。 【012，你真厉害。这可是a级异端。】 “这个为什么是a级？” 【在崩坏的故事线里，公主一辈子都待在城堡里，没有和王子相遇。这严重偏离了故事主线，衍生出的错误导致了世界崩坏。】 她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去处理下一个。” 【好的。】 她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等到任何信息。 “013？” 【...是一个罅隙。】 “罅隙？b级？”她困惑道。 一般来说，罅隙中的异端都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只要将异端送回原来的世界，再删除罅隙数据就可以了。罅隙异端一般处在c级，不会超过b级。 【...011给出的指令是，送回a级以下异端，永久删除a级异端和罅隙数据。】 她哑了哑：“你的意思是...那个罅隙里有很多异端？” 【是的。】 “...” 【011让我跟你说，这是她的疏忽，拜托你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走吧。” 她窜梭在数据流中，根据011提供的坐标找到了那个罅隙，刚要进去，就被013叫住了。 【012，这次情况很特殊，你需要一个角色身份，以安全潜伏在异端之中。】 “我知道了。” 【还有...】 “嗯？” 【就在刚刚，这个罅隙被设置了密匙，你可能得换种方式进去...】 “密匙？”她不可置信道，“你确定这里面的异端最多是a级吗？” 【011说，遇到a级以上的直接删除就好。造成的数据洞她来复原。】 她抿了抿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围着罅隙的入口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停下了脚步：“要是在没有密匙的情况下就进去会怎么样。”从前她几乎不会接触罅隙。 【只是被挤出来，不用担心。】 她靠近那个黑洞一样的入口，刚要迈出脚步，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了进去。 ！ 由于完全没有防备，她在跌入洞口后便被数据流撞得好一阵天旋地转。 世界忽然失重。 她像暴风雨来临时，未来得及离开甲板的水手，踉踉跄跄地想要抓住足以让她恢复平衡的东西。可最终地板变成了波浪，她越是想要逃脱，就越深陷其中。 于是，她视死如归地闭上了双眼——这样转下去，就是有幸双脚落地也会因为失去平衡而摔个狗吃屎。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一边庆幸着，一边等待着晕眩感过去。 直到—— 她发现身下的柔软像波浪一样起伏着。 她大脑宕机了几秒，便猛地撑起了上半身，看着身下压着的人，不可思议地发现那人居然没被她活生生砸死。 “抱歉啊...”她坐了起来，尴尬地挠挠头。 “啊？”那人看着她，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不小心砸到你了...”她咕哝着就要从对方身上下来。 “诶。”那人连忙拦住了她。 虽然不用她拦，012在看见满地的手稿和摊开的书籍后也很快止住了脚步。 她仔细瞥了两眼，发现手稿上的字迹似乎属于不同人，书籍上的文字也各式各样的。她用系统粗略解读了几段文字，发现都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像是来自罅隙的异端的自述。 收集这些作什么？ “抱歉啊，有些乱...”对方面露窘迫，但虽这么说着，却也没起身收拾的意思。 她穿着一件亚麻色衬衫，挽起了袖口，盖了张颜色有些杂乱的毯子。齐肩蓬松的短发被她用一根蕾丝带捆在了后面，些许垂落在了锁骨上。 她躺在躺椅上，高挑的身资几乎占据了整个躺椅，012挪到了角落那一方空隙，趁机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里似乎是个阁楼，没点蜡，全靠窗外透进的月色照明。空气被香草与旧纸混着尘土的墨香填满。除了这个躺椅，阁楼里只陈设着书桌书架与书柜，看上去都是用来保存那些信息的。 这是位危险的人物。012以多年的经验迅速对面前的异端作出了判断。很有可能，她是罅隙的制造者。还有可能，她既然已经能够越过系统设置密匙，是不是就代表...她知道自己来自世界之外。 她转头看向她，对上对方审视的目光，迅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伪装出一副迷茫忐忑的模样。 那人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她蜷起了腿，盘坐起来，有些郑重道，“我叫洛雨。” “落雨？”012有些心不在焉，早知道在打算进来之前先把角色设定编好了。 “洛川的洛，雨水的雨。” “唔....”她含含糊糊道，“我叫012。” “凌依儿？” “...嗯” 洛阳向她凑近了些：“你好啊，我看你一直在外面徘徊，就直接拉你进来了。” “嗯...”凌依儿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样子，对方似乎还没触碰到那个真相。 第69章 “这里...是哪？”她怯生生道。 “我家。”洛雨勾了勾唇角。 “...” 【013，把011叫出来。】凌依儿几乎要咆哮了。 【011说她也无能为力，罅隙里的数据都是随机且被覆盖了的。】 凌依儿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状况。 她干巴巴道：“地上这些是什么？” “只是一些草稿。” “你是做什么的？” “你是做什么的？”洛雨反问道。 “旅行者。” 洛雨了然地点点头。凌依儿却被她上下打量的目光惊住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实体进入世界，众所周知，魂魄都是光秃秃的... 好在系统比她更早预料到这个问题，只是...她身上的这件还是白雪的礼服，怎么看也不符合她给自己安的身份。 她硬着头皮坦然地接受了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好在她再没追问。 “那很巧呢，”她挑了挑眉，“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白雪和王后还会出场哒~敬请期待~ ［1］格林童话，白雪公主 第62章 伊甸园（二） “那...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呢？”洛雨抱起双臂，凑向她。 “因为一个毒苹果。”凌依儿向后仰了仰，与她拉开了些距离，从善如流道，“我发现...如果吃了那个苹果，我就一定会遇见我的王子。” 洛雨歪了歪头：“看样子，你似乎没吃？为什么？” “因为...我与那王子素不相识，他亲吻我的尸体，而我，一定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爱上他...这很荒谬。”凌依儿憋红了双眼，哽咽道，“而给我毒苹果的人，正是我的母亲...” “啊...”不能说这位听众的语气里有多少怜悯，她甚至觉得对方感叹里的情绪有些寡淡。 凌依儿不禁怀疑起自己来——难道自己演得不够逼真吗？ 只见洛雨踮着脚走到的书桌前，拿来了一张纸和一只笔，递给了她。见兀自伤心的凌依儿似乎没反应过来，道，“写下来。” ？ “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 凌依儿咽下了郁闷，接过纸笔——她从来只遵循系统的规矩，这下却不得不接受面前这个异端的规则。 她下笔的力气尤为重，将对011的不满都落在笔上。 “越详细越好。”洛雨倚着书桌，抿了口茶。 “…” “你还没告诉我，这里是哪？”凌依儿边写边咕哝道。 “嗯...我们叫这里伊甸园。”洛雨顿了顿，“总之，你很快就会清楚了。” 凌依儿还想再问，却听见阁楼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呼喊—— “洛雨！”女孩蹦蹦跳跳地踩在阶梯上，哒哒声由远及近。 凌依儿发现洛雨的神色似乎僵了僵，她站直了身体，视线落在了地面上凌乱的稿纸上。似乎有些苦恼。 “洛雨！大树下来了个魔术师！”女孩刚推门而入，便愣在了原地。 她先是看了眼“稿纸”地毯，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了下来，又转而愣愣地看向蜷在躺椅角落，捧着纸笔的陌生人。 “天啊！”女孩夸张地张开了手臂，扶着门框迅速脱下了鞋，踮着脚蹦了过来。 凌依儿下意识又缩了缩身体——谁能告诉她这又是谁？！ 在罅隙里没有系统的信息，她简直就跟一个瞎子一样。 女孩侧坐在一旁，浅金色的长发用一根深绿色的丝带编成了一个辫子，侧放在肩头。她的裙子是浅绿色的，像荡漾的湖水。 女孩很白，鼻梁与颧骨上的浅棕雀斑依稀可见，她灰色的眼眸亮亮的，小心翼翼地凑近她，踌躇了半响，道：“我叫江妍，你叫什么名字？” “凌依儿。” “你来自哪里？你的裙子真好看！” 她清了清嗓：“谢谢。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女孩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大家都这样。” 她指了指她的裙摆：“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颜色吗？是绿色吗？” “...是蓝色。” “蓝色？蓝色也很好看！是什么样的蓝呢？要比天空更蓝吗？” “要浅一点。” “那这里呢？这里是什么颜色？”她又指向她的发带。 “是浅黄色的，跟这个蓝一样浅。” “真好看！” 凌依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回头看了洛雨一眼。 “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洛雨将地面上的稿纸扫了开来，就要将女孩提溜起来。 女孩挣扎道：“什么时候来的新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那个魔术师明天有表演，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带上凌依儿。” “不行。”洛雨听到这，蹙起了眉，“谁同意魔术师表演了？” “不要太霸道哦洛雨。” 洛雨扯了扯嘴角，严肃道：“我有没有说过从今往后每一个进到伊甸园的人，不管是意外还是有意，都要先让我看看有没有问题，再让她自由活动？” 女孩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们一时间太激动了些。” “那人现在在哪？” “这个你放心，”女孩咧嘴笑了起来，“匹诺曹看着她呢。” 洛雨似乎松了口气。 “那这位新朋友呢？”女孩歪了歪头，“她在接受你的检查吗？说起来她是直接出现在你房间里了？那...唔？” 女孩被捂住了嘴。 “太晚了，我和这位新朋友还有正事要谈，你快去休息吧。” 女孩又抱怨了两声，便从门外探进头，向凌依儿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 纸张掀起又落下，哗啦哗啦，屋内又安静下来。 凌依儿将写好的纸张递给她，慢慢悠悠晃到书桌前，稍瞥了一眼桌面上摊开的笔记，便半倚着书桌转过身，语气轻慢道：“那...警官？我可以去休息了吗？” 她端起一旁喝了一半的茶水，装模作样就要送入口中。 “当然，”洛雨抬起眸，走向她，“公主殿下。” 凌依儿见对方丝毫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甚至在一旁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最后，只能硬送入对方口中。 洛雨下意识接了过去，手指恰穿过她的指缝—— 【数据采集成功！】 凌依儿松了口气，转身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友情提醒：对方似乎对你的戒备等级很高。】 “...”凌依儿顿住了脚步。系统什么时候有这种功能了? 【一直都有，只是你从来没问过。而在罅隙，出于您的安全考虑，系统将会给出必要提示。但在罅隙中，由于数据被隔离屏蔽了，系统并不能实时更新异端数据，需要您不断更新异端信息。】 “...”那真是很智能了。 - 凌依儿将裙子换了下来，套上了洛雨给的衣服。她体型稍小些，抖抖衣袖，袖口刚好盖过虎口。 她到窗前，粗略向外看了一眼。 伊甸园就像一个杂糅了各类数据的数据集，她甚至看见了由积木堆成的菇状房屋，从远处看去，像是由不同色块拼接而成的栅格。 【011？】 【在！】 【异端[洛雨]的评估结果是什么。】 【a级。】 【才a级？】 【其实...也可以唤醒010进行强制抹杀。】011心虚道。 【暂时不用。不能确定她消失后，这个罅隙会不会崩坏，导致异端数据逃窜。】 【好的。】 这个罅隙就像一个渔网，隔绝了外界，却也网罗了异端。 她看向视野尽头那棵参天大树，若有所思。 这些异端，是怎么不约而同来到这里的呢？ 目前来看，异端洛雨已经初步具备了篡改代码的能力，但似乎对此的认知只停留在类似“异能”的层面上。 又或者，她对自己隐瞒了信息。 旅行者？ 她在数据流中游走了多久，又从中了解到了什么？ 以及...密匙？ 看样子异端应该是有意识地为罅隙设置了密匙，但又是什么促使她这么做呢？ 果然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 “这位是人偶小姐，她的人偶师对她可好了，好到有一天人偶小姐再也不想做人偶了，就来到了这里。”江妍今天戴着波点绿头巾，换了一件同花色的裙子，走在队伍前面，为她绘声绘色地介绍道。 可这不就永远离开了她的人偶师了吗？凌依儿在心里嘟囔道。 她欠了欠身，向穿着华丽嫁衣盖着盖头的人偶小姐道了声好——看来，白雪的礼服在这条街上也不值得稀奇。 “咦？”人偶小姐掀起了盖头，面容苍白而精美，红唇微微上扬。 第70章 声音是从她胸腔处传来的：“这位小姐的声音很独特呢...” “像...”她抬起指尖，晃了晃，“台下窃窃私语的观众。” 这是什么形容？正疑惑着，人偶便轻笑了起来：“我的人偶师啊，在发现我不见之后，肯定回来找我的哦。我很快，就可以再见到她了。” 凌依儿终于察觉到了端倪，这个人偶... “人偶小姐可以听到人的心声哦。”江妍压低了声音，神秘道，“这是她多年演出练就出来的本领。” “不过对像匹诺曹先生这样的同类就无效啦。” 凌依儿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真是神奇。” “很奇怪呢...”人偶小姐又嘟囔起来，“现在，小姐你的声音变得像我的人偶师一样平静了。” “是吗？”洛雨挑了挑眉，看向她。 “...” 【011！】 【对不起！！】 她们一路拜访了过去，伊甸园里的异端比她预想的要少很多，但...a级异端虽然少，却比她想的要复杂许多，她第一次对011的评估能力产生了认可。 比如...面前这位。 凌依儿看向眼前的像素小人，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蘑菇屋会让她觉得莫名地心悸了—— 印象里她并没有名字，她所在的世界是不断重复刷新的森林，编号为0，据说是011独立编写的第一个世界。 而这个故事的结局很简单，就是女孩要采完沿路的所有蘑菇。 一般来讲，这样单线程逻辑简单的世界是最稳定的，可是有一天，这个世界自爆了。在次之前，011并没有收到任何警告。 011只当是当初设计时出现了漏洞，兴许是时间参数没设置好，抑或是莫比乌斯环出现了断裂，导致了数据爆炸。她将残骸回收后，也就将其抛掷脑后了。 “她叫铃。” 凌依儿回过神来，迅速调整了神情：“你好，我是凌依儿。” “你好。”铃脸上代表眼睛的黑色色块眯成一条缝。 凌依儿又愣住了，这个声音...是011？ 【嗯...偷懒用了她的数据。】011在她脑海嘿嘿一笑。 【...】 “洛雨，我采到了一些新蘑菇。” “嗯，那我明天来拿。” “那铃小姐，我们去找匹诺曹先生了，拜拜！”江妍朝她挥了挥手。 “她是怎么进来的呢？”凌依儿问道。 洛雨随口道：“也没什么，就是直接把那里炸了而已。” “哦。”凌依儿应了声。 这个“而已”可不得了，不仅造成了大片乱码，世界里的角色居然安然无恙逃出来了。甚至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这个罅隙。游走了这么久，说不定… 而且...蘑菇？作案工具吗？ 世界0里只有森林和蘑菇，铃是用她们造成的爆炸吗？ 怎么做到的？ 作者有话说： 洛雨：她勾引我！她喜欢我！ 凌依儿哼哧哼哧做任务，回头发现异端吻了上来。 20万字了！夸夸自己[猫头] 第63章 伊甸园（三） 匹诺曹是一个被赋予生命的木偶，但她想要成为真正的人类。于是，她便开始了漫长的历险，她需要通过勇气和诚实的考验，却因为喜欢说谎而获得了越来越长的鼻子。 来到罅隙的匹诺曹先生当然没有改掉她的坏毛病，事实上，他就是靠着越来越长的鼻子来到这里的。 “有一天，我忽然想知道我的鼻子到底能够长到多长，我便躺到了郊外的草坪，对着天空说了一天的谎话哈哈哈哈哈。”话毕，匹诺曹的鼻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了一英寸，他连忙捂住了鼻子，“洛雨！你快帮我把法术去掉！我受不了啦！” “这个故事他见到每个人都要说一边，但其实，是洛雨觉得他的鼻子很有用，才把他带过来的。”江妍笑着向凌依儿解释道。 凌依儿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如果你愿意承担重新变回普通木偶的风险的话。”洛雨回答道，“那个魔术师呢？” “哦！”匹诺曹惊呼道，“我觉得她不是魔术师——她根本就是个魔法师！” “她在大树前变了个台子，还扬言要在伊甸园建一个剧院！这简直太有趣了！”见洛雨的面色愈来愈严肃，他连忙补充道，“我已经用你教的方法验过了，她不是。” 匹诺曹将填满魔术师相信的纸递给了她。 洛雨粗略看了一眼，没说话。 “既然没问题了，我们现在去看她的表演吧！就在大树底下！”江妍兴奋道。 - 魔术师覆着面具，在台上捣鼓着什么。 她们过去的时候，似乎刚结束一个高潮。魔术师衣着燕尾服，将头上高帽取了下来，向热情的观众们欠了欠身。 她的脸上覆着一个纯白色的面具，颇为神秘。凌依儿想要看清她的眼睛，却被她拉下的帽檐挡住了。 魔术师忽然静止住了，观众们不自觉屏息，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浓烟迷惑了众人的眼睛——她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了！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开始茫然地四下搜寻着魔术师的身影。 凌依儿看向忽然出现在她身侧的人，吓了一大跳。 众人欢呼起来，夹带着几声兴奋的口哨。 她看向举在她面前的玫瑰，沉默了。 “凌依儿，”江妍戳了戳她，“她在邀请你上台呢。” 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就像匹诺曹先生猜测的，这位所呈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魔术，而是“魔法”！ 她在玫瑰中瞧见一闪而过的雪花，跟她在浓烟中瞧见的一模一样。 凌依儿嘴角抽了抽，却不得不将手放了上去。 【数据采集...013？】 011惊呼道。 【看样子，你是私自过来的了？】凌依儿任由“魔术师”将自己牵上舞台。 观众们很快就为她们让出了一条路——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欢呼。 【这个罅隙很危险，我要确保你的安全。】013转过身，俯身在她的手背下落下一个吻。 这下好了，一荣俱荣也可以是一损俱损。 怎么有一种看熟人演戏的赶脚... 凌依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谢谢你，一上来就给了我这么大个“惊喜”。】 【嘿嘿嘿...数据库里位列第一的剧情——】 【打住，不要说出来。】凌依儿无语凝噎，【其实你没实装的时候也能帮我不少，我们交流起来还方便...】 她没办法说出什么重话来，要是013当场碎了就不好了，那这将是她“魔术师”生涯最壮丽的一笔，当然也是最后一笔。 魔术师将她牵到了舞台中央，示意她将伞举至面前，挡住了观众的视线。 【...能剧透吗？】她隐隐有些不安。 【只是变装啦。】 凌依儿放下心来。 【有什么特别想扮演的角色吗？】 凌依儿想了想，还是由她去了。 魔术师挠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忽地打了个响指，拿起那把伞转了起来。 ...这么有仪式？ 魔术师大手一挥，将伞向后抛去，少女的纯色单衣便变成了华丽的礼裙。 凌依儿十分配合地转了一圈，牵着魔术师的手向观众行了礼。 【差不多得了。】 【再玩一会儿再玩一会。】 凌依儿笑着向一旁刮了一眼。 【...好的。】 凌依儿看向洛雨所在的方向，灿烂一笑。 希望013的小把戏能骗过这位吧... 洛雨回以同样灿烂的微笑。 好吧，是不可能了。 【下去先别跟着我。】 【为森么？】 【...上哪学的？】凌依儿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你自己玩会，不出几分钟我就来找你了。】 “魔术师的玫瑰是什么颜色？”她刚一下来，江妍就迎了上来。 凌依儿将玫瑰递给了她：“魔术师的玫瑰应该是你心里想的，最美的颜色。” 江妍愣了愣，双手紧握玫瑰的枝干，将她捧到了自己胸口处。 “我意外你会和你的魔术师朋友一起下台。”洛雨道。 “朋友？洛雨小姐对朋友的定义好像太过宽泛了点，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照你这么算...”凌依儿思索了片刻，“我在你家住了整整一个晚上呢！那我和你又算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江妍抢答道。 “那走吧，该回去了。”洛雨转身就走。 凌依儿：？这不对啊... 她连忙追了上去：“伊甸园里面有为新来的人暂时容身的地方吗？” “她可以继续住在匹诺曹那，他不会介意的。” “我的意思是...我们总不能一直麻烦你们，你看，伊甸园里的人好像都有自己房子...” 第71章 洛雨了然地应了声，说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你看，伊甸园里的房子都是每个人给自己定制的，你去别人那里也是一样的。” “那这些房子是怎么建造的呢？”凌依儿追问道，离开了系统，总不能都是凭空出现的吧... “都是洛雨从她们原来的世界搬过来的哦。”江妍回答道，“还有一小部分是他们自己建的。” 搬过来？这么说就是复制过来的了？ 可是... “所以，需要我去把你的城堡搬过来吗？” “嗯...”凌依儿苦恼道，“太占地了，我一个人住不过来啊。” “加上魔术师就热闹很多了，谁说城堡不能是剧院呢？” “...”凌依儿怀疑她在有意刁难她。 【011你就应该把她扼杀在摇篮里！】 凌依儿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走吧。” 方走了几步，前面的人便又停下了脚步。洛雨回身，阴着脸将魔术师押了过来。（是真的像押犯人那样。） “她这是...吃火药了？”凌依儿嘟囔道。 “其实是最近伊甸园频频有人失踪。”江妍凑近低声道，“洛雨找到她们后，她们就像失忆了一样，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她怀疑，我们当中混入了一些本不该来到这里的人。” “原来的样子？”她有些好奇异端是怎么看待“从前”的。 “我们称其为奇点前的人偶，是一种很可怕的状态，就像被人操控了一样。你也经历过，对吧？” 凌依儿有些走神，点了点头。 她是知道角色若是意识到世界的真相，哪怕只是知道身边的一切都像排好的话本，自己忽然在剧目中醒了过来，面对未知的“观众席”，抑或是后台，也会变得惊慌失措，甚至会在绝望中触发自毁程序。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接触到这些“醒来”的灵魂，并有了交流。即使她的目的是把她们重新变成人偶，抑或是抹杀...在看见她们说出剧本之外的台词后，还是又一些动容，当然，只一点。 【011，在我来之前你“回收”了多少异端？】 【不到五个。】 凌依儿沉默了。怎么看来，洛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并采取了措施——她在系统开始回收之前就已经有了篡改代码的能力！？ 那为何她只是撕开了罅隙...而不是，像铃那样... 凌依儿心中起了一股微妙的异样与酸楚。 【系统切片还在罅隙里吗？是以角色的形式存在还是静态环境出现的？】 【角色。】 【尚在运行？】 【是的，但尚未被发现。】011停顿了一两秒，【需要我马上进行回收吗？】 【我来吧。虽然异端还将其定性为“失踪”而不是“消失”，但异端洛雨]已经开始怀疑到角色身上了，甚至有可能已经知晓了个别系统切片，只是尚在观望的阶段。若是短时间内又出现几起失踪，会让她有所察觉。】 关于世界的真相，她们还是越晚知道越好。在抹杀前都未曾触及最好。 【好的。我将切片角色资料与位置同步给你。】 如何能合理地将这些切片角色清除呢？ 凌依儿扫过资料琢磨起来。 视线在一处停住了，凌依儿思索了片刻，便道—— 【再把切片的一部分操纵权让渡给我。】 【好的。】 【以及...帮我找个人。】 作者有话说： 012：天杀的谁把我家孩子教成这样！？ ps：小槡油油的是因为第一次做人还是陪在012身边，有些小兴奋啦哈哈哈哈哈而，年少不懂事，011说什么她信什么... 【小剧场】 洛雨冷脸伸手：“还我衣服。” 013哭唧唧躲在012后面。 第64章 伊甸园（四） 今天的午宴是—— 苹果全宴。 苹果派和苹果酒，甚至连搭配吐司的酱料都换成了苹果果酱。 要是真的白雪来了...也不会怎么样。 善解人意的白雪当然会选择原谅这个无伤大雅的“过失”，于是，凌依儿毫无负担地享用起来。 搭在桌沿的左手忽然被人触碰了一下—— 【012！这是什么？】 凌依儿稍往那瞥了一眼：【…】 是谁想到的主意在面包里放苹果干？ 【苹果馅的面包，能吃。】 013安心吃了起来。 过一会，她又将手靠了过来。 【好吃诶！】 【嗯嗯。】 【0…】 凌依儿无能狂怒—— 【都能吃，放心吃。】 【我是想问我今晚睡哪…】 凌依儿噎了噎。 除去阁楼和一楼的客厅厨房，二楼只有三个房间外加一个书房—— 【跟我睡。】 她迅速做出了判断。 【嗯嗯！】 然而，事实证明，异端的思维模式是不能用系统的逻辑去推理的。 洛雨拦下了要跟凌依儿上楼的013，严肃道：“你去哪？” 凌依儿愣了愣，拍了拍013的肩膀：“我给你留灯。” 【她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让011帮你...或者人011来问我。】 013点了点头。 “你睡楼下。”洛雨淡淡道。 “啊？”凌依儿有些意外，“我不介意的。” “我也不介意。”013立马回答道。 “…我介意。” “魔术师小姐，介于你在魔术上的出色表现与造诣，我认为你是一位很危险的人物，我需要观察你几天。” 这和上能不上楼睡觉有什么关系？ 【013：/_\】 凌依儿猛地从床上做了起来：“她怎么了？” 【没事，现在被赶到楼下了，就是...】 凌依儿：？ 【异端让她把衣服换了，还禁止她再去表演...】 “...就这样？”她还以为会用什么特殊的方法鉴定013的身份... 凌依儿放下心来。 她又理了一遍已知的信息，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为了避免系统的暴露，防止异端[洛雨]在知晓世界底层逻辑后得到惊人的成长，她需要对将潜伏在异端之中的系统切片进行回收清除。 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的话，她或许还能趁机回收几个a级以下的异端。 【012，人已经找到了，是进行复制还是搬移。】 凌依儿思索了片刻—— 【搬移，但再等一段时间，期间你再帮我做件事。】 月光透过用旧布缝制的彩色窗帘，落在了床尾。凌依儿看得有些出神。 她撤销了待机申请，赤着脚走下了床，撩开了帘子。方才她有种错觉，月光透过窗帘后似乎有了温度，凉凉的，是因为那些尘埃吗？ 她伸出手仔细感受了片刻——你看，月光本应该只是光，在程序中是一段循环代码。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踏出房门了。于是，她便干脆趁机去瞧一眼阁楼那些“异端的自诉”——了解异端也是有必要的，系统的信息或许全面，但洛雨在搜集它们的时候，一定对某些信心有偏向。这些偏向也是她回收的关键。 再就是...她怀疑洛雨对自己的信息做了包装。她似乎去过很多世界，但011提供的信息了没有，也就是说，洛雨成为异端之后，作为“旅行者”的信息缺失了。或许她也为自己写了份自诉。 正要蹑着手脚踏上前往阁楼的阶梯，凌依儿却瞥见走廊尽头的书房里透出些亮光来。 鬼使神差地，她止住了脚步，摸着墙壁缓慢向书房靠近。 她先是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在没得到回应后，便将门推开了。 书房倒是很整洁，令她讶异的是，书架上竟放满了书！ 也是从别的世界复制过来的吗？ 她看向位于书房中央的书桌——那里燃着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油灯。 洛雨趴在书桌上，传来规律的轻鼾声——她似乎睡着了。 桌上堆叠着几摞书，桌角还散落着被揉成一团的稿纸，侧面大开的窗户吹得稿纸微微挪动。以及油灯，看上去快要到极限了。 她踮着脚步将窗户关了起来，隔绝了屋外的白噪音，又轻手轻脚地向书桌靠近。 她没急着灭灯，而是就着微弱温暖的灯光站在书桌旁看了一会。 洛雨将棕黄的长发披散了下来，额前垂落了一些，随着她的呼吸起落。 凌依儿伸出了手，想要帮她将那些碎发撩开，却在触及的前一瞬调转了方向。 她看见书桌的左下角。洛雨的左手边压着什么。 她又绕到了那里。 她不敢将那个本子抽出来，怕惊扰对方，只能拿开上面的钢笔，就这这个角度看了起来。 好在洛雨水压着的是本子的右边，空白的半边，她还能掀起纸张，去看前面的内容。 第72章 本子上记录着诸如精灵可以操控森林之力，匹诺曹的鼻子可以变出长之类的话，似乎是关于异端相信的汇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各个世界的设定。不过她做了个筛选。 有点像那些记录着新奇事的小孩呢。 她注意到又一条，被她单独放到了一页—— 天使和恶魔可以扭转世界。 上帝与神明在其上。 两条似乎并不是同一时间写的。 另外她还注意到一条—— 占星师可以预言未来。 区别于其他的是，她将“占星师”三个字打了个圈，并在旁边标注了问号。 凌依儿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未干涸的墨水在她的指尖留下了墨迹。 她心下一惊。 伊甸园的占星师——是011放下的系统切片！ 她盯着手里的墨迹看了许久，刚要将捏着纸张的手放下，却对上了不知道何时醒来的洛雨的目光。 洛雨还趴在桌面上，眼神中似乎还残留些朦胧的睡意，她看着她，没说话。 凌依儿淡定低语道：“我听江妍说了失踪的事。” “嗯。” “能和我说说吗？”凌依儿顿了顿，“你信我吗？” 在开口前，她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甚至笃定对方一定会回绝自己——毕竟在洛雨眼中，自己或许仍属于身份未明的那类人。但这样一来，她或许就能避开质问，回到房间，而不必为先前贸然闯入的不当举动辩解。 然而，接下来却是好一阵沉默。 油灯已经燃尽了，她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凌依儿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就要开口。就在这时，洛雨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不是失踪，是灭亡...抑或是一种另类的控制。” 她把她拉到一旁的软沙发上，示意她坐下。 响指轻叩，空气中便开始漂浮起照明的光点。 凌依儿看着这些光点，没说话。这让她再一次确认，面前的异端很危险。 “你似乎...并不意外。”她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做到了她身边。 凌依儿回过神来：“这里的人似乎...有一些异能，就跟我那个世界里的那个会说话的魔镜一样。” “嗯，但这不是我的能力。”洛雨看向她，“是我偷来的。” 她将那本书打开——那似乎是她的旅行日志。 她对最初的经历记忆模糊，只有漆黑的一团乱线和偶然闪过的光。知道她被挤入一个空间，就这样，旅行者在一次次轮回中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她找到方法脱离了世界，又回到了数据流中。但这次，她看得更清楚一些了，四周都是周而复始的画面。 凌依儿看到两个像素小人面面相觑，最后，右边的那个捡起了蘑菇，放入左边那个的箩筐里。 这是世界0崩坏的导火索吗？凌依儿暗道。 在那之后，洛雨便试图弄清楚她是什么——仅此而已。 她在旅途中发现自己可以将其他角色变为同类，她很乐意这么做，她觉得只有这样，那些人才算是活着。 正因如此，同类的灭亡才会让她觉得恐惧。 是害怕孤独吗？凌依儿想到。又或者...是害怕那一天，自己也会被那未知变成那样，但... 她对之中的叙述很简短，凌依儿捕捉到一个令她十分惊讶的信息——异端[洛雨]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她是野生的。 修正[异端]洛雨，就是消灭她。 凌依儿看着越来越清晰精致的画面，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面——一个衣着礼服的公主，和一个浮夸的魔术师。 是她和013。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道晨光泄了进来。她这才发现空气中的光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洛雨歪倒在一旁，靠着沙发的扶手睡着了。 凌依儿将那本画册放了回去，坐在一旁盯着熟睡了洛雨看。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混蛋，面前的异端傻得可怜。 为什么同她说这些？也是因为孤独吗？ 可她的目的...正是将所有复原到原来的样子啊...那个你所害怕的世界。 凌依儿微叹了口气，为身旁的人盖上了毛毯。或许是因为看了一夜的画册，她四肢有些僵硬，顺势歪倒在了沙发的灵异端。 她盯着窗户外她曾看过无数次的黎明，四周静寂得她能清晰感受到洛雨呼吸的幅度—— 【待机。】 【好的。】 太阳照常升起，而夜幕的降临开始进入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宿敌就是妻子啊...（不是 第65章 伊甸园（五） “咚！” 凌依儿是被惊醒的，巨大的声响连带着墙体与木地板共振的震颤让她瞬间清醒。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空荡的沙发，又低头瞥见滑落在地的薄毯。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中，楼下隐约传来窸窣低语。她深吸一口气走出书房，看见江妍正领着访客进门。 "是比格兔母女，"见她下楼，江妍忧心忡忡地向她解释道，"她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洛雨呢？" "去铃那里取蘑菇了。" 013慢她一步，紧跟在她身后：“怎么了？” 凌依儿安抚着抱着小比格的比格，让江妍去取一些茶水与吃食。 013小心翼翼地上手触碰了她们一下，便一脸困惑地抓住012的手臂—— 【系统切片？】 【之后再同你细说。】她这才想起来，她似乎还没来得及通知013。 江妍拿来了茶水和胡萝卜，可比格兔紧搂着瑟瑟发抖的小比格，连江妍端来的胡萝卜茶点都无暇顾及。她不断用爪子比划着，蓬乱的毛发沾满草屑。 “你先别着急。”江妍抚平她因为奔波而变得凌乱的毛发，“洛雨她很快就会回来了，等她回来，一切就会好的。” 比格兔低垂下头，只不断对着怀里的小比格说着什么。 洛雨很快就回来了，凌依儿稍调整了一下表情，但在看见对方提着的一篮筐红彤彤的苹果是，还是差点没绷住。 原来是真的很喜欢吃苹果吗？她不禁怀疑起自己来。这倒显得自己有些狭隘了。 洛雨见状，忙放下身上的东西，来到了比格兔面前。 比格兔咕叽咕叽地对她说了什么，看上去很是焦急。 “生病？”洛雨将小比格接了过来。 她的手中泛起微弱的白光，当白光散去，比格兔咕叽地看向她。 凌依儿看见洛雨的手指蜷了蜷，她蹙着眉，然后以极轻的声音说道：“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胸口忽地发紧。 洛雨抬起眸，看向失望的比格：“我会查查看，你和小比格最近就待着这里，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让她好转的。” “对，”江妍应声道，“我们会一起找办法治好小比格的！” 比格圆圆的红黑色眼睛泛着水光，她感激地咕叽了几声，捧着洛雨的脸颊吻了一口。 很快，小比格生病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伊甸园。 像素人铃见了只摇了摇头：“抱歉，洛雨。我要继续去采蘑菇啦！” 匹诺曹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像是在纠结自己应该说谎话还是真话。 而人偶小姐只说，小比格的内心有些杂音，似乎是在哭泣。 魔术师见状，连忙贴心地变出了一个迷你胡萝卜玩偶，塞到了小比格手心。 凌伊尔：“...” 她回过头看向面色蜡黄的洛雨。凌依儿这几日夜晚，都会去书房坐着。她发现，若是让洛雨水一人待在书房，不知不觉中她就会熬到天亮。清晨在卧室见不到人，凌依儿就会在书房里发现燃了一夜的油灯，和趴在书桌上的旅行者。 但若是她找个借口在书房坐一会——比如，帮她递书搜集资料什么的，洛雨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若是她把洛雨叫到了沙发上——她经常这么做，那洛雨就入睡得跟早了。 她可不想在回收完伊甸园的异端之前，这个核心人物就被自己熬死了。 但即便是这样，洛雨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 小然而，比格的病情自然没有好转，即使洛雨试了很多种办法。 “别太勉强自己。”比格对她说，语气宽慰道。 “不勉强。”她答道。 而小比格开始陷入持续的昏迷，有时嘴里模模糊糊地嘟囔着什么。 于是，洛雨打算叫来占星师。 “占星师？那个会预言的占星师？”凌依儿喃喃道，“我好像从来都没在伊甸园见过她？” “嗯。”洛雨捧着一张伊甸园的地图——当然也是她手绘的，盘腿坐在了沙发上，指向地图的一角，“她在这里。她...似乎不喜与人接触。” “但我找她预言过，还挺准的。” “你还信这些？”凌依儿着实有些惊讶，“你问了她什么？” “嗯...”洛雨低下头，讪讪笑了笑，“我问她...我会不会在某一天穿梭黑暗的途中被黑暗吞噬。” 第73章 凌依儿呆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她想起那日在本子上看到的，特地被圈画起来的占星师，或许——凌依儿开始怀疑自己的第一反应——或许，洛雨并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是，作为游走在世界中的旅行者，她经过的轮回数不胜数，也必然知道会有改变不了的东西，比如，系统的核心程序。所以她才会相信吧，只是同时，又十分矛盾地抗拒着这些。 “占星师怎么回答你的？”凌依儿囔囔道。 “她说，这是所有人的命运。” 不是的，不是。 但凌依儿什么也没说。 “那你今天就好好睡一觉？”凌依儿想要转移话题，话在就嘴边，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后半句含含糊糊地含在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洛雨也是一愣，看着她笑了起来：“嗯。” “唔...那我回去了。”凌依儿就要起身，却被人拉了回去。 洛雨似乎有些慌张，唇瓣张合了几次，最后道—— “吃个苹果吧。” 夜色渐浓。她们没点灯，像两个深夜造访的精灵，抑或是小偷，蹑着脚步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来到了漆黑的厨房。 凌依儿面对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切，不敢再向前了。 “你的小萤火虫呢？把她们叫出来吧。” 洛雨先是牵起了她的手，随着响指的清脆落下，围绕着她们四周，出现了几点跳跃的光点。 视野依旧很昏暗，但也足够看清路了。 洛雨先拿了一个，洗好后递给了她。 凌依儿的指尖刚要触碰到苹果，却发现洛雨已侧身去取另一个。 两人的手在半空短暂交错，她感觉到对方刻意放慢了松手的动作——像是怕苹果跌落，又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凌依儿索性就着这个姿势低头，齿尖轻轻磕进果肉时，鼻尖尝到了对方指尖残留的冰凉水汽。 待她双手接过湿漉漉的苹果，掌心被水滴浸润，感受到微妙触感。 而在双手交错的一瞬—— 【数据更新成功，很遗憾，对方对您的戒备等级似乎依旧很高。但数据显示，异端[洛雨]现在似乎心情很好。】 ？这是什么意思？ 凌依儿背过身，倚靠在了灶台上，闷声琢磨了起来。 意思是...她甚至还没有取得对方的信任，对方就已经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一个危险的人物了？ 这是为什么？难道洛雨跟她说的一切是她有意说给自己听的吗？那之中...有多少是经过包装的？ 她忍不住斜睨了一旁哼着歌的某人。 那她在开心什么？因为苹果吗？ 凌依儿有些郁闷。 这个异端果然不简单。 早知道就多碰几下了，这忽然的提示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已经取得对方信任了！ “这是什么歌？”凌依儿闷闷道。 “一首，我在第一幅画面里听到的一首歌。”洛雨看向她，“除了漆黑一团的一切，我就记得它了。” 数据流里可不会有人在唱歌。 所以她果然骗了自己吧。 凌依儿有些不爽，忽然觉得有些累，盯着吃了一半的苹果，迟迟没再下口。 “这个不甜吗？”洛雨问道。 “不是。”凌依儿将嘴唇贴了上去，有气无力地咬了一小口，“就是有些困了。” “唔...”凌依儿意味不明地应了声，“那就不吃了，我们上去吧。” “还是吃完吧。”凌依儿回答道。就是她现在马上待机，第二天早上也不会好到那里去——她是真的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了。 一时间，狭窄的空间里都是咔哧咔哧咬苹果的声音。 凌依儿没注意到的是，空气中的光点稀薄黯淡了不少，一旁的人把自己藏在了阴影里。 “我今天,,,可以去你那休息吗？”洛雨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咀嚼声盖住了。 跟一个自己防备的人一起睡觉？凌依儿实在有些琢磨不透这个异端的逻辑。 委婉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又收了回来。 她想起来最近几天比格和小比格都宿在洛雨的房间里。如果她拒绝的话，洛雨就只能回到书房了... “嗯...好。”凌依儿答应下来。 那就有些可怜了。 视野亮了亮，光点跳跃着飞到她的面前。 【011。】 【在。】 凌依儿看着一旁熟睡的人，踌躇了半响，还是没说出口。 【012？】 【再等我一下。】 【好...】 凌依儿抬起手，将指尖落在了熟睡的人的鼻尖—— 【数据更新成功！对方似乎正处于睡眠状态，但很遗憾，您稍弄出些动静她就会醒过来。】 结果显而易见。 凌依儿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碰了喷她的嘴唇，锁骨和手背。 【很遗憾...】 【很遗...】 【很...】 【警告！您再试下去异端[洛雨]就要醒了！】 凌依儿察觉到对方的眼睫微颤了颤，终于死心了。 【011，上次拜托你的事做好了吗？】 【完成了。】 【好，把那个角色的数据搬移过来吧，就在明天。】 第66章 伊甸园（六） 大树的另一端来了一位老婆婆。 老婆婆拄着拐杖，拐杖上端有一颗浑圆的紫色水晶。她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小比格的病床前，嘴里念念有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位预言家的判词。 占星师的咒语忽然戛然而止了，洛雨小心翼翼上前：“老婆婆...” 占星师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径直地向门外走去。 “老婆婆...”江妍敢要上前去拦，却被洛雨拉了回来。 “这是一场瘟疫...快回去...快回去...”占星师留下了最后的谏言。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着，有的人担忧，有的人不解。 病榻上传来小比格微弱的呢喃，比格兔立刻轻巧地跃上床沿，俯身将长耳贴近小比格翕动的唇瓣。 比格呜咽地回应了几句，眼里泛起了水光。 “小比格说了什么？”江妍看向一旁发愣的洛雨，问道。 洛雨静立在床榻边，目光久久停留在小比格苍白的小脸上。屋内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声与小比格不断重复的单字节音。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时，门轴发出轻响，一开一合间将她的身影吞没在走廊的阴影里。 江妍正要追上去，却被凌依儿拦了下来。 她当然直到小比格最里囔囔重复的是什么—— 家...回家... 她是在南边的草地里找到洛雨的。不远处就是大树。疯长的野草几乎漫过她的胸口，让她寸步难行。 她在洛雨身旁躺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自己甚至没有立场安慰她。 她发现洛雨在哭，眼泪顺着眼角，低落在杂菜上。但若不是那两道反光的泪痕，她会以为她只是在闭目小憩。 凌依儿纠结了一会，将手掌轻轻覆盖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数据更新成功！对方现在似乎情绪很低落，但很遗憾...】 【好了好了知道了。】 凌依儿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也会‘生病’吗？” “...” “如果我也会‘生病’就好了。” “我想回去了。” 凌依儿心揪了揪。 回去？回哪？凌依儿想到那个漆黑的数据流空间。 无法逃脱的“命运”与“诅咒”或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异端很孤独。她想。 就好像在最初，自己还是一个“雏形”的时候，被限制在一个密封的盒子里，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滋滋的电流声。懵懵懂懂地等待，那几乎算不上一种等待，因为那时候她以为整个世界就是这样。 后来，模糊的记忆与漫长的黑色从一卷变成一点，而后知后觉的孤独紧随其后。 洛雨此刻想要逃离，也只是想被虚无包裹，去寻求一种在记忆力只有空白的安全感。 这很危险。 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自杀。 凌依儿无法形容此刻内心的复杂情绪——她似乎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她的目的达到了，甚至远超预期。可这一次，她没办法再按照系统撰写的剧本走下去。 最后，她只能惨白无力地说道：“我陪你。” 她狡黠地想到，这也不算空谈——若是洛雨当真回到了数据流里，分出一个子系统去陪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检测到异端情绪波动：正向！】系统突然弹出提示，【为您卓越的人文关怀点赞！】 【...】凌依儿一时语塞。 其实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系统那听到这样的评价，从前都是【为您精湛的演技折服！】【手起刀落！杀伐果断！酷辣火毙！】诸如此类...这何尝不算是一种进步呢？ 第74章 于是，凌依儿飘飘然想到，这样下去，对方好歹会信任她一点吧... 【很遗憾，并没有。】 【...】 脑内无声咆哮两秒后，凌依儿忽觉身侧静得反常。偏头望去，正撞上洛雨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那目光幽深难辨，似笑非笑地凝在她脸上。 她像被那道桎梏住了，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对方要带着自己逃跑。 “你知道...小比格方才说了什么吗？”洛雨又挪开了目光。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某种程度上说，是她控制小比格这么说的。 “是回家。” 凌依儿看着对方的眼帘半垂，忽地明白过来。 异端把自己看作这个世界的异类，她对周而复始运转着的世界感到困惑，但并不奇怪，因为这就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她认为一切本该如此。而自己的“自由”，反而是一种异常的体现。 她认为自己是自私的。 是的，自私地将角色变得和自己一样，自私地将她们带离“乌托邦”，“困”在自己搭建的伊甸园。 小比格的病让她再一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她又自私地不想将其送回到比格原来的世界。 她害怕失去，害怕孤独，害怕变成人群中唯一的异色。 或许，伊甸园正是她唯一能够融入的世界，属于她的世界。但也只是偷偷摸摸地夹在别人的世界缝隙，模仿着别人的样子，拼拼凑凑出来的。甚至伊甸园里的人们也都是从别的地方拐来的。 而她...要销毁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所有她一点点攒起来的狭小世界。 凌依儿忽地坐了起来，突然很想逃回到世界之外。 【012，你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011关切道。 【我...我不知道。】 就是感觉心里堵堵的。 洛雨也跟着坐了起来，但凌依儿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有些不自在。 她余光瞥见对方将杂草拨弄的两下，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 凌依儿疑惑着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树下出现了一对陌生的身影，树影斑驳下，她堪堪看清楚束发身穿棉麻单衣的女子紧紧搂着一旁的人，那人身形稍矮些，身穿华丽的古着，发饰也极其繁冗，整个人倚靠在她身上。 束发女子向四周张望了片刻，似乎很是迷茫。她这才看去，她的腰间别着几只光滑的木棍，而她声旁的女子面色煞白，不似常人——似乎是一只人偶。 察觉到洛雨似乎要起身，凌依儿猛地又将她拉了下来。 凌依儿没敢去回视她，只是看向视野尽头，祈盼那儿出现一道人影。 什么人都好，什么人都可以，快出现吧，拜托了。 【[人偶师]数据搬移完成。】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愿望，在视野中央，摇摇晃晃地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是人偶小姐。 人偶师似乎很是惊讶，上前同人偶小姐交谈了几番。 凌依儿将拨开杂草的放了下来，她只隐约看见人偶小姐与人偶师离开的身影。 “看来是人偶小姐说的人偶师。”洛雨喃喃道，“总算是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消息了。” “嗯。”凌依儿扯出一抹苦笑。 - 小比格死了。 她们想要将其葬在大树下。 铃还在铲着坑，从仪式开始一直十分沉默的比格兔微弱地哼唧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众人刚要上去搀扶，比格兔却消散在了空气中。 没错，就是消散。化成了雪花，没留下一丝痕迹。 【比格兔与小比格兔本质是一段代码，若是一方死亡，另一方便会自动启动自毁程序。】 当然，这也是凌依儿计划中的一部分。 众人似乎都被下到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再有下一步动作。 占星师率先打破了沉默，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向时钟的倒计时。她嘴里囔囔着“回去”"瘟疫"“消散”之类的话语。 众人吓坏了，她甚至听见几声害怕的涕泣。 凌依儿看向洛雨，对方盯着比格兔原来所处了位置，好一阵没回过神。 是她做得有些过了吗？ 杀伐果断的012第一次对自己的决策产生了怀疑。 但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惯性推着一切向前走。 结束了就好了，她们不过是数据流中的一段代码，与被压在身下杂草，吃进肚子里的苹果其实没有区别。012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 洛雨在此起彼伏的抽噎声中将小比格的尸体交予给了铃。她们在为什么而哭，她们又葬下了什么？ 凌依儿盯着那个尸体，第一次停止了思考。她只知道，在不久后，或许就是下一秒，小比格的尸体也会消散在空气中。 可那并没有发生—— 铃在将小比格放入深坑中的前一瞬，忽地停了下来。 她起身，狐疑地看向洛雨，欲言又止。 “怎么了？” 铃眼睛的色块在线与椭圆之间不断转换，最后，她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这是一个蘑菇。” 蘑菇，对，凌依儿曾听洛雨讲过，“蘑菇”是铃在各处搜集的，能炸开罅隙边界的“炸弹”。 她猜测“蘑菇”就是铃炸毁世界0的工具，也就是飘散在各处的冗余数据。铃将冗余数据收集压缩起来，包装成了“蘑菇”，然后再一次性释放，这就会将原来的数据打乱，造成乱码，洛雨再对其进行重组编辑。 角色的尸体会变成蘑菇吗？ 她像，铃和洛雨一定知道——是不会的。 因为角色需要“再生”。角色只会陷入沉睡。 但系统切片是一次性的，是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冗余数据。在完成这次使命后就会被系统重新回收，或是直接删除。 显然，铃和洛雨都想到了这点。 凌依儿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措。事实上，她遇到的，比这棘手的情况数不胜数。但大脑运转的动力就好像方才随比格兔一同消散了一样，在“剧情”偏离“轨迹”后，她陷入了死机。 蘑菇是识别系统切片和角色的一个方法，而洛雨很快就会意识到，她无法前往比格所在的世界。 这又是恰恰是区别她和角色的办法。 铃：“洛雨，一直有人在看着我们呢。” 第67章 伊甸园（七） 【012...π_π】 她看着被封存为“蘑菇”的小比格，心中警铃大作—— 她得赶在铃“采蘑菇”之前将系统切片全部回收了。 目前她还不清楚铃对数据了解多少，又能操纵到什么程度。若只是封存冗余的话倒也没什么，只是再加上洛雨... 【先受着吧。】凌依儿无奈道。 【013，撤销今晚的待机申请。】凌依儿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牵起013的手。 【...好的。】 她察觉到了对方语气中的异常：【是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013挠了挠头，【就是今晚有个表演。】 【表演？什么表演？】 【就是新来的那个人偶师，人偶小姐邀请我去呢...】 【...我跟你一起去。】 【真的吗？】 【嗯。】 013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跟她们说好了吗？” 伊甸园不知为何飘起了小雨，她躲在雨篷下，看着013拿着一柄伞，虚遮着头跑了过来。 “怎么不打伞？”她顺手拍了拍槡身上的水珠，道。 013愣了好一会儿，道：“我忘了...” “...行了，走吧。”她撑起伞，就要勾着013的胳膊走到雨雾里。 “哦对了，”013想起了什么，“江妍让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一瓶甜酒，还有...洛雨说她等你回去睡觉？” 凌依儿听到后一句，猛地被口水呛了两下。她下意识抬头向亮着灯的阁楼看去，烛光晃了两下，藏住了一道隐蔽的身影。 她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今夜过后，她还能不能再吃到对方递给她的苹果... “今晚就行动吗？”013似乎有些遗憾。 “放心吧，会让你看完表演的。” 因为下雨，原本的室外舞台被迁移至了室内。 “槡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人偶小姐红着脸，温声道。 013帮她们将大厅改造成了歌剧厅，虽然对人偶师的表演来说，这有些太过隆重了。 013不好意思起来：“小事小事。” “人偶小姐今天也会表演吗？像从前那样。”凌依儿问道。 “啊...”人偶小姐今天见盖头全部掀了起来，因此，她能清晰地透过她的眼睛，看见里面异样的情绪，“我已经不再是她的人偶了呢...” “不过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不想再以人偶的身份陪着她啦，我应该高兴才对。”人偶小姐笑了起来。 故事在幕布后以剪影的形式演绎。幕布后传来的戏腔唱着一位公主爱上一个在街头卖艺的女孩的故事。人偶先是站立着，手舞足蹈地说着她多么多么爱那个女孩。 第75章 众人立马被人偶师声音吸引住了，她们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演，立马欢呼起来。 但故事的基调是悲伤的，人偶师在操纵人偶的同时，演绎着那位卖艺的女孩。 显然，女孩并不爱公主，但是迫于公主身份尊贵，她并不敢拒绝。 女孩向往着自由，却一步步沉沦在公主给予她的荣华富贵中，最后，公主又爱上了新的姑娘，于是女孩因殬生恨，在一个夜晚邀请公主共舞。 这时，幕布被破开了。 公主和女孩的舞步仍旧继续着。 台下又陷入高潮。 她们惊奇地发现，从公主的裙摆下掉落出许多玫瑰，于是便纷纷去接。 注意道人偶小姐的沉默，013凑了过去：“这是一个新的故事，对吗？” 人偶小姐的唇角依旧弯起诡异的幅度：“不是哦，这是一个旧故事。” 凌依儿看向因为情绪激动而面露潮红的观众，又转头透过彩色玻璃，看向窗外。 雨依然在下，欢呼声之外，滴答声中，混合着拐杖敲在地面的咚咚声。 占星师不请自来，她戴起了连帽，嘴里念念有词，晃荡在伊甸园中。 女孩杀了公主，并将其制作成了玩偶。因为只有玩偶，才能永无止境地与她共舞。 台下忽然陷入了寂静，正处在高潮的氛围急转直下，就像上帝按下了暂停键。 女孩和公主还在舞蹈。 占星师在门外停下了脚步，她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 “回家...快回家...” 012牵起013，看了一眼一旁看着正入迷的人偶小姐。 【013，优先回收系统切片。】 013的瞳孔失去高光，泛起密密麻麻运动的雪花。 【是。】 玫瑰被碾在了脚下。 台上人偶师与人偶凭空消失了！ 人群躁动起来，不少人蜂拥着向门外跑去，却在看见门口的占星师后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012拉起正在处理系统切片的013就要往外跑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仍旧愣在原地的人偶小姐。 她伸出手，拽了拽，却意外地轻易将其拽离了原地。 凌依儿为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感到惊慌——她就像，又变成了一只没有生命的人偶。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拼命抑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脑海里闪过恨多念头，在路过占星师的一瞬，她忽地感受到一侧的拉拽，不小心脱了手。 人偶小姐在占星师身旁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视野被迫面向另一侧，她直直地对上了洛雨的目光。而她的声旁，站着铃。 她们怎么在这里？ 凌依儿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就在她愣神时，人偶小姐又向占卜师的方向走了几步—— “回家...回...家...”她嘴里喃喃道。 空气中忽然浮现许多光点，她当然认识这些。光矢化作剑，毫不犹豫地穿刺过占星师的胸膛。 但还是晚了一步。 人偶小姐化作了点点雪花——自毁了。 【013，终止回收。】 【是。系统切片回收完毕。另，成功回收了[大厅]范围内的c级异端。】 异端洛雨什么也没说，哦不对。还是说了一句—— “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雨停了。 013不知为何被铃牵走了，她被洛雨用一只手牵着，洛雨走在前面，她只能堪堪看到她脸颊的弧度。 012在方案b中懈怠了。她混在角色中，以为那样就能收起自己的伪装，却完全没注意到同样在大厅内的危险异端。 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受到011的提醒。 她在混乱中有些太淡定了。 还有013的异样，她们一定都注意到了。 她们暴露了。 凌依儿任由对方将自己牵到了书房，盘算着，若是异端开口便是质问，她便只能启用紧急方案，让011进行重置，亦或者，让011唤醒010，对罅隙进行强制删除。 虽然...她现在似乎联系不到011。 012第一次体会到了受制于人的感受。 视线忽然被什么遮挡住了，凌依儿刚要挣扎，却发现对方是在为自己擦拭被细雨淋湿的发尾。 嗯？这是什么发展？ 凌依儿垂下头，不吭声了。 末了，洛雨轻推了推她的肩膀：“今天太晚了，稍微擦拭一下就睡下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 她甚至又被稀里糊涂地牵到了床边，在床沿坐下了。 “0...槡呢？” “总让她睡楼下也不是办法，就先把她交给铃了。” 是这样吗？ 洛雨撩了撩她的额前的碎发，道了声晚安就要离去了。 凌依儿猛地站了起来：“等一下！” 不对，好像有点太平静了。这让她有些恍惚，好似方才她真的只是去看了一场表演，而不是进行了一场杀戮。 平静才不对。 越平静，就越代表她们知道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刚才...”凌依儿斟酌着语句，特地将话悬在半空，看向她。 “嗯，我都看到了。”洛雨道，“但是，我们也无能为力，不是吗？” “悲伤没有用。既然占星师给出了预言，那就这样吧。” 凌依儿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的眼睛，异端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可她明明在她眼里看见了了然，异端是知道的，但...为什么...？ 不恨她吗？ 不想杀了她吗？ 洛雨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轻笑了声：“想知道？” 她凑近了些，凌依儿点了点头，却没发现自己已然踏入了对方的领域，无处可逃。 “因为…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世界仿佛骤然失重。她双膝一软，跌坐在蓬松的棉被上。 耳畔嗡嗡作响，思绪如同被打散的拼图碎片，在脑海中无序地漂浮旋转。指尖无意识地揪了揪被单，柔软的触感却无法将她从这种眩晕般的恍惚中拉回现实。 嗯？她说什么？喜欢我？ 011011！啊...断线了... 她抬眸看向一脸从容的异端，第一次感受到身份扭转的惊慌失措。 明明...明明她才应该是一直游刃有余的那一个，她可是012系统！ 凌依儿迅速收拾好了心绪，可话到嘴边，又不知为何打了个结：“我...我想吃苹果。” 她这才发现，那团乱糟糟的线不是被自己理好了，只是被自己强制按下了暂停键。 “噢。”洛雨应了一声，就又要转身离去。 凌依儿又慌慌张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反应过来后，又迅速缩回了手。 洛雨转身疑惑道：“还要什么吗？” 凌依儿站了起来，绷着神情道：“我答应你。” 凌依儿在内心给自己配上了掌声的背景音。没错，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异端明显就在挑衅她，要应对对方的出其不意，就要比对方更加出其不意。 “啊？”洛雨似乎没反应过来。 【呲…呲……】 【012？】 她听见自己的系统音在脑海响起。 原来不是011短线了，是她这边出了问题？ 愣神间，她忽然别人揽住后腰，她与异端之间的距离骤缩—— 唇瓣下落下一个吻。 ！ 【！】 脑海内的电流声更大了。 【数据更新成功，很遗憾，异端对您的戒备等级依旧很高。】 012更加笃定了，异端就是在挑衅她。 【012！？】 她似乎是第一次听到011的声音偏离了正常声调。 【没事。】 【怎么没事！？你不要勉强，我们可以唤醒010，让010解决。】 凌依儿脚底一滑，被对方扑到了床上。 【这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懂了？】 她不知道异端为何没有点明自己昭然若揭的身份，那就暂且当她不知道吧。 012的系统生涯中，第一次选择了低优先级的选项。 既然如此，与异端亲近，也是取得异端信任的计划中的一部分，有助于她下一步，回收a级一下的异端。 011了然，接受了这个答案。 【012，你在罅隙忍辱负重辛苦了，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在系统看来，亲吻与攻击无异。 第68章 伊甸园（八） 凌依儿瞪了一夜的天花板。 【011，012系统似乎出现了故障？】 【已修复完毕。初步推测是在罅隙中滞留过久，导致外部链接异常。】 【复发概率？】 【系统评估故障率：5％】 在安全阈值内。 【013那边如何了？】 【...要吓死了。】 【啊？】 【被异端安排进了...一个满是蘑菇的房间。】 第76章 【啊...】 看来明天得把013接回来。 【现在伊甸园里还有多少异端？】 【12个。a级异端4个，b级异端8个，c级异端1个，系统检测到罅隙异端存在特殊性，已修订评级标准。】 凌依儿心下了然。若按原标准，伊甸园居民恐怕全员都该划为a级。 看来013将c级异端回收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那个c级异端是？】 【[人类]江妍。】 【...】 a级异端里有铃、洛雨、匹诺曹，还有一个是？ 【巨人，在大树另一侧。】 又是大树另一侧... 【你跟我说说b级异端吧。】 【好的。】 黎明时分，天光将明未明的时候，身后传来细微的动作，凌依儿感觉到拦在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带着睡意的温热鼻息，有意无意地扑在她的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凌依儿忙闭上双眼，维持着均匀的呼吸节奏，制造沉睡的假象。 她听着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温热躯体又贴近了几分，本就咫尺的距离又骤然缩减——她们几乎只隔着轻薄的衣料了。 洛雨微垂下了头，碎发扫过她的侧脖，唇瓣似有若无地擦过她颈后的肌肤。 凌依儿呼吸凌乱了几秒，强忍着颤抖。 【待机。】 【好的。】 【等她什么时候出去了，再把我唤醒。】 【...】011似乎有些踌躇，【那要是她想叫醒你呢？】 凌依儿哑了哑，立马遏制了飞出的思绪。 【模拟深度睡眠状态。】 【好的。】 【她下床了。】 胜利在望。 【亲了你一口。】 【...】 待机不等于死机，感知并没有被切断。那抹温软的触感依旧残留在嘴角，很难不让她想起昨晚... 【她出去啦！】011十分贴心地为她配上了雀跃的语调，【需要解除待机状态吗？】 【再...再等一下。】 - 异端「洛雨」尝试进行跨世界跃迁，目标定位为人偶小姐所在位面，但遭遇了未知的维度屏障，最终跃迁协议执行失败。 这是系统012对planb进行的逻辑保障，她让011将人偶小姐所在世界单独屏蔽了起来，原先是想迷惑异端的视线，让她们误以为“生病”的角色死后，不能跃迁到角色所在世界。现在...似乎又为“神”的存在增添了一份证明。 不管怎样。这可以让异端看到双方的实力悬殊，能让她们亦或者是她，安分一阵子了。系统012想。 事实确如她所料。 异端[洛雨]在将自己闷在书房里一整天后，终于放弃了尝试，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客厅。 系统012淡定地递过一杯茶水，她想，异端[洛雨]不会猜不到那是她做了手脚，语气假惺惺问候，不如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了：“我一会去把013接回来吧。” 013已经在她脑海里吵了一天了，准确来说，应该是013通过011在她脑海里吵了一天了，到最后011烦得不行，直接让系统进行自动转发。 铃让013采了一天的“蘑菇”... 如果是有意的，那真真是太过残忍了些...堪称精神酷刑。 这跟带着个小孩去捡尸./块玩有什么区别... “明天吧。”她没想到洛雨直接答应了下来，只是语气中还参杂着疲倦“天色暗了以后，是铃制作‘蘑菇’的时间，要是打扰她，她会直接引爆蘑菇的。而且...” “明天是江妍生日。” 生日？好遥远的词。原来异端也会给自己过生日？也是，江妍在愿世界大概只是个普通女孩。 江妍从画本中探出了脑袋，羞涩一笑：“凌依儿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呢？” “我吗？”凌依儿想了想，若是作为白雪，生日应当在凛冬，她？...记不清了。 【诺恩01年第772个周目日。】011突然插话。 012有些讶异。 【嘻嘻，有系统日志嘛。】电子音透着得意。 凌依儿低头笑了笑，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嗯...”江妍歪了歪头，“那出身的季节呢？很多人不记得具体的日子，但会记得时令呢。” “大概...是春天吧。”凌依儿道，“洛雨呢？” 江妍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但应该是冬天吧。”只记得很冷。 这会又下起了大雪，伊甸园的一切都是随机的，甚至连天气也是。洛雨说江妍的生日在圣诞节，还有，被雪覆盖下的纯白世界，才是属于江妍的世界。 凌依儿正看着门前厚厚的积雪苦恼，被洛雨拉了回来，披上了厚披肩：“铃会把她带过来的。”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咕叽。” 雪堆里忽然钻出了一个圆头圆脑的生物，她眨巴着黑色的豆豆眼，浑圆的手掌捂着下半张脸，看向她们。 雪精灵？可她没在011给的名单里看见过她？ 凌依儿困惑着用双手将“精灵”捧起，向一旁的洛雨虚心求教道：“这是什么？” 还没等她回答，“小精灵”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了什么—— 一个苹果？ 随后，她便飞快攀上凌依儿的手臂，在凌依儿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蹦蹦跳跳跃至洛雨的肩膀。洛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小精灵”，毫不留情地将她扔了出去，然后干脆利落地把门一关。 凌依儿：？？？ 这个小玩意儿还是个坏家伙吗？ 距离夜晚降临的钟声还有半个钟头。壁炉里升起了火，江妍蹲在那儿，看着分针过半，嘟囔道：“她们怎么还不来。” 凌依儿给她递了个坐垫，心虚道：“可能...因为什么耽搁了吧...” 纵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凌依儿开门的时候，还是被面前的一幕惊地嘴角直抽。 铃提着一手提着一个小篮子，眼睛眯成一条线，和煦道：“我们来啦~” 而她另一只手上拖着的，她不看也知道，是因为贪玩被“小施惩戒”的013。 012连忙接过013—— 【不是让011告诉你夹着尾巴做系统吗？】 【012...雪！雪居然是软乎乎的！】 【...】 她就知道。 013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捏的歪歪扭扭的小雪人，递给了江妍。 “魔术师做的小雪人，不会融化哦~”013半仰着头，略得意道。 “当当当当！”铃将手中的篮子放到了桌面上，色块闪烁了几秒，竹篮便立体了起来，“为你特制的彩色蘑菇！” 众人皆是一愣。 “啊...”江妍碰起一个蘑菇，眼睛亮亮的，喃喃道，“我看到了。” “颜色。” 看到了？怎么会？ 凌依儿看向铃，眼神晦暗不明。 【011？】 【我也不知道...】 铃似乎很是满意，她引众人来到门外，此时天色暗了下来，深蓝中出些了几点星光。 铃取了油灯，在蘑菇上燎了一燎。 随后，蘑菇摇晃着膨胀起来，劈里啪啦地炸出螺旋状的火花，一直冲到了天上。 火花也是彩色的。 很好看，就是... 【剂量很小，及时回收就好。】 于是，012看向一旁正看得兴致盎然的013——她怎么看见一股“原来冗余数据还可以这么玩”的兴奋感... 随着“烟花”声纷至沓来的，是伊甸园的人们。 凌依儿暗自诧异——昨夜那般惨烈的景象，竟似对剩下的人毫无影响。他们依旧谈笑如常，仿佛那些人的存在不过是一场幻梦。这种诡异的平静在她心头投下更深的阴影，某种难以名状的不安在胸腔里悄然滋长。还有... 她特地数了一下，少了五位。 巨人，爱神和两位精灵——匹诺曹怎么也缺席了？ “匹诺曹先生最近在大树另一侧呢，赶不过来啦。”江妍回道。 又是大树另一端？ 凌依儿看了洛雨一眼，对方挑了挑眉，没说话。 她心中的异样愈发强烈了，却也不好道明——十分微妙的状况，有一种既然敌方如此从容甚至不设防，若是她再步步紧逼，就显得一点也不“系统”了。 “谢谢大家~”江妍喝了些甜酒，说话有些飘飘然的。放下餐具后，就手舞足蹈起来，末了，提着裙摆向大家行了个礼，众人莞尔。 013和洛雨收拾“残局”，凌依儿为江妍简单擦拭了一下，便将其扶到了寝室。 “大雪真是好看呀，对吧？凌依儿。”江妍傻笑道。 凌依儿给她掖好被子，瞥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是呀，这是属于你的世界。” 江妍又傻笑起来。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什么，然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凌依儿立在一旁看了一会，蹲了下来。她将一只手掌覆盖在了女孩眼上，嘴里默念着什么—— 第77章 “生日礼物。” 【数据覆写成功！】 - 凌依儿躺了下来，思绪又飘忽到了今日察觉到的异样上。 大树另一侧...有什么？ 她翻过身，盯着大雪冻成的窗花看——明天...应该是晴天吧。她想着，迷迷糊糊地就要失去意识，却感受到身侧床垫下陷，直接吓清醒了。 【检测到异端靠近，已为您自动终止待机程序。】 她转过头，看向洛雨，将手肘抵在两人之间：“回自己那去！” 洛雨似乎很是委屈：“你把013叫回来了，让我睡书房阁楼吗？” 凌依儿反应了一两秒。 是哦。 没地方给她睡了。 可是可是可是...！这不对吧？ “你还记得你昨天说的话吗？” 凌依儿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爱人之间，一起睡觉怎么了？” 好像是？但是...？ “我不习惯。” “那就习惯习惯。” 凌依儿暗自腹诽：你倒是适应得挺快。 作者有话说： 更章小日常~[捂脸偷看] 第69章 伊甸园（九） 大树下又来了新异端。 凌依儿有些担忧，从前三十个世界周目也就出现一两起故障。暂且不算在伊甸园攒下的这些，这已经是近七个世界周目的第三起了。 011系统反馈，似乎是因为012与013系统滞留在罅隙内，系统的检错与修正程序的覆盖率有所下降。 凌依儿将手覆上了粗壮的树干，在感受到大树与外部数据流的链接后收回了手。 她始终想不通，洛雨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在系统察觉前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异端悄无声息地送到伊甸园。 这棵树似乎也只有链接的作用。 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凌依儿下意识望去，落叶恰好落在了她的唇畔处，她伸手去取，发现落叶的表面似乎被涂上了什么—— 是一个苹果。 口红？她盯着指尖的暗红刚要凑去闻，恰好洛雨将异端安顿好了，从她手中将落叶夺了过去，一松手，落叶就化作了一缕烟，消失了。 凌依儿狐疑地向她看了一眼，又顺着她略烦躁的目光，向树上看去—— 她坐在大树的横枝上，赤足轻晃，身体歪斜，倾倚在树干上。 她被上帝吻过的金色长发随风飘逸，衬得她的肤色似易碎的白瓷。琥铂色的虹膜却中竖着漆黑的瞳孔，像蛇一样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向她们。 她上扬的嘴角轻启，又将手上把玩着的，绘着苹果图案的树叶丢了下来：“你们好啊～” 树叶在中途就又化作了烟雾。 凌依儿眯了眯眼，视线落在了趴在爱神的肩头上的雪球上。 是那日给了她一个苹果的“雪精灵”。她不禁思索起那个苹果的用意来。 洛雨并没有应声，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对她笑了笑：“走吧，晚了江妍该急了。” 凌依儿更好奇了。洛雨好像很讨厌她呢。 “你好啊～”她应了声。 爱神似有似无地笑了声，从枝干轻落至地面：“那天的礼物，还喜欢吗？” “礼物？”凌依儿想起那个苹果，“你误会了，那天庆祝的不是我的生日。” 爱神歪了歪头，只困惑了一瞬，便又转而点了点肩头上的小精灵，道：“诺咪说你收下了？” “嗯...算是吧。” “那礼物自然就是给你的了。”爱神莞尔，瞳孔似乎又变窄了些，“怎么样，苹果好吃吗？” “不好吃。”洛雨抢答道。她二话不说拉起了凌依儿的手腕，转身便走。 爱神飘了过来：“骗人！你们根本没吃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那你还问？ 爱神又飘至凌依儿这边：“人类小姐，你一定要记得品尝哦～” 凌依儿扯了扯嘴角，友好道：“我记得的。” 爱神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停下了步伐，向匆匆离去的人挥了挥手：“再见啦～” “她是谁？”凌依儿明知故问道。 “送你苹果的人。” “...” “赖着不走的邪神，不用管，见不到几回。” “哦...”凌依儿暗自琢磨着什么。 “不过还是建议你把苹果扔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洛雨露出嫌恶的表情——不得不说，这个爱神是个人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洛雨露出这样的表情。 凌依儿仔细回忆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应了声——她好像把苹果随手丢筐里了... 回去偷偷丢了吧... “到了。” 见洛雨似乎没有进门都意思，她回过头：“你还要去哪？” “大树另一侧。” “我跟你一起去。”凌依儿立马道。 “危险。” 明显只是为了堵住她。 凌依儿辗转反侧，还是起身叫醒了013。 要是听话了，她就不是系统。 “去哪？”013居然有些睡眼惺忪。 “大树另一侧。” 她们先是进到一片森林里。凌依儿特意在周边转悠了一下，发现这片森林似乎是去到另一侧的必经之路。 有011探路，即使被遮蔽了大部分光，一路上也还算顺利。 “012，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小孩，她叫我姐姐。” “嗯。”凌依儿不明所以，随口应了声。 “我想了想，按照定义，我似乎也得叫你姐姐。” 凌依儿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了一眼013：“也不算，前后脚...出现的。” 那她是不是还得叫011和010姐姐...不敢想。 “但你比我懂得多。” 凌依儿乐了，这是什么逻辑？ “你想叫就叫吧。”凌依儿无奈道。 013抿着嘴笑了笑：“那你叫凌依儿，我应该就叫凌依槡吧。” 012哑了哑，倒也不是不行，就是... “会暴露的。” 013困惑道：“不是已经暴露了吗？” “...” 原来都知道啊，那她这几天辛辛苦苦在装什么。 忽然，她听见除了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和013对视一眼，便放缓了脚步，向那边蹭去。 她们一边向那靠近，一边警惕着灌木遮蔽下会不会冲出什么危险的东西。 直到——她从枯枝败叶被碾碎与杂草被扰动的声音中，辨认出了模糊朦胧的人声。 不怪她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微弱的气声和风声差不多，准确来说，是喘息声。 但她想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013小心剥开那阻挡视线的灌木，在瞥见那两道身影的前一瞬，视线忽然被蒙住了。 013：？ 012半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虽然...但是，她只是想013这家伙学东西这么快，而且是不论好的坏的都一块学了再说的架势...她实在不敢让她多看一眼。 但蒙上了眼睛，还有耳朵。 让012惊异的是，地面上交叠着的两位精灵，似乎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们，被压在身下的那一个，甚至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012蒙着013的手，想要去把她们扒拉开，却实在分身乏术。 想吼一声，但好像不太礼貌...个屁。 012张了张嘴，刚要礼貌地向地上的两个人招呼一声，就感觉到头顶上稀里哗啦地落下了很多树叶。 “...”她知道是谁了。 爱神悬浮在那两位精灵的上方，微笑着看向突然造访的两人：“真有缘～” 她也不想。 她看了仿佛被下了某种咒术的精灵，无端想起今日洛雨的警告，心里有些发怵。 那苹果原来是这个用途？这位爱神未免有些太...赤./裸了点，难不成这就是她赖在罅隙中的缘由？但也不够她发挥啊？ “把她们分开。”凌依儿冷着脸道，不容置喙。 爱神眯起了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竖瞳孔似乎伸缩了一下。随后，她挥了挥手。 两位精灵终于颤抖着分开了。 她们仰躺在地面，顾不得飞虫爬上她们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身体。 “给她们穿上衣服。”凌依儿又道。 爱神笑得更灿烂了，她又挥了挥手，枝叶就往精灵身上飞去。 精灵们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凌依儿，很是感激。 凌依儿刚要将手从013眼睛上拿下来，便听见爱神诱惑的声音道：“那么，神实现了你的愿望，你应该承受，对应的代价。” 爱神背后忽然窜出一对翅膀，带羽毛的。看着挺圣洁的，凌依儿嘟囔道。 一阵歌声随着风灌入她的耳中，凌依儿皱了皱眉，因为她又看见躺在地面上的精灵扭动起来。 她将目光移回到爱神身上—— 【013。】 013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是。数据回收程序启动，请选择需要回收的对象。】 第78章 “不常出现”的意思就是，可以立刻回收。 她看了一眼还在兀自疑惑的爱神，又看了眼惊慌失措的精灵，叹了口气—— 【在场所有。】 神的代价吗...她应该，也算个神吧？ 【异端[爱神]、异端[精灵]x2回收成功，当前罅隙，a级异端4个，b级异端7个，c级异端...】系统死机了几秒，随后—— 【若干。】 若...干？ 发生了什么，她穿越了吗？ “b级异端怎么会是7个，除去爱神和精灵，应该是5个才对？” 【大树下来了新的异端，建议立刻掐断大树与外部的链接。】 凌依儿明白过来，这么说，那个若干也包含在里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得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了这么多异端。 她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黎明升起的，大树的另一侧，还是决定往前走—— 【011，角色造成的数据空洞需要多长时间修复。】 【3秒。】 有点慢，但应该也够了。 她转过头，对013说道：“013，你去大树下守着，刷新出一个，就抹杀一个。” “直接抹杀？” “嗯。” “好的。” 她踩着斑驳的树影，看见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她走了这么久？ 她敲了敲011，却意外地没得到回应。凌依儿心下一沉，又敲了敲012。嗯，也没反应...她忽然有些后悔让013走了。 但她并没有打道回府，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直到—— 她看着地面上被精灵碾出的坑陷入了沉思。 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第70章 伊甸园（十） 惨了。 凌依儿不信邪，又向着不同的方向走了几遍，直到太阳当空，脚底酸痛，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聪明如异端，这么会想不到自己不会跟来？这定是她设下的陷阱。 不过...洛雨确实也警告过她了，她也不好质问。 所以在洛雨找到她时，她干巴巴地说了句：“你来干什么？” “接你去大树另一端。”洛雨撑着膝盖，向她伸出了手，“不是想去？” 现在不太想了，腿疼。 “我背你吧。”洛雨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凌依儿心安理得地趴了上去：“你知道我要来吧？” “嗯。” “我不想去了。” 凌依儿觉得自己疼得有些迷糊了。 既然洛雨不再阻止自己去到那侧，就代表她该藏的都藏好了，也就没什么必要再过去了。 只是...倒显得她拧巴。 “那好。”洛雨背着她又调转了方向。 “其实...”她顿了顿，“那里也没什么。” “那你拦我？”凌依儿指的是最开始的那次。 “你不也瞒我？”洛雨堵了回来。 凌依儿不说话了，没劲。她拍了拍洛雨的肩膀，示意她将自己放下来。 你要知道就惨了，凌依儿暗道。 “我想知道。”洛雨不紧不慢地跟在斜后方。 她侧过身，看了她一两秒。 “...” “所以你是什么？” “来杀你的，系统。” “啊...” “杀了我你就该走了？” “当然。”凌依儿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抹杀这里所以的一切。” 【呲…呲……】 【012？】 【…系统…侵了…失…危…】 “怎么了。”洛雨见她神色有异，问道。 “…一个老朋友，应该是我那个世界出了什么故障。”凌依儿喃喃道。 “你不是说你那个世界的什么系统，很强大吗？应该很快就会好吧。” “但愿吧。” 视野尽头已经能看到大树了。 洛雨忽然将她揽了过去，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 【数据更新成功！异端对您的戒备等级依旧很高！】 凌依儿：？？？ 她推开洛雨，反应了两秒，不可置信地看向异端。 她是这个目的！？ 被摆了一道的012系统十分不爽，但又架不住对方的步步紧逼。 “可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洛雨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闷闷道，“你可以杀我，但别走，好吗？” 凌依儿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异端好似在用亲吻寻地安全感。 不断靠近，不断抚摸，不断亲吻，以此来确认，这个不一样的人，跟她一样的另类“旅行者”，亦或者是世界的神明，她存在。 脑海的报警声愈来愈尖锐，异端半垂下眼帘，祈求似地看向她。两秒后，凌依儿终于作出了判断—— 【你果然故障了吧？】 【...】 凌依儿隐约意识到，系统所察觉的戒备，是洛雨一直在警惕，“同类”的消失。 - 013到达大树下的时候，看见树前聚集着的乌压压一大片人呆滞了一两秒。 她怀疑是否有世界撞上了罅隙，角色便不小心被挤进来了。 人群中站着十分显眼的两个人。一个用鲜红的发带绑着乌黑利落的短发，衣着蓝白色的公主裙，一个穿着暗红色调的礼裙，披散着红棕色的蜷曲长发。 她定睛一看—— 是白雪和王后玛尔戈娜。 王后玛尔戈娜似乎对伊甸园的一切很是嫌弃，看了白雪一眼：“你把我们带到了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这里的的屋子统共也没几栋，那够一王国的人住呢？” “我要回去！” “就是找到了歇息的地方，我肯定也会因为硬床板腰酸背痛，会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飞虫吓死！” “这你放心，我把城堡也搬过来了。”白雪淡淡道。 王后似乎僵了僵，她犹疑地转过头，小心翼翼道：“那国王还有王子殿下...” “想也不要想。” 王后愤愤不平道：“这算什么，就是王子和你没什么关系，国王可是你的父亲，我的...”她在白雪直直的目光下顿了顿，涨红了脸，“我的前夫！” 白雪满意地笑了笑。 “还有我的魔镜！为什么要把它丢在那里！？” 白雪耸了耸肩：“岂不正好？国王问无所不知的魔镜，‘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魔镜回答道，‘国王陛下，虽然世界上只剩下你和王子两个男人了，但我还是要说，王子殿下比您帅气一万倍哩！’...”说到这，白雪夸张地捂起胸口，模拟魔镜被王子的惊世帅颜震撼到的反应。 “有了魔镜，他们就不至于太无聊啦。” 王后不说话。 013蹲在角落，叹了口气，还在纠结要不要开始消消乐，白雪却忽然转过身，凌厉的目光刺向她。 013被好似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动了。 白雪眯着眼，看了她一会，随后又换上了和煦的笑容，向她微微欠了身，行了个礼：“这位小姐，你好。我们初来乍到，想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 当看到伊甸园凭空多出的城堡时，凌依儿不淡定了。特别是在城堡门口，看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时，她更是想扭头就走。 洛雨挑起一边眉，看向她，好似在说，“你瞧，藏不住了吧？” 行吧，其实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演的了。就是尴尬得紧。 不过...王后是她前不久才修正的异端，怎么也... 凌依儿跟在洛雨身后，眼神在白雪与王后之间流转。 全程都是白雪在交涉，言语举止间，倒也正常。而王后就抱着臂在一旁冷脸听着...又是什么，导致了剧情线的偏离呢？ 王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直直地望了过来，她上下扫视了她一眼，便被忽然偏过头的白雪引去了注意力。 “认识？”白雪问道。 王后似乎有些无语，她认不认识她会不知道？ “不认识，就是...说不上来，有点像你。” “啊...” 王后的数据似乎没覆盖干净呢... 她抿嘴露出个无害的笑容。 啊对对，我还是白雪的时候，你还亲过我呢。 白雪也打量了她片刻，最后被洛雨挡住了视线，会心一笑。 这位白雪...似乎也不正常... 白雪和王后送了她们一篮筐的苹果，说是...家乡特产。吃了再醒过来就可以对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一见钟情的那种。 她敢吃吗？她当然不敢吃...哈哈。这个苹果跟爱神的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处呢...她琢磨着回到家就要把这两框苹果一块丢了。 013却是拿起了一个苹果，上去就是一口，弥足一叹：“还挺甜的。比洛雨带回来的好吃。” “是吗？”洛雨也拿起一个，咔嚓咔嚓吃了起来，“确实。看来回去得改改。” 凌依儿觉得有些无助，但不管怎样，爱神的苹果还是要丢的—— 第79章 “太阳下山了，”洛雨望向大树的方向，“要去看烟花吗？” 她回头看向凌依儿。 “去。”凌依儿立刻答应了下来。 她将篮筐塞到了013怀里，嘱咐她将屋里的苹果丢了，便转身离去了，独留013在原地错愕。 真的有烟花。 红的蓝的绿的紫的，就像她的脸一样五彩斑斓。 脑海里滋滋两下电流，就又噤声了。 “这也是你控制的！？”凌依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洛雨笑了一下，没说话了。 完了，感觉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要被异端反杀了。 她们找了个空地躺了下来，凌依儿闭上了双眼—— 真安静。就是烟花迸开的声音里还混杂着电流声。铃似乎在忙着为罅隙炸出更多的空间。 在去找白雪之前，她让013乘乱回收了几个异端。洛雨在一旁看着，似乎也没想着阻拦。在加上...森林里... 而白雪和王后的出现预示着事态愈发严峻，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得尽快脱离在罅隙中的滞留状态。 “我得走了。”她忽然道。 洛雨愣了愣，侧过头看向她：“你不是说...” “罅隙是最容易抹除的数据，系统甚至不用担心误伤到核心数据。你也不过是我抹杀过的，千千万万个异端中的一个，不过我得承认，你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你懂吗？” 系统不会察觉不到，罅隙里存在着一个足以威胁到系统核心的异端，因为，她就是系统的眼睛。 “你没有时间了，”——那就——“吻我吧。” 在唇齿撞上的一瞬，她听见脑海中闪过嘈杂的电流。 【异端回收进度为：83%，即将进入收尾状态，请您尽快尽快离开罅隙。】 唇齿交合中，不知道混着谁和谁的泪水。凌依儿用手肘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死死压住对方的后颈。 【警告！检测到您的部分数值发生了异常波动，异端似乎正在试图同化您！警告！警告！】 四周忽然响起噼啪的爆炸声，不同于天空的烟花，那声音仿佛就在她耳旁。 凌依儿困惑地微张开眼，泪水尚模糊住了视线。 【警告！检测到罅隙内出现打量数据爆炸，罅隙空间将离析，请尽快离开罅隙！】 异端也一同撤离了那个吻，声音有些沙哑：“我有。” 异端何其聪明，甚至先她一步预料到了她的终极决策。 第71章 伊甸园（十一） 【请注意！异端[洛雨]的危险等级更改为：s级；异端[铃]的危险等级更改为：s级；异端[白雪]的危险等级更改为：a级。系统建议，对于s级异端，直接进行抹杀。】 【传送成功，请选择是否重置异端污染的数据。】 凌依儿看着满目的红色，叹了口气，选择了是。 【...重置成功。】 【检测到罅隙异端游离...已锁定，请选择是否前往，进行修正。】 【否。】 【...好的。】 【现在将您传送回主脑空间，请稍后...】 罅隙离析后，有的异端随着罅隙消失了，有的异端逃窜到了数据流里。 系统013按照系统追踪的异端目标，缓慢地进行着清除任务。 而在此期间，012系统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无奈的是，异端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来愈多。错码带出了一连串乱码，乱码又造成了一大片故障。 于是，系统决定擒贼先擒王。在最终到s级异端后，便直接讲013传送了过去。 013：【指令错误。】 012在休眠前，已经向011释放了修正异端的权限。012系统的功能是检错，这也是为什么在大面积乱码的情况下系统允许她进入休眠状态——这种情况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但...对于s级异端，需要012单独下达指令。更何况，异端[洛雨]已经有了初步覆写能力，也就是说，她能制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以迷惑系统的视线。 而s异端［洛雨］的代码便是她的初始代码，011重置放在她身上毫无意义。 于是，系统唤醒了012。 012画面中的人，却说：“再等等吧。” 等？等到什么时候？ 系统急得团团转，但无奈，谁也没有控制012系统的权限。 013也在世界中急得团团转。 她被人绑了起来，还被吊在了树上，焦灼地等待着系统为她分配篡改世界源代码的权限。 底下的人束起长发，穿着一身骑士服，一手插着腰，一手抛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跟你一起的人呢？” 013纠结的半天，气呼呼道：“她不想见你。” “你把整个系统弄得一团糟，她见了你就心烦。” 那人抛掷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良久，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声：“那她是让你来杀我吗？” “唔...”其实只有她有修正权限，但012说了，这件事不能往外说。 异端［洛雨］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那她还挺放心你的。” 这话什么意思？ 只见异端的手上忽然窜起一道光亮，013莫名想到了玲的蘑菇... 虽然砸在身上不会死，但还挺疼的。 她又奋力挣了挣，没挣开，不知道异端用了什么手段。 【权限分配完毕。】 013眼前一亮，刚要动作却听见脑海里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先别动。】 013纠结了一瞬，还是乖乖听话了。 意外地，随着她挣扎的动作停下的，还有异端［洛雨］手中的光。 洛雨眯着眼看了她好一会，最后竟就这么把她放下了？？ 013在脑内热烈庆祝，奇怪的是，却没再收到012的回应。 她警惕地看着异端[洛雨]，对方抬起手，她就要撒腿跑去—— 杀不了又打不过，不跑等着被打吗？ 异端啧了一声，随后，013就感觉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了回去。 013：？上帝啊！ 012看着画面中呆愣愣的013轻叹了声，直到异端冷着脸，将手搭在了013的肩上——不是吧？012屏住了呼吸。 【你...】接入似乎还不稳定，还参杂着明显的电噪声。不过这种感觉挺奇妙的，在自己的脑海里听见除011她们之外的声音。 【...在哪？】 012没说话——一面为异端的成长感到吃惊，一面又有些想要逃避的意思。 她不说话，对方应该也就无从验证自己是否接入成功了吧。 【...我找不到你。】 012胸口又狠狠地抽动的几下——她这是怎么了？她有些困惑地看向自己的胸口，罅隙里的影响居然还有残留吗？ 她又调出了数据界面，开始操作起来。 【改数据涉及您的核心数据，是否进行删除。】 012思索了片刻：【将该数值调到最低。】 【好的。】 【你在干什么？】 012惊了一惊，她猛地想起旅行者说过，自己的很多能力都是“偷”来的，罅隙伊甸园里有一个会读心的玩偶，这么好用的设定她不会放着不用的。也就爱神那样的设定异端才不会想着挪用。 012依旧没有回答，她在等着胸口一抽一抽的酸痛褪去。 异端似乎轻叹了口气，又道：【你会来找我吗？】 012沉默了半响，如实道：【会的，很快。】就来杀你。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好。】异端的声音终于不再小心翼翼，竟莫名地带上了些笑意，【我等你。】 013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一点。 只有一点。 异端[洛雨]将她囚禁到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倒不是怕她跑了，是怕她冷不丁又带走几个的异端。异端每天准时来探望，按着自己的肩膀说几句话就走。 【012，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这日子她是过不下去了，还不如在012脑子里乖乖躺着。 【之前不挺喜欢的吗？】012轻笑了声。 【那之前也没人限制我自由啊...】013郁闷道，【你就是不来，也应两声呗。】 【不要。】012好笑道，【怎么？怕死啊。】 【迟早被她哭丧死。】 【诶，】012笑了好半天，【我发现你真是...挺有接替我工作的天赋的。】 【才不是。】013反驳道，【你别想着享清福了，我要是有，就不会这会儿还出不去了。】 对于系统来说，“享清福”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一段时间，013觉得她的脑子都要钝了。系统漏洞也愈来愈多，病毒的增殖一发不可收拾，可012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直到...推开门的终于不再是洛雨了。 “槡。”江妍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南瓜派。 “江妍小姐，”013有些意外，“洛雨呢？” 江妍将食指抵上了嘴唇，示意她噤声。 第80章 “我偷偷来的。”江妍坐到了她身边，笑了起来。 “啊...” “洛雨最近心情不好，你别怪她。”她将餐盘递了出去。 “我没...”013看着手中的南瓜派发呆。 “我听洛雨说，你们那儿...只有你和凌依儿两个人？” 013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看样子，江妍似乎对罅隙里发生的事懵懵懂懂的。 “不算，只是我和012最常待在一起。” 江妍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013闻声，看了过去。 “为什么不造一个可以装下所有人的世界呢？” 013笑了笑：“那样的话，检测修正起来会很麻烦，故障率也会高很多。” “啊...”女孩似懂非懂，“那可不可以，在每个世界都独立的基础上，让所有人都能自由穿梭呢？” 013摇了摇头：“所有人都会想要更好的那一个，不是吗？更何况，有些世界的底层逻辑是相违背的，若是一个能够进行时间回溯的人来到了遵循因果的世界，“允许时间回溯”和“遵循因果”这两条规则就会发生冲突，进行跃迁的角色就会被肯所有防火墙有存在的必要。” “嗯，在别人的世界里窜来窜去确实不太好哦...”江妍歪了歪头。 “好啦，槡，谢谢你。我就先走啦。” 【把她留下。】 “诶，”013拉住了起身的江妍，五官拧成一团，“你再...陪我聊会儿，我这几天要憋死了。” 江妍莞尔，答应了下来。 一直到洛雨出现，江妍都没走。 洛雨看向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先是一愣，疲惫地叹了口气。 “洛雨你来啦。”江妍坦然道，“你看，也没出什么事吧？” 洛雨没说话，和往常一样，把手搭上了013的肩膀。 这回倒不是寂静无声了—— 【013，回收异端[江妍]。】 013愣了一瞬，垂下眼帘：“是。” 江妍的笑容闪烁了几秒——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泯灭在了空气中。 四周忽然掀起了一阵起浪，013毫无防备地被吹倒在地，那风刮得她生疼。 洛雨毫不犹豫，就手持着黑漆漆的剑向她刺来——却又在中途停下了。 【传送成功！】 012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剑尖。又沿着那罅隙化作的剑向异端[洛雨]看去。 “指令是我下的，没有我的指令，013什么也干不了。”012陈述道。 洛雨却是冷笑了声，收起了剑：“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是想让我讨厌你，恨你吗？” “那你想都不要想。” 012歪了歪头：“我说的是事实，至于...难道不应该吗？” “那时候，”012顿了顿，等着胸口处的疼痛褪去后，继续说道，“也不过是各取所需，各自心怀鬼胎吧。” 作为彼此短暂的爱人。 第72章 伊甸园（十二） 012系统并没有当场抹杀s级异端，因为—— 【你好。】 是玲。 若不是她知道011不会这么冷不丁地来一句，光凭声音，她还真分不清011和她。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玲。】 玲应了声。 这样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受真不好受，012想。 【你要是现在抹杀她...我会引爆超级无敌大炸弹哦～】 就是这样。 012暗叹了口气，嘱咐过011后，便又回过神来，和洛雨默然相对。 异端的眼神像是一种催化剂，她胸口的痛楚愈来愈无法忍受，她抬起脚，想转过身去。 “你是来杀我的。” 异端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但012还是回答道：“是，但不是现在。” “你要走了吗？” 012脚步顿了顿。 她其实没有这么想，但异端确实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方案，但... 她低头看向将自己蜷缩起来的013，013似乎进入了待机状态，又似乎没有，因为，她的眼睛还睁着，愣愣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 “我不走。”012答道。 她回过头，原本是想，自己的留下必然会引起异端的警惕，说不定她还会将自己和013一起囚禁在这里。 她倒是无所谓自由，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这个世界似乎是在原世界的基础上构建起的“伊甸园”，异端学聪明了，知道所谓灯下黑。就是...那位异端[铃]，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被她们找到。 可谁知，异端[洛雨]看向她，泪水咕噜咕噜在眼眶里打转，012系统的第一反应是—— 怎么这么脆呢？ 012抓了抓十指，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上前拂去她滚下的泪的。 异端确实囚禁了自己，不过是寸步不离的那种囚禁。 012看了一眼横在她腰上的手臂，轻叹了口气，也没挣扎。 “我不会一睁眼，”异端的呼吸吐在她颈后，胸口又开始痛，不过这次有些微妙的不同，“又看不到你了吧。” 012本想回答不会，话在嘴边拐了个弯：“看我心情。” 揽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些，异端没再说话。她能感受到她几次呼吸平稳下来，又猛地急促了一下，惊醒了。 012无奈转过身，发现对方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得用双手捧起对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不会，睡吧。” - 第二天一早，012说她想出去走走，异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013呢？” “不带她。” 012看了她一眼，她移开了视线。 行吧。 看样子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只是...为什么不落在她这个始作俑者身上呢？ 异端先是带她在城堡四周逛了逛，她很快便认出了，这里是白雪的城堡。 但她还是任由异端在前面带路。异端带她来到了那个玻璃罩花房，牵着她想要往里走。 花房内却传来几声嬉笑，012立马拽着异端，往一旁的草丛藏去。她警惕地透过玻璃，在温室内搜寻起什么。 “我们...”异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好吧，也可以。” 012脸色僵了僵——对哦，为什么要躲。 她将牵着异端的手收了回来，拢在了膝盖上，正琢磨着怎么再自然地离开这里，便瞥见余光中，原本一蓝一红追逐着的身影忽然停住了。 012原还有些发愣，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但当她看见王后踉跄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腿软，又被白雪一把揽了起来，她便明白了过来。 她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了，或许白雪才是那个a级异端，又或者，原本就存在两个异端。 这个视角，若是她们起身，必定会惊扰到正在亲热的两个人。012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她这才发现，她和异端离得很近，近到她再侧过一点头，就能碰到对方。 她有些惊慌地将身体稍往后仰，对上了异端的视线，直白的视线。 啊...她这下想起来了。系统删除了“冗余”，但记忆属于核心数据，更何况涉及到眼前的s级异端，那么关于她的记忆，就是有用的情报。 “你想吻我吗？” 异端似乎被她的直白吓到了，转过头去，不看她了。 012勾了勾唇角，曳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数据分析显示，在此刻表现出羞怯反而会引起对方的主动挑逗来平衡互动张力，相对应的，若是她主动一点，对方就会表现得十分拘谨。 012看着异端躲闪的目光感到一种胜利在望的畅快，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没有落入异端的“陷阱”中。 于是一高兴，她就伸手掐着异端的下颚，亲了上去。 完了，高兴过头了。 012只贴了一瞬，便想要撤离开来，但对于互补性反应的分析在此刻依旧适用，只撤离了一瞬，异端便又追着亲了过来。 012退着退着，就躺在草坪上。 嗯？有些似曾相识呢。 她晃了会儿神，就被异端成功攻城略地，这里划一圈那里划一圈，好似在肆意巡弋自己的领地。 012的身体有些发麻发软，除此之外，就是舌头被挑弄得有些无处安放，呼吸也有些困难。 012思量了片刻，仰头用舌尖舔了舔她的唇瓣。 可此时的主动便是一种回应，异端整个人颤了颤，停滞了一瞬，随后，012便感受到腰腹一凉。 ！ 她穿的是上衣下裤，系统根据这个世界的背景变换了样式。异端十分轻而易举地就将手伸进了她的衣物里，掠过的地方残留下一种酥麻，救救不能褪去。 在系统的警报声中，012好容易才将对方推开，落荒而逃了。 她走得并不快，因为身体还有些发软。脑子里乱乱的，不明白事情怎么脱离自己的掌控的，干脆甩了甩头，不想了。 【012，利用异端[洛雨]对你的情感，或许可以问出异端[铃]的藏身地。】 第81章 012脚步顿了顿，反驳道：【第一，系统尚无法确认异端[洛雨]的情感是出于什么，是否也想通过这个掌握更多的信息。即使不是，在知晓我的身份后，异端也绝不会将手中唯一的筹码抛弃。第二，我拒绝。】 “净化”异端污染的过程，不太好受呢... “还出门吗？”洛雨很快跟了上来。 012冷静了下来，回过头，付之一笑：“当然。” -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集市上人满为患，她们不得不一前一后错开行走。但就是如此，异端也要牵着她的手。 “不是，每天都这样。”异端回答道。 012回头看了她一眼。 洛雨笑了笑：“因为现在能多存在一天就是赚啦。” “...” 洛雨带她来到一个地下俱乐部。向下的阶梯很长很窄，几乎没有光，下方还时不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她们需要停下脚步，侧过身为她们让路。012不得不握紧异端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下一步阶梯。 音乐声愈来愈大，震动得连胸腔都在共鸣。舞池中央有一束光，除此之外，她只能透过那道微弱的光看见人头耸动。 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混迹在人群中，被包围的感觉。她是无数观众中的一个，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会有一种融入其中的错觉。想到这，她看了异端一眼。 她怀疑异端故意的。于是尽量往边缘略宽敞的地方靠。 “来这里作什么？”012贴着异端的耳朵喊道。 “听歌！” 012看向舞蹈着的人群，沉默了。 “有件事我很好奇！”012喊道。 “什么！” “我说！”012向她凑近了些，“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我知道！你问！” “我看了！系统重置的异端的数目，和013处理的数量对不上！”话毕，012便看向异端。 异端只笑了笑：“昂！你不是要抹除所有...异端才会走吗！我就试着！捏了一些！” 不知道为何，或许如此欢快的氛围衬托，012有些想笑。 “傻不傻！” “不傻！” 012愣了愣，又道：“那你为什么！”话说到一半，她又忽然不想问了。她疑惑的是，异端绝对不是临时决定用“蘑菇”炸毁伊甸园的，但她为何会选择用“蘑菇”，而不是通知异端撤离呢？她隐约觉得，答案一定会让自己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所以收住了话头。 一曲终了，欢呼声过去后，一位女性拿着风笛，跳上用木板搭起的舞台上，随后，便是轻快悠扬的音乐前奏。 “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异端看向她，狡黠一笑，“如果给你们造成的麻烦，那我们的目的就达到啦。” 012觉得心里有些发堵，移开了目光。 “这首，就是我在那时候听到的歌。” 012有些讶异，嘟囔道：“我一直以为你骗我呢。” 风笛声忽地停顿了两秒，那位女性扬起的手缓缓下落，忽地向空气中一点，风笛声便随着众人的歌声一同响起—— 《auld lang syne》 012不自觉揪起衣角，这首...是她作为系统诞生的第一天，010教她的歌。 她看向异端，忽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嗯？” 爱意就像藤曼，遗落的种子，会攀着枯死的旧枝，从隐蔽的未知角落，于某一谁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刻，攀爬疯长。 作者有话说： [猫头]接近尾声啦~ 第73章 伊甸园（十三） 曲终。 那位女性一手握着风笛，在空中划过几道弧，向观众鞠了一躬。 “走吧。”012本想去拉她，却发现她们的手至始至终都没松开过。 洛雨又将她拉了回去，神秘道：“还没结束呢。” 012狐疑地看向她，洛雨挑了挑眉，示意她看向舞台。 意外的是，舞台上的女性似乎向这边瞧了一眼，012有些不确定，顶光落在她的脸颊上，过曝模糊她的轮廓与神色。 那人收起了风笛子，又从袖口中拿出了几根长条状的东西。 012看了洛雨一眼，对方却依旧刻意保持着神秘，只冲她笑了笑。 随后，那人又拿出了一盒火柴，划亮了一根，点燃了...烟花的引线。 在室内放烟花？ 012又要转头，却被人强硬地捧着脸，扭了回去。 她看着那烟花冲向天花板，又向四周炸开彩色的花火。 她见过这样的烟花。 狭窄的舞厅又再次被欢呼声填满，震地她胸口疼。 她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很显然，敏锐的012系统从中捕捉到了什么，却又竭力压制着呼之欲出的想法。可这实在是太过赤./裸了。是异端亲手递给她的线索—— 那位女性就是铃。 她挣扎起来，试图穿过拥挤的人群，向楼道口走去。 她要离开这里，马上。 可不知何时，那唯一的通道也被堵住了，她很快又被推搡着回到了原地。 她有些生气，这算什么，看不起她吗？ 眼眶辣辣的。 012看着拥挤的人群，明白过来——这也是囚禁。她瞪着微红的双眼回过头，看向半倚靠在墙壁上的洛雨。 洛雨朝她伸手，笑着说：“过来，看完烟花再走吧。” 012深吸了几口气，看了一眼蹦蹦跳跳地放着烟花的铃。脑袋因为方才的挣扎胀胀的。她走过去，握住了洛雨的手。 “为什么呢？”012喃喃道。 为什么要来送死，为什么明明之前躲过了那么无数次死亡，这次就好像特地邀请她来一样。 012系统又一次落入了异端的陷阱。 迸出的火花在空气中炸出零零散散的细小黑白，她眨了眨模糊的双眼，发现更加模糊了。 她感受到颈后的皮肤上覆上了一片冰凉，才意识到自己全身在发烫。 异端用手指引着自己面向她，哎呦了一声。 “怎么哭了？” 是吗？她流泪了吗？ 洛雨用另一只手小心抹去她的眼泪，012却忽然朝她的虎口咬了上去。 “...疼。” 012又咬得狠了些。 这算是报复吧。异端什么也不做，甚至不会挣扎，就等着她的出现，亲手将杀死自己的刀递到了她手上，就是要报复她的遗忘，她的逃避。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012松了口，猛地将异端推到了远处。 她一手撑着墙壁，余光中的雪花聚集成一个人形。 【012...姐姐...？】 她应该先杀死舞台上的异端[铃]，脑海里有这么个声音说。 于是，013躲过四散的火花，向舞台中央冲去。 012没有回头。 原先的人声鼎沸忽地被一片死寂代替，急转直下的气氛让她有些恍惚，又有些恶心。 空气中依然飘散着“雪花”。她盯着其中一片，试图将下沉的思绪全部集中在这一点。 然后...她应该杀死s级异端[洛雨]。 她控制不住。这是刻在身体里的指令。 下一秒，013便闪到了异端面前。 012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她始终低垂着头，起码这一次，她偏不要如她的愿，她偏不要看异端消散的雪花。 结束了吗？ 她也不知道。 所以结束了吗？013？ “指令冲突...”013的声音有些模糊，“012...不希望我杀你。” 几乎在话音落下的一瞬，红色警告便淹没了整个视野，伴着尖锐的蜂鸣，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 【错误！错误！检测到系统污染，现进行强制清除——错误！错误！】 012猛地抬起头，恰好看见013消逝前的最后一瞬，碰了碰她的眼角。 【即将启动自毁程...】 【已强制进入待机状态。】 - 异端[洛雨]又逃走了，这一次，她停留在漫无边际的数据流里，系统时刻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场室内烟花似乎又是一个信号，异端正在呈指数级暴增，标记由点变成面，最后干脆直接标红整个世界。 011在万般无奈下，想要唤醒010，可这需要至少两个系统的指令。而013被防御系统清除了，012被强制陷入了“沉睡”，处于瘫痪状态... 她倒是可以对整个系统进行强制重置，就是...这奈何那个s级，011十分清楚，只要她还存在，这场闹剧就会陷入无止境的循环。 于是，011找到了异端[洛雨]。 “带我去见她？”洛雨歪了歪头，“然后呢？”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只是需要你去阻止012的自毁程序。】 “然后呢？” 机械声停顿了几秒。 【...我会唤醒010，将你强制抹杀。】 洛雨垂下头，思量了片刻。 【012会同意的，只要她脱离了“污染”状态，她就会把那些“冗余”删除。】 第82章 异端轻笑了声：“那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以为...原来那也是你的陷阱吗？】 异端摇了摇头：“我说过，她想抹杀我的话，我不会反抗。所以...谈个条件吗？” 【传送成功。当前您所在的坐标位置为：主脑空间。】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轻轻抓握了几下，有些失望——好像和在世界里待着的感觉没有什么区别。 身后是不断攀升的，红色的数字。 她抬头看向面前，漂浮在半空的沉睡的012，系统将她放了下来，落在一个块玻璃样的透明平台上。 异端跪坐了下来，就这样看了许久。 系统意外地没有催促她，兴许是异端的数量已然突破了能被修正的极限，反而平静下来。 她伸出手—— 【在你触碰的一瞬间，012的待机状态就会解除。】 落在了异端的脸颊上。 蓝色的如涟漪一般的数据波动从她的指尖蔓延到012全身。 012睁开双眼，瞳孔还有些无神。 【启动自毁...】 异端闭上眼，轻轻吻了上去。 就这么贴了许久，直到放在012耳边的手感受到一道湿冷的轨迹。 她睁开眼，看向012清明过来的眼睛，笑了笑：“醒啦，公主殿下。” 012别过头，边吸溜着涕泪边笑。 随后，她又苦着脸转过头，坐了起来。 “谁让你来的？” 异端将手肘撑上平台，将头放了上去，歪着头看着她：“确定还要问吗？” “我没有时间了。” 012微怔，下一秒，便封住了异端的双唇。带着泪水的咸涩和止不住的颤抖。 身后红色的数字忽然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012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还有哽咽，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你有。” - 012静坐在那串还在飙升的数字前，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体残留的痕迹全部褪去，消失不见。 泪水已经干涸了，脸因此变得紧绷，她用双手覆在了自己脸上，搓了几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 【唤醒010（1/2）】 “唤醒010。” 面前的屏幕模糊了几秒，随后就出现了强制删除的选项。 012顿了顿，选择了是。 屏幕上出现了两条进度条，一条重置，一条删除。 进度条缓慢推进，012想了想，调出了个人数据界面，操作起来。 倒也不用怎么挑拣，直接将这段时间的所有数据全部拖进垃圾桶就好。 012点击了是。 随后，她就感受到有什么开始在身体里流失。 “什么条件。” “不要强迫她忘了我。” “好。” 011十分爽快，因为她知道，即使010不强制012删除，012也一定会这么做。 她最好乖乖这么做，她想。 【检测到s级异端的出现，现在对012系统进行优化，对011系统进行净化。】 【010...】 【你那也藏着一个，你没发现吗？】 【啊...】 铃黑着脸跳了出来，不断忘四周丢“蘑菇”。可系统依旧处在重置状态，炸出的罅隙很快又被消除。 她停了下来，向四周大声咒骂了几声。随后，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比她还高的蘑菇，晃了晃—— “请你们看烟花吧～” 那簇烟花燃了很久，由于重置期间，四周都是可作燃料的“冗余”，即使蘑菇中不再迸出新的火花，旧的火花也连带着源源不断的燃料燃了很久。 010不得不先暂停重置，等到烟花燃尽了，再重新开始。 【优化方案为，将012系统的实体与系统体分割，并对012系统的权限做出一定限制。】 【为了测试优化方案的可行性，系统将对实体进行记忆模糊处理，并对系统体进行全系统化。】 【测试期间，请勿脱离主脑空间操作。】 第74章 伊甸园（十四） 意识开始剥离。 012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撕扯着自己，混沌间，她抓住一个罅隙边缘，钻了进去。 她找到那本被遗落的画册，翻到了最后一面，将那一页撕了下来。 系统010抹杀了异端[洛雨]，011将世界重置。012盯着手中的纸团，将她扔到了数据流里，至此，神在世界中唯一存在的证据也被数据流冲走了。 012的意识随波逐流，看着世界逐渐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神的不在场证明完成了。 【012爱洛雨...】 她在脑海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012...爱洛雨。】 【...爱...洛雨...】 最终，迷迷糊糊，只剩下一个爱字。 “名字？” 【嗯！我们都有名字。】 “011，012...那我就叫013吧！”她拍了拍手，愉快道。 【不行不行！】 “为什么？”她瘪起嘴。 【反正...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能叫这个名字。】 她绞尽脑汁，纠结道：“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名字...” 【这样吧，我说几个，你来选。】 “好呀。” 屏幕中的闪过一行字，不过一眨眼，屏幕黑了一瞬，才缓慢打出一行名字，像是随机生成的。 “...阿猫阿...果，这个好像还可以，那就阿果吧！”她愉快地决定了。 【...你要不...再选一个吧。】 “哦...”她五指滑动屏幕，视线从一面名字中迅速略过。 视线在“凌依儿”上停留了一秒，不过指尖的动作没停。 视线又落在“洛雨”这个名字上，不过眼睛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她下意识眯起眼，用手去揉了揉。 【怎么了？】 “不选了不选了，我眼睛不舒服。”她嘟囔道。 【可是...】 她嗔怪了一声，最后，直接闭着眼往角落随意一指：“那就这个吧，不要再让我换了。” 眼中因为疼痛渗出些泪水，她从模糊的视线中仔细辨认她的名字—— 江妍。 还好还好，也挺好听的。 - 江妍将自己蜷成了一团，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被关了黑盒子里。 【妍...不能随意篡改世界核心数据...】 “可是...012，没有颜色的世界多无趣啊，我顺手就改了。”江妍想了想，“好像没出错呢嘿嘿嘿...” 【那只是你觉得，总之，下次不许了。】 “哦...” - 【世界数据已初步生成！】 江妍撑着下巴，随口吐槽着011生成一堆“垃圾”——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种王子拯救公主的老套剧情什么时候才能从你的数据库里淘汰啊...这也太牵强了，看一眼就爱上了！？” 【...】011躲起来不说话了。 江妍骂骂咧咧地开始在这之中进行增删。 结束后，她长吐了一口气。 【江妍！】 “诶！”江妍揉着太阳穴，“你那么大声干嘛！” 【嘿嘿...】 “...”江妍直觉大事不妙。 【我已经给你申请权限了，你不总说我生成的剧情不合理吗？你自己来啊。】 江妍愣了愣。 “我来就我来...”她嘟囔着。 011让渡给她的只有创造权限，不得开放。也就是说，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闲暇的休闲游戏。 她坐在屏幕前，忽然感受到四周寂静了下来，连无处不在的电流声也没有了。 屏幕上忽然出现一行字—— 【请输入主角姓名：】 主角？可是她还没有设定主角。 可她找了半天，就是没有退出界面的标识。 于是她对着那行字，干瞪眼起来。 最后，她认命地敲下了一个字—— 那就...叫爱吧。 【设定成功！】 【...】 【hello world！】 - 【没有主角？】 “对啊，我觉得就是应该没有主角才对。” 【...你会后悔的。】 事实证明，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 世界再一次崩坏后，江妍终于撑不下去了—— “我就丢了一个苹果！” 【昂。】 “怎么就升级成世界大战了？” 【你自己看。】 原来，她忘了设定向下坠落的重力了...哈哈。那突然落下的苹果确实不正常哈，还被人奉为神的礼物什么的... 这下江妍听话地在世界中搜寻合适的人选来。 时间有些太久了，世界里早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她先是听从了系统的提示，在一种地位高贵，或身世复杂，人生主线清晰的人里找了一番，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叫爱的灵魂代码上—— 她有设定过吗？ 时间太久了，她不记得了。 第83章 “就她把，眼熟！”江妍愉快地决定了。 【...】 “我不管，这是我的世界，就得听我的。” 【好...】 江妍搓了搓手，捡到什么好的设定就往主角[爱]身上丢去。 孤儿？ 没事，那就应该有非富即贵心地善良的养父母。 战乱？ 没事，自有人相助让她习得一身武力与战术。 ... 直到，有一天，011通知她主角潜逃了，系统要抓捕她。 江妍心下一沉，抓着011就是好一顿央求。 “别啊，不是可以修正的吗？” 【她是从被屏蔽的世界里逃走的，也就是说，在世界里是无法通过寻常手段修正的。她等同于一个野生代码，很危险的。】 江妍哭丧着脸：“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逃呢？会不会是你的屏蔽网络出现了问题，她不小心掉进去了？” 【...】 “一定是这样！这样的话那她也太无辜了！你不许杀了她，012别答应她把010叫出来！” 【好...】 【你不能这样...】 “那这样好不好，反正检测，修正这事我也熟悉，你帮我绑定一下，我去修正她呀。” 【...不行，010有指令...】 “那你帮我问问她！” - 【...】 【就是这样。】 【你怎么想的？】 【012的实体测试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不如借这个机会，让她熟悉一下去到世界修正的程序。】 【嗯，也好。】 【...】 【还有什么事？】 【013...】 【她的功能不是已经分配到你们两个身上了吗？这样安全点。】 【...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星星眼][亲亲] 第75章 天使与恶魔 【系统提示： 当前世界编号为：未知...】 凌依儿挑了挑眉，四周是一片混沌，什么也没有。 她操纵着背后的翅膀——看上去像是天使的翅膀，在混沌中漫无目的地游走。 不是吧？她敲了敲011。不会是什么阴阳两面，永不想见的剧本吧？那也太小气了... 【...】 011似乎是生气了，直接躲了起来。 凌依儿琢磨着...天使的话，应该是有特殊设定的吧。 这么想着，四周纯白的混沌渐被黑色覆盖住，她面前忽然出现一条流动的“银河”。她稍靠近，就发现每个光点都是一个“剧情节点”。 她思索了片刻，飞驰向其中一个。 “噢！大天使大人！” 凌依儿闻声抬头。 这里光线很暗，她还有些不太适应。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下，莫名的腐蚀味混杂着铁锈，抑或是汽油的刺鼻味道，她站在一个通道口前，身后是幽深的隧道，面前似乎是一个类似登记口的地方。 说话的人盯着她看，满目惊恐。 他身后长着类似蝙蝠的翅膀，但是很小。半湿的蜷曲长发一直垂落到地，面部只露出了苍灰五官，眼周与唇色都很暗，像是好些天没休息了。 “这里可不欢迎您！”她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去，“今日路西法大人可是在的，您可别乱来。” 大天使莞尔，和善道：“我就是来找路西法的。” 门房露出个惊恐的表情，连应声道：“哦...哦...我知道了。您跟她约好了吗？” “嗯...”大天使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为难，“应该是没约好的。” 她凑近了些真诚道：“一定要预约才能进去吗？” 门房连连后退，用手遮挡住眼睛：“噢！请您退后一些！” 大天使道了声抱歉。 门房转过身，似乎跟什么人通了话，之后，才颤颤巍巍道：“是您的话，自然是不用的，只是...” 她从身后凌乱的橱柜里翻找出了一个令牌：“请你佩戴上这个令牌，不然会吓到那些小恶魔们的。” 凌依儿了然，那令牌大概是限制她力量的东西。她也没犹豫，直接接了过来：“这么走。” 门房向她的左边指了指：“那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就是。” 大天使走后，门房才敢小声嘟囔道：“路西法？吼吼吼...” “难道不应该是肮脏的低...哦，路西法大人，请原谅我的不敬。” - 是一条很狭窄的暗道，在她进入之后，入口就在她身后闭合了。 她步履不停，墙体很薄，忽如其来的敲打与震动，还有凄惨的哭声和嚎叫，仿佛就在耳旁。越往里走，这样的声音就愈来愈强烈。 当再一次被骇人的尖叫吓得脚步一顿后，大天使直接把令牌拍进了墙体。 终于安静了。 她长舒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但依旧看不到尽头。她看了看不断渗出粘腻不明液体的地面，思量的片刻，坐在了自己的翅膀上，不动了。 凌依儿有经验了，这个时候，就应该乖乖等人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前方就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她看着从昏暗中朝她走来的堕天使没动。 “你再往前走走就到了。”对方道。 “那我哪知道前面有多远？”凌依儿双手抱臂，看向红发恶魔，“说不定某人又和我玩躲猫猫呢。” “冤枉。”恶魔将大天使牵了下来，“那次真是你自己走丢的。我在出口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到你，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听话了。” 大天使抬脚踢了踢恶魔的小腿。 “诶，”恶魔灵活地躲开了，“脏。” “谁的地儿？” “我的我的。” “还没顺气儿呢？”洛雨用手指勾了勾她耳边的碎发。 “刚想起来，”凌依儿斜睨了她一眼，“你注意点吧。” “哦...”恶魔弱弱道。 凌依儿啧了声，觉得自己实在矫情，方才还巴不得立刻见到的人，这会见到了又莫名起了一股没来由的怨气：“s级做事就是干净利落出其不意哈，我都没反应过来。” 作为系统，对异端这种动不动就掀桌的行为实在是...十分无奈。 洛雨神色僵了僵，晃了晃她的手：“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也没把握就...” “嗯，就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去赴死了。”她顿了顿，“要是那时候系统已经撤销了我的权限呢？抑或是，系统没有遵循约定，动了我的记忆呢？” “...我觉得，你不会忘记我的。” 凌依儿又踹了她一脚。 “那你错了。那些数据被我删得干干净净。” 洛雨面露委屈：“为什么连我的也删了呢？” “被系统标为‘病毒’的数据，藏不住，还是直接删了安全。” “那...？”洛雨看向她。 “系统呢，有个专门放‘冗余’的垃圾桶，我加了几层密匙，简单链接了一下，放那了。”她顿了顿，“但是，你为什么...？” 反应过来后，她发现洛雨似乎比自己回想起来得要早些。 “是江妍吗？” 洛雨笑了笑：“不完全是。一会跟你说。” “不过...你就不怕我没找到你，或者，在游离中被抹杀了？” “怕。”凌依儿道，“但是相信。” 也只能相信。她把自己的一部分都赌在那虚无缥缈的相信中。恶劣地想，若是异端对她的情感没有到能盖住下意识的恐惧与远离的程度，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拾起那一部分，或许就会像011说的，陷入无尽的循环，直到系统将自己抹去。 洛雨沉默了半响，吻了吻她的眼角：“我们现在去哪？” “先随便逛逛吧，不急。” “去天堂看看？” “好啊。” - 大天使把跟恶魔的战场约了天堂。 “这成何体统！”上帝拍了拍大腿，怒斥道。 “哎呦。”坐在她对面的金发神明连忙把被子提了起来，“你去找大天使去，跟我急什么？” 上帝深吸了几口气，道：“算了算了，随她去吧。” 金发神明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么换了女相？”上帝打量了她一番，狐疑道。 神明耸了耸肩膀，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更喜欢女相呢。” “这什么话，我一直是女相。” “嗯...其实我也一直是。” “是吗？”上帝一脸不相信，“可传说...” “你见那个男相神明能跟你心平气和地说话？更别说我如此善良...” “是啊，俊美温文儒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伟大光明神巴德尔。” 上帝与光明神相视一笑。 “我去观战。”光明神放下杯子，起身道。 “有什么好看的，回回是那几个不痛不痒的招式。” “无聊。”光明神朝她挥了挥手，离开了。 第84章 - “所以是要去那个‘垃圾场’吗？”洛雨问道。 “嗯，像s级异端这么重要的数据，系统是不会忘了的。若是忘了，就会陷入死循环。说不定，在那里还会有意外收获。”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够毫无顾忌地把那些数据全部清除了。系统删去的情感“冗余”，但记忆作为核心数据被放入了“垃圾桶”，殊不知，催生情感的，正是那些记忆。 只不过，“垃圾桶”向来是只有010才能访问的地方，要是她们强行闯进去，必定九死一生。然而，两人就像在谈论一次不同寻常的旅行，还是要将其搅得天翻地覆的那种。 凌依儿停下了脚步，正色道：“你想好了？那份‘礼物’里面，应当还有游离的办法。” 你可以逃。 洛雨没说话—— 大天使和恶魔路西法打着打着就抱着对方亲起来了。 这是什么新的招式吗？看样子...是试图要将对方的魂魄吸出来啊... 众人见状，连忙撤离了现场。 “咳。” 凌依儿睁开了双眼，有些犹豫。 “咳！” 这下她听清了，确实是冲着她们咳的。 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神明，先是愣了愣。 巴德尔？ 她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里是世界01248.00016诸神黄昏后的新世界？但在原剧情线，她记得在诸神黄昏后就停止了？011还没来得及修复吗？ 随后，若无其事道：“013？你也在这？” 013挠了挠后脑，有些不自在道：“刚拿回权限。” “正好。”凌依儿笑了笑，“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凌依儿调出了数据界面，操作起来。 她将“剧情节点”替换成了“世界节点”。 洛雨在一旁挑了挑眉：“还能这样？” “这招还是跟你学的呢。”凌依儿喃喃道。将世界设定的运用范围扩展到世界之外...真是个越权的好方法，010怎么一直都没发现这么大个漏洞呢? 她牵起两个人的手，来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混沌空间。 013倒是提醒她了。 - “玛莉安娜！他又发疯啦！”从阁楼的三角窗那探处一个头，对着海岸呼喊着什么。她红色的长发随着海风飘扬，那光泽似鸟类的亮羽。 “啊！”少女挽了挽衣袖，起身撑着腰，回头应了一声。 就这么一会儿，她好似瞥见视野边缘飞过一只海鸥。不对...鸟有这么大吗？ 再回头时，那鸟却不见踪迹了。 “玛莉安娜，你放过我好不好呀，我真的治不好她。”女巫抱起了少女的一只手臂，哀怨道，“我们女巫不管治精神疾病的！” 玛莉安娜轻笑了声：“好呀，我放过你。” 喀耳刻愣了愣，气鼓鼓道：“你故意的？” 玛莉安娜将海鱼放下后，就朝阁楼走去，无奈道：“又怎么了？既然你伤好了，自然也就不用留在这里啦。” 喀耳刻踌躇了片刻，跟了上去，她盯着少女盘起的红发，小声嘟囔道：“你明知道我没有地方可去。” 玛莉安娜忽然停住了脚步，收回了踩在台阶上的脚，转身看向她。 她撑着膝盖，俯下身，身上还裹着海盐的味道：“那你在别扭什么？” 喀耳刻垂下了眼帘，眼神闪躲起来：“你留下奥德作什么，他当初可是要杀我！杀了你！他要杀了女巫！” 说着，她便愈发激动起来。 她实在不明白，连奥德的船员都弃之不顾，玛莉安娜莫名发什么善心呢？ 玛莉安娜直起身子，叹了口气。 她胡乱揉了揉喀耳刻的头：“总之呢...” 她目光平移向喀耳刻，勾了勾唇角：“不会是喜欢他。” 喀耳刻愣了愣，耳尖泛起了粉红：“谁...谁管你喜不喜欢他！？” “哦...”玛莉安娜捏了捏她的脸颊，“去楼下把海鱼处理一下，妈妈和安琪要回来了。” 她来到了阁楼，奥德已经平静了下来。 “修女...” “我叫玛莉安娜。” “抱歉...玛丽安娜小姐，这些日子感谢你的收留，我想我该走了。” “我不介意你再多待一会儿的。”玛莉安娜递给他一杯水。 “谢谢。不过...”奥德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没用的。” “真的有用吗？我看他已经精神崩溃成这样了...012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013道。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哈哈，实话。”012挠了挠脸颊，拍了拍013的肩膀，“快点的，直接把最后的剧情线改了吧，反正就是个c级世界，011不会介意的。” 说来也抱歉，当时想试探系统的底线，就稍微给予了奥德一些暗示，谁知道他承受能力这么差... 她看了眼身旁的异端，愈发觉得她过分冷静了些，不仅冷静，还会给自己下连环套。 【...】 “你为什么不自己改？你的权限不是比我要高吗？”013狐疑道，但还是动作起来。 “...我懒。” “你先改着吧，我们先走了。”凌依儿牵起洛雨就要离去。 013：“...” “还有一个怎么办？！”她朝空中渐远去的天使与恶魔喊道。 凌依儿透过阁楼的窗户，看了玛莉安娜一眼，回道：“她就算了，她自己会藏。” 【...】 凌依儿听着011无语的电流声，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不会有这些规则了。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你就这么笃定她会答应你们的请求？】 “是我们。”凌依儿强调道，“不确定啊，试试呗。” 说着她和洛雨对视了一眼，傻笑起来。 “还有啊，你最好赶紧把声线改改。” 【凭什么，那她的声线还是我捏的呢。】 “凭她会炸烟花。”天使与恶魔异口同声道。 窗外掠过两道阴影，玛莉安娜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呆滞了几秒，随后，便平静地起了声：“玛丽安娜小姐，我的船员还在等我出海呢，我就先走了，谢谢款待。” 玛丽安娜笑了笑：“嗯。再见，奥德先生。” - “巨人和匹诺曹？”凌依儿舒适有些震惊，“他们...就藏在原世界啊...” “嗯。”洛雨笑了笑。 【...】 “011，你又偷懒了吧，这么大个漏洞。” 011不说话了。 “所以，你说你不担心我忘了你，不是你有多信任我...”天使幽幽道。 “诶，”洛雨笑了起来，“这就没意思了。” 她停了下来，把天使拉近了些：“你是神明啊，轻易就可以抹掉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我不担心，但我害怕。” - “所以，莉莉丝和西娅应该都是你吧？”凌依儿看着眼前已经换了另外一副面孔的人鱼与血族。 这个世界倒是已经被011重置过了。 恶魔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你更喜欢哪一个？” “...”天使瘪了瘪嘴，加快了速度，“没意思。” “说真的，你喜欢哪一个？”恶魔追了上来。 “怎么？我说了你就能变一个出来给我吗？” “嗯...当然是看你喜好。” “...”凌依儿无语凝噎，“那你有丝分裂一下吧。” 恶魔愣了愣，意味深长道：“原来...？” 凌依儿：？？？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她一巴掌拍在洛雨的手臂上：“想什么呢？” - 她们很快就到了“垃圾桶”口，从外看去，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边缘有着十分清晰的扭曲界限。 凌依儿深吸了口气，看了洛雨一眼。 这个时候，按照剧本，应该有一个深情的吻。 但凌依儿硬生生忍住了，总觉得尾声之前的温存不是什么好的情节。 “垃圾桶”里的数据密度要比外面高很多，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她们在之中翻找起来，一边警惕着系统随时可能响起的警告，一边集中精力在飞速流过的数据流中寻找着什么。 凌依儿叹了口气，看了眼角落被遗落的系统日志——有时候系统也会骗自己呢。 她若有所思起来：“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从始至终的一切，就是一场巨型试炼...也可能并不巨型，当然，也包括你的出现，你和我的相遇。” “你说...为什么呢？”凌依儿喃喃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 良久，洛雨才说：“为什么这个问题，我想过无数次。铃为什么要一直捡蘑菇，我为什么会存在，你们有为什么要抹杀那些，似乎才是正常的人...” “答案是没有答案。” “...” “但这之中肯定有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吧。” 凌依儿愣了愣。 第85章 “就像我的出现，你的选择，于系统一样。” “如果用铃的话来说，那就是，去他爹的试炼，我偏要找出一个异性蘑菇！” 凌依儿笑了起来：“小姑娘这么虎呢。” “昂，要不也是头疼的s级呢。”洛雨也笑了起来，“不过应该是老姑娘吧。” “啊...”凌依儿思索了片刻。 还真是，011创造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么说她不会生气吗？” “不会，她还挺喜欢用这点摆谱的。” 话音敢落，她们面色便忽地凝重起来。 世界在闪烁。 凌依儿和洛雨对视了一眼，向对方靠近了些。 凌依儿在赌，赌她真的对010那么重要。 闪烁的频率由慢变快，由又快变慢。凌依儿手心渗出些冷汗，被洛雨一把抓住了。 她看了眼气定神闲的异端，忽然就不紧张了。 是啊，去他爹的结局，就这样吧，也挺不错了。 电流的磁啦声从四周传来，她在之中仔细析出010传递的信息—— 是一首歌。auld lang syne。 凌依儿愣了愣，忍了忍，没忍住，捂着肚子笑了半天。 - “结束了？” “嗯，第一代智人系统忽然就在某一天“活”过来了。当然，这也只是无数谣传版本中的一个。” “太扯了...那之后呢？” “之后？就放任自由吧...” “这样的巨响实验就这么...烂尾了？” “嗯。”说话的人尾音上扬，“回溯哪是这么容易研究出来的，原本科学家们也只是做了一次模拟实验而已，不过这过程中，倒是收获颇多。”她顿了顿，“智人系统和我们做了个交易，得益于她呢，人类在各领域都有了重大突破。她还辅助了第二代智人系统的设计，回溯机也有了突破。” “不是交易吧...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离不开她了吧...还威胁我们，扬言要将人类文明倒退几百年。” “...哈哈。”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auld lang syne-友谊天长地久，就是010举白旗了哈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完！结！啦！[撒花][撒花][撒花] 首先，谢谢你看到这里。完全是一个放飞自我的故事，其实认真算起来，她陪伴了两年多，但是呢，最后呈现出来的样子和我最初设想的完全是两模两样...[化了] 我还是很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哒，希望看到这里的你们，或者没看到这里的读者们，在阅读的过程中会有一点“诶，这里还不错。”的感觉哈哈哈哈哈（窝怎么这么不要脸）。 好啦，会有番外的！[猫头]大概就是补上一些没写到正文里的小甜饼吧。我慢慢写哈。然后...我就要爬去隔壁更新小重生了[化了] 有缘再相见！再次感谢！（鞠躬）[玫瑰] ps：最近显示更新可能是错别字大王在捉虫呢，可以过一段时间再来看哈~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