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路人靠加词条称霸修真界》 第1章 《本路人靠加词条称霸修真界》作者:九州同【完结】 简介: 一朝重生回拜师剑尊的大殿,沈见碌欲哭无泪。 上辈子他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却因抢了内定弟子名额,被暗中谋害。 他这才明白,每个世界都有其特定的“主角”,“重要角色”,自己连个炮灰都算不上,就是个纯路人。 重活一次,沈见碌站在剑宗试炼大殿中,果断向反方向滑跪。 说出了那句在今后很多年都奉为经典的择师名言:“我爷爷是打铁的,我奶奶是打铁的,我爹娘是打铁的,我们那个村都是打铁的。所以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打铁大师,恳请宗主成全,让我去炼器峰打铁吧!” 众人:!!! 重活一次,他拒绝无效内卷,拒绝大饼加身,拒绝道德绑架。 剑修什么的,死得快还费钱,哪有打铁实在,肯干就有饭吃,做一条咸鱼多一件美事。 可是…… 沈见碌看着手中法器上金光闪闪的词条。 暴击爆伤,元素反应,还有那长的一匹的血量…… 这法器是成精了吗??? 沈见碌:??? 从此,沈见碌在加词条的路上,越走越远…… —————— 又是一年秘境试炼,横空出世一人,炼器峰的沈见碌带着百八十件法器,把秘境杀了个对穿。 众人:法器?!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法器都是骗人的…… 沈见碌:传说中的高级法器,轻轻松松杀穿秘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收起下巴,排好队,一个一个买! 打铁发家致富,多是一件美事 —————————— 第一次遇到黎尘,他身受重伤昏倒在深山。 沈见碌秉持着路边的男人不能捡原则,掉头就走。 第二次沈见碌被魔修追杀,路遇黎尘,连忙向其求救。 黎尘:“呵。” 心眼贼多沙雕受vs恣睢孤僻半仙攻 内容标签:仙侠修真 甜文 成长 轻松 主角视角:沈见碌 黎尘 一句话简介:舍弃剑修身份打铁后,日子变好了 立意: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第1章 “你可想清楚了?拜师不是小事,你要好好想想。” 沈见碌抬起头,自己跪在试炼台下,面对着剑宗正殿。 总门内诸位大能齐齐坐在上方,打量着他。 脑内一阵剧痛,上辈子的记忆袭来。 他,沈见碌,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者,机缘巧合踏上仙途,依靠着不断内卷进入宗门,又在外门弟子中废寝忘食,日夜不休地琢磨练剑,辛辛苦苦争取到了参加试炼大会进入内门的资格。本以为老天终于眷顾了他,在试炼大会里获得剑尊青眼,拜师剑宗,就此踏上的仙途就可一帆风顺。从此惩奸扶弱,斩杀妖邪,守护苍生百姓,最后圆满仙去。 谁知,那名额本是外门长老留给自己的侄子的,被他这匹黑马半路截走而对他怀恨在心。 没关系,没背景,甚至连天赋都不如何,全靠努力的他拜师剑尊才是噩梦的开始。 师长的冷淡,师兄弟的孤立白眼,再加上幕后人的推波助澜,他被构陷与妖邪勾结叛出宗门,没有人提出异议,没有人去查明,甚至都不需要和剑尊禀明,就可以直接处理了他。 死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无缘无故的罪名和恶意,是因何而起。后来神魂离体,走马观花般掠过自己的一生,才看到自己拜师成功后外门长老险恶的笑容,阴狠毒辣而不屑地说:“什么身份,也想来分剑修这杯羹?” “老老实实在外门打杂就好了。” “居然还敢妄想成为剑尊的弟子。” 后来他的命盘被换予外门长老那个侄子身上,就此彻底顶替了他剑尊弟子的身份。 这种事情在大家眼中早已司空见惯,而他的存在又是那么碌碌无为,所以,他的死,连个水花都没能激起来。 诸多憋屈的记忆在脑海,沈见碌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也确实喘不过气来。看样子,他回到了当初那个重要转折点,试炼后的拜师剑尊。 刚经过恶战的身体,殿上诸位大能的威压,还有正殿中心,那块水中屹立仙缘石。 剑尊已经闭关很多年了,他的一丝意识附在仙缘石上,以作为挑选弟子的媒介。 也就是因此,上辈子的外门长老才敢杀沈见碌以获得剑尊弟子身份,剑尊根本就没见过沈见碌。 想到这里,沈见碌觉得有些可笑,大人物呼风唤雨,哪里能关注小人物的命运。 “你可想好了?” 苍老的声音从大殿传来,威压又让他眼前黑了一瞬。 是上辈子那个害死他的外门长老。他此刻面目阴沉注视着自己。 沈见碌抬头看着殿上众人,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可惜上辈子的他眼里实在是除了修仙心无旁骛,这么明显的恶意都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 “你确实够下苦功,长老们也都看在眼里……” 这鬼剑修…… “但是拜师决定着你的仙途,还是要找个适合自己的……” 谁爱当谁当。 沈见碌拧身跪向角落,语调激昂,铿锵有力地喊道:“炼器峰峰主,请受徒儿一拜!” 语调刚落,他躬身重重叩首! 举座皆惊! 炼器峰峰主也不例外,他打着盹突然被这情真意切的拜师言论吓醒了,扇子差点掉到地上。 要知道,在此之前,哪有什么试炼大会胜出的弟子肯拜师炼器啊?大多数人,哪怕剑修当不成,去学符学阵学御兽学医都不肯来他这水深火热的炼器啊! 这位好歹是试炼大会拔得头筹的人,怎么可能剑尊不拜来拜他。 就在他也摸不清楚头脑,在座不知沈见碌搞什么名堂的时候,沈见碌再次说道:“恳请峰主收我为徒。” 这一次不是幻听,因为所有人都被他之前那句弄精神了,此刻全神贯注听到了。 什么情况? 这下不单殿内的长老,殿外一群弟子也都听到了。他们都是从外门一步步走上来的,心中都是一个目标,拜师剑尊。 就算是他们现在都已经失去了拜师剑尊的机会,他们也不会去改修别的道。 居然有人放着修仙的大道剑修不做,要去炼器? 他知道现在炼器什么情况吗? 外门长老景风桦也惊了一瞬,很快正色过来,他满意得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来这个沈见碌还有点眼色,知道不该在这次试炼抢风头,他状似和蔼问道:“沈小道友是因何要拜师炼器峰啊?你现在夺得试炼头筹,本是有机会拜师剑尊的。” 拜师炼器最好,就在那里埋没一辈子,或者说,本来他的天赋就没有多好,拜师剑尊又能如何。 沈见碌心中冷笑,我要是突然后悔不知你是否后悔开了这个口,但他已经对剑修没了非当不可的执念。 他一字一句,让在座的各位听得清清楚楚,说出了在今后很多年都无人超越的择师名言:“我爷爷是打铁的,我奶奶是打铁的,我爹娘也是打铁的,我们那个村都是打铁的。所以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打铁大师,恳请各位峰主成全,让我去炼器峰打铁吧。” 景长老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炼器峰长老扇子直接掉了,其他峰主神色各异。 谁知道,这厮,居然能有这种理由…… 好有道理…… 个屁啊! 但是, 无法反驳。 沈见碌吼完,颇有种心理石头落了地的感觉,抬头看向炼器峰峰主,热泪盈眶:“峰主,我对打铁,是真心的。” 炼器峰峰主胡行知是个身材不甚高大,却颇为圆润的中年人,见状就差没掏出手帕揩泪:“好!好!好!我明白你。” 他站起身来,挥手去掉隔绝殿内外的屏障,一双圆润的眼睛却好似能看穿一切,注视着沈见碌:“你再说一遍,你真的要加入我炼器峰?” 沈见碌认真看着他,意志坚定:“弟子自愿加入炼器峰,诚心天地可鉴。” 方才一直打盹的峰主像是变了一个人,仰天长笑,:“天地可鉴,好,今日我便收你入我炼器峰,我还要收你为我的亲传弟子。我胡行知入仙门百年尚未收徒,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炼器峰首席大弟子!” 殿内端坐的几位长老面色瞬变,景长老犹甚,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不干正事的胡胖子怎么突然要收徒弟了? 殿外弟子炸开了锅,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转去炼器,居然能当上首席大弟子? 要知道,拜师剑尊,也只是入了剑尊门下,连亲传都算不上啊? 所以是他们以为沈见碌亏了,实则是赚了? “肃静!” 这一声苍老而威严,是离仙缘石最近的大长老,他发了话,众人不敢再窃窃私语。 第2章 胡行知热泪盈眶地对大长老说:“师兄,我有徒弟了,我也有徒弟了。” 大长老锐利的眼神扫过沈见碌,沈见碌平静的回望,一副真心诚意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也恭喜胡师弟喜收爱徒,只是我还有一话要说。” 胡行知做洗耳恭听样:“师兄请讲。” 大长老:“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日后就不要后悔。” 胡行知微笑:“师弟谨记。” 沈见碌低头。 身后弟子们窃窃私语也才起来。 “我都差点忘了,炼器峰早就不行了。” “甚至不是我们宗,是整个修真界都不行了。” “大长老都说了让他不要后悔,那家伙跟没听到一样。” “要么就是自以为是,要么就是纯死鸭子嘴硬,下不来台了吧!哼,我就说哪有什么祖辈都是打铁的所以要去炼器,纯粹就是想吸引长老们注意。结果现在倒好,大长老发话了,一辈子打铁去吧。” “打铁?炼器可不是打铁,到时候去后悔吧!” 那些话语声很小,很杂,也很乱,换做上辈子,沈见碌根本听不到,现在却突然都能听到了。 但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当个剑修,没背景也就是做一辈子苦力,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还不如去打铁,做多少是多少。 只不过, 他为什么会成炼器峰的首席大弟子了? 上辈子哪来这么大饼砸他脸上,关键是真的饼。 不过也可能,炼器峰实在是没什么人了…… 他准备退到自己现任师父,炼器峰峰主身边,就听门口童子喊道:“二甲,外门景羽。” 一个同穿外门弟子服的人走上前来。 身形略微一僵,而后赶紧走到了胡行知身边,笑眯眯的炼器峰主凭空掏出来一个小板凳,让他坐。 沈见碌:“峰主,啊不,师父,这不好吧。” 胡行知又掏出了一盘瓜子:“没事的,我们炼器峰没别的优势,就是不起眼,要不是你要拜师我,根本没人注意我呢。坐吧坐吧。” 沈见碌刚坐下,胡行知给他递了一把瓜子:“吃吧,为师这次出门没带什么好东西,你先吃着,不够还有。” 沈见碌:“?” 什么情况,他虽然咸鱼,但是也要去打铁的,这师父比徒弟还摆烂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顾及不了太多,轮到景羽拜师了。 他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不适,无他,这个就是那位外门长老的侄子,上辈子自己就是一路过关斩将,把他压在底下,才拜师了剑尊。 这次,倒是没人和他抢了。 沈见碌磕了个瓜子,该死的景长老,该死的晋升体系,自己没本事还赖上别人了。 负责仙缘石的栖霞峰主微笑地指引景羽将手放在仙缘石上,道:“剑尊大人若是认可了你,仙缘石会发出白光,若是发出红光,则意味着你的心性不定,剑尊大人让你另择良师。” 她说得委婉,什么另择良师,什么心性不定,分明就是说,你这人心肠歹毒,不配成为我的弟子,赶紧滚蛋吧。 但是沈见碌还是心中吐槽了一番,这鬼石头就没冒过红光,还不是看上面的人的意思。 他又抓了一把瓜子正要剥开, 殿内却响起一阵惊呼。 沈见碌疑惑地抬头,看到一片红光…… 第2章 沈见碌发誓,他这辈子,啊不,是上辈子,都没遇到今天这么多离谱的事。 先是本来以为死翘翘了走马观花感叹人生结果重生,转职炼器结果被收为首席大弟子,紧接着心里吐槽鬼仙缘石的破机制,结果仙缘石靠谱了一回。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人能听到他的心声,把他的不满给消除了。 他再次抬头望了望天,好的,还是那么高的屋顶,还是那么仙气飘飘的宫殿,和上辈子的那一天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此时身边新晋师父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沈见碌尴尬地笑笑,随口说道:“没想到我们宗门的大殿这么气派,没见过世面,就瞎瞅瞅。” 胡行知得意道:“那是自然,这座宫殿曾今是为师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修的,能不气派吗?不过,”他话锋一转,“你知道底下那个为什么没过吗?我看你名册,你和他同在外门一个山。”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拿出他那面瘫却老实的演技了:“弟子不知,弟子在门外勤勤恳恳修行,不太关注旁人事。” 胡行知好像非常满意地拍了拍手:“那就对了,景狗那老贼,心里想的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想把他外甥弄进来,真当剑尊眼瞎吗?” 殿下已经炸开了锅,本来沈见碌拜师炼器峰,就已经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了,现在他们一直觉得这次试炼的绝对胜者,景长老的侄子,居然被判为道心不定? 这是什么情况? 景羽内心惶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众多师长见证,仙缘石发出了红色光芒,意寓他道心有异,这要是天赋不足也就还好了,还会有别的长老愿意收他为徒,现在剑尊大人的仙缘石拒绝了他,其余长老还会收下他吗? 怎么办?他一时心慌意乱,看向景长老。 景长老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他本以为,愚蠢但识相的沈见碌走开就好了,顶多景羽拜师会有个第二名的名头不太好听。但是没关系,修真路何其漫长,等沈见碌去炼器无成,对于凡人匆匆几十年就不复存在了,这点影响能算的了什么。 但他却没想到,一向休眠装死的仙缘石,突然冒出红光拒绝了景羽。 殿后弟子们的窃窃私语传到他耳中,修仙者向来耳聪目明,修炼到他这个地步,更是能分清哪一句话来自于谁。 “天哪,宗门以前出过这种情况吗?” “不知道啊,居然连景师兄都过不了,剑尊的标准是得有多严苛啊?” “毕竟是剑尊大人……” “剑尊大人是不会出错的。” 景长老咳了一声,斜眼看了眼跪在殿下的景羽,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但还是说到:“剑尊的标准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苛,剑尊门下已近十年未收弟子了,依我看,景羽这孩子年岁尚小,或有心性不坚,但假以时日……” “啊,可是这是剑尊大人准备的仙缘石,百年来毫无例外也毫不出错,景师弟你这是?”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胡行知一边折扇扇着风,一边磕着瓜子道。 他身边的沈见碌坐在小板凳上,一只手抓瓜子,一只手接吐出来的壳。 众人一时无语,果然胡行知这厮不是什么正经人,方才那位小道友态度毕恭毕敬,神色认真诚恳,现在拜师为他才不过一盏茶,就从他那学来了懒散的习性。 难怪你们炼器峰没落! 但此时有人可没心情看他这副懒散模样,景长老语气不善,面色更沉:“胡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时质疑过剑尊,不过是感叹剑尊收徒条件严苛,我这侄儿也确实没那个福分罢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觉得胡行知的嬉皮笑脸是如此的碍眼,本来他可以顺着说剑尊收徒标准严苛,把心性不定化为年纪尚小,再装作关心剑尊徒缘把景羽塞进去,反正又不是亲传弟子,剑尊又闭关了不知道多久,谁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出来以后又未必会计较这事。 而殿内众人各怀鬼胎,平时灵石法器往来是常事,谁会在这个节点上给他找不快? 偏偏这个一直和死人一样没声的胡行知说了一嘴,让他下不来台。 沈见碌茫然了,他是真的茫然了。 就连他这个情商负数的人,都听出来了景长老的意思,结果他师父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要不要这么刚? 他缓缓转头,看向嗑瓜子如飞的师父,师父回了他一个笑脸。 沈见碌:“……” “行了,”终于还是抱剑峰峰主看不下去来打个圆场,“我看这弟子不错,我收了。都是同门师兄弟,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景长老这才收回死死盯着胡行知师徒的目光,冷声道:“那就多谢师弟对我侄儿的看重了,景羽,还不快拜师!” 景羽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对着抱剑峰峰主磕头拜师。 但是这一瞬间的心理落差,他却难以相信。 他明明,一开始,是要当剑尊的弟子的。 成为剑尊弟子,就可以获得别人享受不到的资源,是全宗门倾力培养的对象,将来会在整个修真界大有所为,前途一片光明! 但是突然,一盆冷水浇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他没能成为剑尊的弟子。 为什么? 他夺得头筹就可以,对了,头筹。 他看向胡行知身边的沈见碌。 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村庄选上来的凡人,自从进了宗门就在不断刻苦练剑,一个普通人那么拼干什么? 第3章 还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头筹,却不拜师剑尊拜师炼器? 都是因为他! 景羽内心嫉妒又扭曲的恨着,一定都是因为他打败了自己,自己心有不甘所以才道心不定,都是因为他。 他既然只拜师炼器,说那么好听家族传承,还非要抢第一做什么? 沈见碌却没空关注景羽怎么想自己,因为他的师父磕完瓜子,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态问他:“无聊吗?” 沈见碌勉强咽下去瓜子:“还好?” 胡行知:“为师很无聊,人的时间是宝贵的,修士也是如此。” 沈见碌心说那你还总是打盹犯困摆烂?试探性问道:“所以?” 胡行知大手一挥:“为师决定现在就带你去炼器峰见见世面,早学手艺早出师,早点将我峰发扬光大。” 沈见碌连说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一缕清风带着他忽上忽下得往外飞。 “不是,我,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沈见碌真的不想刚重生复又死,死亡原因“出师不利”。 胡行知冲着殿内说道:“各位师兄弟,我带着徒儿先走一步,你们继续吧!”一阵疾风带着他冲出了大殿,留下的回音却绕梁数遍不绝。 众人:“……” 众弟子:“好厉害啊,这就是炼器强者吗?我想学炼器了……” “我也是。” “我也……” “别想了你都说了是强者,强者干什么不行,剑修强者更厉害……” 那阵风将沈见碌平放在了一座山峰顶,又化为了一片枯黄的叶子平躺在他手心。 胡行知紧随其后:“如何啊徒弟,我们的山峰是不是很气派?” 沈见碌看着手中枯黄的树叶,又看了眼四周,顿时觉得自己的脸就如同这枯叶:“不气派,但奇葩。” 谁家山峰顶上搭棚子的啊,别的峰都有大房子,为什么他放眼望去,炼器峰从上到下,大大小小,几乎全是棚子啊! 人生第一次,沈见碌觉得自己冲动了。 人不能因为爱好决定前行道路。 胡行知恍然大悟,立刻掏出一块令牌投向空中,只见光芒投射下,山峰上的棚子后,显露出一间间青瓦白墙的房屋,只有最顶上的屋子是黑的,里面冒出滚滚浓烟,沈见碌看着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齐心协力搬运着大铁块,锤子与矿石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烟囱冒着滚滚热气白烟。 沈见碌咽了一口口水,都修真界了,还是人工打铁啊! 胡行知得意道:“虽然,你是我的亲传弟子,但是呢,这里毕竟还是有很多徒弟在的。你成了大弟子,那他们全都是你的师弟妹了,够威风吧!” 沈见碌心说你这话前后有何逻辑可言,我这首席大弟子又有个屁用? 胡行知嘿嘿一笑,把他往前一推,掏出一个小小的扩音法器,是他前阵子无聊做的玩的,喊道:“我给你们收了个大师兄回来啦!” 声音气势磅礴,响彻全峰,惊起一群飞鸟。 沈见碌:“???” 紧接着,炼器房里,矿石库里,柴火堆里,甚至是地道里,都冒出来人影,观摩他这位“大师兄”。 一个个被烟熏得黑不溜秋的脑袋,一笑就咧开八颗白白净净的牙,几乎齐声说道:“欢迎大师兄!” 人可以死,但不能社死。 沈见碌袖子挡脸就往反方向奔跑,被胡行知无情抓回,丢进了炼器房。 “爱徒,为师相信你,一定能和各位师弟妹们和谐相处,为师去去就来。” 沈见碌甚至来不及抓住胡行知的一片衣角,他就消失不见,留下沈见碌在热烘烘的炼器房不知所措。 炼器房内一男一女,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沈见碌看到他们,就很难想象是自愿打铁。此刻用着殷切的目光和他对望。 其中那个小姑娘期待地问道:“大师兄,你也喜欢打铁吗?” 沈见碌努力睁大眼睛,即便滚滚白烟迷了眼,脚不动,身不移,视线不晃,沉痛道:“对,我喜欢打铁,我全家都喜欢打铁!” 第3章 沈见碌是个路人甲,穿越前是路人甲,穿越后也是路人甲。 他本以为这次重生,自己路人甲的生活能够平平淡淡,谁知小人物也需讨生活,而生活处处是惊喜。 拜师炼器峰的他自觉心已经比大润发的鱼还要冷了,上辈子的他,虽然没有去昆仑山练过十八年的剑,但是去了小雪山挖了十八天的矿,虽然最后什么都没挖到。 但是这些都磨练了他前行的意志,他现在的心肯定经得起千锤百打。 所以,当小师妹江清月问他能否示范锻造的时候,他甚至都不说师父其实还没有教自己炼器,就洗洗手撸起袖子开始炼了。 大师兄,就是要身先士卒…… 我觉得不行,这是他看到开口比自己人还大的炼器炉口时的想法。 被封在了整个墙壁里的炉子,开了个比人还大的口子,里面流动的金属发着红光,而他的小师弟渚舟虽然才十岁不到,却抱着比人还高的柴火往里添。 “够了够了,小舟可以了。”身为大师兄,沈见碌才体会到自己的责任重大,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走向了热气逼人的炉子。 塑形,捶打,冷却,那是凡间的锻造方法。 到了修真界,多了一道注念的程序。 炼器大师认为,形意一体,神念不分,没有念力的法器,只能起到法器最基础的效果,空有其表,却无灵性。 所以,有了念的法器,才算得上是上等法器。 但是对此沈见碌就想吐槽,念力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各大宗门主流剑修,符师阵师都少得可怜,谁还管得了练什么念?根本没传功法下来啊! 这样想着,他不断地敲击,捶打,一块圆溜溜的液体金属,再加上漆黑的矿石,被他打磨成了个圆环。 他印象中,上辈子好像见过这种样式的法器,方便携带,尤其适合给年纪不大的小孩子防身用,注入灵力,会自动生成一个有防御效果的光盾,刀枪不入。 可惜防不住比自己强太多的,而且有使用次数,唉,要是能做义工防护作用强一些,还能循环利用的就好了。 实在是太穷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红热的圆环沉进山泉水中冷却,褪去红色,显出青色的铁矿原色,还有细碎的红色花纹。 沈见碌满意的微笑,将它夹起,瞬间,圆环发出了微弱白光。 然后,沈见碌就眼生生看着,圆环上逐渐出现了一行字: 生命值999暴击率20%法器特性:可以抵挡筑基期攻击一盏茶,冷却时间一天。 特殊效果未知。 ? 怎么回事? 谁偷听了他的大脑? 还是他产生了幻觉? 一个法器,怎么能自带这种游戏词条一样的东西?还这么逼真? 一定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沈见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一定是遭逢重大变故,道心不稳有些入瘴了,速速醒来,醒不来滚去昆仑山挖矿。 沈见碌再次睁开眼,法器上的那行字依旧存在。 沈见碌:“……” 他尝试让师弟妹看看这圆环:“你们看这法器有何不同啊?” 江清月还是个小姑娘,很喜欢这种小巧的法器,很欣喜地说:“大师兄好厉害,法器这么快就做好了,很好看!” 沈见碌扯了扯嘴角:“小师妹,我是说,你看这个法器,和别的有什么不一样?” 江清月仔仔细细观察完了,笑着说:“大师兄的圆环,嗯……做的特别圆。” 沈见碌:“……” 他看向抱着柴火的小师弟,小师弟也仔细看着圆环,很是思考了一番,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大师兄的法器融入了两种材料,而且还是边角料,省钱。” 沈见碌汗颜。 怎会如此。 “为师来也,乖徒儿可有想我?”胡行知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扛着一木桩子糖葫芦走进了炼器房,居然还分心了点灵力照顾糖葫芦不至于被房里温度融化。小师妹小师弟立刻扑了上去,胡行知乐呵呵地将糖葫芦分给他们,掏出一只问沈见碌:“大徒弟你吃不吃,” 沈见碌毫不客气地拿了一根,感叹道:“您的灵力不拿来炼器,保存糖葫芦,真是……” 胡行知期待的看着他。 沈见碌咽下一口糖葫芦:“哈哈哈哈非常随性。”他干笑。 江清月推了推胡行知:“师父,大师兄真的好厉害,一下子就炼成功了。” 胡行知面露惊讶:“是吗?大徒弟,你好争气啊,为师还没有来得及教你什么。” 沈见碌心说亏你还记得,然后掏出了那枚圆环状法器,见胡行知只是看到表现惊喜,并无异样,说到:“师父能帮我看看这件法器……如何吗?弟子随便做的。” 第4章 “你随便做的?”胡行知语调拔高,把沈见碌吓了一跳。 沈见碌结结巴巴:“对,我以前只练过打铁,还没学过制作法器,师父您看……” 胡行知居然热泪盈眶,好像满足了什么重大心愿,语重心长道:“乖徒儿,为师为你骄傲啊,这等法器,你居然一次炼成,甚至师父都没有教过你什么。师父现在哪敢轻易教你,你自己摸索就已足够了啊!” 沈见碌:“不是?我不明白,师父你什么意思?” 胡行知举起还不到掌心大小的圆环,道:“这已经是一件几近中级的法器了,可惜你的修为有限,不然还能在进一步。” 几近中级?现在市面上中级法器不知道有多抢手,高级法器因为失去了制造传人和秘法,已经很久没有新的一批产出了,基本都存在各大宗门宝库中,偶有几件流通于黑市,一经出现,必定是造成大规模的哄抢。 他居然,第一次练手就做出了几近中级的法器? 早知如此,打铁能混口饭吃还安全,他还当个什么鬼的剑修啊既穷又卷。 沈见碌在内心惊讶中,还是选择继续问道:“那师父,我这件法器有什么用啊?徒儿还不是很清楚。” 胡行知目光一凝:“你自己做的东西,居然不知道什么用处?” 咳咳,不能这样说。 沈见碌重新组织语言:“徒弟是按照记忆中的一个防御型法器做的,不知道学到了几成。” 胡行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摸了把他胖乎乎脸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没错,但是据我观察,你这件法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让它的可用性大幅度提高,嗯,没看错的话,这件法器可以抵挡筑基修士攻击一盏茶的时间,紧接着要隔一天才能再次使用。另外,它好像还能增幅自身部分灵力,嗯……” 胡行知越看越心惊,他是万万没想到今天自己像往常一样走个过场,能捡这么一个大漏的。 沈见碌越听越心惊,因为胡行知说的和他面前词条注释大差不差,但是他们都看不见这词条。难不成是一朝重生的特异功能吗? “它应该还有什么特殊的效果,因人而异还是怎么样,我不好说。”胡行知满意地点头,“大徒弟,虽然我俩成为师徒才短短半天不到,但我相信我们的师徒情谊不需要用时间来衡量,收你为徒是我的福气啊!” 小师妹和小师弟鼓掌欢呼。 “大师兄好厉害。” “果然只有像大师兄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喜欢打铁的,我要向大师兄学习。” 他们喊得真情实感。 “我也要成为大师兄这样的人!” 而他们的大师兄心情一点都不美好,他看向胡行知,胡行知也看向他。 胡行知很有大能风范地说道:“徒儿,我给你藏书阁的钥匙,从今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去那里琢磨就是。” 沈见碌面目扭曲:“所以师父你干什么?” 胡行知微笑:“为师自有为师的打算,但是目前不打算给你指教,接下来的日子,你就自己琢磨着过吧!” 沈见碌:“啊?” 剑宗,后山。 一群人鬼鬼祟祟,行色匆匆从林间穿过。 剑宗的防卫一向森严,但是前段时间的试炼大会,景长老和胡长老有些许摩擦,虽然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对于他们自己也确实没必要揪着不放,底下的弟子却不这么想。 景长老管着外门弟子,平时宗门内各峰交界处,包括后山丛林小路,都是外门弟子负责轮班勘察。这次的事情,不少弟子明里暗里感受到了些微妙,就撤掉了后山与炼器峰相连的小路的守卫。 再加上那个地方本就灵气稀薄,修真者长时间待着感觉筋脉滞涩,外门弟子一个比一个看重修行,更是2不愿意往那边靠了。 这才给了这群人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得爬上山来,打算混进剑宗弟子中, 领头人一抬手,后方几个人动作瞬挺,他隔着枝叶,看到不远处炼器峰底下有个衣摆处沾满煤渣的人,拿着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东逛逛,西看看,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锄头,开始挖掘。 关键他挖的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类似矿石的东西,所以他每一锤头下去,都发出沉闷的响声,带来的震颤甚至连领头人都难感受到,脚下的土地在颤抖,面前的树丛也在随之晃动。 这是什么人?挖个地还这么大阵仗,不对,是挖矿。 不过,话说剑宗现在这么穷了吗?虽然现在炼器不吃香,好歹稀有职业做个传承保护啊?这么大的个剑宗,居然连炼器用的矿石都供应不起。 供应不起就别设这么个峰啊,待遇还没他们魔教好呢,好歹包吃包住月供全勤。 如果剑宗的人能听到他心里话,一定会气的骂娘。怎么供不起,怎么可能供不起,谁知道那些矿被他们吞哪去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见碌,终于挖出了一块深埋在地底的矿石边角料,不大,但有用。 身为一个炼器师,也是费钱的。 但是没有剑修保养费那么高。 所以,能省的钱为什么不省,边角料就可以做实验为什么要用大矿石? 沈见碌挖得开心,用得也开心。 但是他东挖挖西挖挖,就是不走,就很碍到这群魔教中人的事了。 等到天黑,剑宗边界的结界会内外扩散检查一部分,他们再不进去,就要被发现了! 属下凑到领头人耳边:“要不把他处理了?”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在山脚挖挖挖,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充其量给剑宗干活的外门弟子,身上也没什么灵气波动。 领头人颔首默许,手下一挥手,一根细不可见的银针迅捷划过,直冲沈见碌后心。 而他无知无觉,走到果树下。 嗤—— 是几乎轻不可闻的一声,但是领头人听到了。 因为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紧接着是什么水流滴下的声音,他的肩膀感受到一股温热。 刚刚放暗器的属下,那枚银针到了他的胸口…… 叮—— 紧接着一个圆溜溜的野果滚落在地,摔成了两半。 沈见碌看着自己穿上链条挂在胸口的圆环上,多了一些字: 冷却时间:一天 特殊效果:遭到攻击时,有一定概率反弹所受伤害。 ? 沈见碌看着那一天的冷却时间,和掉在地上的野果,以及摔裂了的野果,对那特殊效果感到了深深的嘲讽。 什么鬼啊? 第一次练手的法器果然不行,这危险判定就有问题,天上掉下来一个果子都能判定为受到攻击消耗了使用次数。这要是真遇到危险还得了! 果然自己还是得从基础学起不能想什么来什么。 他收拾挖好的矿石,坚定了决心上山。 而躲在树丛后的魔教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从刚刚那个属下被自己的暗器反杀就没有动静。 此时看着沈见碌走远,直至消失,领头人身边另一个属下才颤颤巍巍问道:“剑宗现在连个打杂的外门弟子都那么强了吗?” 领头人沉下面容:“剑宗挖矿徒,果然恐怖如斯。” 第4章 重活一世,沈见碌没想到还是面临了上辈子一样的事。 有好几年,我没钱。 具体是多少年。 从那一年到今年。 反正有好几年。 他就说了,修仙世界还用传统锻造方法不靠谱,果然不靠谱!就这么一段时间,炼器峰附近的枯枝败叶都被他捡完了。 炼小小的一件法器,但是前期准备的冶炼,就要三天! 更别提书上说的传说宝器要炼个九九八十一天。 还不能用一般的燃材。 真就活该你失传啊! 这边沈见碌用普通燃材都要消耗不起了,他现在是看到发黄枯萎的树枝就蠢蠢欲动,好几次盯着别的山峰山脚下的落叶感到可惜,然后趁那边洒扫小童收拾完,就拿个大麻袋拎回来。 去了几次之后,别的峰的人看他眼神都不对劲了。 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燃材还是不够了,这怎么行! 江清月举着饭碗鼓励道:“大师兄没关系的,我们山峰没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师兄你不用自责。” 渚舟也跟着安慰:“是啊大师兄,至少我们矿还是很多的,我们可以去卖矿啊!” 这个办法一出就被沈见碌否决了。 他们炼器峰,怎么能拿吃饭的本钱去卖呢? 要不,不炼了吧,上辈子练剑也没练出名堂,反正这世界有其主角,他干脆烂地里吧。 然而,沈见碌看了看那张着大嘴嗷嗷待哺的大锅炉,师弟师妹真挚的眼神,沉痛道:“我下山,去卖点东西。” 剑宗地处南边高处,脚下坐落着凡间小镇,剑宗弟子归来的必经之路上,会有不少散修贩卖器物。不过剑宗内门弟子多半看不上,只有外门弟子除去所学以外,攒下灵石以求换得适合自己的法器符箓。 第5章 除了剑宗弟子,还有不少别宗弟子带着本门法宝器物来这里,与有缘人相交换,因为这里是联通各宗的重要节点,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交易规模,还有不少地下交易。 由于也不会交易出太大的东西,所以剑宗对此也是视而不见。 沈见碌背着一箩筐东西,有点庆幸自己没把两个小家伙带来,不然这鱼龙混杂的可真是要操心。 大部分人售卖的都是些符箓,名不见经传的剑谱,形状特殊不知道有何用的矿石,还有些许低级法器。 法器这东西,传承已经断层很多年了,再一次感受到贫穷的沈见碌对此表示无话可说,他找了个街口拐角处,摊开一张席子,摆好了自己这段时间炼好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到自己身边的小哥,缺胳膊少腿,让人见之伤心落泪,却依然身残志坚地喊着:“仙家符箓,十块下品灵石三张,童叟无欺。” 沈见碌为这位小哥的精神而感动,转身看到对面,浑身披麻戴孝的年轻女子跪坐在地,身前草席躺有一人,白布遮面,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花布上放着几瓶疗伤药。 她一边抽泣一边说着:“家父既已不在,小女子留下这些仙药也无甚用处,本是想赠送给诸位,奈何家中实在贫寒,还望大家买下药品,让小女得以安葬逝者。” 路过人频频回头,于心不忍,安慰女子与她商量交易。 沈见碌大为震撼。 出现一个,纯属偶然。 出现两个,人间巧合。 他再转头看向街上,什么大牌子写着:瘫痪瞎子摸脉测运,家中破产变卖家财,贫寒散修选错修行路倒卖二手剑谱。 来往的弟子大多年轻,有一颗热心奈何灵石不多,这种只需要花力所能及的金钱就能帮助一个人的荣誉感让他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这里的商客也都利用着这一点,让自己的货物快速交易。 运气好的遇到特别有善心的弟子,还能收到一两块说给他们贴补生活的灵石。 沈见碌:“……” 修真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一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半天过去了。 他就这样看着那群人货不对板也把东西卖了出去,好几次他都想冲上去告诉那些善良的弟子们,这里是个连环骗局。 然而,他抬眼看着,整条街都是这股风气。 人多势众。 他身边身残志坚小哥符箓都快卖完了,他还一件都没有卖出去。 身残志坚收拾了下东西,就准备卷铺盖走,沈见碌看着他隐藏在衣服下完好的四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哥只是对他露出一个“看吧你这样是卖不过我的”邪魅一笑,就要走了。 沈见碌却好似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般,毅然决然地站起, “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 他一声喊的过分响亮,导致一时间几乎所有人回头看向他。 此刻天色将晚,夕阳西下,沈见碌觉得自己晚景凄凉。 “小弟远从海外不知名小岛漂流而来,本是抱着和门中师兄弟们一起来长长见识,谁曾想,海上遇风浪,载着我和师兄弟们的小船顷刻间被茫茫大海吞噬,只有我,一个人扒着木板漂流到了这里。” 蓬头垢面的卖剑人愣住了。 “初到此地,小弟人生地不熟,又因在门中不思进取武艺不精,被人骗到地下黑市做了半年的苦力,拼了这条命才侥幸逃出,你们看我还觉得是个健全人,其实我的身体内部早被他们掏空了,我的肾,都被他们隔了一个啊!”沈见碌捂脸痛哭。 身残志坚的小哥愣住了,嘴巴张得老大,他没想到,这位一坐下就不说话的兄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逃出来后,好在当时随身不便,没有将师长们的东西带在身上。海上风浪滔天,我尽全力也就护住了这么一些。” 披麻戴孝的女子愣住了。 沈见碌继续说:“奈何我实在是个没有天赋的弟子,枉费了师长兄弟们的悉心教导,长到这么大,换成凡人都成家立业了,我还是一事无成。练剑不行,符阵也不行,这世上好像就没有我行的。” 修行选错方向卖二手剑谱的道友愣住了。 沈见碌低下头,看着脚尖,突然爆发道:“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老天为什么偏偏留下了我?” 他眼神绝望,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地。 众人才忽然反应过来。 “小兄弟,别这样想啊,你的师长兄弟们都是爱着你的啊!肯定希望你过得好啊!” 沈见碌嘴角勉强勾起一个微笑:“那有什么用,如今他们都不在了,空留我在这世上,我这一生过得又有什么意思呢?” 立马有人抢道:“有的一定有,道友你要知道,只要你活的够久,一切都会变好的,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啊,一切皆有可能啊!” “是啊是啊,道友你不要想不开,苍天有眼,你师长父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沈见碌掩面哭泣,好不容易喘过气来,看着众人说:“师父师兄说的没错,这世界还是好人多。” 看着众人对他关心可怜的眼神,沈见碌状似悲哀道:“小弟我本来打算就此回到家乡小岛,虽然故人都已不在,但我好歹要回去一趟,就当带着他们一起,去落叶归根。” 众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沈见碌展开包袱里的法器,说:“奈何实在是盘缠不多,小岛又实在偏僻,我却连回家的银两都没有。如今只好将这些身外之物变卖,反正都不打算修仙了,能回去就行。” 说到这里,他似是再忍不住,闭眼,一滴泪水滴在布包上,渲染出一道异色,他居然贫穷到,连装灵器的包袱布都是廉价的掉色货。 众人一时心酸不能自已,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年轻弟子,虽不算富裕,但多少都有亲人朋友,听沈见碌这么一说,心中可怜更甚,一个两个恨不得空手变出百万灵石送沈见碌回家,又希望能逆转时空让沈见碌和逝去之人见面。 沈见碌却不开高价,道:“大的一百块下品灵石,小的五十块,左右我将来也不修仙,这些对我都是身外之物,况且,家父曾说过,东西需给真正需要的人,众人真的需要,我本是不要钱都要给的,奈何归家所需银钱……” 里面有人打断他:“这如何受得起,我看着这灵器品相皆不凡,给我们这个价怕是道友你吃亏不少,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吗?” “是啊是啊,需不需要我们帮你找找哪里有渡船过海送你走吗?” 沈见碌微笑:“道友的好意我心领了,就是各位道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带些柴火枝叶来,我家乡常年雨雪,每逢冬夏,不是柴火打湿了点不着,就是天太冷了根本不够烧。这次回去,我想从这边带一些好一点的柴禾回去,好歹过个像样的冬天。” 已经有年轻女修忍不住掩面:“那地方气候这么差,你就不要回去了嘛,留在这边我们可以帮你找点活干混口饭吃啊!” 沈见碌苦笑:“人总归是讲落叶归根的,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家。” “道友节哀!” “道友我给你找了这么多柴你看够不够用。” “别用柴了,我这有块火晶石,冬天也是温润暖手,就送给你了,也谢谢道友的灵器。” …… 场景之外,身残志坚的小哥,四处流浪的剑贩子,卖药葬父的女子,破产回春的商家,选错修行路的道友都对此表示沉默。 强! 太强了。 凭一己之力,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打出了今天最高销量和人气。 剑贩子幽幽说道:“你们希望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身残志坚小哥揩了把眼泪:“真的我希望是假的,假的我希望是真的!” “滚蛋不许说这种话,不然最先倒霉的是我们!” 沈见碌卖完了带下来的所有灵器,连那个掉色的布袋子他都干脆送给买最多的那位仁兄了。 这次交易,主打的就是一个双向奔赴。 他还收获了一整个小型空间法宝的柴禾,可以管他山峰几个月的消耗了! 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这才是交易的最优结果。 沈见碌在心中给自己大大点了个赞。 至于幸存者·嘎肾·废柴·归家这种设定,就当是个过去的马甲,干完这单,不复存在! 第5章 “小兄弟留步!” 沈见碌慢悠悠回头,心说东西都卖完了还有谁。 只见街口跑来了一位绿油油的公子。 是真的绿油油的。锦衣华服的绿,只有浅淡的区别,头顶发冠却偏偏是银白色,仔细一看,是上好的天河银和沉冰玉雕琢而成,精致秀美。 沈见碌握紧了拳头。 这么好的材料,居然拿来做发冠,真是暴殄天物。 第6章 同时绿油油的公子走近,层层叠叠的绿加上头顶的白,沈见碌感叹。 真是好大一根葱。 所以,这是…… 公子满头大汗地停下,气喘呼呼道:“小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 沈见碌:“?” 公子绿意盎然,显得他的笑容如今也是天真无邪:“你的师门其实还没有灭绝啊呸——”他咳嗽了几声,放平语气道:“我也是碰巧,从港口救下了一群人,他们也是从偏远岛屿而来,海上遇风浪与亲人失散,万万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里碰到你,你也许就是他们的师弟啊!” 惨绿公子情真意切。 失肾少年两眼懵逼。 围观群众全体肃静,数十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 沈见碌嘴唇颤抖,他真的是,好些年,没遇到这种拐卖犯了。 这条街,先是比惨大会,接着是拐卖集团,修真界果然人杰地灵,他大为震撼。 沈见碌看向惨绿公子,诚恳回答:“这位公子,你说的我听不太懂,而且,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的家乡离这里极远,怎可能这么巧,都顺着风浪漂流到这里呢?” 惨绿公子却突然获得极大鼓舞般,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扇子,道:“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剑宗山下港口都有法阵庇护,而且海上风浪虽大,固定时间内,风向确实差不多的。你既然可以飘到这边,你的师长为何不能也飘到这边?” 沈见碌:“……”他现在不想讲科学,也不想讲玄学,他现在要讲法规,因为他要被真嘎肾集团带走了! 沈见碌强行挣扎:“就算如此,也许我们也不是一个老家的呢,我的家乡名为布吉岛,公子您救下的人可能不是……” “布吉岛?”惨绿公子喃喃自语:“布吉,不知……啊!”他一拍手掌恍然大悟! 沈见碌再次疑惑。 而惨绿公子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石化。 “我就说修真界哪来这么巧的事情呢!都是从遥远家乡渡海来,半路遇难,我救上他们以后,问他们什么,都含糊不清地说说“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不是不知道,而是布吉岛啊!听成不知道是因为口音,哎呦小兄弟,遇到我你是撞大运啦!” 如果这是一部黑白漫画,沈见碌现在就在石化的基础上,不断碎裂,直到成了一堆渣渣。 他想说:遇到你我真是倒血霉了。 但是两边围观群众人多势众,他刚刚在此发表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卖惨发言,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反驳。 他本以为,拐卖这种事,都是一群人的阴谋做套,没想到,还能有他这种自己给自己下套的!一句句,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嘎肾团伙。 他现在就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走吧小兄弟,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围观群众劝说着。 “好事啊小兄弟,快去看看吧!”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小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能和师门人团聚,一起回去有个照应也好啊!” “是啊是啊,就算真的不是,过去看看也好嘛,满足个念想,要是错过了多可惜啊!就像那传说故事里的仙侣一样,一次误会,一次错过,兜兜转转,足足花了数百年才和对方在一起呢!” 说这句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修,此刻热泪盈眶,幻视此景为一部跌宕起伏的虐心剧情。 沈见碌被虐到了,但他手握的不是虐恋情深剧本,而是法治栏目。 在众人的怂恿,惨绿公子的恳切请求,以及自身作死在屋台阶下的多重因素下,沈见碌被“拐卖”走了。 众人待二人走远才收回目光,纷纷感叹这人世间的奇妙。 身残志坚的小哥:“是我错怪他了,他是真的!” 卖药葬父的女子:“要不我们以后别这样干了吧,真遇到这种事的人,看着太伤心了!”她咬着帕子,脸上画的虚弱妆都被哭花了。 选错修行路卖二手剑谱的道友:“看到他的柳暗花明,我决定再选一条路了。” . . . . 沈见碌被惨绿公子一路拉着,本来想离开众人视线就偷偷逃走,谁知道这根葱力气大的惊人,他只能哈哈笑问道:“要真的是在下的师门中人,还得好好谢谢这位公子。” 这跟根葱十分大方:“没关系的小兄弟,能帮到别人,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到时候你们师门团聚,我就送你们一起回乡。” 他要把我带去他们的拐卖据点,和一群被拐的可怜家伙打包卖给黑市。 沈见碌面色一僵,袖子里悄悄握住一件法器,伺机而动。 他是万万不能,也不可能让这拐卖团体带去嘎肾的。 他继续问道:“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好歹说个名字,好歹让我们回去以后感谢你。” 惨绿公子突然变得有些腼腆,状似不情愿地说道:“我叫钱多多,你叫我钱道友就好了,不用那么客气。” 沈见碌握住灵器的手差点抽筋。 钱多多? 上辈子药王谷的那个传人,人傻钱多的,钱多多? 药王谷是修真界最大,也是最好的医修门派,不单单是因为其传承的医术药方众多,还因地处宝地,山清水秀,温度适宜,适合药草仙草生长。技艺传承,资源储备,都是顶尖。 思及至此,沈见碌看看自己山峰,技艺上师长放养,资源上……都开不了锅了。 顿时感到深深的失败。 发现他面色不对的钱多多十分警觉:“嗯?你知道我?” 什么鬼?对了,他现在被钱多多以奇怪理由往陌生地方去,这很不对劲啊! 莫不是,他要被拉去药王谷当药人给练手?药王谷,不,钱多多,你变了。 沈见碌心情沉重,果然一切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善变的男人,已经从好人变成□□头子了。 “不,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衬公子您的……气质,我叫沈见碌。”沈见碌艰难找补。 钱多多嘿嘿笑:“是吗,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沈兄弟真有眼光。” 很快就到了一处宅邸,看着风中萧瑟落叶,沈见碌心中长叹命运悲惨,钱多多一马当先推开大门。 “几位道友,我回来啦,你们的小师弟,我也找到了啊!” 只见宅内荒草丛生,破败的桌椅错落折叠,只清出了一块干净地方,铺着草席,旁边摆着食物和水,四五个衣着有些破烂的人闻声抬起头,互相对视了几眼,投过来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待看到沈见碌时,瞳孔紧缩。 这,这个人身上,为什么会有同伴的气息? 而沈见碌抬头,淦!有妖气,啊不是,有魔气。 钱多多双手合一:“之前你们不肯让我给你们换个住处,我心里就很过不去,但是好在,现在我帮你们把小师弟找回来了,你们可以团聚了。” 沈见碌嘴角抽搐:亏他前面还以为自己遇上嘎肾集团,后面又担心药王谷搞黑色生产,现在看来,钱多多还是那个钱多多,人傻钱多屹立不倒。 这几个全都是魔教中人啊你看不出来吗?他此时恨不能抓住钱多多摇晃,看看这根葱里头注了多少水。 而那几个魔教中人,感受到沈见碌身上熟悉的气息,不由得热泪盈眶。 他们从那么远的地方,响应组织号召,漂流至此,负责和潜入剑宗的同伙们里应外合干扰剑宗弟子进入秘境,谁知道,那队人出去足足三月有余,至今都没有回来报过信。 他们此趟出行本就是跋山涉水,偏偏发的灵石又不够多,在人群中长时间无银两交易也易引人怀疑,早就是山穷水尽喝雨水啃树皮了。 结果居然碰上了善心大发的钱多多,吃住总算有了保障,担心暴露也不敢接受太多。身为魔教底层无休息保障无工钱保障更无安全保障的他们,差点都想摔担子不干了。 现在终于遇到队友,这熟悉的气息,还是那么令人安心呢。 几人热泪盈眶,是真的感动,他们本就是魔教不起眼的弟子,到此地就起个传消息的作用,负责带队的大哥连信物都没有给他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他们甚至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现在看来,是他们目光短浅了,身为组织的小首领,带队大哥怎么可能忘了他们! 遂而几人起步上前,对沈见碌来个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深情凝望。 沈见碌:“……” 什么毛病啊这几个魔教的,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呢居然欺骗钱多多的善心混到了剑宗山脚? 剑宗肯定不至于处理不好这种小问题的,但是,这几个人,埋伏在山下,严重影响了附近安危。 本来宗门给他们炼器峰的资源就少得可怜,树叶不让砍,这要是那个景长老借题发挥,说什么拨太多弟子处理山下问题花销太多,直接断了他们炼器峰下个月的补贴怎么办? 第7章 沈见碌内心正义之火熊熊燃烧,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和魔教几人的目光深情遥相呼应,就像是多年未见久别重逢。 钱多多看着这几人的眼神,怎么回事,为何沈小兄弟的眼神不像是惊喜感动,反而是沉默中带有一丝忧愁,怅然中带有三分淡漠? 反观他救下的这几位,对沈兄弟那叫一个情深似海,追悔莫及的期盼? 等等,期盼。 钱多多明白了。 为什么沈见碌讲述自己一路凄惨遭遇,师门众人对自己的关怀,却没有细讲是如何关怀,明明他以前听乞丐回味自己美满生活时,都会告诉他家人的温暖,饭菜的美味,亲朋的友爱。 而沈见碌略过此处,哪里是不想讲,而是没有东西可讲。 钱多多看着几人目光的卑微,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兄弟和师门的确遇难失散,但是他的师长并不如他讲述的那般对他关爱,甚至可以说不好的。但经此一遭,沈兄弟对逝去之人却无法埋怨,甚至不知道怪谁,只能带着师长的回忆回乡度过一生。 难怪他找沈兄告知情况时,沈兄不愿接受。 沈兄的心里,该是多么复杂啊,既希望是他们,又不想看到他们。 钱多多越想越觉得真,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灵光。 所以,他看着眼神复杂的沈见碌,殷切期盼的几人,顿时觉得这真是孽缘,沈兄弟,真是不容易啊! 钱多多从扇子底下冒出头:“几位,是同门吗?” 他给了沈兄弟一个拒绝的机会,他真明智。 魔教几人心急火燎,怎么回事啊这位兄台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对了,信物,那位大哥没给他们信物,他们需要找东西暗示一下自己身份! 沈见碌缓缓抽出新炼的法器,这几个人,不能留。 “师弟,看,你还记得这个吗?”为首人掏出一物。 一束红光险些迷了沈见碌的眼,他缓过来后,却迷了他的心。 那是一块魔界特殊晶石,指甲盖一片的大小,却内蕴能量。 最让沈见碌心驰神往的,是上面亮闪闪的词条。 效果:范围火烧,持续时长,一个月。 一个月。 三个字沉沉击打沈见碌的心灵。 一个月什么概念?就这么小一块东西,能管一个月? 他瞬间觉得空间法器里的柴禾不香了。 那位魔教人士神色恳切:“师弟,你就算不记得我们了,还记得这个吗?” 传进沈见碌耳中,就成了,别杀我,我还能给你带来很多这个。 沈见碌把袖子里的法器放下。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师弟,你再仔细看看!”领头人欲哭无泪,又掏出一口袋,里面全都是。 早知道当初厚脸皮要个信物了,这个魔教区域特产,这位兄台不认得怎么办! “对不起,我遭逢变故,海上漂流撞到礁石伤了脑子,忘了很多事,一时有点对不上脸,但我想,你们应该是我同门。”沈见碌义正辞严。 魔教中人泪洒当场:“没事,师弟,你想起来就好,其余都可以慢慢来!” 沈见碌微笑。 什么时候解决都可以,先把那些东西弄到手再说,改变传统冶炼工艺,我辈义不容辞。 钱多多在一旁看着,惊掉了下巴。 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的火晶石而已,居然用这种小恩小惠对待沈兄弟。 而沈兄弟居然还接受了,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给一点关怀就妥协了。 钱多多内心纠结地咬扇子,不对,沈兄弟不是为财的人,他一定是想再给他们一个机会重新开始,难怪要说自己忘了很多事。 沈兄弟,啊不,该称为沈兄,是真大义之士啊! 第6章 钱多多觉得,和沈兄比起来,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侠,沈兄对待当初对他不好的师门人都能给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身无分文卖法器也只是为了回乡,甚至出价也不高,大家问有没有什么能帮他的,他也只是要一些取暖的柴禾,和他过去遇到的人截然不同。 钱多多一边这样想,一边把心中沈见碌的地位拔得高高的。 他要向沈兄学习! 得亏沈见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然一定十分惭愧地告诉他:孩子,修真界很复杂,你别太单纯。 沈见碌收下了火晶石,试探性地问道:“我如今已记不太清,几位师兄的名讳……” 为首者迅速接话:“我叫王五,他们是孙二,李四,赵六。” 王五说完内心十分忐忑,他反应还算快吧,希望钱多多不要发现什么不对。 沈见碌沉默了,他知道这几个很怕死,但没想到他们怕死到取名如此草率,这是生怕钱多多听不出毛病啊! 哪有一个门派名字画风区别这么大的。 钱多多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多么正常的名字啊!他养的狗叫狗蛋,养的花叫大花二花三花,草反过来叫草一草二草三。 不过,沈兄名字都和他们差别这么大,是很明显的特殊对待啊,这不孤立人吗? 小时候就开始用名字孤立,这对一个孩子,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钱多多看向沈见碌的眼神越发慈爱,沈兄真是生活不易,他钱多多既然要当修真界第一大好人,如今就不能坐视不理。 钱多多主动打破平静:“既然你们师门团聚,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顺便也庆祝一下。去镇上的飞凤楼如何?” 他自觉十分善解人意,给双方放下芥蒂的机会,同时,师门这几个一定要意识到从前的错误,好好对沈兄! 他脑子里已经展开了一部狗血苦情戏,谁知沈见碌和王五居然几乎同时否决。 “不行。” “不去。” 钱多多刚要沉浸进自己的脑内幻想,就被打断,十分疑惑。 “为何?” 沈见碌心说这怎么行,坐在一桌子上吃饭聊天不就露馅了吗?本来维持表面和平就很艰难了,谁知道这几个魔教的打什么主意。 王五一行人更是不能同意,看钱多多的样子,估计是要和他们一起吃饭,这去了飞凤楼藏龙卧虎的,万一发现他们真实身份怎么办?他们还有消息要互通呢! 双方各怀鬼胎,默契的说出同一句话。 “我们去野外。” 钱多多:“?” . . . . 钱多多不懂,为何野外是个如此受人欢迎的地方。 他路遇不平,贼人杀害平民,要抛尸野外。 师门姐弟有要事相商,不去药王谷的阁楼,非要相约野外。 修真界互看不顺眼,要比试一番,地点也要相约野外。 如今他遇到身世凄惨的沈兄,和同门团聚,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不是酒楼接风洗尘,再听段风花雪月的曲子叙叙旧,而是要去野外。 这些人的世界,钱多多不懂。 但既然沈兄要去,可能野外对他有什么特殊含义吧。 沈见碌和王五等人都走在钱多多身后,由钱多多带路,往山的另一边走去。 林渐深,风渐停,气氛也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本来沈见碌和王五几人中间隔着段距离,非常安全,也友好的距离。 但随着前行,这段距离在不断缩小。 沈见碌不明白为什么王五走着走着就要凑上来,还对他挤眉弄眼。 王五心中哀嚎沈见碌为什么还不动手处理掉前面这个人,是他的暗示还不够明显吗? 于是他挤眉弄眼更加卖力了。 沈见碌:此人多半有病。 就在王五再一次凑上来,对沈见碌面容扭曲的时候,一只手伸来将他重重推开,钱多多怒斥:“你在干什么,你的手在干什么?” 王五被这一推推得摔出了十来步,被一棵树拦下才得以没有继续飘移。同时手因为肌肉记忆变换着动作没能在他摔倒时撑一下地面,他这一摔实实在在,滑行也是实实在在,让在场人都是一惊。 这怕是,屁股开花了…… 王五热泪盈眶,不知为何,疑惑地发出了一声:“啊?” 沈见碌也是一惊,这钱多多,他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并没有什么炼药的天赋,偏偏人傻钱多混修真界,他当时就好奇,他老爹不担心吗?这活脱脱地主家的傻儿子啊被卖了怎么办。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这地主家的傻儿子简直超级赛亚人,刚刚那一掌没有用灵力也把王五推了那么远,他没有被推,却也在刚才感受到了气浪的威力。 沈见碌惜才不已,兄弟,你这哪里是点错了天赋,你这是生错了时代啊! 这换去武侠世界凭这一力降十会不是乱杀! 钱多多如同母鸡护崽,将沈见碌挡在身后,一脸痛心疾首,指着王五:“你刚刚在干什么?你刚刚想干什么?” 第8章 王五不明所以:“我?我没干什么啊?”难道钱多多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沈见碌心中一梗,他就知道,这几个魔教的不靠谱,迟早要出问题,但也不要这么早出问题啊!他前面戏白演了! 他不由为王五说话:“钱兄,没什么的,我刚刚想起来,其实我们以前在门中也……” “这叫没什么?”钱多多一脸不可置信,仔细打量了一番沈见碌。 沈见碌被他看的发毛,这个刚才起就一直嘻嘻哈哈的钱多多此刻神情出奇的认真,不由攥紧了衣袖。 钱多多看他这反应,顿时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说,他说为什么沈兄对这几个师兄弟不亲近呢! 根据他多年全订红衣楼的新出话本来看,哪有什么人出事失忆别的都不忘,偏偏忘了部分人部分事的! 分明就是遭受刺激,忘掉了不想回想起来的事。 他早就看这几人神色不对,觉得他们和沈兄过去有过节,谁知居然是这种! 沈兄……以前就这样被他们欺负吗?真是岂有此理! 他今天就要为沈兄讨回公道。 钱多多居然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指向王五:“你以前就是这样对沈兄的吗?怎么会有你这种败类?” 王五惊了。 看到匕首的时候更惊了。 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怎么突然这么恐怖了?而且,他做什么了?他不过就是向沈见碌发送暗号吗?这不正常吗? 这很正常的好不好1 他欲哭无泪:“大侠饶命,我真的没做什么,我知道错了!” 钱多多目光一凝,沉重道:“无耻小贼,竟还不知悔改。” 沈见碌沉默了。 谁来告诉他,到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向这个方向发展的?他现在,还能说话吗?会不会下一个说错话的就是自己? 钱多多却挡在他身前凝重道:“沈兄,你的苦我明白,这人欺你至此,你怎能就此原谅,沈兄啊,你还是太善良了!” 沈见碌很懵逼:“你在说什么啊,虽然他刚刚是很奇怪,但是也没有什么吧?”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钱多多立刻和爆发了一样:“沈兄,你不要被人渣蒙蔽,刚刚我都看到了,这歹人对你动手动脚,分明就是超出了同门师兄弟的界限,这是不对的啊沈兄!” 他苦口婆心:“你生活在遥远岛屿,又自小无熟悉亲朋,可能对此事不了解,但是——” 钱多多长吸一口气:“那种事是不对的,我们这里的人从小就知道,爹娘会教导。没事的沈兄,这里四下没有其他人,我可以为你出了这口气,你只需要知道,以后要远离这种人就好!” 钱多多说得愤慨。 沈见碌听得心凉。 他怎么不明白? 他现在可是太明白钱多多的意思了! 但是他宁愿不明白。 他不知道钱多多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给自己营造了这么一个苦情人设。 也不知道钱多多是怎么将一场闹剧转化为另一场闹剧,让他想为王五掩饰都成了多余。 以及,现在他是不知道,一个男人,是当街描述自己被骗被噶肾的经历难以接受,还是被误会了这种事难以接受。 但,无论多难以接受,现在他是两个都占了。 而且他一个不能辩解,一个不知如何辩解。 他一头撞死算了。 沈见碌嘴唇颤抖:“钱兄弟,你先冷静。” 王五听到沈见碌帮他说话,赶忙应和:“对对对,冷静啊钱兄!” 他向李四几人使脸色,这几人才从震惊中脱身,反应过来:“对啊对啊,冷静啊,有话好好说!” 钱多多坚信自己的推理没错,这几人居然还想联合起来迷惑他?沈兄肯定是念及同门情谊才不忍心下手,没事,他来就好了不让沈兄看见! 钱多多心中肯定自己的想法,准备将这几个人绑起来再做打算,反正一定要为沈兄出口气。 林间却突然异动,琴音箫声嗡鸣不休,轰隆一声,一大片树林应声倒地! 沈见碌胸口的挂坠再次起了作用,一道柔和的白光将他们笼罩,飞沙乱石被护罩隔绝在外。 钱多多嘴巴张大到能塞一个鸡蛋,这道光从沈兄身上发出,沈兄居然有这么好用的防护法器? 沈见碌看着词条上的冷却时间一天叹了口气,怎么刚下山就用掉了这都什么事啊! 他抬头,却看到远处断裂的树林间,一群魔教中人和音修打了起来,看服饰,应该是天音门的弟子。 在这里……打起来……遇到他们。可真是不凑巧…… 而那魔教中人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抬头过来,看向了他们。 沈见碌心中一梗,他怎么把这事忘了?魔教遇魔教,他怎么这么不凑巧,出来一趟让两拨人会和了? 而王五几人仿佛受到感召,抬起头看向前方魔教中人。 这同样熟悉的气息,这熟悉的魔教服饰,还有这熟悉的魔教功法…… 他们看看沈见碌,再看看那群魔教中人。 王五福至心灵,再次感受了一下。 他发现沈见碌身上的同党气息微弱的可怜,而且好像是魔教中人鲜血的气息。 而树林对面,却是实实在在熟悉的味道。 王五:“……” 第7章 数目相对,俱是心绪复杂。 沈见碌心想两拨魔教会合了,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天音门怎么遇到这么多魔教中人,他就是有心救也无力做啊! 钱多多很兴奋,这是他离开药王谷以来,第一次短时间内遇到这么多事,这下,他不但可以帮沈兄惩罚治王五等人,还能顺便把那几个欺负天音门的魔教收拾了,他钱多多一定能靠自己在修真界打出响亮名号。 王五等人内心崩溃,尤其是王五,他心中哀嚎。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先是和大部队失联,穷困潦倒遇到了钱多多却不敢多受帮助,好不容易等来了熟悉气息的人,结果刚刚发现,居然是假的? 他怎么会认错? 他怎么能认错? 而且他既然认错了,那为什么沈见碌不否认? 王五内心思考一番,骤然一惊,再看向沈见碌时,面色惊恐! 沈见碌是故意的,沈见碌一定是早有预谋,这样看来,钱多多肯定也是受了他指使,这样为什么他们能碰巧被钱多多所救就合理了! 一定是沈见碌早就发现了他们,为了能从他们这里探出情报,故意让钱多多先来接近他们,再扮作他们同门获取信任! 他就说为什么沈见碌对暗示不理不睬,而钱多多刚才又因误解发难! 他们,明明,就是串通好的! 沈见碌,好手段啊! 王五心中流泪堪比孟姜女,他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拍晕当初那个自荐发配到这个任务的自己。 修真界套路深,我要回乡村! 沈见碌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而内心也根本轻松不起来,为什么那群魔教中人那么强,天音门可是修真界大派啊!虽然这群都是新弟子,但是都被打吐血了! 而那边,魔道几人显然也是注意到了他们,缓缓向他们举起了武器,沾上鲜血的武器在月光下缠绕着不明黑气。 天不知何时已经黑了,这又是野外,真的是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沈见碌:“……” 其实两边看情形都好不到哪去,那边一群魔教打伤一群天音门弟子不知要如何,这边他们将几个人制服在地,钱多多的匕首还对着王五,配上这几人求饶的神情…… 像是一边修行者遇魔教,一边平民遇打劫犯。 真就……谁也别嫌弃谁。 但是天音门有位琴修拼着吐一口血也要劝他们走。 “那边的人,快跑,镇上有能向剑宗发放消息的石碑,快走……” 她话还未说完,一位魔教中人就提刀向她砍下,其余弟子受了伤瘫坐在地,一时竟无人能起身援助,眼见刀锋似雪…… 千钧一发之际,钱多多就要出手,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群魔教如此为非作歹? 却有人比他更快。 沈见碌抛出了一道白光,白光迅捷,转眼间生成一道护盾,围在琴修身前。 琴修本已闭上眼睛,半天才反应过来,恐惧还蔓延在她的四肢,她缓缓抬手,摸上面前护罩,暖暖的。 掉在地上的,是一枚和沈见碌胸口一样的环形挂坠。 钱多多震惊回头,看向沈见碌:“沈兄,这防御法器,你不是用过一次了吗?” 钱多多见多识广,虽然沈见碌的法器他没见过,但好歹见过类似的,总知道大概效果,这种东西固定时间只能用一次啊?刚刚沈兄为保护他就已经用了一次,现在…… 沈见碌示意他往琴修身前看,地上掉落了一个吊坠:“我又没说我只有一个。” 第9章 沈兄果然大意,这种防身法器都能路见不平,丢去相助。 魔教中人彻底坐不住了,本来只是几人刀指向他们,现在几乎是全体面向他们了。 头子是个青面獠牙的高大男人,见状神色凶狠地看向他们:“你们要多管闲事,就做好和她们一起死的觉悟!” 好中二的反派发言,沈见碌汗颜。 偏偏钱多多还火上浇油:“来啊,你当我们怕你吗?魔教宵小,居然敢在修真界的地盘欺负修行者,当本大侠我不存在吗?” 沈见碌太阳穴突突跳,他不知道钱多多是有何勇气说出这种话的,虽然钱多多你堪比超人,但这个修真世界个个是超人啊! 钱多多回头:“沈兄莫怕,出门在外,我是早有准备!” 只见钱多多伸手入怀,掏出一沓银票。 魔道不屑:“你这根葱倒是有点身家,不过我们解决了你不费吹灰之力,你还想用这种东西贿赂我们吗?” 沈见碌沉默了,他没想到钱多多人傻钱多的属性如此高,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了啊! 却见钱多多捻了捻,银票上泛着微光,符咒纹路显现…… 他居然用钱当符咒! 魔道众人也沉默了,在场天音门呆呆看着,他们没想到,这修真界居然有人豪到这种程度,这用一次得损失多少啊! 钱多多微微一笑,就要将那一沓银票啊不,符咒丢出,却被沈见碌半路拦截。 钱多多疑惑:“沈兄,你这是?” 沈见碌神色凝重:“钱兄弟,敌人太过强大,符咒又很难操控,你年纪尚小把握不住,还是让我来吧!” 钱多多不疑有他,非常信任沈见碌把一沓“银票”都给了他,甚至还说:“沈兄放心用,小弟这里还有很多!” 沈见碌把这辈子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控制住了面部表情,手中的银票很厚,他上辈子包括这辈子今天之前,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是多少钱,但反正很多就是了! 魔教几人懵了,他们不知道沈见碌何来勇气说他来,符咒多有什么用?修真界混,是要靠实力的! 王五几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先前他们还认为沈见碌和钱多多一伙,可是,哪有自家人坑自家人的? 魔教几人和天音门离得远,钱多多又只关注那边几个魔教没看见,但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沈见碌在钱多多掏出银票时的眼冒精光,那叫一个垂涎欲滴,他分明,分明就是想骗走钱财一走了之! 可怜这位钱兄,居然还被蒙在鼓里! 他忍不了啦,他要揭穿沈见碌这狐狸的真面目,于是他提气于胸,冲前方大声喊道:“道友,救救我!” 青面大哥一怔,看向他,感受了一番熟悉气息,以及看到他身上魔教区域特产火晶石,沉默了一瞬,复道:“你们是怎么这么落魄的?” 王五欲哭无泪。 青面大哥对沈见碌提刀:“原本当你们是多管闲事的,没想到是早有预谋,还带着我派弟子,怎么,是想以此要挟我们吗?” 王五面上一僵,怎么回事,这个发展不对劲,他好像在海外漂洋过来的话本看到过! 只见青面大哥一副略表遗憾的表情说道:“但是为了魔教,我们并不接受你们当人质换这几个天音门的人,放心,你们的死,是大道的奠基石,魔教会记住你们的。” 王五等人:“……” 钱多多难以置信与气愤并重:“你们,你们居然是魔教的人,你们太可恶了,居然隐藏身份欺骗我,还欺骗沈兄!” 沈见碌十分心累,为什么局势变得这么快?他强行找补:“不必说了钱兄弟,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们不是我师门中人,但奈何有一定相似之处,引起回忆……造成了这些麻烦,害了钱兄弟你了。” 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瞎编身世了,简直无限不循环啊! 钱多多语气低落下来,十分感动:“沈兄,你……真是个好人,我一点都没觉得受苦,我觉得自己学到了许多。” 沈见碌越发心梗,面对如此单纯的钱多多,他越编越愧疚。 王五几人对沈见碌不要脸的程度有了新认知,沈见碌这下把他们之前的推论都推翻了,他是怎么撒谎都不打草稿的? 他这个人还能要点良心吗? 沈见碌和青面大哥对峙,几名天音门的弟子在经历这起起伏伏的情景,一时只觉得过去山林修行都白活了,过去十几年都没刚刚一刻钟精彩。 此刻他们腰不酸了,伤口不痛了,手中的损坏的音修法器也顾不上心疼了,一个两个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这局势。 这发展,百年难得一遇啊! 他们无形之中领悟了一种名为“吃瓜”的行为,一个两个眼神放光,如同地里的猹! 路遇歹徒持刀抢劫,求去仙门求救却原是同道友,前有法器公子大义凛然,后有惨绿公子挥咒如金。 结果,法器公子决定一马当先,却引出了又一群魔教中人,而法器公子却在这之前,认为他们是自己同门。 人生经历之坎坷,造成心境之复杂,真是闻者伤心落泪! 青鬼一刀劈下,众人不忍再看,因为沈见碌收起了符咒没有用。 这一刀下去,怕是…… 等等! 众人瞠目结舌。 沈见碌身周又凝聚了一层白光,将他牢牢保护其中,而他受这白光保护,倒是颇为自在,甚至还能对青面大哥露出礼貌微笑。 众人:“……” 青面大哥震惊:“你怎么还有防御法器?” 沈见碌微笑解下戴着的项链,刚才受衣领遮挡,只是露出一个圆环吊坠,现在被他取出来,长长一条,都是同样的圆环链接而成。 “我就是还有。”沈见碌理直气壮。 在场人被沈见碌这防御法器数量震惊到了,天音门弟子也不例外,哪怕他们是天音门新一代优秀年轻弟子,每个人也分不到这么多法器啊! 惨绿公子和这位法器公子,都不是一般人啊! 青面大哥愤然,他一定要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空有几件法器的小子吃吃苦头,于是他坚持挥刀:“我倒要看看你这法器能防我多久!” 他用尽全力,月下只见无数黑气笼罩于他刀锋还能听到人声惨叫,先前被沈见碌救下的琴修率先发现不对:“道友,那刀不对劲,快快躲开!” 沈见碌也觉得不对劲,但他不能退,他身后就是啥也没有只有钱的钱多多。 于是他心一横,同时启动十个防御法器。 赌一把。 顿时林间白光冲天,刀锋划过屏障时刺耳嗡鸣,寂静一瞬,转而迅速扩散。 一个人影直接倒飞了出去。 钱多多急忙上前,却发现沈见碌半蹲在地。 刚刚飞出去的,是那位青面大哥! 沈见碌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特殊效果:遭到攻击时,有一定概率反弹所受伤害。(已使用) 他下一次,一定要研究怎么把随机触发做成保底模式! 第8章 这下,张大嘴吃惊的,就不单单是钱多多和天音门众人了,青面大哥跟着的那一帮魔教小弟,此刻也愣在当场,一时之间,居然没人反应过来去扶一下青面大哥。 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大哥会被这个看着弱不禁风除了法器多浑身处处透露着穷酸的家伙伤到。 然而事实是,大哥输了,还输的非常惨。 刚才那一刀他们很熟悉,所以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一刀的强大,他们都是被大哥操练的,一路走来,看过他斩败了无数修真者,却没想到,在那个一身防御法器就差没把怕死两个字写脸上的家伙。 修真界,居然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种强者他们从前为何从未听说?他们魔教的情报链需要更新了了啊! 而在众人震惊眼神下,沈见碌缓缓起身,本来廉价而有些破损的粗布麻衣被风吹起,他人在月下,手中法器散发着微光,嘴角流露一丝微笑,像一位遗世独立的强者。 眼底却毫无笑意,甚至是冷漠的,看向他们的目光让人背后生寒。 青面大哥扶着腰想爬起,一时之间却动弹不得,刚刚那一刀,他很确定自己是砍向了沈见碌,但是这强大的反冲之力,又是从何而来? 这股冲击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握刀的手都被震得发麻,失去了力气,他那把抢来的宝刀也不见了。 他冷汗直流,这沈见碌到底是谁? 沈见碌轻轻挥了了手,那由一个个圆环串成的项链就像是被给予了生命,如游蛇一般在他腕间流动,月色映照下,像是浮动的银河。 钱多多结结巴巴:“沈……沈兄,你还好吗?” 他知道沈兄不是一般人,但没想到沈兄这么不一般! 简直是,太强了! 天音门的弟子此刻双目炯炯,生怕错过了这等强者的出手场面,他们天音门自从高级灵器制造秘法失传以后,就从一开始的文武双修,到后面只能起个辅助作用,每次看到别的宗门剑修符修阵修驯兽师在战场上威猛身姿,心里别提多羡慕! 第10章 沈见碌却一点也不好!老天保佑,他这次是为了救人而说谎,希望老天别让他装逼遭雷劈! 他维持着强者风范,对远方施施然一挥手,气浪所过之处如剑锋凌厉削下一片树林。 “你们还想试试吗?” 他的语气颇为不耐烦,看人的眼神也没有感情,仿佛这几个人的命在他眼中并不算什么,而他也不在乎后果。 魔教几人呆立当场。 天音门弟子屏住了呼吸。 青面大哥几乎是连滚带爬得过来:“道友,我们也许有误会!” 而沈见碌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项链:“误会?可是刚刚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你在向我挥刀。” 青面大哥呼吸急促:“真的道友,这真的是误会!” 他指向天音门众人:“都是他们,我们锻造了一把宝刀,却被这天音门的人抢去说是他们的。”他说得愤慨。 天音门众人这下却没办法吃瓜了,只恨从小耳濡目染皆是风雅之词而不能痛骂这魔教的无耻。 “道友不要相信这魔教的鬼话!” “你怎么有脸血口喷人!” “那把刀明明是我们宋师姐的家传。” 他们生怕沈见碌听信谗言,也为宋师姐鸣着不平。 而被沈见碌刚刚护罩救下的琴修——宋怜青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她低估了魔教的残忍,也低估了师弟妹心中自己的分量。 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件法器必定会受到魔教觑觎,所以带了一队师弟妹,她身为天音门师姐,却不太习惯天音门和缓温柔的治疗,安心的曲子,她更偏向于有攻击性,强势一些的曲子就连她练得最好的,也是慷慨激昂的助阵曲。 但随着法器的逐渐减少,留给音修练习有攻击性曲子的法器更加少了 所以这次取这把刀形法器,也是想再试一次,它如果实在练不好天音门的曲子,就离开师门去当个刀修。 而这次的她却过于心急,一定要拿到这把刀,不管不顾追上了魔教中人,而她的师弟师妹们,也不听她的劝阻,坚持要和她一起来。 而刚刚她不敌魔教中人,心里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他们,却在危急时刻遇到了沈见碌几人。 她见识过魔修的手段,也清楚他们的可怕,如果没有沈见碌,他们该怎么办? 而此刻面对魔教中人颠倒黑白的控诉,她仿佛泣血:“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她苍白漂亮的脸上已经有些疯狂神色。 沈见碌暗道不好,急忙开口:“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青面人瑟瑟发抖,他居然从宋怜青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感到了杀气,语无伦次道:“我没有说谎,是他们在颠倒黑白!”他打死都不会承认。 宋怜青抱起琴,她单薄的身体此刻却在琴的威势下分外高大,她素手急促划过琴弦,嗡鸣一声,青面人身体颤抖,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一向以柔和扬名的天音门音修,竟在此刻爆发了杀伐的气势。 剩下几位魔修在原地已经不敢动,宋怜青抬眼过去,自己却也再撑不住,得亏有位师妹扶了一把才没跌倒在地。 刚刚那一击,实在是耗费了她太多心神,但是没关系,她好像悟到一些东西了。 这就够了。 沈见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刚刚也有出手的机会,但他觉得,还是该让宋道友亲手来,她才是此地最有资格审判那几个魔修的人。 修真界的灵器,果然十分落后啊!他叹了口气,目光看向另外几个魔修,他们此刻不知所措地站着,不单单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走,更是走不了。 不知何时,天音门弟子已经逐步散开,一个两个手握法器将他们围了起来。 沈见碌看了看还在虚弱当中的宋怜青,以及不知道该如何做的钱多多,知道这是轮到自己的时候了。 他抛出一条绳索,将几个魔修牢牢绑在了一起。确定了手脚活动都有限,且牵一发而动全身。 宋怜青说道:“沈道友,一般的绳索恐怕不……” 紧接着她就说不出话了,因为她看到那条绳索上的灵气环绕,这居然也是一件法器。 但她还是提醒道:“一般的法器也许能被挣脱……” 沈见碌微笑:“放心,这条绳索虽然是给个半成品,只有耐损耗,但是韧性非常强,他们一定挣不开!” 然后他一脚踹下去,几个被绑成粽子的魔修居然应声倒地,而且一点挣扎都没有。 沈见碌:“而且我特别加了独家秘方,十香软筋散,保证他们在绳子里就没力气,又没有力气挣脱绳子,陷入死循环。” 宋怜青:“……” 天音门众人:“……” 十香软筋散又是什么,这种效果的麻药,还随身携带,沈道友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欲言又止! 宋怜青嘴唇颤抖:“那沈道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她看向地上因为受重伤昏迷的青面人,说真心话,她一点都不想放过这些人。 沈见碌将绳子递给她:“宋道友,既然他们拿的是你们的东西,这群人就该给你们处置,我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宋怜青一时间竟不知作何答复,她接过绳索,心绪翻涌却碍于自己天音门大师姐的身份不能失态,只是颤着声说:“那就多谢沈道友了。不知沈道友何门何派,若是不想说也无妨,但是往后,若是有何困难,即可向天音门报我宋怜青的名号,我一定尽我所能。” 沈见碌只是点头,没有拒绝,因为他上辈子见过宋怜青,和钱多多不同的是,钱多多他只是听说,而宋怜青和他参加了同一场秘境。 那场秘境被魔修混入,解开了妖兽封印,众多修士里,死的最快的就是天音门的音修,他们不善作战,却偏偏坚持护着众人,竭尽全力展开防护撑到秘境大门打开,宋怜青身为天音门大师姐,治疗群众,安抚民心,精力憔悴,好不容易撑到门开,却遭到妖兽的反扑,她为了保护一个小弟子死在了妖兽利爪下。 对于宋怜青这种道德感责任感特别强的人来说,接受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钱多多一时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场危险的闹剧已经结束了,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就看着沈兄是那么威猛,而沈兄却把处置魔修的权力给了宋怜青。 什么是强者风范? 这就是强者风范! 天音门众人找到了那把刀,急着回去复命,就要和他们告别。 临行前,沈见碌突然大声问了一句:“宋道友,哪怕你不擅修音律,你也要坚持修行吗?” 天音门众人不解缘由,一同回过头来,目光也看向宋怜青。 开什么玩笑,天音门大师姐,长老宗主都喜爱且器重,他们无论怎么追赶都望尘莫及的宋怜青,不善音律? 沈见碌在开什么玩笑? 宋怜青转过身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却又不是很久。 她坚定说道:“我是天音门大师姐,音律对我没有擅长与否,只有够不够用心,而且,我有练好它的自信。” 她一定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沈见碌笑了:“好了,我没问题了,你说得对,要诀在有心。” 天音门真的走远了,沈见碌原地却开始思考,他重来一世,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世界如此不公,好人没有好结果,无论他这个路人甲还是宋怜青那种天才,包括他身边这个钱多多,上辈子被妖族所骗灭了门,剑尊号称当世第一剑,修真界和魔族妖族爆发那么大的事,却也没有出面。 所以说练剑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说着剑修不惧世间,宗门内却处处掣肘,练剑练的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抢占了整个修真界的资源,你却不管民生疾苦,不愿意维持修真界的安稳。 只知道要成仙!有什么用,最后成了吗? 还不如他打铁,他好歹炼器改变生活! 思及至此,沈见碌心胸开阔,也要向钱多多说再见了,他准备了很多柴火,回去要炼一堆法器,他爱打铁,也爱炼器。 于是他向钱多多说:“钱兄弟,我也该走了。” 钱多多没反应过来:“啊?你走?你要去哪?” 沈见碌微笑:“回我遥远海边的小岛上。” 钱多多顿时热泪盈眶,他和沈兄相识不过短短一天,却爆发了这么多事情,谁知时间却过得这么快? 不过沈兄本来就是卖法器要走的,是他耽误了沈兄。 于是他只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依依不舍:“呜呜沈兄你走吧,不用管我呜呜呜……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好好努力的……” 沈见碌:“……”怎么回事,他还记得上一次类似的对话发生在他和胡行知! 钱多多视线突然瞟到王五几人,瞬间收回泪水,愤然道:“差点忘了你们这几个人,我要把你们拉进我的药庄做苦力,天天干活,还不给你们发银钱!” 第11章 王五几人面色扭曲:这还不如杀了他们呢! 沈见碌刚准备走,闻言瞬间回头:“你们几个以前是做什么的?” 王五几人老老实实:“我们以前在魔教边界挖矿的。”反正已经不会比天天干活还没钱更苦了。 沈见碌眼神微眯,看向他们,突然微笑。 “我决定了,我要把你们一起带走,去挖矿。” 王五等人:“?” 钱多多:“?” 第9章 王五嘴唇颤抖,他难以想象,如果让沈见碌这种黑心修士把他带走,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他冷汗直下:“我们还是比较喜欢去药庄做事,汗水换取回报。” 沈见碌不解:“你为何会觉得我将你们带去白吃白住?” 他果然是黑心商贩!王五欲哭无泪,他甚至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沈见碌双手合十:“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我是来带领你们加入我的创新创业的。” 王五不解:“何为闯新……闯业?”沈见碌要干什么。 沈见碌一脸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慈祥:“是这样的,我打算重新发展炼器,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未免人力稀少物资紧张,所以我需要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你们愿意加入我的队伍吗?” 王五等人:“?”沈见碌在说什么? 钱多多:“沈兄,你想做什么生意?找我啊,我有很多人……啊不,我有一点钱,可以帮助你的!” 沈见碌委婉拒绝钱多多:“钱兄弟,这件事其实还没有做到那么大,你不用急着投钱,等什么时候我的产业从海的那边传到这边,再加入也不迟!”他实在是不忍心坑钱多多了。 钱多多感动到咬扇子,这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人见他钱财起了歹意,一通谈心之后表示希望他能给予帮助。然而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在拿到钱的第二天就跑路了,钱多多只觉得之前听的那些大话畅想都成了空。 只有沈兄,只有沈兄告诉他,他的产业还不够壮大,他不要急着投钱! 钱多多不满了:“沈兄,这几个魔教中人不值得信任,你交给我,我能给你找几个曾经有过炼器经验的打下手!” 沈见碌心想这怎么可以,我把他们安置在哪里?那不就崩了我这个海外岛屿修行者的人设了吗? 于是他说道:“我观这几位兄台本心不坏,人也勤勉,只是一时选错了门派,走错了路,就此悔改也不失为一种赎罪。”废话!就这几个人那个脑子,那个胆子,那个清澈中又带着愚蠢的眼神,能做什么坏事? “而且回我家乡路途遥远,挖矿炼器又颇为锻炼心性,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改过自新的,你们说对吧。”沈见碌眼神温柔地看着王五等人。 王五:“……” 他不要啊!谁知道沈见碌说真的假的?钱兄弟!你莫被这奸人蒙蔽啊!他眼神热切看向钱多多请求援助。 钱多多却没有看他,而是佩服地看着沈见碌:“我只道沈兄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真大侠,没想到,还有这等慈悲心肠,小弟受教了!” 沈见碌微笑。 “下次我去拜乐山大佛,一定要向佛祖讲讲沈兄,见沈兄如见佛啊!” 沈见碌嘴角一抽,钱多多才是堪比乐山大佛吧! 钱多多转头看向王五等人:“你们随沈兄一路,必不可生出什么坏心思,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就把你们拖去我家给灵啊呸,给猪铲屎!” 王五等人欲哭无泪,他们宁愿被发配猪圈铲屎也不要跟沈见碌走啊,因为他们甚至觉得,想象沈见碌把他们吊船头喂鱼都是低估沈见碌了。 而沈见碌此刻笑容慈祥,清了清嗓子。 “咳咳,临行前,先说一下我们内部的工作制度,以此证明我不是虚假传播和嘎肾拐卖……” 你比那些都可怕…… “我们的工作遵循八小时工作制,咳咳,就是一天四个时辰,一般是巳时作,酉时休,七天一个轮回,作五修二,如果工作熟练可以自由调配工作时间,保持七天最低二十个时辰就可以了。” 王五等人愣住了。 “包三餐住宿,但是伙食要看有什么才能决定吃什么,不过放心,能做到中晚三菜一汤顿顿有肉。” 王五等人沉默了。 “一个时辰工钱是十块下品灵石,额,可能在大地方有点不够用,等我们的技术水平提高了,打出了品牌,打出了名望,会按比例提升。” 王五等人眼睛直了。 “嗯,当然了,如果嫌钱不够花,可以试着加班,加班费是双倍,也可已自己做点小东西拿出去卖,只要不倒卖我们内部工艺。一些高级灵器剩下来的边角料,可以留着自己处理,但是注意,用多少拿多少,不要明明做不了那么多灵器,还要领一堆矿石。” 王五结结巴巴:“你不是说?带我们是去挖矿的吗?” 沈见碌:“挖矿当然要挖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个合格的炼器师,这么能嫌弃挖矿?难不成一个两个等着矿走到自己眼前来?” 王五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说的,一天四个四个时辰,挖矿也算?” 沈见碌理所当然:“算啊,怎么不算?” 泪目了!王五几人差点没有跪下来哭! 当初就是听说修真界伪善,魔教待遇好他们才加入了魔教,结果进去了才发现也就那么回事。 每个月发配挖矿挖到灰头土脸,工钱还少得可怜,想往上升就要抢教内发放的在修真界的任务。 他们好不容易抢到了那个接应的任务,任务奖励也没有,只说会在往后晋升上有些好处,可现实中,他们在修真界没待多久,就花光了过去十年攒的工钱! 而沈见碌这里,不但工钱高,工时少,包吃住,甚至还允许转外快! 上哪找这么好的上级啊! 谁知道还没完,沈见碌手搭在王五肩上,赞赏地拍了拍:“就是需要工作者对挖矿有热爱,打铁有感情,做一行爱一行,千万不要只推崇炼器瞧不起打铁,流程的每一环都很重要,每个关卡的负责人工作都值得敬佩。” 老板还不职业歧视。 钱多多也惊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听到了这么多新奇的词,全新的工作规定,而且听起来还那么让人向往! 王五泪目,这下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他都要去了,反正回头就是去钱多多那喂猪,去沈见碌那,要是搏对了,那可就发达了! 沈见碌突然想起还有一句没说:“对了,凡是加入我们的,签订契约后,成为我们正式员工,一般不轻易辞退,辞退会给予补偿金,若是有工伤病假也能部分报销,而且,”沈见碌微笑,“我们的正式员工,都是档案正式记录在册,有编制的!” 编制! 王五在魔教那混了几十年,别说编制,就连有编制的人都没见过。 魔教中人大部分都是魔修,越是往上,走火入魔几率就越大,工伤报销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在这里听到。 万万没想到,会是沈见碌说出来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为先前对沈见碌的不好揣测道歉,如果沈见碌说的是真的,他就把沈见碌放在修真界第一良心上司位置上。 他用尽了毕生气力:“我愿意!” 钱多多以袖拭泪:“沈兄,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我以前竟从未想过,原来对普通工人,需要开展这么保障优待,沈兄实乃眼界开阔长远。” 沈见碌神色高深:“我也是从前听一位伟人说的,那位才是真的体恤民情。” 钱多多:“不知那位伟人?” 沈见碌:“是我家乡多年前的一位大能,他在我们那的名望堪比剑尊之于修真界。”人品上剑尊可以下桌了。 钱多多心向往之:“贵宝地果然人杰地灵,不知我可否有缘求见?” 沈见碌:“咳咳,那位大能早在多年前便已经飞升,就连我,也只是听着他的传说故事罢了。但只需学到一点,便终生受益。” 钱多多深感遗憾,却也惊奇:“唉,那真是可惜,这等传奇人物我却无法得见,而且原来真的有飞升吗?我一直以为是传说?” 沈见碌继续哄骗:“有的有的,只不过我们实在离这里太远,你们才不知道。而且,上天向来看重无私付出,那位大能正是功德深厚感动了上苍。”这是善意的谎言,怎么能叫骗人呢? 钱多多仿佛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沈兄,我果然还是局限在这一部分世界,我应该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沈见碌:“?”你又明白什么了? 钱多多忍痛向他告别,一个大侠,走出的第一步就是要学会放下,不要对过去恋恋不舍,他不能耽误了沈见碌的时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事想做! 于是他转身,半偏过头说道:“沈兄,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会记住你,也会记住你教我的这些的。” 第12章 沈见碌心里叹气,他要是真的明白就好了,以后莫要再被坏人欺骗了。 钱多多带着哭腔:“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于是转身向山里走去。 沈见碌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直到走到了路的尽头,再也不见。 王五等人在一旁等着他,首先,他们还拿捏不准沈见碌的脾气,对那神仙工作还持有怀疑态度,再则,就算是真的,那样算沈见碌是他们老板,不能惹老板不开心,少说少错。 沈见碌收回目光,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吧,我们也要开始我们的大业了。” 王五更说不出话了,去沈见碌家乡,听他说在海的另一边,他们,不应该去港口吗? 可是,为什么? 沈见碌向剑宗走去? 王五已经回了沈见碌很多次话,他这次选择保持沉默,掐了一把孙二。 这几个,一直以来就等他先说话让他身先士卒,他不干了。 孙二吃痛惨叫了一声。 沈见碌疑惑地回过头来:“你们怎么回事,为了工钱分配起内讧吗?我们企业可不允许员工矛盾啊!” 孙二被迫接受沈见碌目光,只能迎着头皮迎难而上:“不是,那个…… 沈见碌盯着他。 孙二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您不是要回去吗?这个方向,是剑宗啊。”他弱弱地说:“我们要是出海,需要去反方向的港口。” 沈见碌笑容意味深长:“可是我现在不住那边啊,我现在住在剑宗。” 王五:“……” 孙二:“!” 沈见碌摊开手:“我只是说我的家乡在海的那边,我说要把你们带去挖矿,没说要去海的那边啊!” 王五惊恐万分:“可是您明明说要开通海的那边到修真界的产业。” 沈见碌:“我没说是哪个海啊。剑宗也有一片海。” 话已至此,王五等人明白了何为从天堂到地狱。 剑宗,他们去了,可还有命在? 沈见碌半转过身,抬手示意他们跟上。 “我来带你们偷渡剑宗。” 第10章 沈见碌带王五几人到了剑宗后山山脚。 王五的腿还在打着摆子。 这可是剑宗啊! 修真界第一大剑修汇集地,戒备森严,更有护宗大阵,更让人胆寒的,是剑宗那位,闭关数十年,却依旧牵动着各方人心的强大剑修—— 剑尊大人。 让他们上剑宗?申报了吗? 要是申报了还有命在吗? 他们前部门——魔教的部分人员就是上了剑宗,至今都没有消息传下来呢! 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沈见碌,看见沈见碌在山脚停下,心里更慌了。 这是什么意思,沈见碌也没有把握是吗? 沈见碌却不是在思考怎么将他们带上去。 他伸出手,手心躺着一枚枯叶,是拜师那天,胡行知丢给他的,随后他便被带去了炼器峰。 他后来发现,好像自己无论在宗门何处,这枚枯叶都能将他送回炼器峰。而他带着枯叶无论进出多少次剑宗山门,护山大阵都没有一丝反应。 明明哪怕是一只蝴蝶飞过,都会出现波动的。 可是他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片树叶。 胡行知当初甚至都没有向他特别提起这枚枯叶,万一他当时就丢了怎么办呢? 他总觉得,胡行知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并不告诉他,而他想做什么,胡行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他挖了一条矿道从炼器峰到山脚。 沈见碌伸了个懒腰,确认在枯叶那异效加持下,自己和王五几人都没被护山大阵发现,才掏出当初脖子上挂着的那一串吊坠, 其中一枚,上面的词条写着:穿过山峦与石道。 他对王五几人说:“跟紧了。” 他向前一走,王五几人眼看前方厚实山石,欲哭无泪,只能心一横撞了上去。 噗通! 没有预料之中的头破血流,反而他们因为失去了平衡而摔倒在地,滚成一团。 孙二后怕地回头看,身后是漆黑的石壁,他们居然是从一个不存在的入口进来的! 此刻他们在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隧道里,内容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沈见碌点着的火折子。 王五鼓起勇气问:“这里是?” 沈见碌向他“嘘”了一声:“要保密哦,这是我们炼器峰的秘密通道。” 秘密通道?炼器峰? 这是什么,王五一时间脑子不能消化,如果他能告诉沈见碌,沈见碌会告诉他一个更贴切他现在。 这叫,cpu过载。 沈见碌的脸在火光中虽显的更为俊美,笑容却十分慈祥,吐出的话却过分冰冷:“如果你们的心不诚,就走不出这片隧道了哦!” 王五等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沈见碌:“不相信我说的吗?” 王五:“信信,我们都信!” 他已经害怕到和孙二抱在了一起。 废话!这里是剑宗!他们以前连魔教内部都没进过,就听说了不少狠毒秘法。 沈见碌虽是剑宗人,但看样子……不能当普通修士看待! 谁知道剑宗有多少危险的秘法! 在沈见碌的友好关怀下,几人总算是走出了通道,迎面而来的微风清新中带着一缕花香,鸟雀争鸣。 几人可算是有了一丝脚踏实地的轻松感。 不对,鸟雀怎么会叫的这么响亮? 沈见碌的话响在耳边:“我有一个小师弟和一个小师妹,都是年纪不大,乖巧可爱好相处的孩子。” 他们应声抬头。 沈见碌看过去,瞳孔骤缩! 只见炼器峰草地上,渚舟往上够着飞鸟,他带了一个自动播放鸟鸣的灵器,吸引一堆鸟儿。 他出手如电,飞快逮住一只,那一只可怜鸟儿被他在手中肆意玩耍,每次松手任其飞走,又迅速重新抓回来。 真就,刚给它希望,复又给绝望…… 渚舟看到沈见碌,另一只手刚好拿起一物咬了一口。 一条湿漉漉,还在挣扎的鱼。 沈见碌:“……” 王五等人:“……” 沈见碌惊恐中看向江清月,小师妹一定还好,女孩子都比较文静。 他的沉默更甚了。 江清月趴在草地上,仔细翻找着,然后拔出一大把青草,拍拍上面的灰,塞进了嘴里, 此刻她闻声抬头,迷茫的眼神看着沈见碌。 王五几人的心都凉了。 本来以为剑宗是大宗门,待遇总不至于差,他们在隧道中就已经做好搏一搏穷困潦倒变有车有房了。 如今看到两个小孩子,一个生吃鱼肉,一个啃地上草。 沈见碌还说什么包三餐吃住,难怪,难怪说吃什么要看有什么! 瞅瞅把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 饿的生熟可不可食用都不管了,沈见碌,孩子的命也是命啊! 沈见碌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不说话就是肯定了他们的想法。 魔教算什么,卖惨算什么,沈见碌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他们为自己的将来默哀。 沈见碌此刻更崩溃,他一直以来,虽然接触时间不多,但是一直都很听话,都很可爱的小师弟小师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像x国大部分家长一样,对孩子说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这么能吃生鱼,啃青草呢? 于是他颤声问道:“小师弟,小师妹,你们是不是太饿了?” 一定是太饿了的原因! 渚舟和江清月互相看了看。 沈见碌等着他们答复。 片刻后,江清月眼含泪光:“是的啊大师兄,呜呜呜师父不在,我们没有柴火了,我们饿一天了,实在是忍不住。” 沈见碌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不过,要是真的有,他也只能接受。 怪自己,炼器炼得太过火,把柴火用完了,害的连生火做饭的都没剩。 而且自己也没有留什么吃的,下山卖点东西被那些事耽误了很久,这要是再晚些回来,把小孩子饿坏了怎么办? 他走上前去,渚舟和江清月都小跑到他面前来,沈见碌摸了摸他们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都是师兄的错,没给你们留吃的。” 渚舟像个小大人:“没事的大师兄,我们知道你是下山赚钱去了,大师兄很厉害!” 沈见碌颇有种自豪感,谦虚道:“也没赚什么钱啦!” 王五几人呆若木鸡。 沈见碌是怎么这么快接受这一切的? 对了,差点忘了沈见碌不是一般人。 他居然还好意思说山下?他把钱多多那些银票据为己有,还把他们蒙骗上山,现如今,又要残害小孩子的心灵? 第13章 当真可恨! 可怜这两个孩子,才这么小,就被逼得饥不择食了,恐怕精神上也有点问题了。 沈见碌向两个小孩介绍:“这几位是我从山下找的帮手,来帮我们挖矿炼器的,以后要是我不在,有什么事你们也可以找他们帮忙。” 两个小孩分外乖巧地向他们打招呼,小孩子如此可爱,王五几人感受会心一击,被迫接受了这种身份。 沈见碌对他们说:“你们现在可以在山峰四处走走,观察一下地质和矿种,我会挑个良辰吉日开工,你们做好准备。” 王五几人心中拔凉,骗子压榨。 沈见碌回头对两个小孩说:“再忍一忍好不好,待会师兄亲自下厨,给你们尝尝新菜式。” 小孩乖巧应着。 沈见碌回头说:“你们待会也来,好歹加入,就不能把你们冷落!” 不不不我们很希望被冷落,王五几人欲哭无泪。 两个小孩子对他们目光炯炯。 沈见碌复又回头,去问他们今天干了什么,两个小孩又乖巧应着。 和刚刚看他们的浑然两态度。 王五等人:“……” 这辈子的沉默,都没有沈见碌这个男人出现后带来的多。 。 。 。 。 。 深夜,炼器峰峰顶小屋亮着灯,其内忙得热火朝天。 沈见碌指使王五几人做一些简单的洗米刷竹工作,既然说他下厨,那么做的过程,必须要他亲自且全程上手。 况且这道菜修真界可能还没有听说过,就连在前前世,市面上也并没有大批制作这道菜的商家,沈见碌甚至是偶然在电视上看到的。 他当时就觉得非常有意思,做过几次后感觉味道也好,可惜上辈子忙着在剑修里内卷,你辟谷,我为了不服输就也不吃饭,你觉都不睡在那打坐,我就放弃除了练剑以外的一切爱好一门心思修炼。 最后的结果,沈见碌深感头痛,真是没有好结果。 他很久没有吃过这道菜,也不知道手艺是否生疏,还能否是从前的味道。 他将用牛奶浸泡过的糯米沥干,加入了椰汁还有山下卖灵器被别人送的葡萄干,水果是江清月不知道去哪里找的一种黄色,软软的,像橘子但又没有橘子皮厚的果子。 搅拌均匀后,填进了竹筒中,再用水草封实,放在烤火架上。 江清月很疑惑:“大师兄,这个是什么啊?” 沈见碌说:“这个是我偶然得到的一份菜方,叫香蕉竹。” 江清月没听说过,在场其他人也没听说过,只能等着东西熟。 沈见碌心里也没底,只希望不要翻车。 。 。 。 。 夜风微凉,心旷神怡。 有的人此刻心情却不如何美好。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派他来查探炼器峰? 上次那个挖矿徒没准就是误打误撞呢?他们在剑宗内藏身不易,为何还要费力前来查探? 黑夜中魔修只能隐蔽身形,从炼器峰一路往上,循着声音到了峰顶小屋。 他轻手轻脚,爬上了屋顶。 此刻屋内一团乱麻,沈见碌再次感到老天对他的不友好,这是他翻车翻得最厉害的一次。 那香蕉竹不知为何,随着烘烤,外皮逐渐变得焦脆,明明香味都在往外溢出,却突然展现了恶魔般的一面。 一根根香蕉竹,如同喷射战士,从竹筒□□出一颗颗金黄的糯米! 强度之大,喷射之多,让人望而生畏! 危机之中,沈见碌只得身先士卒,一把捞过火上的香蕉竹,却又因太烫而丢在地上。 好在香蕉竹外壳毕竟是竹筒,这一摔也只是微微裂开,竹筒口处的水草散开,摔出了部分内容物。 深色,圆柱状,不明液体让它自带一种奇异光泽感。 既视感过于强烈,但是谁也没有说出口。 沈见碌如获至宝:“炼成了啊不,做成功了!”老天还是眷顾了他一次! 他举起一根露出部分异物的竹筒,道:“你们谁先吃?” 渚舟和江清月同时摇头! 王五等人也望而止步! 沈见碌面色一凝:“就这么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技术吗?” 王五汗颜:“没有的,沈……师兄,我们只是觉得不能抢先,初来乍到的。” 沈见碌对他表示肯定:“有这份心很不错,但是,我们企业要做大做强,是必不能搞那种潜规则。” 王五没听明白:“什么?” 沈见碌用筷子夹起异物:“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欢迎,第一份就该给你尝尝!” 王五瞪大双眼,恨不能马上魂飞天外:“不不不,我……” 沈见碌:“不要客气,来吧!”他强行将其塞进王五嘴里。 而魔修此刻揭开瓦片,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满地满墙很像某种东西的喷溅液体,而那个当初遇到的挖矿徒,正将一个更像那物的不明东西,塞进了一个壮汉嘴里。 壮汉此刻白眼直翻。 挖矿徒手法高超,一步到胃。 壮汉倒地不起,白沫缓缓嘴边流出,还伴随着异物同色的不明液体,喃喃道:“我不干净了……” 魔修此刻也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他头也不回,转身就逃。 炼器峰挖矿徒,恐怖如斯! 第11章 剑宗,藏书阁。 沈见碌在翻找着关于炼器的古籍。 其实这很奇怪,各峰都会有对应功法以供学习,唯独他们峰,胡行知这个一点都不负责的师父,钱不给,功法不给,身为师父作用的导航也不给,就留他在这里自己瞎琢磨。 沈见碌越想越气,再想想炼器峰那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也不知道胡行知是从哪里带回来的,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虽然他穿越前孤儿一个,穿越的上辈子也是死的连炮灰都不如,好歹这辈子在慢慢变好了。 他脱离了原本拜师剑尊的轨道,他并不觉得那对自己来说是一条对且好走的路,转头炼器却获得意外之喜。 虽然有个孩子气一点都不靠谱的师父,还有了两个还需要他照顾的师弟师妹,但好歹他和上辈子相比,终于从修行,变成了生活。 也许他这种凡间上来的就是脱不掉那一层烟火气,以此怀念了好多年。 这样想着,他翻找典籍更起劲了。 炼器的第一步是选矿,冶炼打铁,他那个看到属性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在那次炼成那枚暴击还带特殊效果的法器后,他使用同样的方法,造出的法器词条都一模一样,连特殊效果也一样,这叫什么特殊效果? 固定升级方向简直了。 但是随着他的实验,特殊效果的触发却极为随机,在他很非的时候,十个都不一定能有一个特殊效果被触发。 这怎么行! 当时在山下遇到那帮魔修,沈见碌心里还是很忐忑的,毕竟别人一个两个都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还是魔修这种天生武力就比别的修行者强的类型。 可以说,只有修真界公认的同级最强的剑修能与其竞技,当时为了装一时的面子,十几二十个法器一起开,好在者法器对他们的造物主还是比较关心的。 当时他炼制法器时,回想的是上辈子见过的那种防御法器仿制的,但该法器的全部图纸他并没有见过,可以说对内部结构一无所知,全凭想象,材料也是选的峰上有的,自己认得出来的。 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的效果上的差别呢? 沈见碌手中古籍再翻了一面,上面刚好刻画到魔界区域的矿石,和修真界相比,魔族矿产的丰富不在于种类,而在于无法被替代的特殊性。 像修真界那些有特殊性的矿脉都被几大宗门分走了,后来天地灵力受限,也没有办法生出那么多矿脉。 魔族则相反,他们的矿脉非常集中都属于魔王,而魔王又自视甚高,血统与强大的传承让他不屑于使用灵器这种身外之物。 况且,真要用人家也是用魔族的圣器,那都是靠什么特殊材料加怨气鲜血做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修真界如今剑修卷上天,为了一把好剑都能亿表人才变成穷光蛋…… 唉,他要是将来想做更多更好的法器,难不成还要偷渡到魔族吗? 沈见碌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他想让法器崛起,还有的熬啊! “你是炼器峰的弟子?” 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女声,沈见碌放下书朝书架那边看去。 来者是位紫色长袍,墨发乌簪的妇人,修真者外貌不辨年岁,但她沉稳的眼神以及通身的气度,便让人知道她已不年轻了。 沈见碌上辈子也不是没来过藏书阁,和她却是从未见过,一时有些紧张:“是的,晚辈师从炼器峰峰主胡行知,是炼器峰的首席大弟子。” 第14章 出现在藏书阁,不算年轻,气度威严,这几个加在一起就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比起遮掩几句,沈见碌选择合盘托出。 妇人在书架边,藏书阁的阴影里,她身后有一张黑漆翘头案。 岸上无数卷轴卷宗,白纸置之于上,笔已搁置,墨迹未干。 沈见碌却不偏头看,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妇人蹙眉,原本威严的气息却变得柔和起来:“想不到胡行知那个老不死的也收弟子了。” 这是什么话?还有,老不死的这种形容,这位妇人是什么身份,虽然炼器峰落寞了,这样说一个峰主,真的好吗! 沈见碌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妇人却不等他应答,只是叹气:“你也是可怜,选谁当师父不好,偏偏要选他,他没有带过徒弟,也不会带徒弟,更不适合带徒弟。” 沈见碌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觉得师父只是思维比较跳脱,但其实他人很好,而且炼器如今没落了,师父和我之间,早已不知隔了多少代,怕是教都无从学起。” 怎么说呢,他和胡行知这个师徒关系按见面次数来算,和表面关系一样,但是很奇怪,他并不讨厌胡行知。 “而且其实我和别人不一样,大多数人为了不走歪路都会等着一个人来指导,但我往往比较急,不会等别人告诉我正确的路,就算真的有,我也习惯于自己先走一遍,在会过来和那个建议做对比。”他说得声音不大,却因这块区域书架环绕,而回响数次。 妇人嗤笑:“不见棺材不掉泪。” 沈见碌心说不是啊,他已经见过棺材,也掉过泪了,但他只是会改变自己看待事物的角度,在学习上却还是改不了。 妇人叹了一口气,回身走到案旁,坐下提笔。 沈见碌鼓起勇气:“不知您是?” 妇人没抬头看他:“我是藏书阁的执事长叶展眉,你以后如果想把这里的书带走,就过来找我登记吧。” 沈见碌惊喜:“那些标注不外借的也可以吗?”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期待,叶展眉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以。” 沈见碌鞠躬拜谢:“多谢执事长。” 他转身待要翻书,却被叶展眉叫住:“回去后如果看到你师父,帮我给他带句话。” 沈见碌:“什么?” 叶展眉:“别死了。” “噢噢,好的。” 沈见碌摸不着头脑,让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胡行知有什么隐疾不成? 他脚下一乱,随手拿了本书。 却听叶展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忘了提醒你了,这边的有关炼器的书册大多是百年前,已经不具备什么阅读意义了。” 沈见碌:“啊?” 那他刚刚? 叶展眉微笑:“你不是说自己习惯一个人先探路吗?” 沈见碌有苦说不出:“但是……我这个人也比较识趣。” 。 。 。 。 。 借了一堆书的沈见碌心里美滋滋,藏书阁执事长给自己开后门,这种感觉他可是第一次感受到。 上辈子不是在穿小鞋就是在穿小鞋的路上,穿越前去图书馆也是借哪本哪本被借走了,还是第一次想要的都到手,叶展眉还向他推荐了几本有关炼器基础和方向的书,让沈见碌感受到了一号导师不问论文二号导师给你指导的感觉。 但是他开心,就注定有人看见他不开心。 就如前面道上那位。 沈见碌没有先开口,他大概能猜到试炼过后没成功拜师剑尊的景羽会心生不满,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耐不住性子,现在就来找他了。 景羽看着沈见碌,就如同看到了自己失去的剑尊弟子名额。 在他们都是外门记名弟子时,沈见碌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弟子,每天练剑,读经书,找长老问课业被忽视,因为长老们都知道他才是这场比试的内定人员,沈见碌的努力在他们眼里就是无用功。 而他,虽然也在记名弟子里,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自己有被安排好,且前景心向往之的后路,有长辈扶持,成为剑尊弟子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如今,却因为沈见碌,没有了。 他很难形容自己对沈见碌的恨。 听说沈见碌去了炼器峰,之后每天也不知道捣鼓些什么,炼器峰是记名弟子宁愿继续当记名也不愿意去的地方。 既然他要去炼器峰,为什么试炼还要抢自己的名额? 平时那么努力是做给谁看? 他实在是气不过,所以带了一波人过来,特意在回炼器峰的必经之路上,截住了沈见碌。 那几个人都是景长老派来跟着他的,让他们在四周观察情况,自己来好好教训一下沈见碌。 沈见碌对此并不意外的表情更是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几乎斥责得问道:“你为什么不拜师剑尊,还要抢我的第一!” 沈见碌淡淡看着他:“不拜师剑尊,因为我不喜欢练剑。至于第一,不是我抢你的,而是我的实力就是第一。” 他上辈子遇到景羽为难,没有深想,因为他实在是没想到人性之恶能如此。 但他这辈子还是这么说,我的实力就是第一,我参加以后怎么选不管你的事。 不过他早已放下了练剑,此刻居然还能想起打铁的乐趣,练剑算什么,敢不敢来打铁? 日挥剑一万次算什么,过来拎着五十斤大锤锤铁一万次算你厉害!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声。 景羽怒了:“你居然笑了?你怎么有脸笑?” 沈见碌往四周悄悄看了看,都有人守着,估计是景羽带来的,那他现在就不能脸撕太破。 他煽风点火:“我想到高兴的事,所以我笑,但是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你全都是糟心事吗?” 他表情非常惊讶:“对不起啊景师弟,我只顾着自己,忘了考虑你的情绪了。” 景羽本来就气极,被他一激,直接拔出剑来对他胸口斜刺。 沈见碌闪身避过,灵器再次发出光芒。 他所受到的,再次还了回去。 他甚至还拿出了挖矿石的铁锹,打向景羽四肢。 “快走,执法堂的人来了!” “执法堂的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景羽面色惊恐,分身间他胸口被沈见碌重重一拳头,他踉跄了几步,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但他觉得自己肯定受了内伤。 沈见碌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比自己强那么多? 他哪来的法器? 以及,为什么沈见碌打人这么留余地?招招不在要害? 是去了炼器峰准头也差了吗? 他却突然来不及再想,昏倒在地。 附近的随从匆忙赶上扶起他,却见沈见碌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沈见碌向天长嚎一声,哀转久绝。 然后双眼紧闭,直挺挺摔在景羽掉落的佩剑边。 随从:“……” 第12章 随从很难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但已经由不得他,因为执法堂的人已经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执法堂副堂主雷严,他生得高大,因而显得更加威严,此刻他握着佩剑,指示几个执法堂人员将他们控制起来。 他语气严厉:“你们是在做什么?不知道藏书阁静地吗?” 两人倒地昏迷,还有几个面孔不甚熟悉,但也应该是宗内的人。 雷严心沉了下来。 随从心中诉苦,还不是因为景羽只在这个地方逮住了沈见碌,他们才不得不在此地展开埋伏。 说是埋伏,其实也谈不上,景羽说要给沈见碌一点教训,但就他刚刚看来,教训貌似……没有成功。 随从道:“方才,景师兄和沈师兄在此地爆发了矛盾,陷入了双双昏迷,我们只是……” “矛盾?”雷严只看一眼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在执法堂从事这么多年,对这种事早已见惯了。 但是既然看到了,身为执法堂副堂主,为了那个公正也好,为了执法堂的威严也好,他都不能就此轻飘飘揭过。 怪他们倒霉,去哪不好,偏要去藏书阁。 雷严皱眉:“两人冲突却都昏迷不醒,你从何得出二人双方的矛盾?既然两人矛盾,你们看到又为何不阻止?门内弟子爆发冲突可不是小事,何况,”他看向晕倒的两人:“其中一个是试炼大会的第一,如今是炼器峰的首席大弟子。” 随从低着头没有说话,汗水从额头滴下来,不愧是副堂主,有心问起的事,他们根本圆不了。 “大徒弟!” 这一声才是真正的哀转久绝,随从背后一凉,他可算明白沈见碌师出何方了。 只见胡行知提着一袋子不知道什么东西,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的跑了过来,一边喊着一边冲这边招手。 第15章 胡行知看到雷严,一愣。 雷严看到胡行知,嘴角抽搐,这家伙怎么这么巧这个时候过来了,这下他就是有心大事化小也…… 也要掉层皮才行! 胡行知的目光转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地上的沈见碌。 此时的沈见碌,衣服残破且沾满地上灰尘,双眼紧闭,颊边一把不属于他的佩剑寒光烁烁。 胡行知沉默了,复而不可置信,指向雷严:“你,你,你……” 身后的两个小家伙大叫一声。 胡行知:“我的徒儿!” 江清月和渚舟冲上前去,雷严不好为难小孩子,不得已让路,让两个孩子跑到沈见碌身边。 两人抓住沈见碌的手就开始哭。 “大师兄你不要死啊!” “大师兄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你不要离开我们啊!” 江清月和渚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帮沈见碌整理衣襟。 两个小孩子中气十足,随从真正感受到,何为属引凄异,哀转久绝…… 雷严:“……” 胡行知:“大徒弟!” 没昏装昏的沈见碌:“……” 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想装一下身受重伤,也不指望来的执法堂的人能起什么太大作用。 怎么这执法堂居然有眼力见了一回,要给他略微主持公道。 他这准备被送去医师那躺一躺,结果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便宜师父居然突然来了。 还把师弟师妹带来了。 雷严此时也心绪复杂,他就不该亲自来,这胡行知一来,还拖家带口,他要是不做点表示,肯定要闹个没完。 久违的头痛再次席卷了他,和胡行知有关的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胡行知慢慢走上前来,一副悲痛欲绝:“你们对我的徒儿做了什么?” 雷严深感头痛:“说是爆发了矛盾,现在两个人都昏迷不醒。” “怎么可能!”胡行知根本不信:“我的徒儿品行我知道,怎么可能与人发生矛盾,分明就是这个人图谋不轨,要害我徒儿。” 随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上阵亲自拉偏架。 雷严平心静气:“这一切都要等查明才能下定论,胡峰主,话并不能乱说。这两个弟子都是各自峰中翘楚,心高气傲难免有矛盾,伤了两边和气,我们都为难。” 胡行知两手一摊:“心高气傲,我看那家伙是眼高手低吧,八成是当初输给我徒弟了,心有不满,可怜我徒弟本分老实,被他伤成这样。” 本分老实? 想到刚刚沈见碌的迷之微笑后秒倒地,随从只觉得控制不住嘴角抽搐。 沈见碌装昏听到此处也忍不住耳朵发红。 最后双方交涉无果,两个人齐齐被送去医修地盘,躺板板。 装晕真的很难,沈见碌只希望这里的医修不要拿出胳膊粗的针扎自己,让他好好选个时机再醒。 师弟师妹在旁边陪着,时不时抽泣一声,他更惭愧了。 胡行知悠悠摇着扇子:“可怜我炼器峰气数已尽,好不容易有了个弟子,如今还被奸人谋害……” 他看着窗外飘落的枯叶,就放佛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一生,忍不住掩面抽噎。 负责接待的医师也感到很无奈。 这都什么事啊,突然送来两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受的伤,其中一个还是断传承很多年的胡行知的弟子,这不是给他们找事吗? 如果可以,他们拒收。 而负责医治景羽的老医师一边探脉,一边沉思,沉思过后,他带着身边一群徒弟,用景羽做为例子,讲解人体。 “啧啧,这年轻人不行啊,典型的气血攻心,怎么还有点肾虚啊?” 胡行知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小月小舟,看到没有,啧啧啧,年纪轻轻这么多毛病,还想修道?” 沈见碌:“……” 千万别来查他,他还想在这个世界混下去。 “啧啧啧,妙,太妙了!” 老医师不由称赞。 雷严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着,此刻不由疑惑:“禾医师,怎么了?” 老医师一边捋着那白白的山羊须,一边感叹:“我从医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伤势。” 雷严不解:“何如?” 禾医师一边指导弟子记录,一边向胡行知道喜:“胡峰主,你的徒弟某种程度应该还是很有天赋的。他和这位景弟子战斗数回合,景弟子身上百余道伤口,通通避开要害啊!” 胡行知仿佛才看出来,惊讶:“这样吗?” 他看向沈见碌,一副心疼样子:“唉,我的徒弟就是心善被人欺,他连发生冲突都会顾及着留手,不给他人留下隐疾,可却被伤到至今昏迷不醒。” 他仰天长叹:“老天不公啊!” 雷严:“……”谁来救救他! 禾医师叹了口气,炼器峰的情况他也知道,像这种矛盾他以前也见过,但是像沈见碌这般顾及对手的善心可真不多见。 但还是说到:“但是景弟子本身就气血攻心内力不足,小伤太多也不易好,老夫估计他呀,怕是要无缘此次群山秘境了!” 群山秘境? 那是什么? 沈见碌竖起耳朵听。 胡行知嗯了一声,又道:“活该!就他这三脚猫功夫过去也是给我们剑宗丢人。” 禾医师问道:“胡峰主啊,你们峰今年还是没有收到秘境的通关符箓吗?” 胡行知懒洋洋道:“没有,往年是因为我没弟子,今年……算了,懒得让我徒弟去和他们抢那些东西!” 禾医师却劝道:“好歹也是一个机会,您要不去问一问,实在不行,老夫帮你,好歹让孩子出去长长见识。” 谢谢,在山下经历卖惨大会,噶肾集团,魔教弟子的沈见碌已经觉得很是长了一番见识。 顺带刷新了一番认知。 胡行知好像喝了口茶,说道:“要来没用,也得他自己想去啊!” 沈见碌直觉胡行知就是说给他听的,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装昏。 禾医师接着过来检查沈见碌,沈见碌装的非常逼真,上辈子为躲逃杀,很是学了一番装死装晕的功夫,就是不知道瞒不瞒得过老医师。 沈见碌内心纠结,想赶快醒来,却听胡行知茶杯一磕。 鬼使神差的,沈见碌没有动,任凭老医师把脉。 他忍不住身体紧绷,江清月和渚舟却同时抓紧了他,一股暖流袭来,他居然逐渐放松了下来,昏昏欲睡。 禾医师越把神色越凝重,越把越是口中啧啧称奇。 几个新来的弟子见这情境,不知该不该上前,而跟在老医师身边已久的,已经迅速走到了老医师身边。 齐齐观察着沈见碌。 沈见碌:? 禾医师又叫了几个资历不比他浅的老医师,几个人围着沈见碌,有的把脉,有的看相,有的试温。 一边检查一边啧啧称奇。 年纪轻轻就享受多位专家号诊的沈见碌:? 不是吧,这是怎么回事啊! 雷严终于开始慌了:“几位医师,沈弟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要是真的出事了,胡行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啊! 还有那个人…… 他不敢细想…… 几位医师却笑容满面。 老医师心情很好:“没事,沈弟子吉人自有天相,没有事的。” 雷严:“那你们这是?” 老医师:“我们在沈弟子身上发现了与众不同的气血流动。” 雷严:“无害吧?” 老医师:“放心吧,无害!嘿,居然无害,真是神奇啊!”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更有精神了,于是,几个白发苍苍山羊胡须的医师看向胡行知,眼神深情。 胡行知微笑示意他们说话。 老医师:“把你的徒弟借我们几天吧!” “我们决定了,这个气血流动方式,将以他的名字命名!” 第13章 最后沈见碌被胡行知以爱徒心切,带回照顾为由强行带走。 临行前几位医师还恋恋不舍得抓住沈见碌的床板,见实在是争不过,无可奈何让他们走了。 还不忘嘱咐胡行知这几天一定要好好照顾,以后有空了让沈见碌时不时来这转转,让他们看看也好。 沈见碌闭着眼都能感受到那一个个深切的目光,实在是为此感到汗颜! 这都什么鬼啊,肯定是胡行知干的,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医学“标本”了! 。 。 。 。 胡行知放下担架,回头道:“差不多得了,你小师弟小师妹都快抬不动你了。” 可怜炼器峰人丁稀少,胡行知甚至都没有叫人帮忙,直接自己抬一边,让江清月和渚舟抬另一边,一路上倒也还算平稳。 事实上哪怕胡行知不说他也要赶紧下来,先前是考虑在外面醒来太早露馅,现在都回到自己峰了,实在是不能辛苦两个小孩子。 第16章 他迅速翻身站起,颇为无奈:“师父,你可算回来了!”语气幽怨。 胡行知笑呵呵:“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这不是带着你师弟师妹很及时嘛!” 沈见碌欲哭无泪,这算哪门子的及时,他感觉无数次在社死边缘疯狂试探,然后差临门一脚又补了回来,看着两个神色天真乖巧的小孩,他终于还是被迫妥协。 “好吧,师父强大,师父威武!”他说的十分诚恳。 胡行知听着也十分受用,哼哼道:“雷严那小子,在我这也还是嫩了,放心,你既然拜入我门下,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这件事不会就此不明不白的结束的。” 沈见碌叹了口气:“我也不怎么在乎啦,再说,我已经出了气了。” 胡行知却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往后你再遇到执法堂,就不用怕了,这件事无论处没处理完,执法堂那边人都算是记住你了,以后对你都会客气些的。” 沈见碌一愣。 胡行知又说:“医修那边,别人叫你过去,你闲着没事就过去吧,都是群研究医学的老古板,但也没什么大毛病。这次你在他们那混了个脸熟,下次有什么事也好办些。” 沈见碌突然鼻头一酸。 他迅速低下头。 他,有很久都没有,被人这么在意过了。 胡行知也许不是一位世俗意义上合格的师父,却从来没有让他真正为难的时候。 胡行知比起师父,更让沈见碌感受到了一种,长辈的关怀。 他好像从一个人,突然进入了一个大家庭。 “可是我不想和那些老古板说话。”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胡行知无所谓的表示:“那也可以啊,反正他们是对你眼熟了,将来有个什么事肯定不会为难你的,你想干嘛干嘛吧。” 对了!叶执事! 他突然想起叶执事说的,让他帮忙带句话。 也不顾丢不丢人,赶紧擦了眼泪,道:“我在藏书阁找书,遇到了一个人!” 胡行知示意他继续说。 沈见碌抿了抿唇:“她说自己是执事长,名为叶展眉。” 他悄悄观察着胡行知的神色,只见他从一开始的带着笑意,到听见执事长瞬间变得哭笑不得,笑不如哭的表情。 一整个“怎么是她”就差写在脸上了。 沈见碌不动声色,继续道:“她让我帮您带句话。” 胡行知示意他继续说,沈见碌却停住了,他这个师父,肯定有什么在瞒着他。 于是他说:“你好不好奇是什么话?” 胡行知十分果断:“不好奇。” !这不对啊?沈见碌疑惑:“那你想知道吗?” 胡行知再次恢复了微笑:“我感觉不是好话,不然你不会这么遮遮掩掩。” 他仿佛能看透沈见碌:“年轻人,我还拿捏不住你了?那我还配当师父吗?” 沈见碌无奈:“她让我告诉你,别死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轻,完全没有叶展眉当时的气势。 胡行知确实赞同得点点头:“勉强是个好话。” 沈见碌:“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胡行知:“能有什么?” 沈见碌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旧伤复发命不久矣!” 胡行知痛心疾首:“大胆逆徒,居然如此不盼为师好。” 沈见碌越说越离谱:“或者是你抢了魔王女儿,被魔王追杀,如今仇人在暗你在明?” 胡行知惊呆了:“你看的什么书,推荐给为师!” 沈见碌问不下去了:“所以你到底有没有?” 胡行知嘻嘻道:“放心啦,没有!” “那叶执事为什么?” 胡行知清了清嗓子,面朝山林,做出一个世外高人的动作。 沈见碌不解,江清月和渚舟同时抓住了他的手,他低下头,摸了摸他们的头表示安慰。 胡行知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她其实想说的是,修真界要完,责任平摊。” 沈见碌:“?” 胡行知:“所以放心吧,你师父我肯定没问题,你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说完,胡行知再次如同一阵风,消失在了炼器峰峰顶。 有风吹过他落脚的地面,原本嫩绿刚刚抽芽的青草已经长得及膝了。 沈见碌回过神来,忍不住怒道:“不是,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你没有给我发钱啊师父,你怎么管收不管养啊!” 吼完也没用,两个小孩甚至还来安慰他。 “大师兄,不要生气了,我们不要这个坏师父了!” “对,师父什么都不管!” 沈见碌干笑:“不不不,不能这么说,师父他其实……还是很好的,我们要尊重他。” 他可不能带头搞分裂啊! 唉,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去看看王五几人的铁打得怎么样了,突然停住。 秘境! 之前在医馆听到的那个群山秘境,他忘了向胡行知问,胡行知一副让他自己来的意思,现在又消失不见了,他怎么办? 难道去医馆?不行,医师对特殊病患的热情……他是知道的。 去剑宗总堂? 不太好吧,他的师父都没能收到那边发来的符箓…… 那去? 对了,执事堂,执事长! 沈见碌一咬牙,虽然才刚认识,但是实在是时间紧迫,他只能厚脸皮去问了。 他安置好师弟师妹就向藏书阁拔足狂奔。 。 。 。 。 沈见碌一路不敢太过惹眼,走的是小道避人耳目。 秘境,这种地方对他这个缺钱缺材料缺经验的人来说,可是太友好了,就像是一个灵器上开发过程中可能通向的属性,而且属于通向哪都不亏。 他都用的上。 况且,要将炼器发扬光大,不多交点朋友,打通市场让大家看看产品,怎么做大做强? 修行者除了那种大会上,还有哪里能交到最多朋友?必定秘境啊! 秘境虽然鱼龙混杂,但是无形之中也能有更多路子。 沈见碌决心已定。 到了藏书阁,原本书案却空无一人,气喘吁吁而来的他不免失落。 他喊了一声:“叶执事?” 无人回应。 他再次喊了声:“叶执事,你在吗?” “我有点事想向您请教……” 还是无人回应,沈见碌准备再喊最后一次。 “叶……” “不用喊了,叶执事有事走了。” 有人打断了他。 沈见碌循声望去。 这又是谁?他心中无奈,为什么这辈子总是遇到上辈子没见过的人? 说话的是个少年,身姿挺拔而清瘦,鹅黄的袍子让他不像个剑修,反而像个符修。 但他的腰侧,又实实在在挂着一把剑。 神奇的是,一般情况,沈见碌是无法看到不是自己做的东西的词条的。 但是这把剑有非常长的词条,但是大半被黑雾遮盖。 露出的一句话是:桃花谢了春红。 防止少年发现自己不自然的目光,沈见碌只是瞄了一眼就看向他,礼貌问道:“抱歉,我不了解,不知道友是?” 黄袍少年很好说话:“好说,我叫季浔。” 季浔? 季浔! 他没记错的话,季浔是剑尊的弟子。 但是他上辈子没有见过,因为他和另外几个剑尊弟子也没见过,他们说是师兄弟,其实就两个字—— 不熟。 不过季浔能让他想起来的原因在于,季浔的特点不在于练剑,或者说,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故而不肯钻研。 他最喜欢的,居然是当个情报头子。 下至喜爱女修男修是否有心仪之人的八卦,上到剑宗与其余各宗的暗流涌动爱恨情仇,他都信手拈来。 一个从进剑宗就开始做着的情报头子。 沈见碌心知说话要谨慎了:“道友是为何在此?” 他心想季浔肯定有合适的理由,准备给他顺着台阶下。 谁知他说。 “我是为你而来的。” 沈见碌面色惊恐。 什么鬼? 季浔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预料中的表情。” 沈见碌面色冷淡:“有什么事吗?” 不去特意纠结为他而来,季浔可能就喜欢看人笑话。 季浔果然被他这态度快速转变迅速接受的样子惊到了:“你进入正题真的快!” 沈见碌无奈:“所以呢?” 季浔微微一笑:“道友,做个交易吗?” 沈见碌:“怎么说?” 季浔:“我这里有群山秘境的散修符箓三张,我保证,整个剑宗只有我会把它给你。” 沈见碌装作疑惑:“为什么啊?我们山峰不是本来就该有的吗?” 第17章 季浔:“这你就不懂了,你们炼器峰久年无弟子,送去的名额无人接收,久而久之,其余山峰难免觉得浪费资源,就将名额“借”走了。” 他走到沈见碌身边,拿出那三张符箓道:“有道是,借出容易收回难,如今炼器峰有了你做完为弟子。按理说,是该给一张。但是他们已经得到好处的人会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你们的名额越来越多,拿走了他们已经习惯的利益了怎么办?” 沈见碌抿唇,这个原因,他当然想得到。 但是现在,他好像还没有那个能力去对抗。 所以他说:“开个价吧?” 季浔拍手:“爽快人,打八折,原1000下品灵石一张如今算你800一张。” 等等,八折? 这个熟悉的词语! 沈见碌继续道:“价格这么高,你就不怕卖不出去吗?其实我现在完全可以先不去秘境,毕竟我们炼器峰山清水秀。” 季浔循循善诱:“可是群山秘境据传是一位古早炼器大能留下的啊,不去试试吗?” 沈见碌目光一凝。 季浔继续打广告:“啧啧啧,炼器的大能,少见啊,错过这次机会,可能就……” 沈见碌眼神坚定:“我明白。” 季浔满意地哼哼:“那就好,我这个价也不……” 沈见碌:“在此之前我想道友听我一言。” 季浔:“请说。” 沈见碌神色莫测:“奇变偶不变。” 季浔:“……” 第14章 沈见碌神色自若。 季浔千变万化。 沈见碌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愣住,到疑惑,再到震惊,最后变成了惊喜。 季浔如见一线生机:“富强民主。” 沈见碌微笑:“文明和谐。” 季浔:“自由平等。” 沈见碌摊手:“诚信友善。” 季浔:“你先在这里不要走动。” 沈见碌意味深长:“我去给你买几个橘子。” “老乡啊!”季浔痛哭流涕,激动之心无以言表,直接抱住了沈见碌。 沈见碌拍拍他肩头以示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好歹能活着。” 季浔一听却更伤心了,哪还有刚才那奸商样子:“我过得苦啊,这活着还不如让我去死,我的游戏,我的番,我的老婆,都没了啊!” 沈见碌额角一抽,看来这是个二次元,额,那确实也难崩,这古代又没有网络。 但是看着这位身上定制的剑尊弟子道袍以及那词条未知但是长的一批的剑,他说不出你受苦了这句话。 “额,还好吧,你这是剑宗弟子,难道没有自由吗?” 话说,他记得上辈子剑尊都没出过关,根本没空教他们这群弟子,这个季浔,更是常年不在宗门,到处兜售八卦消息。 怎么肯,都不像是过的特别苦的样子。 季浔已经失去了方才装逼的风度,已经从一位翩翩剑修少年变成了“那个男的”,他以泪洗面:“兄台,难道你没有坑壁系统吗?” 沈见碌沉默了,他这个三无,怎么敢向主角试探的。 季浔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听我说完。” 他仰头看向窗外,一副世外高人的胃疼相:“我不是主角,或者说,有系统不代表是主角,曾何几时,我也以为我会是主角,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但是后来我就不这么认为了!”他语气突然郑重,转过头来看向沈见碌。 无系统无剧本还没背景的沈见碌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 季浔悲伤:“有那么一天,我突然被选上了进剑宗,然后突然成了剑尊弟子,以为自己要成为龙傲天的我,被系统的无情伤到了。” 沈见碌示意他继续说。 季浔:“这个狗系统,天天给我发布任务,今天要去哪里打卡,明天要去哪里签到!还得对话,解决事情,给我积累名望,我问有什么奖励,它居然,居然说……” 沈见碌:“什么?”不升等级? 季浔嗤之以鼻:“它居然说我积累了名望受多人敬仰获得精神满足,我要这个有屁用买个饼都不打折!” 沈见碌:“……”他不该和季浔说这个,越说他越觉得自己才是npc,积累名望不好吗,系统还教他怎么做!真是剑尊不教自有系统。他不是主角谁是主角。 季浔:“我就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地方是我曾经玩过的一个游戏。” 沈见碌瞬间提起精神:“什么游戏?” 季浔:“《一梦修真界》,当时我的人物就是拜师剑尊,然后就此摆烂。” 沈见碌:“……” 但他还是继续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剧情?”这要是记得,和有剧本有什么区别? 季浔面色沧桑:“没有,我当初就是为了抢开服号卖钱才玩的,根本没注意什么剧情,知道的也和现在修真界对上了。”季浔咬着袖子眼泪汪汪。 “所以这个狗系统,我不做任务就不给我解锁剑法,搞得我去哪里都有人说:听说你是剑尊弟子,我想见识见识。然后和我一顿打,我要是解锁的不够多,就得被揍死呜呜呜。” 上辈子埋头苦练结果被大人物一巴掌ko的沈见碌:“……”这不就是主角剧本吗?打扰了。 他想转身就走却被季浔叫住:“大兄弟,你是怎么来的啊。” 沈见碌心如死灰脸:“被车创死穿过来,没系统没老爷爷没剧本。” 季浔肃然起敬:“我靠,那你现在混的还算不错啊,不愧是老乡,我们那的人生命力顽强,到哪都能发光。” 沈见碌很想说我心里的苦你不知道。 季浔又问:“那兄弟你现在混的咋样啊?师父什么的还好吗?我听说炼器都是夕阳红产业了要不要换个股。当时真的,听到消息说今年有个人得了第一不拜师剑尊拜炼器的,我都在想哪个傻子这么……” 沈见碌:“还好,师父还算器重我,家有一弟一妹还需我来撑着,虽然炼器夕阳红但是我喜欢。” 季浔面色一僵:“一弟一妹?兄弟你没上山前是做什么的?” 嗯……沈见碌回想了一下,上辈子,他还没上山前,还在山下港口捕鱼为生。 于是他说:“我以前是港口卖鱼的,后来机缘巧合,有魔物到了我们村庄,剑宗弟子当时误抓了我,后来发现不是我就把我放了。”他说得有点自嘲:“后来也是发现我有天赋就收我上来了,可我练了好久才发现自己不喜欢练剑,就去炼器了。” 季浔声音颤抖:“可是你在大殿说你打铁……” 沈见碌:“打铁是爱好,卖鱼是生活嘛!” 季浔热泪盈眶,找到了,命定的主角。 沈见碌不明所以:“怎么了?” 季浔笑泪齐飞:“强哥,小的以后跟你混了!” 沈见碌:? 什么鬼? 强哥? 光头强? 开什么玩笑,他不过是摘了点树杈子,找别人要了点树枝罢了,打铁人的事,这么能叫砍树呢! 还有,他那两个师弟师妹,虽然也是打铁的,但不代表长得膘肥体壮啊!这么能被当作熊大熊二! 至于那个便宜师父,虽然不给钱,但是也不能被称作李老板啊! 这都什么事啊! 沈见碌面目狰狞:“不许叫我强哥!” 季浔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噢噢,我懂,我懂得。” 沈见碌叹气:“说完了,所以你这符箓到底卖不卖?” 季浔看着他。 沈见碌沉声道:“都是老乡,我也知道你的不容易,况且我去了,没准到时候互相还有个照应,便宜点,我就要了。” 季浔心中感慨:强哥和我心连心,我怎能和强哥动脑筋?这符箓,本来就难出手,得到强哥赏识可比灵石有用多了。 于是他下定决心:“沈兄,这三张符箓我送你了!就当是老乡的帮助!” 沈见碌:???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一分钱都不要了?他印象里季浔这个情报头子是奸商啊! 季浔将符箓塞到他手里,顺带还塞了一些治伤的药物:“沈兄,这是师弟的一点心意,同为老乡,我们的苦只有我们知道。” 他义正词严:“今后,我们就结为异姓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沈见碌略感尴尬:“额,好吧。” 。 。 。 。 群山秘境正如其名,位于江边群山围绕之处,相传是某位已离世多年的炼器大能所留,里面可能还有着外界已经抢疯了的高级法器。 很多人都在开境前一天到了附近,但是内围多是宗门弟子,散修怕被记住,都聚集在稍外围。 此刻夜色凉如水,林间火光闪烁。 “更不用说什么高阶的功法,丹药,灵草……” 有人说道:“当年炼器还未衰落,天地间的灵气还不如这般滞涩,炼器大能能够将一整块湖连同山升到云间,创一个只有他能上去的\'境\'!真是羡煞旁人!那时,想要高级法器,都得拿着高阶的好东西去换,别人还不一定愿意!毕竟,好的炼器师,一件东西,够你一直传下去了,不像丹药,跟挂在驴前面的萝卜一样,想吃不能吃,吃完就没有。” 第18章 有年轻修士追问:“那后来炼器怎么又没落了?” 那老者也是叹息了一声:“谁知道呢?据说是一次魔族妖族入侵,捣毁了炼器宗师的居所,毁掉了大部分高级法器炼制图纸,甚至当年众多炼器师,因为奔赴战场,都丧命于此。” 他怅惘道:“年轻弟子断代,秘籍不是没了,就是孤本,炼器和凡间雕刻一般,非一朝一夕之功,也非人力所能记住,怎么传呢?” 剩下的修士也跟着叹息,的确,历史的进程不是他们所能阻止的,而外族的入侵也远远并非他们这种散修能够扭转战局,只不过听到了,对此还是十分遗憾。 剑修也就是自那以后比其余修士无形中高了一等,因为同修为下,剑修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强大。 而那个众修士百花齐放的年代,终究还是过去了。 沈见碌生着火,一边把热气腾腾的干粮给师弟师妹,一边帮他们把斗篷系好。 两个小孩子都很听话,沈见碌一边听着附近散修的聊天从中获取信息,一边想着自己该怎么样才能既拿到点好东西,又避开些危险的地方,毕竟师弟师妹是真的小孩子。 渚舟很开心得吃着,但是偷偷向江清月使眼色。 你居然吃得这么开心? 江清月无声回怼:我本来就喜欢吃素,你才是,知道你杂食没想到落魄到抢饼吃了。 渚舟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远方突然传来火光。 本来发呆的沈见碌被人群的吵嚷惊醒,也随着火光看去。 不是火,是天边一层朦胧的屏障,此刻却从中裂开,金色的裂纹如同火焰四散到各处。 “快走,秘境提前开了!” “再不走没有好东西了!” “快……” 霎时间,喧闹声,争吵声,伴随着风声到了沈见碌耳朵。 渚舟吃着很大一张饼,这让他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个角度很像一只小猫:“大师兄,我们不去吗?” 沈见碌一脸正气:“我们等会去,钱财事小,踩踏事大!” 刚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有人痛苦的声音。 沈见碌:“……”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沈见碌才带着两个人慢慢走。 走到半路,却突然被江清月抓住。 沈见碌疑惑地低头。 江清月指着一边草地道:“大师兄,你看那有个人。” 野外,草地,不明人员,重伤昏迷。 众多debuff的加持下,沈见碌原地不动。 江清月咬手指:“大师兄,我们要去看看吗?那个人好像受了很多伤,但是不太像是散修呢?” 沈见碌依旧不动。 片刻后,他动了,但却是将那人拖到了更远的地方! 拖的时候沈见碌略微看了眼,这人是个身材修长的剑修,也的确是尘灰血污难掩天姿国色,甚至因为受了什么重伤而面色苍白,此刻月光之下,更显姿容昳丽。 沈见碌:“……” 陌生男子,相貌姣好,遭受追杀,晕倒路边,这但凡救了估计全家都不够死的! 于是他把人放远同时转了个向回来了。 江清月:“?” “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沈见碌神情严肃:“记住了,路边的男人不能捡!我看他的方向是我们的秘境,搞不好追杀的人也会进去,所以,转移前进路线以混淆视听。” 第15章 江清月沉默了,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她很想说什么,但是面对沈见碌的认真,让她无话可说。 渚舟幸灾乐祸:“大师兄说的对,我们快走吧,秘境最重要!” 沈见碌拍了他的头:“错,安全最重要!” 几人也算是检查好了东西再次上路。 。 。 。 。 进入秘境,一开始都是窄道前行,黑漆漆的,很难想象,一开始那么多人,如何从这个小小通道走过,是否伤亡,地上有散落的细小物品,沈见碌或多或少捡了一些,有缘的话,他还能在出去后开个失物招领。 走了一段时间,才逐渐开阔,入目的是如同外界的群山,其中或有楼阁,沈见碌不用想,都知道里面肯定已经被扫荡一空了。 在秘境的开口,又是这么明显的屋子,没有人走过才怪。 但他还是往上走去,万一呢,就当寻宝了,当年玩游戏也不是没搜过二手房。 他进到房间,房间真的是空无一物,或者说,既干净,又杂乱。 干净的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居然连床都被搬走了,地上长长的辙印,居然还是用车拖走的! 被拆卸的柜子,留下的断裂流苏,就这样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好像刚刚还见证过它的繁华。 修真界真的,太恐怖了! 一个炼器师,居然连自己的家具都没能保住,沈见碌深感痛心。 江清月可能是看他失落,提议道:“大师兄,要不我们去秘境出口等着吧,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带着东西,我们……”她才不想一个个找。 沈见碌面色惊恐:“你怎么能这么想?” 江清月一愣,片刻后眨着大眼睛:“不对吗?可是我觉得这个秘境的东西也不是他们的啊,不是谁拿到就是谁的吗?为什么不能……” 沈见碌悉心教导:“这毕竟不是什么抢到东西就胜利的比赛,秘境就讲个缘分,如果本来该别人碰上的东西被你抢走了,无形中会改变很多人命运,会遭报应的。”这孩子还小,没有这种概念很正常,就连他现在进秘境都颇有挖别人祖坟还要拿别人遗产的负罪感。 江清月只能嗯。 她可不觉得改变命运是什么大事,不过一听就很酷! 沈见碌对着房间正厅拜了三拜,然后从背包里掏出铲子开始挖。 江清月傻眼了 她问:“大师兄,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见碌:“哦,古人有言,掘地三尺,我打算看看这地底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江清月:“那你刚刚拜……” 沈见碌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啊,为了表示尊敬不冒犯,我怎么着也得拜上一拜啊!” 江清月:“可是你还挖……” 沈见碌微笑:“我已经拜过他而且请求允许了,你看,他这不也没阻止我。” 江清月:…… 他该怎么才能阻止你? 于是她看着沈见碌铲子飞快,快到铲出残影。 她根本想象不出来她这位大师兄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她开口:“大师兄,我来帮……” 沈见碌伸手一挡:“不用,煞气太重,我担心你把握不住!” 说着他用力往下一铲。 铲子出乎意料的直接插了进去,而他顺手的拔出带起一片尘土。 尘土间露出了一丝光。 沈见碌:? 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脚下就开始下陷。 沈见碌:??? 房梁烟尘簌簌掉,脚下轻微轰鸣,尘土与碎石挤压,直接陷进去了一个大洞,就在沈见碌脚下,来不及避! 渚舟和江清月同时扑上去:“大师兄!” 沈见碌却想将他们推开,别真就一家人整整齐齐了! 这都什么事啊,挖个地都能塌陷,泡沫工程,炼器大能你怎么这么拉啊! 轰隆,三人急速的下坠。 一片漆黑…… 。 。 。 。 “咳咳,咳咳咳!” 烟尘四散,沈见碌觉得肺都要被咳出来了勉强爬起,也不顾干不干净睁眼喊道:“小月?小舟?你们……” 沈见碌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江清月和渚舟两个小孩子,站得稳稳当当,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番险境。 这让已经是一个成年人,曾经也不是没御剑飞上高空但是下坠还是被吓到的沈见碌,颇为无地自容。 他怎么回事! 小孩子都比他稳重! 不对! 虽然都是修行者,但是小师妹小师弟毕竟年纪还小,肯定是胡行知一天到晚啥也不管,被迫养成的这种遇事不慌的性子。 一定是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江清月和渚舟相互对视了一眼,沈见碌不解其意,只见下一瞬,两个小孩飞扑过来。 “呜哇哇大师兄我刚才好怕!”这是江清月。 “呜呜呜大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啊是不是回不去了?”这是渚舟。 听到两个孩子突然发作,沈见碌不觉得厌烦,反而有一种欣慰的感觉,毕竟能受到两个小孩子信任与依靠。 何况,这样才是小孩子嘛! 他们炼器峰,是个家庭! 于是他安慰着:“没事没事,我们可能只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就掉到这个空间来了。” 他四处看了看,这是一块漆黑石壁的洞窟,原本掉落下来的天空,也是黑色的,但又不太纯。 第19章 非要形容的话,像是什么黑色雾气环绕的漩涡,多看几眼,就能把人吸进去。 沈见碌果断低头不看。 他打量着周遭阴暗却并非无光的环境,没有灯,没有光源,但却并不十分漆黑,应该是某种特殊结界。 他继续道:“而且我们可能算是撞大运了呢,一般这种地方都不会有人来的,可能会藏着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渚舟两眼放光:“会不会有那种吃了瞬间就能长大变强的丹药?” 沈见碌:“……”果然所有的男孩子都有成为超级赛亚人的梦想。 江清月哼了一声,说:“我倒觉得可能会有什么传说中的秘籍灵草之类的。” 她抬头看向沈见碌,行动间跃跃欲试:“大师兄,你希望有什么啊?” 沈见碌:“额,其实有什么我感觉都不亏,但是只要别有我们以外的活人就好。” 渚舟:“……” 江清月:“……” 沈见碌发觉失言,急忙找补:“不是,有别人进来也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这里面不要有那种活了几百年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的……” 江清月回道:“大师兄我们都懂!” “懂就好,懂就好。”沈见碌不禁擦汗,想树立健康价值观,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啊! 他点着火折子,稍微照远了一点,带着师弟师妹往前探索。 冷肃,庄重,阴沉,这是一路走来的感受。 沈见碌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又不可能直接原地掏出铁锹开始撬墙角。 就这样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这就像是石窟形成的地下宫殿。 两条路,让他犹豫了该往哪走。 要是可能的话,肯定是往有好东西多的地方走…… 他眼前一花,其中一条路的地面就出现了几枚金子。 沈见碌:? 他揉了揉眼,寻思大能原来是收集金子的吗?他还以为会有什么法宝灵植…… 一眨眼,金子旁出现了小型法器,一条路上微光闪烁,那是灵植在招手! 沈见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秘境还能读心不成?这个秘境骗人方法未免太过拙劣了吧! 他转头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江清月和渚舟齐齐摇头:“没有啊。” 沈见碌心一凉,又问道:“刚刚那条路上,你们有看到那些东西吗?” 渚舟沉思,江清月先回道:“啊?大师兄,那些东西不是过来就在那里的吗?是吧渚舟?” 渚舟反应过来,也点头。 这条路除了麻烦好像也没什么好东西。 如果说刚刚的沈见碌是心凉半截,现在就是半身入土。 这狗屁秘境,居然看着小孩子意志力不坚强,把小孩迷惑了! 渚舟平时都挺机灵,刚刚突然思维都慢了,很明显是受了这秘境的影响! 江清月试探问道:“那大师兄,我们要顺着这条路走吗?这条路好多东西呢!” 只要沈见碌是个稍微机灵点的修士,都会知道这肯定有诈,不会往这条路走的! 何况大师兄还这么怕他们出危险。 谁知,沈见碌面色突然严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顺着这条路走,找到源头!”他倒要看看,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江清月的微笑凝固了。 渚舟一口饼差点没噎着自己。 沈见碌撸起袖子,大步得往前走:“我们走吧!” 江清月:“?” 不是? 这不对啊! 。 。 。 。 路的尽头,是一座黑雾弥漫的高塔。 深绿色的藤蔓足有儿臂粗,从石柱攀附而上,散开的枝叶与黑雾相融合,已经有了变异的迹象。 这里四周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封印,阻止了灵气的流动,风水的轮回,沈见碌只是在外围看着,就觉得身上背负着重大压力。 这是什么? 修真界雷峰塔? 呸呸呸,修真界,这种东西叫伏妖塔降魔塔。 看塔心时不时泛起微弱金光的符箓,一个繁体的妖字。 儿童的啼哭,老人的垂危声,男人女人痛苦的哀嚎,都被外围风浪切割成一片片,听着就皱眉。 “呜呜呜,奴家好怕,有没有人来救救奴家……” 沈见碌:“……” 这妖,感受到他们了? 那声音微弱又可怜,偏偏能让人听得清楚。 轻柔的女声问道:“塔外的人,你们是谁?能救救我吗?” 沈见碌一本正经:“你好,我是此世妖王,几番辗转受了重伤所以气息微弱你感受不出来。我在妖界有良田万亩,现在急需丹药法器疗伤,你口头或者画图告诉我都可以。我找到东西治好伤后,必率领三千妖族大军救你出去,出去后你就是三军之首。” 第16章 江清月:“……” 渚舟抬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见碌。 那妖物瞬间仿佛被什么触动,伏妖塔上的黑雾变得越发浓厚了,沉沉压在每一层的窗口。 她虚弱的声音问道:“你是此世妖王?莫非,妖王也换了吗?” 好家伙,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但沈见碌飞快思考上辈子如今妖界那边情况,顺着编道:“你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困了多久,日新月异,外面早已过了百年光阴。上一代妖王已经逝世了。” 废话,要是说没逝世,搞不好这妖怪认识妖王怎么办?他岂不是露馅了? 妖却低低笑了起来,带着些幸灾乐祸,转而癫狂! “哈哈哈哈,他已经死了?想不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沈见碌:…… 幸好说的是上辈死了。 这个消息仿佛让妖觉醒了某种力量,原本虚弱的声音变得尖利,语气都变得中气十足了起来。 渚舟莫名觉得渗人,嫌弃的朝那边看了一眼。 沈见碌安抚式摸了摸他的头。 沈见碌说谎话不打草稿:“你应该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在这,只有我能帮你。” 那妖嘻嘻笑道:“他死了,你又是谁?” 沈见碌谎话不变:“我说了,现在我是妖王。” 妖笑得越发疯癫了,破碎的风将声音卷的一阵一阵,听得耳朵疼。 妖道:“那你是他的儿子吗?还是侄儿?” 江清月发觉不对,刚要提醒沈见碌,就见沈见碌面色不变,十分自然地说道:“都不是,我是他的敌人的后代。” 妖:“……” 江清月:“……” 渚舟:“……” 江清月不理解,沈见碌是怎么做到说谎脑子还转的这么快的,要不是…… 她就以为沈见碌说的是真的了。 沈见碌心里松了一口气,自从之前的山下卖惨事件,装晕就诊事件结束后,他顿悟了一个道理。 慌,可以撒。 但是一定要给自己留余地。 就像这次,他虽然开场就说自己是妖王,但是说是此世妖王。 既避免了妖物认识曾经任何一个妖王,也避免了世袭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 发觉对劲,他可以表示那是自己先祖。 不对劲,抱歉,我和他也不怎么熟。 完美! 伏妖塔内的妖,此刻脑内十分混乱。 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被困在伏妖塔的这些年里,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怎么曾经的妖王没了,还可能是被敌人杀死的,如今的妖王,居然是他的敌人? 纵然对曾经妖王再多不满,但是毕竟曾经也是其麾下,如今妖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敌人的后代。 妖族对于余党是怎么处理的? 格杀勿论? 妖捏了一把冷汗。 妖族和魔族,向来都会伪装自己,如今她哪怕集中力量汇于双目,也仅仅只是能看到三个人影,多了的气息,就感受不到了。 这种强者,真的会来寻求自己的帮助,还给予那么大的好处吗?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她,不能再犯错了。 于是她鼓起勇气,似不慌不忙:“虽然的确很意外,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你们,又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她声音轻而悠扬。 “也许我突然改主意了,不想出去了。” 沈见碌冷笑:“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秘境。” 妖呼吸一顿。 沈见碌继续道:“今天,是秘境尘封多年终于解封的日子。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门,能维持多久,开放完结束的秘境,是被继续封印起来,还是碎裂,我们都不知道。” 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却呼吸急促。 但是这也缓解不了她的浑身生寒,她是冷血动物没错,但伏妖塔里的温度,每时每刻都几乎冷到刺骨,让她经常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第20章 如果错过了这次,她下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换言之,如同那个妖王所说,结束了的秘境,会怎么样? 就此消失吗?那她又会去哪里? 沈见碌并不给她太多思考时间,或者说,给了太多时间,可能就露馅了。 “你想好了吗?顺便提醒你,如今修真界剑尊得道,这场秘境除了我们,还有不少剑宗,天音门,药王谷的弟子在,甚至还有无数散修。” 他似是为此惋惜:“很高明的机关,但很可惜,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你还有多少时间,被他们发现你的后果,你承受得住吗? 妖才真正感到恐惧。 不愧是妖王。 能够在这么多修真者的眼皮子底下潜入,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她不敢细想,此刻却知道自己的命就得看妖王的了,被当做叛徒处死,和被那群修真者发现,后果都是一样的。 于是她心一横:“我知道这里的空间布局,我画给你!” 布局都知道? 沈见碌傻眼了。 这……他本来只是寻思这妖能变出一路上那些东西迷惑人,应当是知道一些宝藏的。 但他没想到,这妖简直…… 这秘境的另一个主人,活宝藏地图,真实的送快递妖啊! 但是出于妖王身份,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惊讶:“事成之后,妖王必信守承诺,带妖来解救你。” 妖无力叹息:“大王请原谅我先前的不敬,我只是实在被困了太久……太久。” 沈见碌接到了空中妖力送来的悬浮的一张地图。 薄如蝉翼,似有形又似无形,金光闪烁之处,留下的线条勾勒出水月洞天,亭台楼阁,迷宫无数处出口入口。 看得沈见碌眼花缭乱。 但是…… 一个妖,明明被封在伏妖塔中,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 此刻却能几乎无视封印一般,传出一道秘境地形图。 沈见碌收起图纸,薄雾一般的图化作流光,缠绕在了他指尖,他虽然惊喜这般技艺,但还是说:“那就多谢了,不知姑娘名讳?” 姑娘? 这个词似乎有点久远。 久远到妖想起来甚为困难,她艰难地思考了会儿,道:“我叫灵山。” 灵山? 实在是不像是个姑娘的名字,甚至说,都不像是给人起的名字。 沈见碌带着江清月渚舟离开,声音随着呼呼作响的风声传到她耳朵里。 “那就后会有期了,灵山姑娘。” 隔着伏妖塔沉重的铜墙铁壁,像是敲响了寺庙的鸣钟。 她再一次感到昏昏沉沉,被寒冷支配晕了过去。 。 。 。 。 沈见碌寻着地图,打算先去千碑林看上一看。 对一个炼器师来说,法器不一定最熟悉,石头却一定最亲近。 高级的法器可能往往只需要返璞归真的手法,雕刻的技艺,拼接矿石的协调,不同属性矿石的融合,都是他们炼器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甚至是基础的一环。 沈见碌看到的矿石,并非所有的都有词条,往往有词条的那些矿石,他或多或少有些熟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见过。 目前为止,他也只能看到自己制造法器的词条,江清月和渚舟,包括师父当初给他的那片叶子,他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话说,季浔那把剑,他能看到一部分词条,但是那个词条让人十分头大,根本不写什么暴击爆伤,元素之类的,就一句诗…… 那把剑如果和他有关系,那他一定是脑子抽了…… 把季浔的剑放一边不提,他们要去千碑林,千碑,有一千座石碑的林子。 炼器师的石碑可不是祭奠之用,上面往往刻着一些东西,可以说,符师阵师一开始就是由炼器衍生而出,一开始,只有顶尖的炼器师,才能做到留念于器物之上,又能与人产生共鸣。 风声萧瑟中,竹林落叶又沙沙作响。 空气中漂浮着泥土翻新,嫩芽出土的生命的活力,凉又带着轻。 千碑林已经汇聚了很多人。 沈见碌不意外,他只庆幸这里暂时还没人认识的人。 一块块石碑,在林间错落摆放,灰蒙蒙的碑面却光滑如初,不染尘埃。 竹林入口有一块大石碑。 上面写着:留迹观碑。 沈见碌觉得肯定不应该这么点。 他绕道石碑后面。 果然,背后写着:观碑即观心。 沈见碌:…… 沈见碌带着两个小孩走过去,站在那的修士难免不投来目光。 看装扮,没有佩剑,也没有穿什么宗门的弟子袍,身边两个个子不高还戴着斗篷的小孩子。 散修无疑了。 可是谁家散修不是抢资源如抢命,哪有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啊。 “拖油瓶”此刻分外听话,人多的时候,沈见碌没动作就一声不吭。 沈见碌礼貌问道:“各位道友,不知解谜如何了?” 有个年轻修士没好气地说:“看不出来大家都在想?大能修士留下的东西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沈见碌悻悻微笑:“我只是看到门口石碑。” “没有用的小兄弟。”说话的是个散修装扮的人,他叹气道:“我们都试过了,以我们的修为根本没办法用笔在上面写下字。” 沈见碌顺着他目光看去,最前排中间的石碑,台子上居然真的有一支笔。 一支不知道什么石头做笔杆的毛笔,毛却像是最普通的狼毫。 没有墨,或者说石碑上怎么可能用墨水写东西? 散修继续道:“刚刚我们也试过了,无论是剑……”他顿了顿,可能觉得此举有违大能,但还是继续说道,“利器什么的,都不能在石碑上留下痕迹。” 沈见碌拿着笔,思考了一番。 下一秒,他讲笔倒转,笔末端圆润的笔杆头,被他用力以斜刺的方式击向面前石碑。 散修:“?” 众人:“?” 石碑毫无变化,笔杆也没有刺进去。 “不是,这恐怕,不行!” 散修却愣住了。 只见沈见碌拧着笔杆,用力往旁边一划。 石碑与石笔嘎吱作响! 第17章 众修士一时不知该用何等表情,何等心态来正视沈见碌的行为。 只见他一划不成,又将笔杆在同一范围剐蹭了五六七八下。 摩擦声声声入耳,石碑在这坚持不懈的刮痧下,居然发出了怪异的嗡鸣。 众人:“!” 沈见碌嘿嘿一笑,用力一钻,嘎吱一声,笔杆断裂了一块,恰好嵌在了石碑裂缝处。 裂缝处逸散出来丝丝缕缕的白烟,像是不堪重负。 他把笔弄坏了? 先前对他就不耐烦的那位修士,这下更坐不住了。 “你有歪点子在石碑上留下痕迹我管不着,但是你如今把笔弄坏了,这让后面的人如何动作?” 其余人大多和他想法一样,此刻目光不善得看着沈见碌。 江清月和渚舟同时挡在了沈见碌面前,两个小孩子,此时突然也流露出了不善的气息。 沈见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于是他解释道:“我没有说不让后面的人看,我只是现在找到了一个办法,能让后面的人都能看。” 他手下动作不停,断裂的笔杆变得锋利,压迫在石碑上的力量也就更大,声音刺耳难听。 修士却还是不信,就要走上前来。 沈见碌已经写完最后一笔,转过身来,将石碑上的字大大方方让给众人看。 只见原本平滑的石碑上,由中心嵌入石子展开裂痕,蜿蜒展开,像是有银白色的雾气在裂缝中流动,裂缝的整体形状,又像是某座山。 再往下,是沈见碌强行刮出的字。 竖着往下。 到 此 一 游 沈见碌写了到此一游,但是却没有写名字! 所以由石缝衍生蔓延的地图,沈见碌能看到,他们也能看到。 修士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又伸脖子去看其它石碑。 果不其然,其它石碑原本笼罩的阴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识海都能感受到的活跃,一块块石碑,都在识海中,散着微光。 虽然并不能看清上面具体的东西,但是好歹不是空无一物了。 再看向沈见碌时,不免为刚才自己的言行感到愧疚,同时也佩服沈见碌大公无私的行为。 于是他抱拳谢道:“多谢道友相助。” 一旁的其余修士也明白过来,向着沈见碌致谢,那位散修颇是惊异地问道:“道友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沈见碌不在意地摆摆手:“很简单,竹林入口的石碑正反面都有字,我仔细看了,都是通过雕刻留下的。” 第21章 散修不解:“那道友又是怎么猜到,这只笔可以完成雕刻呢?” 沈见碌解释道:“其实这个是碰巧,很多年前,炼器师中,有一个很特殊的分支,叫刀笔吏,一支笔,一头狼毫写字,一头小刀雕刻,用来完成炼器中存意的媒介。” 修士很震惊:“你还懂炼器?” 沈见碌笑了笑:“不算太懂,就是知道一点皮毛。我刚刚想着这位炼器大师不可能不知道笔对于炼器师的含义,留下笔,也是给后人提示。” 散修沉思了一会儿,复又问道:“那道友又是如何知道,写上什么,能让大家都能一观?” 沈见碌重新看向那块石碑,道:“我就是试一试,可不可以这样,但其实就算不行也没有关系。” 他指着石碑裂缝中嵌入的石子,道:“我把笔折在这了,如果你们看不见,可以直接在裂缝里刻字。” 众人:“……” 还能这样? 他是怎么能想到这么不敬但是却有用的法子的? 石碑上光华流转,裂缝衍生的灵气线越发清晰,逸散的白雾将它衬的像是一个阵法。 丛林掩映间,一片湖泊波光粼粼。 修士问道:“不知道友名讳,在下董烁晖,是蜀云观的弟子,在此谢谢道友。” 蜀云观?阵法宗门? 散修也急忙拱手:“在下叶池,只是一介散修,不知道友……” 沈见碌道:“额,我叫沈见碌,也是一介散修,大家不用客气。” 他只不过赢了剑宗内一场试炼,应该还不至于这里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董烁晖问道:“道友可要和我们一同去这石碑上的地方?据我猜测,这石碑需要解开一个,才能看清下一个。” 真的是这样吗? 沈见碌再看了一眼石碑,回想竹林入口石碑上刻的字。 留迹观碑,难道非得每一个都刻字? 他刻了一个,别的石碑都有了反应,可以暂时排除。 观碑即观心,那为什么碑面会出现一个地方? 观的到底是自己的心,还是要观这个秘境主人的心? 沈见碌抬眼看了已经逐渐转暗的天色。 这里和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但他还是答道:“可以,我正愁找不到人一起走呢,这秘境这么大,人又多,我还带着师弟师妹,太不安全了。” 不安全吗…… 董烁晖觉得眼角直抽,看向两个穿着斗篷的小孩。 他可没忘,这两个小孩刚刚在他要阻止沈见碌时,挡在面前那个表情。 但是这沈见碌一副心善大师兄模样…… 只能说尊重祝福。 。 。 。 。 “赵昆,你到底算得对不对啊,你确定是这里吗?” 茂密丛林中,一行人顶着月色来到了山间。 夹道相迎的茂密丛林,绿意盎然,夜色下却分外安静。 这里一只鸟都没有,或者说,没有活的东西。 沈见碌挑了个视野好的地方俯瞰大地,虽然是秘境,但是总不至于和外界环境的差别要用生机来表现吧,都能造茂密一片丛林,为什么什么动物都没有? 一大片空间,只有他们走动的杂音。 沈见碌皱眉。 董烁晖举起火折子四处照了照:“赵昆,你真的确定是这里,看着不像啊?” 名为赵昆的修士拿着罗盘,上面指针悬浮着一片云朵般的雾气,牵引着指针,带他到了这里。 他不解地挠挠头:“不应该错啊,指的就是这里,我这罗盘祖传的,不可能现在就坏了。” 叶池检查了一下山林间,的确没有如石碑上那般有什么湖。 甚至这全是树木,没有足够大的空地,月光从枝叶间漏出,洒下细碎的银辉。 沈见碌伸出手,像是掬了一捧月光在手里。 叶池问道:“沈道友,你怎么看?” 沈见碌嘴角一抽,寻思他还能怎么看? 站着看呗! 但是这样好像有损刚刚树立形象,虽然他也无意树立什么高大上形象,但他就只能装模做样四处看看,来一句神秘莫测的:“你再好好看看。” 别让他看,他近视! 叶池倒是觉得沈见碌说的有道理,观察便更仔细了一些。 拨开杂草,观察泥土地,也许地上的石子会有什么机关也说不定? 炼器师可能也是个机关师。 沈见碌一脸高深,靠着树干,借着枝叶漏下的月光打量着四周。 赵昆的罗盘应该没有错,就是这里,但是为什么这里和石碑上不一样? 难道是秘境仿照外界时光流逝,给秘境来了个沧海桑田大换血? 那不对啊,那个伏妖塔里的妖,画出的地图还…… 对了,地图。 沈见碌神识探出一丝,到那片地图里找,山林交错,湖泊清澈,沈见碌观察了下四方对应山头,没有错,就是这里。 地图画的是石碑的样子,是这片空间自己发生了变化,还是受机关影响? 丛林。 湖泊。 石碑…… 沈见碌忽然明白了什么,瞬间抬头。 从他们看到石碑显现图样开始,天色就逐渐变黑。 到现在已经月至中天。 月亮很圆,边缘却不甚明晰,逸散的光芒在仔细观察下,居然是云雾一般慢慢往外扩散。 轻轻地飘下来,透过枝叶筛选,压下朦胧阴影。 湖泊倒映月亮,月亮藏起湖泊。 那往外逸散的月光,就像湖泊蒸腾的雾气。 董烁晖见他看着月亮发呆,也抬头盯着看了一会儿,但是实在是什么都没看出来,问道:“沈道友这是在看什么?” 赵昆还在举着罗盘和另几个修士检查地面,沈见碌收回目光,看向前方树叶投下阴影,道:“我觉得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我们不一定要先找湖。” 董烁晖疑惑了:“石碑上那么大的湖,不找湖找什么?” 沈见碌答道:“是啊,石碑上那么大的湖,石碑在哪里?” 董烁晖更摸不着头脑了:“石碑在哪里?石碑不就在……”他想说不就在千碑林吗? 却突然愣住了。 是啊,石碑上面画着的湖,这里会不会,也有一个,和石碑差不多的东西? 沈见碌顺着撒下的月光,一步步向前走。 枝叶堆积交错,阴影光斑参差不齐,形状不一。 他要找石碑。 江清月和渚舟跟在他身旁,什么也没问,就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董烁晖为这几个散修师兄弟的默契感到佩服,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这等人物,特点如此明显,三人一起,为什么他以前就没听说呢? 沈见碌停在了一片月光前。 这块地,斜方向的树较为稀疏,有一块就像被削去一部分,使其在月光照射下,投下的光影更加明显。 一块较为规整的方形。 和千碑林的石碑一样。 沈见碌抬起头,看向头顶圆月。 它周围雾气不断蒸腾,脚下地面投下了月亮的阴影。 阴影明暗交错,就像月亮千疮百孔。 阴影也流动扩张,像是汹涌水面波光粼粼! 咔嚓! 董烁晖和叶池包括其余修士同时转过头来,震惊得看着沈见碌。 只见夜色里他月光加身,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很像是小孩子玩具一般的弹弓。 夹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石头的小石子,对准月亮。 沈见碌朝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古有后羿挽弓射日,今有道友弹弓击月。 第18章 沈见碌对准月亮,石子被弹到高空。 那枚石子是他刻石碑时断裂的笔留下的,本来是想着好奇这石头特质,想带回去研究研究。 现在就用在了秘境,内物与内物相击,月亮边缘水波纹不断扩大,大地都在震颤。 就像是一场梦境的紊乱! 遮天蔽月的枝叶向两旁散开,露出空荡荡的天空,银辉如水流倾泻,藤蔓嘎吱作响。 地面缓缓出现一片湖泊,就像月亮沉入大地。 隐藏在空气中的灵气线转瞬即逝,湖泊中心有一面镜子。 沈见碌蹲下试探了一下水质,发现没有问题才站起。 董烁晖脸上是实实在在的佩服:“沈兄果然神通广大。” 拿着小孩器物都能做出这般大动静。 叶池看到湖中镜子很是兴奋:“沈兄,既然是你解出的谜底,这件法器你就拿去吧!” 沈见碌心说这不好吧,刚要摆手推脱一番。 赵昆即另外几个修士一齐推举他:“是啊,全靠沈道友的大义,我们才能得见其中奥妙。沈道友就拿着吧,我们取旁边的灵草就好。” 沈见碌心说我不是我没有,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大义的事,真的是顺手。 第22章 但是几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诚恳。 他……只能,就这样吧。 湖泊边出现了一苇芭蕉叶,他站了上去,慢悠悠但稳稳当当的顺水飘到了湖中心。 那面镜子算得上华丽,白银掐丝环绕,云雾蒸腾中就如美人半遮面,更显几分灵气。 但沈见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面镜子并不对。 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下手慢了一息,耳边就传来喝问:“你们是谁?居然抢我们先发现的法器!” 沈见碌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将镜子抱在怀里,再转身向声音传来处看去。 真的是无语啊,他又不是励志文主角,哪来这么多半路坏事的。 来人浩浩荡荡一队,不知是早就埋伏在附近等着他们还是如何。此刻为首者身材高大,受人簇拥面色很是不善地看着他。 或者说,是看着他手中的法器。 他很在意。 沈见碌问道:“不知道友何方出处,吾乃一介散修,实在是不知做错何事。” 为首者面色讥讽:“我们是昆吾派的弟子,我是大师兄段海潮。这块宝地本就是我们先发现的,只不过走开去寻了一会儿东西,就被你们捷足先登。” 大师兄,没有报任何一脉的名字,可见是个外门弟子。 沈见碌对外门弟子没意见,但是他在外门,被类似段海潮这样的人作威作福影响到不少次。 现在以及影响不到他了。 董烁晖和叶池几人对这几个昆吾派的弟子所说的话难以置信,昆吾派好歹也是一个大宗门,怎么会出这么不讲理的弟子? 这还不如散修呢,起码散修怕遭报应大部分不会抢人机缘。 沈见碌状似单纯问道:“是吗,失敬失敬,我不过是一介散修,名字实在是入不了各位的眼。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在附近看到你们啊?” 段海潮怒了:“我说了我们走开寻了一会儿东西,你耳聋是不是。” 沈见碌停住了,半天没说话。 气氛紧张,让人感觉战争一触即发。 江清月和渚舟都准备摘下帽檐。 沈见碌却突然又开口了。 只听他似是才反应过来,答道:“啊?你刚刚在说什么?” 段海潮:“……” 江清月:“……” 渚舟:“……” 场上众人一时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段海潮觉得自己被戏弄:“你什么意思,刚刚说第一句话你倒是应得快,现在又装什么聋子?” 沈见碌一脸无辜,一副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的样子:“对不起啊,我从小就大病小病不断,以前在别人家做长工犯错被打坏了一只耳朵,刚刚风太大了我确实没听到,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你那说出来骗鬼的话继续编! 段海潮无语了,连带着他身后的昆吾宗弟子也无语了。 他们拼着上前,对接下来的发展已经想好了对策。 如何让沈见碌交出法器,不愿意他们采取何种方式,威逼利诱,但是没想到。 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碰到了个……也不能说硬,而是碰到了个堪比菜市场老人一般的难搞货色。 沈见碌一脸的温良恭简,等着他们的答复。 而段海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顺着说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在被沈见碌带着走。 反观这边的叶池和董烁晖等人,觉得沈见碌是真的耳朵受伤的为他感到惋惜,觉得他是在唬昆吾派那几人的,不禁感叹这招高,实在是高! 别人不讲道理怎么办? 道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先给我讲讲。 江清月收回了搭在帽檐上的手,轻声感叹:“我们这个大师兄,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渚舟相当无所谓:“我不管,只要大师兄能继续给我做鱼饼就好了。” 江清月就知道他靠不住,刚准备说什么,突然提醒道:“有人来了。” 渚舟不解其意,回头,就见一道黄色如符咒的金光俯冲而来,凄厉的人声震天撼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刺,进了 湖。 扑通一声。 季浔从水面探出头来,说着:“对不起啊对不起,控制不住方向一切好商量。” 同时看到这前后左右的人,嘴比脑子快,由衷感叹。 “好多人啊!” 江清月:“……”怎么偏偏来个这货? 季浔吐出嘴里的水草,为这奇怪的氛围不解,颇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没撞到什么人吧?” 他一头又扎进水里,片刻后浮上来。 “没有人啊,你们在看什么?” 沈见碌默默地看着他,其余人的目光俱汇集到了这一处。 季浔缓缓抬头,看到是沈见碌瞬间松了一口气:“噢噢噢,强啊呸,沈兄,好巧啊!” 沈见碌不说话,眼神示意。 季浔不解:“沈兄,你怎么了?” 沈见碌:“……” 于是他和和气气说道:“是这样的,季道友,我们这群散修这在里发现了一件法器。” 季浔:“好事啊!” 沈见碌微笑:“可是我的耳朵不太好,昆吾派的弟子说是他们先到的,我也听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 好家伙!耳朵不好,沈见碌这是给他暗示呢! 老大身边,总得有一个会看眼色,能明白老大深意的。 沈见碌说自己耳朵不好,明摆着就是讽刺那群人异想天开,他根本不想听昆吾派那群人扯的理由。 于是他也不管自己还浮在水面上,正义凛然对昆吾派几人说道:“吾乃剑宗剑尊名下弟子季浔,你们这是颠倒黑白,违反修真界规则的知道吗?” 段海潮;“就你,御剑能御到河里还剑尊弟子?可别扯了大不了比试一番!” ! 季浔知难而退,他的剑法还没解锁到能和这人拼的程度。 但是,他怎么能就此败北,第一次就出师不利给沈见碌丢人呢? 他实力不足气很足:“你说你们先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段海潮听着好笑:“你明明是刚才来的,怎么可能看到前面的我们?” 季浔屹立不倒,哪怕水中浮浮沉沉:“我在此前就已经来过一次了,当时就没看见你们,你们如果提前来了,肯定记得我!” 段海潮怒道:“你分明胡扯!” 季浔呵呵冷笑:“你还口出狂言呢想要法器!” 江清月:“……” 她们的大师兄这么靠谱,为什么会认识季浔这么不靠谱的人? 这种方式的争吵有什么意义? 沈见碌却突然叹息一声:“罢了罢了,这件法器就给段道友吧!” 叶池和董烁晖同时:“不可!” 段海潮一愣。 江清月更加不解了,他们的大师兄,为什么突然又? 只见季浔突然暴起:“你什么意思,说好我们一人一半,你现在要把法器直接让出去?” 沈见碌望天:“我觉得我实在是和这件法器无缘,也许送给段道友,才是它最好的归宿。而且,” 他抚摸着法器镜面,道:“段道友他们才是先来的人,修真者讲究缘法,我又怎么能强求呢?” 季浔一脸痛苦,泪流于河:“不行,错过了这次,我还要多久才能有法器。” 他劈手就要夺。 沈见碌惊呼:“啊,法器!” 法器脱手而出,掉进了湖里,水珠飞溅。 季浔哀嚎一声,直接潜入。 段海潮大叫不好,带着几名弟子一同跳湖。 扑通扑通。 就像是在下饺子。 势必要赶在季浔前面把法器拿到。 那边季浔还在笑:“哈哈哈哈我浪里白条岂是浪得虚名啊呸,呛死我了。” 江清月嘴角抽动,她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难以控制表情。 渚舟喃喃道:“这就是剑尊的弟子吗?还好我没去。” 江清月看破一切:“他以前倒也不是这样……” 渚舟:“?” 江清月:“我们的大师兄,真的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每次的事态,都能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策马奔腾。 此刻湖里水波冲天,季浔和那群人打的部分不敌我,一群剑修在这湖里展开了鸭泳竞技模式。 沈见碌安然地站在那一苇芭蕉叶上,笑得意味深长。 第19章 季浔一巴掌不知拍了谁:“我看谁要抢我的法器?” 段海潮混战中被自己人波及,直接被打中一只眼,在水弹冲击中,奋力睁着还好的那只眼:“你居然还说自己是剑尊弟子?哪个剑尊弟子像你这样见宝眼开?” 季浔:“你管我?”他自从当了剑修,兜里就没叮当响过! 天天跑消息,照样养不起剑! 剑修,家境贫寒,劝退! 沈见碌却好像才反应过来,颇为手足无措地站在芭蕉叶上:“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法器掉到哪里去了?都怪我不小心。” 第23章 他弯下腰这边拍拍水那边搅搅波,主打的一个精神愧疚。 叶池由衷感叹:“沈兄果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怀璧其罪怎么办? 把玉让出去,让他们争! 渚舟悄悄问江清月:“我们大师兄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江清月早已看破一切:“是故意的,但他为了保证法器的真实性,所以也要跟着一起寻找。” 渚舟:“所以,大师兄真的把真的丢了?” 江清月:“……” 一通浑水摸鱼,加上沈见碌的精神支持下,段海潮身残志坚,和众师弟抢下了法器。 季浔在岸上哭成泪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法器啊法器,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见面?” 沈见碌稍稍安慰:“没事没事,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甜的。” 季浔哭声戛然而止,表情凝固在脸上。 沈见碌心说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但也顾不了太多,得先和昆吾派几人交涉。 沈见碌换上了标志性温和笑容:“对不起啊段道友,我刚刚手滑了。” 段海潮浑身湿透,头发湿哒哒地粘在脸上,长袍上甚至沾着水草,一时不知道是他寄生在水草上,还是水草缠上了他。 段海潮哆嗦着,那湖里的水实在是冰冷,不知道为什么季浔没事,他此刻看向沈见碌的眼神也带着迟疑。 沈见碌真的是不小心的吗? 沈见碌眼神真挚:“段道友,这件法器你就拿去吧,我的确是和它无缘。” 他的眼神饱含热泪,不舍却决绝。 季浔垂死挣扎,想冲上来抢,却被不知何时走来的江清月和渚舟制住,他觉得自己堪比孟姜女哭长城:“你不能这样,那是我的法器……” 沈见碌和没听见一样,看着段海潮手中的镜子出神。 段海潮刚想继续和季浔对骂,见状将镜子抱紧了:“你想干什么?” 沈见碌眨了眨眼睛,突然捂脸:“快把它带走,我不能再看它了,我会舍不得的!” 段海潮:…… 有毛病吧! 昆吾派弟子走上前与他商量:“我们还是早点走吧,万一他反悔……” 段海潮听着也是,半信半疑,一步三回头看着沈见碌:“那就谢谢道友了,我们走。” 季浔艰难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法器,没有你我怎么活啊法器!你不要带走法器啊!” 段海潮带着昆吾派几人慢慢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沈见碌咳了一声。 季浔瞬间不哭了,转而声声呼痛:“松手哎呀,真的松手!” 江清月和渚舟没动静,沈见碌摆手示意算了,他们才放下季浔。 “哎呦。”季浔一边活动着筋骨,抱怨着:“演个戏而已,何必来真的啊。” 他低头,看到自己被水湿透的法袍,无能怒吼:“我的法袍啊!我卖了半个月才赚到钱买的啊!” 卖了半个月? 说清楚,卖什么卖了半个月? 江清月面色再次一僵,她看着自己刚刚碰过的手,再看看季浔,看看沈见碌。 沈见碌慢悠悠走来:“你可以多找点人,就可以多卖几次了。” 季浔叹息:“不,沈兄,我这行你不明白,想找新顾客特别难,往往越新越抠门!” 他哪一行?找什么新顾客?为什么要给大师兄讲这个? 江清月觉得自己很想洗个手。 渚舟不明所以:“哪一行啊?卖的是什么啊?” 季浔一副你是小孩你不需要知道的表情:“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问那么多。” 沈见碌补刀:“有些我觉得大人也不适合听。” 季浔:“本来就难混饭吃了谁还管这个?而且找我的都是想要的人。” 江清月:“……” 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她很想关闭听力,但是奈何她的听力特别好! 叶池和董烁晖几人也走过来,带着惋惜说:“沈兄,你就这样把法器给他们了吗?” 沈见碌道:“给就给了,没什么的。” 叶池颇有不满,他是个散修,向来资源都要和别人抢,或者捡别人剩下的,如今见到沈见碌没了法器,不由问道:“可是那是上古炼器大能留下的啊,而且明明是我们先来的,那昆吾派凭什么?” 沈见碌安抚道:“没事的,我不在意,命里有时终须有嘛!” 董烁晖感叹:“没想到昆吾派如今竟然如此……”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说。 昆吾派好歹也是大宗门,近几年新星不断,隐隐有着要和剑宗平起平坐的架势。 沈见碌看着林道深处:“也不要这么说嘛,其实也不是每个弟子都如此。” 董烁晖:“可是……” 沈见碌微笑:“我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哦!” 董烁晖一愣:“难道,他们拿的是假的?” 沈见碌摇头:“不一定吧,如果我拿到的是真的,那么他们拿到的就是真的。” 他们经过重重解密,怎么会不是真的? 董烁晖:“可是那件法器……” 沈见碌:“但是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会不会觉得那是真的。” 众人:“……” 把矛盾交给对方,真是好计谋! 季浔不禁感叹:“不愧是老乡,我们那就是人杰地灵!” 沈见碌微笑:“所以,我现在需要大家陪我演一场戏。” 。 。 。 。 “你那怎么样了?” “还在看,你别催啊!” 沈见碌拿着一张简易地图,眺望着远处群山,道:“也许谜底没有结束。” 赵坤调方位调得精疲力竭:“可是明明我们之前已经找到了一件。” 沈见碌:“什么危险都没有,就能拿到一件法器,这种好处你相信吗?” 何况这是一位炼器大能的秘境,他对于法器的珍视,炼器的执着,实在不是他们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那让昆吾宗拿走的是什么?”季浔问。 沈见碌摇头:“不知道,但那肯定不是全部,我们需要继续找。” 这段对话全都被昆吾宗一个小弟子听到了, 段海潮昨日越想越不对劲,觉得沈见碌肯定有鬼,于是让他来探查一番,看沈见碌是否给了假的法器。 谁曾想,居然让他听到了这些话。 这场秘境不简单,那个沈见碌也不简单,他居然能有一张秘境地图! 他们都是第一次进入,那个地图是哪来的? 沈见碌他们隐瞒了宝藏,如今想要去独吞。 他觉得自己受此重任实乃殊荣,立马马不停蹄地回去向段海潮禀报,势必要夺得此次秘境的最大宝藏! 而在他的另一边,一位魔修也旁观了全程。 他本是和堂主一同扮作散修混进秘境,为的就是扰乱这场秘境。 昨日看到沈见碌一行人来了也是隐蔽身形,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找到了法器,后来又好像故意把法器给了昆吾派那些人,如今又在密谋着什么。 他们昨日还聚在一起,不知是在商讨些什么,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周围无形有着一道屏障,让他听不见他们说的。 左右不过是商讨今日如何去寻宝! 他要回去禀报堂主,炼器大能留下的好东西…… 无论是上贡给魔王还是堂主自己留着,都肯定少不了他的好处! 他这样想着,再次隐匿身形去给堂主报信。 江清月停下了走动的步子,目光朝向一个方向。 沈见碌一边查着方位一边还有空关注她:“小月,怎么了?” 江清月:“没什么,刚刚好像听见了鸟叫声。” 沈见碌:“这里没有鸟,你听错了吧!” 嘶,那伏妖塔妖功力这么深厚的吗?幻视幻听到现在都没好? 江清月收回目光。 。 。 。 。 顺着地图,他们再次走到了一处通道。 和那天如石碑的土地不同,这次的山洞,在夜晚时,洞口与天上月亮遥相呼应。 很浅淡的光芒,像一个结界,也的确是一个结界。 一行人在洞口站定。 也许洞口后就是另一个世界。 沈见碌:“你们相信我吗?” 季浔一愣:“都到门口了有什么信不信的。” 叶池抱拳道:“秘境我们所知甚少,一路本就是沈兄提醒,有何不信。” 董烁晖及几个蜀云观弟子也是抱拳:“沈道友大义,有何不信。” 沈见碌低下头,拍了拍两个小孩的肩:“唉,难为你们了,跟我到处奔波。” 两人都摇头。 沈见碌大步往前:“走就走!” 一步踏进,眼前明暗交错,空间仿佛扭曲了一瞬,他们就到了一个新地方。 第24章 段海潮见他们进去,连忙叫剩下弟子跟上。 他们走后,几个魔修也接力顶上! 络绎不绝! 又是一片密林,进去后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了一片湖。 两岸夹道桃花树,落下粉红却不是花瓣,而是滚滚岩浆。 滚烫岩浆的湖面,有一个摆渡人不知等了多久,笑吟吟:“几位可是要渡河?渡河一人一块下品灵石。” 未知的环境,居然还有活物? 还有那岩浆的湖面,怎么能有船? 叶池和董烁晖都愣住了。 季浔喃喃道:“莫非这就是秘境副本?”、 沈见碌大步向前:“我们渡河!” 第20章 季浔跃跃欲试:“下本了我们走!” 叶池等人不明所以:“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是人是鬼啊!” 季浔迷之微笑:“是人是鬼都不重要,因为可能都不是。” 叶池等人:“……” 沈见碌解释道:“我们现在可能是进了秘境主人所创造的一个类似幻境的地方,可能是他的某场回忆,也可能是他编的故事。” 叶池一介散修,对这些向来只有道听途说:“那这里的都是假的吗?” 沈见碌摇头:“不一定,有些危险,应该是真的。” 他扭头走向船边:“但是越是这样的地方,就越是藏着好东西。” 他走到岸边询问:“请问这条河通往何方?” 摆渡人嘿嘿一笑:“一个叫腼南的城镇。” 沈见碌:“!” 季浔:“!” 修真界也有嘎肾村? 季浔瑟瑟发抖:“沈兄,要不我们撤了吧!” 沈见碌抿唇,艰难思考,很是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 然后他飞速跳上船,头也不回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我们去!” 江清月和渚舟毫不犹豫,叶池等人也上了船,好在船够大,几个人也不嫌挤。 很难想象,这么大的船只靠划,还只靠一个人。 留下季浔原地踌躇不决,欲哭无泪。 这群人,这群人根本不懂他的痛! 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缅北啊呸腼南,那是能随便去的地方吗? 沈见碌询问:“你不来吗?” 季浔咬牙:“我来!” 他跳上了船,看着摆渡人笑眯眯的脸,不由问了一句:“这条河只有你一个划船的吗?” 摆渡人笑眯眯:“你猜。” 季浔:“……” 背后凉飕飕,他不猜了! 熊熊烈火岩浆中,船慢悠悠地向前。 。 。 。 摆渡人划得并不算快,颇有种慢悠悠的姿态,但船却在这岩浆河,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前流动,把两边桃花树远远甩开,不一会儿,船上就已经看不到岸。 如果不是岩浆与天色相距甚远,这幅场景骤然看到会有海天一色的窒息感。 一眼望不到头。 摆渡人停下了船桨,在众人面前站定。 沈见碌疑惑,这还没有到啊。 摆渡人的帽檐很低,低到看不见眼睛:“我改主意了,一人一千块下品灵石,我就载你们过去。” 沈见碌:“!” 季浔:“!” 叶池等人:“!” 沈见碌不清楚这人底细,故而问道:“为什么?” 摆渡人倚着身子懒洋洋,虽然帽掩其面看不见眼,但沈见碌觉得这斗笠下的眼神是不怀好意的。 他说:“不为什么,我心情好渡你们过来,但是我现在突然觉得钱少了,不愿意渡了。” 沈见碌:“……” 这年头不但我佛不渡穷逼,就连划船的也不渡了! 季浔早就料到此事必定不容易,但没想到是这种不容易法。 一人一千,搁这坐地起价呢! 沈见碌问道:“我们离村庄还有多久?” 摆渡人微笑:“我不确定哦。” 沈见碌再问:“如果我付了钱,你会不会把我们送到?” 季浔一听,急忙劝道:“不行啊沈兄,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啊?” 叶池等人也是:“算了吧沈兄,我们大不了回去,这实在是太贵了!” 他们这一群,散修,外门弟子,季浔虽然身份上是剑尊弟子,但是江清月刚刚听他说起职业不禁嘴角抽搐。 走正道的没钱,不走正道的,也没什么钱! 沈见碌深深地看了摆渡人一眼,问:“如果我们不给钱,你会把我们怎么办?” 摆渡人甩甩船桨:“听话的我送回岸边,不听话的直接丢河里。” 河里? 这可是岩浆河啊! 季浔左看看右看看,安慰沈见碌道:“别冲动沈兄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 沈见碌面无表情。 季浔豁了出去:“实在不行你想打架就打吧,反正我以前看小说里面总是说,这种看上去危险的地方是安全的!没准这岩浆其实就是水呢!” 叶池等人一愣,刚要去仔细观察水,就听到摆渡人说:“你们可以试一试啊,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季浔:“……”路堵死了。 沈见碌再次微笑:“你的船划得很快吗?” 摆渡人:“我的船划得是出了名的快。” 说完他便一个踉跄,船瞬间一沉。 沈见碌不知何处拿出了一大把矿石,足足把船的水位压下了一寸! 他没有停止,继续从空间法器里面往外掏着矿石。 那些矿石或许不算珍贵,但一定很重。 此时靠在船边的摆渡人想着。 因为船还在不断下沉! 他想阻止:“你这是干什么?” 把船压沉了,同归于尽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疯子? 沈见碌微笑尽显温良恭简好品德,手下做的事却损人不利己:“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你的船划得快,还是我让这船沉得快!” 季浔:“……” 叶池等人:“……” 江清月:“……” 她的担心还是多余了,他们的大师兄,总能用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操控事件发展。 季浔连忙扑上去:“不要啊沈兄,划船哥只是在和我们开玩笑,我们没必要啊!” 他向叶池几人使眼色,叶池几人嘴巴已经张大到能塞一个鸡蛋。 沈兄的思路,太恐怖了,跟不上啊! 沈见碌和没听见一样,继续往船上丢着矿石,因为和季浔争执不休,间接还有石头砸到了摆渡人。 一个大浪打来,船身不稳,摆渡人又再次吃了船上矿石的猛烈攻击,感到头晕眼花。 他是谁,他在哪?这是怎么回事? 他探出手辩解:“沈兄,我们也许还能商量。” 沈见碌一脸没得商量:“我不想听,我今天想看看船是怎么沉的。” 这怎么行?他还想活啊! 他目光转向帮他说话的季浔,季浔此刻痛哭:“我不能死啊,划船哥你说句话啊划船哥!” 摆渡人调节气息,心平气和对沈见碌说道:“我把你们送过去行了吧,我不收钱了!” 季浔眼睛一亮。 沈见碌面无表情:“可是我不想活了。” 摆渡人:“!” 沈见碌:“我很穷,不然也不会来秘境。” 换言之,他有了足够的钱,才能不想死。 摆渡人很想回到一刻钟前,抽死那个渡他们过来的自己,但是…… 凡事没有重来。 看着沈见碌不断往船上放矿石,船的水位不断上升,那群人还煽风点火,摆渡人感到深深的心累。 他大声道:“我有钱,我给你!” 沈见碌:“不要地图,我不想找。” 摆渡人:“……”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要钱的心藏都不藏,还挑途径! 但是为了生活,被迫低头。 “我现给行了吧!现给!”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灵石。 沈见碌接过看了看,收好后对他露出微笑:“谢谢大哥赞助。” 摆渡人咬牙切齿:“不用谢。”他赶紧把这几个人送上岸,他一刻都不想和他们多呆。 沈见碌收回矿石,在摆渡人发挥他这划得超级快技能下,很快到了岸边。 码头工人来来往往搬运货物,河边妇人洗衣谈话,清晨空中传来一丝桂花香。 一个城镇,不知复刻的是上古时期哪个地方的一角。 但看着来来往往说笑的行人,很难想象他们都在现实中并不存在了。 季浔觉得有点阴恻恻:“你说那个划船哥会不会把我们送到城镇治安最差的地方?” 沈见碌:“我好歹拜过炼器大能,足够尊敬了,他不能这么对我。” 江清月和渚舟同时嘴角一抽:然后你就在他家往下挖。 沈见碌回头向摆渡人道谢:“谢谢大哥,辛苦辛苦。” 第25章 摆渡人竭力控制面部表情:“不用谢。” 沈见碌向他告别:“那就有缘再见了。” 摆渡人马不停蹄抓桨回身:“不用了不用了!” 他就是死也不想遇到这几个人了! 都什么人啊!还有不是人的! 。 。 。 。 “段师兄,我们是在这里吗?” 段海潮一边探查一边道:“他们一定是从这里走的。” 师弟有些担心:“可是你看那河,太不正常了。”哪有河水是岩浆的啊! 段海潮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秘境一向都是有规则的,肯定有别的方法能让我们渡河。” 他一边观察着四处机关,一边在心中想到沈见碌几人不知已经到了何处,万一先一步拿到什么宝藏…… 正想着,就闻师弟喊道:“大师兄,有人过河来了。” 他抬头,见河岸停靠着一条船,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靠着船,问道:“几位可是要渡河?一人一块下品灵石。” 是了,秘境之中一般都是有这种特殊的人引领你的,他带着弟子,走上船:“我们走!” 摆渡人的笑容意味深长。 今日在上一个人那里失去的,他势必要在下一个人那讨回来! 。 。 。 沈见碌一行人走在镇上,来往人流对他们却不感惊奇,仿佛外来之人稀松平常。 沈见碌随手拉了个小贩问卖东西,也是正常市井的回答,丝毫看不出什么问题。 起了怪了,这下从何找起啊。 沈见碌颇为苦恼。 季浔提议:“要不我们先去找个茶楼之类的,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 叶池也觉得可以:“是啊沈兄,我们可以去这镇上消息灵通的地方看看,总不至于摸不清形式。” 沈见碌无声地看着他们。 叶池被盯得有些发毛,小心翼翼问道:“我说错了吗,沈兄?” 沈见碌一脸忧愁:“你们有带钱吗?” 叶池:“……”他是散修,风餐露宿。 季浔:“……”他凭本事吃饭,也凭本事喝西北风。 沈见碌叹息:“这里可能和我们修真界不同,货币不一定有用啊!” 季浔汗颜:“那怎么办?” 沈见碌忍痛割爱:“走吧,去当铺,从划船哥那要来的东西看能不能用。” “今天全场消费我来买单。” 就当团建了! 第21章 他们一路走过街巷,看上去是和普通小镇差不多的形色,嬉笑聊乐的镇民,吆喝的商铺,支摊卖馄饨的都有个小二忙上忙下。 很有凡尘气息。 几人都没有动作。 沈见碌:“你们谁先上。” 叶池擦汗:“我虽然是散修,但是不擅交际。” 几人看向董烁晖,董烁晖十分头大:“我也不行啊,这该怎么开口?” 紧接着看向季浔。 季浔:“……” 怎么又有他事了! 沈见碌握住他的手:“季兄能言善辩,也熟悉这种场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季浔想挣脱,但是挣不开,嘴角抽搐:“你在说什么,什么熟悉这种场合,我不明白。” 沈见碌笑容如春风拂面:“季兄以前也是做过类似活计,现在不就是手到擒来。” 季浔:“当不起当不起,我觉得这种抛头露面的事还是沈兄来,你是老大。”废话,什么底细都不清楚他说错话怎么办! 沈见碌:“什么老大我们不搞等级人人平等,能者先上……” 季浔:“这福气还是沈兄受着吧!” 两个人如同打太极,互相推脱不可开交。 叶池等人目瞪口呆。 渚舟感叹道:“原来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江清月:“……” 她再次看了一眼还在推脱的两人,毅然决然走了出去。 拉住一个过路人的衣角,过路人感到疑惑,低下头来发现是个小孩,更疑惑了。 江清月怯生生地问:“叔叔,请问这里哪里有讲故事的地方啊?” 路人疑惑:“你要听书?你怎么一个人,你家大人呢?” 江清月指着正在和季浔打太极的沈见碌:“我哥哥在那里呢。” 路人看过去,沈见碌和季浔的太极出神入化,你来我往,此时正停在了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上。 季浔仿佛受情伤被抛弃的女子,一副你居然这样对我的表情,死死抱住沈见碌手臂。 沈见碌此刻就是那人渣,把季浔往下扒拉。 路人感觉受到了视觉冲击。 沈见碌和季浔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同时回头。 双双石化。 路人:“小妹妹,你的哥哥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 江清月笑意盈盈:“没有啊,我哥哥人很好的,就是最近被人纠缠,很是苦恼。” 她问道:“所以镇上有那种讲故事人多的地方吗?我们想甩开那个人。” 路人再次看了看,的确觉得把人往下巴拉的那位公子还算一表人才,至于那个哭天喊地的,不做评价。 可怜小妹妹这么小,还要给哥哥兜底。 于是他温和说:“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一路都是当铺米铺布铺,尽头会有一家很大的飞云客栈,那边有个说书先生偶尔开张,你可以去听听。” 思考了片刻又道:“就算碰不上也没有关系,客栈里来往人很多,还有很多人聊他说的那些故事呢。” 江清月点点头:“谢谢叔叔。” 路人再次看了眼和季浔纠缠不清的沈见碌,凑到江清月耳边悄悄说:“你哥哥要是实在甩不开那个人,你可以去和客栈老板说一说,人家或许会帮帮你。” 江清月微笑:“我会的。” 路人向她挥手告别。 可怜了这么懂事的姑娘摊上这个哥。 他继续顺着来时前进方向走着,去做今天要做的事。 却突然想到,那个小妹妹以前好像没见过啊。 他们镇,什么时候来外人了吗?额,可能是错觉吧,记不清了。 * * * 沈见碌和季浔停下了拉扯,十分羞愧地看着江清月。 叶池等人更羞愧,他们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孩子。 江清月道:“往前走吧,飞云客栈。” 短短八个字,小小年纪,话语威严。 季浔热泪盈眶:“沈兄,你师妹将来肯定有出息。” 沈见碌:“……”谢谢夸奖? 众人顺着路往前走,停在了一家当铺,沈见碌遵守诺言进去换钱,其余几个人就像等吃的的小孩一样眼巴巴望着。 沈见碌之前从摆渡人那里要来的东西除了灵石,还有一些花纹不同的钱币,实在是不辨日月,也很难说这个镇上能用。 而且一路走来,街市上的人好像没有对他们外人身份表示惊奇,也不知道是设定还是什么。 那就尽量不要打破。 他拿了一些摆渡人给的饰品,玉石,和当铺伙计换钱。 伙计看了东西说了汇率就要给他拿钱,看到他手中钱币,顺口说了一嘴:“哟,百年前剑尊铸的钱币你都有啊。” 沈见碌疑惑:“什么?” 伙计指着他手中那些钱币的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啊?这可是百年前剑尊拜访我们先祖,一同铸造的呢。” 沈见碌拿起那枚钱币,好像是纯银的,因为年代久远,表层都有了一层雾般的质感,一个镇字刻在上面。 伙计颇为得意:“那可是剑尊大人,可惜我出生的晚,没能得见,百年前抵抗妖族进攻,剑尊为了感谢先祖,就为我们铸造了这种钱币,用来保我们镇生机循环呢!” 沈见碌沉默着,伙计好奇道:“你不知道吗?你是哪来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沈见碌赶紧收起钱币:“知道的,长辈去世的早,一时有些想不起来罢了。” 伙计了然般点点头:“我是说嘛,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剑尊。” 沈见碌数好钱就和他告别,伙计招手:“有好东西下次再来啊!” 真奇怪,剑尊居然和这个秘境主人有点关系吗? 他走向外面等着的人,一起去了飞云客栈。 * 客栈来往人流众多,清新的茶香混着桂花香,人声鼎沸,客人们谈论着丰收,谈论着节气,谈论着家长里短。 “你们家麦子收得怎么样?今年总是够吃了吧!” “放心啦,今年力气大,多翻了好多地,就是孩子老挑食,我们当初哪有那条件。” “小孩都这样,长大就好了……” “米酒,最后一点,还有没有客官要。” …… 这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镇,甚至他们目前走来都没有看到修士,那么当铺伙计说的剑尊曾和他们先祖一同对抗妖族,又是怎么回事。 第26章 有那种大能的后代,居然都是普通人吗? 季浔看了看也觉得有些奇怪,道:“这样我们能问什么啊?有没有什么怪事?” 沈见碌:“说书人不在吗?” 季浔摇头:“不在,老板说他往常这个点都回来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唉,真是倒霉。 沈见碌道:“问一问剑尊吧,可能有什么线索。” 季浔惊讶:“剑尊?我师父?” 沈见碌点头。 叶池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个秘境和剑尊大人有关吗?那得多古老了!” 换言之,这个秘境主人不简单啊! 沈见碌摩挲着那枚钱币,道:“多少有点关系吧,问问总没有错。” 他看向季浔,季浔无法拒绝,江清月出力,沈见碌掏钱,现在该他了。 他面若死灰,凑到了一桌正在聊天的人旁,突然换上了笑脸:“这位兄台,可是要吃酒?” 兄台十分疑惑:“怎么了吗?” 季浔:“小弟见兄台神武,想请兄台一壶。” 兄台十分受用:“好说好说。” 季浔看向沈见碌,沈见碌嘴角抽动,居然还要他掏钱。 酒很快上了,几杯过后,季浔问道:“小弟想向兄台打听点事。” 同桌的汉子大手一挥:“随便问,都在酒里了。”说完便一饮而尽。 “小弟家中长辈过世的早,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不知剑尊大人……”他顿了顿。 汉子道:“剑尊?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季浔:“怎么说?” 兄台喝了口酒道:“还是百年前吧,人界和妖族大战的时候,咱们祖辈也是出过力的,这些老一代人很清楚,我知道的也不多。” 季浔惊叹:“咱们祖辈那么厉害吗?” 汉子道:“那可不是,后来剑尊还特意拜访了先祖,和先祖同坛铸造了一些钱币,用来祈福,同时为了感谢先祖,应祖之约,将我们的镇子搬移了人界。” 搬离了人界?圣人移山填海果然不是吹的,季浔这才感受到自己那个未谋面的师父的强大:“为什么要远离人界啊?人界不好吗?” 汉子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先祖还是希望我们能够一直平顺地生活下去,那次大战各处伤亡惨重,先祖觉得外界风云变幻,我们族人还是远离为好。” 季浔有些唏嘘:“通天仙途,放弃也可惜啊。” 汉子道:“还是有的,像是我们镇上最大家钟府,就是那位先祖的直系后人,到现在还传承着炼器。” 季浔不解:“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了吗?” 汉子此刻醉酒昏昏欲睡,那位兄台勉强答道:“太多人修行不见得是件好事,那不就违背了先祖希望大家平静生活的初衷了吗?” 季浔便不再问,沈见碌若有所思。 兄台趴在桌上喃喃道:“可惜钟家的……二少爷……竟然疯魔了。” 彻底睡死过去。 季浔回头看沈见碌意思,沈见碌起身:“可以走了。” 季浔赶上来:“就这样走了?我感觉还是没什么重点。” 叶池:“我也觉得,不过居然能知道剑尊往事,真是不虚此行。” 沈见碌:“今天运气不好,看后面能不能遇到说书人。” 起了怪了,这下从何找起啊。 沈见碌颇为苦恼。 前方却突然冲出一人,不顾身后家丁追赶,一边跑一边大叫。 “你们找的道人有问题,我没有疯!” 两边摊贩看到了便稍稍收起自己物件免遭无妄之灾,同时叹息。 可怜这钟家二少爷,已经疯魔了。 季浔仿佛突然感受到了剧本的号召:“我靠,进主线了?” 沈见碌皱眉,这算什么主线,不会到时候要他们驱魔吧。 他手下刚放下摊贩的布娃娃,那抱头四处乱窜的钟二少爷,突然向这边奔来。 沈见碌:“?” 第22章 人群中他目标明确,沈见碌感十分头大。 但是他依旧不闪不避,任由那钟家二少爷撞上他,发出“哎呦”一声。 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钟家少爷爬起来还待再跑,却被沈见碌颤颤巍巍抓住了腿,明明好像命不久矣,抓得却分外有力。 沈见碌幽幽道:“你不能走,我被你撞伤了。” 季浔率先反应过来,立马对钟二少爷指指点点:“你这年轻人,怎么走路的,有没有素质啊!撞了人就想直接跑了吗?” 钟二身后家丁众多,此时不知道多急,抬头看到季浔却突然愣住了,他再看了一眼叶池等人和沈见碌,惊喜道:“你们是人啊!” 沈见碌躺在地上嘴十分坚强:“你好好说话,什么叫我们是人啊?” 钟二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身后家丁就已经赶上。 几个人将他制住,为首的管家指挥几个将他押走,却见沈见碌死抓不放,抱拳道:“这位小兄弟,可否放手?这是我们府中家事,少爷多有得罪,实属抱歉。” 紧接着就让人将钟二少爷口封住,好生雷厉风行! 季浔寻思这管家好像并不想让他们知道什么的意思,那他们这个主线一样的东西怎么办? 以往的小说都是怎么写的,告诉管家自己是道人可以做法? 于是他对管家说:“啊没事没事,那个不知道府上出了何事?” 管家遮遮掩掩:“一点小事罢了,没什么的。” 季浔觉得不能放弃:“是这样的,我们都是海外云游的道人,刚刚听小公子说贵府道人,就也想着自荐一下,看有没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他自认态度十分诚恳,管家却丝毫不动容:“没什么大事,谢谢仙师关心,不必了。” 说着就要招呼几个家丁带走钟二,季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主线没了怎么整啊? 沈见碌关键时刻发挥大作用:“你们是不是忘了我。” 他还抓着钟二,死不松手。 几个家丁就硬生生无法把钟二往外拖一步。 管家皱了皱眉:“这位公子,如果是想要赔偿,后续我们会让下人送到的,但现在我们有急事,还望公子行个方便。” 沈见碌:“赔偿好说,但是放了他,那是另外的价钱。” 管家:“为什么?” 沈见碌从怀中抽出一串链子,上面的环坠多有裂纹,他缓缓道:“这件法器是我祖传,如今被你家公子弄坏了,我可不知你们如何赔偿此件法器,所以我不可能放了他。” 那条链子,居然是由无数微小法器组成,物件之精细,品种之复杂,实在是。 沈见碌又从怀里掏出一堆银票,上面还画着符咒,他居然把两个烧钱的结合在了一起。 沈见碌面容不屑:“你当我缺钱吗?我的东西被你家少爷弄坏了,我不可能放他走!” 还好钱多多的钱他还留着,关键时候能装一下。 季浔惊了,没想到沈见碌这么有钱,果然练剑不如炼器,情报头子不如挖矿工。 叶池几人也惊呆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豪气之人?沈见碌真是深藏不露啊! 管家嘴唇颤抖,钟家二少爷热泪盈眶…… 。 。 。 。 一行人跟着管家一起去了钟府,沈见碌一路上都有感到管家对自己释放眼刀子,他非常识趣的无视掉。 紧接着到了一座和周遭比起来较为富丽堂皇的宅邸,门前石狮子却显得久经风霜,不知为何也没有去保养。 连着院墙修得极高,像是生怕里面的人往外看,外面的人往里看一样。 钟管家在大门前指引:“这便是我们钟府,腼南镇最大的府邸就是我们,我们老爷还是一位远近闻名的炼器大师。” 他说这话看了一眼沈见碌,彷佛再告诉他,你的那所谓传家宝在我们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们才不是担心赔不起。 沈见碌无视,直接打量起院墙:“炼器大师,从宅子上倒是看不出来。” 管家不满:“你们懂什么,我们腼南和平昌顺,有没有妖邪作祟,哪里需要做什么法器机关在宅邸处,那都是心里有鬼的人才做的!我们的祖上可是和剑尊交好,正儿八经修道正统,怎么可能判断错!” 沈见碌觉得很有意思:“那你们这里这么和平,你们家老爷做出来的法器给谁用呢?一直传下去吗?” 季浔等人听着也是一愣,是啊,方才客栈听着没反应过来,虽然说仙途难放弃,但既然是那位希望平凡的先祖后代,不是更应该践行先祖意志才对吗?为什么一个没有妖物的地方,还要炼器? 管家一时居然答不上来,急得吹胡子瞪眼:“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要进来就赶快!” 沈见碌无奈摆手表示自己可没有招惹他,和众人一起进了钟府。 第27章 进府入目的小路长廊,别院花丛,和人所想的凡间府邸并无太多区别,钟府甚至来说,还比较单调,凡间四季正常流转,故不会出现修真界百花齐放的景象,正中央一棵桂树不算如何高大粗壮,却纤细挺拔,枝头花盛。 空中飘来一丝桂花香,和他们下船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沈见碌不禁问道:“现在是九月吗?” 管家不耐烦得回答:“肯定是啊,不然这桂花还能开得这么好?” 说完他一愣,瞬间警觉:“你们怎么连这个也要问?” 沈见碌:“海上飘太久了,不知道年月。” 管家嘟囔了一声:“真是个怪人。” 就继续把他们带去厢房安置。 到了仆人逐渐少,草木也逐渐稀少,几近闻不到那桂花香的地方,管家才停步。 管家看着这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备感头痛,但是大少爷还没回来,他暂时不能擅自做主处理这件事。 所以他现在只能先忍着,等大少爷和夫人回来做打算。 他清了清嗓子:“老爷近几天身体有恙,故而不能待见各位,但是大少爷和大夫人前几天去山庙祈福,过两天就会回来,到时候必能帮沈公子修复好法器。” 沈见碌微笑:“好说好说,那我们这几天有饭吃吗?” 真是无理,管家一挥袖子:“每日饮食自会有人送来,各位只需安心住下,来者皆是客,我们钟府不至于连这点都做不好。” 季浔寻思着轻而易举混了进来还有饭吃不用干活,沈见碌这法子使得妙啊! 沈见碌却再问:“那我们是可以在府中随意走动,还是说不能随便出这个院子呢?” 管家真是感到自己耐心多么不易:“各位都是客人,自然是府中随便看看,钟府也从来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只不过各位刚来,难免有下人不认识,到时候冒犯到了。” 沈见碌倒是不在意这个:“那就谢谢管家和老爷了,我们就在这等着便是。” 管家见终于处理好了这番事,刚转身要走,沈见碌再问道:“不知钟二公子如今在何处?” 管家回过头:“二公子自然是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下人总不至于怠慢他,奈何他最近实在是行为非常。” 沈见碌求知满满:“不知最近府中出了何事?” 管家眼神闪烁了一下,很细微的一个动作,却没逃过沈见碌的眼睛。 管家道:“不过是一些闹妖闹鬼的传闻,这在腼南镇都是虚言,不知二少爷为何相信了!” 沈见碌:“他当时好像说你们找了假的道人。” 管家无奈道:“本来就没有什么妖邪,我们又上何处找道人呢?不过是找了几个郎中给二少爷看看病,谁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沈见碌也很识相的没有再问,目送管家一路叹息离去。 夕阳落了山,他们院子日光逐渐变暗。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季浔觉得气氛不能就此冷清下去,只能身先士卒打开话题:“你们怎么看?” 董烁晖挠挠头:“什么怎么看?” 叶池稍稍有点思路:“我觉得钟府肯定有点问题,我散修流浪好些年,是没有听过哪个地方完全没有妖邪的。” 季浔也感到头痛:“关键是我们其实也分辨不出妖邪啊,一般都是要么法器验真身,要么自己暴露。” 他转头看到沈见碌沉思,不由问道:“沈兄,你呢?” 沈见碌:“我凭感觉猜。” 季浔:“那沈兄你可真厉害,那你猜什么呢?” 沈见碌敲了敲下巴,将四周以及他们环视一遍:“我猜这里都是妖怪。” 季浔:“!” 叶池等人:“!” 江清月和渚舟都是一惊,这…… 季浔感觉后背发冷:“沈兄你别吓我,我们进了妖怪窝了吗?” 沈见碌再仔细感受了一下,又道:“其实也不全是,但是妖气很重。” 季浔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道:“沈兄你真的不能说话说一半,会吓死人的。” 董烁晖感觉完全摸不着头脑:“那我们怎么办?秘境主人到底要我们干什么啊?” 季浔也觉得奇怪,凭他玩遍手游的经历来说,此时应该有那么一个送消息的桥段。 或是有人通风报信,或是无意听到不得了的谈话,或是他们翻房间翻出什么。 可是他们怎么感觉什么都不是。 沈见碌拍了拍身上,看向季浔:“我们走吧。” 季浔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我?干什么?” 董烁晖问道:“沈兄你们要去哪?” 季浔觉得很危险:“我哪里都不想去,我今晚约好要梦会周公。” 抗议无效,沈见碌抓住他的胳膊,表情很和善,下手很强硬。 “梦里多没意思,别梦会周公了,今晚我带你夜会钟公子。” 第23章 季浔:“……” 片刻后, 他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缓缓道:“为什么这么残忍的事,在你嘴里能这么暧昧?” 沈见碌:“我这是在让你赶紧面对现实, 就像修道一样, 你要把你修的道当□□人,奋力追赶她。” 众人顿悟,沈兄, 好觉悟啊! 把道当作道侣,对它关注, 努力,追赶, 用心。 这可不就是追道侣需要的吗?用在修道上,再合适不过了。 季浔一点开心不起来:“呵呵我修的还多了去呢, 事情那么多,各个当作道侣用心对待,我真是要爽死了!” 他对此欲哭无泪, 沈见碌这么能比上辈子教导主任还残忍。 这话到了江清月耳里就成了另一重意思。 季浔关系贼乱, 根本不敢用道侣之心对待,属于有这想法必定累死的地步。 于是, 她看向季浔的目光变得不善。 这种人,跟在大师兄身边, 迟早要出大问题! 但她还是个孩子,故而无力阻止大师兄,只能看着他们远去, 遂叹息。 渚舟不明所以:“你叹个什么气?” 江清月觉得没法和他沟通:“你不懂!” 。 。 。 。 沈见碌和季浔走在府中小道上,天色已经逐渐转暗,将升的月亮和即落的太阳遥相呼应。 沈见碌问:“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在为自己失去的睡眠痛心:“没有。” 沈见碌:“太阳都从西边升起了。” 季浔:“!” “什么?”他环视一圈, 看着天空,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原则对照了,陷入了沉默。 沈见碌:“和我想的一样,镜子里的世界,和外界是相反的。” 季浔冷不丁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我们脚下也不是土地,而是天空?” 沈见碌感叹他居然机灵了:“有这个可能。” 季浔沉思了一会儿,遂而慌张:“可是这不符合地心引……算了这是修真界,可是这和我们找宝藏有什么关系?” 沈见碌:“这也是我要说的。” 季浔看着他。 沈见碌看着府中那棵桂花树,道:“我从进来就很奇怪,那些镇上商贩民众对我们都是视若无睹,甚至不觉得我们是外来人很新奇。” 季浔:“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民众和蔼,不想让我们觉得不自在。” 沈见碌摇头:“不对,那个商贩看到我们这群肥羊居然不推荐一下产品,这很不对。” 季浔:“那也许别人不想宰客?” 沈见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道:“反观钟府上下,就不一样了。我们刚遇到,他们就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 季浔听及至此,也觉得有点奇怪:“你这样说,给我的感觉就像这个地方是游戏里的一个场所,别人都是固定模式甚至没有对话的npc,钟府的却是主要角色。” 沈见碌点头:“而且你还记得钟二公子看到我们说什么吗?” 季浔思考:“他当时说……我们是人?” 沈见碌肯定道:“对,他当时发疯跑出来,钟府及外面的人对此都不意外,表示这件事其实不止发生一次了。而钟管家对此避而不谈,对我们就是钟二少爷魔怔了搪塞过去,我更觉得其中有问题。” 季浔感到头大:“可是这样你为什么只带我,我感觉我不适合破案。” 沈见碌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不要这么妄自菲薄,你打探消息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季浔:“……” 让他去和npc聊天? 沈见碌一副这是你的老本行的表情:“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要回到正题。” 季浔:“去找钟公子?” 钟府彻底暗下来,来往的家丁也逐渐变得稀少,或有灯火游动,皆是仆人手中灯笼微光。 。 。 。 。 沈见碌和季浔就一点点摸到了钟二少爷住房附近。 第28章 季浔啧啧称奇:“这你都能找到,不该行可惜了啊。” 沈见碌翻了个白眼:“他摔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往他身上抹了一大把矿灰,这味道我就是死了也闻得出来。” 季浔瞬间发现了不对:“那钟府的人没闻出来?你们炼器,分派差距这么大的吗?” 沈见碌摇头:“不是,我怀疑这个钟府炼器大家就有问题,但凡有人炼器,不可能闻不出来。” 季浔:“可能老爷子一脉单传?” 沈见碌:“我们至今没见过他们说的那位老爷。” 是了,那位所谓待在一个,没有妖物魔物的地方的老爷,炼器大能,是真的吗? 沈见碌转过头,扒着百叶窗敲了敲,见没有反应便小声问道:“钟公子你在吗?钟公子?” 屋内没有反应。 季浔:“有没有可能他被家丁打晕了,或者被绑在里面动弹不得。” 沈见碌:“……” 他直接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一件小型法器,抓住季浔直接往前一冲。 季浔:“!” 他要死了! 但是闭眼后却没有痛觉,他只是短暂地感到眩晕一瞬间,一头冷汗的他立刻睁开眼。 他们竟然已经进了房间! 内心震惊的同时,他看向沈见碌的目光充满了怒其不争。 有这技术,就带着哥混这种地方? 沈见碌却没空在乎他心里的小九九,径直走向屏风后。 钟二公子昏昏欲睡。 沈见碌:“……” 他敲了敲桌,突然的响动让钟二公子惊醒,一时间几乎要跳起来大叫。 沈见碌眼疾手快制住了他。 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沈见碌。 沈见碌:“这个时候你最好小声点,不然被发现了你又要见医师了。” 钟二少爷听到医师两个字明显的激动起来,但又突然明白了什么,冷静下来点点头。 沈见碌这才松开手,问道:“你叫什么?” 钟二少爷老老实实:“我叫钟君。” 沈见碌又问:“你今天白天看到我们是人为什么惊讶?” 钟君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答道:“因为这个镇上全都不是人。” 沈见碌:“全都?你也不是,你哥嫂,管家,老爷也不是?你们祖辈可是被剑尊送上来的,总不至于在剑尊眼皮子底下藏妖怪。” 他逐渐逼近:“是以前就有,还是现在逐渐有了?” 钟君眉皱得更厉害了,甚至额头渗出汗:“这些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能知道,镇上那些人很像妖怪,至少他们不会是人。” 沈见碌:“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君抬起头:“府中那棵桂树告诉我的。” 沈见碌:“……” 季浔:“……” 这人怕是真的脑子有问题,需要医师看看。 沈见碌继续问道:“为什么相信一棵树?它能和你对话吗?” 钟君点头:“是的,我能听到她说话。” 沈见碌觉得有点意思,也有点打破常识:“你有没有想过,一棵树能说话,可能树就是妖怪。” 钟君却摇头:“不是的,那棵树是祖传的,是神树!” 沈见碌:“有什么用吗?” 钟君:“我们钟家每逢换印的时候,哦对,就是上一辈炼器师传位的时候,就要在那里开坛,用她连接天地灵气。” 沈见碌寻思着你们这小地方边说安全边搞科技,世袭不说还要搞仪式,但还是耐心问道:“那你为什么能听到它说话?你们府中每个人都能听到还是怎么?” 钟君摇头:“我小时候,爷爷就告诉我,将来能传他位子的人,是能听见神树声音的人。其实我八岁就能听到了,但是我不想跟大哥抢位子,就一直装听不到。” 嚯,还挺兄友弟恭。 沈见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钟君喝了口水继续道:“后来终于有一天,我哥也能听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爷爷不是很高兴,可能觉得大哥开悟有点晚,但是我大哥其实真的很好也很听爷爷的话。” 沈见碌继续听着,这种桥段其实以前修真世家并不少见,他这种不怎么关注的都能知道几件。 钟君道:“然后我就再次听到神树说话了,这次不一样,和上次简直不是同一个一样。她告诉我腼南镇已经被妖气侵蚀透了,包括我们钟府在内。” 沈见碌:“那你为什么不怀疑她就是妖?” 钟君露出了想为之辩解,但又不知如何辩解的神情:“她不会是妖怪的,她告诉我的那一切都成真了,她真的像一棵能看到未来的神树。” 沈见碌:“比如?” 钟君立刻激动起来:“他让我去和镇上人说话,让我去观察他们不自觉的动作,都能和一些妖物的习性对上。” “最主要的……” 他冷汗直流。 “我在她的指引下,看到了我的爷爷,晚上会被妖占据身躯……” !重点来了。 季浔先前一直默默听着,此刻终于开嗓了:“当时什么情况啊?” 钟君却仿佛非常痛苦,捂着脑袋冷汗涔涔:“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看到了无数的黑气,在不断侵蚀着神树,他面目狰狞,每把我爷爷身体占据一分,神树的光芒就暗淡一分。” 他像是喘不过气来了,季浔看不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别想了。” 沈见碌从窗外收回目光,从刚刚起他就透过窗户看着府中那棵桂花树。 它在钟君口中,可能包括钟府众人心中,那都是神树。 可是他的判断不会出错,那就是只妖。 于是他最后问道:“那你和府中闹矛盾是为什么?” 钟君面色苍白:“我要阻止祭祖大典,神树说过,如果这次传印成功,我们镇都会消失!” 沈见碌皱眉,窗外桂花树隔着围墙,仿佛感召到了什么,无风自动。 第24章 仿佛无形中有了什么, 钟府原本就沉重的妖气越发浓厚,几乎要看不见天上月亮。 沈见碌收回目光,对钟君说:“好了, 我们已经知道了, 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来找你。” 钟府的疑云,绝不是妖祸那么简单,钟君的话, 也不一定是真的。 钟君捂着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沈见碌带着季浔离开,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等等,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没有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啊!” 刚刚的位子早就人无影踪,就如来时悄无声息, 彷佛是他自己生成的错觉。 。 。 。 。 “话说沈兄你刚刚发现什么了?”季浔一边四处张望担心被家丁看见,一边还有心回头问沈见碌。 沈见碌感受着府中空气妖气凝滞后难得的微风,道:“我觉得钟君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季浔:“怎么讲?” 沈见碌:“他的目的太明确了。” 季浔:“?” 沈见碌:“我们不打招呼就进去, 甚至可以说态度并不如何好, 他却能坐下和我们好好聊。” 季浔:“也许是比较识相?”毕竟看沈见碌那架势,万一要是不听话有被噶的风险。 沈见碌不认同:“那我们好歹也是半个劫匪未遂, 白天我碰瓷你也看到了,作为一个普通人, 怎么能够这么信任的,把府中的事告诉我们呢?” 季浔疑惑:“可是游戏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主角路遇不平,解决危机……”他忽然顿住了。 是了, 这是炼器大能的某一场回忆或者是自己创造的秘境。 他们就连和钟府扯上关系全凭沈见碌的死皮赖脸,怎么到了钟府面对钟公子突然就成简易版了? 沈见碌道:“而且,其实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搞明白剑尊和那位先祖的事, 坊间传闻,起到的传闻作用。真如他们所说,剑尊曾经和他们先祖有谊,为何镇上妖气我都能感受到,这么多年剑尊不闻不问?” 季浔:“可能……剑尊闭关不问世事?” 沈见碌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当年的事你我都不清楚,不能轻易相信里面人说的话。” 万一秘境主人造梦是按照他自己想法,而非现实发展呢? 沈见碌叹气:“说实话,和他聊天,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要当冤大头。” 季浔不解:“啊?” 沈见碌:“他先表达自己立场,然后不清楚家人立场,紧接着表示有高人“神树”相助,然后告诉了我们一个惊天大秘密,他的爷爷极有可能被妖替代。” 季浔:“这么短的时间,他表达了这么多吗?”你居然也能听出来? 沈见碌继续道:“而且他也没有忘告诉我们重点,不久以后的祭祖大典,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该怎么去阻止。” 季浔:“那你还突然带我走了,这么大的事不得多问问?” 第29章 沈见碌看着府中桂花树,道:“不是我不想问,而是他可能也没有想好怎么说。我给他一点时间。” 如果闭上眼,只用识海,就能看到,钟府上下被无数条丝线牵引,丝线从无数房间,无数家丁身上来,细而绵长,都被府中心的桂花树所汇集。 它被丝线重重缠绕,如果是个人,估计要被这负累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它不是。 也就意味着,它用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方法连接了无数人,从中获取着什么。 钟君或许没有骗人,但一定隐瞒了什么,只说了一部分让他们去寻找什么。 季浔:“那你觉得,钟君是暗示我们去查什么?” 沈见碌嗅着风中传来的一丝花香:“很显然,他想让我们觉得神树有问题。” 季浔表达肯定:“我也觉得有问题,他对神树的崇拜让我感觉像下了降头。” 沈见碌遂而表示:“所以我们不能被利用,虽然我也觉得神树有问题,但是不能先查神树。” 季浔:“?” 沈见碌:“你想想,我们初来乍到要去查人家家里传家宝一样的东西,万一出什么意外我们两个都要寄。不谈被家丁发现会不会把我们拖出去当作盗贼或者对神树不敬的人来审判,就算真的发现那树是妖怪,我们又能怎么样?” 季浔听着呆住了。 真的是,好有道理啊! 沈见碌继续说:“而且你想想,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我们是来找宝藏的,不是和秘境里的人玩剧本杀的,万一整完了什么也不给,还费心费力何必呢?” 季浔:“……”直接说到点子上。 沈见碌看向天空:“秘境里面的时间也很不对,我自己虽然没怎么感觉到流速的不同,但就是觉得不对劲。我们如果实在找不到宝藏就得出去,万一来个里面一天外面一百年就糟了。” 季浔:“不会那么糟……吧。”他声音越来越弱。 沈见碌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们多多少少还是要查一点东西。” 季浔拍了拍刻着符文的法袍,同时快速捯饬了下自己,居然也能装出几分翩翩少年剑修的风度来。 他早已做好准备:“来吧,不打听神树打听什么?钟府传承秘法?管家不可说之事?还是炼器大能未解之谜?” 沈见碌再次把手搭在他肩上,同时露出了那非常不符合年龄的慈祥上级笑容。 季浔感到很不好,沈见碌每次这副表情都没好事。 沈见碌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都不用,我听说你是妇女之友,应该特别擅长和人聊天。钟君的大哥大嫂去山庙祈福,我希望你能去看一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总之是不会亏的。” 他着重强调希望二字。 季浔幻视上辈子老师口中的自愿。 但他无法拒绝。 这个世界上,果然他人的希望,在自己身上,是最为沉重的! 。 。 。 。 送走了季浔,沈见碌才吹着凉风坐在台阶上。 以前的他不常有这个机会,甚至觉得台阶这种一节节往上升的东西对自己很是讽刺,如今却觉得有这闲暇也不错。 不过目前主要的事还是这个奇怪的秘境。 看向那棵所谓神树,沈见碌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探探。 剑尊和秘境主人的关系,秘境主人和这个小镇的关系。 老板不好当,合作伙伴就那么几个,出一点事他就难做下去了,只能危险的事他来上。 于是他握紧手中法器,逐步靠近了庭院中央。 而桂花树前,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江清月的斗篷还没有摘下,她静静地站在桂花树前,无数丝线从树干延伸到四处,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轻轻伸出手,食指触碰其中一根丝线,“嗤”一声,烟云般的丝线却从中断裂。 枝叶为数不多的妖力与她抗衡,此刻却显得摇摇欲坠。 她冷声道:“你是……” “住手,你已经被我包围了!” 江清月瞬间愣住,一时间手都忘了收回来。 沈见碌举着一张符咒,好像还是银票做的,在月下熠熠生辉。 他冷声道:“识相点就把我小师妹放了,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也许活着的机会!” 江清月:“……” 她笑着转过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大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沈见碌一看她没事,略微松了警惕,放下了符咒,慢慢走上前来。 奇怪,刚刚明明妖气十分浓烈。 他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江清月,见确实没有受什么伤,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清月道:“我担心大师兄,就出来找你了。” 沈见碌拍拍她的头,叹气道:“不用担心我,真的。” 他见江清月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觉得很有必要挽尊:“我其实是个很厉害的剑啊呸,炼器师。” 江清月:“我知道,大师兄很厉害。” 沈见碌尴尬笑着,转移话题:“话说你出来找我,怎么到了这里?” 江清月指了指桂花树:“我一路走来,这棵树都在发光,在月亮下特别好看。” 沈见碌再次抬头看天,月亮已经升到了站在树边抬头就能看到,而不是被高高围墙挡住一角。 “下次不要这样了,这棵树我觉得可能不是一般的树。”他说。 江清月试探问道:“有多不一般?” 沈见碌:“额……这个……” 他到底要不要给小孩子讲那种恐怖故事?刚看见了美好的东西突然打破幻想是不是有点…… 一般这种情况怎么解决? 把自己的问题转移到别人身上。 沈见碌沉痛道:“这棵树是钟家的镇宅之宝,十分贵重,你大师兄我买不起。” 江清月:“?”什么鬼? 沈见碌认真地说:“原谅咱们峰如今就这个条件,这种东西我们还是看看就行,不要上手。” 你如果对一个孩子说,什么可能有问题,那哪怕是有危险,孩子都会按捺不住好奇心想去尝试。 但是如果你直接告诉她要赔钱家里没有钱,那么就将此事的矛盾从她自己的自制力转移到了你自己身上。 虽然有点丢脸,但还可以接受。 突然,远处冒出火光。 人言熙攘,脚步急促,在夜色里无端生出一种紧张感。 有风吹过庭院,灯笼明灭,仆人们举着火把提着水桶,向一个方向奔去。 沈见碌觉得有什么突然变了。 他急忙抓住一个家丁:“发生什么事了?” 远处烈焰呼呼作响,吹动的帘幔在夜风包裹房檐,家丁此时满头大汗:“出事了,出大事了!” 沈见碌耳膜震痛,风声此时刺耳非常:“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点!” 家丁急道:“二公子房间着火了!大家都要去救火!” 钟君的房间着火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刚刚才去和钟君谈过话,虽然他料到钟君隐瞒了什么,但是可没想过会出事。 这场火,会是谁纵的? 第25章 但无论是谁, 沈见碌觉得他们现在的处境都非常不好。 外来人刚进府,晚上府中起火,还是在当家的不在的时候, 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于是他赶紧抓住江清月就往董烁晖他们在的院子赶。 一定要在钟府人前面。 江清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庭中桂花树, 她现在收起了自己的枝叶,有些惧怕。 啧,麻烦。 。 。 。 。 “董道友在吗?” 沈见碌还未到院前就远远喊道。 没有人回应。 只有漆黑夜下乌鸦被惊醒, 从枝头飞走。 怎么回事? 沈见碌解下一件法器,让江清月拿好, 蹲下来说道:“小月,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大师兄, 可能有点不对,大师兄去看看情况。” 江清月点点头:“我相信大师兄。” 额, 沈见碌一时有些羞愧,因为他并没觉得自己是个多么靠谱的人,人生都要过第三遍了, 还是学不会稳重, 有时候还为两个小孩的成熟心惊。 他拍拍江清月的肩,道:“那我走了。” 他抓紧手中法器, 慢慢地走向院子。 炼器大能啊,我好歹也是拜过你, 你不能因为我挖了你的房子,就对我开始高难度啊! 目前什么线索都没有,这个秘境的解密让人头大, 现在还突然爆发意外,把很多准备都给打乱了,要是队伍再不齐…… 他轻轻推开门, 老旧的门吱呀作响,空气中浮着一层灰尘,月光下无数飞虫飞舞。 没有人。 不但没有人,庭院内的摆设也发生了变化。 第30章 如果说,他们之前被钟管家送来的时候,这几间房是颇为老旧,现在就是已经荒了数载, 门板被虫蛀空,用力一捏木屑簌簌落下,房梁蛛网连结,尘灰密布,地面干裂。 这很不对。 沈见碌捂着口鼻,勉强辨认一番才能将这院子和他们之前待的地方对应上,但是这形状,已经不是同一时间的了。 秘境里面不同区域的时间流动也相差这么大吗? 这块地方都和几百年后一样了,以及最重要的,董烁晖和小师弟他们去哪里了? 或者说,这块秘境把他们送去了哪里? 沈见碌还待思考,就听身后人声吵闹,脚步急促,向他这边奔来。 他赶紧转过身。 钟管家带着一群家丁举着火把赶到,看到沈见碌瞬间吹胡子瞪眼,就好像已经锁定了纵火犯,他枯槁的食指直指沈见碌:“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沈见碌:“为什么抓我?”看样子江清月应该是看到不对躲起来了,没有被抓就好,季浔也去了外面,他们总不能真的一家人整整齐齐。 钟管家面容扭曲,火光下显得有些行尸走肉:“我们钟府本是念你们外来无去处,才好心收留你们,没想到你们一来居然就放火伤人,真是我府之祸!” 沈见碌怎么可能甘心被冤枉? “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放的火?你们钟家是腼南镇的炼器大家,居然是这样血口喷人吗?” 钟管家怒道:“除了你们还有谁?我钟府受上苍庇佑,从未出过祸事,你们这群外人一来当晚就出事,就算不是你们亲手做的,也肯定和你们脱不开关系。” 也许的确和他们有关系,但这不代表要接罪,沈见碌皱眉:“你们二公子早就说过,你们钟府有妖邪,你们怎么不去查查妖邪?” 钟管家拂袖:“我看你们就是妖邪,我就不该放你们进来!来人,搜!” 他一声令下,无数家丁举着火把,越过沈见碌去院子里。 他们就像看不到院子的荒败一样自然寻找着什么,踹门,卸窗,一群人举着火把翻找着院子。 沈见碌突然发现很微妙的一点。 这群人就像是看不到院内的变化,没有惊讶,没有觉得不对, 他们就像很寻常的搜查,顶多是急切了一点。 在他们的眼中,这片地方是没有变化的吗? 沈见碌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等到他们搜查完毕,一个家丁向钟管家报告。 钟管家的眉头拧的更深了,也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喝问道:“和你一同的人哪里去了?” 沈见碌不答。 他更加气愤,看来这人没得跑:“你若是早些说出同伙所在,也许能酌情宽待……” “我不知道啊。”沈见碌说。 钟管家气急攻心:“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那么多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我真的不知道啊。”沈见碌表示委屈。 明明他现在和钟管家一样心急,一起进来的伙伴和小师弟不见了,还出现了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时间流逝差别,换谁不着急? 他现在都要痛骂秘境主人了。 “来人,将他拿下,送入大牢!”钟管家大手一挥,指使家丁上前。 沈见碌握紧袖中新炼的法器,刚好试试什么效果…… 院外却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沈见碌:“!” 他偏过头,只见高高围墙处,只露出桂花树枝叶的地方冒出滚滚浓烟。 钟管家仿佛突然感应到了什么,颤栗了一下。 立马有家丁赶来,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沈见碌没听清是什么,只大概有些神树,外人,之类的字眼。 远处庭院人声吵嚷,钟管家听完却是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去,他双手颤抖,眼含热泪地看向沈见碌。 沈见碌感到十分不解:“我怎么了吗?” 钟管家声如泣血:“你居然声东击西,让人去害我们府中神树!” 沈见碌十分莫名其妙:“饭我随便你乱吃,但是话不要乱讲,谁告诉你我声东击西了?我自己的人都还没找到呢!” 钟管家分明十分消瘦,此刻也气成了个鼓囊囊的球:“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否认!来人啊,把他带上!” 沈见碌:“你这老登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我都说了我……”有家丁上前来捆住他双手,沈见碌使了个巧劲没让绑严实,他目前还是不要完全撕破脸,钟府的疑云还没解开。 何况,外面出什么事了? 话说刚刚起就没看到江清月,她该不会是去外面帮自己吸引注意力了吧? 他装作老老实实被家丁带走。 。 。 。 。 “段师兄,你确定是这里吗?” 昆吾派的弟子刚刚爆破了钟府的高墙,为的就是寻找其中宝藏。 段海潮此刻抱着那块镜形法器,一边倒映月色,一边缓缓走到了桂花树旁。 他识海感受了一下,松了一口气般:“就是这里了,这棵树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 弟子也不清楚门道,只是把剩下的火药收好。 “不过你这火药威力有这么大吗?以前没发现啊!”段海潮疑惑。 弟子也不知这次是怎么回事,向来民间买来的火药都只能面前打开一个洞口,这次却造成了这么大的动静。 “不管了,真是气死了,那个划船的居然坐地起价,要了我们那么多灵石。”段海潮有些气愤,但又有些得意:“但是没想到他说的地方居然是真的。” 他们进了这场秘境,就自然而然搭上了那摆渡人的船,本来一开始说好的价钱,临到中途那人却反悔。 可他们已经在浩瀚火海上,根本不可能就此回去,也不甘心回去。 他这个大师兄只能忍痛给了相应的价钱。 那个划船的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告诉感受到他们身上不寻常的气息,让他们到镇上找一家夜晚无一盏灯,却十分大而威严的宅子。 那是一所很久无人居住的宅子。 也许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自打上了岸,因为天黑街上人少,一时无法辨认方向。 有个提着灯的姑娘给他们指了路,顺便让他们小心妖鬼,他们一路道谢一路走,可算是看到了这个宅子。 阴冷而老旧。 “可是,这个宅子这么大,真的没有人吗?”昆吾派有弟子还是有些担忧。 段海潮将手放上桂花树:“一盏灯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人,再说真有人能怎么样,还能是我们认识……” 他话未落地,就听前方院子有老人气急败坏的嘶吼。 “竖子,休要对神树不敬!”真的有人? 段海潮浑身一颤,但又因那神树字眼,将手放在神树上。 钟管家可怜了一把老骨头还要东奔西走,他受着家丁搀扶来到前院,一群人浩浩荡荡全都聚集在了神树旁。 众火把火焰呼啦作响,段海潮放在神树上的手感到石化。 那个划船的,果然是坑他们的。 沈见碌在人群中抬头,看到是段海潮,嘴角略微抽动。 他差点把这群人忘了,本来是想让他们进秘境以后四处乱窜的,顺便把那件法器收好。 结果谁知,居然是这种开场。 随着火光照亮前厅,宅子表层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段海潮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那位姑娘指路的时候,远远地看这宅子还是十分老旧的,至少不能住人。 现在怎么,突然不再阴森了,还出现了这么多人? 钟管家喘着粗气,他这把老骨头如今就靠一口气撑着,他怒视着段海潮:“快快收手,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段海潮咽了一口口水,心下也有些惧怕。 昆吾派弟子悄声问道:“大师兄,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他也想知道怎么办啊!秘境里面的人会把进去的修士打死吗? 钟管家见他一言不发,打定了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立刻叫人拖出沈见碌。 “你若是不离开神树,我们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沈见碌此人到底带了多少帮手,钟管家几近崩溃,他就不该把他带进钟府。 沈见碌和段海潮面面相觑。 沈见碌心如死灰,毅然决然:“别管我了,让我去死!”重开吧,这局没救了。 他怎么能死?沈见碌死了,地图怎么办?那些宝藏怎么办? 段海潮大义凛然出声阻止:“不行,你们要放了他!” 第26章 沈见碌此时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奈何钟管家所带家丁众多,他现在是抬头不见日月,因为被架着, 低头也看不到脚尖。 真就, 自己做不了主。 钟管家见此,更加确定了沈见碌和他们是一伙的。 第31章 这群人先是派了一部分人混进他们府里,紧接着声东击西纵火害钟二公子, 他们赶去救火,抓人, 没人关注的神树此时差点被贼人动手脚。 沈见碌真是…… 钟管家看向沈见碌,此时他面上没什么反应, 似乎早就料到如此。 这人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都到现在了还在装! 钟管家浑身都在冒气, 今天这件事他要是处理不好,白瞎了他在钟府这么多年。 他冲段海潮道:“你们离开神树,不然这个人我们会关进大牢。” 关进大牢?不知道为什么, 沈见碌居然松了一口气。 只是关大牢而已啊, 他还以为要被就地处死了呢。 他从压在他身上层层叠叠的胳膊里艰难探出头,想让段海潮赶紧走别管他。 段海潮却实实在在犹豫了。 昆吾派弟子小声道:“大师兄, 我们怎么办?” 段海潮看着沈见碌,心下百感交集。 一棵大树, 和一片森林怎么选? 不对,据那领头老人所说,这是神树, 那就是一棵金子做的树和一片森林怎么选。 他做着艰难思想斗争,沈见碌探出头道:“兄台,你快走吧, 挖走神树就满足小弟的愿望了。” 既然钟管家觉得他们是一伙的,那干脆坐实罪名好了。 钟管家嘴角抽动,这个沈见碌,居然这种时候了还只顾着财,关大牢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段海潮却不这么想。 沈见碌之前把镜子给他们就是故意的,现在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让他们把树带走? 这其中肯定有诈! 反正这棵树也不会跑,把沈见碌的藏宝图弄到手才是实在的。 于是他说:“我可以不动这神树,但是你们要把沈兄弟给我。让我们安全出去。” 沈见碌:“?” 钟管家:“!” 钟管家浑身颤抖。 他没想到现在的贼居然谈条件都这么理直气壮,果然都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沈见碌也很诧异,是真的不理解。 这个段海潮,为什么突然学聪明了坏他好事。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钟府。 昆吾派弟子也觉得不太行:“大师兄,我们不能这样吧?” “是啊是啊,那个姓沈的惯会骗人。” 段海潮听着,却不改自己的选择。 “放了他。” 沈见碌:“大哥别管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段海潮:“沈兄说笑了,今天我们是非带走你不可。”一定要拿到你的藏宝图。 沈见碌面容僵硬:“我忏悔,我想反省自己。” 段海潮:“回去忏悔也不迟。”果然让他猜对了,沈见碌的藏宝图肯定另有好东西。 钟管家看着这边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更加来气了,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气:“你赶紧离开神树,我就放了他。” 说这话时怒视着沈见碌,沈见碌心里毛毛的。 关他什么事,他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段海潮几人慢慢离开神树附近,一步一步往外挪,同时看着被家丁制住的沈见碌。 钟管家哼了一声,家丁瞬间放开手,一巴掌拍在沈见碌后心,让他往段海潮那边跌去。 沈见碌心如死灰,段海潮迫不及待。 钟管家再次哼了一声,那群家丁举着火把将神树围了起来,将沈见碌等人往外逼。 沈见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段海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他直接拽走。 沈见碌回头一副深沉模样:“我还会回来的。”他师弟师妹们还都在里面呢! 但是这话在别人耳里可就变味了。 钟管家:“快把门关上,不要让他们有机可乘!” 段海潮:“你想死吗还回去?” 大门沉沉落下,高墙遮蔽视线。 * 沈见碌和段海潮几人在小巷子里停下。 这镇子这点也很奇怪,夜间基本没有什么行人。 至少他们这一路走来,没有碰到人。 段海潮一时也有点奇怪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巧遇到人指路,但当前情况由不得他想这个。 目前要紧事是让沈见碌拿出地图,他们根据地图去探索秘境里面的宝物。 一位炼器大能的遗产,不用想都知道有多么丰厚,有了那些法器灵药,他们就不用愁一直都是外门弟子的身份了。 于是他拍了拍仿佛魂飞天外的沈见碌:“快点,把东西交出来。” 沈见碌装聋:“啊?你说什么?” 段海潮揪起沈见碌的衣领,丝毫不客气地道:“我只道你有这里的地图,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弄到的。但是最好识相点。” 沈见碌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啊?地图什么的,我怎么会有啊!” 段海潮:“我师弟说他当时看到了你拿着地图。” 他视线瞥向身后一个昆吾派弟子,那个弟子弱弱地应了声。 沈见碌惊叹:“原来你们一直都在跟踪我吗?” 段海潮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搞得好像他们一直都在偷偷跟着似的。 虽然他们也的确这样做了。 但是自己做是一回事,被别人点破又是一回事,他攥着沈见碌的衣领更紧了:“所以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沈见碌十分无奈:“我怎么会有地图呢?那都是骗你们的啊!” 段海潮:“你!”这怎么可能? 沈见碌把他的手从衣领掰下来,不然勒着喘不过气来。 他慢悠悠道:“你们也不想想,我们都是第一次进秘境,我散修一个,这么可能有地图这种东西呢?” 段海潮不信:“怎么可能,那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沈见碌笑嘻嘻:“根据石碑的线索找到的啊,你们不知道吗?” 他突然捂住嘴,十分惊讶的样子:“那你们是如何在我们前面发现法器的?” 段海潮:“……” 他咬牙切齿:“我们当然知道。” 段海潮现在,问就是十分后悔。 他居然因为一个不存在的地图,放弃了那棵神树。 他怎么能? 他看向沈见碌的眼神逐渐可怕。 “和你一起的人呢?” 沈见碌微笑:“我也不知道哦。” 段海潮再次揪住他的领子,却被沈见碌伸手拍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们都是一伙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沈见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都是散修,秘境里还能永远都是一伙的不成?” 段海潮愣住:“你们因为东西分配不均,分开了?” 沈见碌摇头:“我们什么都没找到,他们自己不见了。” 他这可是说的实话,小师弟和叶池他们,的确是不见了。 段海潮:“在秘境里不见了?” 沈见碌:“对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不见了。” 他谆谆善诱:“其实我不想离开钟府也是这个原因,我怀疑钟府外有吃人的妖怪,我那些伙伴们就是出去了才不见的。” 他们此刻就在钟府外,天色漆黑,街道寂静,气氛瞬间不对了起来。 彷佛突然就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有个昆吾派的弟子打着摆子,佩剑没拿稳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 众人都是一惊。 那名弟子一边认着错一边赶紧把剑收好。 段海潮额角直跳:“收好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转过头看向沈见碌:“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沈见碌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没有让你们相信我啊,只不过都是修士,给你们说一声罢了,信不信由你们。” 段海潮站起身:“我们刚才可是救了你!”这人居然还打着谜语。 沈见碌自觉十分真诚:“首先,我不需要你们救,我觉得钟府挺好的。其次。”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缓缓道:“我也没有说谎,钟府外真的有妖怪,我们真的可能被吃掉。” 有名昆吾派弟子咽了口口水,声线不稳道:“秘境里的妖怪,会是真的吗?” 秘境是秘境主人所创造的,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回忆或者创造者加进去的东西,本质上修真界外并不存在。 更何况他们可能到了一个幻想空间里。 沈见碌明白这位兄弟的疑惑,但还是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可能是真的哦,他们消失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他这说的也是实话。 段海潮沉思了一会儿,虽然沈见碌给他的感觉就是没有实话,但是看他说这些事的表情不像作假。 而且,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钟管家不会只抓沈见碌一个人,他们总不至于刚进来这个秘境就分道扬镳了。 何况他可不觉得沈见碌是那种宁愿自己被抓,也要让伙伴先走的人。 第32章 那么如果是真的,他们该怎么办? 整个镇子只有钟府安全,他们刚和那个领头人谈判离开,如今是无论如何不能光明正大进入了。 偷偷进去吗? 经此一遭,钟府肯定戒严了啊! 他头痛不已,却见沈见碌站起了身。 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就往钟府走去。 段海潮探出手:“等等,你要去哪?” 沈见碌回头微笑:“当然是去钟府,不然呢?在外面喂妖怪?” 段海潮摸了摸怀中的镜子,还好,还在。 他犹疑问道:“你去钟府?他们已经记住你了,不会让你进去的。” 沈见碌月光下正义凛然,尽显正义之士气度:“所以我是去自首。” 段海潮心下一横:“我们也去,我们一起!” 沈见碌皱眉:“段兄,你们并不是我的同党,我到时候会向钟管家解释的。” 他不需要解释! “没必要,你不用帮我解释。” 沈见碌眉头拧的更深了:“对不起,我从小受到的教导,不允许我做这种事!” 段海潮拿出那块镜子:“只要你能让我们都进钟府,安全离开此处,这件法器就是沈兄你的了。” 事到如今,只能忍痛割爱,他毕竟还跟着几个师弟,都是信任他才跟着来的,总不能全折在这。 他恳切看着:“我们相信沈兄的能力。” 沈见碌笑容更深了:“你们看人真准。” 第27章 钟府后院。 钟管家提着灯笼走过假山流水, 廊亭悠长,四下寂静无声。 他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穿过枝叶, 天边月色被云层掩盖, 面前的大宅子显得分外庄重。 钟管家停在了门前。 他并没有敲门,只是略微凑上去小声问了句:“老爷,你还醒着吗?” 屋内没有人声回应。 良久—— 就在钟管家以为得不到回应, 决定提灯走人时,屋内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像是衣摆蹭过桌椅, 也像有人撩起帐帘。 钟管家站住了。 “什么事?” 这声伴随着咳嗽,声线颇为沙哑苍老。 钟管家站在门口说:“老爷, 今日府中有不明来历的人闯入,放火烧了二少爷的屋子。” 他顿了顿, 继续说道:“那伙人原是声东击西,想要对神树动手脚,幸亏我带人及时赶到, 神树这才安然无恙。” 钟老爷又咳了几声, 这几声更加沉闷,他问:“怎么会有不明来历的人进来?钟福, 你在钟府待了这么久连这点小事都能出差错吗?” 钟福立马跪下,他干瘦的身子几乎撑不起衣服, 解释道:“他们是因为二少爷……” “钟君?怎么,他又和外面不三不四的道人扯上关系了?”钟老爷有些不悦。 钟福流着汗:“不是的,二少爷和他们碰上也是偶然, 肯定是他们江湖术士下了什么迷药,二少爷才……”】 钟老爷哼了一声。 钟福顿了一会儿,仔细斟酌措辞道:“老爷, 二少爷不是有意的,还望老爷不要怪罪,一切都是钟福办事不利。” 他匍匐在门口,夜风吹过房檐的风铃,叮叮作响。 这声音在他心中却是一团乱麻,他还等待着最后的通牒。 屋内许久没有出声。 钟福的腰背已经弯的酸痛,钟老爷才又咳了几声。 一声比一声重。 钟福:“老爷,您是……” “我没有大碍。”钟老爷道,他的气一时间断断续续,很难想象他如今的身体状况。 “钟君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我希望他能安分一些,祭祖大典准备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钟福道:“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三天后大少爷回来开始。” “那就好,你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钟福这才颤颤巍巍站起身,但还是没有走,看着门框,劝道:“老爷何必如此坚持,这祭祖大典的传位何时开都可以,大少爷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何必在您身子不好的时候。” 钟老爷冷冷道:“祖宗之法不可废。” 钟福心知再不能说下去了,行了礼,提着灯笼快步离开。 层林掩映处,江清月探出头来。 这钟府果然有问题。 她看向风中飘动的风铃,风中轻轻飘动,闭上眼,却能看到它正一圈一圈往外逸散着黑气。 同时似有若无的封印笼罩着这座宅子。 如果江清月没有感受错,那是剑尊的手笔。 一个炼器大师的宅子,一个剑尊留下剑意的法器,居然镇不住妖气。 真是可笑。 江清月转身离开。 * 钟福从后山离开,刚走到前厅,就有家丁心急火燎地跑来。 他本就一身冷汗未干,见此不免动怒:“何事如此慌张?” 家丁跑得急,原地喘了一会儿气才答道:“姓沈的那群人突然回来了,说是有心改错,如今都在钟府门口。” 钟福目光一凝,家丁继续说道:“他们现在赖在门口不肯走了,非说要见您。” 这又是在发什么风? 钟福只觉得一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一挥衣袖:“我们走!” “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钟府门口,沈见碌一行人站着。 或者说,段海潮几人都是站着规规矩矩的,只有沈见碌坐在地上。 段海潮有点心悸:“你这办法有用吗?” 沈见碌向他拍拍胸脯:“肯定没问题,相信我的实力。” 他弯下身子贴着墙面听了一会儿,抬头道:“来了。” 钟管家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当头喝问:“你们在此地逗留不走是何意,我钟府可不欢迎各位。” 废话,怎么可能欢迎,钟老爷纯粹是懒得和这群歪门邪道一番见识才没有出手。 这群人,尤其是沈见碌,钟福的目光好像要把他吃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见碌挠挠头,从地上爬起来,很是诚恳地道:“钟管家,别这么大火气嘛!” 钟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见碌继续道:“其实我们也是受了奸人迷惑,我的朋友对那神树生了贪念,但我们真的不是有意要那样做!” 钟管家还是没有说话,目光注视着一个地方。 沈见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片已经倒塌的墙面,断壁残垣。 估计是段海潮他们弄的。 沈见碌:“……” 但他还是能找话:“钟管家,我们认识到我们的错了,为之罪孽深重而忏悔,如今我和我的朋友们,正是要来接受惩罚的。” 钟管家:“呵呵,是吗?” 他一副不信的样子:“就怕我们钟府,容不下几位大佛。” 这就尴尬了。 昆吾派的弟子疯狂向段海潮使眼色,但他无能为力,所以就只能把接收到的信息使眼色给沈见碌。 沈见碌一时觉得很辣眼睛。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跪倒在地:“钟管家,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的朋友们已经离我而去,都是因为我鬼迷心窍打了贵府东西的原因。如今我们这群人也算是无处可去。” 他头压得很低:“我们是真心悔过的,希望贵府能够抓住我们关押起来,让我们得到惩罚。” 钟福突然开口:“你们为什么想被关押?” 这就是有戏! 沈见碌不慌不忙:“因为我们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责任。” 钟福:“你们还在乎这个吗?我可没忘你进府使得何种手段!” 什么手段? 说清楚点! 段海潮等人一个激灵。 沈见碌言辞恳切:“可是我真的是诚心悔过的,钟管家,我们都是因此才来,如果对我实在不放心。你可以多派几个人来看押我。” 钟管家指使家丁上前:“将他拿下,送进水牢!” 沈见碌说的话肯定不能信,但是送去水牢,他就一定出不来! 等到后面老爷子身体好一点,再交由他处置。 沈见碌大喜过望,面上却是悲凄:“我会为我所做的事赎罪的!” 钟福一挥手,另外几个家丁上前,将段海潮他们也绑了起来。 “把他们关在附近,不是要赎罪吗?那就都一起!” 钟福转身离开,这群人,到时候都会成为他们祭祖大典的开场戏。 每一次祭祖大典,都会事先出上一些问题,这一次更是状况频出。 而老爷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与其让这些人不知道在哪,做着什么小动作。 还不如全都控制住。 * 钟府,水牢。 很难想象一个正正经经的宅子里面会有关押犯人的地方,但也许越是大地方,越是常人难以想象。 山洞从假山的一侧凿开,不断向下,越来越漆黑,潮湿阴暗。 第33章 沈见碌被铁链锁住手,一路领着到了水牢口。 段海潮等人都被分去了旁边的笼子,每个人一间,将他们分隔开。 水滴从洞顶低下,落在沈见碌鼻尖。 沈见碌问道:“兄台,能不能行行好,我比较怕黑,把我和一个熟人放在一起呗。” 家丁非常不留情面,用力一拽铁链,沈见碌踉跄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 家丁无情道:“管家说了不能把你们关在一起,尤其是你。” 说到后四个字他语调加重,重点强调。 沈见碌觉得这特殊对待简直了。 紧接着,家丁打开一扇牢门,直接将他推了进去。 沈见碌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溅起千层水花。 家丁瞬间一惊,莫非这人不识水性,那可怎么办? 段海潮几人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也是愣住了。 本来他们还对当前条件不满,如今…… 家丁正在犹豫要不要下去捞人,就见沈见碌慢慢浮了上来,他伸着四肢,一脸生无可恋。 家丁松了一口气,嘲道:“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吧!” 沈见碌问:“兄台,请问钟管家有没有说,我们何时能够出去。” 家丁更觉得可笑了:“你们还想出去,惹了那么多事还想出去?你们不是说赎罪吗?赎一辈子吧!” 他哐当关上牢门,转身走了! 沈见碌的话才迟迟说出口:“其实我们也可以,用劳动赎罪……” 但是家丁已经走了,门关得很严实,自然听不到他说的话。 这话就只能昆吾派几人听到,段海潮神情复杂:“你不会明知道他们会这样对你,还要来吧!” 沈见碌撇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怎么知道他们会这样对我,天知道我就进来了啥也没干,如今罚得最重的就是我。” 他长叹一声。 段海潮一时有点羞愧:“抱歉了沈兄,我们连累了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见碌依旧仰面浮在水面上,表示:“感觉身体棒棒的,不然我要么翻个身浮上来要么头朝地沉下去。” 段海潮:“……”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牢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沈公子你在吗,沈公子?” 他嘴角抽搐,看着仰在水面的沈见碌。 沈见碌道:“我现在是在的,你如果待会儿来,我说不定就不在了。” 牢门顿时簌簌直响,片刻后,门打开,一个穿着长袍的少年举着油灯进来了。 他一路照着,却根本不看段海潮他们,直接往沈见碌的方向走去。 他道:“沈公子,我来带你出去。” 沈见碌:“谢谢钟二公子。” 第28章 段海潮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用何种话语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本来大家约好一起铁窗泪, 你居然和大家伙玩心眼? 进牢里还有人来捞,这算什么? 可耻! 他目光炯炯,盯着那位公子举着灯, 一路到了沈见碌牢前。 钟君看到浮在水面上的沈见碌, 抿了抿唇:“沈公子,你还好吗?” 沈见碌对他微笑:“还不错,钟管家对我还算心软, 我本来以为底下会来锁链什么的捆住我的手脚让我在这里浮浮沉沉的。” 钟君有点赧然:“沈公子,我这就带你出去。” 他解开了牢笼的门, 伸手拽住飘在水面的沈见碌,让他借力上岸。 一身都是水, 沈见碌有点无奈,就一件衣服湿了也只能这样穿。 钟君道:“沈公子,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赶紧走吧,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 沈见碌点头拧干了袖口就和他一起往外走,段海潮赶紧扑到门前, 奈何牢门坚固, 他的头都伸不出来,只能尽力伸长了手:“等等, 沈兄,还有我啊!” 几个昆吾派的弟子也都凑到门前, 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钟君没有动作,而是看向沈见碌,神色有些为难。 “沈公子, 太多人了我担心会被管家察觉。” 沈见碌了然,于是转过身安抚众人:“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吧,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段海潮不信:“那你为什么要走?” 沈见碌:“因为我和钟二公子还有事要做, 太危险了,实在是不方便带你们。” 段海潮死死盯着他,沈见碌一步步晚外挪。 到了门口,钟君准备关门,沈见碌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捞你们的!” 轰隆一声,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 段海潮:“……” 他就不该信这个人! 昆吾派的几个师弟瑟瑟发抖:“大师兄,我们还能出去吗?” 段海潮想说一定可以,但是想到希望交给沈见碌,他对此人的人品展开了深深的怀疑。 段海潮:“……”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骗,那人说的又有几分真话了。 但为了让几个师弟安心,他还是说道:“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沈兄会来救我们。” * 沈见碌和钟君一路小心翼翼,避人耳目,道了钟府的后山上。 地势略高,林间开阔,能看巍峨的山峰与夹杂其中的房屋,钟君举着灯,映着月色往下看去,细细碎碎的微光是腼南镇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 点缀其间,像是夜色浮动的萤火虫。 “站在这座山上,能俯瞰整个腼南镇,这是当初先祖和剑尊雅谈时,剑尊的剑意削出的峰顶。”钟君看着山下繁星点点,如此说道。 沈见碌观察了下,很难想象脚底踩着的陆地是由剑尊一剑斩出,委实过于艰难。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那毕竟是剑尊,人族的第一强者,能做到这也就不稀奇了。 所以他道:“剑尊大人好雅兴。” 钟君突然回过头来,看向沈见碌:“你信仰剑尊吗?” 沈见碌有一瞬间的卡壳。 什么叫信仰,他是个上辈子当了挂名弟子但是没见过本尊,这辈子果断放弃拜他门下转职炼器。 这能叫信仰吗? 他这算是跳槽了吧。 所以他只能说:“我是个散修,没什么信仰。” 钟君不相信,盯着他:“你怎么可能没有信仰?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信仰的东西,外面的人求神拜佛,魔族妖族信仰他们的王,人族修士信仰巅峰大能,你为什么不信。”他说这话时面上无一丝笑意,和晚上沈见碌带着季浔去问话的,几乎是两个人。 但沈见碌能感受到,钟君并没有变,他可能只是,突然不伪装了。 于是他说:“我不信就是不信,这世界上的事向来没有道理,倒是你,钟二公子,你去过外面?” 钟君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沈见碌道:“我听你们镇上人说,你们镇早在百年前就和人界分离,按理说,你不该知道外面的事。” 钟君突然道:“我是去过,但是那又怎么样?” 沈见碌:“也许你看到的,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钟君突然激动道:“我知道。” 他突然激动起来,手上油灯跟着晃动,暖光在两人面庞游走,又重归平静。 钟君:“我们整个镇子都被剑尊欺骗了,外面的人也是。” 沈见碌:“你这样说我没有办法信服。” 钟君垂眸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很多次了,很多个你这样的外来者。” 沈见碌发觉不对:“很多个……我这样的外来者?”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秘境以前还有别人进来过? 钟君看向他:“我知道你们不属于这里,曾经也有很多人来到这里,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都是拿了东西就走了。” 沈见碌:“拿了东西?什么意思?” 钟君转身看向小镇:“祭祖大典马上要开始了,这个地方的人会再次死掉的。” 沈见碌:“你为什么知道?” 钟君:“因为我见证过很多次,每一次有你们这样的外来者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时间不远了。” 沈见碌有些震惊,钟君,这个副本剧情的npc,居然是轮回制,甚至还有着记忆。 那么前面来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秘境居然不是第一次开吗? 钟君看向他:“我熟悉镇上每一个人的脸,所以第一次看到你们我就知道又来了。每次的时间点都不固定,但都在祭祖大典前。” 沈见碌:“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钟君:“我希望你能帮我阻止祭祖大典。” 沈见碌沉声道:“这和信仰剑尊有关系吗?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 钟君道:“有关系,因为剑尊欺骗了你们,他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们所有人,就像这个小镇。” 沈见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为什么要放那场火,钟管家当时可是要抓我。” 第34章 钟君:“因为你的朋友对神树下手了,况且,你不是主动来钟府牢里了吗?你也想调查清楚这些事对不对?” 他们当时有对神树下手吗? 沈见碌回想了一下,当时只有江清月站在那里,他还怪担心的。 难不成是那神树气息太重,直接触发了江清月的法器,造成反弹效果? 沈见碌备感头大。 他突然想到小师弟他们还没有着落,问道:“那一开始和我一起进来的朋友们怎么不见了?那个院子变得很老旧,但是钟府其他人没有发现,是你做的吗?” 钟君坦率承认:“是神树做的,放心,他们没有危险,或者说他们才是最安全的。” 沈见碌:“你想用此换取我的合作,不太容易。就如你所说,很多人都有信仰,也许我不信仰剑尊,但是在我们那,剑尊就是天和地,我是不能忤逆他的。” 至少明面上。 钟君彷佛早就知道他的答复:“我知道,所以那些人都不愿意帮我。” 沈见碌一时心情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件事自己如果不做,可能会错过很多东西。 但是他的首要目标还是保命,不保命怎么赚大钱发展。 钟君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去帮我取一样东西,剩下的事就由我来。” 沈见碌:“那件东西难取吗?” 他可不觉得往来那么多人这个忙都不肯帮。 钟君:“如果不信剑尊,那么对你来说就不难,如果你信,就很难。” 沈见碌:“不去。” 钟君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为什么?” 沈见碌:“因为那肯定需要我拼半条命,不然你自己去不就行了,要么还有其他特殊条件,要么需要我付出什么你不能付出的代价。” 钟君看着他,良久后道:“那件东西的确很难,但是如果你拿到了,它就属于你了。” 沈见碌:“什么东西?” 钟君:“一面镜子。” 沈见碌:“!” 他们来的时候就找到了一块镜子法器,现如今在段海潮手上。 钟君道:“那面镜子可以倒转小镇的天地,让大家回归原状,见识到真正的世界。” 他看向天上月亮:“它是先祖耗尽毕生所学打造,里面包含了他一生心血。一开始,他本来是让镜中世界与外界隔绝,保护镇上人们,但是剑尊欺骗了先祖,将它投射在了妖城。” “我们很多居民,已经变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 沈见碌看着他没有说话。 钟君对他一拜道:“它的倒影如今在镇西的一所灵堂中,想要得到并不容易。但我觉得沈兄资质过人,定能行他人所不能行之事。” “如果你拿到了那面镜子,先祖的毕生所学包括财富都会归您所有,那是先祖留给有缘之人的。” 沈见碌一口气下去了上不来,尴尬得咳了几声。 炼器大能的毕生所学? 可遇不可求啊! 他装作正经道:“你怎么确定里面有呢?” 钟君道:“因为我们钟家传位,用的就是那枚镜子当初的一块碎片,它象征着炼器世家的传承。先祖觉得与世隔绝不需再炼器,后人却觉得此举可惜,但又不敢忤逆先人,就只能用一片残片交接。” 沈见碌再次和他确认道:“我只负责帮你拿到镜子,其余的事你自己来?” 钟君看向府中神树,桂树冥冥中仿佛回应他的感召,摇晃了一下枝叶。 他坚定道:“剩下的事我自己做,已经来过很多遍了。我知道怎么做。” 不过是,把所有的居民们,全部再杀一遍。 他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第29章 沈见碌:“你还是没有对我说实话吧。” 钟君看向他没有回答。 沈见碌继续道:“其实你刚刚说的那些, 无论是剑尊,还是祭祖大典,你都没有告诉我实话, 或者说隐瞒了一部分。” 钟君:“到了那一天你会知道的。” 沈见碌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后无所谓道:“好吧,反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但是我希望你对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他背着手往山下走去:“不然我是真的会来报复你。” 钟君道:“我说给你的, 就不会骗你。” 沈见碌没有答复,身影逐渐消失在丛林掩映中。 钟君提起灯欲走, 却见沈见碌再次返回。 他正疑心此人是否反悔,自己该用何种对策, 就闻他道:“你先给我立个字据,镜子里有你先祖传承技艺, 如果没有,你把你家当赔给我。” 钟君:“……” 果然,从沈见碌依靠耍赖进门起, 他就不该为这人抱有太多期望。 * 沈见碌悄悄离开钟府, 一路往西走,天也逐渐亮起来。 他们才来到这腼南镇一天, 就突然爆发了这么多事,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钟君说的镇西也许的确是有东西, 但是沈见碌也不会觉得轻而易举就能拿到,他现在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 既如此,不如先回到他们最先开始来的地方。 小师弟他们被神树隐藏了,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小师妹的话,应该是看情势不对躲起来了, 有法器在身,应该也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沈见碌往来时那位划船哥送他们来的地方走去。 清晨,摊贩支起了铺子,划船哥还没有影,他决定先吃饱了再上路。 就闻隔壁桌言:“你说先祖和剑尊那样做,到底是好是坏啊?” 沈见碌瞬间竖起耳朵听。 “我们怎么敢质疑先祖,而且隔绝开人界,我们的日子据说是好过了不少。我爷爷说,放在以前,人妖打仗我们族全都要上战场呢。” 回他话的是和他对桌的妇人。 沈见碌咽下一口粥,笑说:“大姐,没那么夸张吧?那么多小孩子总不至于也要上。” 对桌妇人瞪了他一眼,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小孩大人有什么区别?人家要的也不是你出力气,而是要你出力。家里长辈说过,当年太古人族妖族大战时,族内无论老弱病残,全都要上战场。因为我族秘法,一些法器只能本族人的血肉操控。” 这就有点可怕了。 沈见碌粥咽不下去了。 妇人又言:“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不知好歹,如今的和平来之不易,我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外面。” 沈见碌也跟着唏嘘:“我们族在那之后就只剩这么点了啊!” 妇人不悦:“什么叫只剩这么点,经过那场战争之后,能让我们在此休养生息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还得多亏钟家治理有方。” 不过她也跟着叹息:“可惜了,平稳了以后也没有从前一族人其乐融融了,可能当年有亲缘,如今也淡薄地差不多了。” 当年来缅南镇的可能是一支炼器族人,他们在此休养生息,农耕织种,他们的亲人失去的实在太多,最后从一大家变成了诸多小家。 沈见碌想着,一时没注意直接舀了一勺辣椒进嘴里,当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妇人见了赶紧给他递水:“你这小伙子,这么这么不小心!” 沈见碌眼泪汪汪,全是被呛的,一边睁不开眼,一边还尽力往港口看。 只见熊熊烈火河流中,一艘渡船悠悠来,摆渡人又载了几人上岸。 沈见碌瞬间咳不下去了,强行闭气。 好家伙,有魔气! * 摆渡人将几位客人送上岸,自己是赚的盆满钵满,十分高兴。 果然这世界正常人多,不像之前那谁! 他拱手道:“几位客官,这就到了。” 魔族领头的那位堂主,本是魔宫十二堂第七堂的堂主,被魔王下达了此处秘境的指令才到此。 七堂主此时心情并不如何好,本来是听手下说此处有宝物,才跟着进来,但却渡河遇到这位半路讲价的摆渡人。 对于魔修来说,钱财只有他们来抢,断没有给出去的道理。 更别提还是秘境里面的坐地起价。 魔修怎么会随身带钱? 他们怎么会想着要带钱? 直接烧杀抢掠就是他们的本性! 但是,七堂主看着笑眯眯的摆渡人,却只能强行忍住。 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透露出的气息很强。 至少比她要强。 于是她只能勉强拿出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来抵路费。 现在只能期望这个秘境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不然她来此一遭可真是亏大了,回去肯定也免不了被另几个耻笑。 七堂主脸上笑容僵硬:“就此别过。” 摆渡人温和无害。 眼看着这几位客人走远,摆渡人伸了个懒腰躺在船上,彷佛特意在等什么人,并没有离开。 沈见碌和妇人告别,悄悄走到摆渡人旁边,谄媚道:“划船哥你好啊!” 第35章 划船哥一个激灵,从脸上取下斗笠,一脸痛心与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你?” 沈见碌微笑:“看见是我,大哥不要这么见外。” 划船哥此刻心情万分复杂:“我没有见外,我只是意外。” 沈见碌:“大哥你刚才载的是什么人啊?” 划船哥:“……” 这厮不是为了他而来就好。 但是跟他打听顾客,这叫什么事! 所以他颇为正经地咳了两声:“我们做河上营生的,这么能打听客人的私事。” 沈见碌瞬间面容冷淡:“是吗,我看你也骗了他们不少财物,我这就去把他们叫回来。” 划船哥几乎可以说是花容失色:“河上的生意,怎么能叫骗人呢?” 沈见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划船哥和沈见碌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拼不过这人脸皮败下阵来。 他道:“我是从接你们的地方接到的他们,看上去就不怎么像好人,所以多要了一点点。” 沈见碌警觉:“亿点点?” 划船哥理直气壮:“我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 沈见碌继续往已经看不见那些人影的街道瞅了眼:“你觉得不像好人,你还渡他们过来?” 他看着划船哥,面色不善:“划船哥,你很有想法啊!” 划船哥:“我只不过是个载客的,客人的要求我哪管那么多,我也要吃饭的。” 他此刻表情十分无辜,配上那满面沧桑的大叔脸,一时有点清奇,至少在沈见碌这里是辣眼睛。 沈见碌最后问了句:“你觉得他们来这里是干什么?” 划船哥微笑:“为了你。” 沈见碌:“?” * 七堂主带着一群魔修往镇西走。 和普通修士不同,魔族修士对高级法器灵植的感知是与生俱来的,她能感受到那处有着宝物,隔空感召着她。 一种没来由的直觉,她觉得魔王会很乐意见到那样东西。 于是她一边打量着此处秘境来往的行人,一边往前走去。 等她拿到法器,这些人,就会被她通通杀掉,来助她神功大成。 有名魔修突然问道:“堂主,我们本是跟随人族修士一同进来,现在不知他们去向,贸然寻宝会不会……” 七堂主冷笑了一声:“一群蠢货怎么可能和我们遇上?估计现在还被困在不知哪个地方呢。” 虽然这次来时遇到不顺,但好歹上岸以后迎接的是高级法器的美好未来。 至于那几个人族修士。 七堂主微眯双眸,她依稀记得其中有个修士,浑身带着不少法器,如果是家传,可能身份不简单,留着以后有用。 如果是自己炼的,那就更有意思了,这种人抓去魔宫,刚好为他们魔修做事。 至于其他修士,全部杀掉就行。 还有那块镜子,她突然想起,那群人说将一件法器给别人拿走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气愤,人族修士竟如此无用,放着自己的东西让他人取走。 她们魔修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她抬手:“脚程快一些,我可不想看到其它人。” 沈见碌一路悄悄跟着,隐匿气息的符咒贴在他身上,他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混进去。 这群魔修看上去和他之前遇到的可不是一个层级,根本不是蒙混过关能去的。 他默默给自己炼一个换身行头与气息的法器。 炼一把剑得了,虽然他不是剑修,但他好像只会用剑…… 沈见碌拿出一块铁矿,掌心火焰将它逐渐熔化,成了浮在空中的液体。 他认忍痛加了几张当初钱多多那的来的银票符咒,十分肉痛。 “天灵灵地灵灵,炼器老祖我好歹拜过你,就赐给我一个超级无敌霸王伪装吧!” 这话纯粹说给自己听,炼器老祖知道他锄大地就要敲他一棍子。 然后是塑形,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多余的雕饰,以及冶炼锻造。 总之,最后出现了一把,很神奇的,木剑? 沈见碌一时无言。 别人是置换反应,他这是直接变异! 他颤抖地伸手拿过木剑,心道:好歹给个正面伤害词条吧! “你希望这样吗?” 有人突然说道。 “是谁?” 沈见碌一时惊讶出声,随即赶紧捂住嘴巴,这可不能让魔修他们发现啊! 还有,这道声音是谁? 一个很像是小精灵的声音:“你看不到的啦,你就说,你是不是要伤害!” 难不成是这秘境灵识? 沈见碌前世听闻,有些秘境时间长了会有自己的意识,难不成,让他遇到了? 他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进入秘境后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还是个好人。 就道:“对,我要伤害,暴击爆伤,搞快点!” 小精灵沉默良久:“你这底子也太差了,技术再好也救不回来,行了,自己看吧我要睡了!” 沈见碌脑海中刺痛了一下,再次睁眼,手上就已经拿着那把木剑。 词条:短暂伪装,节操君等等我。 持有者节操越低,造成伤害越高,最高可提升三成。节操低于平均水平,将获得“不是人”加成,暴击率提升50%。 持有者当前情况:你的攻击力达到了普通人平均水准,赶紧掉掉节操来获得非人才有的伤害吧。 沈见碌:“……”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了深深的嘲讽。 这世界是不是和他有仇? 怎么不是丢脸,就是在丢脸的路上? 但是,他握紧了木剑,一层特殊的伪装效果附在了他身上。 沈见碌打量了一下自己全身,赶紧从旁边废弃的店门扯下长幡举起,同时往脸上抹了把灰。 此刻他手持“天道酬勤”长幡,随风飘扬,衣服破旧而随风飘荡,脸上黑白交加,实在是难以辨认。 从现在开始,没有沈见碌,只有道长。 于是他举着木剑大摇大摆往前走去。 温馨提示:你的节操已降到平均水准以下,很佩服您的大胆。 * 七堂主越往前走,路越发不对劲起来。 随着他们不断往前,镇西的人烟稀少,和刚上岸的港口截然两景。 阴气加重,恶风呼号,天色也逐渐变暗,几乎难以想象,他们上岸才是清晨,这边的天色就像和港口分割。 而从他们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四面的杂音也少了起来,几乎听不见人声。 真正的,与世隔绝。 叮铃叮铃…… 远方有清脆的铃声传来。 风呼啸吹起他的长幡,衣袍随风猎猎,来人一手木剑,一手摇着铃铛,向这边走来。 脸上黑白不知何物画的什么东西,他对几人一笑,问向七堂主:“这位女施主,可是要继续往前?” 七堂主对此警惕,此时来人不知是谁,只是答道:“我们迷路至此,不知道长何意?” 道长合十一礼:“贫道是此镇一个算命混饭吃的,听闻居民说此处有怪物出没,碍于民心恐慌,故而一探究竟。” 七堂主问道:“道长这么说,是镇上有妖鬼出没?”她来时路上问了摆渡人,摆渡人只是说小镇不安分。 问了几个路上过路人,也只是说镇西少有人去,便没在问。 因为已经感受到了法器的存在,就赶紧奔来。 如今碰上一位道人,说不怀疑是假的,但是…… 七堂主仔细打量这位道人,连同气息,的确是和镇上人没什么区别。 道人笑道:“妖鬼之说,镇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了。不过是来看看,好让镇民安心。” 七堂主不言,看向他手中木剑。 沈见碌非常尴尬,这把剑的词条简直炼器之耻,换到哪个游戏都是卖不出去,更别提修真界。 干完这票,这个马甲就废掉,休要再提! 沈见碌微笑:“在下叶良辰,是本地人,好似没见过几位施主,不知是从何处来?” 七堂主瞬间收回目光:“我们是镇边缘地带来的,平日不怎么出门,道长可能就没有见过我们。” 成功收回主动权,沈见碌再接再厉:“原来如此,不知几位施主在此处为何?前方可能有危险,还是莫要前进的好。” 有名魔修似对沈见碌这个突然出来的道人不满,悄悄凑到七堂主耳边说了什么。 七堂主眉头稍皱,沈见碌微笑依旧。 七堂主道:“我们有同伴误入此地,所以前来寻找,还请道长见谅。我姓许,这边几个都是我本家的兄弟,和我一同来的。”她指向那几个魔修。 沈见碌好像有些为难:“许施主,此处可能有危险,你们几位普通人,不如……” 七堂主微笑:“所以可能需要道长帮衬一二了,实在是麻烦了道长,但是我们真的必须要找到同伴。” 第36章 呵呵,来了个本地人,还是道长,刚好他们现在找东西摸不着头脑,来了个送菜的还不得好好利用。 沈见碌一脸备受感动:“徐姑娘等人对同伴的关心贫道也能感同身受,待会我们就一同进去吧,切记不要离我太远。” 打入内部果然还是扮作本地人比较方便,且看他怎么浑水摸鱼。 几人向前,镇西口出现了一扇大大的铁门,几名魔修弟子上前推开,烟尘四起,浓雾从中溢出。 七堂主和沈见碌捂住口鼻,天空顿时变色,阴沉的天色沉沉压于身,彷佛下一秒风雨大作雷电交加。 沈见碌灵机一动:“许施主,贫道给你们一人一件护身法宝,可拿好了。” 说着他掏出一大把,长针状,但是又比针要粗,更像是一种长棍子的法器。 七堂主拿到手里不明所以:“叶道长,这是?” 沈见碌捻了捻他不存在的胡须:“这是贫道家传辟邪针,待会万一这里有什么瘴气妖邪,也可以缓解一二。” 七堂主只能感受到手中法器的确是真的,却不知道到底何种效果,只能应道:“那谢谢叶道长了。” 沈见碌笑容满面:“不用客气,我们镇讲究的就是民众互帮互助,待会进入内部,可能贫道也需要许施主帮忙呢。” 突然,那位魔修道:“七……许姑娘,前面路开了。” 几人闻声望去,烟雾逐渐散开,露出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 七堂主能感受到法器就在这附近,但是不能确定具体位置。 也不知道秘境主人使了什么办法,连她都能防住。 她抬头对沈见碌道:“叶道长,我们的朋友好像就是里面走失的,能陪我们先去那边探一探吗?” 多个人多个试错机会。 沈见碌:“那是自然,除魔卫道也是贫道要做的。” 魔修的感知力肯定比他强,跟着准没错。 他微笑,是看着这几个魔修手上的法器微笑。 避雷针。 词条:世上没有绝对的安全,都是我承担了所有。 打雷时100%几率引雷到持有者身上,且效果一经持有者接受,未找到下一个接手者主动接受前,不随法器的转移而转移。 制作者曾言:不接受七天无理由退换。 * 几人顺着迷雾丛生的小路一路往前,倒塌的墙壁,败坏的门扉,残破桌椅挡路。 沈见碌适时感叹:“唉,想当年此地也不是如此,怎料世事无常。” 七堂主警觉:“叶道长是说,以前此地不是如此?” 沈见碌其实也不知道以前这里是什么样,但是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吗,就管不了他胡说了。 “在我幼时,此处和缅南镇其余地方一般热闹,只是后来突然落魄,长辈们也不愿说其原因。” 他看向满是尘埃的建筑,眼中满是怀念:“希望不是妖邪作祟。” 七堂主皱眉,很显然,沈见碌说的并不是她想听的。 这个地方突然的破败和封锁,会和那件法器有关系吗? 一般法器都是有益于民众的,为何这里如此破败? 莫不是起了反效果? 沈见碌突然问道:“许施主不知道这些吗?我本以为镇上人都对此大概知道一点。” 七堂主急忙找补:“我们在家待惯了,平日也不怎么外出,再加上一出生这里便是如此,长辈也未曾提及。” 沈见碌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才道:“原来如此。” 好险。 七堂主松了一口气,在这里,想隐藏身份装个本地人真难。 一个魔修凑上来小声说:“堂主,要不我们把他解决算了?感觉他没什么本事的样子。” 七堂主抬手止了他的话语,看向手中辟邪针,道:“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一般人。” 秘境她也是大大小小去过几十回了,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本土人物助力,不过往往都是修真界那群人抢了先,如今让她碰到了,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反正多个靶子总没有坏处。 几人继续往里面深入。 风声依旧呼啸,沈见碌木剑越来越烫,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 七堂主问道:“叶道长,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见碌干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感觉气氛越来越阴森了,此处风水真的不如何啊!” 七堂主点点头。 他们魔族虽然修的和修真界截然不同的路子,但是也是要看风水的,此处高墙挡日,明明风大而急,却又在一片区域凝固不前。 一件法器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 莫非…… 七堂主有些心惊。 莫非是比较偏邪性的法器? 如果真的如此,魔王一定会更高兴的。 毕竟自从百年前那场大战,魔族妖族也是损失惨重,很久没有适合魔修的高级法器了。 而沈见碌此刻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手中木剑滚烫。 词条:恭喜你的节操已经低于修真界70%的人,现在处于无底线金字塔上层。 获得增益效果“不是人”暴击率提升50% 温馨提示:由于基础攻击太低,建议您再掉一掉节操获得伤害加成。毕竟,脸面哪有伤害重要。 沈见碌:“……” 他出去就要把这把剑烧了,这词条什么鬼,以前都是单纯属性,现在还专门带解说生怕他看不懂。 带解说就算了,还来点评一下他,他是主人还是这法器是主人? 真是反了天了! 沈见碌心中给秘境大能竖中指,等他拿到秘籍,这种社死之剑第一个断传承。 七堂主回头:“叶道长,前面似乎有些不对。” 沈见碌赶紧收回思绪,回到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顺着七堂主的话,往前走了几步。 雾气缭绕中,远方房屋都不甚明晰,但依稀能看到人影绰绰。 沈见碌:“……” 七堂主:“道长,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沈见碌:“贫道眼神有些不好,看不太清。” 七堂主眼神犹疑,但还是带着人往前走去。 很奇怪,不是妖气,不是魔气,也没有感受到鬼气。 这世上的怪物,除了这些还能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几人慢慢向前,拨开迷雾,逐渐看到了人影真面目。 远方好像是个祠堂,好几个穿着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衣服的人,在其中来回跳动。 砰砰,砰砰,是他们双腿在地面跳动的声音。 凉凉,凉凉,是沈见碌心里的想法。 七堂主显然没见过这种生物。 他们面容惨白,眼珠却凸出,双手前伸,站得笔直,毫无目的地跳着。 他们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朝这边看。 嘴里獠牙清晰可见。 沈见碌很想抽死那个耍小聪明混进来的自己。 造孽啊!有僵尸! * 江清月回到了原本钟管家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依旧是仿佛百年后的场景,她却视而不见。 径直走到桌椅边,指甲仿佛利刃,在桌面上刻下一行字。 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片刻后,桌面一道淡淡的金光,字迹慢慢显露。 我们都还好,大师兄呢? 江清月继续刻下: 大师兄去秘境核心了,我现在要盯着那个老家伙。 对方似乎思考了很久,因为一直都没有下一句回复过来。 但是江清月也不急,她静下心来感受钟府每一道灵气线,每个人身上的妖气,与其说,被神树源源不断汇聚给自身,不如说,全都给了后山。 神树只是个媒介。 对面终于刻字来了。 我应该在未来,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境是个死局,可以的话,大师兄拿到东西就把他带走。 江清月紧接着刻下: 如果大师兄想走我会带他走,但我不能替他做决定。 对面又是沉默良久,才再次刻下。 随你吧,反正师父也说随便。 江清月挥手,抹去了木桌上的一切痕迹。 门口传来人声:“江姑娘。” 江清月抬头,钟君在小院门口。 她皱眉:“是那棵妖树叫你来找我的?” 钟君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这件事,而是说:“是我自己要来,我希望能得到江姑娘的帮助。” 江清月站起身:“我对这个秘境没有兴趣,我的大师兄已经帮了你。” 钟君道:“可是您师兄毕竟……” 江清月冷声:“我相信我的大师兄,你最好也不要有别的心思。” 毕竟,无关成功与否,历史的进程,不可能因为一场秘境改变。 没有人比钟君更清楚。 此刻钟府后院再一次天空阴沉,沉沉的咳嗽声,钟老爷睁开阴翳的眼睛看着天色。 第37章 快了,就快到时间了。 他就能出去了。 * 沈见碌此人有个特点,就是特别能装。 遇到危险大喊大叫,多半都是装出来的。 他本人实际的害怕是原地不动和死人一样。 他把这个归结于小时候听说路遇狗熊打不过就装死的故事。 但是现在,谁来告诉他,遇到僵尸,装死有没有用? 那群僵尸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原本晦暗无光的眼睛冒出色彩,一个两个就像饿了很久的猛兽突然看到食物。 满是垂涎之意。 几乎是排着队,喜悦之色隔着物种都能感受到,向他们跳来! 七堂主顿时色变,根本不顾沈见碌还在场,不知何处掏出一把大砍刀,挥地虎虎生风,向领头僵尸砍去。 沈见碌发誓这辈子没见过那么猛的大砍刀。 但是僵尸比砍刀更猛。 七堂主能当上魔宫十二堂之一的首领,无论是修为和手段,都必定是超于常人的。 然而这僵尸压根就不是常人,那么大一把砍刀下来,斩金断玉,居然砍不掉僵尸的脑袋。 甚至发出一声闷响,反震之力让她手疼。 僵尸头子眼珠转动,看向了她,丝毫没有受到伤害影响,他张开的嘴獠牙及其长,发出一声怪异嘶吼,就向七堂主咬去。 后面的魔修顿时挡了上来,勉强为七堂主挡下一击。 但是后面的僵尸前仆后继,根本由不得他们反抗,一个接一个,势必要车轮战将他们耗死。 僵尸是什么啊? 没有痛觉也不会感到累,甚至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意识,这打起来还不是嘎嘎强? 沈见碌手持木剑,看着一群魔修和僵尸斗法,整个人是目瞪口呆。 老祖宗传下来的生物,就是强啊! 七堂主再一次挥刀隔开一名僵尸伸来的利爪,看到沈见碌还在那傻站着,一时气急:“你还在那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沈见碌才突然反应过来。 但是,他看着来往僵尸的凶恶,伸长的獠牙,几乎没有痛觉的身体,锋利的指甲…… 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弱弱道:“贫道害怕……” 七堂主无语了。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凭什么别的修士进秘境遇到的都是手把手带上巅峰还送好东西的人,她就遇到了个战五渣? 难道秘境还有窥心功能,越是弱的修士,遇到的帮手就越强大,因为她太强,所以秘境为了保持平衡,就得给她分配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指路人? 她憋屈地想吐血。 愤愤道:“你手上的是什么,桃木剑啊!你不是道士吗?” 听此,沈见碌才彻底明白过来。 对哦,他有制服僵尸利器桃木剑,这不是嘎嘎乱杀。 他再次看向手中木剑,这次,满是敬意。 对不起,炼器大能我错怪你了,原来您早就对我有所暗示,还特意给了我防身之物。 如此看来,那词条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沈见碌举起自己的桃木剑就冲进僵尸群,这边戳一下,那边戳一下。 每个被他戳到的僵尸都会瞬间停止动作,与他对打的魔修刚要松一口气,就见沈见碌飞快将剑拔了出去,冲向另一边。 而他面前的僵尸瞬间恢复意识,再次嘶吼着咬向他。 魔修:“……” 他们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沈见碌来来回回,固然身有桃木剑如鱼得水,但也感觉十分累人。 他是有桃木剑,但是他只有一把,这能怎么办? 于是这场战争因为沈见碌的加入,非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凶险了。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沈见碌会让那僵尸定格在哪一个时间点,那僵尸苏醒后又是何等动作。 不说几个魔修,七堂主都打的快把自己累死了。 她再一次砍刀推开一只僵尸,勉强喘了几口气,心说这僵尸特么比魔兽还难缠,对沈见碌道:“叶道长就没与什么能够封住这些僵尸的符咒吗?” 如果没有,他们这样打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 沈见碌挠挠头:“好像有啊,你等我找找。” 七堂主表情凝固,她发誓,出去以后一定要弄死这个狗屁道长。 紧接着她就没空想这些了,因为又有僵尸冲上面门,她只能再次提刀将其驱赶。 沈见碌终于找到了几张符咒。 但是舍不得用。 因为他就剩那几张了,用完了就是钱多多给的银票符咒了。 于是他犹犹豫豫:“贫道还剩几张符咒,都是家传……” 七堂主几近呕血,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守财奴? 她只能大手一挥:“叶道长,只要你帮我们处理这些僵尸,我们定会有补偿。” 沈见碌叹气:“许施主,你误会了,我对钱不感兴趣。” 七堂主:“那你想要什么?” 沈见碌:“我想离开这里。” 有桃木剑在身的他想要离开肯定是容易的,但是七堂主怎么可能让他走掉? 他们不知在这里要被困到何时。 她只能一咬牙:“叶道长,前面有好东西,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等他们安全拿到东西她就把这没用的道长杀了。 沈见碌不敢相信:“怎么会?我从小在附近长大,从未听大人提起过。” 七堂主几乎咬碎牙,但还是温和道:“那是因为这是秘密,我们也是长辈告知才来到这里,事先没有对道长说真话,还望道长不要在意。” 沈见碌思考了一会儿,叹道:“既如此,我们便一同去吧。” 七堂主冷哼,什么对钱不感兴趣,都是骗人,还不是听到宝物,都没多问几句就上钩了。 她对此表示蔑视。 沈见碌掏出为数不多的符咒贴在了僵尸额前。 其实严格来说,这些符咒都算不上专门针对僵尸的。 只不过都有定身效果,好歹能制住僵尸一段时间。 几名魔修看到僵尸大军被制住,这才瘫倒在地,大口呼起气来。 这一场,实在是太磨人了。 当年人族妖族战争,上什么本地人啊,直接上僵尸,没痛觉还不吃饭,不会累也很难坏,这不直接领先一百年吗? 七堂主缓过来后,还是对沈见碌心平气和:“叶道长不是说妖邪都是乱传的吗?” 沈见碌十分无辜:“我这也是听家中长辈说起,这僵尸,我也是只在书中见过,这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啊。” 第一次见到,能那么巧就有桃木剑? 七堂主觉得他在说谎,奈何前路不知多凶险,实在是需要一个探路的人。 她压下火气道:“那既然我们都对此不太了解,待会还是走得紧密一些,免得再出意外。” 再出事,她把这破烂道长扯到面前当靶子。 沈见碌点点头:“我们走吧,许施主不是说有法器吗?” 七堂主哼了一声,挥手示意几个魔修跟上,死死盯着沈见碌。 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出问题。 天色越发阴暗,好似要下瓢泼大雨。 随着他们走到路的尽头,祠堂内部供奉着一人的雕像。 石头雕刻,大概是个青年模样。 本是双手合十的虔诚动作,不知为何,双手却都被砍掉一般,段痕也有些老旧。 案上有香炉和香,已不知多久无人供奉。 七堂主一进去看了眼雕像,就去了其余角落翻找着。 沈见碌心说罪过罪过,点了三柱香,老老实实给雕像拜了,再将香插进香炉。 结合这里是祠堂来看,虽然不知道所塑何人,但总归是个前辈。 无论是法器还是灵植,对方的地盘都是先人遗物,多少还是拜一拜好。 屋外轰隆一声,天色阴沉如黑夜。 几名魔修赶紧点上油灯。 沈见碌心说卧槽,他才拜了啊,炼器老祖,你可不能对一个有礼貌的老实人下手啊! 角落里传来笑声。 七堂主将一面镜子抱在怀里,得偿所愿地笑着。 沈见碌也懵了。 这么离谱吗?一件法器藏在角落里? 一般情况不都该是香案上设个机关,或者他蒲团下藏着机密吗? 这让老实人如何自处? 七堂主手持法器,从没有一刻这样得意过。 她能感受到这面镜子里面蕴含的力量,她此行终究不虚。 无论是将其据为己有,还是带回去献给魔王,都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魔修,向来是崇尚力量的。 有此功劳,她的位阶能够再上一层。 想到此处,她几乎笑得疯狂。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笑语如刀。 沈见碌倍感阴森。 七堂主的脸色在风席卷过的祠堂,随着油灯晃荡而明明灭灭。 第38章 她看向沈见碌:“你已经没用了。” 这一路走来,她可谓是恨死了这个秘境里的家伙。 她挥手:“把他解决了吧!” 众魔修听她一声令下,持刀而来。 沈见碌握紧桃木剑。 温馨提示:您的节操值超过平均水准,故而…… 窗外再次轰隆一声巨响,雷声震天撼地! 闪电划过窗外—— 第30章 闪电雷霆从窗外划过, 直直劈向了那几个提刀的魔修。 地板,幕帐都受此冲击,火焰舔舐而上。 幸亏祠堂老旧且布料甚少, 不然这道火焰足以让整个祠堂都焚尽。 雷光扫过的地方一片焦黑, 冲击下几名魔修摔到了一边。 沈见碌抱剑直呼老祖宗显灵,果然,去到别人的地盘还是要拜一拜, 尊敬的态度要拿上来。 不然是真的要遭天谴的! 七堂主看向了这边,她可不觉得那道雷能是沈见碌召来的, 多半是巧合。 但是这并不会让她放下要解决掉这个人的心。 她收好镜子,动作极快, 刀刃贴在了沈见碌脖颈。 沈见碌一动也不敢动。 七堂主很有把握。 因为有把握,所以她不介意和这个即将要死的人多说几句话。 “你很碍事, 知道吗?” 沈见碌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木剑上的词条,说他现在节操过高, 一时有些欲哭无泪。 “应该知道吧!”他回道。 七堂主面色不善:“你是故意引出僵尸, 让我们带你来到这里的,对吗?” 沈见碌觉得十分无辜, 但是他现在需要十分注意措辞。 回答地太正直,节操可能升高了。 回答地太欠打, 被一刀砍头了怎么办? 于是他斟酌再三:“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相信我。” 他面上十分无辜。 词条显示, 节操掉了一节。 他垂眸叹气,仿佛十分不舍:“但既然许施主这般想我,贫道也是无能为力。” 他闭上眼睛:“要杀便杀吧, 此处是缅南镇祠堂,能够死于此处,也算是一种落叶归根。” 七堂主皱眉,她觉得这个人真是好生奇怪。 于是她刚要刀锋下压。 就见沈见碌突然睁眼:“等等,许施主,我还不能死,我的大花还在等我!” 七堂主一顿,疑惑:“大花?”这人莫不是什么苦情剧本里面的流浪道人,家里面有个美娇娘在等他? 她最喜欢破坏这种事了。 “大花是谁?”她问道。 让一个人回想曾经的美好,等其到了情绪顶峰无情摧毁,再将其杀害,此人的怨气才能达到顶峰。 对她的神功也大有好处。 她见过太多人了,所以对此也并不觉得新鲜了。 沈见碌眼泪汪汪,泪水一道道流下,他似乎忘了一脸的炭灰香灰黑白交错,此刻被泪水糊成一道道,烛火下,比鬼还像鬼。 他痛彻心扉:“大花是我养的一头驴,出生起就和我待在一块,今天我要是回不去,就没人喂它吃饭了。” 七堂主嘴角抽搐,同时手一抖:“一头驴?”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死前不想家人,不想朋友,不想爱人,甚至不想自己,唯独去想一头驴的? 口味清奇啊! 沈见碌眼看着木剑词条的节操从一掉再掉变成掉无可掉。 他一时不知该欣慰自己终于满足条件了,还是这节操也太扯了。 有魔修提醒:“堂主,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七堂主这才反应过来,是了,她拿到了东西就该赶紧走,免得多生是非。 至于这个不知道什么鬼的道人,已经有了放不下的事情了,那她就可以直接动手了! 她快速挥刀,浓郁魔气在她刀锋汇集,夜色凉如水,砍向沈见碌。 沈见碌哭声戛然而止,一道金光闪过,桃木剑横在两人中间,居然短暂地隔绝了两人。 七堂主并没有想到他会反抗,甚至接下这一刀,故而一时愣住了。 那几个魔修也没有想到,在他们看来,堂主杀掉这个道人,在轻松不过了。 沈见碌按住剑身,剑尖平直推出去,划分了个半圆,两人瞬间各退一步。 “阴云蔽月?你是剑尊的弟子?” 七堂主发问道。 沈见碌感到祠堂瞬间抖了三抖,仿佛某个大佬不高兴了。 于是他赶紧说:“剑尊是谁?不知道!” 祠堂瞬间恢复平静。 七堂主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方才那三晃,让她五脏六腑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再次提刀挥向沈见碌。 刚刚那一定是意外,她就不信了还拿不下这个破道人。 沈见碌双手抱头:“祖师爷救命!” 窗外瞬间狂风席卷,帷帐门帘尽被卷起,天空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几乎让整个黑夜亮如白昼。 它直直劈向祠堂内—— “卧槽,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季浔站在山峰眺望远方。 太精彩了! 从方才起,那地方的阴云就没散过。 他一时好奇,刚好趁着钟大少爷带着夫人路上休息看一看。 从一开始的雷电交加,如今,那一块仿佛半空中笼罩着一个法阵了。 雷电的光芒相距甚远都能窥见其声势浩大,劈向那只能看到大体轮廓的房屋。 钟大少爷不知何时走到旁边,凝神一看却大叫不好。 季浔:“怎么了?”这么精彩,雷公电母可要注意休息啊! 钟大少爷面色却发白:“那地方是我们腼南已经荒废了的区域。” 季浔疑惑:“你们地方这么小还有荒地啊?” 说完他瞬间自觉失言,急忙找补。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这里这么安全居然还有地方留着不用。” 钟大少爷摇头:“确切说,那里也不是荒地,那里曾经是我们先祖祠堂,我们祖辈许多逝去的人都埋葬在那里。” 季浔明白了:“所以说比较忌讳,就放着不用了?” 钟大少爷继续摇头:“不是因为那个忌讳,而是因为……” 他的额头冒着冷汗:“我们族人本来崇尚土葬,但不知为何,先祖离开多年后,那些土葬的人却都从地里爬了出来。” 他仿佛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我们不能对先人不敬,但我们也确实不知道如何处理那些人。后来我们找到了先祖留下的唯一一件法器,连同那块区域,全部封印。” 季浔结巴了:“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钟大少爷叹气:“可能有人破开了阵法,也有可能挪动了法器,反正,先祖发怒了。” 季浔再次看向那一瞬间恨不得劈下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的天空,声音颤抖:“你们都不找些人防守的吗?这么能就这样让别人搞破坏?” 他们这群人可是刚来,这镇上出点什么事,真的是跑不掉啊! 钟大少爷道:“我们不需要派人防守,也不需要人防守,因为,我们镇上的人,是进不去的,也不知为何。” 季浔嘴角抽动,头艰难转向,再次看向那一片天空。 他们本地人进不去,那是谁去了? 莫不是,沈兄? 这个地方,可就他们几个,不是本地人啊! 季浔不知道此刻该如何默哀,就听钟大少爷继续道:“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我们传承炼器到底应不应该。” 季浔疑惑地看向他,钟大少爷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 “我们从一族,变成了无数小家,也许当年就该听从先祖遗愿,不要再继续传承下去了,腼南镇的平衡来之不易。”他道。 季浔稍加劝解:“也不要作此想,先祖那么威风,后人想有传承,也是能理解的。”毕竟,换做是他,也很难说不对炼器传承心动啊。这里和外界的可不同,外界炼器几乎断代,这里面可是实实在在能有真本事的。 不然,这么能叫炼器大能。 钟大少爷没有继续说下去,回到了马车边吩咐仆人开始动身。 “有些事迟早要去面对的。” * 七堂主被雷击中,大脑放空了好一阵子,甚至双手都在颤抖,几乎拿不稳刀。 她看向天空雷电交加,心中没来由升起一阵恐惧。 她既然当了魔修,断然是不相信有天谴这回事的。 但为什么,这雷就和长了眼睛一样,只往她身上劈? 沈见碌抱着桃木剑,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感谢老天爷,感谢炼器大能,感谢祠堂供奉的那位不知名高人,也感谢避雷针。 不然刚刚那一刀落下来他绝对是受不住的,但是他刚做此想,桃木剑上的节操值上升了一大截。 沈见碌:“……” 什么鬼啊? 第39章 难不成以后用这把剑,一边打人,一边骚话不断,物理法术伤害再加上精神攻击? 沈见碌觉得这把剑为难的不仅仅是对手,还有拿着它的人。 有了这把剑,名声在外,也不知道是哪种方面的名声…… 为了活下去,他艰难输出:“就这?” 他一副蔑视的眼神。 七堂主瞪大了眼睛。 成为魔修以来,她从未遇到过这般狂妄自大,还敢羞辱她的人。 她愤而再次提刀,一旁几名魔修早就被雷劈得不分东南西北,此刻却也被沈见碌的无情嘲讽伤害到。 士可杀,不可辱。 沈见碌看着词条缓缓下降的节操,发誓将来一定要做个读条短一点的法器。 谁会给你那么长时间施法啊! 即便七堂主大刀将至,沈见碌还是要把话说完:“就这啊!” 这话说得,他自己脸都隐隐作痛。 他飞速往外跑。 既然下了雨,那么他贴在那些僵尸身上的符咒肯定也失效了。 一切交给僵尸大哥们了! 他踏出祠堂,看到的却是一排排整齐站好,在被房檐遮蔽雨水地方待着的僵尸。 沈见碌:“……” 他难以置信抬头看过去,一名高挑的少年刚收回手。 他指节修长,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符咒,和那些僵尸脑门上的一样。 雨并不如何大,但还是在他斗笠边缘洒下一道雨帘,转过来的脸俊美到有些妖异,眼尾利落如瘦金体尾笔勾勒。 沈见碌难得噎住。 如果,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这少年,就是之前他路边遇到,非但没救,还转了个面的伤残…… 身后刀风袭来,七堂主身如鬼魅。 沈见碌往前一扑,抱住少年的腿。 “大侠,救救我!” 少年:“呵呵。” 第31章 眼见刀锋将至, 少年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沈见碌决定赶紧翻滚跑路。 少年却在他翻滚途中直接揪住他后领,将他拽了回来。 沈见碌:“?” 眼看命不久矣, 沈见碌只能心中乞求先祖再显神通, 少年却轻飘飘一挥手。 一圈符咒在他身边散开,形成一个法阵,淡淡的金光将他们笼罩其中。 七堂主的刀硬生生停在半空, 受到阻碍收回。 她面色在雨幕中越发可怖,魔修的容貌失去了伪装, 像是深渊中的厉鬼,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 但是不要多管闲事。” 这道人这么运气这么好?又是打雷,又是有人相助? 七堂主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秘境中的人了。 沈见碌一时没反应过来, 缓缓抬头,从他这个视角能看到少年青涩的下颌,委实是没有想到, 他居然真的会救自己。 此时桃木剑温馨提示再次变化。 能屈能伸, 可造之才,愿再接再厉。 沈见碌:“……” 死到临头的求救居然都掉节操? 少年只是伸手将沈见碌护在身后, 看向七堂主,淡淡道:“你们是魔修。” 这不是疑问, 而是肯定句。 沈见碌瑟瑟发抖,这兄台是什么时候进的秘境,划船哥也没说啊。 而且, 他进来了,那他的仇家…… 他十分头痛。 七堂主冷笑:“你知道我们是魔修?那你也不是这个秘境里的人?” 少年皱眉,却没有说话。 七堂主已经认定了他也是外来者, 那么估计是什么门派的修士。 对于修真界的人,她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雷雨交加,她拿出那枚镜子。 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从镜子边缘散开。 既然如此,所有人都来成为这件法器的第一餐—— 浓郁的黑气从光滑镜面涌出,天上雷声更大,天地由镜面涌出的力量连成一线。 少年好像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沈见碌看到了只能心中大喊先祖快快显灵,再不显灵整个秘境都要消失。 远方大地震颤,季浔从马车里探出头,不断观望:“我靠,发生什么事了?” 车内钟大公子和大夫人有些惊慌,季浔安慰道:“没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发虚,看向镇西那阴沉的天边时不时被闪电照亮。 他只能默默道:“沈兄,如果是你,别搞我啊!” 他还这么年轻,可不能折在秘境里啊! 钟府后院,似乎也对镇西的动静有所感应。 檐角风铃震颤不歇,钟老爷缓缓睁开了双眼。 * 七堂主身边那几个魔修的被无形的磁场吸附到一起,血光混合着落叶碎石的旋风,直冲云霄。 七堂主长发猎猎飘扬,她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那是一张已经已经被大火烧毁的脸。 魔修自发跪下,几乎是虔诚得催动功法,献出了全部的生命。 这块镜子,能够操控镇上的生机,自然也就能操控人的生机。 眼看着七堂主在几乎是吸干了几个魔修的情况下,脸色变得越发红润,本来露出的一块原来面目,也消失不见。 她居然发动了一场血祭。 沈见碌看呆了,一时居然不知道这边的僵尸和七堂主,谁更邪门。 少年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寒光烁烁的长剑,沈见碌定睛一看,更加无话可说。 他隐约看到这把剑的词条,是一串省略号。 什么鬼! 七堂主近乎疯魔般笑着,十指如钩子,直冲面门而来。 少年一把将沈见碌推开,他没什么防备,直接滚到了房檐下,抬头就是各位僵尸大哥。 僵尸们:“……” 沈见碌:“……” 这少年也不是真的僵尸道长,这些僵尸被贴了符咒眼珠子还在滴滴转! 少年避过了七堂主的利爪,寒锋一格一挡,架住了她的双手,他食指撩过剑尖,一簇火焰燃起,连着七堂主的手指,传到她臂膀。 七堂主瞬间收手,一旁墙壁倒塌,碎石飞溅烟雾弥漫,石板哐当摔在地上。 她抚过方才被火焰侵蚀的手臂,那处已然干枯如朽木,甚至不断萎缩,和另一只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她其实已经不太能感受到痛,但看到被烧伤的手臂,她就仿佛看到了同样被烧毁的脸。 她美艳面容此时十分狰狞:“你到底是谁?” 她从来没有在修真界见过这种法术。 一种不太同于修行者,而是更接近于本源的…… 少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镜子给我,我可以暂且放你一条生路。” 沈见碌此刻蹲在墙角觉得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带飞。 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不是好人,但好歹救了他。 至于自己……如今化身成这副乞丐道长,何况少年当初昏迷,肯定认不出来他。 七堂主大笑:“法器给你?” 她眼瞳几乎全黑:“不可能!” 天边雷云更盛,法器所召来的力量让她整个人的气势不断往上攀升,那几个魔修的尸骨也逃不过,风中席卷的枝叶,远处街道的人声…… 沈见碌觉得脑内刺痛无比,那面镜子的反射,隐隐约约倒映出人影。 镜子对着沈见碌及身后僵尸,沈见碌并未在其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反而是僵尸众人,在镜中都有了面目。 垂髫小儿,耄耋老人,一身正气的年轻人…… 少年此刻冷笑道:“你以为鉴心镜会为你所用?” 而从四处搜刮而来的能量全都到了七堂主身边。 她渴望力量,她不在乎手段,只要将法器带走,她无论是献给魔王还是留给自己,她都有了后路。 看着气势堪比山岳的魔修,以及对面那个不知道哪来的,伤势如何,仇家在哪,只有一把词条未知的剑的少年。 沈见碌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手持桃木剑直指七堂主。 桃木剑节操不断上升,沈见碌决定豁出去了。 他面容挑衅,语气夸张:“你过来啊!” 他勾了勾手。 如同招猫逗狗。 七堂主:“……” 少年:“……” 沈见碌感觉身后一堆僵尸都在用嘲讽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后背。 都在说:不自量力。 但是看着桃木剑下降的节操和增加的伤害,沈见碌心满意足。 于是他继续对七堂主说:“你不是很行吗?找他打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我……” 桃木剑下降的节操值突然顿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上升! 沈见碌语声未落强行改口:“有本事继续冲他来,我不算人别找我!” 节操值这才继续下降。 七堂主面容扭曲,仿佛在说:你逗我玩呢? 她转过身,看向沈见碌,显然决定换目标。 第40章 少年看向他一脸嫌恶:“你是不是有病?” 沈见碌觉得此刻的自己享受全场目光,身前少年和七堂主的嫌恶他笑容以对,身后众僵尸如果不是贴着符咒身体动不了,估计也是一个僵尸来一个嘲讽。 但是他能怎么办? 他为什么有这么一把依靠牺牲自己的节操换取伤害的武器? 他欲哭无泪,面对已经转移目标的七堂主举起桃木剑:“你不要过来啊,我担心你一巴掌把我打死然后哭着求我别死。” 七堂主:“……”这人是真的有毛病吧! 沈见碌嘴比脑子快,话说出去已经收不回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主动出击。 上辈子是剑修的他这辈子还有点记忆,飞速地出剑,七堂主睁大了眼,一把握住木剑剑身,和他僵持。 刺啦刺啦—— 七堂主握住木剑地方冒出白烟,她只觉得桃木剑意外滚烫,几乎要燎掉一层皮。 但她还是没有放手,甚至张开了血盆大口,要直接吞下沈见碌! 沈见碌嘴皮子飞快:“我警告你啊,不要乱来,要知道装逼遭——” 天空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数米宽的闪电以雷霆之势抽击下来。 它发出的亮光让此地一瞬间比白昼还晃眼。 少年急忙探出手:“小心!” 而沈见碌和七堂主一同在雷电中。 砰的一声。 七堂主应声倒地。 沈见碌原地毫发无伤,甚至还保持着之前手持木剑的姿势。 少年沉默了,片刻后问道:“你怎么什么事也没有?” 沈见碌回过神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七堂主,很是思考了一番。 说:“因为我将玄学和科学相结合?” 少年没听懂:“什么?”这人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沈见碌感叹:“这一切都要感谢老祖宗和避雷针。” 他蹲下身子悄悄查看七堂主的状况,刚要试一试鼻息就被少年拦住。 “她受了重伤昏过去了,小心一点,魔修的呼吸也有毒。” 沈见碌赶紧抽回手。 但又忍不住想到,魔修已经到了呼吸都带毒的地步了吗?这要是处于封闭环境,魔修岂不是能依靠自身呼吸就将范围内空气都替换成毒气,那这样魔宫岂不是被毒气笼罩? 他们生活在那个环境真的没关系吗? 这可事关自己能不能偷渡挖矿啊! 少年盯着他:“你在想什么?” 沈见碌:“我什么也没想。” 他十分尴尬,因为面前的少年一直盯着他。 片刻后,他才说:“请问我能走了吗?” 少年反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见碌:“……” 他斟酌道:“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取那件法器的,后来遇到这几位魔修,爆发冲突。” 少年:“真的吗?”他目光一错不错。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真的。” 他见少年没有别的动作,就将掉落在地的镜子捡起,拂去表面灰尘。 没有一丝裂缝,它照出了天空与周围的墙壁,就是看不到沈见碌几人。 也许这镜子就是照不出外人。 沈见碌收好了镜子就要和少年道谢。 少年突然问道:“我救了你,你都不问一下我的名字吗?” 沈见碌:“……”怎么有这么难缠的人? 但他思考了一下两人武力差距,决定老老实实:“在下沈见碌,敢问大侠名讳。” 少年漫不经心:“黎尘。” 沈见碌恭恭敬敬:“黎少侠多谢你的相助,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一步。” 他也不等黎尘说话就往外走,身后黎尘好像慢慢跟上,道:“帮我把剑捡一下。” 沈见碌心说顺手的事早完早洒脱,那把剑插在门口,沈见碌顺手拔出,刚要递给走来的黎尘—— 剑身突然咔嚓作响,从中段碎成无数片! 沈见碌手持一柄断剑,面色凝固。 黎尘:“呵呵。” 老天爷,谁来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沈见碌内心嚎叫。 但是此刻还是要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黎尘点头,额前的发有些乱,更显眉眼精致到有些妖异。 “所以呢?” 所以?沈见碌一口气上上下下,最后沉痛回复:“我会赔的。” 黎尘:“你赔多少?” 多少? 这把估计词条爆满到只能用省略号的剑,他怎么赔得起啊! 沈见碌:“你能接受分期吗?我还没那么多钱。” 哪有人钱还没赚到,先欠一屁股债的。 黎尘皱眉:“你想分多少期?” 沈见碌看看剑,看看人,试探性问道:“你能接受分多少期?” 第32章 沈见碌发誓自己绝对诚心诚意, 断没有想耍赖跑单的心。 但黎尘的脸色却越发沉了,天色阴暗,他眼底也无什么亮色:“我怎么知道你分期了就会给?” 沈见碌讪笑道:“那要不立个字据?”应该不会这么较真吧? 黎尘沉默了几息, 道:“好。” 沈见碌:“!” 黎尘看向他:“你怎么不写?” 沈见碌拿着断剑的胳膊颤抖:“我没带纸。” 黎尘:“呵。” 从见面起, 已经不知道是这少年“呵”的第几遍。 但是作为欠债者沈见碌理亏:“打个商量,少侠我现在身上没钱,你只需要把我送回镇上的钟家, 到那里我就有钱还你了。” 黎尘挑眉:“你确定?”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钟君答应的报酬是这枚镜子, 他顶多讨价还价再要点钱,也不知道那个钱是不是出秘境就没了。 碍于时间紧迫, 他只能硬着头皮:“确定,至少……” “至少能还上一点。”为自己强行找补。 黎尘冷哼了一声, 接过他手中那柄断剑就跨出门槛往外走去。 沈见碌一边蹲下来捡地上剑的碎片,心想那么牛逼的词条估计材料不好找能原装就原装,转头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七堂主。 “那个……少侠, 这个魔修怎么办啊?” 让他下手吗?据说魔修死前会自爆, 他一刀没砍死,直接被反杀或者同归于尽怎么办? 要是不下手, 这魔修出去了岂不是逮着他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黎尘回头瞥了他一眼, 道:“这个地方很快就要坍塌了,她走不掉的。” “啊?”沈见碌一头雾水,此时他两手都是碎剑碎片, 只要松开指尖就能看到残片如银河倾泻。 黎尘“啧”了一声,说:“不是要去钟家吗?你怎么还不走?” 沈见碌下手飞快:“少侠你先走一步我马上跟上。我打算研究研究你的剑。” 他怎么可能说自己是因为担心买不起材料所以在这里捡残渣,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相信他有那个实力能还钱? 所以, 看着桃木剑的节操一加再加,沈见碌也决不动摇。 结果,就在他头一低再低,就快要埋到地里数蚂蚁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 好冰!这是沈见碌的第一感受。 那只手直接伸到他脖子后,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往外走。 压迫感极强,无法反抗! 沈见碌:“!” “等一下兄台让我捡完!”说完沈见碌意识到了什么立即闭嘴。 好……丢人。 黎尘一脸不屑,乃至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这你都不放过?” 不知为何,沈见碌此刻脸烧的慌,心累得慌。 他强行挽尊:“少侠,你还年轻,你不懂。” * 季浔和钟家大公子一路往钟府赶。 他本来是听了沈见碌的,去山庙见人顺带着打听点消息。 奈何这位钟大公子实在是滴水不漏,他几乎是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问出关于钟府里的事。 钟大少爷对此有意回避,或者是表示到了祭祖大典那一天大家自然会知道。 但是,据他多年网游经验,那种特殊日子就是最后的点要打boss的,玩家需要依靠此前收集的信息来对抗怪物。 说什么到那天就知道了,有个锤子用! 知道了真相就直接嗝屁融入副本,等着下一波新人来是吧。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被割韭菜数百年。 他们下了山走过了街巷,钟大少爷先去一旁的药铺取药,才获得片刻休息。 季浔朝西边望去,原本阴云密布的天空越发沉重,就像是不断收紧的口袋,看着他越发胸闷气短。 倏忽一下,最后一道雷劈下,雷云散开,露出了后面的太阳,霞光万丈。 整个小镇的灵气都流通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沈兄不会飞升了吧? 季浔张大了嘴,开始思考自己回去烧香求沈见碌给他拨财运的可能性。 第41章 钟夫人下了马车,轻声向他问好。 季浔立刻正色:“钟夫人,您身体还好吧。” 钟夫人是个容貌并不如何美艳,身形较为瘦弱的女子。 舟车劳顿让她面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些无力:“还好,谢谢季道长的灵药。” 他们在山庙祈福,钟夫人却突然昏倒,多亏了及时赶到的季浔拿出灵药才缓过一口气。 要不然季浔也没办法这么容易和他们一同上路,远在山庙祈福的人突然看见有来人自称从自家来,还想打听自家事,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何况是生面孔。 季浔道:“钟大公子应该是去为您取药了,您不用下车,免受风吹。” 钟夫人却突然道:“他不是在为我取药。” 季浔:“?” 钟夫人看着他道:“我也没有生病。” 季浔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大公子拿药,不是为夫人,钟夫人没有生病,为何如此体弱,那天甚至还晕倒了? 再联系一下沈见碌说的满镇皆是妖,他一时有些背后发毛。 钟夫人面容不算美,一双眼睛却如秋水十分有神,乃至于在这张苍白的脸上有些微妙地不平衡。 她看向路旁风吹起的长幡,道:“你根本不是什么云游道人,对吧。” 季浔如临大敌,但是钟大少爷还没有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不明白夫人您的意思。” 钟夫人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季浔:“?” 马车旁的小厮方才被钟大少爷带走,如今只有一个婢女陪侍,婢女此刻低着头不发一言。 钟夫人拔下婢女发间珠钗,递给季浔:“三更天你到河边,自有人为你领路。” 她随即转身进入马车。 季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等等,我们想干什么?你说清楚!” 帘下只露出钟夫人一双眼,澄明而冷冽:“我们的目的,从来都是一样的。” 而后帘子落下,婢女挡在了马车旁。 季浔还想再问,就见远处钟大公子提着药回来,赶紧将珠花塞进袖子,装作无事发生。 钟大公子问道:“方才道友是在看什么?” 季浔打着哈哈:“没什么,只不过是眼馋了对铺的煎饼。” * 沈见碌被黎尘拎出来后毫不留情丢在地上,实在是感叹自己身形稳健得以原地下坠而不是随势滚出个七八圈。 他揉揉腰刚要说少侠你的动作不太礼貌,就见镇西铁门轰地关上,天边雷光由远及近,直接劈进了里面。 沈见碌:“……” 很难说是祖师爷的力量还是避雷针的科技。 耳边片刻的寂静,而后一道刺耳的嗡鸣拉长战线,沈见碌捂住耳朵,眼见天空风云变幻,最后云破日出红日高挂。 而眼前曾经的铁门,不存在了。 就像是凭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敞着大门的祠堂和无数墓碑。 沈见碌磕磕巴巴:“刚刚那个地方呢?”凭空消失了? 黎尘道:“法器从阵眼被拿走,它创造的世界也就不存在了。” 沈见碌看着怀里镜子:“那他们不会都在镜子里吧。” 黎尘冷笑:“怎么,你很希望他们都在里面?” 沈见碌立刻表明立场:“不不不,我不希望看到任何非人生物。” 不知为何,黎尘听了这句话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黑了。 沈见碌弱弱:“你之前说……” 黎尘转身就走:“随你便吧要走不走。” 他个高腿长脚程很快,直接消失在转角。 沈见碌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有些无助:“其实我是想说,谢谢你把我拎出来。” 要不然就他这磨蹭劲,估计碎片还没捡完就直接炸飞在里面。 但是鉴于黎尘已经走远,他也只能无奈叹口气,看着大开的祠堂,以及现于光天化日的墓碑,他还是走上前去。 祠堂案台有很多香,他一个个点了,然后插到墓碑前。 好歹那群僵尸大哥并没有伤害他,他甚至还受到了这家先祖祝福引雷神功,再怎么样也要拜上一拜。 最后他在祠堂前对着石像心中诚恳:先祖行行好,在下诚心天地可见,您在上面吃好喝好,顺带着提携一下小辈。 这块镜子他目前是看不出什么奥妙,可能需要钟家人的特殊开启方法。 他就希望,先祖豪气一点,里面多放点法器制作方法。 哪怕全是生命防御也没关系,就求不要再出手上这把社死之剑了。 而此刻社死之剑的节操值忽上忽下,忽冷忽热,估计这辈子都没有为一个人的节操烦心过。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我决定双倍给下一个人。” 沈见碌:“!” 什么鬼? 他瞬间站起身,巡视周围,并没有人影。 和他当初炼出变异桃木剑时同样的声音。 估计是沈见碌反应太大,他又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又没说要砍半给你。” 沈见碌:“你是谁啊?” 小精灵声线的家伙“哼”了一声好像很生气:“不告诉你!” 祠堂风声吹过,寂静无声,仿佛除了沈见碌再无他人。 他再次心中默问,却再无回应。 唉,真难。 修真界这个灵异世界,真是…… 他叹了口气走出祠堂,经过拐角发现一人衣角。 黎尘还在漫不经心看着那柄断剑,此刻瞥了过来。 沈见碌:“……” 他怎么没走? 他居然没走! 那自己刚刚还在里面捣鼓那么久,他如果看见了,会怎么想。 如果没看见,他是觉得自己在干什么。贼心不死去扒拉碎剑了? 沈见碌脑海混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黎尘再次不耐烦道:“你到底走不走。” 他才反应过来应道:“走走走。” 而后黎尘转身他跟了上去。 从寂静的镇西走到小镇靠近内围的地方,人声渐渐传来,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敢问道友是何门何派的,到此秘境还多谢帮助。” 黎尘淡淡道:“无门无派散修一个,道谢就不必了,你什么时候把钱还上。” 沈见碌瞬间卡壳:“您预估是多少钱,我好有个数。”这个秘境够不够赔的? 黎尘转过来看向他:“你能接受赔多少钱。”他双眼如星此刻看得沈见碌发毛。 你能接受分多少期和你能接受赔多少钱…… 实乃异曲同工之妙。 沈见碌看着剑上已经消失的词条,以及升升降降的节操值,艰难回答:“卖十个我也赔不了的价格。” 黎尘“切”了一声,没什么表示。 沈见碌心说他该不会听自己这样说,以为自己要赖账吧,于是继续补充:“但是你放心,有生之年我一定尽力。” 黎尘这才再次看向了他,不知为何,沈见碌感觉有些奇怪。 也许是他的脸迷惑性太强,眉眼分明精致到有些昳丽,而眼神又极为澄澈。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我品格很好。” 黎尘转过头去,看向大街:“你不是说要去钟府吗?怎么走。” 沈见碌环顾一圈,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这里转悠很久了。 原来这少侠……沈见碌一时感受到了反差,这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少侠,是个路痴? 黎尘没回头,但语气颇有些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怎么走?” 沈见碌急忙回答:“知道知道,直走就行。” 黎尘往前走去,沈见碌跟在后面,心中正要嘀咕什么,面前人就突然停步。 沈见碌:“?” 黎尘一脸复杂:“你打算这个样子过去吗?” 他这身有什么问题吗?沈见碌拍拍灰,突然发现前方几个铺子的伙计无意向这边看来,脸色从笑容满面瞬间变成绿的发慌。 沈见碌身体僵住,低头看了眼衣服,破破烂烂全是泥巴灰尘,自己的道人伪装还没换。 至于脸……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黎尘脸色不好了。 一个破烂道人脸上黑白纵横弄坏了你的剑说一定会还,这谁信? 分明就是个叫花子老赖嘛! 他只能开口:“你稍等一下,我去捯饬捯饬。” 他直接转身进了小巷子,掏出那柄桃木剑就要折。 天杀的狗词条,居然不能自动去除,毁了算了! “呜哇哇哇你居然为了那个男人要毁掉一件法器!法器有什么错!” 小精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哭声好不委屈。 沈见碌心中默问:你到底是谁? 小精灵抽噎:我不想告诉你。 沈见碌握住剑两端作势要折。 小精灵暴风式哭泣:“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个男人有什么好!” 第42章 沈见碌颇为无语。 “我折剑是因为这天杀的词条,我的伪装去不掉了,什么男人,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小精灵似乎哭声有所缓和,委屈道:“不想要就不想要嘛,想解除效果就解嘛干嘛要毁了它!” 沈见碌心说你以为我不想吗我这不是被这霸道词条强行绑定…… 他再次定睛一看,身上破旧的法袍消失了,换回了原本的装束。 而桃木剑上的词条暗淡下去。 状态:未启用。 小精灵再次没声了,怎么呼唤都没用。 沈见碌抱头,对这个世界有了深深的疑问。 走出巷子黎尘看也没看就直接往前走,沈见碌一时居然也感到轻松。 很快到了钟府,黎尘打算从正门进被沈见碌一把拦下。 黎尘:“?” 看得出来他是真疑惑。 但是,在逃嫌犯的沈见碌必然不能从大门招摇地走过去,他这种越狱分子想再进去也得靠偷渡。 他把黎尘拉到了府后院围墙,不知为何黎尘脸色有些奇怪,他思考了一下,到了地就收回了手。 黎尘疑惑看向他,这种表情在他有点冷的脸上有些突兀。 沈见碌道:“额,是这样的,出于某种不可抗力,我们需要悄悄地潜入钟府。” 黎尘语气变了:“你之前说你到了钟府就有钱?” 沈见碌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一定是通过合规合法的方式还你的钱!” 绝对不是要去偷! 第33章 于是乎, 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进钟府。 沈见碌顺着围墙东看看西看看,实在是没有地方能下手,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高高的围墙。 沈见碌:“那个, 你能接受翻墙吧。”他说得忐忑。 黎尘冷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见碌住嘴了, 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绳子,带着挂钩高高抛起,卡在围墙另一侧。 他恭恭敬敬:“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黎尘反问:“你想先上还是后上?” 沈见碌思考了一下, 很多故事里主人公扯着绳子爬山容易被背刺,再加上和这位少侠有还不完的金钱利益关系, 于是说:“您先吧。” 黎尘哼了一声,根本没有用绳子, 脚尖点地就上了围墙。 他干脆利落,沈见碌只能老老实实扒着绳子往上爬。 爬到半空, 他无意抬头看去,黎尘低着头坐在墙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沈见碌后悔了。 因为后上去好像也不太安全。 但好在黎尘并没有做什么,沈见碌也就平安爬了上去, 爬了上去, 如何下去也是个问题。 他这辈子修为才筑基,御剑都困难, 现在更是转职炼器,看着高墙下的草地, 一时有些发怵。 黎尘已经跳了下去,见他迟迟没有动静,转过头来, 看着他石化在围墙上的身体,很轻微地挑了一下眉。 这! 士可忍,熟不可忍, 丢脸更不能忍! 沈见碌身体比脑子动的还快,直接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青青草地对着自己的脸,鲜嫩的草芽贴近鼻尖。 但是瞬间一道金光包裹了他,让他安稳落地。 金光像是一个柔软的泡泡,带着他在草地上弹了两下,直到把他颠成正面朝上,才解除。 看着那不知是江清月什么时候塞进他口袋的吊坠,沈见碌再次沉默。 炼好的法器师妹没用上,自己触发了。 黎尘轻飘飘走过来:“我们接下来去哪?” 似乎是一点也不惊讶他刚刚的情况,也没有问关于法器的事。 沈见碌言辞恳切:“我们找个地方躲着,一直到晚上就行了,到时候找人。” 黎尘脸色瞬间冷下来了:“那我们晚上再进来不就行了。”何必先进来然后找个地方躲一整天? 沈见碌唯唯诺诺:“我这不是……看你挺急着要钱……啊不是,是我想证明我不是老赖。” 黎尘脸色沉如水:“那现在我们进来了你也没把钱给我。”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你相信我,我一定还。” 黎尘转头就走,沈见碌心想这怎么行,直接去拉他的胳膊 出乎意料的,黎尘只是短暂地挣扎了一下,就没动了。 沈见碌:“?” 黎尘:“去哪躲?” 沈见碌仔细打量后院群山,眼见一个屋子在山间,立刻决定:“我们去那!” 人烟稀少好地方,还山清水秀! 黎尘看了一眼他指的地方,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你确定?” 沈见碌信心满满:“就这个不换了。” * 一路上,季浔本就因为钟夫人那一番话而心事重重,和钟大公子说话也是小心翼翼。 但是也不能不说话,一个之前还那么热情问问题的人,在自己去买药回来后,就突然变了。 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钟夫人和婢女在马车里,终究是他季浔承受了所有。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昨日上山寻人,今朝投案自首。 马车在钟府门口还未停稳,钟管家带着家丁迎接,本来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好景色。 谁知钟管家看向他时脸色瞬变,以一种几乎看不清的手速挥了衣袖直指季浔,怒喊:“快把他给我拿下!” 季浔呲着的大牙收了回去。 什么鬼! 这世界发什么什么了? 眼见十来个家丁气势汹汹要将他捉拿,钟大公子也出面为他说话:“管家,这是怎么了,季道长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季浔连连点头,这时候,谁有话语权谁最大,他可不想背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啊! 钟管家吹胡子瞪眼:“大公子,你被这小人蒙蔽,他先前伙同一群想要对神树做手脚的人混进府中,我本来还奇怪怎么找不到他,想不到他是跑到你那去了!” 钟大少爷看了眼季浔,还是为他辩解,但是碍于钟管家毕竟在钟府多年,温和地说:“钟管家,这其中也许真的有什么误会,季道长在山上还救了我的夫人,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季浔热泪盈眶,就是需要这种坚定不移站在你身边立场的! 钟管家看了眼季浔,仿佛也有些疑惑:“他?救了夫人?” 钟大少爷点头:“是的,在山上兰心突然晕倒,多亏了这位道长的灵药。” 钟管家再次以探究的目光看向季浔,季浔连连点头。 钟管家疑虑仍在:“可是他,他的朋友们还放火烧了二公子的屋子!” 钟大公子:“!” 季浔:“!” 这可真是人在山上救人,祸从府内来…… 他心凉半截,甚至还有空想到沈见碌。 沈兄,我不在府的日子,你在府中干了什么?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 * “阿嚏!”沈见碌在假山后打了个喷嚏。 黎尘很难得的关心了一句:“怎么了?” 沈见碌搓了搓手,抱紧了自己:“没什么,就是觉得背后凉凉的。” 黎尘声音很低:“谁让你选了这里……” “啊?你说什么?”沈见碌没听清楚。 黎尘瞬间面无表情:“没什么,你听错了。” 房檐上的风铃随着风声摇动,声音清脆。 * 两边争执不下,季浔感觉自己的前路是灰暗的,直到钟夫人被婢女扶着下车,道:“管家,季道长毕竟是客,也实实在在救了我的命,不管他的朋友做了什么,我们都不能对他不敬。” 她身形瘦弱,这段话也是分几段说下来,看着苍白的脸色,委实让人忧心她的身体。 钟管家还想反驳,但是又实在是驳不了钟夫人的面子,只是仍有埋怨地说:“但是他同行的人如今大半都被我关进水牢,怕的就是在祭祖大典那天捣乱,要是就此放过了他,届时出事怎么办?” 季浔听他这意思,就主打一个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还有同伙都被关进水牢是什么事啊?沈兄他们不会全都铁窗泪,就等着自己过去大团圆了吧! 那镇西的雷劈的是谁啊! 钟大公子搀扶着钟夫人走近,钟夫人道:“如果管家实在是不放心,可以选一个厢房安置季道长,左右不过多派一些人手。季道长毕竟对我有恩,总要以礼相待,不能将他同罪人一般关进牢里。” 她虽柔弱,面上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说的真好,季浔恨不能当场鼓掌。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钟管家也不好坚持逮捕季浔,再怎么样,也要看大公子和夫人的意思。 但是,想起沈见碌那个嘴脸,他心里就来气。 还安排厢房!之前就安排了啊,结果那群人居然这么不安分,甚至至今都还有一些人不见踪影,保不齐祭祖大典那天出来破坏什么! 第43章 他咬牙:“好!那就将季道长带到之前安排的院子去,多带几个人看守,务必每日送饭确保他的安全!” 季浔听的背后凉凉,因为钟管家这仿佛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的气愤…… 沈兄啊!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仇恨都到我这来了啊! * “唉。”沈见碌叹了一口气。 黎尘不知他为何叹气,但还是有些讽刺道:“你叹个什么气?” 沈见碌实在是找不到东西转移注意力,闲到只能拔地上的草:“我想静静。” 黎尘反问:“静静是谁?” 沈见碌:“……” 他选择转移话题:“话说还有多久天黑,我快蹲不住了。” 黎尘:“你还没说,静静是谁。” 沈见碌:“……” 他艰难回答:“一个老朋友。” 黎尘“切”了一声转头,也没有回答他之前的话。 沈见碌只能再次开启话题:“前面有个房子,要不我们进去坐一坐吧,我还挺想睡一觉的。” 黎尘:“你心还真大,随便找个屋子睡觉?” 沈见碌弱弱道:“我看这后院也没什么人,主要是我们晚上才能去找人,现在又没什么事。” 黎尘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向了那间屋子。 越过长廊,停在了门前。 沈见碌拍拍膝盖站起,蹲久了浑身酸痛,一瘸一拐地过去:“门上没有锁,看看能不能推开啊。” 黎尘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挥手仿佛拂去了什么,却没有更进一步。 沈见碌疑问:“你怎么不进去?”这屋子有什么问题? 黎尘:“门上有法阵,这间屋子不能从门走进去。” 不能从门走进去? 沈见碌不由想起了还在自己怀里的法器镜子。 这就属于典型的,不同入口到不同地方,镜子拿走,原先的世界也不复存在了。 但是吧…… 黎尘转头:“你要是实在想进去,我可以帮你开窗……” 沈见碌摆手:“不用了。” 黎尘:“?” 他皱眉:“这个屋子有阵法,窗户你自己打不开。” 沈见碌只是问了一句:“这里面是安全的吧。” 黎尘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点头。 对他来说,哪里都安全。 沈见碌拍拍身上灰尘,虽然好像是白用工。 黎尘警觉:“你想干嘛?” 沈见碌十分骄傲:“我有办法过去,你参考一下。” 黎尘:“?” 沈见碌用力一推,门板嘎吱作响,门外光线照入,露出部分内景。 桌椅板凳,屏风珠帘,门上法阵光芒闪烁。 沈见碌“噗通”倒地,顺势一滚,比打水漂的石子还快,咕隆咕隆滚了进去—— 滚势太猛以至于刹不住,直接一头撞上尽头椅子腿。 无比响亮的撞击声! 黎尘:“……” 第34章 沈见碌撞得眼冒金星, 很是吃痛,但还是意志顽强,艰难爬起, 冲门口道:“少侠, 你怎么还不进来。” 黎尘:“……” 这辈子没有那么无语过。 沈见碌自信地拍拍胸脯:“相信我,滚进来,很安全。” 黎尘直接黑脸。 滚进来?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所以他选择翻窗, 对沈见碌道:“把门关上,我要翻窗。” 沈见碌不解:“何必舍近求远, 你躺平就行的事。” 黎尘没有理他,手一挥门重重关上, 风声呼荡,窗户也跟着簌簌落尘。 沈见碌:“……” 这有什么不可行的? 但是门突然的关上, 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来由地有了几分紧张感。 一个可能很久没用的屋子,门口有法阵, 进来却并不算太旧, 走动间也没有尘灰迎面,却也不像是有人住着。 沈见碌黑暗中抹黑, 扶着门梁。 火折子不知道掉哪去了,不然还能点个灯。 突然, 一处传来了“砰砰砰”的敲击声。 百叶窗窗纸簌簌。 沈见碌:“!” 黎尘的声音在外面有些闷:“帮我把窗户打开,好像反锁了。” 沈见碌:“你原来没办法一个人从窗户走吗?” 那边沉默了,就在沈见碌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窗边爆发了很刺耳的割裂声。 沈见碌:“少侠你别冲动,这屋子是别人家的,弄坏了要赔!” 黎尘冷笑:“那你还说来这里有钱?” 沈见碌:“只是, 特定的人有钱,你别急,你先别急。” 黎尘“哼”了一声。 沈见碌摸黑走过去:“我来帮你开窗户,让我摸摸在哪里。” 真是奇了怪了,大白天,这个屋子这么这么黑的? 好不容易随着听声辩位找到了窗户,摸到了窗栓,用力一扭,窗户应声而开。 光线由外至内,勉强照亮了这一片地方,沈见碌一时居然有些不适应阳光,黎尘没有多说话,直接翻了进来,迅速将窗关上。 屋内瞬间恢复黑暗。 一时沉默。 还是沈见碌率先打破安静:“少侠你有火折子吗?” 黎尘:“没有。” 片刻后,他大概是觉得有点有意思:“你怕黑?” 沈见碌嘴硬:“并不怕,毕竟我也没做亏心事,鬼也不会找我。” 黎尘还是点燃了一个火折子,光晕暖了一小块地方,两人都坐在地上。 他道:“不能点灯,你凑合一下吧。” 他别过脸去。 沈见碌看了看四周,也没看到什么油灯,该说这是废弃已久的屋子,还是修整未用的屋子呢? 桌椅茶壶一应俱全,名画古董摆放整齐,但是就是没有灯。 可能怕不小心失火? 沈见碌想起钟管家给自己定的罪行,纵火犯,敲诈混子,有点惭愧地揉揉鼻子。 话说,江清月躲哪里去了? 没有固定地方住,身上也没什么钱,一路得多艰难…… 沈见碌又想起了季浔,让他去山庙找钟大少爷他们打听,也不知道打听到什么没有。 他目前只能等深夜人少的时候,去找钟二公子。 黎尘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见碌:“?” 为什么这样问? “就是一个空着的屋子啊。”沈见碌说。 黎尘:“我可不觉得普通的屋子门上有法阵。” 沈见碌:“那你不是也没有拒绝进来吗?而且你说的是安全的啊。” 黎尘突然觉得很荒谬:“我没有拒绝你就真进来?我说安全你也信?” 他怎么不事先对标一下这个安全的范围。 沈见碌一脸震惊:“所以你居然真的是骗我说这里安全的?” 他一点一点往墙角挪。 黎尘:“……” 他忍无可忍:“你给我回来!” 沈见碌直接深埋黑暗,火折子微光下一双眼睛很亮:“少侠,如果实在不安全,我们还是走吧。” 黎尘气的想笑:“你先跟我来,就安全了。” 沈见碌有点犹豫:“可是我们差距有点大,你的安全不一定是我的安全。” 黎尘:“你现在知道考虑这个了?晚了。” 他如同上次,直接把沈见碌拎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直接拎的腰带。 以至于沈见碌平衡无法掌控,直接空中像个陀螺滴溜溜转了几圈。 又逆时针转了回去。 头晕眼花的沈见碌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能肯定。 他一定在什么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这位少侠。 黎尘把他一路拎到了大厅,才将他放下。 放下时勉强温柔了一些,好歹等他站稳了才松手。 但沈见碌很不争气,他一松手就往一边跌去。 黎尘:“?” 沈见碌一手捂胸口,一手控诉他:“你不知道我进门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我脑子现在很痛!” 黎尘冷笑:“你先闭上眼感受一下周围,再说痛不痛。” 沈见碌闭眼,干脆装晕得了。 然而,面前场景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发誓,如果突然晕过去,绝对不是二度碰瓷,而是真的突然被吓到了。 这间阴森森的大厅,闭眼识海看去,满目鲜红。 蓝光浮动,无数飘在空中的幽灵,面无表情地在房间游荡。 从窗缝门缝伸进无数条红色的丝线,汇聚一处拧成一股绳,直到房间深处。 沈见碌咽了一口口水。 黎尘:“怎么,怕了?” 沈见碌却嘿嘿笑起来。 黎尘:“?” 这人莫不是被吓傻了? 沈见碌蠢蠢欲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黎尘皱眉:“什么好坏消息,先来坏的吧。” 第44章 就沈见碌这个水平还能有好消息?苦中作乐? 沈见碌道:“这里好多死人啊。” 黎尘嘴角一抽,这个他当然知道,但他还是问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沈见碌两眼放光,语气激动:“这些,我都认识,啊不对,我都拜过的!熟人啊!” 黎尘:“……” 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沈见碌:“你都拜过?” 沈见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即点头:“对啊,我都拜过,之前在镇西祠堂里面,至少目前看到的,都是熟人呢!” 他紧张的心情随之放松下来,甚至招招手:“大哥大姐,你们好呀,能不能借个火,我眼睛不太好走路老碰壁。” 黑暗中游荡的灵魂几乎没有什么自体意识,只是感受到人的气息,略微偏转了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黎尘刚要说,你这样是没有用的,他们根本不会记得你,不如早点…… 黑暗中却突然冒出了一点点幽暗的蓝光,蓝中带着白,不那么明亮,甚至不稳定,即使没有风还是闪烁不停。 很快,如同夜空下的繁星点点,数簇蓝火亮起,游荡着的鬼火到了墙壁两侧,屋内渐渐亮起。 不同于日光的明媚,鬼火的光柔和中带着一丝澄净,像是月光。 死海生幽火,流光千里,绵延难绝。 黎尘很轻地挑了一下眉,再次看向沈见碌。 他…… 沈见碌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地面拜了几拜道:“谢谢啊,等我回去了多带点贡品给你们!” 他转头对黎尘道:“多谢少侠,看来这里对我来说还是蛮安全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死人的灵魂漂泊在这里。 还有那不知从外界何处探进来的丝线,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有了法阵的门,似乎并不想让人进入这里。 难不成…… 沈见碌心下一跳。 莫不是这里是钟家做什么邪术的地方,所以才关押了那么多人? 沈见碌看向那些茫无目的,在房间内来回晃荡的灵魂。 这间房间一定有问题。 他要翻找一番,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突然,一簇慢悠悠的,边缘泛白的鬼火游到了他的面前,沈见碌还奇怪着那么多鬼火都去墙边排排站当路灯了,怎么还有个掉大部队的。 那鬼火就轻轻碰了下他的脸。 沈见碌本能闭眼,因为在人的意识里,火都是烫的。 但黑暗中,他只觉得有什么微凉又柔软的东西,轻轻拂过他的脸。 很像天上的云朵。 他随即睁眼。 小小鬼火轻摇身体,仿佛有点委屈。 再看黎尘那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沈见碌觉得有些丢人。 他怎么可以伤害这小小鬼火的心! 它能有什么伤害! 于是他试图和鬼火说话:“额,你好,有什么事吗?” 鬼火听到了他的声音,仿佛很愉快,突然摆动着身子往上飞了一段,像是海里q弹的水母。 他再次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有点被吓到了。” “水母”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下来,那一圈闪闪的火焰边边都不跳跃了。 难道这个鬼火是一个小孩子,所以才这么可爱? 沈见碌语调更温柔了:“有什么事吗?” “水母”柔软地向前方飘去,向识海能看到的那一堆红色丝线缠绕的尽头飘去。 沈见碌:“!” 他转头看向黎尘,企图这位少侠能够给个意见。 黎尘面无表情:“过去看看吧。” 沈见碌试探着问:“前面的路,无污染无公害吧!” 黎尘冷笑:“你来钱的路子,合规也合法吧!” 沈见碌:“……”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这又怎么做到异曲同工的? 小小鬼火发现沈见碌没有过来,很快地飘了回来,停在屋子转角处,一颠一颠的,委屈极了。 沈见碌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少侠,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 黎尘:“去。” 沈见碌放心了一大半,正要往前走却发现黎尘原地不动。 一时有些紧张:“你为什么不动?” 黎尘:“你走前面,我走后面。” 沈见碌:“?” 这怎么可以? 他刚要辩驳,就听黎尘不容置喙的语气:“上一次让你选,这一次难道不是轮到我?” 沈见碌理亏,只能接受。 两个人举着火折子,跟着小鬼火,从两边鬼火照亮的房间往尽头走去。 第35章 越是深入, 其间空气越是压抑,鬼火也变成小小一团,有些胆怯地凑到了沈见碌脸边。 沈见碌也不知该如何安抚, 而且他自己心里都颇为忐忑, 身后的黎尘更是一言不发,反倒衬得他像是个冤种。 大概到了又一个拐角,尽头是一堵厚实漆黑的墙。 红线从地面, 墙壁,钻着缝进入, 沈见碌却无法看到一丝缝隙。 那些力量,仿佛有着某些特殊的媒介。 鬼火浮在空中, 沈见碌敲了敲墙壁。 传来闷响,并无回音, 沈见碌奇怪:“墙后面是实心的吗?” 那这些丝线探进去是为了什么。 话说,实心墙壁,他想砸开是不是等同于凿山? 鉴于之前挖矿道颇有经验, 沈见碌缓缓掏出自己的铁锹。 这把铁锹, 曾经也是挖过炼器大能地板的! 如今来凿这堵墙,真所谓一脉相承, 再合适不过了。 黎尘却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一旁鬼火上下扑腾十分激动。 沈见碌:“怎么了?” 黎尘:“不能挖!” 沈见碌:“不挖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黎尘:“里面的东西你不会想看到的。” 沈见碌:“!” 他犹犹豫豫:“所以你指的是……” 黎尘松了一口气:“没错, 是你想的那样。” 全都是不详的东西,看了直接精神污染。 沈见碌有些遗憾:“虽然我已经负债无限,但是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我。” 黎尘:“?” 沈见碌:“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大不了里面来一个债主我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砍完应该就通关了。” 黎尘难以置信转过头看他。 沈见碌瞬间明白过来:“不不不, 债主没有你,啊不对,不是说我就不欠你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里面讨厌的人没有你。” 他越描越黑,黎尘的脸也越来越黑。 他忍无可忍:“那你砸吧!” 沈见碌尴尬笑笑,依言照做。 估计是没想到沈见碌真的照做,黎尘眼中浮起一丝惊讶。 而且沈见碌动作非常熟练,他甚至拿出了不知道什么灵药的药水泼了上去,部分墙面被腐蚀,让他的凿墙更容易。 黎尘疑惑:“你刚刚倒的什么?” 修真界有这种东西吗? 他只听过化尸水,但那是用在死人身上的。 沈见碌微微一笑:“这你就不懂了,下地高科技,加热绿矾制取硫酸。” 黎尘以为自己没听清:“制取什么酸?” 沈见碌:“听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便宜好用。” 黎尘觉得这句话有点挑衅:“你说什么?” 沈见碌贴着墙听了一会儿,手下更有劲了:“我应该马上就能凿开了。” 鬼火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边缘那一圈白色火焰几近透明,黑暗中闪烁。 沈见碌还有心情安慰:“不要怕不要怕,让我先怕。” 然后手下一用力,轰隆一声,整面墙居然倾倒下来! 沈见碌无言。 他只想挖个洞。 没有打整面墙的主意。 危急时刻,黎尘刚要抬手,沈见碌身上又冒出一层金光。 柔软的边缘随风流动,像一个巨大的泡泡把两人一火笼罩其中。 看透明泡泡上面碎石倾泻而下,有些灰尘让它都不那么透明了。 泡泡似乎也感觉到了,抖了抖身体,将灰尘荡了下来。 沈见碌感激不已:“果然什么都靠不住法器靠得住,我回去一定要下苦功用心钻研。” 黎尘很想辩解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墙后有一张红木桌子,无数红色丝线被牵引于此,几乎将它包裹的严严实实。 出于谨慎,沈见碌没有动。 他转头问黎尘:“少侠,你怎么看?” 万万没想到,有天说这话的是他。 黎尘:“我还想问你,是你说来这里还钱,结果你一路遇到的都是妖魔鬼怪,现在还有一个邪物。” 沈见碌也有些心虚,是他对不住在先。 黎尘:“你现在让我看这样东西,我很难不怀疑你在搞仙人跳。” 沈见碌:“!” 第45章 这位少侠,怎会对自己有如此想法?自己又是如何让人作此想? 他觉得很有必要辩解一番:“少侠你相信我,我说的还钱是真的,钱也肯定是正经路子来的。但是我们本来就在秘境里,这个秘境可能就是需要我们找东西,遇危险,然后再把好东西给我们。” 都是散修,应该都懂得啊!沈见碌对黎尘疯狂眨眼睛。 黎尘:“……” 他觉得很荒谬:“我对秘境不感兴趣,我对好东西也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还钱。” 说到这个,沈见碌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无能为力。 “少侠,年纪轻轻不要眼里都是钱,你还有大好未来……”他试图游说。 黎尘冷笑:“我就是俗,什么时候把钱还我,我急着花完就投胎。” 这少年…… 放在现代活脱脱…… 现代的物种多样性好像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 沈见碌数着兜里的硬币瑟瑟发抖。 黎尘却突然道:“但是那个盒子,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沈见碌打蛇随棍上:“哪里不一样,让我看看。” 实际上黎尘根本没有挡着她看东西,这话纯粹说给自己听。 盒子闭上眼能看到无数丝线包裹,睁开眼却是毫无装饰空荡荡的,那就只能看盒子上雕刻的花纹。 这花纹嘛…… 莫名眼熟。 黎尘:“看出什么了吗?” 沈见碌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剑尊私印吗?” 黎尘:“!” 沈见碌:“!” 坏了! 他怎么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沈见碌很想捂住自己的嘴,但是那样有问题的太明显,所以直接原地僵住。 黎尘眯眼:“散修?” 沈见碌尴尬笑着。 “我说我特别迷恋剑尊所以知道你信……” 还未等他说完,漆黑甬道仿佛有数十双眼睛看了过来。 那些灵魂明明没有意识,此刻却也突然紧绷了起来。 沈见碌急忙找补:“我骗你的,其实是因为我和剑尊有仇,到处搜集他的消息,刚刚怕你嘲笑我不自量力,所以没说实话。”他这次说得可真是实话。 黎尘赞同地点点头:“巧了,我也和剑尊有仇。” 沈见碌惊讶:“你也……” 黎尘脸有些冷漠:“不用问了,我不会告诉你是什么事的,反正有仇就对了。” 沈见碌丝毫没有刨根问底意志,只是感叹:“那我们两个还真有缘。” 黎尘冷笑:“你我本无缘,都怪你没钱。” 沈见碌抬起的手颤抖。 没钱,没钱…… 这小伙子怎么尽说实话。 他再次仔细观察木盒,发现侧面除了花纹,还有一个扁平的圆形凹陷。 这里,会不会是放剑尊铸造的钱币的地方? 他不敢直接上手摸这个盒子,所以哪怕再好奇里面的东西,也不敢轻举妄动。 从他们进入秘境以来,剑尊的身影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秘境里。 上岸路边摊贩当铺,客栈听书吃酒,到如今这个盒子的暗示。 但是整个镇上对剑尊的风评,和百年前炼器先祖几乎差不多。 但是钟君则不然,他说剑尊欺骗了整个镇上的人。 如今进到这个房间,那些亡灵都是实打实的,而他刚才言语,又证明了,他们也都对剑尊心怀怨恨。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沈见碌弯着腰看木盒,一咬牙,从兜里掏出那枚硬币,塞了进去。 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整个盒子边缘花纹逐渐冒出光芒,黎尘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即刻转身,揪住沈见碌的衣领往后一扑。 光芒越来越盛,仿若流动的金属,剑尊私印本是正气的几道剑光,此刻却尽显杀机,不知是否受这屋内亡灵怨气影响,剑气红而浓郁。 天下最正统的剑,此刻染上了邪气。 突然,有人放声哀嚎,老人苍老的声音凄厉而刺耳。 沈见碌一时头很晕,仿佛有什么刺入脑海。 鬼火飘到他脸旁,轻轻地蹭了蹭,柔软的凉意让他略微缓解,但还是冷汗直冒。 路的尽头,一个高大而枯瘦的身影,微光中可见眼珠凸起,皮肤皱裂如树皮,人不人,鬼不鬼。 还未等沈见碌睁眼看清,黎尘就一把把他捞起来,直接往外跑。 “走什么神?你要死了知不知道?” 沈见碌脑子还在钝痛,他用尽全力偏头看向那个木盒。 光华璀璨的剑纹已被剥落,而这重重封印的盒内—— 空空如也。 剑尊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沈见碌迷糊中这样想道。 老者岂能让他们顺利离开? 出手如电,干枯如老树枝叶的手指刺向沈见碌双眼,几乎要把他眼睛挖出来。 沈见碌闭眼,但比他防御法器更快的,是黎尘出手。 他断剑划过老者掌心,往后一推。 沈见碌一时有点受器重的不真实感:“多谢少侠。” 黎尘没有说话,带着他直接跳窗。 封死的窗户被两个人直接撞开,碎屑满身,断木嘎吱作响。 轰隆一声俱碎裂,两个人都摔了个实实在在的。 鬼火也跟着飘了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两人上方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催促着他们起身。 沈见碌人未起,先伸直一只手举起表示自己没事,鬼火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刚要笑,四周的响动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四周不知多少家丁持着木棍而来。 沈见碌:“……” 黎尘提剑就要冲出去,被他一把拦下。 “少侠别冲动,留在这里才有钱!” 而钟管家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他如何从水牢逃出。 他伸出的手颤抖。 “你们,居然闯进了老爷的屋子!” 老爷身体向来不好,如何能被惊动? 沈见碌急忙说:“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解释,里面有鬼!” 钟管家大手一挥:“我信了你才是有鬼!来人,把他们绑起来,放到下狱十八层!” 第36章 沈见碌听见黎尘好像低骂了一句什么, 就持剑要对峙这群家丁。 惊得他是一跃而起,直接抱住了黎尘的胳膊:“少侠,万万不可啊少侠!” 黎尘额角青筋直跳:“你拦我做什么?你不想出去?” 沈见碌匆忙解释:“这都是府里的人, 和他们动手我们没好处的。” 黎尘环视了一圈虎视眈眈的家丁, 以及那个看上去不知为何十分气氛的管家。 我看我们不动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心中愤愤想道。 但是沈见碌的阻拦,黎尘的犹豫,在钟福眼里可就成了另一重意思。 一个明明应该在水牢的人, 此刻却出现在老爷屋子,惊动了老爷不说, 还污蔑屋中有妖! 他应该祈祷老爷没有事,不然要他好看! 以及他究竟是怎么逃出水牢, 又是如何找到了后山,身边为何又有一个同伙! 该同伙毫无悔过之心不说, 还理直气壮的提刀! 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窃窃私语,又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钟福心绪难平,但是他已然决定要将这二人捉拿, 势必用最严的看守。 以及, 再也不能相信沈见碌的任何一个字。 沈见碌这边还不知道钟福的想法,只是觉得劝黎尘劝得心累, 关键是他不能心有不满。 毕竟怎么看,黎尘都是被他坑了, 他就该负责。 于是他安抚:“少侠你相信我,没有把握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到时候一定有人来捞我们。” 季浔那小子总该差不多回来了吧, 总不能一直都没觉得不对劲吧。 黎尘却不为之所动:“有人一定来捞的是你还是我?” 沈见碌:“……” 这可算是问到心坎子重点上了。 要是只能捞一个,肯定选熟人。 沈见碌艰难回想了一下画大饼:“少侠你不要这么想,万事不要如此悲观, 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而不是都要呢?” 黎尘:“呵呵。” 他想说为什么不能都要你自己心里清楚。 然而不等沈见碌继续游说,钟福那边就站不住了:“你们两个凑那么近干什么?” 黎尘这辈子都没被人这般吼过,眉毛微挑,面色不善地看去。 钟福被他这一眼弄得有些背后发毛,但家丁人多势众,他也誓不认输。 继续怒道:“你们把这里当什么了?自己家的菜园子吗?闯进我们禁地,还污蔑我们老爷,现在偷偷摸摸又在干什么?谈情说爱吗?” 他看到沈见碌贱兮兮的表情就恶寒。 第46章 而此刻沈见碌和黎尘都被他这信息量巨大,还极富冲击力的指责扇昏了头。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黎尘当即恼羞成怒:“你刚刚说什么?” 可以看出是真生气,断剑都灵气环绕了。 沈见碌忙不迭抱住他腰腹:“少侠冷静,不能杀生,杀生损阴德啊!” 黎尘被他突然触碰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当即就去把他的手往下扯:“放开我!” 沈见碌担心他放开黎尘就要大杀四方,当即抱得更紧了。 钟福和众家丁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个人不知为何突然拉拉扯扯,一方欲拒还迎,一方死缠烂打。 当即觉得钟管家眼光独到,火眼金睛。 他们为之大为震撼。 估计是察觉到了周围目光的不对劲,黎尘挣扎得更厉害了,然而沈见碌将他死死抱住,就是不松手。 钟福大怒:“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转头看向那群吃瓜的家丁,眼神怒视,家丁们瞬间反应过来。 他挥手:“把他们两个都抓起来。” 于是在众家丁齐心协力,以及沈见碌的“反叛”,黎尘被成功制服。 但他并不服气,这简直就是耻辱。 钟福上下打量了他们两位。 沈见碌笑得勉强,黎尘更是眼神都不愿意分他一个。 很好,通通打入大狱! 他一声令下:“把他们下放到下狱十八层。” 有家丁说了嘴:“可是管家,把他们关在一起吗?会不会……” 这沈见碌一个人尚且都能搞出一乱子,让两个人关在一起还得了? 钟福哼道:“我自有办法。” 至于是什么办法,沈见碌到了那里才明白。 由于太过尴尬,甚至不太好意思面对黎尘,他全程都没有抬头。 他现在两条腿被镣铐捆住,链条连接着黎尘的手铐。 是的,手铐。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也还有一副手铐,也连接在黎尘手上。 也就相当于,黎尘一动,他就要原地左脚踩右脚,同时陀螺旋转,托马斯回旋悠悠倒地。 他说话小心翼翼:“少侠,您不好动吧?” 黎尘冷哼一声,直接抬手让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不是,他这个锁链绑法,四肢根本无法同时伸展,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黎尘的手当扁担,然后他当被捆在上面的猎物。 黎尘冷笑:“你要是让我动手,也不至于到如今这番境地。” 沈见碌欲哭无泪:“少侠,你如果不乱动,我也会好受许多的。” 黎尘转过头并没有说话,依旧是哼了一声。 远处钟管家带着家丁关上大门,落上了重重一道锁,尘埃四起,他确定沈见碌他们再没办法逃脱。 沈见碌尽量让自己躺得舒服一点,安慰黎尘:“你放心,我的朋友肯定会来救我的,而且这也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我们来到这个秘境,应该最终的目标是阻止祭祖大典,也许到了那个时候迷题才能解开。” 他仰望着天花板:“我并不知道剑尊的私印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空盒子上,包括这里一直以来的传说中剑尊和当年镇上那位先祖都是受人敬仰的。” 黎尘靠着墙,闭眼没有说话。 沈见碌继续道:“但是钟家二少爷却来找我帮忙,希望我能拿到那个祠堂里面的镜子,来阻止祭祖大典。” 黎尘冷笑了一声。 沈见碌有些忐忑:“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 黎尘:“你能意识到就很不错了,他明显就是利用你。” 沈见碌不以为然:“错,我们算是相互利用,我答应帮他取东西,但是我也确认了那天他自己来,我不出手。以及像他要了字据让他给我些好处。” 黎尘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说的来这里有钱,指的是他?” 沈见碌点头:“是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钱的。” 黎尘却没有回答这个:“那所以到底谁来救你。” 沈见碌:“……” 黎尘:“你说的那个钟二公子?” 沈见碌:“……” 人家已经救了他一次,而且由于他上一次的逃脱,估计让钟管家也发现了什么。 总之,想要人家再救他一次,肯定是不容易了。 所以,哪怕同伴再怎么不靠谱,他也得挽尊。 “我也有朋友,他们会来救我的。” * 季浔在屋子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屋子,在他离开后怎么都变样了! 沈兄你是在这里搞了生化武器了吗?这老化程度…… 但他不得已还是找块干净地方坐着,毕竟外面都是钟府的家丁,守在院门。 这可怎么办? 听他们意思,沈兄他们都被关进大牢,自己作为团队唯一自由人,是不是该去救一下? 但是他现在被严加看守,自身难保还怎么去。 以及,钟夫人给他的东西,包括说的话。 季浔心说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半夜去汇合啊。 更不用说我还担心你们是不是要拿我当炮灰了。 他拿着那个珠花,不觉得是线索,而是个定时炸弹。 门外却传来扑通几声人倒地的声音。 季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接冲进屋子里,也不管被子干不干净往身上盖。 怎么会有人? 这个时候来的,会是什么人? 季浔几乎是一瞬间脑子把仇家都过了一遍。 那人踩过枯枝败叶,沙沙作响。 季浔屏息凝神。 那人跨过门槛,窗外风声呼啸。 季浔紧闭双眼,默念看不见我。 但那人却仿佛早已确定目标,径直朝这走来,力气极大,直接扯掉了季浔的被子。 季浔捂脸哀嚎:“我也没有亏心事你要干嘛?” 来人似乎是有些疑惑,半晌才无奈道:“季师兄,是我。” 声音清甜,是江清月。 季浔瞬间睁眼,江清月可比其余人靠谱多了。 他飞速起身,惆怅道:“是江师妹啊,能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江清月没有说话。 他发觉不对:“沈兄他们呢?” 江清月:“大师兄被抓走了,至于其余人,他们就在这里。” 他们就在这里。 偏偏江清月还说得一本正经,这就有点恐怖了。 他颤抖着扫视了一下周围。 江清月解释道:“他们被法阵隐藏起来了,你找不到的。” “噢噢,这样啊。”季浔松了一口气。 不然这也太吓人了。 江清月又道:“门口那些人我都迷晕了,季师兄,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小年纪,就会这种手段,这小姑娘之前是做什么的啊?但是季浔没空想这些,回道:“啊?要我帮什么?” 他虽然名义剑尊弟子,但论武力那是真战五渣,最新剑谱还没解锁呢。 江清月道:“我们要去救大师兄出来。” 季浔:“啊?” * 问:身在铁窗,无人保释,狱友冷漠,如何自救? 沈见碌觉得这件事自己很有发言权,他现在仰着抬头望天,因为锁链的绑法导致四肢无法正常摊开,很是酸痛。 都这个他还在想如何自救,牢狱的锁太大太牢固,不可行。 地面和墙壁都是铁的,挖不了。 这个牢绝对演不了《肖申克的救赎》,他心里惨淡无比。 他想点火试着熔化墙壁,被黎尘冷言点醒:“你想烤死我就直说。” 他默默收回了手。 黎尘靠着墙壁,这个角度让他多了几分慵懒的气息,再加上他本就容貌出众,一时竟有些潇洒少年的意思。 他略微闭了一只眼,睁开的那只睫毛纤长,瞳孔有种奇异的颜色。 沈见碌看不太清,刚想眯眼看,就闻黎尘对着空中道:“别藏了,我们走不掉你也走不掉。” 第37章 什么东西? 沈见碌心惊胆战。 空中一缕淡淡的, 细如烟雾的光亮起。 鬼火幽幽显了形。 沈见碌:“!” 是啊,之前是这鬼火带他们去找到的盒子,但是他们一逃离屋子, 鬼火就好像消失不见了。 他小声问道:“小家伙, 你还好吗?” 黎尘冷哼了一声。 大概是感觉到了场上气氛的不对劲,以及黎尘那边明显的冷淡,鬼火果断投向了沈见碌的怀抱。 轻飘飘, 像一片云朵般飘过来。 鬼火蹭了蹭他的脸颊,原地空中上下翻滚了一番, 又碰碰铁门的栏杆, 沈见碌:“……” 这是什么意思?让他直接从缝里钻出去? 他是个成年男人啊, 这缝怎么看都过不去吧,还不如让他恢复出厂设置再来一次。 第47章 他想劝劝鬼火:“小朋友, 我们物种不一样的,你过的去我不一定可以。” 不知道鬼火听没听懂,从缝隙溜出去, 在锁链处环绕了一圈。 沈见碌急忙道:“等等, 你能不能把锁给熔了。” 黎尘提醒道:“你让他熔锁,估计待会铁水都灌进锁芯了, 想出去都难。” 沈见碌反应过来,略有些失落, 但也不可否认黎尘说得在理。 黎尘又道:“你不是说肯定有人来救你吗?急什么?” 沈见碌尴尬:“我这不是……怕你待不习惯吗?”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惭愧。 黎尘却突然定定看着他,他面相过于俊美,这一眼总是会让人生成某种错觉。 就如此时沈见碌找补:“是不是屋子里灰尘太多吹进你眼睛里了。” 黎尘:“……” 他嗤笑一声, 转过头去。 沈见碌已经做好了被锁链带着满地翻滚的准备,闭眼准备遭受酷刑,意料之外却没有动静。 黎尘什么都没做, 只是把头偏向角落,估计是不太想看他。 这让沈见碌更为愧疚了。 本来欠钱,如今还铁窗,日后一定要补偿这位兄弟,不然真对不起良心。 他这般想着,黎尘突然道:“那个鬼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见碌:“?” 他磕磕巴巴:“啊?我觉得还好吧。” 他摸了摸泛白的鬼火,凉凉的。 黎尘道:“它知道那边有危险,还是不顾你的安危把你带了过去。” 沈见碌一只手藏在衣袖底下掐了掐自己:“额,一般秘境都会有这种生灵,是来引路的,不让你往前一步,你怎么解密得到最后答案呢?” 黎尘问道:“你就那么缺钱?秘境里不管什么你都要试试?” 沈见碌:“……” 什么话! 瞧瞧这说得什么话!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沈见碌上有老下有小,背后一个峰手里产业等着发扬光大,不多搞点钱怎么行! 于是他要反抗:“少侠,这也是我自愿的。” 他准备等这看似散修但是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少爷气再来一句十句对拼,谁知黎尘却突然不说话了。 这一安静,沈见碌就迷茫了。 舍友不爱说话,可以自己学习看书打游戏。 狱友突然不理你。 怎么觉得有点可怕? 于是他抱着鬼火缓缓转身,对着铁栅栏的牢门叹气。 自己要不要,再炼一个法器? 之前说话的小精灵呢? 怎么不出声了?以前炼器都有动静的啊! 他缓缓掏出自己之前炼的法器,那个防御型,特殊效果随机反弹的吊坠。 黎尘疑惑道:“你要干什么?” 沈见碌转头微笑:“身为先驱者,总是有些风霜。” 黎尘:“?” 这人在搞什么鬼? 沈见碌安慰鬼火,鬼火仿佛知道他干什么,贴他更紧了。 黎尘:“你要干嘛?” 沈见碌抱住鬼火,贴着铁栏杆,手脚的锁链限制了他的发挥,他直接头往牢门上重重一撞! 尘烟飞溅,牢门颤抖。 估计钟管家也没想到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手上吊坠微微亮起。 特殊效果:反弹(已触发) 铁门应声而裂,沈见碌顺着断裂的窟窿倒下,连带着黎尘都被往前拖了一截。 沈见碌却很为之自豪:“看到没有,我的头可是铁做的。” 黎尘:“……” 他盯着沈见碌头狂飙的血线:“你在流血。” 沈见碌不以为然,按住伤口道:“少侠如果你相信我,可以订购这件防御还能反弹伤害的法器,我给你优惠。” 黎尘:“你这法器有用你能伤成这样?” 好像是的,沈见碌低头看了眼吊坠,突然发现这个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这个吊坠只有反弹没有防御。 沈见碌:“……” 一堆防御里面,他找到了唯一的反弹主词条,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天意? 他忍痛忍得面目狰狞:“这是我刚刚摔倒不慎划破的,绝对不是撞伤留下,不对,我没有撞伤,你相信我的技术!” 黎尘嘴角抽搐:“好的我相信你,但是你怎么出去?” 沈见碌还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目光视线移到了自己手脚的锁链。 这大全套,爬着出去吗? 他缓缓抬头,试探问道:“要不你也试试我的法器?” 黎尘:“呵呵。” * 季浔和江清月一路隐藏身形,避开钟府家丁。 季浔:“江师妹,你知道沈兄他们被关在哪吗?” 江清月沉吟:“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们第一次被关的地方,但是后来大师兄就从里面出去了,后来大师兄回来又被抓了。” 季浔:“……” 这叫什么?把你救回来,你还残血越塔送人头? 沈兄啊沈兄,要有大局观啊! 江清月:“我们现在要去找钟二公子,我怀疑他对大师兄隐瞒了什么,才造成大师兄这次的失误。” 季浔迷茫:“这又关钟二公子什么事?” 他虽然知道人家没说实话,但是没想到这么不说实话。 江清月撑着下巴:“大师兄第一次就是被他从牢里带出来,他应该和大师兄达成了某种交易。本来今晚应该是他们会和的时间,但是大师兄突然又被钟管家发现了。” 季浔以前就是干情报的,对这个向来敏感:“所以,有内鬼?” 江清月摇头:“不是内鬼,而是钟府还有一些事,钟二公子没有告诉我们。” 季浔突然想起钟夫人给自己的珠花,便将来龙去脉说给江清月听。 江清月听了,童稚的一张脸眉毛皱的更深了:“这个秘境远没有我们想象的简单,我们需要今晚之前找到大师兄,一起去河边。” 季浔也点头,很快,他们就溜到了一处丛林,江清月打了个响指,一只鸟从天空飞过,远去前方的屋檐。 季浔:“我们在这里等?” 江清月点头:“因为他上一次的出手,府里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所以我们只能这样。” 这府里…… 嫉恶如仇的钟管家,半真半假的钟二公子,滴水不漏的钟大公子,立场不明的钟夫人…… 以及那传说中的先祖和剑尊,府中神树和祭祖大典,妖附身的老爷和全镇散不去的妖气。 季浔觉得:放过我,我虽然情报,但终归八卦而不是推理。 钟二公子来得很快,他在两人面前站定,江清月先发制人:“我大师兄被你们关在哪里?” 钟君摇头:“我们?不,江姑娘,你知道的,我是这个府中最不希望沈道长出事的人。” 江清月依旧冷淡:“但是你还是没有告诉他实话。” 钟君道:“有些事情你们不知晓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沈道友这次纯属巧合。” 江清月步步紧逼:“但如果不是你,我大师兄就不会去镇西,也不会被府中抓捕。” 事情的起因来源于街口的装疯,夜半的起火,月下的谈话。 这些江清月都知道。 钟君沉默,天色的渐晚在他脸上蒙出一道阴翳。 江清月冷眼看向他:“而且你不要忘了,对于我,对于我们,这只不过是场秘境罢了。” 这只不过是场秘境…… 罢了…… 钟君过去数年间,听到过无数句类似的话。 他也曾对自己说过。 他叹了口气,道:“钟管家把他们关去了下狱十八层。” 江清月:“然后呢?钟府后山的屋子,封的是什么?或者说,剑尊隐藏了什么?” 钟君微笑,这一笑,坦坦荡荡:“是一个千年的老妖怪,从我们镇出生那天起。” “就笼罩在了我们的天空。” * 由于黎尘的誓死不配合,沈见碌只能一边自己慢慢磨,一边招呼鬼火烧一烧。 很多次由于鬼火控制不好温度,锁链过热烫到手,他也不在乎反而安慰起鬼火。 黎尘一边不认同:“它本来就没什么用也听不懂你说什么。” 沈见碌很尴尬:“话也不是这么说吧,好歹看着挺可爱的。”而且还这么努力。 这鬼火……估计也是哪个死去不能安息的人留下的。 咔嚓一声,他脚上锁链终于断裂,衷心夸奖道:“不错不错。” 大门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兄你在吗?我来救你啦!” 这声音? 是季浔? 沈见碌快速打起精神,脚上锁链解除总算能站起来了:“我朋友来了,我就说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闯进敌方内部,果然还是要队友接应。 声音由远及近,季浔的声音最后停在一堵墙后,问:“沈兄你在吗?” 第48章 沈见碌赶紧应:“我在我在,快点开门!” 季浔墙后颇有点忐忑,江清月去处理门口看守的人,让他先走一步,这又没有钥匙,想救人着实有些困难。 钟管家居然把唯一的钥匙随身携带! 他回道:“可是,没有钥匙,我进不去啊!我也看不到门。” 下狱十八层就是如此,房间和房间如同机关排布,走廊两边都是墙,只有拨动正确的机关,才能把门的那一面转过来。 不然就是有钥匙也无用。 沈见碌再次看了眼这座大狱,地面与牢门俱是钢铁,沉闷厚重,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突然发现黑色墙壁隐秘处有流光弧度闪烁。 鬼火靠近那边,边缘越发白而透明,仿佛强忍着不适,也要照亮那一片的轨迹。 鬼火随着那隐约出现的流光轨迹,跟着上下浮动。 是剑尊的剑意! 沈见碌明白过来,赶紧召回鬼火。 那些鬼火都是后山死去灵魂的部分能量,本就对剑尊有着恨意,它能强忍威压至此,已经很不错了。 而沈见碌,却还没能弄明白,剑尊在整件事中到底做了什么。 他对墙后的季浔说:“你会不会剑尊的剑法,对着墙用一招。” 季浔:“?” 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他虽然没见过剑尊,身为亲传弟子,多少还是学了点剑尊的剑法。 何况还有系统这个剑法解锁机器。 黎尘瞥向沈见碌,沈见碌解释道:“额,你放心,我的朋友和剑尊其实并不熟。” 转头又安抚怀里的鬼火:“别怕,虽然剑法相似,但是肯定人不一样,不会害你的。” 季浔照做一道六月飞雪剑法,剑光刺入墙壁的一瞬间,就被吸收,仿佛陷入了无底洞。 紧接着,墙壁边缘泛起光芒,簌簌灰尘落下,墙壁翻转,露出了撞破牢门的沈见碌。 此时这两一个经历风吹日晒,一个被撞得头破血流,惺惺相惜,当即就抱在了一起。 “沈兄,我这几天过得苦啊!” “季友,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然而二人的怀抱因为沈见碌手上的锁链限制距离,硬生生停在了半路。 沈见碌扭头看向黎尘。 季浔也扭头看向黎尘。 这是谁? 季浔张着嘴无声询问。 沈见碌当即低下头和季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季友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之前在镇西办事遇到魔修被这个少侠救了,后来还不小心把他的佩剑弄坏了,本来是想来钟府还钱的,结果机缘巧合我们都被抓了。” 季浔脸上顿时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这不是坑别人吗?话说你钱还的上吗?” 沈见碌痛心:“我也担心这个,所以我们出去以后想办法赚钱吧。他那把剑,我用炼器峰大弟子身份向你保证,属性牛得一批,材料我都凑不齐。” 季浔:“你这是把大哥的神器毁了啊,真的,换做以前我网游武器被融了不线下真实都说不过去,现在你们心平气和是他脾气好。” 沈见碌赶紧让他再小声点,因为黎尘已经在往这边看了:“所以待会能尊重就尊重吧,话说,你怎么找到这的?” 季浔:“江师妹带我来的,不得不说,你这个师妹真的厉害。” 沈见碌听说江清月安全和他会和,心下石头落地一半,不禁飘飘然:“那是,我们炼器峰人才辈出。” 但是他手上锁链又确实难受,季浔帮他弄了一会儿也不行,于是硬着头皮问候黎尘。 季浔:“那个,少侠,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们继续走一路了。” 黎尘点头,不置可否。 季浔心说这少侠脾气确实好,被坑成这样都不发火。 远处却传来江清月的声音。 “大师兄,你们好了吗?” 沈见碌:“!” 对了,这件事怎么和小师妹解释? 告诉她她的大师兄如今背负巨额欠款吗?那这孩子岂不是人生都黑暗了! 他和季浔对视一眼,福至心灵的,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回头言辞恳切:“少侠,你待会不要说话,容我们给你编排个身份,小孩子太多疑。” 黎尘:“?” 他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份就这么见不得人? 明明欠钱的是沈见碌。 江清月很快跑了过来,首先就是冲到沈见碌面前,看沈见碌有没有伤。 沈见碌微笑表示自己额头没事。 她的目光就从沈见碌一手的锁链,看到了另一头的黎尘。 江清月抬着头,大眼睛眨啊眨:“大师兄,他是谁啊?” 这个人,不是之前他们来秘境路边看到的那个吗? 当时大师兄还不打算救的! 怎么现在…… 沈见碌赶紧咳了几声,季浔赶紧接话。 “那个,小师妹,这是季师兄的一个朋友,咳咳,介绍给沈兄的。”在小朋友面前说谎,季浔觉得脸挂不住。 江清月笑容僵硬:“季师兄的朋友?” 沈见碌也道:“对对对,你知道的,季师兄人脉广,给我介绍的客户。” 江清月:“……” 季浔给你介绍客户? 这到底是你成了客户还是那个男人是你的客户? 江清月冷汗流下来,无论哪个,她都无法接受。 她看向一旁没什么表情的黎尘。 好手段啊! 第38章 她最初在秘境入口, 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点用,指不定派上用场。 谁知大师兄拒绝了这种行为,由此可见, 无论是美貌, 还是身世凄惨,在大师兄面前都行不通。 结果如今这人居然又混了进来,还是借着季浔的关系。 一个人如果是偶然遇到, 还可以说缘分。 这直接挤进队伍,就稍稍有些不礼貌了。 肯定有问题。 江清月面上笑容甜甜:“那大师兄, 我们现在就离开吧!” 不给那个人一点表现的机会。 沈见碌有些为难:“可是我的手……” 他手上的锁链连接着黎尘,可以说两个人都不好行动。 江清月道:“我有办法。” 她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小刀, 直接撬开了手铐,沈见碌的一只手成功脱离。 很久都被禁锢在一个距离, 手腕难免酸痛,沈见碌把解救的那只手伸长晃了晃,就见江清月突然愣住了。 沈见碌:“?” 江清月的小刀挑了好几次, 都没办法让沈见碌的另一只手解开。 她察觉不对, 看向一边的黎尘。 黎尘依旧没什么表情,漫不经心得拨弄着镣铐。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迟疑, 沈见碌十分解意:“小月,另一只手解不开就算了, 一只手也不是不能用。” 算他倒霉吧,沈见碌欲哭无泪。 江清月心中愤愤,看向黎尘:“大哥哥, 需要我帮你解一下吗?” 她就不信了,这个也不行。 黎尘倒是答应了,先伸的右手。 右手……沈见碌解锁的那只, 是左手。 他想干什么? 一边沈见碌催促道:“小月,你怎么愣住了?” 他心想小师妹不会是看这少侠风流倜傥被迷住了吧,使不得啊!美貌迷惑乃是大忌! 江清月咬牙:“好的,我这就动手。” 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和沈见碌差不多,黎尘也是解锁一只手另一只不行,他和沈见碌就从原始的两手镣铐之间的锁链连接,变成了各有一只手被锁链连接。 算是彻底绑死了。 季浔和沈见碌说了钟夫人的事,沈见碌思考了一会儿,问向黎尘:“少侠,我们晚上还要去一个地方调查,你要不要一起?” 这哥们武力值没得说,总比他们三去靠谱。 黎尘晃了晃手上锁链,说:“我还有的选吗?” 这…… 沈见碌心中为黎尘的忍耐度举大旗,一路来这么多憋屈事居然都能忍住不发作还坦然接受。 日后有机会,他一定好好报答! 江清月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嗤笑一声。 * “你确定是这吗?” “我也不知道啊,就说在河边,腼南镇不就这一条河吗?” “你也知道是一条河啊!这么长,谁知道哪个岸?” 沈见碌四人一路走一路看,还要注意隐藏自己。 但是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不需要避。 但也正因为这种空无一人的诡异,他们在其间四处奔走显得更加明显和突兀。 季浔为缓解气氛抽空问道:“话说沈兄,你既然已经去镇西拿到了法器,为什么今天晚上不先去找钟君呢?” 按理说时间也够的。 江清月也抬头看向沈见碌。 第49章 沈见碌食指敲着下巴:“他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告诉我,而且很明显,在钟府他的势力还没有钟管家多,所以我们还是得占据主动权,尽量把东西交付往后延。” 毕竟,谁也不知道祭祖大典那一天会发生什么。 当然,沈见碌也不会觉得自述已经轮回过这个事件无数次的钟君会被他这一点小聪明影响到,但他还是要给自己加筹码。 这次去见钟夫人说的人,也是其中的一环。 百年前先祖和剑尊立下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简单的护佑这一族远离尘世,不问世事吗? 钟府现在都隐隐分为四派,钟君和神树的阻止大典开始,钟管家对老爷的拥护以及对他们外来者的打击,钟大公子目前好像属于不做表态,钟夫人,则说自己和他们的目标一样。 一群群的,真是烦人。 季浔突然出声:“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来等我们的?” 沈见碌闻声抬头,几人看去,远处河岸停泊着一艘小船。 看那熟悉的斗笠,沈见碌心情复杂。 季浔也是,不知该不该上前。 只有处于事故之外的黎尘开口:“你们怎么不动?” 沈见碌和季浔对望一眼,相互推脱。 “我现在不是和你被锁吗?不方便过去。” “之前就是我上山找钟大公子,怎么这次还是我?” 眼见江清月变了脸色,撸起袖子准备上前,两人又觉得脸上挂不住,相互推搡前进。 黎尘彻彻底底站不住了:“实在不行我来!” 就等他这一句话,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黎尘冷哼一声,大跨步走过去,同时手中用力一带。 沈见碌一时不察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带得一个踉跄。 他怎么也吃瓜了! 他现在和黎尘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分不开的啊! 沈见碌痛彻心扉就该一脚把季浔踹出去,季浔此刻原地等着看笑话,甚至还有空和江清月开玩笑。 “江师妹,你说你大师兄是不是活该?” 江清月脸上毫无笑容,只觉得这个黎尘心机真是深。 看似因为两人推脱才勉强受任,实际上都是算计好了吧,要不然为什么扯锁链那么顺手! 两个人走到摆渡人面前,黎尘率先开口:“你好。” 摆渡人微笑看着他们。 你好,这就没了? 沈见碌惊叹黎尘的问候能力。 摆渡人却不在意这个,笑呵呵道:“哥们,几天不见这么落魄啦。” 黎尘道:“还好。” 他觉得还好,沈见碌不觉得,因为他知道这句话的真正主人公是谁。 你前几天还找我砍价让我倒贴,后来威胁我套我话,如今怎么又这副模样回来了? 但是毕竟推剧情要紧,沈见碌勇敢开口:“是这样的,我们想给你看一件东西。” 黎尘应声拿出珠花。 摆渡人略微瞟了一眼,叹息道:“唉,我是真不想带你们啊!” 找到了?沈见碌心下微喜,这也算是前进了一步。 摆渡人道:“但是既然她也选了你们,我也就只好接受。” 她?指的是钟夫人吗? 沈见碌没有多问,黎尘却突然道:“所以百年前的契约到底是什么?” 摆渡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意味深长:“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黎尘没有说话,眉头皱的更深。 沈见碌不解,看向摆渡人。 摆渡人撑着竹竿,对他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去了……就知道了? 沈见碌不知为何,觉得这句话背后隐藏的,远比所能想象的冲击力要大。 * 摆渡人并没有划船带他们走,或者说火海后面本就不属于这个镇。 他提着灯,带着沈见碌几人从河边到了一处假山,又从假山缝隙进入黑黝黝山洞。 山洞窄而潮湿,因此也积攒了不少阴暗的产物。 无形的妖气潜滋暗长,去又被比较柔和的封印勉强压制住。 他们一路向下,山道才逐渐开阔。 也不再那么潮湿,空气中却依旧浮动着灰尘气息,以及缺少日晒的霉味。 到了一处空旷,摆渡人才停步。 他将油灯放在中间,微弱的火光照亮一部分,地下投影千万,如同蚂蚁啃噬出的小洞。 沈见碌等人抬头望天,这里的天空也是石壁,但却有无数细小的圆形空洞,像是刻意分割出来。 筛过的月光投影在地面,像是有无数个月亮,也像是无数只眼睛。 整个空间不封闭,胜似封闭,压抑不已。 沈见碌觉得一路走来很不舒服,道:“大哥,这里就到了吗?” 摆渡人点亮两边墙壁烛灯,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点亮最后一盏时抬头,道:“到了。” 场间灯火游龙,天上月光却群龙戏珠。 他站在中央,轻声道:“都出来吧。” 四周悉悉索索,衣摆摩擦声,短促步履声,无法控制喉咙发出的怪异叫声,什么动物扑腾翅膀的羽毛声…… 嘈杂却细小。 从石墩后,房间里,天空悬吊处,石缝中,各种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冒出来一个个人。 或者说,他们已经不该称为人。 有的人还有人四肢的外表,脑袋却已经成了兽类的样子。 有的人十指长甲,青面獠牙,却吐着人声。 有人明明已经没了半个脑袋奄奄一息,却又因为半身是谁,而还有几分意识…… 各种奇形怪状,让人心惊。 他们也似乎是知道来人惧怕,躲在灯火的阴影下,不敢抬头。 沈见碌声线颤抖:“他们?是人?” 有人比摆渡人更先回答:“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 灯火暗处有人一身素白长裙,脸色苍白却眼神澄明。 她走到灯光下,和这一群人不人妖不妖相比,就像是个另类。 摆渡人退后一步。 该他做的事,已经做了。 钟夫人开口:“小女兰心,见过几位道长。” 季浔此前和她有过交流,此刻先回话:“钟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心看了他一眼:“在这里,我是兰心,不是钟夫人。” 季浔快速改口:“好的兰姑娘,不知你此前说的,与我们目的相合是指。” 兰心眼神一错不错看向沈见碌:“解开百年前剑尊的阴谋,阻止祭祖大典的下一次开展。” 季浔:“!” 沈见碌:“!” 季浔大为震惊,虽然他进秘境以来,感觉剑尊的风评十分微妙,但突然听到,难免还是会震惊。 毕竟在秘境外,剑尊就是天和地,剑尊还是他未谋面的师父。 沈见碌算是早有预料,剑尊他一路调查就怀疑不已,祭祖大典…… 钟君也要阻止,他们到底为什么都要阻止这个? 他说:“兰姑娘,我们想知道,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祭祖大典到底意味着什么?” 兰心眼神四散到阴暗中的那些“人们”,即便兰心和他们如此熟悉,他们依旧接受不了目光,低头躲闪。 兰心深呼吸一口,再收回目光,看向他道:“他们的存在,就是百年前剑尊欺骗了先祖的证明!” 第39章 晦暗不明灯火下无数张脸原形早已辨认不清, 数年的纹路错落在肌肤上。 他们仿佛还在看着多年前的一场山火,高高的祭台垒积,人们口中的仙人从远方来, 他们跪伏在地等待着祈福, 期盼着来年更好的收成,山鸟鱼林,月明风清。 倒转的天地没有逆转阴阳, 他们古老的一族也不必受外界影响,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于是, 仙人青鸟衔枝来,带着五色霞光驱散了天空阴云, 洒下的露水泽被万民,于是人们向他膜拜,感谢他为万物赋予生机, 感激他为流离失所寻求稳定。 先祖感谢剑尊的帮助, 大宴三天,那三天, 腼南镇美酒,珍馐, 绫罗绸缎从街的这头铺到那头,他们为自己的新生开心,也为永生永世不再被命运捉弄而狂喜。 宴中, 仙人送给先祖一件法器。 鉴心镜。 相传那是一位炼器大能羽化登仙参悟留下的法器,几经辗转,到了他手里, 如今也是个残次品。 给先祖以纪念。 先祖并没有收下鉴心镜,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已做出了决定。 他宽袍广袖,粗布麻衣,杯中盛着农人酿造的美酒,大步走到台前。 他向着头顶的天空,脚下的大地,立足在此处的每一个人呼喊。 “一切从我族开始,也就从我族结束吧。” 异族的天分让他们难以合群,远超常人的力量又大大缩减他们的寿数。 第50章 他们生来一切就是在和老天称量生意,上天多给你的,最终都会以另一种形式收回。 他们习惯了离群索居,也习惯了一代又一代陪伴短暂而亲缘淡薄。 先祖说:“让一切就此结束吧。” 他们就此山村搬离人群,自建桃花源。 他们就此放下炼器,放下老天所给予的“天赋”。 他们一点点学习耕种,学习生活,学习去做一个普通人。 于是四周民众们雀跃,杯中美酒洒向空中,垂髫小儿成群结队,即便堂上不见父母,不见亲朋,哪怕身边来去无牵挂。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他们会慢慢长大,会认识新的人。 万幸他们实在太小,已经不记得旧人模样,也万幸他们离开了故土,会有新的生活。 仙人不解先祖为何如此,即便是击退妖族也不愿显身人前融入人群。 先祖但笑不语。 但仙人又求一事,他希望先祖能补上鉴心镜的残缺,以补人界缺失这一族人造成的不平衡。 万物生灵有序,先祖了然,他和仙人约定,待他修补完鉴心镜,便彻底斩断与凡间的联系,哪怕是仙人,也不能再进来。 此处桃源,无需为外人所知,也无需外人所见。 但前行一路多辗转,上古遗留法器元神四散,仙人提议留下一脉看守镇眼,待他回来便彻底封印。 先祖答应。 临行前他播下一颗种子。 那颗种子并不十分特殊,甚至也不是什么灵植的胚胎,他只是看着腼南来往居民,春耕秋收,也种下了一样东西。 他不知何处捡来的种子,也不指望能有什么收成,只希望它能渐渐长大,看着腼南也慢慢长大。 遂而离开,一去不回。 腼南镇人日益变多,当初的小孩逐渐长大,泥土草垛屋渐少,瓦房砖屋越来越大。 那批人长大老去一代又一代,倒转的阴阳里,太阳西升东落,一天天,一年年。 当年仙人同先祖铸造的钱币也逐渐不知流通何处,也许在小儿的床铺下,也许在陈旧的箱子里。 不再有人记得先祖去了哪。 也不再有人记得,他们最初是为何留在此处。 时光好像不断从他们身上抽离着什么。 有时是回忆,有时是情感。 而这一切,却只是开始。 大概突然有那么一天,镇上少了几个人。 夜间行走,不知去处。 长久的安逸让人陡然间生出一种恐慌。 互相的猜忌也潜滋暗长。 彼时先祖那一脉流传至今,是如今的钟家。 钟家派人来查,依靠微末法器造诣找到了人,人却已经没了气息。 没人能说明那是怎么回事,居住的桃源仿佛突然成了吃人的怪物。 钟家大公子严令封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随之而来的,是接二连三的人失踪,基本都是夜间,他们的尸首并不难找,甚至不像是有人动手伤害。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承受不住什么,而就此反噬。 而腼南镇最大的阵法,就是先祖守护族人的封印。 * 兰心挥手指向场间众人:“他们,全都是那些本该“死去”的人们。” 听到这里,沈见碌已经开始背后冒冷汗:“为什么?” 兰心说:“钟家把他们全都埋葬处理,但是他们却都在七天以后醒来,身体转化为如今形状,体貌气血,已经不算常人了。” 沈见碌皱眉:“那你指的剑尊所欺骗的……” 兰心偏过头看他,神色凄然:“我们的先祖,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剑尊答应他,等他修补好神器,便一同封印入口。但是百年前,先祖的命灯灭在了入口。” 沈见碌:“!” 命灯和命盘不同,上辈子他被景长老陷害就是为了换命盘来混乱剑尊对徒弟的判断,命盘可以一定程度反映一个人的生平,命灯则比较单一。 修士几乎都有命灯,一经点亮,除非生命危险才闪烁,人死即灯灭。 兰心抬头看向诸多孔隙的天空:“我家世代掌管祭祀,先祖的事迹,我们也最先感到遗忘。我家祖辈为了抵抗这不知名的力量,将它刻在了身上,一张人皮,代代流传。” 听到此处,沈见碌难免感到悲哀,不单单是兰心族人,还有这场间怪异的“人”们。 兰心道:“而我之所以确定是剑尊,因为我成功嫁入钟府。我看到了后山的剑尊封印。” 沈见碌心中一震,后山,封印? 那不就是他们之前被抓二进宫的地方吗? 兰心冷声道:“在那里,我看到了祖辈所记载的妖王。” 沈见碌:“!” 他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兰心自嘲般得笑笑:“很讽刺对不对?先祖在那场战役中,几乎失去所有亲朋,族人分崩离析,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休养生息,却鸠占鹊巢。” 季浔此刻也不敢相信:“兰姑娘,你说的确定是真的吗?妖王没有死?还在钟府?” 兰心看向他,眼神严肃:“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在说谎?” 她从明走到暗,又从暗走到明。 闪烁灯火与月光在她素衣长裙投下剪影,像是一副泼墨山河。 “我不可能认错,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认错。” “妖王的记载从祖辈到如今,再不济,人和妖,我分不清吗?” “但是,那宅院明明有着剑尊剑意的封印,对妖却不是绞杀,而是无视。” “剑尊的立场还不够明显吗?他默许了妖王留在我们这里,却又欺骗先祖远走,将他害死在了家门口!” “先祖走后,此处的通道由钟家掌权人把手。如果不是他,先祖为什么进不来?” 兰心一声比一声低,却一声比一声有力:“先祖的命灯在入口徘徊许久,闪烁数次,最终熄灭。” “因为这里有人不想让他进来!” 听到这里,场间陷入了沉默。 兰心脸上波动不大,也许在这么多年里,她已经习惯了一个表情。 暗处的人们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上不同地方的损伤暗伤发作,痛苦不已。 沈见碌几人处在其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见碌早在上辈子,就见识过剑尊对常人生死的冷漠,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对击退妖族的功臣后代,也是如此冷漠。 不,不是冷漠。 他不动手,是因为不想沾染因果损道行。 但他的默许和不作为,如何不是一种狠毒残酷? 而且难道他就没有有意促成什么局面吗? 比如这个秘境里的人逐渐成妖,妖王和当初歼灭他的敌军一同修养生机,何其讽刺? 外界如今的剑修为尊,挤压其余宗门派别修士的生存空间。 静默中,黎尘突然道:“所以你为什么要阻止祭祖大典?” 兰心的眼神飘过抱着身子颤抖,暗处互相取暖的怪物们,轻声道:“祭祖大典是钟家的传印仪式,也是妖王更换新身体的仪式。”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更换身体了。”兰心眼神阴暗。 “我看过钟福给他送药,对于妖来说,自己恢复得越快越好,人的身体就会更快老化成为负担。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祭祖大典开始,他会借此进入钟墨的身体,就像过去的每一次。” 钟墨是钟大公子的名字,也是兰心的丈夫。 钟家的传印往往在当家人老年时,且传完过不了多久,老人便去世,大家管这叫心愿已了。 殊不知,每一代可怜的传印人,都只活了短短十来年,余下的人生,全是妖王作祟。 “妖王本次一旦获得身体,彻底解放,我们全镇被转化得人不人妖不妖的家伙,就是他的第一餐。” 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或者他根本瞧不上吃我们,而是把我们的通道打向人间,去为祸世间。” “妖气越来越重,此处逆转的天地,也许不在人界上方,而是在无形中移向了妖界。所以我们才逐渐不像人,妖王的复苏也不断加快。” 沈见碌有些难过。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安慰兰姑娘。 大人物的心思,放在任何人,任何事上,都影响的不是那一个,而是每一个。 钟君曾告诉他,剑尊是骗子。 他去镇西祠堂,也不让心怀剑尊的人进入,包括后山屋子,那一群亡灵的态度…… 他们早就被害的万劫不复了。 所以兰心也无所畏惧。 她不受剑尊压迫,也不惧怕妖王,他们只是想,尽最后一份力,去阻止这个错误继续下去。 沈见碌再次开口,嗓音有些干涩:“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秘境里的故事都是过去的景象,而从未来而来的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第51章 兰心定定看向他:“沈道长,我知道您拿到了那个窥心镜,我希望您在祭祖大典那一天,利用它阻止钟家传印。” “它固然是个残次品,先祖毕竟留下了一些东西,用它针对钟家的血脉,再好不过了。” “至于别的,那一天我有我的办法。” 沈见碌抿唇点头,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季浔问道:“兰姑娘,那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我是说你的丈夫,钟墨他……” 兰心说:“我们终归道不同,从他将居民转化成妖这件事镇压开始,我们就不是一条路了。” 季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可是兰姑娘,钟家的祖辈也发生了异变,只不过被法器镇压。钟大公子也和我说,他已经不希望炼器继续传下去了。” 也许他只是没能告诉你呢…… 兰心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居然有些长辈看小孩的欣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吧。” 对于这个镇,已经很晚了。 晚到就算补救,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 * 夜晚,钟府大部分人已经入睡,除了巡夜的家丁,鲜有人在。 一道人影在庭院晃着,举着灯笼的家丁刚要上去训斥一番,为何擅离职守,走近一看却发现是钟二公子,当即只能尴尬得赔罪。 钟君心情却颇好,挥手表示没事让他走。 家丁心里念叨着,这个有点疯魔的二公子居然还挺好说话,就要提灯走。 钟君却又突然叫住他。 他当即转身应着,生怕这位公子又犯什么病。 “祭祖大典,是要开始了吗?” “回公子,快了快了。”家丁嘴上应着,心里却唏嘘。 不枉钟管家都训斥了他们一番,告知钟二公子最近不对劲,关于祭祖方面不要在他面前提,免得多生事端。 本来他也没觉得那么巧问到自己,如今看来,真的还是钟管家防患于未然。 钟君听了后好像颇为满意,挥手让他走了。 家丁巴不得如此,快步离开。 他一走,光源也被带走,如今钟君只能看着被枝叶筛下的月光淋下的一条道往前走。 走着走着,到了神树跟前。 他抚摸神树的枝干,轻轻的,像是生怕吓到了她。 “祭祖大典明天就要开始了,我等了很久,却也见了很多次,都有些麻木了。” 他并不指望神树能回答他,从前的很多次,也是只有神树主动找他。 他曾经也是钟家吊儿郎当的二公子,心想有个大哥就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但到了后面,他发现需要担心的有很多。 而他担心的人,却又往往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他轻声问道:“你觉得我明天会成功吗?” 神树依旧没有回答。 只不过有风吹过,桂花连同枝叶一块飘落,缓缓落地。 钟君双手合十自我安慰:“落叶归根,好兆头。” 枝叶随风继续晃了晃,算是回答。 钟君转身要走,却见又一熟悉人影。 他老老实实原地站直站定,喊道:“大哥。” 钟墨笑着对他点点头,看向他身后的神树,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来这里。” 钟君微笑:“因为她不会说话,什么都只能听我说呗。” 钟墨忍俊不禁:“如果哪天你能听到她说话,钟家传印人就是你了。” 两人相视而笑。 钟君突然问道:“大哥,是不是祭祖大典要开始了?” 钟墨点头:“大哥要当家了,开心吗?” 钟君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让我怎么说?以后更难混日子了。” 钟墨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你个混球,长这么大怎么尽想着混日子。” 钟君一边笑一边喊疼,越是喊疼钟墨就要提他耳朵。 神树随风枝叶摇摆。 这一遭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二人年幼,腼南镇实实在在的风平浪静,夜晚凉爽,他们也是在此处,伴着夜风与花香,一边赶蚊子一边说话。 说的什么忘记了。 毕竟,人这一辈子,哪能记住说过的所有话? 所以,需要不断去说,不停说…… 第40章 沈见碌几人还是赶在天黑前重新回到了钟府。 那枚鉴心镜, 钟君说用它来倒转天地,兰心说用它对抗传印妖王。 一枚镜子,真的有那么大的功力吗? 或者说,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有效的。 他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钟府, 此时夜色将明,太阳将再次升起,而这本该无人的清晨, 钟府门口却有人头耸动。 烛灯布幡,水果肉脯, 纸钱剑酒,以及不知名的细小法器, 被他们装进木箱,红绳捆好。 他们动作小心, 仿佛是怕惊醒了谁,说话也是小声的,悉悉索索的布绸被他们拧成绳索, 人与人之间腰腹绳索相连。 以一种很奇特的姿态, 挑着箱子,往山上走。 钟家大门幽幽打开, 一行人就在晨雾中收拾行囊,往山上走。 这架势, 居然让人看着有些发怵。 沈见碌:“我们是见鬼了吗?” 季浔感叹:“虽是黑天,即将白日,应该是急着要干什么。” 江清月看了一眼, 道:“也许祭祖大典要提前开始了。” 沈见碌:“!” 季浔:“!” 沈见碌轻声问:“这么快的吗?不是说要准备一下,之前我看那钟管家架势,不像是这么急……” 黎尘道:“可能是因为我们。” 他们? 他们做什么了? 沈见碌还正疑惑, 却突然一惊。 是了,当天他们闯进后山院落,遇到了那位夺占人身体的妖王,不但如此,还破开了那个木盒的封印。 那木盒仿佛能牵引全府上下气运,染之妖气再反哺自身。 而他们不但打开了木盒,还破坏了屋内鬼魂的平静,并和暴起不稳定的妖王打了一架。 估计也是经此一遭,那妖王的人类身体经不住负荷,现在很需要急着换一副新身体了。 他也迫不及待,去迎接新生。 空中仿佛还浮动着香火味,随着远去的人的步履逐渐远去。 天一点点亮起来,钟府内渐渐人声响动。 江清月闭眼听了一会儿,道:“那群人估计是先上山做准备,现在钟府里的人沐浴焚香,要不了多久就要上山了。” 那他们…… 季浔感到头疼:“这么快,真的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沈见碌神色木然:“你们好像都忘了一件事。” 季浔不解:“什么事?” 沈见碌看向钟府高墙,叹息:“自从我上次从水牢逃出,钟管家就对我特别关注,如今要是让他发现我们不见了,这场祭典估计不好开始啊。” 季浔狂喜:“那不是正好?刚好一直拖着。” 沈见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黎尘同样。 季浔不解。 江清月冷笑道:“你是巴不得那妖王直接啥也不管发狂啊,现在让事件由他们发展才是最好的吧。” 嗯嗯,沈见碌点头,心说不愧是自己师妹。 季浔犹疑:“那你们需要……” 沈见碌抬头望天,生无可恋:“我们需要赶紧回到当初那个牢。” 思及至此,他居然很想迎风流泪。 怎么有人会这么惨的,二进宫了还不够还得自己主动去? 季浔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表示爱莫能助。 沈见碌挑眉:“你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你也要回去。” 季浔:“!” 他怎么忘了,原来他也是被关起来监视的啊! 还不知道门口那几个兄弟如何了,这要是万一醒来没看到他…… 季浔感受到了这个秘境深深的恶意。 * 四人除了江清月,其余都得悄悄潜回“牢”,所以,向兰姑娘他们传递消息的重任,就落在了她身上。 江清月倒是没说什么,甚至还向沈见碌保证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就离开了。 倒是让原地的沈见碌感到十分惭愧。 他们这三个大男人,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靠谱。 由此可见,数量和年龄,哪个都没毛用。 三人墙头依依告别。 沈见碌:“再见兄弟,禁足舒服吧。” 季浔当仁不让:“挺不错的,快回去蹲牢吧。” 沈见碌笑容僵硬。 季浔因为较近已经走得没影,只有沈见碌和黎尘因为既是同牢又有锁链如今无法分割。 他们一路都走得小心,钟府人随着天亮逐渐苏醒,收拾东西以及准备工作的声响传进耳朵,却意外地安静。 就像他们提前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祭祀,而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场。 第52章 钟管家的严令造成如此效果,让人心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两人最终还是回到了下狱十八层,转换的墙壁可以转回,脚上的锁链却成了问题。 他们现在两个人坐得极远,锁链都快垂坠在地拉成一条直线。 可以说,这个距离是锁链的极限,而不是他们互相的。 沈见碌:“……” 黎尘:“……” 还是沈见碌率先说话:“少侠,要不打个商量,你离我近一点,不然待会儿来人发现了怎么办?” 黎尘冷哼:“为什么是我坐近一点不是你过来。” 沈见碌沉默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 算了,他毕竟欠了钱,嘴上便宜什么的吃点亏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他就真的一下子挪到了黎尘身边,两人胳膊之间微妙地隔开一条线,尽量不去触碰到对方。 因为之前在后山,他卖队友阻止黎尘出手的时候抱了他一会儿,当时就觉得他挣扎地厉害。 如今想来,可能他不太喜欢和别人身体接触。 但是没关系,沈见碌也没有这个需要,所以能离远一点就离远一点,对双方都好。 谁知黎尘见此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低头看空隙的沈见碌:“?” 怎么回事? 他试探着问答:“少侠,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埋怨我把你坑进了牢里。” 黎尘看向他,脸却突然冷了,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沈见碌叹息道:“少侠,我知道我做的不对,让你心里不快,但是那毕竟是权宜之计,还是希望你能暂时放下成见,我们先过了这个秘境,然后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然而黎尘的重点却不在补偿:“你说我对你有成见?” 他眼神更冷了。 沈见碌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这…… 顶级理解。 这句话重点是成见吗?他明明是希望少侠不要生气了,先忍过再说,后续他补偿啊。 他磕磕巴巴:“我不是那个意思。” 黎尘看着他:“你肯定有那个意思。” 沈见碌:“我不是我没有。” 黎尘睨着他:“你心里有鬼。” 沈见碌就快把滑跪两个字写脸上了,然而黎尘直接偏过头不做理会。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就闻后方锁链与墙壁颤动。 来人了! 非常不巧,他当时为了破牢而出,特意撞了个洞,导致他无论怎么用力掰,都有一点点变形无法合拢。 而他本来腿上锁链也被卸掉,和黎尘排排坐的姿势怎么想都不可能。 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沈见碌身体比脑子快,做出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用的姿势。 他直接蜷着身体半趴下,胳膊抱住了黎尘的腰。 从本来的胳膊之间一条线,成了如今半身相贴。 黎尘:“!” 沈见碌小声:“少侠你先别动!” 黎尘感觉整个脑子突然就烧起来了,沈见碌胳膊与身体传导过来的热量,刻意压低说话,呼吸打在他腰腹间,包括有些乱的发丝和他的缠在一起。 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墙壁顺着角度转动,钟管家的脸缓缓出现。 这张脸是老的无需奇怪。 但这张脸是青的此刻却分外明显,他一张脸青的发黑,枯瘦的手指指向他们,仿佛要说什么,一口气却在腹腔上上下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同行的家丁此时也傻眼了。 这…… 玩得挺花啊。 黎尘突然间,无师自通了何为社死。 他一时竟不知是羞耻更多还是恼怒更多。 他伸出手想要为自己辩解:“不,你们想错了,我不是……” 没等他说完,钟管家吹胡子瞪眼大手一挥让机关墙再次翻转。 他们直接重新转会牢门,看不到来人了。 钟管家心绪难平,这都什么人啊,要不是祭祖大典老爷嘱咐不能出问题,尤其是要来检查这两个,他才不亲自来。 结果? 看到的这一幕着实辣眼,气煞他也! 他再次大手一挥:“我们走!” 留下墙后的黎尘空气中凌乱。 刚刚一直装死的沈见碌这才抬起头,从他怀里麻溜地滑出来,看向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脸,估计是有点羞愧:“那个,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万全之举,反正出去了也没人认识你,也不知道……” 黎尘突然抬头看向他,眼神黑地可怕:“你说什么?” 他眼神一错不错,盯着沈见碌,让他心里一时有点发毛。 沈见碌:“我说,我们要出去了,我们还没找钟二公子呢。” 既然这位少侠如此不想面对,那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就像他之前的卖惨马甲,用完就丢。 黎尘似乎还有些恍惚:“找钟二公子?” 好的,转移话题了就好,沈见碌点头:“我还需要再次向他确定一下法器,以及他当时还承诺过给我黄金万两,你相信我,拿到钱后我必还你。” 黎尘嘴角抽动:“我是不是该为你的负责任而鼓掌。” 沈见碌沾沾自喜:“那倒是不用,毕竟这钱本来就是我欠的,我还是理所应当。” 黎尘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就走,让还在荡漾的沈见碌当即跪坐一个踉跄被拖着走。 他感觉自己本就不干净的衣服彻底沦为抹布,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方面惹这位少侠不快。 只能用尽全力,歇斯底里:“少侠,去找钟二公子的路不往这边,以及,墙还没转啊!” 第41章 经过一番折腾两人才从牢里出来, 其间依旧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走的小路,同时手上的锁链大大影响发挥。 比如沈见碌现在就因为距离原因走个林子都能啃一脸草。 黎尘:“你确定现在还能找到他?” 按理说这种活动,钟君作为钟家二公子, 怎么着也算是个见证人了, 他们现在去哪能找到人,还不如直接跟着钟府大部队往前。 沈见碌却不这么认为。 按照之前钟君闹出的事,包括后面他逃离水牢什么的, 钟管家应该是对钟君有怀疑了,何况此事事发突然, 他很难再加不稳定的人进去。 包括钟君自己,当时钟君就说过这一遭他经历了很多次, 那么他应该对此事提前也是早有预料的。 何况他还和自己约定了要见这件法器。 他看着前方屋檐,一个人影静静地坐着, 任凭风吹落叶落花洒下,几乎是定格在那里的一幅画。 他走上前去,喊道:“钟二公子。” 钟君回头:“你来了。”他脸上还是浮着笑的。 见到黎尘也不惊讶, 似乎并不在意为何此事要多带一个人前来。 沈见碌道:“你要的东西, 我拿到了。” 钟君道:“辛苦沈道长了。” 沈见碌:“你之前说过,到了祭祖大典这一天, 我们会知道真相。” 钟君看着远山:“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沈见碌:“!” 他不解:“你是指兰姑娘告诉我们的?” 钟君点头:“她说的话八九不离十,但是有一点错了。” “什么?”沈见碌觉得有些不对劲。 钟君双眼麻木:“这场祭典的最终阻止方式, 可不只是杀了妖王那么简单。” 他眼神定在虚空中某一点,也有可能什么都没看只是在发呆:“镇上的所有人,都被妖力转化了, 只要还有一个人存在,妖王就生生不息。” 这是他历经无数次得到的教训。 沈见碌声线颤抖,他无法想象, 这秘境的最终解决方式居然是这一种结束:“你确定没有其他办法?” 钟君看向他:“我当然确定。” 沈见碌:“兰姑娘说我们和她的目的是一样的,但明明你才和她目的一样,为什么你们不能合作?” 钟君无所谓地摊手:“谁知道呢?可能因为我是钟家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点少年人的俏皮,恍惚间他仿佛并没有活过多少年。 沈见碌摇头:“我觉得兰姑娘不会是在意这个的人。” 钟君笑道:“道长啊,你不明白,我们合不合作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有你们的帮助才会是变数。我们合作如何,不合作如何?人多了反而畏手畏脚,就是因为我一个人,所以我才敢做出这个决定啊。” 沈见碌很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一直沉默的黎尘道:“那么这枚镜子,到底有什么用。” 钟君叹息道:“让我们这块地方,重新投影回人界,不然妖也是杀不完的,希望大家都能……” “落叶归根。” * 大概是得知这个秘境几乎无解的解决方式后有些恍惚,从和钟君兵分两路上山起,沈见碌就没有说话。 第53章 换做往常,他也许会说山路难走,钱没赚到以及今天真倒霉。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诚然,这只是一场秘境。 哪怕是这个轮回数次的钟君,都不过是一场幻象。 这些人的死亡无法投映到现实,也不是真正的死亡。 但是沈见碌依旧很不是滋味。 他不喜欢,不喜欢这种大人物随随便便做的举措,却需要一群小人物用生命的代价去弥补。 哪怕这只不过是个幻境。 也无法否认这曾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秘境的主人到底是谁? 是这群人的哪个角色? 还是说就是那位先祖? 这些都不知道…… 大概是发觉了他情绪的不对,黎尘道:“你好像很在意那些人。” 沈见碌答道:“是人我都在乎。” 黎尘:“那不是人呢?” 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还是像之前一样重点奇怪,甚至问得莫名其妙。 但是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沈见碌,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沈见碌看了他一眼,道:“我见过的都在乎。” 这句话其实也很奇怪。 但黎尘却好像听懂了,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看着沈见碌持着的那枚镜子,道:“你觉得它会不会有危险。” 沈见碌道:“什么都是有危险的。” 他们一路往上,山路绵延而上,已经能够看到山顶飘扬的幡旗,一缕青烟细却凝实,缓缓升入云间,就像造了一截天梯,有人要顺着向上。 越往高处走,烧纸烟灰味越发浓烈,不难闻,却越让人紧张,无数高台架起的火盆兹拉作响。 祭台上,钟老爷和钟墨并排而坐。 台下兰心与一群钟府亲眷坐在一起,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江清月不在。 祭典好像还没有开始。鼎中香未燃尽,镇上居民却陆陆续续上山。 即便已经过去多年,腼南镇的家族体系逐渐崩塌,人与人的亲缘逐渐拉远,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小家,他们还是忘不了这个习俗。 那位百年前的先祖留下的这一脉,守护镇平和多年,每代传印族人到场。 既是对先祖传承的见证,又是一种精神的延续。 所以在这一天,他们无论再忙,都会提前处理好事情,亲眼看着传印仪式。 风吹过仙家风铃十二响,鼓声扬起一声高过一声。 山林间飞鸟徜徉于天,仿佛都在为这场仪式而歌唱。 钟管家清了清嗓子,走到台前:“感谢各位前来观我钟家传印之礼,钟家暨先祖离去之后,便一直在腼南镇同大家一起休养生息。” 他声音有所艰涩:“我们并不知先祖的真正寓意,也许永远都没有彻底领会的那一天,前段日子,腼南还出现了妖邪作祟。” 底下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腼南镇远离世俗,如何混入妖邪,如果真的有,又该当如何? 钟管家抬手示意大家肃静:“一直以来,我们腼南都平和安顺,所以得知这个消息时,我也觉得是谣言。” 他眼神似有叹息:“但时至如今,我已经不能否认妖邪的存在,也许我们终有拿起刀剑的那一天,这不可能瞒大家一辈子。” 底下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妖邪,什么异类,他们腼南早就被先祖带着远离尘世,为何还不安分? “钟管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夜间失踪人那些事,不会也是因此吧!” “不是说是意外吗?” “我们这里怎么会出现妖邪,钟管家,你们钟家之前为何不说。” 钟管家沉声道:“肃静!” 大概是老者突然的严肃,让场上陷入了寂静。 但却并不是好的现象。 钟管家道:“之所以今日说,也是希望召集大家,为日后做准备,而不是无能恐慌。” 他转身:“钟大公子此次接印,就是要重启炼器,让大家再次如同当年先祖他们一样。” 钟墨远方坐着,看不出脸上表情。 兰心台下冷笑了一声。 有人发出疑问:“可是先祖不是说,我们普通人一概不必再参与炼器吗?那是会被天道察觉的,我们好不容易争回来的命。” 他们一族因天分而失去的,这些年间怠慢而忘却,才逐渐回到书上普通人生活的正轨。 钟管家未说话,却已有人反驳了他:“那难不成我们就坐以待毙?妖邪出世,没有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你我如何自保,你想过没有?”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远远看着居然有几分熟悉,沈见碌定睛一看,发现是他们初到此处,客栈遇到的兄台。 不免有些唏嘘。 “妖邪究竟是如何产生的,钟家作为先祖传脉,是不是该做些解释?” 有人的重点却不在传承。 顿时,四方争吵不休。 “是啊是啊,钟家作为我们镇唯一传承先祖能力的,是不是该做个解释,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没有,偏偏今年?” “我们腼南镇远离尘世,如果出了妖邪,绝不可能从外部进入,肯定是内部就有鬼,你们钟家在干什么?” “钟家一定要给个说法!” 民众的呼喊声越发强烈,连同鼎中上飘的白烟,紧密的鼓点,直直敲击在心上。 钟管家再次呼喊:“肃静!” 但这一次,民众却不买他的账,依旧争执不休。 直到高台上的老者咳了一声。 这一声并不如何清脆,也不如何响亮。 但大家都听见了。 听见了是他发出的声音。 所以大家安静下来。 无论怎样,钟老爷的话还是很有权威的。 钟家历代以来,坐上这个位子的人无疑都是族中优秀子弟,也无疑在之后把钟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仿佛每一代的当家人,都在传位后突然开窍。 无论之前多么吊儿郎当不思进取,之后都会严肃板正。 让人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们都是模仿最先一辈的影子。 钟老爷现在的身子似乎已不太好,但他还是站起身来,看着镇民道:“此事我钟家必定会负责,也会带着大家渡过难关。以及,” 他话锋一转,逐渐冰冷:“其间也有了一些外来者,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迷惑大家,钟府甚至也受其扰,此次祭祖大典提前开始也是如此。” 他这么一说,台下人顿时想起了什么。 “我之前好像是见过一个生面孔,他当时还向我问路来着,几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当时在客栈,还向我打听我们镇……” 逐渐想起来什么的人越来越多,或真或假,这些人中有的沈见碌见过,有的没见过,他们却都受到无形妖力的影响。 钟管家道:“所以此次也是希望大家能够与钟家共抗外敌。”他转过身,大声喊道:“传印开始!” 狂风吹过长幡,猎猎作响,炉中香已燃尽,有人端物上前,鼓声越来越紧,越来越密,就像一场痛彻淋漓的雨,风铃吊坠与铃铛清脆叮叮,其上剑文微微发光,仿佛无形中改变了什么。 钟墨站起身来,缓缓向前。 所有人屏息凝神,仿佛就在等这一刻。 不止台上人在等,兰心在等,她几乎要盯穿了台上人,手中紧紧握着什么。 沈见碌在等,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发动鉴心镜。 还有很多看不到的人也在等,他们在暗处,可能互相都不知晓对方的存在。 钟老爷向钟墨递过去了那枚镜子碎片。 他一张皱纹遍布的脸居然挤出了一个微笑,看上去却更加可怕:“好孩子,我这就将先祖残念传给你。” 钟墨面无表情。 他没有伸手触碰钟老爷伸出的手,而是将那枚碎镜片用力甩了出去。 碎片高高扬起,此时正是正午,它反射下的日光,光华璀璨—— 第42章 棱镜碎片反射的光芒逸散四处, 白光炽然,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能没能忍住闭上了眼。 然而有人却动了。 兰心一声令下,从林间涌出无数人影, 速度极快, 扑上了祭台。 祭台浓烟滚滚,钟老爷的脸越发枯瘦嶙峋,双目凸出而悚然, 面前的钟墨一言不发,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此事。 台下四周镇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管家也被人拖着往后,他咆哮大喊:“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 一道寒光闪过, 兰心抽出一柄长剑,身后数名家丁卸下伪装, 竟然不是本府原先家丁。 钟管家眼睛睁大,似是不敢相信。 兰心持着剑缓缓上前,道:“钟管家, 我不会对你如何, 但是今日,我要让大家看看台上这位的真面目。” 第54章 她脸色苍白, 眼神却极亮极坚定:“我要让腼南镇所有人都看到,你们所敬仰的钟家当家人, 到底被什么妖邪占了身子。” 众镇民不解其意,才从光影中回过神来,就见到这一重大变故。 那钟家向来柔弱的夫人, 为何突然带着一队人杀上祭台,就像变了个人,还说什么要让大家见识钟老爷的什么真面目。 钟管家挣扎着:“夫人,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那是老爷啊!” 但是他的声音淹没在刀剑嗡鸣中。 兰心持剑攻上祭台! 滚滚浓烟由白转黑,炉中香已燃尽,她剑光一闪而过,直刺钟老爷面皮。 众人惊呼。 那一剑却没能刺进去,铿锵金石之声嗡鸣。 兰心的确是很像是个弱女子,但此刻她持剑手臂的笔直,手腕的绷紧,告诉大家她这一剑并不轻。 但是钟老爷却无需任何外物。 一个人的脸,怎么可能如此坚硬? 这并不好笑。 桀桀桀—— 有诡异声音狂笑。 狂风大作,黑气与浓烟笼罩,钟老爷浑身裹挟在气浪之中,他的笑声刺耳而极具迷惑性。 兰心及时收剑,收回剑的腕骨颤抖,她身后就是钟墨,双目对视间一瞬情绪复杂,但她还是利落地带着钟墨翻下了祭台。 季浔不知何时也赶到,看着祭台上黑云浓雾扭曲,不禁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光是他,此时场上所有人都想问这个问题。 刚刚兰心那一剑,已经让部分人有所怀疑钟老爷。 此事这大风压境,黑雾妖气浓郁,他们深刻在血脉里,几乎都要退化失去的什么,似乎又慢慢觉醒。 他们仿佛能感受到什么不一样的。 好像是钟老爷,但要好像大家都是。 这种不平衡从台上传导到了台下,让人痛苦不堪,已经有小孩承受不住,哭叫起来。 哭声与呜咽风声中,钟老爷,或者说妖王,才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他半张脸都已经异化,另半张脸就像是毫无生机的树木,空着一只眼眶。 却有浓郁的血色从另一只眼睛的眼眶,如同血管蔓延眼下及脖子,他抬起手来,干瘦的手臂如同朽木,却便是杀机。 他一挥手,便打飞了几个还在祭台要上前的手下。 他手掌前探,锋利的指甲几乎要割裂眼前人的喉咙。 却无需用力,他只是轻轻一握,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形中被他吸走。 他撒手,那人倒下声音沉重。 却已是一具干尸。 那声敲击在了所有人心里。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镇民恐惧的呼叫,孩童的哭喊,男人女人粗犷尖细的争吵不绝于耳! 他们想要跑,要闯出这个祭典,场外却好似被无形中一道阵法笼罩,将他们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 沈见碌抬头,银色剑文闪烁。 那是剑尊的剑意。 妖王扭了扭脖子,明显的咔嚓声,不是骨骼断裂,而是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老了。 他需要新的身体。 当初这一族在战场上击退了妖族害得他失去肉身,这么多年,他借着这血脉不断休养生息,才将从前的力量收回些许。 现在这具身体又不行了,好在,是最后一次。 等他将眼前钟家后代的身体掠夺,彻底恢复,他就不再受限制,他可以抽走这里存续的所有妖力,前往妖域。 这样想着,他的心居然有些急切。 他迫不及待,他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少年。 所以他的目光越过兰心,看向她身后的钟墨。 他不是没有想过此次祭典会出问题,数次祭典,今年纷争不断,他早有怀疑。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钟墨有问题。 不过那又怎样,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些已经失去先人传承的家伙,又能拿妖王的他怎么样? 他放肆大笑,空中无形的灵气线红丝环绕,载着妖气源源不绝…… “你们现在发现又能怎么样?” “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再是人,也无法成为人了!” 他伸手,极大的牵引力让钟墨向前,钟墨神色痛苦,却依旧没有说一句话。 妖王嗤笑:“你不接受传承又能怎么样,自作聪明!” 他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传承仪式,他只是需要一个抢夺钟家血亲身体的合理机会! 钟墨喘不过气来,脖子连同脸通红,妖王指甲伸长,就要刺入他的太阳穴—— 有人却再次出手。 这次,是两把剑。 兰心和钟君都执剑向前。 双双架住了妖王的手。 钟君面色狰狞,仿佛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吗?” 他转身喊道:“沈道友!” 沈见碌和黎尘同时走出,黎尘早已提剑上前。 沈见碌手持法器,一边安抚镇民不要害怕,一边行走着寻找着妖王弱点。 兰心喊道:“沈道友,现在还不可以!” 他们还没找到妖王真正的弱点。 难道真的要妖王和钟墨互换身体才可以? 她心下一个晃神,差点被伤到,幸亏多年磨练的剑术给她的直觉,让她避开一击。 伤口的疼痛此刻已经不那么重要,心态的疲惫,以及先祖本就对妖不友好,而施加在他们这群人不人妖不妖身上的威压,头顶结界剑文的嗡鸣,都让他们的意志力进一步消退。 沈见碌期间也时不时抛出法器助力几人,但终究是收效甚微。 他一个踉跄,脚底一疼,好像被什么扎到了。 低头一看,居然是那枚镜片。 鉴心镜是秘境传说里,剑尊欺骗先祖,欺骗腼南的法器。 而先祖可能终极一生都没能找到,却发现那是个谎言。 他最终停在了这里的入口,那么这个秘境又是谁的记忆投射? 以及,镜片…… 他们进此处前,在外面的秘境就找到过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倒转月亮湖泊,就如同这里倒转天与地,倒转阴与阳。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喊道:“季浔,快去钟府的水牢,找段海潮他们要那面镜子!” 季浔转过头来:“段海潮?你说他们?” 沈见碌:“快去!” 季浔知道事态紧急,便不再多问,提着剑走了。 他是剑尊弟子,离开这个阵法悄无声息。 沈见碌此刻却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帮助。 蝴蝶效应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此事的发展。 但是……黎尘退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沈见碌摇头:“我没事,我只是担心。” 黎尘:“你在害怕什么?”远处钟君和兰心还在和妖王僵持。 场上以及有部分人承受不住威压而晕倒。 他们不知所措,像多年前一样,近乎虔诚地跪拜,哪怕这里已经没有仙人,也失去了先祖。 他们像很多年前一样,天真得以为自己的虔诚能够感动上天。 他们无依无靠,只能求神拜佛。 他们早已失去了血脉里曾经的天分。 孩童的啼哭,妇人的抽噎,老人的气喘无力…… 沈见碌看着这一切,却不知道他该做什么。 他能够做什么。 “我害怕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们本就是以外人身份进入秘境,这里一切于他们而言都是割裂的。 “这是秘境,这里的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黎尘看向他。 “你们能够从外界进来,证明那位炼器大能可能就是这里的一员,甚至他还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他说得很慢,看着沈见碌似有安抚:“所以,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他们不会输的。” 按照历史的发展。 这对钟君不知是第几次的重来。 对兰心是不知祖辈为之查探多少年的真相。 是腼南镇数年来镇民的欢声笑语,对平凡生活的憧憬向往。 是没能回来的先祖曾经也许真心期盼过有美好未来的族人们。 他也重复着,默念着:“如果历史上他们有人活下来了,就证明这不是必死之局,这不是……” 他又突然想到,钟君所说的,结束这里的最后方法是杀掉所有镇民。 真的要那么残酷吗? 这里的所有人? 那么如果杀掉了所有人。 而钟君又是不断轮回的那个…… 秘境主人—— “咳咳咳咳——” 有人身受重伤,痛呼出声,却又好像觉得这样有些好笑,于是边咳边笑,半张脸都是血星子。 钟君笑着看向妖王,妖王的腹部此刻已被他捅穿一个大洞,空洞让四方汇集的妖力无法凝聚,妖王脸上异状不断扩散,甚至有些掌控不住。 红色的血管如同有活物在下游动,可怕至极。 第55章 钟君却笑得疯狂,哪怕他五脏六腑都被震碎。 妖王皱眉,妖力的流失让他不快,所以他那扭曲流动的五官几乎化成虚影。 他要彻底杀掉这个难办的家伙。 钟君微笑,他怀里还有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他的底牌。 眼前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让他动作停滞。 场间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向这一幕,因为空中流光四起,乐声和缓。 钟墨停在了钟君身前,他面对妖王,缓缓吟出传印的法咒。 第43章 在场的人, 其实对这位钟大公子了解并不深,比起耀眼的先祖门楣,天资过人的胞弟, 他在其中委实有些过于普通。 大部分人只知道这是一位办事还算周到的大人。 而对于亲近的人, 无论是一同长大的钟君,举案齐眉的妇人,亦或者看着他长大的钟管家, 都不能算作了解他。 所以他今天的表现是如此地反常,此刻的站出又是如此让人意外。 咒语晦涩难懂, 与风声呼啸鬼魂哀嚎在一起更难分辨,钟君艰难睁开眼, 好似有什么在眼眶中打转,将落未落。 “大哥!” 上次喊这一声还是昨日, 同样心绪复杂,二者却大不相同。 钟墨缓缓回过头,对他, 对兰心, 对场外的沈见碌都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种带点欣慰,又近乎洒脱的微笑。 而后直面妖王, 任凭那撕扯灵魂的力量涌入身体,他甚至还有意识地促成这件事的发生。 黑气不断蔓延, 妖王身体越发腐朽僵硬,二人连接处却几乎被藤蔓绑死,如同蟒蛇的力道死死制住四肢, 黑气,红色血流,不断向上, 向下蔓延。 他的眼眶逐渐睁大,眼球凸起而被血色堆满。 钟墨哑着嗓子喊道:“快动手!” 妖王原先的身体早已腐烂不堪,无法使用,但如果没有合适的躯体,他又会携灵识而逃,妖王之势,哪怕身受重伤,又岂是他们这群普通人能够抵抗地了的? 到时候不过是让妖王再次沉睡,找个地方休养生息,假以时日再次夺舍罢了。 所以他只能以身为饵,让妖王进入自己的身体,再来斩杀。 他嘶吼道:“动手啊!你想大家都死在这吗!” 他瞪着一双眼,双目赤红已经不辨天日,他其实只是在对着一片漆黑怒吼,却又无法完全操控自己身体而感到无能为力。 钟君却还是颤着手。 他汗水和血水一同落下,流进眼睛也让他无法睁开。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不能睁开还是不想睁开,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为什么? 为什么重来到了这一次,大哥还是要死? 他执剑的双手颤抖,胸腔不自然地凹陷下去,看着浑身黑气的钟墨,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有人告诉他。 动手啊…… 动手你就能解脱了…… 离开这个该死的轮回…… 你不是一直都想这样的吗? 他的剑哐当坠地,无数妖魔在他心中说话,有的悲惨至极,有的蛊惑人心,有的激他一身戾气…… 他就像浑身都不是自己的。 他崩溃地跪下,冲着钟墨喊道:“大哥!”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却仿佛胜过了万语千言。 钟墨痛苦的脸庞有一瞬间柔和下来,随即又被痛苦占领。 钟墨双目已毁,血泪划过面颊:“动手吧,你没有退路了,我们也没有。” 钟君缓缓站起,却如同孩童一般,手中剑不知如何比划。 过去这个场景他其实面临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大哥都在换身体的那一瞬死掉了,再也回不来,而他如同修罗,斩掉了所有镇民及妖王。 但是那样不会结束。 因为妖王斩不灭。 哪怕被妖力侵蚀的镇民全部消失。 但这一次,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们拿到了鉴心镜,还是拿妖王无能为力,居然还需要大哥用身体为牢笼限制住妖王。 兰心身受重伤,一时竟然无法站起,她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剑丢向钟君。 “快点动手!”她声音嘶哑不复从前悦耳,甚至咳出血来。 她抬起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你难道想钟墨的努力白费吗?” “你哥他,从来都是个普通人啊。” 他本就不如何天资聪慧,修行禀赋也有限。 他对妖王灵魂的抗争已经是一个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但他仍愿意,为了这片先祖留下的土地。 沈见碌一步上前,却被黎尘拦下。 黎尘向他摇头,道:“我们是“外人”,帮不了的。” 沈见碌抿了抿唇,台上的风波如此烈,他却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当局外人。 所以他咬牙:“我不管!我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身上其实也没有多少法器,但还是奔向前,扶起跪坐在地的钟君,协助他向妖王攻去。 钟墨,或者说妖王,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意识。 事实上,哪怕钟墨还占着身体的主动权,钟君也无法杀死妖王。 上古血脉的强大,已经不是他们这群普通人所能面对的了。 如果不是脸庞漆黑流动一闪而过的面容,痛苦的神色,几乎已经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身体曾经是钟墨。 钟君咬牙:“你把我哥,还给我!” 妖王却嗤笑:“你哥?” 他脸色一会儿扭曲一会儿还原,就像是一个不太稳定的反应体。 他嘲道:“他已经没救了,居然还妄想通过换身体来阻止我,今天——” “你们全都要死在这!” 他的笑声遍布天地。 也就是这一刻。 法阵上方剑文转动到了不见的一角,风声呼呼过耳,烟丝在空气中略微扭曲。 沈见碌拿出鉴心镜,正对妖王。 镜子里,是扭曲枯木的半张脸,和属于钟墨的脸。 妖王看到镜子的一瞬间,仿佛识海被击中,顿时一步不稳踉跄后退。 脑中剧烈的疼痛,以及有人不断争抢身体主动权,眼前明明灭灭的感觉,让他一退再退。 沈见碌左手一符召来。 其实那并不能算是符,更像是炼器与符咒的结合。 他用许多张白纸炼化,才有了这么一张。 尘归尘,土归土。 词条:耐久为零的一次性使用品,在它的燃烧下灵魂也扛不住。 但总归尘归尘,土归土。 只要你是本地人。 就不会有大问题。 触发条件:使用者觉醒“我命由我不由天”机制。 沈见碌几乎是丢出去的瞬间就收回了手,掌心仿佛还有被烧灼的烫。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符? 又是谁在帮他? 脑海中小精灵小声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啊。 他脑海再次一疼。 妖王被那符咒贴身,痛苦不已。 白色的火光仿佛从身体内部往外燃烧,明明衣服不见火痕,他的灵魂却备受折磨,与钟墨一起如同炼狱火烤。 钟君出剑一招比一招快,浑身血水如大雨淋漓,他却近乎癫狂。 边缘白白的,一看就很软很弹的鬼火慢慢地飘出来。 它似乎是恋恋不舍地蹭了蹭沈见碌的脸颊。 沈见碌感觉要发生什么:“你怎么了?” 鬼火不会说话,它只是最后蹭了蹭沈见碌的手心,好像是感谢这位一直保护它,还为它说话的人。 它轻轻的道别。 然后如同一道流光,冲进了浑身火光的妖王身体。 远处钟家后山光芒万丈。 风铃的剑意仿佛受到触动,剧烈地抖了一下,应声而裂。 剑尊留下的封印,居然就此失效。 屋中那空白的木盒,揭开它所需要的钱币,好像一场笑话。 封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需要千古流通的东西打开。 然而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而千古流通…… 不过是大人物的谎言罢了。 原本黑暗的屋子,无数灵魂仿佛受到感召,鬼火一簇簇亮起,汇成星海。 它们像是一条漂亮的银河,飘过窗口,越过山川,绕过云烟,最后停在了祭台。 祭台烛火已灭,而它们恰逢其时。 它们环绕着,带着空中不可见的无数丝线,带着先人会有的神祷,缓缓压了下来。 淡蓝的火光如同流水,将妖王覆盖。 明明是鬼魂的力量,此刻却美如神迹。 沈见碌手中鉴心镜再次发出浓光,光芒几乎将所有人笼罩。 妖王被困无法脱身,那一瞬间,他仿佛被什么拉扯着与原身分离。 噗嗤—— 是剑锋刺入身体的声音。 钟君双眼通红,奋力一击。 哗啦—— 第56章 有什么东西被撕扯出来。 原本倒地的兰心不知何时站起,又不知何时冲上前来。 她衣衫褴褛,手无寸铁,却硬生生扛着火焰的炙烤,将妖王灵身在最脆弱时从钟墨身体中拉了出来。 鬼火如同荧光的大海,却又如大海般残忍,它烧的兰心十指几乎见骨。 兰心满脸泪痕却满是仇恨:“把我相公还给我。” “我叫你还给我!” 她彻底将妖王灵体扯了出来! 鉴心镜光芒大作,妖王灵体被奔涌而来的鬼火包裹。 妖王哀嚎着,他却不甘心,他带着浑身的烈焰,奔向了下面的人群。 谁是彻底的人,谁又没有被妖力侵蚀? 鬼火对所有此地的人都是致命的。 黎尘和沈见碌就算有心想拦,也护不住那么多的人。 他们是普通人,却又好像不能算人。 多么讽刺? 火焰烧灼,妖王要让这里的所有人和他同归于尽。 人群中,有位妇女看着自己被火焰燎伤的孩儿,泪水无声流下,她蜷起身子,将孩子牢牢实实抱在怀里,胳膊护住她的后背。 她的丈夫也抱住了她,以不那么伟岸的身躯,护住了母女,哪怕背后全被烫伤。 渐渐地,其他人也有了动作。 孩童的啼哭被严实的怀抱闷住,青年人隐忍的痛呼不绝于耳。 老人被青年人们环环围住,用身体砌了一座防火墙。 草地的火势蔓延,空中的火星热浪奔涌,他们就相互抱得更紧一些,把怀里人护得更严实一些。 就像很多年前他们的祖辈那样。 青壮年全都去往前线同仙门修士一起,阻挡外敌,用生命换来后辈与老人过平稳生活的时候。 他们曾经付出了很多,获得了短暂以及虚假的平稳。 但是那又怎样呢? 他们对未来还是这样期盼着。 沈见碌喊道:“钟君,还有没有办法!” 钟君麻木地回头,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有啊。” “所有的镇民都死了,妖王就没有办法复生了。” 他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流满面,突然的哭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沈见碌也热泪盈眶。 不会的…… 不会的。 一定有别的办法。 “沈兄,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来啦。” 沈见碌转头,季浔带着段海潮一群人奔上山来。 他手中那枚镜子高高举起。向沈见碌抛了过来。 沈见碌接住。 这其实就像一面普通的镜子,他解迷时并不觉得有多难。 他将鉴心镜和这面镜子背面合在一起。 但这也是一面很特殊的镜子,很难得的镜子。 难得到,先祖穷极了自己的一生去寻找。 镜有两面,阴阳两极,天地方寸。 而他的后人,也几乎用了自己的一生寻找。 那枚镜子也许于后人而言,来得实在太晚。 有些事已无法挽回。 而它又来得那么恰到好处,让后人得以满足心愿,构建这么一个秘境,得偿所愿以了遗愿。 两面镜子相合,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时间停滞了。 桃花与桂花两个截然相反时节生长的花木,花瓣被尽数剥去。 火焰滚滚的河流倒转,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于是月亮太阳东西交换回到正轨,天地翻转面向人间。 时光在飞逝,无数影像闪回在眼前,沈见碌并不能看清所有。 但是流年如此,岁月哗然,镇西祠堂无数灵光交汇,长者牵着孩童的手,不知说着什么,逐渐远去。 天空的阵法也被收走。 鬼火如同来时银河,去时波光粼粼,隐入云间。 镜面投向天空的亮光,像是一处泉眼,妖气被它源源不断地吸收,而妖王的力量逐渐衰弱,转向虚无。 钟府神树的花瓣尽数飘走,徒留枝叶。 就像她当初刚长出来一样。 她在腼南,见证了这里的慢慢长大,见证了这里人的繁衍生息。 腼南多大了,她就有多大。 她见证了开始。 也该铭记这场终结。 第44章 山间飞鸟衔来落花。 它坠入法阵的中心, 就像是停在了一片湖泊上,荡开波纹。 于是生机重新赋予大地,青草葱翠, 嫩芽探枝, 环抱在一起的人们感受到凉丝丝的风拂过他们伤处。 带走了烟尘与血汗,耳边也不再嗡鸣。 他们近乎难以置信地抬头。 看着天空泉眼一般流动,仿佛通往未知的世界。 钟君缓缓站起身, 看着辽阔的天空。 不再是井底之蛙的视角。 而是真正的天空。 沈见碌手中的镜子光芒逐渐暗淡下去。 随着天边流云的变换,它就像在损失着某种生命力。 直到最后—— 咔嚓一声, 它又成了两面。 古朴的花纹勾勒了不凡,而它也就此完成了它使命。 “谢谢你。” 那是一道很轻, 但又含着欣慰的声音。 他仿佛就此卸下了所有重担,告诉沈见碌, 然后就此离去。 沈见碌回头看,只有黎尘抱着手看着他。 沈见碌突然想说什么,却见黎尘眼神示意自己转身。 他转过身, 无数腼南镇民涌过来向他表示感谢。 “多谢仙人, 仙人的神迹我等都见识到了。” “谢谢仙人,救了我们一家老小。” 说话的是个大汉, 此时依旧护着怀中妻女。 沈见碌摆手:“我不是仙人,我也什么忙也没帮上。” 但人群依旧围着他, 向他说话,每个人的声音都是如此明晰,每个人的感情都是如此真挚。 他看向人群后, 钟君慢慢爬起,一边说着借过,一边扒开人群走了过去。 钟君伤实在太重, 鉴心镜也只能修养一部分,他一瘸一拐,扶起兰心,走到了躺在地上的钟墨身前。 沈见碌看着,很想上去帮忙,但却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只能看着他们缓缓走去,身后原本吵闹的人群也随之安静。 诚然,他们到此地得知钟老爷是妖王,钟家肯定有不可逃脱的责任。 但钟家的人,他们又并非没有相处过,刚才又是先反抗妖王。 他们对钟家,就像是一夕之间,心绪天翻地覆。 不知该如何对待。 探向鼻息的时候兰心早有准备。 但那不妨碍她的手是抖得。 她甚至手指在鼻下停留数息,迟迟不肯移开。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抱有侥幸,甚至想用自己的固执,来迷惑一下。 迷惑地了谁? 钟君阖上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心中悲痛,并不比兰心少。 兰心缓缓地抽噎起来。 她声音很小,她向来是不屑于这种情感的。 但她还是不能避免地感到难过。 远处江清月不知何时已经上山,她看着这一幕,脸上并未太大波动。 她走到黎尘身前,瞥了他一眼。 黎尘似有所察,却没有回应。 大部分人的爱和恨其实都难以分明,此刻看到钟家如此,也不免为他们惋惜。 他们走上前去,就像一开始青年人围住老人和小孩,将他们围住。 山间的飞鸟打了好几个转,又缓缓停在枝头。 它并不能理解人类的行为,但是感到好奇,并为之驻足。 “大师兄!”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转头,沈见碌回身见董烁晖及小师弟,还有当初在钟家一起消失的散修们,小步跑着上来。 小师弟手里还高高举着一盏灯。 那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钟家家主的命灯。 钟老爷被妖王侵占身体,刚刚天罚之下已经消失殆尽。 但是接过传印的钟墨,如今也没了气息。 这盏灯…… 为什么会是亮着的? 大家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同时看着那小孩一路小跑,生怕他让这灯灭了。 渚舟上完坡到了平地,小心翼翼用袖子护着烛火,一步步走来。 沈见碌不解:“小舟,这是?” 渚舟满头大汗:“大师兄,这是神树让我带来的。” 神树,钟府家的那棵树。 由先祖亲手栽种,受腼南一切气运影响。 钟君如获救兵:“她说了什么?” 渚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她告诉我,她护住了这盏灯的火星,自己添了一把火让它暂时不灭。” “但是,她只能包裹住火星步让灭,到底还是需要命灯自己燃起来。” 兰心抬头满脸泪痕:“怎么样才能让命灯自己燃起来?” 第57章 渚舟道:“神树说,命灯是先祖留下的,专门感受钟家一脉的,但是钟家,是他留下守护腼南百姓的。” “要想命灯自己燃,需要腼南真正需要那个人,并且认同那个人,才能受民众愿力所化,形成新火。” “他需要你们每一个人的祈福。” 他话落下将灯递给了钟君,同时躲在了沈见碌身后。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番话。 钟君拿着命灯,将它递给兰心,随之便面朝大家跪了下来。 “腼南的父老乡亲们。” “我是钟家不争气的儿子,不能为长兄分忧,也不曾为大家做过什么。” “我是个没用的人。” “但是我哥不一样。” “他是钟家的大公子,十来岁就接过了家中产业,为大家开渠凿河,给腼南的家家户户送过米面,送过过冬衣裳炭火。” 他低着头,泪水在地面绽开。 “我们钟家,对此事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希望大家能够暂时不计前嫌救救我大哥。” 他泣不成声:“就当是,看在大哥与妖王斗争,嫂嫂为大家拦住妖邪的面上。” 他重重叩首。 扣在了在场每一个人心里。 兰心扶着命灯,动也不敢动,她就像是攥着根救命稻草,无声地流下泪来。 在场的镇民从心里来说,是没有办法一点都不怨的。 但人就是如此复杂的生物。 何况钟家人刚才自己主动在前,他们生长到现在,或多或少也是钟家的荫蔽和治理。 有人窃窃私语。 “我还是相信钟家人的,钟大公子曾经在我娘卧病在床时来看望过,请了医师来看。” “我也是,钟家的怨,也不能这么算吧。钟大公子从前做了那么多好事,我们怎能见死不救,这有违祖训。” “是的啊,钟夫人也常在节日施粥,开办学堂,还教过小女琴艺,我们怎能忘恩负义?” …… 反问在人群中炸开。 这就是钟家的错了吗? 功为何不能补过? 何况此刻的安宁,钟家如何出力他们又不是没看到。 钟君和兰心便看到,乌泱泱一片人,陆陆续续跪了下来。 一如当年。 他们虔诚地祈祷着。 不同的是,曾经的曾经,跪拜的人期盼的仙人所给予。 他们跪拜,只为得到一个公平,只为一人的命。 人的愿力如同繁星点点,渐渐升起,空中仿佛有无形的符文划过。 这层韵律,像是歌声,也许很多年前,祝福就是一首颂歌。 沈见碌等人静静看着,看着这神奇的景象。 沈见碌闭眼,记住了这段旋律。 江清月远处静静看着,突然说道:“无用功。” 她转身便走。 死去的人如何能回来。 人的愿望又如何改变生死? 不过是传说罢了。 黎尘却突然道:“你觉得他们们很傻对不对?” 江清月看向这个男人,不得不说,她对这个人印象就不如何好,所以她直言不讳:“没错。” 这个世界上,死去的人是无法回来的。 黎尘道:“但人就是如此,即使虚假,也不妨碍去相信,心里有个念头比什么都重要。” 江清月皱眉:“这只会给自己增加痛苦。” 黎尘:“痛苦并非全是痛苦,而且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清月再次看了眼他,只觉得不可理喻。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远方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有气了有气了!” “有心跳,有没有会医的?赶紧来看看!” “别喊了,在这呢!不要动伤者啊我服了!” “有气就好……” …… 她脸色诧异地转头看过去。 怎么可能? 死去的人能够回来? 黎尘没有说话,走上前去,到了沈见碌身边。 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见碌从进到这里,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的样子。 沈见碌听到以后,却突然松一口气。 他笑道:“我觉得很好啊!” “这世界真好。” 于是天空放晴,飞鸟盘旋,山脉青葱蓝天白云。 * 他们又在钟家住了几天。 钟墨刚刚醒转,于是钟府许多后事都要处理,全都是兰心和钟君在做。 兰心从前祖辈就是处理祭祀相关,对于后续事情处理都很周到且得心应手。 至于钟君,平时钟府风评不如何成熟的人,居然也在安置伤员民众时井井有条。 路还要往前走,空间的打开,让此处的秘境有了到外面的出口,且不限制人员。 已经有人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这都需要慢慢来。 了解外面信息,整理自己产业,与外界贸易往来。 这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钟君忙到都不怎么能看到人。 好不容易看到,是他在神树旁,好像在和她说着什么。 沈见碌拍了拍自己的灰,就走上前道:“钟二公子,终于闲下来啦。” 他说这话纯在打趣,钟君听了也颇为无奈:“没办法,大哥有伤在身,嫂子也忙,我总不能吃白饭啥也不干。” 沈见碌点点头:“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呢?” 钟君听到这话却是突然严肃了:“后面我应该是会让镇上学堂多教授一些先祖留下的东西吧。这世界,从来都没有真正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啊。” 他说:“我们要有自己的能力,我曾经在神树的帮助下见过外界,与我们内部大不相同。也许到时候有很多人想出去看看,贸易通商什么的。但那都得等我们落地再说。” 他们现在就像是浮空在天空的一座岛,但在空中不断漂浮中缓缓下降。 也许,哪天一睁眼,他们就到了某片海。 沈见碌表示肯定,慢慢自己创造想要的生活才是真理。 他闭眼感受着微风,道:“那剑尊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钟君沉默了一会儿,道:“就那样吧,我们没必要告诉他们实情。” 沈见碌:“为什么?” 钟君笑道:“我问过神树了,我们会到普通百姓生活的海岸附近,那里也没什么仙门。至于剑尊,我们知道就可以了。” 他叹气道:“人的信任是很容易破碎的东西。即便让他们知道了,又能对剑尊如何,为自己的未来增添枷锁罢了。” 他靠着神树,懒洋洋道:“所以,保持着一颗相信别人的心,不好吗?” 沈见碌没有说话。 但他其实很想说,没关系的,我会记得。 他们来这里的散修不会忘记。 所以他笑着说:“那也挺好,还免得我来建议你们族人不要因为仇恨过日子难受了。” 这样就很好了啦! 他向钟君挥手告别:“我要走啦。” 钟君疑惑:“走?” 沈见碌笑着说:“你知道的啊,我们这群人该走了。” 钟君忍俊不禁笑出声,却又突然收回笑容,抿唇认真地看着沈见碌。 他说:“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无数次的轮回试错里。 找到了一个最好的结局。 即使…… 沈见碌走着走着,小跑起来,背着身子向钟君告别。 他喊着:“有缘再见咯。” 钟君大笑:“此间事了!” 黎尘几人早就等在了钟府外,等着与钟君告完别的的沈见碌回来。 于是,沈见碌踏出门槛。 他似有所感回过头去。 门内庭院里钟君站直,和神树一起向他挥手告别。 随之转身远去。 钟府家丁向他挥手,兰心在窗口向他微笑点头。 走马观花般,每个人向他谢幕。 然后他们背过身去。 向对面走去。 时光飞逝,残阳如血,钟府如同一副古老陈旧的画卷,人物场景如流沙般慢慢消退。 他们就这样,渐渐消失在夕阳中。 第45章 光影变幻, 他们回到了一开始的山洞。 董烁晖几人,被神树隐藏起,对幻境中的那一切都是以局外人的方式看。 看沈见碌如何智斗魔修, 看兰心姑娘精心谋划, 看钟君同神树商讨对策,看着腼南的人群从古至今善良的不变,也看到了百年前剑尊的阴谋坑杀数人。 很难说他们当下的心情。 无可否认在修真界, 剑尊就是天和地,他代表了至高无上的道法和权力, 他的剑甚至都在最顶端,让众人仰望。 所以各大仙门兴剑修而衰旁门, 他们看着剑尊的强大,看着剑尊的一人独断, 很难不去期望,去想象—— 如果我,或者我们辈中, 出现了一个像剑尊一般的天才。 第58章 那会如何?是否也能如剑尊一般, 将我宗的强盛推上顶峰? 然而多年来,各大仙门不是没有培养过, 寻找过。 但剑尊就是剑尊。 也许是上天注定,一个时代的天才, 最亮眼的,只能有一个。 所以百年来,各大仙门无论培养多么精彩绝艳的弟子, 收到了多么禀赋出众的徒弟,都难有人能会剑尊锋芒。 剑尊就像是衡量在人们心中的一把高高的标尺。 他代表着,某个阶级跨越的可能。 可惜百年前的一场大战, 各门损失惨重,许多冉冉升起的新星也命折当年。 如今的修真界,能够和剑尊说话的人。 已经越来越少了。 作为人族的第一人,其实很难想到,剑尊为什么要对腼南人民如此。 但在秘境中的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实在发生过的历史,又有何可推脱的呢? 段海潮几人也是在来的路上听季浔说起,此刻也不免沉默。 大家都在等。 就像是,等着这里目前的主心骨,沈见碌先说点什么。 然而,沈见碌开口说话,却没有谈这件事。 “在里面怪刺激的,不过好在我们都安全出来了,待会儿我把地图分给你们,就各自走吧。” 他抬头看天:“秘境也快要结束了。” 秘境上空蓝天部分不断缩小,就像沙漏般往下漏着阳光。 董烁晖有些没反应过来:“分开?我们这就分开了吗?” 他还觉得,没和沈道友相处多久,居然秘境就要结束了吗? 沈见碌笑道:“没办法啊,让大家和我一起在里面困了那么久真的不好意思,我手上有部分此处的图解,待会大家伙拿去顺着找找,看能不能有什么好东西,就当作我的赔罪了。” 要知道,对于散修包括外门弟子,秘境资源可是找一个少一个的,不知道竞争有多么激烈。 董烁晖和段海潮等人显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也难免受到沈见碌的大度而受宠若惊。 尤其是段海潮,被沈见碌坑进牢房的他到此还有些不敢相信:“你是真的有地图?还愿意分给我们?” 沈见碌点头:“真的,之前骗了你们十分对不住,这不现在赔礼道歉吗?”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段海潮就算之前被沈见碌坑再多次有再多不快,也不可否认沈见碌在腼南世界所做的贡献。 所以他勉为其难原谅他:“那好吧,你是散修对吧,将来出门在外,到昆吾派附近,要是有什么忙要帮,就说我的名字吧。” 他这话说得居然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好在沈见碌十分上道:“那是那是,将来小弟要是吃不上饭了还望段道友帮衬一二。” 董烁晖也反应过来,让出秘境资源这是何等的大度,恩情难还:“若是沈兄到了蜀云观,我也可向观中引荐一番。” 在很久之前,炼器和阵法符法不分家。 正所谓符道造诣,重要的,不在符,而在道。 而这道,三种不同修士的学习方式各不相同,内在原理却是大同小异。 如果沈见碌将来有炼出更高级法器的意向,去向符道高人请教一番,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董烁晖其实也只是一介外门弟子,并不能得见观内大能,这番话说得却是分外认真。 沈见碌随之微笑:“那就谢谢几位的好意了,时候不早了,大家早些行动吧。”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辈子的生活好像步入了一个趋向于正常人的正轨? 他有了一个不教东西但是管吃住的师父,有了两个听话懂事的师弟师妹,下山遇到了上辈子只听过没见过的人傻钱多的大好人。 还遇到了同一个世界穿过来的老乡,见到了许多修士,有了一些缘分,他好像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条线。 所以,真好啊。 当然,也有不如上辈子的。 他思及至此居然哭笑不得。 上辈子比狗还惨好歹穷到至极也是零资产。 这辈子直接负资产。 还不知道负号后面跟的是什么无限不循环…… 大概是感受了他的视线,黎尘瞥了一眼他,冷冷道:“怎么?” 沈见碌:“……” 他很想说什么,但是不能说。 所以,没事不要瞎创业。 不适合又没背景的专业往死里学顶多是难就业穿小鞋。 要是想不开为了爱好创业,可能下一瞬就体会何为老赖竟是我自己了。 鉴于江清月和渚舟都在旁边,沈见碌一咬牙把黎尘往远处拉。 黎尘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就顺着他的惯性走了。 渚舟还在好奇:“他们干什么?有什么话要去那边说?” 季浔看破一切所以为沈见碌掩饰:“噢噢,这个嘛,大人之间交易往来什么的,小孩子你也不懂。” 江清月:“……” 你在说什么? 季浔丝毫不知自己已经为沈见碌做了无效掩饰甚至有歪曲事实导向,还在数事成之后兰心姑娘给了自己多少银子。 这白花花的银子居然从里面出来了还在,那么就是出了秘境也在。 虽说修真界流通货币是灵石,但是没关系啊,有了银子,他就可以山下买房了! 只要他努力工作好好修炼,总有一日,他能在剑宗买房! 沈见碌拉着黎尘到了远处,收手时,黎尘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胳膊还伸在半空中顿了一阵子。 沈见碌倒是没有在意这个,首先开门见山:“少侠,你听我说,我现在还没有钱还你。” 黎尘挑眉:“你之前就说过进了钟府还。” 他年纪不大,说这话时情绪难得外露,居然让人听出了一股子埋怨。 沈见碌双手合十大求特求:“当时是因为钟君说如果他骗我就要赔我钱,可是后来他并没有骗我,所以就没有给我钱。” “我自然就没有钱还你。” 这话说得,沈见碌自己都羞愧。 活像小学生借钱,这个没钱,但是上个人欠他钱,于是让债主找他的欠款户还钱催债。 黎尘微眯双眼:“他没给你钱关我什么事?” 的确。 但是沈见碌确实没有那么多钱,他只能再次打商量。 “那,就像之前说得,分期可以吗?” 很长时间没有答复。 沈见碌闭着眼都不敢看黎尘,生怕这少侠下一秒生气把他拍飞,然后绑着他到地下黑市卖了换钱。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尘那边才传来一句。 “嗯。” 这倒让沈见碌更加不好意思了,这少侠人还怪好的,自己却如此揣测。 沈见碌说:“可是我们待会儿出了秘境就要到各自的地方去,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按时存取钱,也免得天南地北到处跑。” 他可是记得他这个散修的人设。 谁知黎尘却摇头:“不,我跟着你,你赚到钱了当日付就好了。” 沈见碌:“!!!” 这怎么行? 他不是真散修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少侠你应该也是大户人家,我散修到处跑,怎么好因为这些钱让你跟我到处跑呢?” 黎尘冷笑:“这些钱?要是少的话你怎么现在还不完?” 沈见碌闭嘴了。 他没想到这个少侠脑子如此清醒。 黎尘继续道:“而且我也是散修,这把剑对我来说也是同样重要,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还钱半路就死了。” 他,居然担心的是自己还钱还到一半死了,而不是跑路了,所以要来跟着。 如果黎尘在现代,估计也是个大大的“企业家”。 良心,太良心了! 他强颜欢笑:“可是我们真的居无定所,你何必……而且我的安危你总不能时时刻刻注意吧?” 黎尘笑容更冷了:“你自己的命自己不注意还想我帮你看着?” 沈见碌:“……” 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到最后他只能被迫接受:“那,我们回去的路上,可能什么人都会碰见……” 他说得委婉。 黎尘不屑道:“我又不怕什么。” 你最好是。 沈见碌心中说道。 剑尊仇敌去剑宗。 一时竟不知黎尘是会先砍他还是先砍剑尊…… 远处的江清月并不能听清他们说的什么,不知为何,两人身周就像笼罩了一层奇异波动的阵法,传入耳朵的声音就像是被打乱的语序。 但即便如此,江清月的脸色还是越发冷。 因为传来的“关我什么事”,“跟着你”,“日付”,“让你跟我”…… 内容之丰富,用词之大胆,让她心凉半截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 他们都在聊什么啊! 她的目光转向还在数钱的季浔,后者浑然不觉。 第59章 都是这个人,都是这个人害的。 交友不慎,真是害人不浅! * 再次回到黑漆漆的山洞,沈见碌已经全身轻松。 他之前靠挖炼器大能府邸到了这里,如今又再次回来,见证了腼南的一切后,心中难免百感交集。 按照真实发生的历史,炼器大能,也许就是钟君。 他有了惊人的天赋研习炼器,毕生资产都在此,而直到逝世前,他都在寻找着,能够让腼南走向另一个好的结局的东西。 修补好那枚鉴心镜。 他也终究敌不过年岁,又或许是他这一族本就寿命短暂。 他留下秘境,也留下幻境,希望后人赋予他另一种可能。 所以,再次走到伏妖塔,他也不紧张了。 伏妖塔十分安静,也或许是随着他们解开幻境后,里面的生灵也冥冥中知道了什么。 他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风很轻,她的动作也很轻,轻到就像绸缎滑过皮肤带来细微响声。 灵山道:“是啊,结束了。” 她带着一种忧愁,却又有几分解脱的语气说出。 其实早在第一次和沈见碌说话时,她就应该发现不对了。 昏沉的意识,不知何时苏醒的身体,以及这极寒的幻境。 一个妖,怎么会有秘境的地图呢? 她早该知道的。 她早该想起。 他怎么会将她封在伏妖塔中如此岁月…… 黎尘只是进来,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沈见碌道:“灵山姑娘,或者说,神树?” 灵山咳了咳,道:“你叫什么都可以,没什么区别。” 沈见碌站在伏妖塔外,问:“灵山这个名字,是钟君取的吗?” 灵山笑了,说话也带着笑意:“是啊,他说万物有灵,腼南朝山。所以我叫灵山。” 沈见碌:“我们在秘境里,见到了他,也帮他实现了愿望。” 灵山:“谢谢你们。” 他总算是不用继续等下去了。 沈见碌有些不忍:“灵山姑娘,你就没有想让我们做的事吗?”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灵山此时状态,但正因如此,才感到悲哀。 灵山却忍俊不禁道:“没有啊,我的使命就是看着腼南长大,那是种下我的人所期盼的,我是活在期盼中长大的。” 而她,也是真的很喜欢这份期盼。 让所有人万众一心,也让所有人快乐。 她在伏妖塔雾气弥漫的阵法中缓缓躺下,却发现穿过了阵法,一时觉得有些有趣。 “到此,我愿已了,不再停留。” 她的声音穿过隧道,走过河流小溪,山间飞鸟盘旋,树木枝叶青葱。 此地生灵自秘境创造之初便与她同在,此时也向此处看来。 她本就是多年前便已逝去的…… 不过有秘境灵脉所护,意识停留百年。 此刻夙愿已了,也该去了。 沈见碌手中地图随着四处光晕而逐渐亮起,化为流光钻入两枚鉴心镜。 而炼器工艺的传承,也就此从中延伸画卷…… 第46章 前行的路上, 沈见碌保持战战兢兢。 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向黎尘解释自己的所在。 干脆就选择先上车后补票,到了地点再承认。 有那么一大笔钱款在他身上负债,这少侠看上去好像也很需要的样子, 应该不至于当场把他给…… 思及此处他给自己打气, 往剑宗带着路。 走到半路黎尘就冷不丁问了句:“他怎么还和你们在一起?” 沈见碌:“?” 这说得是谁? 他顺着黎尘的视线看过去,季浔在前面悠哉游哉。 …… 差点忘了,季浔前面展现了剑尊的剑法, 那么和剑尊真的是脱不开关系。 以及季浔法袍侧边明显的剑宗流水纹…… 沈见碌咳了两声,解释道:“那个, 少侠,其实我之前一直隐瞒了你。” 黎尘挑眉, 示意他往下继续说。 沈见碌眼睛目视前方让自己不要看黎尘的表情,说:“其实我们是从一个宗门里面出来的, 我和他都是同乡。” 他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几乎要把自己盯穿,找补道:“但是我们只是隶属于一个大地方,总体来说还是不算一路的。” 他抖什么? 他又不是剑尊忠实拥护者。 黎尘“啧”了一声, 刚要说什么, 就闻前面的季浔回头道:“沈兄,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沈见碌:“!” 你不要过来啊! 然而季浔根本没有理会他那深沉目光的意思, 反而认为这是自己表现的最好时机,于是看向黎尘, 认真道:“是这位少侠你有所不知,我和沈兄同门虽不同师,但是比同脉的师兄弟还要亲密, 我们的关系与情谊天地可鉴。怎么会不是同路人呢?” 黎尘冷笑了一声。 沈见碌捂脸,心中直呼完了完了。 季浔继续添油加醋:“沈兄,不要害羞, 我和你谁跟谁啊?从今往后,我师父就是你师父,你师父就是我师父,我们不论你我。” 他怎可和沈兄玩心眼?想在江湖混,主打的就是一个诚心。 黎尘冷不丁道:“那不知阁下的师父是何等人也?” 季浔没做他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剑尊啊!” 沈见碌:“……” 江清月:“……” 渚舟:“……” 黎尘又笑了声,没有说话,盯着他不动。 众多目光在脸上让季浔居然梦回上辈子搞营销,不过这几道目光情绪各不相同,而沈见碌几人的目光清一色的祝你好运,黎尘则是冷眼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啊这……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季浔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 他这不是实话实说吗? 黎尘问:“他和你是同门?” 他眼神示意沈见碌。 季浔点头表示:“是啊!” 怎么,难道沈兄连这个都没有说吗? 沈见碌捂脸,满怀愧意道:“对不起少侠,其实我欺骗了你。” 黎尘冷笑:“你嘴里还有一句真话吗?” 季浔是剑尊弟子,如果沈见碌和他同门,那么多半也是剑宗弟子。 难怪,难怪…… 他早就该知道,还一路上为他找了这么多理由! 沈见碌收起袖子,转过来扯他的袖子,黎尘不耐烦的就要将他挥开,奈何沈见碌如同狗皮膏药就是不放手。 沈见碌字正腔圆:“我说我会给你钱,这句话是真的!” 他身后的江清月瞪大了眼睛。 万事真真假假,果然,还是钱不骗人! 黎尘都快被气笑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沈见碌一听就知道有戏。 还钱……放在过去,一般都是要什么东西抵押,不然别人也不会借给你。 欠了那么多,少侠感到不快也是正常,他需要做的,就是拿出某个保证。 他立即说:“我可以立字据。” 黎尘:“我不信。” 不信怎么办?沈见碌脑海思索一番,脱口而出:“要不我把那半边镜子给你先拿着吧?” 说完他脑海空白一瞬,即刻又反应过来,瞬间巴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刚刚说了什么? 江清月高呼:“大师兄,不可!” 沈见碌也知道肯定不可。 但是一言既出,他缓缓转过头对黎尘尴尬地笑笑。 为今,只能期待黎尘没听见亦或者压根看不上那枚镜子。 这东西说是法宝算法宝,里面记载了腼南所流传下来的先祖制作法器工艺,但是也并非完完整整,很多手法上的东西还需要他后续的探索补足,包括一些残本。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这也是堪比绝世秘籍的好东西,都快失传了。 然而他要是给黎尘一半,岂不是后续很多炼器步骤都是一半,几乎每次都要到黎尘那要另一半。 然而,刚有这个想法,沈见碌又有点惭愧。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 在镇西祠堂里,黎尘可是救过自己。 自己不但弄坏了他一把剑,人家在里面累死累活目前是最惨的,因为就他出来以后一件东西没拿还倒贴。 所以他略微有点不敢对视黎尘的双眼。 黎尘好像打量了他一会儿,可能在思考他这话的真伪性,也可能在考虑有了鉴心镜后沈见碌不逃单的可能性。 片刻后,沈见碌听见黎尘说:“好。” 沈见碌讶然地抬起头。 黎尘偏过头道:“你怎么不动,你不想给我吗?” 不知道为何,他耳朵有些红。 沈见碌不知道这位少侠是为何害羞,但是他更加惭愧了。 第60章 别人收个东西尚且觉得贵重了不好意思,要不是自己欠的太多没保证估计都不收。 反观自己,什么人啊!居然前面冒出那么自私的心思。 于是他赶紧鉴心镜取出,其中一面递给黎尘。 鉴心镜本来已经失去效用,在灵山的恢复下略微恢复了些光彩。 但是,可能还是有所不足,先前只是将两面简单地合在一起,想要完全严丝合缝的融合还需要炼化和刻阵。 上古遗留的法器,如今只能勉强作为记录残卷的法器了。 黎尘抚摸着光滑的镜面,镜中的他面容有些俊美的过分,他没来由地说了句:“你给了我就是我的吗?” 啊?沈见碌还在收拾自己行囊,刚才掏镜子可是废了一番力,此刻听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在我还完钱之前,这就是你的。” 黎尘哼了一声,道:“那你最好有生之年能还完。” 沈见碌哈哈表示:“一定一定。” 实际上他心里根本没底,这到底得还到什么时候啊,真就有生之年。 但是考虑到后续可能需要用到鉴心镜,他还是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后面能找你借这面镜子吗?” 黎尘瞥眼看他,眉眼昳丽却又带点冷。 沈见碌意志顽强,脸皮够厚:“你也知道我是炼器的,里面很多东西都需要用到。” 他这应该也算诚意满满? 换算就等于说他告诉黎尘自己吃饭的手艺在里面,更不能逃单了。 黎尘转头道:“随便你。” 不知道为什么,沈见碌感觉他突然就不太高兴了。 但是秉承着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表示:“多谢多谢。” 他们这边处理完了,那边季浔一群人心态那叫一个炸裂。 先是季浔,过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说错话了,他差点忘了沈见碌在之前一直用着散修人设,结果被自己暴露了。 而且还特么是剑宗剑尊,剑尊在秘境已经被骂过一通了。 这人信誉失效了,离登上老赖榜单被追杀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更别提这少侠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结果一通下来,在沈兄妙语连珠亦或者死乞白赖下,居然把局面稳住了? 不愧是沈兄啊,见过大世面债多不压身。 他开始思考待会儿要带点什么好东西来补偿沈兄顺带赔罪。 而在江清月眼中则截然不同。 先是什么所谓的“你居然一直骗我”,到后面“虽然我现在没钱但是我一定会给你”,以及“字据不成拿物件抵账”。 还抵的是鉴心镜! 什么人这么贵? 江清月觉得还不如让沈见碌去赌博,还不上大不了让她去赢回来。 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看向季浔的眼神越发不善。 这人……真敢开口要…… 渚舟发现她情绪的不对劲,凑上来问:“你怎么了?” 江清月抿唇,但是又实在是很想说些什么。 于是咬牙切齿:“渚舟,以后你重操旧业都没关系,就是不要去找人。” 渚舟莫名其妙:“找人?找什么人?我全家死光了你不知道吗?” 江清月面无表情:“言尽于此。” 沈见碌那边总算是弄完了,回头看江清月几人脸色怪怪的,以为是自己把鉴心镜给出去这几人担心。 也是,一般自家人总归是向着自家人,更何况事发突然,而且错在他,他现在应该做个正确的引导而不是责怪。 但是……原谅他这可耻的自尊心,他还不想说自己负债无限。 于是他走过去说:“没事的没事的,大师兄是欠了一点点钱,但是没关系,我们很快就能给的。” 江清月道:“还完钱他就能走了吗?” 沈见碌:“……” 这还真不一定,可能他直到走不动路了钱都没还完。 江清月眼神变了:“难不成大师兄你要带他上山?” 渚舟也开始担心了:“他不会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沈见碌:“……”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黎尘还没有将鉴心镜收起来,而是在那里翻看着背面。 但是师弟师妹的回答实在是…… 他很想爆哭。 他想说,何止啊,别人不止要上山,别人和他们一起吃饭。 而且,还不止上一次山吃一次饭! 第47章 到了剑宗山底下, 沈见碌尴尬地回头看了看黎尘。 黎尘抱着胳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沈见碌也就默默收回目光,没有往剑宗上山的正路走,而是往后山去。 季浔有些奇怪:“沈兄?你怎么不走正道啊?” 他这话委实内涵太重, 搞得沈见碌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尤其是黎尘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最终面红耳赤逼出:“我们炼器峰有自己的路可以走。” 渚舟打了个哈欠:“就是就是,走正殿还需要爬石阶, 我们炼器峰可是能嗖的一下就到了。” 这倒也,没有那么神奇, 沈见碌听得感到惭愧。 季浔惊奇:“啊?竟有此事,那我也要来, 早就嫌石阶爬得累死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大宗门都需要建得高大,剑宗正门石阶足足有五千多级。 这么多级怎么上去? 对于外门弟子来说, 一千五就可以停下了,那是外门弟子养殖灵草灵田,照顾灵兽以及修习接收任务的地方。 往上走到五千阶, 才能触碰到剑宗正殿的门。 能从那里进入的, 都会被分到各峰,要么修为高有着宗内符令传送, 一念之间便可到,要么便有师门长老所送灵兽禽类带他上去。 总之都不需要自己一步步爬。 而外门弟子得以见到正殿的机会, 只会在一年一度的试炼里,那是他们进入内门的机会,同时也是坐井观天之时, 少有的能见到剑宗真正风光的日子。 如果沈见碌几人要从那边走,爬石阶累死人不说,还不知道如何通报黎尘。 季浔和沈见碌悄悄说:“沈兄, 你实话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把这位少侠弄上去?” 近些日子,剑宗戒备颇严,这位少侠好像也说不清来路的样子…… 沈见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我们待会从炼器峰的特殊通道走,我之前也带过人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偷偷看了眼树下的黎尘,光影洒落在他身上,有些看不清晰。 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他如此安慰自己。 季浔啧啧感叹:“听你这么说,不是偷渡吗?你之前居然还有前科?” 沈见碌:“……” 他解释:“认识的人怎么能叫偷渡呢?只不过是带去做客懒得上报而已。” 季浔笑容意味深长:“没关系,我懂得,其实黑户也没有关系,这种事剑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基本都是外门弟子。” 沈见碌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对于剑宗这种大宗,其实并不缺那一群外门弟子中每年出的那几个“天才”,毕竟天才怎么会在外门如此久亦或者在凡尘数十年? 他们似乎保持了一种默契。 我明明知道你的来路不明,知道你的天资不够。 但是你们又实在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所以我们装作不知道,将你们通通收下,这些人中极少部分人才有可能进入内门的机会,就算进入内门弟子天才浩如烟海,背景资源用之不竭,进去的也要寻求靠山,而不是联合起来。 至于那些外门弟子…… 收着就收着呗,反正他们都是自愿的……自愿要上山,想修仙,想获取资源所以为门派做事出力。 一个体系的维护,总是需要某一些吃苦耐劳没有怨言还无法反抗的人门…… 再时不时提拔一个弟子,让所有人都有一种,我再加把劲,活做得多一点,可能哪个长老就看上我,我就能够进入内门就此飞黄腾达。 沈见碌上辈子可以说是深受其害,至今想起来还是感到不满。 然而他的不满没有任何用,现在的他,与其说是靠自己终于摆脱了剑宗内部分潜规则,不如说是冥冥之中老天爷开眼了一次。 他不禁叹了口气,问季浔:“外门还是老样子吗?” 季浔来往人多传递消息,虽在内门却也与外门关系紧密,可以说比现在的他要了解不少。 季浔大概是知道他想问什么,随之道:“还是老样子,不过近来更甚了。自从上次试炼,你放弃拜师剑尊而去拜师炼器,外门就出现了一群弟子,说着为什么内门可以修习多种道,而外门的他们打铁,种灵草,除灵田害虫,制造符术纸,却只能由修剑一条路。” 季浔说起这个语气中对沈见碌满满的佩服:“所以沈兄你真的很厉害,也算是打破了外门弟子对于修道的刻板印象。可惜的是,毕竟那是外门弟子,以及说这些话的都是少部分,大多数人隐忍不发,此事还是被压下去了。” 第61章 沈见碌抿唇:“所以他们还是只能自己学剑,然后每天为剑宗打杂是吗?” 季浔听此也有些为难:“额,是的,不过外门弟子好像都是这样过来的,沈兄你毕竟当时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你总不能号召他们集体罢工然后让外门长老重新拟定规则吧。” 这话没有错。 沈见碌很明白,剑宗的存在千年之有,这份规则也就延续了如此之久,期间不可能没有人对此有不满过,但是毕竟无法万众一心以及外门长老打压和竞争意识大,也许再过多少年,也是一样的。 但是向来如此…… 恰恰是沈见碌最痛恨的。 季浔见他沉默心里也没底,按照他之前看的电视剧,强哥可是要走上……路的,该不会…… 于是他赶忙说:“好了好了,我们不是才说道用你们炼器峰的法子进去吗?还要把这位少侠带上,赶紧的啊趁着天没黑。” 沈见碌也随之收回想法,掏出自己能穿山的小坠子以及胡行知留下的枯叶,带着他们嗖的进了一个漆黑石道。 仿若缩地成寸,他们只是在其中走了十来步,便看到亮光。 转眼到了炼器峰山顶,季浔还在惊讶这山间花鸟美景,渚舟和江清月两人便一脸送客的目光看着他们。 黎尘直接无视,兀自看着天空没有说话,而季浔虽然感受到了这浓浓的送客气息,奈何峰顶绿油油的青菜卷心菜让他挪不开眼。 身为一个修行者,还是一个卷生卷死的剑修,他已经有多久没吃过正经饭了? 剑宗内部有隐藏鄙视链,结了丹的看不起没结丹的,背景势力在宗内的看不起家在宗外的,直接进的内门看不起从外门升上来的,还有最常见的辟谷的看不起没辟谷的。 当然还有更离谱的,不说修合欢道的瞧不起童子功,如今修真界有情道和无情道都互贬得热火朝天! 因此作为剑尊弟子,要维护那面都没见过的师尊颜面,季浔非但要每日勤做委托刷人品,还得控制自己的欲望不吃饭。 他只能偶尔下山去解个馋,就这都得避着人,山下水土受剑宗风水影响,说得好听一点就是蔬果沾染了灵气,说得难听就是都长成了和似药非药的变异物种! 那都是失去了原本味道的蔬菜,不能叫蔬菜! 而炼器峰此处不知是不是因为缺少修士,尤其是各种风格但是都杀机满满的剑修,水土意外的和谐。 这地里青菜卷心菜看着都嫩,很想切了下锅里炒一炒。 渚舟见势不对,眼神示意江清月。 江清月顺着季浔的目光一看,脸瞬间黑下来了。 这个人,乱给大师兄介绍人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打起地里粮食的主意。 你们剑修没有自己的青青草原吗? 季浔看着菜地垂涎欲滴:“沈兄,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沈见碌琢磨了一番确实,再看了看菜地里青菜卷心菜居然已经长好了好几个。 他走过去扒拉翻着看,居然还是健□□长而不是激素变异产物? 奇了怪了,这菜还是他进群山秘境前播种的,怎么如今长这么快? 以前在外门没这个速度,至于进了内门好像也没种过菜,可能这是剑宗内部特有的神秘力量? 翻看着地里菜苗,沈见碌越看越高兴,有地种不愁吃喝,炼器什么的基本没有啥后顾之忧,可能是突然耕耘得到收获让他飘飘然,直接大手一挥表示:“都不用走了,今天我们先吃顿饭吧。” 黎尘靠着树斜着眼看他:“你会做饭?” 沈见碌地里刨得满手泥巴,但是信心满满:“相信我的技术,过去很多年我都是吃自己做的过来的。” 他突然说道:“而且,贵客到来,我要做个新菜式。” 渚舟和江清月同时一梗。 新……菜式。 他们可还记得上次的阴影。 而黎尘和季浔浑然未觉,甚至都找好地方坐下。 沈见碌从这边菜地又去了屋子后面菜地,翻翻找找,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江清月和渚舟却已生无可恋。 恰是此时,有救星而来。 “大徒弟,我来啦!” 胡行知远方踏着祥云,一路风驰电掣,连空中飞禽都要给他让路。 他稳稳落地,正准备接受徒弟的迎接,却看到了几副生面孔。 然而,他越过季浔,和黎尘面面相觑。 黎尘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也呆若木鸡回看过去。 沈见碌一手鸡毛拿了几个鸡蛋这时候菜冒出头,看到胡行知大呼:“师父?你居然回来了?” 胡行知缓缓转头看向他,指向黎尘:“这位是?” 沈见碌咳了两声,凑到胡行知耳边道:“师父,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把他东西弄坏了,现在想办法赔来着。先请来坐坐客。” 胡行知这才长舒一口气:“噢噢这样啊,为师差点以为你没钱把山头卖了。” 沈见碌心中一梗,他想说,这可是最后资产,不能卖的。 胡行知向黎尘问好:“小道友你好,我是沈见碌的师父,你喊我胡师父就好了。” 沈见碌赶忙向他引荐:“他叫黎尘。” 顺便添了句:“人老实话不多。” 胡行知没说什么,黎尘却脸色突然一变。 沈见碌并没发觉,季浔也扑过来向胡行知问好。 作为剑尊的弟子,胡行知怎么也知道一点,所以聊起来倒是没有什么架子,甚至可以说还颇为愉快。 不愧是情报小能手啊,沈见碌感叹。 那边胡行知问道:“大徒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见碌手举鸡蛋:“做晚饭,我要做新东西。” 胡行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为师也要吃。” 江清月:“!” 渚舟:“!” 他们很想说什么,此刻却无话可说。 当局挑明大师兄的做饭技术……好像不太好,大师兄除了那次创新,别的时候都还好。 但就是那一次创新,足以人生阴影了! 而他们如此软弱,只能看着又一个人即将深陷魔爪。 得知胡行知也要吃,沈见碌心里一边崩溃一边觉得理所当然。 崩溃在于,你都这么厉害修士了吃什么饭啊。 理所当然在于……胡行知如今好像做什么都不突兀。 于是他拿着鸡蛋开始犯愁,青菜和蒜蓉一起炒,卷心菜能炒腊肉…… 鸡蛋干什么? 其实他本来想用鸡蛋做蛋挞的,符合上次做香蕉竹一贯的甜品标准。 但是如今有胡行知这位长辈在,蛋挞会不会太超前了一点? 而且貌似这里还没研究出烤箱,纯火烤估计全糊了。 沈见碌看着手里的鸡蛋,觉得是定时炸弹。 有什么鸡蛋的菜老少皆宜呢? 他环顾四周,突然看到地里翠翠红红小番茄长得娇艳欲滴。 * 江清月坐在饭桌上,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上次的事情,那位兄台后来晕倒以后,表示不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 大师兄的名声得以保全。 这次这么多人,万一大师兄做出个类似的,如何收场? 胡行知愉快喝茶,并表示真的是很多年没有和人一张桌子吃饭了,季浔和他聊的不亦乐乎,从xx宗八卦讲到本宗xx长老如此这般,以及未来人生发展机遇美好前景,眼见就差没上酒给二人称兄道弟一番。 黎尘坐在一边,那一侧还特意留了个位置。 江清月皱眉,她当时怎么就没留意要给大师兄准备位子,如今大师兄过来必须和那家伙坐一边了。 但是黎尘此刻面上云淡风轻的,倒显得更加不似常人了。 “咳咳,上菜了!” 沈见碌动手极快,糖醋鱼,小青菜,卷心菜腊肉,红烧猪蹄都端上桌。 由于没买鸡,以及山上的鸡有着走持续发展意义俗称生鸡蛋用处,也不能宰,端上来的就是墙边丝瓜藤结的丝瓜汤。 好的,目前为止看面相都还认识。 江清月和渚舟松了一口气,却又不敢放气。 沈见碌最后一道菜盖住了,但是满面荣光:“这道菜呢,也是我家乡特产,你们可能没见过,但是一定好吃!” 江清月和渚舟心吊在了嗓子眼。 季浔看着盘子两眼放光,胡行知也很期待。 于是,沈见碌将它放上桌,揭开盖子,一股似酸又带点香的味道飘出。 江清月和渚舟同时傻眼。 金黄色应该是鸡蛋的某物,和某红色不明果实炒在一起。 甚至还染上了红汁,整盘菜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以及,这果子好像是之前种在后院的红色水果,甜甜的。 水果……能和鸡蛋一起炒吗? 季浔情绪激动:“果然老少皆宜!”他说着就要伸筷子,却被江清月拦住。 第62章 江清月发誓,她是为了大师兄颜面,而不是这人死活。 然而她顾了这边就顾不了那边,黎尘已经夹了一块。 其实他这一筷子也很莫名其妙,至少他是这样觉得。 但可能沈见碌端出这盘菜时的脸色过于高兴,目光过于恳切,才让他鬼迷心窍居然要尝尝看。 在沈见碌以及几人脸色各异的目光中,他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沈见碌满怀期待:“怎么样?我家乡菜式是不是很不错?” 他夹的那块鸡蛋很嫩,也很香,关键是不知道和什么东西一起炒了之后,居然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 却不突兀。 他咬着筷子,说:“挺好吃的。” 江清月:“……” 完了。 第48章 胡行知见黎尘脸色不错的样子, 再加上这道菜香味意外的诱人,不由也跃跃欲试起来。 而江清月却连声阻止:“师父!” 胡行知不解地看向她,问:“怎么了?” 江清月快速思索, 道:“大师兄还没尝呢!” 那黎尘不知道怎么回事, 居然装的那么像? 真是要钱脸都不要了。 万不能让胡行知吃了,不如先让大师兄自己试一试,提早发觉。 胡行知微笑看向沈见碌, 沈见碌摆摆手表示:“没事的师父你先吃,以后还多的是。” 这番茄炒鸡蛋, 他一定要推广给所有人,让大家感受一下下饭神菜的美味! 胡行知这才转过头, 又要夹菜。 江清月一把夺过盘子。 霎时,桌上五人视线齐聚, 向她看来。 沈见碌的目光带着疑惑,似乎是在想为什么她吃饭要端一整盘。 胡行知和季浔则是盘中餐被抢的诧异。 怎么回事?如今吃饭竞争都这么大了吗? 黎尘倒是面无表情,而一旁的渚舟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讶异江清月这釜底抽薪的一招。 但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沈见碌:“小师妹, 你是太饿了吗?” 江清月冷静反驳:“不, 我不饿,是渚舟饿了。” 渚舟:“?” 江清月端盘朝向他:“渚舟从刚刚起就偷偷告诉我, 很想吃这个,但是人太多不好意思拿, 我看他就快要饿死了。” 渚舟:“?” 这说得什么话? 沈见碌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那没有关系, 我再做几道。” 胡行知也应和道:“是啊是啊。” 江清月却摇头:“不用了大师兄,这一盘就够了。” 于是她一把扯过渚舟,借着他因惊讶而大张的嘴巴, 直接将整盘番茄炒鸡蛋倒了进去。 众人:“!” 啪嗒一声,黎尘的筷子掉了。 江清月手法深得沈见碌真传,如同上次沈见碌强喂,一丝不剩一点不留,全都灌进渚舟肚子里。 渚舟脸色从一开始的铁青,到被呛到的苍白,逐渐变成五颜六色,恰如那盘水果炒鸡蛋,成分复杂。 而江清月也就此松了一口气。 可算是完整保留大师兄颜面,就是有点废人。 而渚舟在被呛强行咀嚼咽下后,原本花花绿绿的脸色居然瞬间变了。 他双眼热泪盈眶如同行走的荷包蛋,衷心感叹道:“真香!” 江清月:“?” 什么鬼! 季浔遗憾地收回筷子:“唉,既然小孩子想吃就让他吃吧,我早该知道,好东西不留剩下的,也轮不到我。” 他话说得凄惨,沈见碌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觉得很不对味。 但依旧安慰道:“没事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季浔捂泪:“早知今天就不来了。” 沈见碌:“?为什么?” 季浔感叹:“早知黎少侠要留,渚师弟肚子饿,我就不来了。” 沈见碌:“桌上还有这么多菜呢?” 黎尘手背青筋直冒。 他也听不懂,但他总觉得季浔好像在暗指什么。 很不爽。 季浔又道:“今天渚师弟想吃,我明天再来,难道不是正好吗?” 沈见碌非常疑惑:“什么话?你今天来了,明天也可以来啊。” 季浔:“此话当真?”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江清月为地里的小白菜感到担忧。 沈见碌拍拍胸脯打包票:“放心,有空就能来,只要我们山上还能种菜,就肯定有东西吃。” 季浔万分感激,和沈见碌握手:“沈兄,大恩大德,小弟记住了。” 胡行知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手中的筷子却没有停顿。 于是等几人反应过来,糖醋鱼鱼腹部的肉早已被挑光,就连大猪蹄都被他啃得差不多了。 江清月和沈见碌齐声:“师父!” 你怎么……你怎么可以…… 实在是为老不尊! 胡行知微笑:“今天为师就要给你们上一课,吃饭就老老实实吃饭,抢不过就吃素吧!” “师父!”沈见碌的确羞愧,居然一时被吸引注意力而没注意餐桌,这要是换成客栈大厨,没看管好食物,马上就要被开了。 虽然说菜已经上了桌…… 他弱弱道:“可是客人都还没吃饱。” 胡行知微笑着问黎尘和季浔:“你们吃得怎么样?” 季浔:“……” 他硬着头皮回答:“挺好挺好,沈兄手艺高超。” 不是刚刚还称兄道弟吗?这突然的长辈问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对,应该叫领导,领导问你吃饱没,就是要赶客了。 黎尘沉默了一会儿。 那盘番茄炒鸡蛋没有了,他有点落寞。 他当时只尝了一口,可是现在没有了。 他瞬间没了胃口,于是说:“我吃饱了。” 他站起身来走了。 沈见碌:“?” 吃饱了? 你明明只动了一筷子啊! 季浔很识相得说:“我也吃好了,也是时候回自己山了,就不打扰胡师父和沈兄啦!” 他动作很快,飞速收拾东西走人。 于是餐桌上,顿时只剩下他们师门四人。 沈见碌:“?” 这么急得吗?他叹了口气,给自己盛了碗饭。 夹了青菜,他再次感叹自己的手艺,这片山头真不错,种出的青菜又嫩又甜。 胡行知吃饱喝足,满意地擦擦嘴,躺在椅子上表示:“大徒弟,有你是为师的福气啊!” 沈见碌呵呵道:“有师父您也是我的福气,正事不干,回来就吃饭。” 胡行知倒是想得很开:“这世上有什么正事,我看一块儿吃饭就挺不错。” 沈见碌听了也觉得好笑:“是是是,毕竟要等着你一块吃饭还怪不容易的。” 胡行知这总神秘莫测的行踪,这次能一起吃饭已经算是非常有缘了。 胡行知拍拍袖子,站起身道:“大徒弟,我又要走了。” 沈见碌疑惑抬头:“啊?这么快?干什么去啊?” 胡行知微笑意味深长:“搞事,搞大事。” 说完他便从山峰一跃而下,射入云间不见踪迹。 沈见碌:“……” 要不要这么高能啊! 这让他这个体能接近负值如今全靠炼器的人怎么活? 江清月拍拍他的肩:“没事的大师兄,师父以前也老是这样。” 渚舟刚刚从美味中回味过来:“是啊大师兄,你就不用为师父担心了。” 沈见碌心说他为胡行知操个鬼的心,他如今要操自己的心! 看着师父这说着“你就自己琢磨吧”,然后转身如同大能乘风破云浪。 这打击,不可谓不重。 但他只能暂且收回思绪,正是如此,他才更要努力才行! 他,沈见碌,重生,转职成剑宗夕阳红炼器产业大师兄! 属性是平民,词条是加词条! 他一定能够靠自己,打出一片天! 他心情美滋滋,看向师弟师妹:“你们刚刚是不是那道菜没吃饱?” 渚舟连连点头。 江清月犹豫了。 看渚舟的样子,如果渚舟没有被毒昏,按理说那道菜确实美味。 可是……她依旧无法想象,水果能和鸡蛋一起炒吗? 水果算素,鸡蛋算荤。 二者都是各自类别中的特殊个体。 假设一下,你能想象香蕉苹果炒红烧肉吗? 那很难评…… 可是看着大师兄诚恳的目光,她又觉得不太能拒绝。 于是也点点头:“是的,我也想。” 沈见碌满意点头,看来自己的手艺很不错,这种自己爱吃爱做,也得到他人肯定的感觉十分良好,于是他又进厨房忙活。 他起锅烧油,先下番茄,炒出汁水来再加鸡蛋,香味才慢慢浸入。 第63章 原生态就是好,放在过去,那个土地催生番茄都没用,而且炒不出汁,如今此地风水甚好,宜耕种,宜居住。 炒完的他分了两个盘子装好。 方才黎尘好像就动了一筷子,身为负债无限的“老赖”,沈见碌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多关注一下人家。 何况……沈见碌一边添饭一边感到惭愧,不说别的,至少让别人上山也是自己的错而迫不得已,赔罪在前也该多关照。 于是他端了一盘放到桌上,让师弟师妹吃,自己提着饭盒就往外走。 渚舟埋头苦吃,江清月却发现了他:“大师兄!” 她声音颤抖:“你要去干什么?” 沈见碌大大方方展示给她看:“噢,方才那位少侠走得早,我去看看。” 江清月:“只是看看吗?” 沈见碌皱眉:“应该就看看吧。” 江清月松了口气。 沈见碌却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噢对,我还有些事要和他聊聊,你们不用等我了。” 江清月:“!” “等等!” 然而沈见碌根本没听到她这句话,已经走远了。 她面若死灰,心中对未来感到十分灰暗。 渚舟戳了戳她,道:“你尝尝吧,很香的。” 江清月明明抗拒,却还是夹了一筷子。 毕竟,抗拒又有什么用呢,世界在被迫她接受。 她放入口中嚼了嚼,眼睛突然睁大了。 从未感受过的美味在舌尖绽开,甜与酸恰到好处。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早知道这么香,就不便宜渚舟了! * 沈见碌顺着山路往前走,黎尘却意外的好找。 可能也是因为刚来就准备吃饭,也没有向四周人介绍,所以也没有走太远,就在某个石墩子旁边靠着树。 沈见碌跑过去把饭盒递给他。 黎尘把头偏了过去。 沈见碌:“少侠,你刚刚没吃多少,还是多吃一点吧。” 黎尘没有说话。 沈见碌:“?” 这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债主啊! 债主发怒他的征信就完了啊! 他试探问道:“少侠?” 他其实也没指望黎尘这次会回答,黎尘却突然回过头,道:“我不饿。” 沈见碌把盖子揭开,香喷喷的番茄炒鸡蛋色泽鲜艳,白米饭也冒着热气。 黎尘眼睫毛颤了一下。 沈见碌:“少侠,你还是吃一点吧,这道菜真的很好吃。” 黎尘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发问:“这菜是专门做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人都有。” 他的眼睛很亮却又很深邃,眼珠极黑显得眼白很清,纤长的睫毛洒下阴影,乍一看被盯着有种喘不过气的美感。 沈见碌沉默了一会儿。 这又是什么问题? 于是他说:“当然是给你一个人的。” 他炒了一大锅,这盘是黎尘的。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第49章 沈见碌说得真诚, 故而黎尘听到的时候眼神居然有片刻的躲闪。 但又好像,很期待听到这句话似的。 于是沈见碌手还伸着,保持着递过饭盒的姿势不变。 黎尘就靠在树边, 什么也不说地看着他。 福至心灵的, 沈见碌觉得气氛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但他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来什么,只能问黎尘:“所以你到底吃不吃?” 黎尘:“吃!” 于是他接过那饭盒,心情颇好得吃起来。 看着他吃饭, 沈见碌居然也有一种满足感,大抵是一个厨子找到了懂得欣赏自己手艺的欣慰。 于是他间隙中说道:“少侠, 你看我们这山其实也还是不错的。我将来也肯定能换上你的钱,只不过这道路可能有一点长。” 黎尘抬眼看他。 沈见碌继续说道:“道路虽然曲折迂回, 但是前途一定光明,你看看我们这山清水秀好地方, 等我把炼器发展起来了,还钱就提上日程了。” 黎尘:“所以……你想干什么?” 说起这个,沈见碌还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少侠, 你也知道我们地方小人少, 到时候难免和同行或者外人起摩擦,到时候还希望……” 秘境一行沈见碌拿黎尘和自己上辈子所知道友一一对比, 不得不承认这位少侠是真厉害,只不过这么厉害的人居然是个散修。 果然还是上辈子的自己坐井观天了。 黎尘看着他没说什么, 沈见碌心里发毛。 就在他又忍不住冒小九九的时候,黎尘点头:“可以。” 沈见碌大喜过望:“真的,谢谢少侠。” 既然如此, 他就可以展望一下偷渡魔界妖界,以及逛逛黑市了。 如今炼器峰的矿产都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正所谓有绿水青山才有金山银山, 无论如何都不能先动。 他目前估计也不能展望到魔宗妖宫去,剑宗外面的地下黑市就还挺不错。 黎尘眼看着沈见碌发呆得看着他,一脸笑意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顿时耳根都红了:“你笑什么!” 沈见碌霎时反应过来,他刚刚想太入迷,居然想到脸上还笑得莫名其妙。 急忙道歉:“对不起少侠,我刚刚在想别的事去了。” 黎尘警觉:“什么事?” 沈见碌:“在想怎么样才能大发展炼器,让我这炼器峰更上一层楼。” 黎尘感到有些无语:“那你去做啊。” 沈见碌表示同意,于是向黎尘简单告别,然后便消失无踪。 黎尘:“?” 他是没有想到,沈见碌如此听劝的。 盘中番茄炒鸡蛋依旧色泽诱人,但……不知为何,吃不出方才的味道了。 * 沈见碌从炼器峰一路走下,剑宗各峰林立,他身为炼器峰的弟子,身份所限,没有通传是不能轻易上别的峰的。 但是那些后山公用的林子,以及剑宗正殿四周的建筑倒是可以随便走走。 前提是你的脸皮足够厚,能够来往巡逻弟子的眼里到处闲逛。 放在前世,此处沈见碌都是匆匆走过,不做停留。 剑尊的弟子不止他一个,他却是已知里面最平凡的那个。 他既有着既然我做到了,那么我必然不凡的心态,又在见识了内门真正的天才后难免的自惭形秽,以及深知那份差距几乎难以弥补的无奈。 那个时候他几乎是憋着一口气,身为剑尊弟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不名副其实的那个。所以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论是去藏书阁诵读经文典籍,后山练剑,包括是去参加长老的早课,他几乎都是凭借一口气吊着。 生怕路上被别人赶超,也怕被说德不配位。 可能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然而神话故事那么多,大多都是从本就已经不凡的主角讲起。 故事尚且没有告诉你小人物该如何逐渐变强,就更别提生活里遇到的人了。 毒打只能告诉你,你会遭受毒打。 沈见碌想着叹了口气,打算去外门弟子的地方看看。 这辈子一穿来就在试炼大会结束的正殿里,他已经不太记得曾经外门的朋友,他当初在外门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但他总觉得自己该去看看。 总得看看大家如今都过得怎么样。 他走过冰雾弥漫的天池,这片池水是剑宗首位宗主分山填海时移来。 它寒冷的雾气沉在来往人膝边,却又不那么模糊,能够看到行进走动。 天池很大,沈见碌所能看到的只有冰山一角,而天池上其实也有一座桥。 那座由晨露凝结成的桥,只有经过允许,才能从中走到另一边,也就是比内门弟子还要核心的地方。 一般用来安排诸位长老即宗主。 极偶尔的时候,后面的宫殿开放,会用来迎接某位大能。 但是,随着百年前那场大战,无论是新星还是大能,都损失众多。 而有剑尊坐镇,如今能让剑宗开放后面宫殿接待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此刻这座桥光华流转,和往常不太一样。 正殿巡逻的人看到了沈见碌,本想上前进行驱赶,却又想到沈见碌外门弟子升上来的身份,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只是呵斥道:“那边的人,东张西望干什么?那边不是你能去的。” 沈见碌回过头来,见到他很老实地拜了一下,问道:“还请师兄莫责怪,我只是好奇,桥的那边是什么。” 巡逻的人看着他,寻思也不是什么脑子不清醒的人,怎么还要问这个。 莫不是刚进内门,他师父未曾说过? 他压下心中疑云,告诉沈见碌:“桥的另一边是宗主即总内长老和亲眷们的居所,也会用来接待一些大人物。” 沈见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桥那边的宫殿都是天池雾气所化,海市蜃楼呢。” 第64章 不知道该说这人天真还是没见识,巡逻人道:“反正没事不要往那边靠,天池水固然对修炼有好处,却也十分危险,你们这群内门弟子,又不缺资源……” 他顿了顿,估计是想到了沈见碌如今归属,改口道:“天池里面养的东西凶得狠,贸然靠近指不定会被拉下去。以及那座桥也不是你们未接到手令就能走的,掉进天池被鱼吞了可没人管你。” 沈见碌点点头,做心有余悸后怕神色,问道:“那我要是在天池边上走,失足掉进了天池,会有人管我吗?” 巡逻人觉得沈见碌这问题问得好笑:“天池只不过身为剑宗一大美景所以没设定禁令,里面养的飞禽鱼类都是宝贵之物,有着上古灵兽血脉,你要是掉下去,去救你伤到了灵宠怎么办?” 说完,巡逻人却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他又想不到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来来往往许多人,向来如此的。 沈见碌点点头,道:“那还多亏了师兄提点,我会记得下次注意的。”他说得诚恳,脸上还带着笑容。 巡逻人觉得这内门弟子倒是个愿意听人话的,心情也好了些。 沈见碌又问道:“师兄,我想下山去外门一趟,但是找不到合适的路,您能提点我一二吗?” 在剑宗,内外门分离,但不完全分离。 分离的是资源,不分的也是资源。但大部分内门弟子其实都不会主动和外门接触,从外门升上来的,也不想回首那个曾经日日夜夜练剑,不敢松懈还需要打杂做零工从长老那获取提点的日子。 对于内门能和外门接触的人,肯定也不会是天天爬石阶。 至于那种有飞禽灵兽代步的,估计也不会去外门。 巡逻人不解沈见碌此行目的:“你都已经是外门弟子了,为何还要去外门。” 沈见碌谎撒得很顺:“当初进入内门拜师匆忙,还有许多东西落在了外门,要去取。” 巡逻人觉得他这是天真了,劝阻道:“你从外门成功升入内门,你过往的笔记什么的,估计都被外门那群人瓜分干净。” 沈见碌:“我走后,外门长老会将我的屋舍清理,让其余人住进去吗?” 巡逻人愣了愣,道:“那倒不会,今年还没有新招弟子,你的屋子应该还是原先……” 沈见碌微笑:“这不就是了,既然没有人进去清理,也没有二次分给别人,我的东西就该保持原样才是。” 巡逻人啧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门那群疯子,为了增长修为进入内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对于外门来说,进入内门才算正式走上修仙路,何况外门无论是修行还是劳作都十分艰苦,没有人不盯着那个往上的机会。 沈见碌却不认同巡逻人的话,他道:“我也是外门进来的,我觉得大家不会乱翻我的东西。以及,我的名册还在那里。” 巡逻人惊讶:“你的名册还在那里?你不是一拜师就做了登记吗?” 沈见碌:“师父总是不在,登记的事一直在往后拖,所以现在总内卷轴里其实还没有我的名字。” 但是他拜师胡行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巡逻人便道:“你顺着前面的小路,山壁那条,一直往下走,过了一条板桥,就能看到外门了。那是这里去外门最近的路了。” 他说完又补充了句:“赶紧去看看,名册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乱放。” 沈见碌向他行礼致谢,并表示下次一定带礼致谢。 “那就谢谢师兄了,我去看看。” 他向巡逻人挥手告别。 巡逻人也向他挥手,心中却觉得这师弟的屋舍估计都被外门那群人翻了个干净,但是既然是名册……这个虽然重要,但是对很多人都没用的东西。 总归还是在的吧。 沈见碌顺着山路一路走,不多时就看到了外门屋舍的轮廓。 空中浮动的灵气,能感受到,明显比内门稀薄。 剑宗的正殿底下就刻着一个大大的聚灵阵,几乎掠夺了这一片土地所有的灵力,用来供给内门。 越是靠近天池所受到的好处就越大。 内门除了正殿及几个有特殊象征意义的古迹,大部分都分为各峰,互不打扰却又保持联系。 而外门弟子所待的场所,要么围绕着灵田,矿脉。 就是在灵兽养殖场外搭着个棚子,无数外门弟子在这窄小拥挤的地方生活着。 日出而作,日落却未必能息。白天他们需要完成长老即任务堂发布的任务,给灵田松土除杂草,为灵兽喂食处理粪便。 有力气的男子去矿脉帮忙开采灵石,女子去修补破损的剑宗法袍及旗帜。 本着你不干有的是人干,每年能往上爬的人就那么多,你不勤快,亦或者是不会看眼色,得罪了长老或者别的什么,你这一年如何努力,都别想有什么好事。 这让人几乎有了一种错觉。 成功的人既是自己努力的难得,也是大人物朝他看一眼的难得。 沈见碌也不觉得自己走到现在完全靠的是自己。 他这辈子可能为了弥补上辈子,他的运气稍微好了一点。 他缓缓走到泥土路旁,枝叶上的露水混着走动间的尘土,弄脏了他的衣摆。 但傍晚其实不该有露水,就算要有,也得更晚。 但是现在有,空气中还有着仿佛大雨将下,尘土被水珠包裹,沉闷而又带着泥土水腥味。 有人在这里撒了水。 这里种植的灵草,离不开光照与充足的露水浇灌。 一个时辰就需要撒一次水,一旦开始照顾,旁边就离不开人,甚至还需要两个人轮换。 前世的沈见碌最讨厌接到这个任务,因为他不擅长交朋友,并没有能够一起轮换的人,只能硬熬。 有人惊呼:“沈师兄?你回来了?” 沈见碌转过头去,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提着一篮子除杂草的工具,身后跟着个干瘦男孩,挑着一担水。 沈见碌点头:“是的,我回来了。” 女孩问道:“沈师兄,你来外门干什么?你不是已经……” 后面的话不用说沈见碌也能猜到。 他已经是内门弟子,按理说,不会再来外门。 外门对于很多从外门升进内门的弟子来说都是噩梦,也像是身上洗不掉的污点。 但是沈见碌坦坦荡荡:“是啊,我回来了。” 女孩也是有些欣喜,可惜沈见碌离前世外门生涯的记忆委实太过久远,想不起她叫什么,只依稀记得,比自己还早一年进入剑宗。 当时许多新弟子上来,不会接任务连饭都吃不上,她在其中帮了不少忙。 女孩看上去的确是挺高兴,衷心给他祝福后问道:“沈师兄怎么来外门了?” 沈见碌笑道:“我来我的屋舍拿名册。” 不过他知道,名册肯定是拿不到的。 上辈子,景长老为了日后方便替换人名,早就拿走了自己的名册。 第50章 女孩脸上顿时有了疑惑的神色, 她说:“名册?沈师兄,你的东西不是入内门那天就派人拿走了吗?” 沈见碌摇头:“并没有,当时师父和我走得急, 没来及收拾山下的东西。” 女孩又道:“那可能是内门的弟子帮您拿走了?” 沈见碌继续摇头:“内门还没有上报我的名册, 师父和我也还未来得及处理这事。” 眼看着女孩的脸色越来越深重,沈见碌状似无意道:“怎么了?我的屋舍后来有人进去过吗?” 女孩连忙摆手摇头:“没有没有,沈师兄, 还未曾有新弟子上来,你的屋舍还是空的, 只不过……” 她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知道如何说才好:“我们都以为您不会回来了, 当时有长老吩咐进去取你的东西。” 她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道:“我们后来还在您的屋前种了些东西, 但是沈师兄,我们真的不知道您要来。” 她言辞恳切:“而且那都是我要种的,外门很多弟子受伤缺草药, 我现在就去把它们都清理掉。” 女孩说着转身就要去处理, 她篮子里的农具还沾着泥土,锄头的边角很钝。 沈见碌叫住了她:“等等。” 他实在是想不起她的名字, 道:“我已经不住在那里了,门前你们随便处理就好。”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失言。 看着两人沾着汗水泥土的外门弟子袍。 这件长袍每名弟子只有两套, 还需要他们自己接收任务以外的钱去购买。 在外门的弟子有一种执念,在努力赚灵石换取长老手中的剑法和指点之余,还需要为自己买上两套剑宗法袍。 而外门弟子的法袍其实既无增益之用, 甚至布料也不如何好,穿着做活不透气也不方便,但大家还是需要穿, 仿佛穿上它就是正式的剑宗弟子。 而很多报酬多的任务,没有这身法袍也不允许参加。 第65章 沈见碌突然道:“我可不可以回去看看。” 他很久没有回来,久到…… 真的隔了一个世界。 女孩微笑,招呼男孩把水放下来为他引路。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过程中沈见碌知道这个女孩叫陶青青,男孩叫周石。 女孩很活泼健谈,男孩比较木讷,也可能是对沈见碌有一种内门弟子天生的惧怕,很多时候不敢回话。 从陶青青口中,沈见碌得知自己走后,外门曾短暂出现过有一部分抗议,想要走别的路,而不是一股脑全部扎进剑修。 但是剑宗就是剑修立宗,更是又剑尊这一大佛压在所有人身上,抗议不出所料被打压下来,但是外门依旧不乏有心存不满之人。 他们不认同剑宗对外门弟子定下的规矩,想过寻找别的出路,却又拜师无门。 再加上内部良莠不齐,松散不够万众一心,而长老们的打压日益严重。 说到此处,陶青青也叹了一口气:“沈师兄,所以我们其实都很佩服你,也很羡慕你。” 沈见碌看向她,陶青青继续说:“在你之前,其实大家其实从未想过如果能进去内门,可不可以不学剑的。” “我们都是凡间普通家庭的孩子,当初来的时候,就是剑宗的剑修领上来,当时上山的云船比我们的小镇还大,船上的仙人衣带飘飘,我们就觉得自己也能降妖除魔。” 她从架好的丝瓜藤上摘下一朵小花,叹道:“可是现在大家不那么觉得,他们有的人想继续当剑修,天地任逍遥,有的人也想去炼器,做出上天的云船,有的人想当音修,医修,治病救人。” 她顿了顿,夕阳的光打在她的侧脸,她的眼神却低落下去:“但是并不是大家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也不是学了什么就能做到什么。” 刚上山的少年人,总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因为与同在山村的孩童相比,他们被选中,闯入了只有传说中才得见的世界。 但他们却又天真的忽视,云船载着那么多的少年,来来往往多少年,他们只不过是这运输带上极普通,平凡的一个。 沈见碌开口,嗓音干涩:“但其实,你们可以不拘泥于修仙。” 陶青青不解:“为什么?我们是被云船选中送上来的,我们已经是修士了,我们除了修仙还能干什么。” 沈见碌:“可是你们每天除了修仙也在做很多别的事啊。” 说完他就闭嘴了,这句话,对外门弟子委实过于残忍。 陶青青沉默了一会儿,道:“沈师兄说得没错,我们每天做了很多和修仙无关的事。但是,” 她看着脚下的路,说:“我们只有做了那些事,才能够换取修仙的门路,我们必须靠此修行,这也是修行路上的一部分。” 说完她抬头,看着眼前屋舍道:“沈师兄,到了。” 本来还在思考如何答复的沈见碌恰好抬起头看向前方,绿油油药田角落,有着一个瓦房。 之所以在角落,是因为那间房本就是破败以后修补好的,原本的屋舍倒塌徒留一角,沈见碌当时运气很不好,群舍都没分到,上头人为了早点完事随便给他指了个地。 当时房屋倒塌一片废墟,沈见碌只能一块砖头一块清理,留出靠墙的三角区,顶棚是在药田做了一个月的任务换取的用剩下的药棚,才免去了继续睡在风吹雨打中。 盖上棚子,隔开晚风耳旁呼啸的那个晚上,他特别高兴,甚至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但他也因此没去那天的药田工作,长老狠狠批了他,同时克扣了他那一个月的报酬。 同年他因为买不起剑谱,又被长老记恨,那年的试炼大会他连名都报不上。 看着破舍依旧,沈见碌还有些多年未见的惆怅,棚皮盖出的屋檐已经爬满南瓜藤,门前地里杂草除得很勤,所以并不如何乱。 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低级药草种在这里,开着各色的小花。 居然让这里像是一间院子。 沈见碌看着小花,忍不住笑出声。 陶青青以为沈见碌想采一些,掏出锄头道:“这都是我们自己种的,沈师兄要是感兴趣的话,我给您挖一些吧。” 沈见碌摆手:“不用不用,外门伤药不易,你们自己用吧。” 他走到破败屋前,靠着墙的只铺着一个垫子,到了后面,他已经不太敢睡觉,试炼大会临近,他都是打坐坐过整晚。 掀开坐垫下的暗格,空无一物。 他早有预料,但还是轻微地挑了下眉。 陶青青小跑走来:“沈师兄,你的东西找到……”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看到了沈见碌抽出空荡荡的暗格。 窄小的地方四周东西很乱,就像是有人不耐烦地翻过。 陶青青小声问道:“沈师兄?” 沈见碌将暗格原样塞回,转向她。 陶青青有点紧张,因为看这形势,沈师兄可能真的丢了什么东西。 按照他之前说的前来找名册,可能是这种贵重物品,而她之前也说过有长老前来收拾过她的东西。 她有些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却又觉得,自己不该对沈师兄撒谎。 沈见碌开口了,却不是要去长老那边讨要说法:“陶师妹,你也看到了,我的名册不在这里。” 陶青青有些胆怯:“那沈师兄要找执事堂吗?” 沈见碌摇头:“我不会去。” 但她接下里的话让陶青青不解:“但是陶姑娘和周师弟和我一同来,也知道此前有长老那边的人取过我的东西。” 陶青青:“是的。” 沈见碌微笑:“我希望陶师妹能够向外门弟子互相问问,就说我丢了重要东西,不止是名册。” 陶青青睁大眼睛:“沈师兄,你误会了,我们外门弟子不会拿您的东西的,我和他们大多数都熟悉,我们外门不会……” 沈见碌摇头:“我不是说外门弟子拿了我的东西,我只是想陶师妹让外门的师兄妹们知道。” “我沈见碌,有东西丢了。” “是丢的,而且是重要东西。” 陶青青点点头,要做到这个,对她而言并不难。 沈见碌解下身上带的钱袋,数一数,里面灵石银两都有。 他说:“外门弟子生活艰苦,这些拿去给他们贴补生活吧,实在不行……” “那些银两可以给你们家人买些东西。” 外门弟子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比不上剑宗长老百岁,家人大多都在,不过碍于所谓修仙者远离世俗,与家中断绝往来。 陶青青摇头:“沈师兄,我们都不打算和家里人联系了,上山的那一刻,我们就决定了。” 沈见碌皱眉:“但是那个时候你们还小,可能还不知道亲缘两隔,到底意味着什么。” 修士的一生大多漫长,而普通人却寥寥数十年,他们在剑宗外门这一日复一日荒废下去,可能这辈子都难以再见。 凭什么呢? 陶青青几乎落下泪来。 但是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 她好像已经超过了无数人,她被选上登上云船来到剑宗。 她在外门勤勤恳恳接收任务赚取灵石,换取剑谱并向长老讨教。 她好像成为了一个修真者。 她听从指引,就此不再回凡间,却又很羡慕那些来来往往下山降妖除魔的内门弟子,她却连上前祈求他们为自己家人送家书的勇气都没有。 她担心那样遭人嘲笑。 修真者,怎么能放不下家人? 如果真有一天,她成了内门弟子,能够自如下山,她要去找爹娘好好夸耀一番,告诉他们,他们的苗苗很优秀。 可是她深知自己成不了内门弟子,可能终极一生都在外门打杂。 这样还不如回村呢。 有人这么说。 陶青青却不敢,她怕回村遇到异样的眼光,无论是她自己选择离山,还是被剑宗逐下山,她这种普通人,外界的评价都是差不多的。 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才离山。 你都已经踏入修仙了,怎么还能回首当初务农的日子呢。 可是……在剑宗,外门好像也是一样的打杂。 只不过因为它叫剑宗。 看到陶青青的发呆,沈见碌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并不能说什么,甚至对此都要谨慎来说,避免平白影响某些人的一生。 他既然不能真正意义上对人家的未来起到帮助,他就不能说出一些动摇别人信念的话。 但他还是没忍住,希望外门弟子们略微看一看家人。 如果他没记错,上辈子大概是往后一年,剑宗开采出一条灵脉,矿产丰富。 普通民工受不住那灵气瘴气,仙门新秀都是宝,是享用这些,而不是动手开采这些。 剑宗会让这群外门弟子们进去开采。 他们有修为,更能接受那压力,他们天赋一般,损失再多也不会心疼,反正来年下山又能领一茬。 第66章 那条灵脉牵连甚广,剑宗开采无度,会造成极大的地动。 这群外门弟子最终的归属会是在那里。 无一生还。 这并没有在剑宗引起多大的轰动,长老不会管外门弟子的死活,内门弟子不关注外门动向。 但是沈见碌无法忘记,如果不是他早升了一年,那群人中就要加一个他。 但是他说出来有谁会信呢? 挖矿道开的报酬那么高,他们想要往上升的想法那么强烈,他们有什么错呢? 陶青青揉了揉眼睛,道:“谢谢沈师兄,我会和大家好好说说的。” 沈见碌点头,就要离去。 陶青青却又突然叫住了他,沈见碌疑惑回头。 她鼓起勇气,也有可能是沈见碌并不如外界传闻的内门弟子那般无情,她才问道:“今年的百闻大会,沈师兄会参加吗?” “百闻大会?” 沈见碌迟疑,这是一场由剑宗做东,各方仙门都会来一较高下的大会。 前世他因为闭关并未参加,但是据说各赛都出了很不错的苗子,有好几位不亚于剑尊的大能也就此收了徒。 总之,是一场新人崭露头角,各派赏风光的大会。 不限门派,奖赏丰厚。 有钱为什么参加? 沈见碌点头。 陶青青很高兴:“那沈师兄是从初试开始吗?还是内门弟子越过初试?” 越过初试……这种东西向来名额有限,之前群山秘境名额都需要买,这次估计也是…… 但他不想这么麻烦,何况初试也不过多一场考试。 “我会报名初试。” 陶青青:“沈师兄,到时候外门弟子也能够看到部分比试,我们会去给你加油的!” 那是他们难得得见同辈强者的机会,也许也能看到除了剑修以外别的学派的道法。 沈见碌:“那倒是不用了,但是你们可以看看别派修士是怎么做的,以及,” 他认真道:“有时候你们当下选择的路,不一定是你真正想选,并且值得的路。” 第51章 拜别陶青青后, 沈见碌又去找季浔。 关于百闻大会,他上辈子没有参与,并不了解赛制, 陶青青毕竟也只是外门弟子, 不可能知道太多。 反观季浔来往兜售消息,可能知道的会更多。 季浔虽然是剑尊弟子,但是剑尊并未出关, 在天池后那一排“蜃楼”里,他的弟子大多分散于内门各地, 却又不在某一峰。 这种仿若监视的感觉,让各峰都不敢停歇。 季浔的居所, 沈见碌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走到时不禁感叹, 不愧是剑尊徒弟,条件就是好。 和前世沈见碌自己在倒塌屋舍角落搭建居所不同,很多内门弟子都有自己的院落, 不过如今沈见碌也是内门弟子, 也有了自己的住处,虽然在不那么热闹的炼器峰。 但他已经比很多外门弟子好, 比曾经的自己好。 他一边想着,一边敲门。 季浔应得很快:“谁啊?” 他问也不问, 直接打开门。 沈见碌微笑面对他:“是我。” 季浔大喜过望:“强哥……啊不,是沈兄,快请进。” 他的屋子物件其实不多, 但是专门给自己弄了一块类似大黑板的东西,贴着无数条子,上面写着xx年x月x日某某幽会…… 某某和某某因何矛盾大打出手, 最后由谁出面协商。 宗门山下鱼涨价了原因为何。 诸仙门新秀谁是你的命中注定。 …… 此类种种,沈见碌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看,稍不注意险些被绊倒,地面还有许多废弃的纸团。 沈见碌沉默了一会儿,片刻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季浔连忙摆手:“不不不,我觉得你来的正是时候。” 看着那一堆纸团聚集地,估计是季浔用来筛选消息的地方。 但是……沈见碌依旧不解,把这杂乱无章的书桌排除掉,单看笔记,季浔不说多么出色,勤奋绝对是有了,多少也得有点经验。 但为什么在群山秘境里宛如卖队友? 季浔满脸光芒地看着他,问:“沈兄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见碌将想要了解百闻大会的事如一说了,季浔听了也表示了解。 如今炼器峰刚收了弟子,一切都慢慢起步,无论是想逐渐走到人前,还是沈见碌需要更多的名望,资金,参加百闻大会都是一个不同的选择。 但是百闻大会其实和门内的试炼大会,以及大众所熟知的秘境比分不一样。 比起赛,它更倾向于试。 就拿剑修所报名的试剑来说,并不是你打赢了你就是胜利者。 在这里,文无第一,武也可能不分一二。 会有来往不同门派弟子一同观光擂台斗法,以及不同门派长老来进行评价。 说得简单一点,你不但要打得厉害,还要打得好看,最好双方面子都挂得住。 这样,你才能圆满并且无异议得进阶下一轮比试。 修真界如今推崇剑修,试剑这一门,报名的人是最多的。 不但多,散修杂修皆可报名,不限人数,不限可报数额。 也就是说。只要你赶得上,你可以百闻大会每个不同的比试,都报名。 只要你愿意花钱或者能够赶上。 沈见碌回想了一下自己上辈子剑修的悲惨生涯,以及群山秘境那把根本不敢现于人前的社死之剑,打消了自己想要试剑的念头,询问季浔有没有别的比较适合的门类。 季浔嘿嘿一笑,给他介绍了炼器,符道,阵法,乐道,甚至御兽的几种赛试。 百闻大会毕竟面向的几乎是全体修真界,总不能把歧视除了剑修以外其他修士摆在明面上,所以这些比赛还是需要准备。 至于比这些类别更小,更杂的,就需要看修士自己意愿,选择报名什么了。 但是无疑,每一门的最终获胜者奖品都十分丰厚,不但有灵药仙草,还可能被某位大能直接看中,收为徒弟。 真是相似的桥段…… 沈见碌想了想自己当初居然胆敢拒绝剑尊,并且已经成功拜师炼器峰便宜师傅。 话说,假如,他能够在炼器那边胜出,与他对接的会是什么大能呢? 他不记得现下还有什么炼器大能。 “所以这也是我要说的。”季浔道。 沈见碌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不解。 季浔道:“学炼器别的倒是没什么,混口饭吃的确可以,但是要看沈兄你是混口饭吃算了,还是想真的在这上面有所作为。” “别的都还好说,大能比不过剑修数量又如何,质量摆在那里,有传承,不怕断代。” 沈见碌沉默着。 季浔又说:“你学炼器,其实最难的可能不是这个的枯燥或者别的什么,最难的是,你学这个,有没有想过谁来教你。” 炼器峰如今就胡行知这个便宜师父还天天神龙见头不见尾,还有两个年纪小的师弟师妹,沈见碌自己都不一定能学明白,还需要教小辈。 群山秘境所得来的不少精细技艺是没错,他翻看也啧啧称奇,感叹古人智慧。 但是一门技术不是说看着书本,自己钻研就可以了。 如果只需要看看秘籍,季浔带头把剑尊剑谱打印一千份一万份派发到修真界各界,是不是就能出个家境贫寒只可惜没钱拜师的二代剑尊来呢? 绝对的天才都是少见的,大多数的天才机运与自身造化缺一不可。 是啊,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他到了瓶颈,谁来教他? 谁能教他? 季浔看他脸色不太好,便不再提,只是说:“所以沈兄,如果你真的想参加这场大会,我肯定是支持的,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够稳住心态。” 参加这场大会……他的目标。 沈见碌瞬间又精神抖擞起来。 他觉得自己暂时还不需要想那么多,大不了自己到时候开个班,教一群学生,总会有比自己厉害的,直接互相请教。 或者把上面撇开不谈,他参加大会,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要让炼器重新回归大众视野,让修真者们过上有法器的日子。 出门在外,有时候背后的人都靠不住,还不如准备法器丹药,为自己留条后路。 季浔并不知道沈见碌一瞬间心里想了多少,只恍然觉得沈见碌刚才仿若“回光返照”。 呸呸呸,这种词怎么能随便用? 他唾弃自己,喝了口茶,却突然被沈见碌握住了手。 沈见碌神情恳切:“季师兄,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已经决定好了。” 季浔:“???” 什么决定好了? 他刚刚有说什么高人语录吗? 沈见碌道:“所以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我决定炼器,符道,阵法这三试都报名。” 第67章 他询问季浔:“这三场初试能错开时间吧?” 季浔:“……”他不知道该说沈见碌贪心还是精力旺盛。 因为这真的很让他幻视自己前世读大学,上铺舍友打辩论搞创业做副业不是语言学暑假还学了门外语,最后还特么保研了。 真是把他卷成卷心菜菜梗,又硬又寡淡,食之无味遂切去丢弃。 季浔:“为了保证观赛弟子能够在大会中学到东西,这些比赛都是轮换制,初试并不如何起冲突。” 尤其是符道,阵法这两门,试剑还可能运气不好上来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迟迟不分胜负。 符道阵法的初试,前几届都是直接出了考题,限时一个时辰交卷。 那叫刷得一个快,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但是季浔不禁流汗:“沈兄,你不必喊我师兄,我不配。” 他补充道:“倒也不用这么卷吧,你真的要报名三场?” 沈见碌点点头:“其实炼器,符道,阵法一开始就是一个大家,后面才逐渐分开。” 他看着杯中沉底的茶叶,碧色的茶水倒映他的面容:“我现在也很想知道那些道法的奥妙,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炼器师傅,这些东西是都需要去了解的。” “虽然我可能也是初试做慈善交报名费,但是去看看总比什么也不试试强。” 重活一世,沈见碌的心态分外乐观,乐观到已经不能说一种优秀品质,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的天赋。 不过这也不错。 报名做慈善嘛! 上上辈子最常做的就是这个,现在不过是返璞归真。 季浔拍手:“很不错,既然如此我就陪你一同前去报名好了。” 沈见碌:“你报名试剑吗?” 季浔一脸高深莫测:“不,我要去报名御兽。” 沈见碌:“?” 他震惊:“你都没有灵兽,你报名御兽干什么?你是剑尊弟子啊!不居然不报名试剑?” 季浔连忙让他小声一点,同时还四处张望,生怕有人经过听了去。 静了片刻,也无人动静,季浔这才出声:“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之前也和你说了,我的剑法全靠解锁,让我上场,只能给剑宗丢人。” “而且,”他好像对秘境中的事心有余悸:“我们在秘境中得到的信息你也知道了,这让我怎么还敢顶着剑尊徒弟的名头参加大会?何况剑尊弟子还是很有几个的,就让他们互相追赶吧,我真的累了,我想找个养老区。” 沈见碌嘴角抽了抽:“御兽?你确定是养老区?” 要知道,高阶的御兽师,手底下的灵兽凶残无比,甚至还有仙兽血脉,上古大能的灵兽最后都血统变异进化成神兽了。 可以说,几个不同类型修士里,除了剑修,御兽师的整体武力值算是最高的,而季浔居然妄想养老。 季浔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御兽初试就是简单的和灵兽亲近喂喂吃食,又不是打打杀杀,有什么好怕的?” 他拍拍胸脯:“我都打点好了,到时候混个复试的名额就行,也算是不给剑宗丢人。” 沈见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我祝你好运。” 他当初在外门,可是见着去给灵兽喂食铲粪便的师兄师姐一瘸一拐地回来…… 而此时,他透过百叶窗缝隙往外看去。 剑宗天空风云变幻,巡逻的人越发戒备,来往弟子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百闻大会做着准备。 旗帜猎猎,绸带飘扬。 第52章 二人还是打算先去一趟藏书阁, 询问一番叶执事关于此次大会。 身为执事长,叶展眉应该知道的更多。 同时沈见碌也有些私心在,身为执事堂执事长, 叶展眉对外门应该还是有些权力在。 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名册就此失踪, 他很清楚是谁拿走了,目的为何。 但是现在的他,提出的质疑根本站不住, 没什么人相信,甚至执事堂那边都不一定当回事, 和执法堂一起将此事压下来就此揭过才是常态。 之前叶执事还帮过自己寻书,这件事上会不会也稍稍帮助一点呢? 沈见碌心里一边觉得没底, 一边又有些期待。 按照上次对话,叶执事貌似对炼器也颇有了解, 至少对藏书阁那些书都十分了解。 能够知道分类,年份,如今是否还时兴。 以及, 她当初让自己带给胡行知的话。 和炼器峰可能也有些关系, 但是可能大人物天生就和小弟子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们聊着小弟子听不懂的话, 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有没有可能为其分忧。 修真界要完,责任…… 沈见碌抽了抽嘴角, 这个责任能不能压到他身上还真不一定,毕竟他如今就是剑宗平平无奇夕阳红产业弟子。 季浔感觉沈见碌一路走脸色一路变,实在是忍不住了, 问道:“沈兄,你在想什么?” 沈见碌脱口而出:“修真界混不下去了我干什么?” 说完了他才发觉失言,看着季浔, 眼神尴尬。 季浔嘴角抽动:“修真界完了?你认真的吗?” 沈见碌咳了咳,为自己找补:“也有可能是我在修真界混不下去了,这种可能性是不是要大一些?” 季浔想想觉得以沈见碌这个“性格”,貌似可行,不禁感叹:“修真界混不下去了你去哪呢?我是不行,钱不够房没买,要是剑宗把我赶走,我家地都没有,回去猪都没得喂。” 这样想想,许多外门弟子如果在外门一待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离开的勇气和能力反而是逐步减少的。 沈见碌挠挠头:“我的话,可能继续下山卖鱼吧,就是手艺可能生疏了。” 许久不曾摸过菜板菜刀,前世多在练剑,他可能这次下去连鱼都弄不利索了。 “你还想着下山去?”是道冷硬的女声。 沈见碌和季浔同时回头,站得板正,恭谨行礼道:“见过叶执事。” 叶展眉轻飘飘看了他俩一眼,朝藏书阁里面示意。 两人几乎是同手同角互相搀扶进去。 多日不见,叶执事的威压还是这么强,不愧是执事长,可是既然是执事长这么一个重要的位子,为什么会在藏书阁工作呢? 难不成真的是不想管太多事于是在此养老? 叶执事将他们带到了屏风后的矮桌前,桌上依旧摊开卷轴残本。 是真的残本,不知是被虫蛀还是撕毁的残缺的书籍。 藏书阁有特殊法阵,且来往借阅的都需要做保证,按理说不会有这种残缺的秘籍,除非,这是执事长自己的东西。 沈见碌只是略微瞄了眼就不敢再看,叶展眉缓缓坐下,从桌旁取出一套茶具,为二人斟了茶。 季浔连声不敢接,怎么能让执事长为他倒茶呢? 然而叶执事很强硬地塞进他手里,一时之间倒有些像烫手山芋了,他和沈见碌相视无言,然后两个人都一饮而尽。 过于烫所以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而且他并不会喝茶,茶叶差点没把他呛死。 又是烫又是呛人,这茶喝得,五味杂陈。 叶执事瞥了他二人一眼,道:“如果不想喝,不用勉强。” 沈见碌心说你递茶的时候那么强硬,谁敢拒绝啊? 但面上还是笑道:“没有没有,我们都很喜欢喝。” 说着搂住季浔,季浔连声点头。 叶执事依旧是淡淡地看着他们,看着沈见碌莫名心虚,并且发毛,想开口问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叶展眉却开口了。 “你很想下山去?” 既然问了,沈见碌就不能不回答,叶执事估计是听见他路上和季浔所说,就是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其实也不是那么想下山,我就是假设了一下。” 叶展眉皱眉,这让她那本就冷厉的眉眼越发冰冷:“你觉得自己会离开剑宗?” 这是什么问题?季浔很不好说,也很忐忑,他与这位叶执事并不如何相熟,只不过偶尔的几次来藏书阁见过几次,大多时候都是从他人口中得到风评。 修为很高,和剑尊一辈,但是脾气有些古怪。 他如今算是见识了部分,但是,这算什么?为什么要死抓着沈见碌不放? 难道听不出来他们先前是开玩笑的嘛? 沈见碌抿唇:“叶执事,这些东西是说不准的。” 叶展眉:“你觉得剑宗不好吗?” 这个好答,影视剧画本子里都会有,直接说不是的,我觉得贵方很好,只不过我不合适……这种模板答案沈兄估计倒背如流。 他为自己斟了杯茶,碧绿颜色香味清新,真是好茶,他吸一口气细细品味。 “我觉得剑宗不太好。” “噗——”季浔一口茶水喷出,好在反应及时低头歪向一边,不然就要打湿叶展眉桌上东西。 季浔擦擦嘴连忙向叶执事赔罪,心里却犯嘀咕。 第68章 沈兄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说话不是找抽吗? 哪有当着别人面说别人地方不行的? 叶展眉却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沈见碌:“你觉得剑宗哪里不好?” 沈见碌略微低下头,可能是不太适应这种对话,也可能是不太想对帮助过自己的叶执事这样说。 “剑宗的很多,我都觉得不合理。” 叶展眉挑眉,示意沈见碌继续说下去。 沈见碌:“我在剑宗,除了炼器峰,其余的地方,我都感受不到家的感觉。” 叶展眉:“剑宗是大宗,修真者的家就是天下。” “不,”沈见碌道:“当初云船将我们带上来时,说过,剑宗是我们的家。我们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所以才从小家去大家。” 叶展眉:“你可以去外门看看,那里是否能让你觉得像家。” 沈见碌笑了:“正是因为我去过,所以我才觉得不像家。家是不会因为你哪天伤病少做就责骂你,不会让你必须用什么才能换取什么,也不需要苦苦修行去一个更好的地方就此离开原处。” 叶展眉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有些古怪:“你是觉得宗门对外门弟子不够平等?” 沈见碌摇头:“不,很平等,外门弟子一视同仁,但是总有人比他们更加平等,不是吗?” 他看着叶展眉的眼睛,眼神一错不错,就好像什么幼小但又坚韧的鹰类。 所有的外门弟子肯定是差不多的,景羽只不过是许多年的一个另类,但是即便如此,外门弟子还是只能仰望内门弟子。 那种一直往上看,但是无论怎么仰头,却看不到别人脸的日子。 叶展眉叹了一口气:“这么些年,都是如此,宗门这样做,也是在维持某种秩序,不是吗?” 沈见碌摇头:“可是我不觉得向来如此,便是对的,我觉得外门很多弟子,都是抱着好好修行,兼济天下的想法来到。” 叶展眉:“但是能做到那些的终究是少数。” 沈见碌:“他们为此而来,将来迟早知晓,为何要在资源分配上如此差异?” 叶展眉用一种,不知是严厉,还是沉思的目光看着沈见碌:“宗门的传承,运作需要制度的维持,这是百年来大人物们实践出的结果。” 沈见碌:“是实践出结果,还是不想再实践?” 他这话说得其实很冒昧,所以他说完也有片刻觉得自己大胆,但是并不后悔。 叶展眉依旧看着他,良久。 久到季浔都在想要不要带着沈见碌赶紧跑路,她才笑出声来:“不愧是胡行知的弟子啊。” 这笑让沈见碌更加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叶展眉这笑容背后的寓意。 但是叶展眉的笑容难得让本来冷硬的面容变得慈祥,连带着气氛都不那么紧张了。 沈见碌:“叶执事……” 叶展眉正视他问:“所以你有一天会离开剑宗吗?” 沈见碌抿唇:“我也说不准。” 叶展眉:“你下山干什么?养鱼?喂猪?” 沈见碌听了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有地方的话,可以做。” “如果住的地方也没有呢?”叶展眉问。 沈见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是有一点钱,应该不至于下山就没地方住,真没有的话找个酒楼什么的当小二端茶倒水吧。” 季浔听着已经不该说什么。 这该叫心态好还是无欲无求? 叶展眉:“你都已经是炼器峰大师兄了,还去凡间做这些?” 沈见碌倒是不那么觉得:“我能成为炼器峰大师兄,与其说是我的能力,不如说老天在帮我,那么我就算回到从前,其实也是本该如此。”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展眉就也不好再说了。 她看着沈见碌,好像发现一个有趣的生物。 这个生物让她想起很多快要忘掉的东西,那些东西不一定重要,但也不算寻常。 就像是遗失的部分,在一点点地回想。 她叹了口气:“好吧,你来这里,是想说什么?” 沈见碌掐了一把季浔,脸色表示他抗压这么久,季浔不说话说不过去了。 季浔赶紧挑大梁:“是这样的,叶执事,我们想报名参加百闻大会,我的话您不用管,主要是沈兄,他想报炼器,符道,阵法三门,所以想向您问问初试相关。” 叶展眉看向沈见碌,再一次挑眉:“为什么不报试剑?” 沈见碌:“因为我已经不是剑修了。” 叶展眉:“那你为什么要报三门。” 沈见碌有些尴尬,那种仿佛在长辈面前高呼中二技能口号的感觉让他说话困难:“因为觉得炼器和它们分不开,而且多报几个长长见识。” 叶展眉:“长见识你报名试剑才是最好,人会更多。” 沈见碌:“叶执事,我只想参加一些安全无害的。” 叶展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从桌上收起残本,同时将自己写好的一张纸叠好。 沈见碌:“?” 残缺的书籍被她小心翼翼收好,不知多少年岁,那纸张十分脆弱,几乎是风吹落纸屑的地步,叶展眉却也不加掩饰得将它放在盒子里。 叶展眉看向他们:“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在那之前,你们需要为我做件事。” 沈见碌还没回话,季浔就已经先揽下。 “什么事,叶执事您说。” 叶展眉:“剑宗山下镇边,有一黑市。” 她从桌上将那折叠好的纸张推向二人。 “我要你们帮我送一样东西。” 第53章 一直到收拾东西走到山路上, 沈见碌都没从方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送东西。 听上去可真是简单,但有什么东西不用信鸽什么的,偏偏让他来送? 如果是不怎么重要的东西, 随便叫人送。 如果重要, 那为什么偏偏让他送? 他什么身份? 他什么地位? 他啥也不是啊! 自我认知十分清晰,所以沈见碌对此事就更加摸不着头脑。 相反季浔就没觉得有什么,他反而觉得这是叶执事器重沈见碌的表现。 沈见碌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大人物的器重,难得难得。 想不到沈兄居然已经受此重任, 果然主角的前期人际关系就已经不错了。 他们走下山顺着街道走向市集,天也逐渐暗了下去。 此处离剑宗不算近也不算远, 是个很巧妙的距离。 剑尊闭关前,曾与天试剑。 修真界已万年无人飞升, 飞升真正成为了一个传说。 而剑尊却是大家心中不同的哪一个。 他领先众人,也许他有飞升之资。 而他一剑划去,仿佛切割了剑宗山下与此处。 三里路。 并不是剑尊的极限, 大能一怒都能影响百里千里。 但这却是剑尊在剑宗, 第一剑所能达到的距离。 难不成这黑市老板和剑尊有仇? 不细想不知道,前世沈见碌觉得剑尊众望所归, 如今看来却不尽然,不过这也正常。 他站在顶峰, 势必就会挡了他人的路。 天已越来越暗,沈见碌和季浔按照叶展眉所指示,拐进一条小路, 巷子里有些潮湿,竹筐杂物堆积在一起,时不时还有老鼠窜过, 让季浔差点大呼小叫。 沈见碌看着已经挂在自己身上的季浔有些无语:“你这么大人了还怕这个?” 季浔脸色苍白:“一看你就不是南方人,老鼠这东西虽然小但是恶心啊,我没有突然尖叫不错了。” 沈见碌心说你要是敢叫我先堵你的嘴,保持着别扭姿势一步一步往前挪。 不知挪动了多久,前方隐隐约约露出半面幡旗,洗得发白,勉强能看出是个酒字。 沈见碌走进铺子,空中淡淡的酒香,他不怎么涉猎也不感兴趣,向柜台看去。 柜台坐着一个身材圆润戴着帽子的中年人,他身边还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小童。 这其实很奇怪,掌柜的一般身边小二都不会坐,何况那两个小童面色苍白,听到他跨进屋,几乎同时抬头。 眼珠很黑。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扒拉了一下季浔,没有成功。 这厮直接躲在他身后,死活不动弹。 掌柜的笑眯眯:“客官,要茶还是要酒。” 沈见碌:“要上好的药酒。” 他按照叶展眉告诉他的暗号回答。 掌柜的眼神略微一变,挥手示意小童起身,问道:“药酒最近涨价了。” 沈见碌:“可我却是为此而来。” 掌柜的盯着他:“为何而来?” 沈见碌:“所想而来。” 掌柜的:“带往何处?” 沈见碌:“不问去处。” 说到这里,掌柜的用一种很难形容的审视目光看着他。 第69章 这很正常,知道此处暗号都非等闲之辈,甚至是黑路的比较多,像沈见碌这种看脸就觉得天真的,实在是很难相信。 但是掌柜的目光一触即收,不给沈见碌太多困扰。何况,来了这里,就能做生意。 他兴奋的搓搓手,道:“两位是现在就去吗?” 沈见碌:“现在。” 掌柜点点头,拍了拍手,那两名小童就将手按在了墙壁上,他们露出的手有些奇怪,沈见碌在那一瞬间甚至感受到了妖气。 紧接着,一扇向下的门打开,掌柜站在一旁,示意二人下去。 季浔觉得有些心悸:“我们真的要下去吗?我怎么感觉……” 这种地方,觉得危险是肯定的,但是……谁叫他们答应了叶执事呢? 而且既然叶执事叫他们来,应该就没什么事。 沈见碌扯着季浔往下走,掌柜却突然拦住他。 沈见碌:“?” 他犹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掌柜的伸出手,脸上笑咪咪:“是这样的客官,下面的东西十分贵重,为了确保您有进去的资格,您需要抵押一样东西在这里哦。” 沈见碌讶异:“我下去如果买东西付不起钱难道跑得掉?为什么要抵押?” 掌柜微笑:“小本生意,原谅我们必须筛选一下客人嘛。” 小本生意…… 沈见碌嘴角直抽,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 这怎么办?他抵押什么?他这个人吗? 季浔啧道:“怎么回事啊!这里居然还是vip专享服务。” 沈见碌很无语,但是叶无能为力,这能怎么办?想下去,就必须抵押东西。 掌柜的笑着说:“两位客官如果现在没有东西,可以回去取了再来。” 沈见碌抿唇,眼看着掌柜和两个小童要将他们逐出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挥手道:“我有东西抵押。” 季浔:“?” 他上下扫视了一眼沈见碌粗布麻衣,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抵压。 难不成……他看着沈见碌腰间玉坠法器。 用这个抵押吗?这里收吗? 沈见碌看向掌柜:“掌柜,我可不可以从外面捡块石头。” 掌柜点头。 沈见碌一脚刚踏出门槛,脑内响道:“你可算是开窍了,石头,不错不错。” 沈见碌:“!” 你到底是谁?他心中喝问。 小精灵被他这么一说,好像非常不高兴,也哼了一声:“你居然凶我!你之前把鉴心镜给那个小白脸了,我还没说你呢!” 问你是谁呢!怎么扯到这个上面了!沈见碌很心累。 小精灵嗷呜一声:“你要是想进去,就求求我。” 虽然根本没有小精灵的形体,但是沈见碌就是能感觉到它现在非常得意。 而沈见碌又很没节操:“求求你。” 小精灵惊呼:“你居然求我?你……” 这到底什么事啊!沈见碌很无奈,这小精灵到底怎么进自己脑子了。 他心说:求你了,帮帮我这个穷鬼吧。 小精灵听了,高兴的哼哼两声,说:“看前面大树墩子。” 沈见碌看过去,草坪里几块石头。 “闭上眼,选择一个你觉得最纯粹的。” 沈见碌闭上眼,大大小小的石子石块颜色各不相同,隐约能看到上面有小孔一样的东西。 他掂了掂,拿了一块偏黄色的。 颜色比较但,但是好在没什么杂质。 “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呢?这块石头肯定是不能做剑的,你可以试试磨个镯子或者簪子。”小精灵跃跃欲试。 沈见碌闭上眼,手心的热度几乎将石头变形,但他没想到做一个什么样的法器。 之前做的,要么防御,要么特殊效果吃保底,还有那种特殊条件触发…… 都不太好,而且感觉都不受自己操控,不是自己想什么词条就有什么词条。 他看到树旁长着一朵小花。 香味清淡,却心旷神怡。 他轻轻摘下,将它用石块熔成的液体包裹。 赤红的液体却没有将它烧枯萎,它的生命力好似不受影响。 “啊?你干嘛这样?”小精灵有些不高兴了。 沈见碌道:“我想这样。” 攻击类外形的法器杀伤力不一定高,需要看刀锋锋利程度,而锋利程度受材质上限影响。 而有些外表温和的法器却可能有很大危害,有着很恐怖的咒法在里面。 所以沈见碌为它捏了比较圆润修长的身体,细细打磨。 那朵花依旧生机,却仿若琉璃一般附在上面。 但是它需要破除阻力,流线型的头貌似比较克服阻力,要想快,还得臣服于物理。 季浔并不太看得懂沈见碌在做什么,只觉得沈见碌很像他幼时遇到的捏糖人手艺人,手上红彤彤的东西捏来捏去。 瞬间有了形状。 掌柜在铺子里没有出来,做这行的人都知道回避,他人秘密探究可不一定是好事。 成功! 沈见碌看着手中东西信心满满。 一支通身碧绿的笔,笔身一朵白色小花如琉璃潋滟,浑身似有若无的光泽感引人入胜。 而之所以不称它为毛笔,因为它虽有毛笔笔杆,笔尖却不是动物毛发,而是更加清透的石类材料做头。 线条流畅,不同角度仿佛都有不同颜色的光泽。 词条:攻击力加成20%,另加攻速及读条速度30%(可叠加) 小贴士:知道为什么别人反应比你快吗?傻孩子你起手和后摇都太严重了知不知道? 非常好! 沈见碌为这支笔点赞。 小精灵语气也很高兴:“哇塞不愧是你!” 沈见碌心中对它道谢,小精灵又消失不见般没有回声。 他站起身,拿着这支笔,走进铺子递给掌柜。 掌柜看着这支笔,略微眯了眯眼,光华流转,成色不错,居然都有些像玉石。 沈见碌:“不知道这个能不能作为抵押。” 掌柜执笔感受了一下,看向沈见碌:“小兄弟,不介意我找人看看吧。” 沈见碌:“不介意。” 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做出的东西,自己看到的,和别人能知道的,会是一样的吗。 掌柜将笔带去里间。 季浔戳了戳沈见碌。 沈见碌疑惑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季浔对他竖起大拇指:“沈兄,之前是小弟班门弄斧,太强了手搓法器。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炼器师。” 沈见碌嘴角抽了抽:“你见过几个炼器师。” 季浔:“就你一个。” 沈见碌:“……” 季浔揽着他的肩:“就是这样才更能证明你的优秀啊!你想想,你这么厉害,还不怕有人赶上。” 沈见碌叹气:“我倒是希望有人赶上。”互相扶持多好啊。 转眼间,掌柜回来了,两人立刻站直。 沈见碌:“掌柜,我们……” 掌柜深深得看了他一眼,和之前不同,这次的眼神谨慎中带了一丝……讶异? 掌柜笑道:“够了够了,小兄弟的法器很厉害。” 沈见碌松了口气,能用就好。 掌柜将他伸手引二人入密道,说:“二位在里面一切小心,不要暴露自己身上财产,也不要选择自己所不能承受之物,便一切都好。” 沈见碌和季浔摸不着头脑,话说这掌柜的话是会对每个进去的人说吗?他们怎么感觉怪怪的? 但是二人还是向掌柜道谢,就赶紧进入密道。 这地方,还是快去快回比较妥。 他二人走后,两名小童合上门,手印在墙上,未知的阵法启动,墙壁严丝合缝看不出一点破绽。 掌柜面容深沉,道:“刘师傅,你说的是真的吗?” 屏风掩映后传来人声:“老夫在人间数十载,从未见过这种效果的法器。” 掌柜皱眉:“炼器师新设计出来的?” 刘师傅道:“现在炼器还有谁能做出新的?人少的可怜。” 掌柜:“那就是失传的技法?” 刘师傅:“既然失传,又如何得见?” 这也确实,掌柜心事重重,这少年留下的这支笔他们看不出太多玄妙,却能看出不是凡物。 他叹气道:“可惜那少年我此前未见过,就连气息也未曾感受过。” 屏风后人影一晃,刘师傅咳出声:“你说什么?少年?” 掌柜的差点被他这阵仗吓到:“是个年轻人啊,我看不出来易容,感觉还蛮老实单纯一孩子。” 刘师傅一字一句:“少年?你还从未见过?” 掌柜:“是啊,怎么了?” 刘师傅深吸一口气:“他所炼制的法器,绝对不是他这个年纪所有,哪怕是百年前炼器天才胡行知,这个年纪也不会做到如此。” 第70章 掌柜这才发现了什么:“你说……胡行知都不行?” 刘师傅一口气分几次喘:“是的,这孩子,绝对不简单。” 掌柜:“他刚刚就在我们铺子门口树墩子手搓的啊!” 他说完才发现了什么,也是震惊在地,紧接着屏风后有人扑通倒地,两个小童赶紧跑去。 掌柜:“……” 这年轻人。 恐怖如斯。 第54章 胡行知坐在树下品茶。 这棵树并不是什么名树, 甚至也开不了花,长得壮实却歪七扭八,好在伸展的枝叶足够广, 落下一大片隐蔽。 而他坐的石桌石凳已不知多么古老。 灰色的岩石不甚光滑, 桌面放着的茶具也简单,就像是普通农家买的便宜货。 但他还是慢慢悠悠地喝,对他来说, 世界上大部分茶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不在意茶具,不在意茶叶, 甚至冲泡的手法。 他只是心血来潮,想为自己泡一壶茶。 风过树枝, 枯叶飘舞。 叶展眉一袭黑衣,缓缓走来。 胡行知抬头看见了她, 只是向她遥遥点头致意。 叶展眉点头回应。 修真界其实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们行礼,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对方。 叶展眉没有说话先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细细品味。 片刻, 她抬眼:“你这茶火候不够。” 胡行知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觉得已经可以了。” 叶展眉双目微眯:“你觉得的,不一定就合乎众人。” 胡行知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 看着飘荡的茶叶缓缓落到杯底,似乎是觉得非常有意思:“我的茶, 为何要让众人来评?” 叶展眉放下茶杯,这茶杯远不如剑宗内部精巧,表面甚至触摸还有颗粒感, 就像是普通凡间桌上茶具。 她道:“有了好茶,为何不好好泡?” 胡行知嘻嘻道:“好茶坏茶,采摘人和茶叶本身已经付出足够功夫, 到了我手里,我又不在乎如何,好坏都能喝。” 叶展眉定神看着面前这个身材有些胖,坐姿活似背后歪扭大树的修真者,只觉得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 百年光阴,反而让他变本加厉了。 不过也好。 她看向云雾弥漫的山间,剑宗各峰林立,此处她只能看到藏书阁的一角。 叶展眉:“你的那个徒弟,我已经见过了。” 胡行知:“怎么样?是不是收对了?” 叶展眉哼道:“他拜你为师真是浪费了。” 胡行知却摇头,悠哉游哉还幸灾乐祸:“这可是我的福气啊。” 叶展眉再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他今天说的话,很是大逆不道。” 胡行知:“谁都有大逆不道的时候。” 叶展眉叹气:“我是不是该庆幸他只是个弟子,而不是外院的教书先生?” 胡行知打蛇随棍上:“叶执事既然如此说,日后也多帮衬,不让他当教书先生就好。” 叶展眉冷哼一声:“那我更该庆幸他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胡行知还是笑着:“你让他送一样东西,送的什么?” 热茶水雾蒸腾,叶展眉用自己的灵力在已泡好的茶上再加了一把火。 茶水颜色由浅变深,水雾在她眉眼间。 “我给了他一个选择,不过能不能成为选择,要看他怎么选择。” * 可惜沈见碌并不知道,此刻剑宗上,自己那找不到人的师父和叶执事正在聊他。 甚至还说什么让他选择。 因为他此刻心情复杂,根本没得选择。 上辈子就知道在剑宗卷,卷成麻花了也没有在外面地方多混混,至于这个地下黑市,更是啥也不懂。 他和季浔两个人堪称“纯白无暇”,一路走一路磨蹭,还得装作对这里很熟不在意的样子,免得让其他人看出问题。 小路越来越宽广,他们的上空无数琉璃宝石嵌入,和石壁油灯光芒反射照亮了前路。 沿路出现卖符咒,卖丹药草药,甚至是卖毒药暗器的,摆摊的,开小店的,越来越多。 可能不在旺季,来往的人并不算多。 这样挺好的。 沈见碌摸了摸自己的脸,一下来他就感觉到了,进入此地的门后,脸上就被无形法阵影响,估计已经不是自己本来的脸了。 看季浔,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是可能店家是为了让同行的人不走散,也怪人性化的。 只不过那张脸边缘泛着蓝色的光。 就很……惊悚。 而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店家小贩,估计是常驻此处黑市的,脸能看清,其余来往行人脸都不太能记住。 像是无形中影响你的意识,让你记不清。 沈见碌啧了一声:“你说那些店家看来往人的脸记得住吗?” 季浔:“啊?” 他半天反应过来沈见碌在说什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说:“应该能分清吧,不然万一有人逃单……” 沈见碌称奇:“黑市还有人敢逃单?” 季浔听了,觉得也是。 黑市谁敢逃?分分钟断手断脚。 之前他们去的腼南纯粹是名字吃亏了,这个地方才叫真腼北。 季浔:“叶执事让你送到哪还记得吗?” 沈见碌挠挠头:“她让我找个当铺,送给店家,还说店家收到了以后,会给我好东西。” 季浔感到十分羡慕:“叶执事那个身份,能给的好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沈见碌听了也有点飘飘然:“我觉得也是。” 刚要幸福洋溢脸上,他又立刻清醒过来控制自己:“别说了,我们赶紧找一找。” 无论有没有好事,前提都是把事办好。 季浔也跟着他一同找起来。 好在叶执事十分清楚他们的水准,要求的地方并不难找,甚至直接摆在明面上。 一个老旧的当铺,门边都结了蜘蛛网,里面当铺伙计呼呼大睡。 这个工作态度,还开黑店…… 沈见碌不知道怎么说,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黑市好像就这一个当铺,生意居然也这么惨淡。 沈见碌走进当铺,伙计依旧睡着,没有人上来迎接。 他略微大声问了一句:“请问……” 他卡住了,办业务三个字在嘴边转过一通,成了:“招工吗?” 说出的瞬间他就发觉不对,但是话已说出无法收回。 伙计依旧睡着,甚至鼾声如雷,让人不禁想这人究竟是熬了多久没睡觉,居然睡地这么死。 有人却从架子后面走出,是一个有些像男人的女人。 没错,不是像女人的男人,而是像男人的女人。 因为沈见碌和季浔第一眼过去看到的就是脸,嘶,是个小伙子。 视线稍微往下一看,身段窈窕,红裙曳地。 她的声音有些哑,更是不辨男女。 沈见碌和季浔同时冒汗。 这位姑娘掏出一面小镜子,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觉得这胭脂真是格外好看,这才目光转向沈见碌:“怎么?你想来这里干活啊?” 她那一眼风情万种,可是,配上那张脸,着实怪异。 沈见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解释:“不不不,不不干活啊呸,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他话未说完,“姑娘”有些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道:“有什么不会我可以教你哦。” 她尾音上挑,似乎心情十分愉悦。 季浔不懂,但是吃大瓜,他目光炯炯,打算看沈见碌如何处理。 沈见碌没有处理,而是直接将她的手推向季浔,言辞真诚:“让他来,他比我有天赋。” 季浔:“!” 沈兄你! 姑娘又好好打量了一下季浔,季浔居然有点想瑟瑟发抖。 这种打量货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姑娘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戏弄你们了,我们人满了,不招了。” 她妩媚双眼看向沈见碌:“你来是为了什么呢?” 沈见碌拿出叶展眉交给他的,递给她。 女人脸上瞬间一变,她没有打开那张纸,只是仔细看了四个角下的封印,就将它放进柜后抽屉。 她有杆细细的烟,湘妃竹的,此刻喷云吐雾也是轻的。 她道:“你们想要什么?” 沈见碌:“?” 怎么这样问话啊? 他怎么知道自己能选什么? 于是他试探着问:“我能要什么吗?” 女人微笑,这一笑满室灿然生辉,那张男人的面孔在此身上居然也不显得突兀。 “前提是你能想到什么。” 沈见碌脱口而出:“我要良田万亩,千军万马。” 女人:“……” 季浔:“……” 第71章 他惊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沈兄居然如此实诚。 这种愿望,往往只有做梦敢想,沈见碌却是真敢说啊。 女人也是这样觉得的,平生第一次,她握着烟枪的手颤抖。 而她一时不知,这是为此人的不知天高地厚嗤笑,还是惊讶他有此雄心。 她皱眉:“不行。” 沈见碌:“为什么不行?” 女人:“因为我没有。” 沈见碌思考片刻,突然道:“我怎么觉得你就是因为有,所以不想给呢?” 女人:“?” 她声线颤抖:“你说什么?”这人好大的胆子。 沈见碌条理清晰:“如果你没有,你毕竟答应了我想到什么给什么,应该说以后再给才对。” “但是你说不行,这就意味着你有,只不过不愿意给我。” 季浔惊了,他没想到原来还能这种思路去想。 女人手抖得更厉害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贪得无厌…… “除了这个,你再选一个。”她最后的让步。 沈见碌幻视周围,架子上的东西他也不敢兴趣。 叹息一声:“我还是想要良田万亩,千军万马。” 女人额角青筋直跳:“我说了除了这个。” 沈见碌摊手耸肩:“那没有了,我不要了。” 女人一愣:“你不要了?” 沈见碌叹气:“不要了,别的不想要。” 旁边呼呼大睡那兄弟不知何时身周灵力波动已经不对劲了,沈见碌思考再三,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最为稳妥。 要什么稀有的灵丹妙药,万一外面用被查出来历怎么办?他现在可还是在剑宗,什么都被监视。 还不如什么都不要。 女人皱眉:“我们这里,很多人来换过东西,你现在不要,将来不一定再有机会,你确定不要?” 沈见碌点头:“我觉得没什么我需要的。” 沉吟片刻,他还是说:“有可能的话,良田万亩可使我回心转意。” 他这话说着像是普通玩笑,又好像很认真,揽着季浔向她告别。 从他二人跨出门槛走远,女人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本来睡觉的伙计不知何时醒了,笑话道:“没想到有人敢要这个。” 女人摇头:“我也不明白。” 伙计:“可惜他来得不巧,你做不了主,如果……在。” 女人和伙计同时抬起头,互相都明了对方口中没说出的名号。 那是不亚于剑尊,退居一方大能的名号。 也是他们的主子。 “那封信是谁写的,你能看出来吗?”伙计问。 女人摇头,仿佛心有余悸:“不知道,但是盖的确实是秘印,也不知是哪位大能。” 她目光看向门外,身影早已不见:“他们如果是某位大能的弟子,为何从未见过?” 伙计哼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55章 虽然已经走出店门, 但还是不妨碍季浔念念不忘,他颇为感慨地回头看,说:“你真就什么也不要吗?多可惜啊。” 沈见碌:“你这么想要, 我看那老板娘对你印象不错, 去打工试试。” 季浔一阵恶寒:“她都说了人满了,而且我这不是为你好。” 沈见碌叹气:“我仔细想想,黑店的东西实在是不敢要啊。” 季浔道:“你不在外人面前拿出来不就行了吗?” 沈见碌:“不拿出来?钱就是要花的, 不拿出来要干什么?” 季浔:“你要钱?” 沈见碌哼了一声:“不然呢?现在对我来说,有什么比钱好?先解决了我这个穷病再说吧。” 抬眼天地两茫茫, 掏兜上下呼呼响。 他和季浔本欲顺着来时路回去,脚步却突然一顿。 他看到一个摊子, 锦布摊在地上,上面波光粼粼, 仔细一看,是数根琴弦。 发觉到他的目光,季浔疑惑:“怎么?你要做琴?可是你不用啊。” 就算是拿出去卖, 现在也不是好时机吧。 学琴的要么是大宗门弟子, 有着专门制作琴的地方,普通散修, 出不起什么钱。 做这个多不划算啊。 沈见碌却依旧十分仔细看琴弦。 弦不算特别细,但颜色却十分剔透。 在这黑色的锦布上, 有种流水质感。 沈见碌蹲下来,问摊主:“老伯好,请问我可以摸一摸吗?” 摊主点了点头, 蒲扇有一摇没一摇,也不甚在意。 沈见碌捻起一根弦,揉了揉, 光滑柔韧,绷紧了却又异常坚硬。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沈见碌看到这上面亮闪闪的词条。 词条:记忆之海(可记下一首至三首曲子) 特殊效果:拨动可随机触发一首。限制受制作人当前修为影响。 这是多么美妙的词条! 沈见碌只在现代玩过记忆金属,没想到修真界更牛逼,能记音乐的琴弦都出来了。 他强行压下脸上喜悦,问摊主:“老伯,这是哪里的产物啊?” 摊主挥了挥扇子:“北海鱼类的鳞片磨成的,你去不了的。” 北海,确实是个生活条件艰苦的地方。 沈见碌说:“那请问这个怎么卖?” 摊主慢悠悠:“一根一百五十块上品灵石。” 这么多? 沈见碌瞬间将想法压下去,不不不,其实并不高,是他太穷了。 他有些窘迫:“老伯,我全都要的话,能不能便宜点?” 摊主用颇为慈爱的目光看着他,道:“傻孩子,你当这是哪儿?这不是你去市集买白菜。” 听完摊主说,沈见碌有些无地自容,季浔傻眼了,区区几根琴弦,还真要买? 沈见碌揽着季浔走到边上,一脸认真:“兄弟,打个商量,借我点钱。” 季浔向他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我也没钱啊,这个月都在喝露水。” 沈见碌:“……” 他看向锦布上闪耀的琴弦,几乎热泪盈眶。 为什么? 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来得不是时候? 为什么偏偏要在他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沈见碌神色庄重:“我们回去吧。” 季浔:“回去?回哪?” 沈见碌转身,看向那个当铺的巷子:“回当铺。” 季浔:“……” * 再次回到当铺,颇有一种,不愿意接受家中扶持自主创业,最后遭受修真界毒打,不得不低头回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十分酸爽,但也意外美妙。 二人回到当铺的时候,不单自己心情复杂,当铺中人心情也复杂。 女人喷云吐雾都停下了:“你们怎么回来了?” 她胆战心惊,刚刚是要良田万亩千军万马,现在又是要什么? 伙计也从躺椅上下来了,看着两人,像是生怕他们惹什么乱子。 沈见碌深吸一口气:“我后悔了,我想换个愿望。” 什么鬼?他们之前那个愿望也没有同意好吧? 女人费解。 沈见碌坦坦荡荡:“我还是觉得钱比较实在,所以现在想要一万块上品灵石!” 场间一片寂静。 静到沈见碌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才从口中蹦出几个字。 “就这?” 就这? 沈见碌不明白,但他大为震惊。 直到窗外微风吹进当铺,从桌角吹起一片残破满是压痕的银票过来。 折地太狠,沈见碌仔细一看,边角是清晰的——十万。 季浔也看见了。 所以他们二人同时沉默。 更加沉默。 伙计和女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沈见碌嘴唇颤抖:“一万就一万,给不了吃亏给不了上当,就当交个朋友。” 这已经是他目前所知,最体面的话。 好在伙计十分上道,从柜台后一顿扒拉。 但是,他扒拉地越久,沈见碌的心就越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伙计终于找到了一张一万面值的票子,拿过来递给沈见碌。 陈旧的纸张都有些粉屑,沈见碌拿着它的手坚定握紧,胳膊却抖如帕金森。 这可是,一万…… 女人微笑:“好了吗小兄弟?” 沈见碌拽着季浔,压下眼泪:“好了,谢谢老板。” 女人摇头:“我不是这里的老板哦。” 她笑得意味深长,涂满胭脂的嘴唇勾起来,居然有了风情万种的味道。 季浔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沈见碌一把扛起,向当铺两人挥手告别就瞬间无影无踪。 又是他二人走远,女人叹气:“唉,居然换要求了,该说他们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伙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良田万亩千军万马,我觉得大人不会给他的。这修真界,有几人能给这么丰厚的礼?” 第72章 女人笑道:“那看来,及时换钱反倒是最好的决定了,有意思。” 伙计打趣她:“你觉得他有意思,那是他有意思,还是阵有意思?” 女人但笑不语。 * 终于有了钱,沈见碌居然有种成了暴发户的紧张感,一路上都紧紧攥着票子。 由于储物法器的一再减少,修真界其实已经不再直接用灵石交易了,没有哪个修士走来走去还揣着几万灵石的。 他们仿造人间的形式,也有了专门的兑换商行,批出了用于兑换灵石的银票。 普通的银票是因为兑换银子叫银票,兑换灵石的银票,确实因为上面烫银的工艺传播开来。 据说那是符祖年轻时所定下的规矩,沿用至今。 再次走到小摊,沈见碌掏出银票递给摊主。 摊主两面翻看对光辨真伪后,就从自己的兜里翻钱找钱。 沈见碌心满意足得将琴弦好好收着。 摊主突然问道:“你在里面,有关系?” 沈见碌突然一愣,忽然想到,摊主可是看见自己和季浔进的巷子,出来就有了钱,的确不对劲。 就说:“不不不,我们也没来几次,就是过去和别人换了钱。” 摊主咕噜了句:“不如和我换。” 沈见碌没答话,甚至有点怕摊主问他换的什么。 摊主掏兜半天,数出来的钱还是差了一些,有写苦恼得挠挠头。 这样看来,摊主的生意好像不太好,沈见碌不知道该感慨这里人不识货还是摊主未遇伯乐。 季浔说:“那个,也不太多,要不就算了吧。”他眼神示意沈见碌。 沈见碌也觉得可行,点点头。 摊主却伸出手表示拒绝:“不行,一分钱一分货。” 他继续翻着兜。 沈见碌:“……” 这摊主,也很良心了。 可能是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摊主叹了口气。 沈见碌安慰道:“没事的摊主,算了吧。” 摊主刚要摇头,眼前却突然一亮,问到:“你们两后面还有没有空?” 沈见碌:“?” 这让他怎么答? 他忐忑:“应该……吧。” 摊主往他手里塞进两张符文,道:“这两张门票,就当凑数了。” 沈见碌不解,看着符文,他也看不懂什么意思。 摊主一脸高深:“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大概过几天,黑市会有一场非常大的拍卖会,你们到时候可以进去看看。” 什么鬼?拍卖? 沈见碌哑然无语。 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他又没钱。 摊主十分慈祥地拍了拍二人的肩:“年轻人,还是多看看的好。” 沈见碌嘴比脑子快:“那你怎么不去?” 摊主很理所当然:“本来是想和朋友一起去,可是我去了也没钱,如今赚到钱了,我要先去潇洒。” 你没钱,我们就有钱了吗? 沈见碌:“那我们直接进去就行吗?” 摊主扶着下巴:“应该吧,具体的还要问你们来的地方的老板,每个老板手底下条件不一样。” 沈见碌:“!” 这…… 他还待再说,季浔劝阻:“好了好了,大不了不去,账已经平了。” 是的,所以不要再为此事…… 看着收拾行囊走远的摊主,沈见碌叹了口气,抱着包裹,十分满足。 大丰收! 沈见碌:“走吧。” 可算是能从这处处谨小慎微,分分捉襟见肘的地方离开了。 * 回到了小店,掌柜对他们笑意盈盈。 沈见碌一瞬间居然觉得背后有些发毛。 掌柜十分热情迎上来:“两位客官如何,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季浔说:“买到了买到了,谢谢掌柜。” 掌柜笑着看沈见碌,那笑容,活像沈见碌是他家里疼爱后辈,道:“客官,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沈见碌很想说没有,毕竟他没钱,但是又突然想到黑市的拍卖会,便问道:“掌柜,下面是不是有一场拍卖会要开?” 掌柜说:“是的客官,本次拍卖规模很大,估计不单许多宗门修士散修要来,可能鱼龙混杂一些妖修魔修哦,是想去吗?我这里还有票。” 沈见碌感到头疼:“不了不了,我有。”这么多人,搞大杂烩呢? 掌柜的双眼瞬间亮了:“那客官需不需要我帮忙升级票次,为您选个好地方?” 还能这样?沈见碌后悔说自己有了,还不如一开始说没有然后拒绝推销。 “本次拍卖不但有许多法器剑谱,不为人知的秘籍,灵草丹药,还有许多从各地取来的矿产哦!” 矿! 这次轮到沈见碌的眼睛亮了。 虽然买不了,长长见识也好啊! 从刚刚看琴弦词条来看,他好像已经能看到自己没见过的东西的词条了。 这不得趁着这机会,长长见识? 他咽下一口口水,问掌柜:“怎么说?” 掌柜心领神会,直接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他:“卖得东西,里面都有。” 沈见碌心痒痒:“我有票直接去就好了吧。” 掌柜却摇头:“不是哦。” 沈见碌:“?” 掌柜:“有了票,还需要各处掌柜帮忙申请,交费哦。” 沈见碌:“!你们这票不是买之前给钱吗?” 掌柜:“我们大人之前是这样,但是发现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恶意获取,所以我们是拿到票了交钱申请。” 沈见碌双手颤抖。 这样来看,摊主真是……好生意啊! 他感叹古人居然有此智慧。 他想泪两行:“可是……我没什么钱。” 掌柜的笑容更大了,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你之前存在我们这的笔,我看就不错。 第56章 从铺子里出来, 沈见碌心情复杂。 那种感觉就像什么也没干,突然天降横祸拿走了部分财产。 远远看着那支笔,沈见碌甚至都有些舍不得。 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自己都还没用过呢! 就这样跟充公了一样。 季浔安慰道:“没事, 好歹现在你有了进入拍卖会的出场券。” 沈见碌凉凉道:“我这财运简直了。” 季浔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行至巷子拐角,脚步却忽地一顿。 沈见碌探头看去,灯笼错落, 远方阴暗处,有人从一个人身上翻找着什么。 恰逢入夏, 风带着热气卷来酒意,远远飘来。 沈见碌微微皱眉。 其实这种事情, 并不算少见。 鱼龙混杂的地方,多是这样的小混混, 躺在地上的人年纪似乎很大,看不清脸满是胡须。 也不知喝多了还是太累了,瘫倒在地上。 他身周的人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在他身上摸索, 估计是找财物。 季浔也有些犹豫,遇到这种事, 管还是不管? 那老人似乎有醒来迹象,哼了一声, 身边人似是担心什么,直接踹了他一脚。 让他一时没忍住,咳嗽不已。 但也许喝地实在太多, 根本抬不起手来。 不知为何,沈见碌突然想起上辈子还在港口打鱼时,隔壁的老爷爷。 嘴比脑子快, 他已然站了出来:“你们在干什么!” 并不是问句。 微亮的灯笼映在青石板地上,那几个小混混抬头,刚要训斥他不懂规矩,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什么的,却突然看到了他身后的季浔。 季浔当然没有穿剑宗弟子袍,那来黑店岂不是暴露了。 但他拿着剑。 这就很尴尬了…… 在这里的小混混,说好听点混,说难听点没出息,大刀都是山寨王弄的,他们哪有什么胆子? 所以,肉眼可见,气势就弱了下去,怂了。 沈见碌精准捕捉到这一点,直接抽出季浔的剑,指着几个小混混。 剑锋凌厉,斩去温风。 领头的那个颇有些不知所措:“少侠饶命。” 沈见碌拧眉:“饶命?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混混当即跪了下来,因为沈见碌无论是抽剑还是出剑都十分快,快到那一瞬间,他根本没有看清,就已经到了自己的胸前。 他结巴道:“我们几个……鬼迷心窍,听说这里晚上没什么人经过,就想来碰碰运气。” 沈见碌剑光闪了一下,他立刻闭眼。 那一瞬间,嗓子眼都要被吓出来了,黑暗中,触碰它的,确实额头几个暴叩。 他痛呼一声,捂住额头,身后几个同伙也护住他。 难以置信看向沈见碌。 看着打扮都是修士,他本来以为这次死定了。 沈见碌却抱着手说:“没有钱了勤快点找个活干,不要想着害别人,别人的钱不是钱吗?” 第73章 混混缓过神来,依旧心有余悸,嗫嚅道:“谢仙师手下留情。” 沈见碌无奈扶额:“我不是仙师,算了,随你怎么叫。”他看向地上躺着的老者,问:“你们拿了什么?快还回去。” 混混立刻道:“什么也没拿,这老头身上没有值钱东西。” 沈见碌又皱眉,吓得那混混举手发誓状:“我们真的没有拿他东西。” 同伙也直点头,几个人脸上都是灰尘,灯光下有些滑稽。 沈见碌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混混不可置信:“我们这样就能走了?” 沈见碌:“不然呢?你如果想挨几顿打,我也可以满足你。” 他顿时不再说话,和几个同伙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走了。 走时还频频回头,像是生怕沈见碌后悔一样。 等到几人消失无踪,季浔嘴角抽动:“对老人还这样,真是畜生啊,不如打一顿。” 沈见碌叹气:“如果对他们太狠,后面他们再报复老人怎么办?” 他看向老人浑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以及攥着不放的麻袋,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问:“老伯,您还好吗老伯?” 他摇了好几下,老伯终于吐出一口气般,慢悠悠地醒来,他满脸泥巴沟壑纵横,一双眼却生的很好看。 眼睛很亮,不同于这个年纪大多数的浑浊。 老伯拍拍胸口,粗声道:“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昏。” 沈见碌柔声道:“您住在哪里,需不需要我们送您回去。” 老伯没有怀疑他的问题,喊着:“我的东西呢?”一顿四处看。 沈见碌帮他把另一只手放在袋子上:“在的在的。” 老伯松了一口气,打开袋子一看,脸上微笑:“还好还好,土豆还在。” 土豆? 沈见碌看了看老伯沾满泥土的草鞋,瞬间明白了什么,凑上前问:“老伯,你是卖土豆吗?” 老伯点点头,抱着一麻袋土豆,仿佛为此自豪:“是啊。” 随即他又苦着脸说:“今天生意不好,在外面站了一天都没人买。” 沈见碌心思微动:“我能看看吗?” 老伯瞬间打开口袋:“看,我的土豆绝对是好的,别人种的都没我好!” 口袋里的土豆,各个饱满圆润,深黄色的外皮还沾着泥土,沈见碌和季浔同时咽了口口水。 继番茄炒鸡蛋后,又一脍炙人口的美味出来了。 土豆。 沈见碌舔了舔唇:“老伯,我还不知道你这土豆好不好吃。” 老伯脸瞬间扭曲:“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我种的土豆怎么可能不好吃?” 季浔及时找补:“要不这样吧老伯,我们能不能尝一下,如果好吃我们就都买下来。” 不管怎么样,先尝尝,土豆啊土豆,怎么可能不好吃? 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也可能是为了证明土豆,老伯点头。 不过,他环视一圈:“你们要怎么尝?先说好,我家不在这里。” 沈见碌和季浔相视一笑,看向老伯:“没事,我们有办法。” 季浔不知道从哪捡来一堆柴禾,沈见碌用剑削了几个干净的纸条,刀法过人,削了好几个土豆。 小的他就削了皮,大的切成小块,串在树枝上。 树枝在河边浸泡过,还有些不太敢,火中烤的时候,低落的水珠和火花噼啪作响。 老伯一脸迷茫。 他不是没吃过烤地瓜,但那是放在已经没有火的灰堆里烤,一般野外点火都是烤肉,现在这两人是在干什么? 沈见碌居然还随身带油和孜然,刷在土豆上,烤的外皮焦香。 那香味冲进鼻子,老伯居然也有些馋。 沈见碌一边呼烫,一边硬要咬,那一小块土豆在他嘴里做了不下十套广播体操,才被咽下肚。 季浔看着他,他对季浔竖起大拇指。 季浔也不客气,拿了一串就吃。 沈见碌似是注意到了老伯,也递给他一串,老伯半信半疑,这东西还能这样吃? 他轻轻咬下一口,外皮酥脆有些硬,加了孜然和盐,有些咸味,内部的土豆却十分软糯。 土豆本身没有什么味道,这时候,加的调料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土豆吃着特别香,这世间的调料就像是为它量身定制。 或者说,只有土豆给了它们最大发挥余地。 多好啊,这土豆,就像…… 真好! 他还想再吃,却发现已经没有了。 处理过的土豆本就不多,已经被他们三人吃完了。 沈见碌心满意足擦擦嘴,从兜里数钱,递给他。 老伯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个价格?” 沈见碌:“我以前来这里买过东西,不是这个价吗?” 老伯哼的更厉害了:“我的土豆,能和他们一样吗?” 沈见碌摸不着头脑了:“那……少了多少?我补。” 老伯很想说不卖了,却又想起沈见碌一开始递给自己的烤土豆,勉为其难道:“算了,就这些吧。” 他拿过钱就走,朝的反方向。 沈见碌向他挥手告别。 老伯不用回头却也能看到,这让他居然难得有了一种年轻了的感觉。 已经很多年未曾有。 他忍不住回头看,那两位少年却已经转身走了,他便也没有开口叫住。 唉,可惜了,这么爱吃土豆,还会做土豆。 和自己多像啊…… * 沈见碌抱着一大袋土豆上山,和季浔唠嗑。 “这些不能全吃了,留几个种起来,我们要走持续发展,以后天天有土豆吃。” 他真是受够这修真界的应季食品了,健康不见得,局限一定有。 等以后有钱了,大棚种植,机械除草洒水,亩产翻倍,都要搞起来。 季浔听着,也忍不住顺着他的思路去想象。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该多好啊! 沈见碌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居所,还有不少作物种子。 自己上次居然没有带回来,沈见碌为自己感到无语,向季浔打了声招呼,季浔要和他同去。 刚好也顺便看一看外门弟子此刻在做什么。 此事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们在黑市和街巷花费了太多时间。 一路走向外门,细微蝉鸣鸟叫中,也能听到偶尔的流水木桶触碰声。 已经有人开始了洗漱。 没来由的,季浔感到一种阴暗的压迫力,这种感觉其实很难说。 在内门,弟子打坐一整晚不睡觉冥想都是正常的事,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只会一边大呼好卷,一边也被迫加入。 但是外门是不一样的,他们当中大多数修士都没有可以不睡觉的能力。 此刻太阳都还未升起,就已经听到洗漱干活声。 分布在外门各处,错落有声。 不是练剑,剑锋划过空中的风声。 而是清扫地面,洗刷墙壁,烹煮吃食,锄地浇水,这些凡间人民会干的事情。 但是凡间的人,不会这么早,更不会这么多人都这么早开始干活。 明明在剑宗,像凡人却已不是凡人。 这很矛盾。 沈见碌也听到了,他什么也没说,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一路露水微寒,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沈见碌心说,这不会是在我的住所哭吧。 他一边觉得不会有这么巧,一边又觉得这哭声熟悉,脚下步伐不停,声音也愈来愈近。 走到路口,他定住不动,季浔从他身后探头看去,远处乱糟糟的药藤下,有个瘦弱的身影背着他们哭。 这块院子沈见碌之前来过,当时井井有条,还根据土壤湿度的不同,分区种植了不少药材,此刻却被踩烂捣毁,土地坑洼不平,一些带着藤的药材支架损坏,折断在地里,面上蒙着尘土。 上前还是不上前,这是个问题。 尤其是他们俩对此都不知如何处理。 沈见碌和季浔对视一眼,沈见碌还是率先走上去,他脚步特意放重了一点,离那身影还有几步的时候停下,远远喊道:“姑娘,你怎么了?” 那身影随之一颤,紧接着弓起身来,似乎是用袖子擦了眼泪。 沈见碌打算再问一句,身影回头,是之前外院给他引路的陶青青。 沈见碌心一震,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对。 陶青青见是他,本来擦好的眼泪不知为何,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她扶着藤慢慢起身,抽泣道:“沈师兄。” 看着满园杂乱,地也被弄得一团糟,沈见碌大概明白了什么,但还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陶青青一边擦着脸,一边哭着说:“长老和外院弟子起了冲突,执法堂的人以我们乱用土地为由,将此处药田损坏。” 她眼泪实在是忍不住,只能用袖子一遍遍擦。 第74章 在外门这些年,她早已习惯,类似的事不止一次。 但这次不一样,这片药田是外门可惜说是“省”下来的,别的田种些小药材,担心分走灵草药性被长老责罚。 所以他们几乎整个外院,只有这一片药田,种着伤药,他们这群人平时小伤小病都是靠此。 这次却…… 她闭眼道:“周石和他们起了冲突,腿断了,现在也没有伤药。” 沈见碌皱眉。 第57章 掌柜带着两名小童, 一路低着头穿过石子小路。 沈见碌做的那只笔被他仔细放在盒子里,此刻分明是去献宝,却有种烫手山芋的忐忑。 两个小童还是小步跟着, 两岸柳树枝条垂到湖面, 泛起些微涟漪,有微风,虽是夏日, 却不觉炎热。 河岸边,有个老者玩着棋子, 时不时看一眼湖水。 湖水清澈见底,鹅卵石间无数红色, 黄色的小鱼来来往往,他觉得有意思, 抛了一把鱼食,顿时湖面波纹滚滚,鱼儿争先恐后。 老者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鬓斑白却有孩童神态。 他收回了手, 也不知下次想到喂它们是什么时候,反正不是凡物, 饿不死的。 老者身后立着一黑一白两名修士,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其威压, 高阶修士的灵力蕴藏其身不外露,却也无形中给人以压迫。 然而在老者身后,他们也只是低着头, 恭敬等待着,不催促一声。 掌柜的正要往前,就见另一侧一位红衣女子走来, 也要上前,看到他,也是一愣。 掌柜心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那个搞香粉生意的怪人,虽都是大人手下的,但是着实难聚。 女人也有些惊讶,平日里他们这些人都不常来找大人,怎么一来来俩。 穿黑衣的修士给他们比了个手势,两人便一同上前。 掌柜在前,牵着两个木木的小童,走到老者身边。 “先生好。” 老者笑着回头,手上把玩着一串九连环,玩得并不如何认真,说:“老徐?你怎么有空来了?” 掌柜深吸口气,取出东西呈上:“昨晚我们遇到了一位炼器师。” 炼器师对于大人物来说,与其说是稀奇,不如说更像是怀旧,也许只有他们已见过百年光阴的人,才对炼器更为熟悉。 所以老者接过盒子的时候,忍不住拂了拂。 盒子是掌柜送来的,当然不会有灰尘。 掌柜的见女人没有说话,便先把自己的事说了。 他将昨天遇到沈见碌两人,知道暗号却没钱下去,短时间做出这件法器,后来为了参加拍卖将此物当掉的事。 盒子打开,蓝天白云映照在这剔透的笔杆,仿若巧夺天工。 年纪越大,老者越喜欢这种亮亮的东西,显眼,不需要特意去注意,所以他透过这支笔看着面前石桌。 光影投下一片亮色,他哈哈大笑,提笔挥至。 且拟春风温浊酒。 四四方方的石桌,仿佛一块棋盘,他所写的一句未必在一条直线上,却又符合着某种规律。 空间的切割,阴阳的轮换,世间一粒尘土,也会有它自己的不同。 天朗气清,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掌柜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老人笑道:“有这等人物,修真界也不算无人。” 天知道,他身后的修士各个都是年轻而修为高深之辈,此刻却被他说无人。 而此刻高手一言不发,仿佛也是认同着他这句话。 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刘说这年轻人天分让他差点没吓晕,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穷。” 老者嘴角一勾:“穷怎么了?老夫当年也很穷,还不是走到了如今?你们后来查了他是谁吗?” 掌柜摇头:“没有,行至半路就不见踪影了,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我们。” 老者颔首:“这么年轻,谨慎一点也好。”这炼器入神的功力着实不错,要是能拿来…… 掌柜心中却直呸,要是真的谨慎,为什么要在店门口做,还那么短时间,他不引人怀疑谁引人怀疑啊! 老者转头看向女人:“老路,你有是怎么回事?” 掌柜也看向他,他倒要看看,这人是有什么事,怎么还和自己一块来了。 “女人”开了口,在老者面前他倒是不伪装,嗓音能听出是个男人:“我们收到了给您的一封信,但是送信来的后生很奇怪。” 老者眼珠一转:“哦?” 他接过路老板递过来的信,轻轻拂过除掉封印,将里面的东西打开看。 几人都低着头,不去看信上写的什么。 所以哪怕日光下信纸很透,也没人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老人看信时神色凝重一瞬,又舒展开来。 路老板不解,略微抬头。 老者拍手称快:“时弦那小子闭关出问题了,剑宗有的愁了。” 场上瞬间陷入了凝重,除了老者的笑声,所有人都沉默着。 他们不敢对此事做出评判。 对于他们来说,时弦是这个名字不熟悉也不陌生,不熟悉是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会这样叫,敢这样叫了。 不陌生是因为,他的另一个名号,响彻修真界。 剑尊。 站在人族修士顶端的存在。 剑尊闭关出了问题……对于修真界,真的是件好事吗? 好在老者只是笑了一会儿,转而问路老板:“那后生怎么了?” 陆老板纠结了片刻,不知道如何形容,干脆事无巨细,将那天的事从头到尾说给老者听。 听完,不知道老者如何想,反正掌柜是已经惊掉下巴了。 这世间,居然……居然有人…… 老者也笑了,今天他笑的次数格外多,每次都是发自内心,这让身边的人放松了些。 老者笑着笑着,却突然目光一凝:“他要的远远不止于此。” 路老板被惊到,“啊”了一声。 老者抚摸着石桌上的刻痕,这里蕴藏了无数阵法。 “你们有谁知道凡间一亩田,年产几斤粮食,多少亩养活一个人?” 掌柜的平时多和外人往来,此事听到这种问题却也脑袋空空,他们修士大多数不食人类五谷,就算是食,种类也不太相同,甚至有这产业,也是交给对应的人处理。 老者缓缓道:“凡间劳作器具有限,受地理气候影响,一亩地年产两百多斤,贫瘠的地方甚至两百都没有。而要养活一个人,需要四亩地。” 掌柜和路老板同时一震。 “需要多少民众,才能够有千军万马?千军万马正常税收,又需要多少亩地才能养活?” 老者眼神犀利,看着路老板:“他隐含的意思,你没有听出来。” 路老板身体颤抖:“可是,这不可能,他是什么人,敢开如此口?” 说完他又觉得失言,不该打听来信人的来历。 老者看着天际,喃喃道:“如今的修真界,可真是要大变天了,况且,良田万亩,千军万马,我也不是没有。” 掌柜和旁白人脸都白了。 良田万亩,千军万马,这并不是小数目。 无论是剑尊,琴仙,墨圣听到了,都觉得这是口出狂言。 因为他们即便有了良田万亩,也没有千军万马。 那是属于他们背后的宗门的。 但是棋圣不一样。 他有良田万亩。 那是他自己的。 他也有千军万马。 在他的虎符里。 阴兵借道,旗帜杨帆,千军万马。 棋圣闭上眼,抚摸石桌刻痕,不知过去多少年,仿佛还在当年。 掌柜和路老板都不敢想象,那位少年该不会是早就知道是棋圣,所以才说这个。 但他又是怎么敢? 老者突然嗤笑出声:“但是我再怎么样也只有万亩地,他不想一辈子都用阴兵,还是趁早想办法,是扩大土地,还是增加粮食产量。” 话说到这份上,但凡有些脑子,都知道棋圣这是什么意思了。 一时之间,无人敢出声。 老者很是珍重的,将那支笔挂在胸口。 那处本来挂着的,是九连环。 掌柜和路老板都疑惑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肯定了? 他站起身,仿佛了却一桩大事:“两个后生都不错,不过也好,老夫居然还能有选择的余地。” * 沈见碌扶起陶青青,听她哽咽说明原委,心下有了大致。 其实也无非就那么几件事,外门弟子平日里得到宗门帮助甚少,不少需要和长老以及偶尔露面的内门弟子打好关系,长此以往,就形成了一条不能明说的产业链。 内门弟子将不想干的活发布到外门,立刻有无数人前仆后继,长老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种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 第75章 但是本次却有那么点不一样。 内门某个弟子吩咐他们时,说错了时间,导致外面的工作有所错漏。 估计是因此受了罚,也不想丢人说出去是自己弄的,干脆就甩锅给外门弟子。 还能拿到一个,体恤外门弟子,让他们见见世面,谁知道他们给机会不中用,白瞎了他的好心。 白忙活一阵子,什么都没拿到不说还被人污蔑,这谁能忍得下去? 但是外门弟子不一样,他们实在是太缺资源,也经历过太多了。 内门弟子根本没觉得他们会抵抗。 这就和过去的很多次一样,但又不太一样。 冲突的时候陶青青上前拦了一下,却被推倒在地。 外门的哪个没被陶青青照顾过?当即有几个人就忍不住了动起手来。 内门弟子修为比他们高,但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外门人数众多。 后来阵势太大引来了长老。 长老对他们严厉批评,克扣了在场人这一个月做工的全部钱财,还带人损坏了这一片药田。 陶青青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她有些怪罪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站稳,那样或许就不会影响这么多人。 周石如今受了伤,估计是不能参加百闻大会,这次外门的许多人都因为这件事有了损失,这影响的是他们来年的试炼大会。 沈见碌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陶青青,但是总不能让她这样自己怪罪自己。 他看了眼四周捣乱的药田,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残缺药草,说了句:“陶姑娘,我师弟最近有些上火,能不能帮我做一瓶薄荷露?” 地面角落,有一块还算完好的薄荷叶。 陶青青赶紧擦干眼泪,为他收拾,她拾起那堆薄荷,抬起头道:“沈师兄,薄荷露我现在还做不出来。” 沈见碌问:“那要多久呢?” 陶青青抿唇,她后面还要照顾周石,还接过了不少受伤弟子的工作:“三天吧。” 她担忧沈见碌觉得久。 沈见碌却摇头:“不,薄荷露要选清晨的露水,三天怎么够?我看,至少要十天。” 陶青青睁大了眼睛。 沈见碌笑道:“所以,你帮我做薄荷露,等价交换,我去长老那边帮你们找公道,是不是很合理?” 陶青青不知道,她只觉得脸上热乎乎的,有什么在往下流,她控制不住。 她觉得这样一定很难看,所以低着头,还是忍不住啜泣的声音。 沈见碌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钱袋:“那就说好了,这是药材钱,人力我做事和你做事抵消了。” 陶青青接过钱袋,沉甸甸的,脑子里却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沈见碌又从身后拿出一个麻袋,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两个又大又圆的土豆,也塞给她:“下山进货买的,你也尝尝鲜。” 陶青青想推脱不要,却被沈见碌十分强硬地按住,让她收下。 沈见碌道:“你要是不喜欢就找个地方种着吧,外门这么大,肯定有人馋的。” 陶青青点头。 沈见碌向她挥手告别,带着季浔走。 她却没忍住上前,胆怯问道:“沈师兄,你们去哪?” 沈见碌沉吟一会儿,东看西看,收回目光道:“我们先回去把土豆放下,再去执法堂那边看看,你不用担心。” 他微笑。 陶青青点头。 两人远去,季浔不免唏嘘:“外门生活环境竟已如此,真是……” 他很难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外门生态,总之,不让人待。 沈见碌提着麻袋:“所以我说我是炮灰,你是主角你还不信,你这种进来就是内门弟子,顶多被人忽视,但是每个月钱照样领,有地方住的还能叫炮灰?” 季浔觉得不能这样算:“你不觉得你更像主角吗?那种地方你都出来了,现在也算是混出一点了。” 沈见碌面无表情:“一点也不觉得,往往我这种人下场悲惨,用来当那种用尽一生坚持某事业然后人到青年猝死给后人感慨的。” 季浔:“……” 他想说,沈兄,不要这么悲观。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沈兄,你还有钱吗?” 沈见碌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此刻更加僵硬。 他摸兜的手甚至只动了一下,就停在了半空不动了。 买了琴弦,买了土豆,剩下的给了陶青青。 他现在真是一个子都没有。 季浔安慰他:“没事没事,灵石会有的,土地也会有的。” 沈见碌听到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第58章 土豆送到炼器峰时, 黎尘站在山脚。 明明感觉分别也不久,或者说都算不上分别,但沈见碌就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连带着感觉黎尘传递过来的目光都怪怪的。 季浔有点幸灾乐祸:“散财童子还想还钱?” 他就差没把做梦两个字写在脸上给沈见碌看了。 沈见碌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视线有些躲闪。 黎尘脸色好像更不好看了:“你们去了哪里?” 沈见碌和季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对出合适口供。 但季浔觉得为了沈兄产业做大做强, 自己这个做小弟的还是有必要站出来说点什么。 于是他道:“我们下山去买菜了。” 买菜,多么好的借口? 隐瞒掉他们偷偷逛黑市, 还能够衬托沈兄关注山上饮食,想到下山去买点新东西, 也体现了对他这个客人的尊重,还特意下去买了东西招待。 满分答案。 沈见碌心里给季浔竖起大拇指。 但是黎尘并不这样想。 买菜? 为什么要去买菜? 为什么买菜不带他一起? 还是带着季浔? 所以他脸上都是冷的:“买的什么?” 沈见碌听到这个问题, 顿时有种骄傲自豪的感觉。 买的什么?他可是买到了更加老少皆宜吃法无限的土豆。 所以他掏出沾着泥土的土豆递给黎尘:“农民伯伯种的土豆,无污染无公害。煎炒炖烤随便做。” 黎尘眉毛动了一下。 沈见碌觉得这是找到同好了,不过不喜欢吃土豆的可能本来也就不多。 季浔也觉得自己吹到点子上了:“是啊是啊, 特意为了招待你准备的。” 黎尘视线好像闪躲了一下:“特意……招待我?” 沈见碌看了眼季浔, 不得不说这货嘴皮子真厉害,不过……这个话其实也不算错吧, 虽然没有特意,但是买回来一定会招待的。 沈见碌点头:“是的, 你想怎么吃?” 黎尘很半天都没有回答。 沈见碌有些疑惑,把土豆装回袋子。 黎尘突然道:“随便吧。” 然后转身就往山上走了。 沈见碌:“?” 季浔啧了一声:“没准这位少侠没吃过土豆,不知道怎么样好吃。” 沈见碌奇怪, 土豆这么平常的食物,还能有人没吃过吗?除非地方实在太穷…… 但是转念一想,这少侠看上去就不太像是一般人。 或者说得有些冒昧, 他时常看这少年那张俊美到有些过分的脸,会怀疑他是不是哪里的山精鬼怪。 但是转念想想,人家妖怪真有这么高功力,法宝被自己毁了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但这少年脾气又意外的好。 真是搞不明白。 上了山沈见碌找了个阴凉且干燥的地方把土豆倒出来放好,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没有发芽的。 看着一堆土豆,他仿佛已经能想到接下来的日子如何去吃。 但随即他又想到外门的事,心下有些沉重,拍了拍受伤的泥土就要往回走。 黎尘一直靠着门槛看着他,此刻突然问道:“你要干什么?” 他年纪不大,所以眼睛睁大时越发显得圆,乍看之下,有种说不出来的稚气。 沈见碌和季浔都愣住了,沈见碌不明所以:“我要出去啊。” 黎尘:“你出去干什么?” 沈见碌:“……” 揣摩债主思维,此刻债主极有可能怕自己逃单,还有可能觉得自己有二心同外人联合要解决掉他然后逃单。 那么此刻最好的回答是:“我要去外门处理一些事情。” 说实话。 黎尘皱眉:“你还负责外门的事情?” 坏了,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手握不明权力:“不是的,我们之前被外门弟子帮助过,现在人家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得过去看看。” 他像季浔挤眼睛。 季浔适时反应过来:“没错,就是这样。” 这总该没问题了吧,沈见碌心说。 然而黎尘的想法他猜不透:“我也要去。” “不行。” 沈见碌和季浔齐声。 第76章 黎尘皱眉:“为什么不行?” 沈见碌结巴道:“因为……您毕竟不是我们宗门的人,出去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 担不起,真的担不起。 黎尘嗤笑:“我能出什么事?” 沈见碌:“这不一定,万一和人起冲突呢?少侠,你要知道,自然灾害还可以测量,人事又不能预算,万一呢?” 黎尘看他的目光突然就不对劲了。 本来还带着些许不屑,此刻却突然颤了一下,也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他。 他低眉,敛去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 沈见碌还在担心如何游说,黎尘却退让了一步。 “好。” 这下轮到沈见碌迷茫了,他只不过瞎说了一堆也不知道通不通的大道理,居然就…… 但是黎尘抱臂道:“但是我有别的办法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给了沈见碌机会说句, “啊?” * 前往执法堂的路上,沈见碌是战战兢兢的。 黎尘变成了一只小鸟,安静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只鸟真的很小,通身黑色,尾端带着一点翠绿,脑袋小圆滚滚的。 羽毛顺滑明亮,如果让沈见碌把对此惊讶之心去掉,他也有另外的哭笑不得。 他这种穷光蛋,一看就是养不起鸟的好不好! 但是乃于债主威势大,无可奈何只能服从。 季浔跟在一旁,走在了小鸟栖息肩膀的另一边,却也时不时凑过头去看,还要装作状似无意,脖子都伸地老长了。 执法堂在外门设立的地方也在中心,高殿巍峨,秩序井然,来往的不是巡查的执法弟子,就是外门一些接了执法堂发布事务前来交差的外门弟子。 大家都是战战兢兢,呼吸仿佛都被克制着,没有人想惹执法堂,也没有人想自己的名字在外门被执法堂通报。 所以,在看着沈见碌二人一鸟站在执法堂门口时,来往人纵然百般克制做好自己分内事,也还是忍不住分出目光朝这看。 季浔:“你还好吗?” 万众瞩目,有时候不是出名,是丢人。 沈见碌好似已经无所畏惧:“敢于面对他人目光,乃是成功的必经之路。” 季浔点点头,表示对他的肯定,然后便退至他身后让他先上。 沈见碌:“……” 我真是谢谢你。 黎尘传音道:“你们都很怕这里?” 沈见碌心说怎么可能不怕,要不是他如今已经不在外门,他怎么敢来这里。 外门弟子处境如此悲哀…… “还好吧,这种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强大了就不怕了。” 他跨过高门槛,瞥向头顶执法堂大大的门牌,笔触铁画银钩,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外门弟子身上。 这高大的殿堂把弟子们衬托的如此渺小。 但他仍然觉得,执法堂所带来的,弟子们因恐惧他而不敢反抗的一切,终有一天会被推翻。 就像他引人注目有可能是丢人,有可能是出名,甚至出名都分好坏。 执法堂严令规则下治理的外门,弟子们的温顺,听话,任劳任怨,有几分是高压恐吓,又有几分是人心敬重…… 他衣角掠过门扉,今日天气阴沉,外头的热风连着空气中的尘土,被他的衣袖带进堂中。 立刻有人持剑阻拦:“来者何人?” 沈见碌面无表情:“炼器峰沈见碌,求见执法堂副堂主!” 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雷严没想到能够再次见到沈见碌。 上次这位少年已经给他留下足够的印象,连带着他师父师门,雷严都感到头疼,属于是晚上睡觉都会半夜惊醒梦到自己因为处事不当被处分。 结果这次,他明明都已经借调到了外门,还能遇到。 而且是他足不出户,别人送上门特意找。 雷严很心累。 他从堂内走出,脸上一派威严,无论如何,他不能表现不符合身份的表情。 “未曾通报便来,有何贵干?” 沈见碌微笑:“副堂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来时就已经自报姓名,您也听到了,如何算不上通传?” 雷严皱眉:“外门若是有事,都会提前上报。” 沈见碌:“如果出了什么急事,怎么提前?” 雷严:“这是外门弟子自己的事。” 执法堂纪律严明,每天不知处理大小多少事,如果事事都要找来,事事都要来处理,当这是什么地方? 让他们处理家长里短的吗? 这里是剑宗,不是他们的村子。 季浔见势不对,适时开口:“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副堂主,所谓内外一心,执法堂若是如此无情,岂不是让那些闻剑尊大名而来的弟子寒心?” 黎尘在沈见碌肩膀很不安分地动了动,沈见碌不知为何,想动手摸摸他,而小鸟也就站着不动让他摸。 羽毛很软。 雷严看向季浔,他对此人说不上熟悉,但也说不上陌生,他们执法堂的人不会清晰记得外门弟子的脸,对于剑尊弟子,却是不得不记。 因此,这番话由他说来,也带了点隐含的意义在里面。 你是否藐视剑尊,亦或者,要损害外门弟子心中剑尊形象。 他压下眉毛:“季道友,慎言。” 季浔颇为无所谓地摊摊手。 沈见碌转过头来:“既然如此,执法堂万事都需提前通传,几日前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起冲突的事,又是如何短时间下了罚?” 沈见碌不卑不亢,和雷严对视。 雷严:“我不知沈道友说的是哪件事。” 沈见碌微笑:“看副堂主所说,难不成内外门积怨已久,有很多事吗?” 这厮果然不好对付。 雷严咬牙。 上次见他师徒就是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这次让逮到错处,非得扒个一干二净不可。 他道:“沈道友这是严重了,此前那一起不过是件小事。” 沈见碌摊手:“副堂主,你忘了执法堂的初心了吗?公平公正,且将心比心,你觉得是小事,对有些人可不是啊!” 他说得有理有据:“你看看,内门那位兄台,据说是受了很重的伤,就算副堂主觉得外门都是小喽啰,也不该就此忽视那位兄台的感受吧。毕竟,刀只有在自己身上,才觉得疼。” 季浔心说你这是在为哪边说话,内门兄台知道吗? 沈见碌来回踱步,又道:“再看看外门弟子们,因此受伤的,无法参加此次百闻大会,可能就此失去了一个开悟的机会,有的人被罚了工钱,下次试炼大会,还不知道凑不凑的齐买剑法的钱。” 最后,沈见碌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副堂主,你这次,可真是无形中影响了数人命运啊!” 而雷严根本不明白,自己按规矩办事,为何能被背上这么多包袱,甚至好像哪边都没讨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姓沈的果然和他师父一样,都是千年狐狸成精。 沈见碌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副堂主,我能有什么意思?我这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他好?说这些没用的作甚? 雷严怒意上来了,很想就此挥手让执法弟子将他二人拖下去,打成扰乱公堂的罪名。 沈见碌却双手合十,一副认真恳切的模样:“所以我觉得,既然执法堂万事需要通报,那么那件事肯定没来得及处理,审讯也匆忙。” 他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将不留情做到了极致。 “我建议,把所有人都抓回来,重新审讯,按照执法堂过往流程,扣押三天,期间不可有外人介入。免除所有人身上职权,待听结果。” 他看向公堂上方,那里摆着放有戒令的盒子。 “既然都受了苦,那么肯定也不差这一次了。” 第59章 他这话说得, 就好像破罐子破摔,两边都公正,谁也别想落到好处。 但雷严心里明白, 沈见碌这是还记着仇在, 不然他为何揪着此事不放,身为内门弟子,他不至于说去维护外门。 但这对那名弟子的影响确实很大。 雷严咳了声:“事情早已经过去, 当时双方也已经受到了处罚,我看这再审, 就不用了。” 他看着沈见碌:“我听说有名弟子伤到了腿,短时间内都不能下地处理事物, 要不让人带些东西去看看?” 他这是在给沈见碌台阶下,希望他能识相点。 沈见碌面无表情盯着他, 那眼神有点让人发怵:“你让人带点东西,是代表你的意愿,还是执法堂的意愿, 还是那名内院弟子的意愿?” 他毫不留情指出了这一点。 雷严被他气得, 居然有一瞬说不出话来。 带人看望,不是为了道歉还是别的什么, 纯粹就是安抚民众凝聚军心,让外门弟子对外门, 对执法堂,仍有不可冒犯的威严。 第77章 外门不会为了一个小弟子低头,执法堂也不会因为他道歉。 这是向来如此, 心照不宣的。 但是沈见碌指出来了。 他不但指出来,他还拿到明面上来,一定要你对此事有个交代。 沈见碌看着公堂粘贴的罪状, 仿佛有些唏嘘:“执法堂纪律严明,又是管理剑宗弟子刑罚的地方,本不该如此草率啊。” 雷严看着沈见碌,这一次,他的目光带了些审视,语气甚至有些强硬:“沈道友,执法堂办事,还轮不到旁人置喙。” 这是执法堂的威严,也是外门威严立身之本。 沈见碌收回目光,转而脸上多了几分……可能是厌倦的神色。 威严—— 在外门,这是长老以及各堂在弟子心中的形象,过去的很多年,他也和那些人一样,把上面人说的话奉为圭臬。 做的好,别人才能看到你。 如果做不好,要么自己命不好,要么不够努力。 被忽视,他也能给自己找理由。 外门熙熙攘攘几千人,长老几位,执法堂执事堂上上下下处理事务,怎么可能顾得上他? 可能哪天他从剑宗山顶跳下去,都不一定有人发现少了个人。 小人物的一生就是这样,掀不起波澜,也没什么笔画。 但…… 他不服。 无论认识多少年,他依旧为此感到不服。 所以他堂前话语铿锵有力:“轮不到旁人置喙,那你又如何管制旁人?” 他死死盯着雷严双眼:“如果在执法堂眼里,我们都是旁人,那么敢问执法堂,管的又是什么?” 雷严皱眉,他觉得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于是训斥道:“沈道友,认清自己的身份。” 沈见碌微笑,耸耸肩:“我认得很清啊,从前我是外门弟子,如今我身在内门,不够有说服力吗?” 雷严算是明白了,沈见碌这次,成心不想他们好过。 但是执法堂的脸,不可能拉。 只能他拉。 “两边弟子若是重审,势必都会被影响,令条一经发出,不可更改。” 沈见碌冷笑:“没叫你更改,我让你重新发一份。” 雷严皱眉:“不可能!” “不可能?”沈见碌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明明是一副清俊少年,衣摆还沾着地里的泥土,和仙半点不沾边。 此刻却有种无形的肃杀感,雷严额间有些冷汗。 沈见碌轻声道:“那如果我有事要查呢?” 雷严心一颤:“你要查什么?” 沈见碌缓缓向前,肩膀处的小鸟依偎在他脖颈,他说:“我当初进内门,没有带走我的东西,前几日我去外门寻找,发现东西不见了。” 雷严脱口而出:“那肯定是外门弟子中有人……” “不,”沈见碌打断他,“有人可是亲眼看到长老那边的人,去过我的住所。” 他笑吟吟:“所以啊,我就想来问问,执法堂应该不会徇私枉法,看到是长老就不搜吧。” 他在引自己入套。 雷严明白了。 沈见碌的东西丢没丢,到底有没有那件东西,其实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一口咬死了有东西,而且是长老那边人取走的。 这句话其实最近已经在外门流言四起,但雷严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用。 难道他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提前为自己做好准备? 执法堂和执事堂,在外门可以说是两大支柱,同时也是长老的后背部门。 他不可能在此同意沈见碌下搜查令,因为他也不知道长老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没有这回事,也难免生出嫌隙。 但沈见碌自信满满,硬要告。 身为内门弟子,他有这个特权,而且他既然敢这样说,肯定做好了不被拆穿的准备。 所以,丢没丢东西,和丢了什么东西。 现在一点也不重要了。 雷严正视眼前这个少年,和外门弟子同样的年纪,却远没有外门那群人好拿捏。 外门弟子那些勤恭俭良的好品质在他身上一个都没体现,反而有种疯子般的不管不顾和不按套路出牌。 他压低声音:“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处理?” 沈见碌一副早这样不就好了的表情,拍拍手:“我可以不追究丢了东西的事情,但你的重审令一定要发。” 雷严:“可是百闻……” 沈见碌打断他:“你可以将审讯时间往后拖,拖到百闻大会结束。缓期,执法堂以前没做过吗?” 雷严闭嘴了,因为他知道审讯这件事已经没有了转圈余地。 “还有,既然审讯缓期,那么此前审的都不算数,你需要撤回当初对外门弟子的责罚。” “以及,对他们的损失,你需要给予补偿,在真相没有到来之前。” “谁都不能给他们下罪状!” 他站在堂前,屋外风声呼啸,不知何时落雨,沉闷空气中他的衣带却飘扬。 他并非穿着广袖,所以这风,也不过吹起粗布麻衣上的绳带,浅淡的颜色,还沾着泥土,飘荡间不知哪来的几丝土豆香。 但他却比雷严站的更直,他的影子也就垂在地上,长长延伸,直到没入案上律令牌,明暗难分。 * 拿到一堆东西的时候,季浔还有些不敢相信。 光凭沈见碌的嘴皮子,居然就能说动执法堂。 他本来还想着执法堂那群人不讲道理,他就带着自己打听消息的一群好兄弟姐妹,直接内外们造执法堂谣言。 直接心理施压。 不过沈见碌也算是心理施压了,依靠执法堂和长老利益往来,做了个局。 他有些好奇:“沈兄,你真的丢东西了?你是怎么想到有今天的啊?” 沈见碌叹气:“真的丢了,我是真没想到有今天。” 他本来是想等百闻大会,直接当堂举报说自己的名册不见了,到时候大人物们都在场,肯定来不及动手脚,到时候直接抓个正着。 不过现在用了……用了就用了吧。 现在就看执法堂是将此事通气给长老,还是以此要挟长老互相牵制了。 反正有的他们头疼的,一样东西丢了,直接销毁找不到了,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有问题。 而如果不销毁,放在手里,又是个烫手山芋,得不声不响把东西送回。 至于送回……沈见碌哼哼,他一口咬死少了东西,又能怎么样? 所以,他拍了拍季浔的肩:“所以,没事不要想着害别人,不然迟早遭报应。” 季浔点头,细想一番却又纠结,自己这种兜售小道消息,写八卦赚钱的,算不算害人呢? 不过他可从来不传假瓜。 黎尘用有着柔软羽毛的翅膀蹭了蹭沈见碌,引得他因为痒脖子抖了一下,偏头看过去,眼神中满是疑惑。 黎尘问:“你们外门这样多久了?” 季浔大概想了想,他没有特意关注过这个消息,但是但从内门发放任务给外门弟子来说,估计已经有百年了。 沈见碌说:“快两百年了吧,从剑尊成为剑尊,妖族退兵那一年开始。” 那个时候,人族所有的资源都会向他涌去,他为人族付出,人族会将一切都供奉给他。 希望他能在未来的日子,继续庇佑这一方土地。 当初,每个孩子刚生下来就听着剑尊的故事长大,不是仙门的,会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有仙缘,成为剑尊一样的强者。 在仙门内的孩子,从小就被长辈灌输着,要成为一个厉害的剑修,就像剑尊那样,然而……剑尊之所以是剑尊,因为在剑术修为上,无人能够与他匹敌。 无法企及的高度。 可能是沈见碌这辈子都看不到的天空。 季浔感叹:“也亏你记得这么清楚,不过,唉。” 如果不是来一趟外门,他可能根本看不到这些,内外门的隔阂,可能也是由此而生。 内门的都是天才,外门的,就不是人了吗? 剑尊能够依靠威望,让这群弟子被信仰迷惑百年,能迷惑千年吗? 千年之后,剑尊又会怎样呢? 没有人知道。 黎尘好像看出了沈见碌心中所想:“你不想看到这一切。” 沈见碌不否认:“我觉得这一切不该发生。” 它可以发生在民间高门权贵对待平民,因为人与人的地位早已拉开差距,但也只是可以,不是理所当然。 没有人声来就该给别人做垫脚石的。 它不该发生在剑宗,不该发生在仙门。 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地方,每个人都该被尊重,就算是需要有些人的牺牲,也不该有的人一来就该成为该牺牲的人。 季浔突然笑道:“你说我俩,一个磨刀石,一个垫脚石,绝配有没有。” 沈见碌刚要“嗯”一声,黎尘啄了他一下。 第78章 弄得他“嘶”一声,鸟类动物的尖嘴,无论重不重,还是在脖子这种隐私部位,怎么说都是疼的。 但是迫于债主,沈见碌敢怒不敢言。 好在那好像只是突发情况,黎尘没有一啄再啄的意思,甚至还离他脖子更近了,收起翅膀,身后尾羽都能蹭到沈见碌。 黎尘:“那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你不可能外门每出一件事就来帮忙。” 这说的是实话,沈见碌摸了摸鼻子,却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顾不了所有人,难不成直接让大家反抗吗? 先不说,大家愿不愿意,这些选择的后果,大家能承受吗? 他其实倒是不怎么在一也许会有人因此怨愤自己,人活在世上,肯定会有人不喜欢的。 他只是不喜欢,无意中影响别人的人生,还是朝不好的方向。 但是他好像又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真是矛盾啊。 季浔约莫也感受到了空气中气氛的不对劲,想和稀泥,虽然好像没什么矛盾不需要和稀泥:“沈兄也是好心,毕竟是个人总不能看着别人不公对吧,看到了就帮一下吧。” 这不也是大多数人能做的吗? 黎尘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什么情绪,可惜现在还是小鸟样子,看不出表情。 沈见碌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他们像……好欺负一样。” 像过去的他一样。 黎尘说话了:“那你帮得了他们吗?” 沈见碌抿唇,说实话,他不知道。 什么程度叫帮,帮又需要做到什么地步。 他改变不了这一切。 他实在是太渺小了。 黎尘:“你能想到如何帮他们,已经很不错了,走吧。” 鬼使神差的,沈见碌却突然有个很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怎样才能改变这一切? 改变剑尊威压下的众人。 然而黎尘的催促,让他赶紧拿好东西,往外门的院子走。 马上,执法堂重审的律条就会张贴出来,会把板报上张贴的涉案名单一一除掉,他们这只是拿来了一波物资,到了后面,执法堂那边还会派人来送东西。 沈见碌知道自己已经是内门弟子,更别说还带着个剑尊弟子头衔的季浔,出现在外门肯定怎么看怎么奇怪,送的东西未必有人肯收。 干脆交给陶青青,等执法堂那边消息下放,让她去分发。 而他去的也很巧,陶青青正在收拾被捣毁的药园,看到两人提着大袋子走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更别提手里沾着泥巴的锄头无处安放。 这次可算季浔先开口,安抚陶青青:“陶师妹,没事的,我们让执法堂的人暂时收回了之前的惩罚,案子会重审。” 他放下麻袋,里面的东西着实多,沉甸甸的,让他出了一头汗。 “这些东西是近日你们损失的补偿,后续还会有,会由执法堂的人送上门来。” 陶青青揪着衣摆,眼眶红红的,似乎是不敢相信,也可能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知如何自处。 好在沈见碌问道:“昨天送你的土豆,大家尝了吗?” 这个陶青青能回答了:“吃……吃了,大家很喜欢,觉得不够分的。” 说完她又担心自己说错了话,这样说好像是埋怨沈师兄给的不够多,但沈师兄已经对他们很好了。 沈见碌满意点点头:“种土豆的老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可惜我的也不多,等土豆丰收了,再给你们送些。” 陶青青终于忍不住笑了:“不用那么麻烦的沈师兄。” 沈见碌拍拍手:“这些东西你拿去分给大家吧,我不太好出面,你和他们熟。” 陶青青难以置信地抬头:“怎么会?大家都很敬佩您,您从外门进入内门,大家把你当修行榜样。” 沈见碌笑着说:“其实我毛病真的很多,大家也不了解我,比起我这种所谓某某进入内门的弟子,还是陶师妹你和大家比较熟悉,你来办事大家放心。” 他能有什么名望?估计就和“xxx你知道不?本校大考第一那个”纯虚名。 接过物资,陶青青打开口袋看了眼,里面有活血化瘀的药材,灵石,肉类,甚至还有几柄剑。 虽然也是比较普通的品阶,但对于他们外门弟子来说,也只能买到这样的,有了一把剑,等于可以省下一大笔钱购买剑谱。 她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沈师兄,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来找外门吧。” 虽然他们都很弱小,但是会尽自己一切努力帮助。 沈见碌看着她,好像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拍了拍她的肩:“我也是外门出来的,自家人帮自家人,有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陶青青低着头,略微能看到她点了点头。 真好,有了这些伤药,物资,后续执法堂的律令撤下,很多人就能去接任务了,虽然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总归是好起来了。 第60章 剑宗已经挂上飘扬彩带, 等待迎接众多外宗弟子,沈见碌走在其间,居然也讽刺的有了种被欢迎的感觉。 这几日不知为何, 剑宗上空天空沉闷, 灰暗中带着莫名压迫感。 飘动的丝绸彩旗无法光泽闪烁,来往的弟子依旧忙碌,外宗弟子和散修们隔日就要来, 大家紧锣密鼓准备着比试。 看着这天,沈见碌就觉得会下雨。 只不过不知道是多大的雨, 又是何时下。 唉,他叹了口气。 要下雨就下吧, 只要不是太大,把他的番茄打坏了。 想到此处, 他有些高兴地紧了紧衣袖,那是外门弟子们送给他的青椒种子。 青椒啊!好种好下饭。 要不是他们炼器峰实在是施展不开,他都打算种一大片玉米了。 一个合格的炼器师, 一定也是个合格的农学生, 炼器就像种地,不种到最后自己试试, 永远不知道咋样。 好在目前为止他炼出的法器和种的东西能用能吃,而他暂时不用担心产品被别人吃了。 再次经过天池, 还是那位巡逻大哥,这次巡逻大哥又是主动叫住了他。 弄得沈见碌一惊,他寻思自己又没有靠近池边, 只不过刚好经过了这一段必经之路啊! 巡逻人打着手势让他过去,沈见碌一点点挪过去,弄得人家不耐烦了, 直接把他拽了过去。 巡逻人:“小道友,我这次是有好事要和你说。” 沈见碌一边拽自己的衣服生怕被扯坏了一边说:“您说您说。” 他是真的穷,只有这一套还算体面的衣服啊!其余的反正都脏了,用来生火做饭打铁的时候穿。 巡逻人一副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表情,说:“是这样的,我看你也比较老实,想和你一起做单生意。” 沈见碌有些谨慎:“啊?什么啊?” 巡逻人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往这边来,道:“是这样的,最近不是百闻大会要开始了吗?” 沈见碌点点头。 巡逻人道:“我得到了消息,几位圣人到时候都会亲临剑宗。” “啊?是吗?”沈见碌语气转了个调。 大能到了圣人这个级别,都不会轻易出面,一个巡逻人怎么会知道? 沈见碌在记忆力寻找,发现貌似只有百年前与妖族的大战,那几位人族巅峰的大能才一同出现过。 此后,有的就此隐世,有的再无踪迹,有的甚至已经仙去。 因为一个区区的百闻大会,至于吗? 也许对于年轻一辈的修行者来说,百闻大会算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但是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 所以他状似疑惑问道:“可信吗?那几位大人不都是不出世了吗?” 巡逻人脸上笑容意味深长:“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们这群修行者天天就知道死练剑……”他看了眼沈见碌只有锄头没有剑的腰,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死锄地,都不知道打听打听。” 沈见碌心说,难道不就是因为修行者死练,所以对这些肯定有内部消息吗? 但是不好打断巡逻人,他也就乖巧听。 巡逻人咳了两声:“是这样的,我的妹妹在蜀云观修行,她告诉我,棋圣近日好像出关,且常在观内池边与人手谈,虽然大部分弟子都没有上前的机会,但偶也有运气好的,能获得指点,回去冥想有很大提升。” 沈见碌心说棋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剑宗基本都是练剑的,谁还会下棋啊? 一听就和他没关系,他总不能研究个现代高科技阿尔法狗去和人家下吧。 但是他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继续听。 巡逻人又道:“我又向洗墨宗问了一番,有人告知我墨圣前段时间也出关,只不过没有向棋圣一样现于弟子眼前,不知晓踪迹。” 沈见碌心里又啧啧,不知踪迹,怎么能确定人家出关呢? 第79章 不过这要是真的,巡逻大哥消息灵通啊,和他比起来,季浔就是个弟弟啊! 看看别人这都是什么价值万金的消息! 沈见碌:“应该没那么巧吧,不过几位圣人出关怎么了吗?” 他们什么生意能做到圣人头上? 巡逻人摸了把他那并不存在的胡子:“你可能不知道,今年是个非常巧妙的日子。” 沈见碌:“?” 巡逻人:“四百年前,太古之战,两百年前,妖族攻打人界,如今又是近二百年过去,很难说未来不发生什么啊。” 沈见碌用着大众常说的话:“这不是有剑尊吗?” 巡逻人却皱眉:“但是剑尊还没有传人啊!就算剑尊带领大家越过这一次,往后,又该如何。” “虽说已经近千年无人飞升,但是,若剑尊真的飞升,又该谁来守护人界呢。” 的确,也不知为何,修真界从千年前就不再有修行者飞升的消息。 这几乎就成了一个传说。 沈见碌没有说话,这种话,他也的确不好发表意见。 好在巡逻人并不指望他能回答,只是拍拍他的肩:“所以,好几位圣人出关,我怀疑,他们都会参加本次百闻大会,来寻找自己的接班人。” 沈见碌淡淡道:“也许门内就有,不需要百闻大会。” 大人物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百闻大会就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吗? 巡逻人却摇摇头:“不不不,如果他们门内有心仪弟子,那么也许不会在这么个节点上出关。一个两个还好,都是这样,只能说明,真的不对劲了。” 沈见碌笑道:“是吗?百闻大会也不见得能找到啊,难不成到时候各宗互换一波弟子吗?再加几个散修。” 过去也不是未曾有过这样的事,一直练剑的突然发现自己的天赋在符道,一直学阵的得知自己适合学医。 巡逻人叹气:“谁知道呢?大人物的想法。” 沈见碌正色:“好了,说回正题,你要我干什么?” 巡逻人嘿嘿一笑:“我这里搜罗了各位大人平生喜好,以及所指导关怀过弟子的全部信息,总结出了一本册子,将那些人的共同点全部统计,堪称是他们的喜好总结。” 巡逻人脸上笑容满满,他十分自信这本书一定能大卖。 反观沈见碌,他已经傻眼了。 他本来以为,算出那么多大人物要来,巡逻人可能有什么偏门秘籍要卖,好让弟子们获得一个好成绩。 没想到居然……某种程度也是偏门秘籍了。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 《扒一扒,x圣的满分弟子需要这样做》 《万万没想到,想要得到大人物青眼需要这几个条件》 《就业十年,分享一下我当年如何上岸》 这就……很难评。 巡逻人将册子递给他,说:“我这是看你比较老实,才想和你合作,换是别的弟子,我还不愿意呢。” 被夸奖老实,沈见碌心中却无一丝欣喜。 他缓缓翻开其中一本,讲的是天音门那位大能修士琴仙,琴仙是一名女修士,世人评价在了不起和硬心肠之间左右徘徊。 至于她收徒的标准,根据这书中对她几名弟子的分析是…… 天赋为本,努力次之,品行再次之。第一章就很劝退好不好,沈见碌心说,看到这个天赋,买的人只觉得自己被骗了好不好。 巡逻人却道:“莫慌,往后看。” 沈见碌又往后翻,翻到琴仙其实也有过几个并未记在名下的弟子,那些弟子的天赋未必有亲传好,却都有一个特点。 特立独行? 手指捻过书页,沈见碌停顿了一下,他还记得此前遇到了天音门大师姐宋怜青,当时他们好像苦于音修没有偏攻击性的能力。 琴仙也想有些改变吗? 他看下一本,讲的是棋圣,棋圣除了如今蜀云观的宗主是他徒弟,就再未收过。那位宗主也是难得的阵法大师,也算是不教则已,一教惊人了。 所以关于棋圣弟子的分析,并不算多,但有着一些此前他指导过的弟子的资料,总体好像偏向于比较“外向”的,敢问敢说。 这就和他这个社恐没关系了。 而且棋圣还喜欢坐在湖边喂鱼,沈见碌想了想,别人那是养观赏鱼,不像他,养鱼是为了吃。 再下一本,墨圣,虽然他此次出关未曾露面,但是在百年前,仙门其实就不乏他的流言。有的人觉得他离经叛道,什么都能当作符,有的人却觉得那是他修为卓绝,天才的傲气。 据说这位圣人,早年间甚至还将符咒刻在了一块田地上,然后硬扯着好友要在泥巴地里划区域下棋。 结果后期下不赢,直接一道咒劈下去,田上的“棋子”都乱了。 那“棋子”甚至是路边长的野草,因为觉得泥土配野草才均衡,那位好友因此怒而掀桌,掀了杂草堆,两个人就此在泥巴地里打起了泥巴战。 沈见碌有些无语,百年前,墨圣好歹也是大人物了,至于吗?打不赢耍赖,另一个也是直接掀杂草,然后两个人在漫天杂草飞舞中互相扔泥巴? 三岁小孩都不这样玩吧! 他翻过一页,那位好友是墨圣的好友棋圣。 沈见碌:“……” 他关上书,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大人物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这书里看得怎么看怎么幻灭啊! 巡逻人满脸期待:“怎么样小兄弟,我们一起卖怎么样?我负责编写你负责往外传,五五分成。” 沈见碌嘴角抽了抽,让他卖,实名卖吗?那岂不是很社死? “我不一定卖得出去啊!” 巡逻人一副你就别瞒我了的表情:“我知道你和外门人很熟,到时候负责外来宗弟子饮食起居的都是外门弟子,你只需要让他们一人带一两本,推销一下就好了。” 沈见碌还是觉得头疼:“我考虑考虑吧,我得去和他们聊一聊。” 他是什么东西啊!还能号召外门弟子? 巡逻人似乎又想起什么:“对了,可能还需要你们后续印刷。” 沈见碌:“?” 巡逻人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次只印了五百册,屋子放不下了,但是我觉得后面肯定不够卖的,那时候下山肯定买什么都贵,所以还需要小兄弟你帮忙。” 沈见碌感觉很离谱:“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就这还五五分,你怎么不说那么多人推广都要钱!” 巡逻人叹息道:“好吧,如果合作够愉快,我可以适当让步,最多三七。” 沈见碌想了想,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去问问外门的人怎么想就好了。 不过这也让他有了些灵感,没有这份大能喜好教科书没关系啊,他可以和季浔一起做些八卦篇,以及这个时代估计没有小报。 等大会开始,那些比较精彩的比赛,他找写手记录下来精选发表,然后标上什么难得一见的强强对决,本届精彩赛事前十,以及赛后采访心得,印成本次百闻大会特典,岂不美哉。 往往只有前三甲才能得到长老们的提点,他们就深入群众,从散修采访起,从为何来此赛到希望看到谁的比试。 报报不一样,报报有名人。 这样想着他都忍不住脸上洋溢出笑容,却突然想到,自己灶台上炖的乌鸡汤快好了。 顿时赶紧向巡逻人告别,跑去炼器峰。 巡逻人抱怨着这小兄弟怎么还如此匆忙,却突然脸上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 他抬起头,雨丝缓缓落下。 未有雷声,细雨却连绵不觉,如牛毛,如蚕丝。 像是春蚕啃食桑叶,沙沙的声音回荡在剑宗。 而沈见碌一边大喊坏了坏了,一边举着袖子就往前跑。 可算是来了一场雨。 第61章 热腾腾的鸡汤端上桌, 渚舟馋得流口水,他刚准备动筷子,江清月就踢了他一脚。 渚舟很是郁闷, 转过头却发现江清月脸色十分不好, 而这不好,是对着厨房里切菜的黎尘。 这让他更疑惑了,没有白吃白住还帮忙做饭, 江清月怎么还…… 沈见碌拿过黎尘手里的刀表示让他来,心里非常慌, 这等于说请客人吃饭让客人干活,怪不好的。 黎尘倒是没说什么, 刀让他拿去就去了桌子那边。 等沈见碌最后一道菜端上来,适时门开, 季浔来得很是时候。 看着桌上红红绿绿,季浔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鼓舞,说:“这都是为我准备的吗?” 江清月面无表情看着他。 季浔满怀期待。 黎尘淡淡瞥了他一眼。 季浔眨眨眼。 最后还是沈见碌出面, 把季浔按在了板凳上:“要吃吃, 不吃拉倒。” 季浔当即拿起碗筷毫不迟疑。 饭菜做的很香,尤其是一盘红烧猪蹄炖的软烂, 就着拌饭吃很香,再添上一碗鸡汤, 山药也炖糯了,吃起来不觉得涩口,鸡汤鲜美, 肥瘦恰到好处,也不需要撇除浮着的油星。 第80章 配着的小菜是酸萝卜和煎豆腐。 季浔感叹:“真是家的味道啊!” 江清月和渚舟同时点头。 黎尘没有说话,沈见碌却叹气:“家个狗屁, 这鸡真瘦。” 季浔:“……” 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骂沈见碌不知足还是什么。 而沈见碌及时反应过来自己在孩子面前说了脏话,连忙呸几声以作警示。 但还是忍不住叹气:“就这一只鸡,收我五块下品灵石,不能看着我是修仙的就忽悠我啊!” 这鸡虽说不大,也不肥,但总归也算不错了。 沈见碌忍不住回想没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日子,家里养的鸡那叫一个肥,拔毛都能一手油,煮碗汤都是黄澄澄的。 虽说腻了大家不爱喝,但是香啊! 不像现在,鸡都没什么油水。 唉。 季浔:“你要考虑农民伯伯自己都没什么饭吃,拿什么喂鸡啊?有的吃不错了真的,能天天有肉吃,我觉得已经人生巅峰。” 渚舟冷不丁问了句:“天天有肉吃很难吗?” 季浔和沈见碌同时看向他。 江清月:“……” 她快被这个人蠢死了。 季浔啧了一声,一副你没有遭受过修真界毒打的表情看着渚舟:“小兄弟很豪啊?什么家庭啊?” 渚舟大概想了想,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 就在大家以为他不会回答,打算笑笑过去时,渚舟说:“不知道,但是师父说我不听话就把我扔回去继承家业,除了鱼什么都没得吃。” 季浔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你家是捕鱼的?” 沈兄和他师弟,这…… 渚舟摇头:“我家才不是捕鱼的呢!我家不过是喜欢吃鱼!” 季浔:“那有多少鱼够你抓啊?” 渚舟:“师父说海的那边都是我家的。” 沈见碌:“……” 他觉得胡行知哄骗小孩登峰造极,如今小孩啥也不懂开始乱说了。 他急忙找补:“小舟吃饭,下次我去买条鱼。” 季浔却还在这个问题上久久不能平息:“富哥你要不分我一片海,我也想有点实力。” 渚舟摇头:“师父说不能随便给的。” 沈见碌急忙捂嘴:“好了不说了。” 他又像季浔使眼色,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计较,保不齐这都是胡行知瞎吹的,他小时候还说自己有城堡呢! 季浔明白了依旧恋恋不舍,仿佛觉得自己就此错过了一个亿。 黎尘放下碗,突然问道:“你家那么大,为什么要来剑宗?” 沈见碌欲哭无泪,债主怎么也对这个感兴趣了?难不成要地契赔款?可是这是小孩子说得玩的啊怎么还有人信? 渚舟有点不高兴:“我为什么不能来?是师父带我来的!” 他哼了一声,接过沈见碌递过去的汤碗慢慢喝。 气氛好像又不对劲了起来,沈见碌却没有办法提前离席,身为主人总不能比客人先下桌。 江清月说:“我们都是师父带上山的,师父说和我们有缘。” 这算是解释了他们的来历。 黎尘看向沈见碌:“那你呢?” “我?啊?”沈见碌一时间居然回答不上来。 他可以说,自己因为不想练剑就选择了炼器。 但是为什么那么多里面他选了炼器呢? 一瞬间的脑热做出的选择,也会是有迹可循的。 但是他……此前从未试过炼器啊。 就算是以前打铁铺子做过短工,他也做过棋馆小二,卖字画。 他为什么就选了炼器呢…… 答案仿佛就在嘴边,但他就是说不出来。 也许是黎尘的眼神过于认真,场上的几个人都盯着他在看。 沈见碌嘴唇嗫嚅了几下。 说出了句:“我当时觉得和师父特别有缘。” 当时殿上数位长老峰主分坐其间,脸上神色或冰冷,或审视,或玩味。 都给沈见碌一种,被当成一样东西决定去留,而不是一个弟子收为徒弟的怪异感觉。 那种感觉是潜移默化的,依旧让人不适。 只有胡行知,他靠在椅子上,圆圆的身材几乎把椅背全部挡住,却没有别的长老那般的压迫。 他脸上笑吟吟的,从沈见碌进门起,他就一直看着沈见碌。 前世沈见碌选择拜师剑尊。 今生,也许是命运使然,也许是察觉到了那份不一样的目光。 他跪在台下,说。 “炼器峰峰主,请受徒儿一拜!” * 夜里,师弟师妹都睡了,沈见碌又拿了些钱给王五他们。 这几人曾是魔教弟子,如今被收上炼器峰,平日里根据他发的基本炼器养器入门做了些小东西,顺着密道到外面售卖,也赚了不少钱。 同时还帮忙打理炼器峰山路杂草菜园之类的,曾经在魔教那边也是普通工作居多,做起来得心应手。 沈见碌给钱的时候,王五还拒绝。 王五摆着手说:“老大真的不用,兄弟几个有吃的就不错了,上山以来孙二那厮都胖了不少。” 沈见碌却坚持让他收下,平日里他也忙,没空教学这几位,只能让他们自己摸索。 真就是质疑胡行知,成为胡行知。 看着天边月色,沈见碌感叹:“我答应给工钱的,也谢谢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师弟妹。” 想到江清月和渚舟,王五的脸色略微变了变。 这两个孩子咋说呢,感觉完全不像孩子。 至少和他以前见过的孩子不一样。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沈见碌有一种家长眼光,一点没察觉,他也就不好提。 沈见碌又说:“对了,可以的话,你们也去外门看看,那边也许会有弟子需要法器,便宜一点就卖了吧,别让人发现。” 百闻大会开始,这种东西价格肯定水涨船高。 王五点点头,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话说老大,你带回来的那位……” 江姑娘让他到沈见碌这般旁敲侧击一下。 沈见碌神色不对劲起来。 没想到大家都如此八卦。 王五试探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沈见碌却心想,这怎么行,有事一定要说,不清不楚像什么样子? 但是,万一说负债太多,员工受影响怎么办? 他很想表示那是我欠的不影响产业发展。 于是他说:“这个嘛,说来话长了就。” 王五看着他。 沈见碌:“之前不是去秘境吗?如今和他还在合作阶段。” 王五:“什么样的合作啊?” 沈见碌:“方方面面的。”他要是死了,就没人还钱了啊。 王五:“有限制吗?”他觉得不对劲了。 沈见碌好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说:“用时间和次数做期限吧。” 王五:“!” 他听到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以前和兄弟们在魔教,也不是没听说过大人物之间利益往来,权力斗争签订各种契约,什么假婚约,假合作,假账…… 没想到修真界玩得更花啊! 他瑟瑟发抖:“那我们该怎么称呼这位……” 这叫什么?老大的姘头还是战友还是……兄弟? 沈见碌觉得莫名其妙。 分期付款,时间和次数来期限,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说现在修真界也对借贷嗤之以鼻,以欠钱为耻? 那他可真得早点还了:“你们就叫他黎少侠就好了。” 他也是这样叫的。 王五点头,依旧感到恐惧。 他们叫一样的真的可以吗? 沈见碌觉得再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向他摆摆手:“好了,我有事要走了,你也早点去睡吧。” 王五:“?” 又是这么晚,干啥啊? 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问一下,好给江姑娘交差:“啊?去哪?” 沈见碌笑容神秘:“去见好东西。” 王五:“?” 等不及他再问是什么好东西,沈见碌就提着包袱下山了。 徒留他风中凌乱。 唉。 他叹了一口气。 这位大师兄人不错,但是真的让人猜不透啊。 他转过身,迎面来一人险些把他吓出魂来。 炼器峰顶,黑夜,风声,人影。 还不知不觉。 简直就是民间鬼故事集合版,连他这个魔教都怕了! 但他却没吼出来,因为那人一指把他点哑了,让他只能双目瞪得混圆而无能为力。 那人大概是示意他不要叫,王五急忙点头,这才被解了穴道。 黎尘收回手,问道:“他去了哪?” 方才和沈见碌一通谈话,王五这下是看到黎尘的脸就觉得不自在了。 第81章 或者说,黎尘这脸谁看都觉得不自在,更别提此刻夜黑风高,姿容更甚。 王五:“我不到啊!” 他真的痛哭,为什么要为难他这个局外人! 黎尘皱眉:“我刚才看到他和你说话。” 王五心累,你都看到了不能听一听我们说得什么吗?我不介意啊! “少侠,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就和我说要下山看好东西。” 黎尘眼神闪烁了一下:“好东西?” 王五点头:“对对对,老大可高兴了。” 两边都不能得罪。 黎尘顺着山路往下看,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看着蜿蜒山路下沈见碌举着个火把还是什么的,只能看到一个红亮的点一圈圈往下。 没有从密道走,证明还约了别人。 黎尘也顺着路走下去。 王五再次风中凌乱。 他安慰自己,也安慰根本听不到他安慰的沈见碌。 没事没事,只要你没有事,那就没有事。 * 沈见碌等着季浔出来,季浔还带了一堆瓜子果子小吃。 拍卖场这种地方,肯定寸土寸金啥啥都贵,他们看看就行,不要在里面消费就好。 沈见碌检查他的包感叹:“你是真的会省钱,我现在就怕那地方不消费不让坐。” 季浔拧眉:“凭什么?不让坐我们就站着,要是真不许,相信兄弟,掏个老鼠洞也得让你长长见识。” 没少东西十分愉快,两人一同走小路下山。 明天,外宗人正式进入剑宗,他们需要赶在天亮剑宗开放之前回来。 一路都没有人影,摸着黑出了剑宗,两个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掏出一个苹果打算边啃边走。 沈见碌耳边却突来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 沈见碌手里苹果如烫手山芋,抛接不停互相打架,而季浔一口果肉差点没梗住。 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黎尘从空中拿过了苹果,看向沈见碌:“你们要去哪?” 沈见碌继续无言。 季浔帮忙补充:“是这样的,我们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看点好东西。” 黎尘:“危险吗?” 季浔不说话了,这,无法下定论啊。 沈见碌结巴道:“还好吧。” 片刻又挤出来一句:“看命。” 运气好就没事,运气不好…… 黎尘冷笑:“沈见碌,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怎么和我说的。” 季浔:“!” 看着两人,他只觉得心中瓜田万猹奔腾,这是咋回事,说了什么,请细嗦。 沈见碌有些尴尬:“记得记得。”他肯定记得欠债啊。 黎尘把苹果丢回他胸口,沈见碌急忙接住,只觉得被砸得有点痛。 黎尘:“你要是想赖账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季浔忍不住问:“不用还了吗?” 黎尘用一种不知是不是笑的表情看向他:“人死了账就清了。” 这怎么可以?他企业还没做起来呢。 沈见碌认错积极:“少侠我错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黎尘哼了一声。 季浔觉得不对劲:“不行啊,我们就两张票,三个人,不够分啊!” 黎尘看向他:“你想去吗?” 季浔弱弱:“如果可以……” 酒铺掌柜见到沈见碌进门,带着小童热情迎接。 不过,这次小友身边跟着的,不是上次那个小友。 而是换了个个子高挑,一看就不好惹的……修士? 小友肩膀上停着一只圆溜溜的鸟,看上去很憨很可爱。 第62章 掌柜毕竟见多识广, 见状也不动声色,继续微笑问沈见碌:“道友这就要去吗?” 沈见碌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 掌柜再次看了看他, 没说什么, 招手让两个小童把门打开。 虽说是换了个人,但是他们做黑店的都懂行,不会去问这客人的事情。 但是……棋圣偏偏又让他注意这位道友, 说是想考察一番。 您老人家的考察不是戏耍这小道友么,掌柜心里头犯嘀咕, 却又有些期待。 那边路老板也有一个圣人看着不错的,也不知最后圣人会选哪一个。 于是忽他一边招呼着沈见碌, 一边又偷偷瞧,希望能从沈见碌身上瞧出点什么。 普通的粗布麻衣, 随处可见的样式,甚至还是竖袖,衣摆处沾了些泥点子。 掌柜更加不解, 这要是散修, 衣裳上沾了血迹他都不会好奇,为什么偏偏是泥点子呢?位置还比较巧妙, 属于摸爬滚打不该沾到的地方。 非要说的话,居然有点像下地干活的人。 想到这点掌柜立刻一个激灵。 怎么可能?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是种地的。 沈见碌和黎尘不知道他这内心波涛汹涌, 已经下了地道,掌柜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发现,说还是不说呢?说他觉得这位道友是种地的, 回去要被笑掉大牙吧。 以及,他摸了摸下巴,这位少侠这次来肩膀上还停着一只鸟, 养的圆润可爱。 要真是穷到种地,应该没心思养鸟吧。 * 这次进入黑市,就比上次热闹多了,来往人群甚至能够听到熙熙攘攘的交谈声。 沈见碌把之前掌柜说的话再说了一遍:“这是这里最大的黑市,鱼龙混杂,什么修士都有,包括魔修妖修。要是运气不好,遇到他们突然发狂被殃及到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说这话本意是让黎尘小心,然而,黎尘听到的却是另一层意思。 “所以你知道危险你还要来?” 沈见碌:“……” 这真是油盐不进啊。 他解释道:“也不能这么说,我的运气不至于说那么差吧,而且我确实挺想来看看的。” 他继续说:“而且总不能因为危险就不来吧,非要这样说我吃个饭都有可能被噎死难不成就不吃了吗?” 他话说得太快,乃至于不过脑子,等到反应过来时更加沉默了。 这后知后觉,债主不会以为他在驳斥观点吧。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黎尘又是什么都没说。 这让他更加不自在了,甚至都觉得有些愧疚。 看着远方富丽堂皇的酒楼已经挂起招牌,红绸飘舞,且有一黑一白两列修士把手大门,沈见碌就知道到地方了。 他掏出小票仔细核对,能感觉到,其实有很多人都在附近,用不同的眼光打量着这座楼。 这座楼的规格其实就和外界酒楼一般,不过是建材上,似乎用了某种特殊的东西,让它表面浮着一层纱似的雾气。 再有高修为的修士守门,平常人估计也是进不去的。 但,大家都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沈见碌抬头,酒楼牌匾空空如也。 哪怕这座楼甚至没有题字。 季浔道:“就是这,我们直接过去吗?我担心外边越晃越不对劲啊。” 沈见碌表示你不要迷信:“进去太早感觉也不好啊,我们还是挑个差不多的时间吧,你觉得呢?” 他看向黎尘。 黎尘没有表情,偏过头去:“随便。” 这就是同意了,难得难得。 沈见碌从拐角看着陆陆续续有人进入酒楼,向门口的人出示了小票,就被另一对人带了进去。 他们只是进去看看,不买东西,应该没什么花销。 这样想着,他刚松一口气,就有人伸了一只手过来。 沈见碌:“!” 他直接伸手去抓,却有人比他更快,在那人还没碰到他时,就已经钳制住他的手臂。 一阵呼痛声传来。 季浔:“我靠,扒手吗?” 沈见碌赶紧回头,黎尘抓着一个脸上五彩斑斓,就像被打翻了彩墨的男子。 男子一边呼痛一边喊救命,已经有人目光看过来,但是很快又收了回去。 也是,这里是黑市,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司空见惯,也不想惹上麻烦。 这倒是苦了男子,钳住他手臂的五指如同钢铁,几乎要把他胳膊夹断了,好不凄惨。 黎尘脸色很不好:“你是谁?” 男子道:“别误会,我只是想来这里找你们推销生意,没有恶意!” 沈见碌也奇怪了,却也有些后怕,说到底还是自己刚才太过放松,居然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接近,换做有恶意的,还不知道刚才反应得过来不。 这还得多谢黎尘,但是黎尘现在如同审讯犯人一样审那个男人。 沈见碌见他脸色实在不好,觉得自己有必要适当让步:“你要做什么生意啊?我们没钱,你别想了!” 黑市,大大的黑字摆在眼前,这里的东西要么凭缘分要么凭本事,还做生意,他们怎么可能做不起? 黎尘略微松了力气,男子终于能喘口气,他一边漏着自己胳膊,一边说:“我就是知道你们没钱才要跟你们做生意啊,我老板就是看中了几位的朴实。” 第82章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偷看沈见碌,心中怒骂,什么人啊这么大劲儿。 沈见碌:“……” 朴实? 这个词和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沈见碌:“做什么生意,还不需要钱?你要买我们身体部位吗?” 好家伙,之前撒的谎如今遇到了,他怕不是遇到了真嘎肾的地方,地下黑市,真是恐怖,他必定守卫自己身体完整健康。 男子一看就知道自己被误解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绝对不会。” 沈见碌表情示意他继续说。 男子来回看他和黎尘,试探问道:“贷了么,你们听说过吗?” “噗——” 沈见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趴在他肩膀的小鸟季浔险些没掉下去,但如果不是这鸟身限制,他估计要喷这男子一脸茶。 黎尘感觉这群人里好像就自己莫名其妙被排除在外,疑惑道:“你怎么了?” 沈见碌脸上表情一变再变,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只是说:“没什么没什么。” 他转向男子:“你刚刚说得什么?” 男子心想今天遇到的客户真乃怪人也,但是没办法,最近老板查客户,发现他的客源没有另一个伙计多,他要是再不努力就要被开了。 想想被开后没钱没地方住,他就鼓舞自己一定要勇于推销勇于试错,这两位从来时他就在观察,肯定满足需求! 男子咳了咳:“贷了么?咋,有什么问题吗?” 沈见碌:“你们是不是有个竞争对手叫美团?” 男子一听,觉得莫名其妙:“美什么?只有贷了么,另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工作的叫借团。” 贷了么和借团。 沈见碌:“……” 估计是说完发现自己居然给对方打了推广,男子急忙找补:“不不不,还是不一样的,他们那边资金没有我们丰厚!” 沈见碌觉得非常离谱:“斗胆问一下,你们这到底是做什么的。” 男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放高利贷啊!” 来到黑市的人,一大半都是平日里宗门不太重视,或者家族里默默无闻,亦或者是散修之类。 或许有特别厉害的,估计也是被通缉被追杀,需要来黑市找补给,大半都没什么钱。 于是,他们这行最初的老板,就开始了向那些人进行贷款,收利息的模式。 日子长了,越做越大,老板为了让此处变得既隐秘又好记,琢磨出了“贷了么”这个店名。 每个从店里出去的人,伙伴都会问一句:“贷了么?” 进入高阶灵药剑谱售卖区,彼此之间还会互相问候:“你贷了么?” 有人回复:“贷了贷了。” 有人则说:“贷不了真的贷不了。” 而在不懂的人耳中,却是真的以为他们忘记带了什么东西在互相问,真就不花一分钱的加密通话。 而隔壁借团有样学样,既然你贷了么主打隐私,我借团就主打人多力量大。 他们开设了三人团五人团签订契约模式,拿物品和商家进行交易同时取得借款,人多了,还款更有保障。 商家更满意,资金更容易出手,而进入黑市的人们需要短期内找到合适的盟友一起拼团,毕竟,谁也不想五人团死得就剩自己一个还五人份的借款吧。 沈见碌不懂这些,但他是真的大为震撼。 古人的心机,真的太太太深了啊! 季浔传音感叹:好家伙,借钱都借出花样来了。 沈见碌:“可是我不打算找你们贷款啊。”他什么都不买。 男子微笑:“你们是不是要进拍卖会?” 沈见碌愣了下,随即又想到这人估计早就在旁边观察自己,猜到了也无妨,答道:“是啊,怎么了。” 男子:“你知不知道,有了门票还不行,进去需要二十万押金的。” 沈见碌:“!” 好家伙,他真的好家伙。 进黑市需要押金,门票有效需要押金,进那个拍卖会也需要押金。 怎么不去抢啊! 男子笑着说:“我是肯定没有骗你的,这也没必要是不是?” 沈见碌点头,欲哭无泪,就是因为太真了,他才感到悲伤。 男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本大书,摊开令人眼花缭乱,里面各种不同类型对应不同的金额。 男子一脸春风得意:“所以这位兄台,贷了么本季度榜首套餐,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见碌看着那二十万后面紧跟的天价利息,喃喃道:“我只是来这边逛一逛,你居然愿意贷款给我二十万啊。” 第63章 男子邪魅一笑, 用了他自认为最适合面对顾客的表情,说:“那是当然,只要来了这里, 就是我们的顾客, 我们会好好招待你。” 他着重强调“好好招待”四字。 这让沈见碌背后生寒。 但……他看向远处拍卖会楼前修士来来往往,说不羡慕也是假的。 为什么他们都有钱进去啊! 他略微心动:“请问,这个二十万是怎么个算法?”他借一点点, 应该没问题吧。 谁知,男子还未回答, 他还满怀憧憬,一旁的黎尘就冷笑出声。 沈见碌:“……” 他和季浔, 如今一人一鸟,居然愣是不敢发一言。 那些心眼子方法, 没一个敢用。 当着债主的面,还想继续借钱。 还是在自己本身无力偿还的情况下,真的是既损耗信誉, 又失去此前立的人设。 沈见碌和黎尘一人一鸟呆若木鸡, 势必要做个哑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男子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奇怪这顾客怎么突然就不问了? 这可不行啊, 这可是最近以来的第一单,讲究开门红啊! 于是他锲而不舍:“客官,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我现在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可以吗?” 沈见碌结结巴巴:“这个……这个嘛……” 男人继续他那邪魅一笑的推销方式:“不要犹豫了,利息不用九九八, 不需八八八,只需六八八,情深意重救你于危难之间, 还不赶快下手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这可是他们贷了么专属口号,主打一个好听好记魔性洗脑,一定能带来滔滔不绝的货源。 而沈见碌的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犹犹豫豫,转变成如今的目瞪口呆。 他几乎是颤着声问道:“你说什么?利息六八八?” 这特么是翻了多少倍?高利贷在这里都要直呼我真良心啊! 男人听了,并不恼怒,反而做羞涩状:“讨厌啦,人家知道这个有点贵,但是付出都是值得的嘛!” 沈见碌:“不不不,我是废物我不值得。” 男人一副小兄弟莫要做此想的神情:“怎么会?客官,你要知道,能来这里的都绝非等闲之辈,你不要轻视自己啊!” 他深情款款,越说越激动:“我们相遇,难道不是一种缘分吗?设想为何你在没钱的时候遇到我们?这难道不是天意?顺从天意搏一搏,还怕没有未来吗?” 沈见碌:“……” 他觉得这真的很没有道理,什么叫没钱遇到高利贷是缘分? 这分明是老天对他的考验。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他尽量委婉道:“可是我只是个普通人……” 推销人鼓励他:“不不不,你要相信自己!” 沈见碌忍无可忍:“其实,我是个人渣!” 推销:“!” 沈见碌仰天长叹:“不瞒你说,我是个赌鬼,还是个亡命徒,这票,就是刚刚杀了人抢到的。” 推销:“……”他有点恶寒。 沈见碌脸上浮现一丝微笑:“我在外面负债过亿,没有赌场愿意让我进去,我也不想干钱还债,所以我来黑市,纯粹是来碰运气。” 推销瑟瑟发抖。 沈见碌微笑看着他:“所以,你有带钱吗?” 男人马上摇头:“没有,不不不,我打扰了!”他语无伦次。 沈见碌温柔看着他:“没事没事,慢慢说,我们要不要谈谈这个贷款问题。” 男人冷汗直下,这怎么能谈? 看这人的样子,分明是不打算还钱,这种没钱还,还危险,还不知道要借多少的顾客,能少一个是一个! 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开门红…… 他心中爆哭。 沈见碌:“你怎么看?” 男人瑟瑟发抖:“我觉得客官你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你要不,去找借团吧!” 他遥遥指了个方向。 沈见碌点头:“谢谢你了小兄弟,我的事,还望你不要说出去。” 男人赶忙点头,头都不敢抬,尤其是某个冷着脸的少侠从方才到现在盯着他,估计也是和这人一伙杀人放火…… 他忙不迭跑路滚蛋。 看着这名推销越走越远,沈见碌居然还有些感慨:“我真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么高的利息了,不对,是从未见过。” 第83章 黎尘冷笑:“怎么?你还打算借?” 沈见碌弱弱:“不,不借,这辈子都不会再借钱的。”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可靠性以及立场,他还特别强调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先把你的钱还完。” 黎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是扭过头,沈见碌还有些忐忑。 沈见碌掏出两张票,状似无意说:“那我们还去不去?” 他说这话更加忐忑,悄悄瞧了眼黎尘,却发现黎尘居然也在偷偷看自己。 两束目光骤然交汇,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闪躲。 最终,还是沈见碌先败下阵来,他看着脚尖:“你怎么想的?” 对面人迟迟没有回音,季浔趴在沈见碌肩膀上都觉得身体僵硬了。 片刻后,黎尘问:“你很想去吗?” 这是什么问题? 沈见碌不解,但他还是好好思考了一番。 能够见到诸多不一样的东西,还有平日修真界见不到的宝矿,他当然是想去的。 这次不去,估计他再想看到就要偷渡到魔族妖族的地盘了。 所以他老实答道:“想!” 黎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种眼神很奇怪,至少沈见碌觉得有些微妙。 黎尘拽着他的领子就往前拖。 突然的拉扯以及身体的失重沈见碌都没有反应过来,季浔小鸟一顿扑腾翅膀,险些掉下来。 沈见碌急忙抓着他的胳膊保持身体平衡:“等等,少侠,你要干什么?” 黎尘没回头:“翻进去。” 话是如此利落,但沈见碌看着那修士守着的大门,感到嘲讽:“少侠,进不去的吧!怎么想我们都没办法在那些人眼皮子底下……” 话音未落,他被捂住了嘴,只能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黎尘说:“我有我的办法,你闭嘴。” * 拍卖会中,有人走上阁楼,轻轻敲响某一扇门。 这一条十二个房间,透过窗子能俯瞰整个拍卖会,而他所敲,就是其中之一。 他等了片刻,门自动打开。 来人快步进入,张望四周无人便关上了门。 他缓缓跪下,做上呈状:“禀告堂主,线人已调查清楚,幽尘的确是在此间拍卖。” 位于他上方端坐的,是一片黑黝黝的魔气。 那团魔气时而渗透整个房间,时而如云朵般变化形状。 若是普通人看到,估计要当场惊厥过去,这等的魔修,不知已经祸害了多少人。 来人也有些瑟瑟发抖,虽跪地笔直,背后被冷汗浸透的衣衫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早闻这位三堂主喜怒无常,也不知自己…… 黑气逐渐凝成一个狰狞的鬼面形象,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回荡在屋内,却又被特殊法阵隔绝,外界听不到一丝一毫。 他说:“棋圣那个老东西居然真的会将这样东西放进来,也不知会引来多少人注目。” 手下说:“堂主,这件东西知道的人并不多,应该不会有人和我们争抢。” 大多数人,此物留在身边,除了不断地厄运以及被魔物侵蚀灵魂,没有半点用处。 至于知道真正用法的,今日又有几人? 他们一定要将此物拿下。 三堂主道:“你回去联系外面的人,还有剑宗里的,就说,时候差不多了。” 等他拿到幽尘回去唤醒魔王,他们魔族所有魔修的修为都将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是和当初那批半途反悔的妖族算账,还是和人族算账,都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嗤笑出声:“时弦那个伪君子,最好能赶在大王出关前出来。” “不然,就休怪我们将剑宗放在第一个目的地。” * 沈见碌被黎尘扛进来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黎尘到底用了什么术法,居然能躲过四周巡视的修士,成功翻进了酒楼。 他很懵,以至于落地都有些不真实感,黎尘抬眼看他发呆,之间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沈见碌被打得很痛,差点惊叫出声,但又想到如今处境,还不知道这障眼法能不能控制声音,直接自己强行控制,泪花都要被逼出来了。 黎尘:“你好了没有,好了赶紧走,我可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见你。” 沈见碌一听这话就不对:“你什么意思?他们难道看不见你吗?” 黎尘瞥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你猜。” 转身走了,沈见碌风中凌乱。 沈见碌:“不是,你好歹解释一下啊,我是真的很不解。” 但也没时间留给他思考,他赶忙跟上黎尘的步伐。 不知为何,黎尘就像是来过这里,无论是躲避巡逻人,还是在转角处寻找躲避之处,都显得非常路熟,连带着沈见碌一路走来虽然看到人,但并没有人发现他们。 这就真的很奇怪了。 到了一处地点,黎尘在门锁上摸了摸,锁应声而开,他带着沈见碌进去。 漆黑一片,无数物品被盖上布,黑暗中没有一丝光,难免有些瘆人。 黎尘吹亮了一个火折子,递给沈见碌。 沈见碌连忙说感谢,黎尘就扭头去了另一边,他说:“你就在这慢慢看吧,大部分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沈见碌举着火折子居然有些受宠若惊,债主果然大好人,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秉持着不要多嘴别人的事,沈见碌还是没有问。 他刚揭开一块布,想看看下面的东西,就闻前方一大块阴暗中,有微弱的呼气抽泣声。 沈见碌:“……” 他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弄出响声。 那抽泣声仿佛得到拯救:“来人啊救命啊!” 第64章 “有没有人啊!” 沈见碌:“……” 他现在有点慌。 倒不是觉得遇到鬼了, 虽说修真界根本不缺鬼怪。 但目前这样子,估计是遇到了被拐卖的人或者妖之类的。 早年就听闻修真界地下生意会携带人口奴隶,没成想如今让他给碰上了, 还是和这一堆货物一起。 黎尘也走了过来, 看向他,昏暗火光中,似乎是在问他打算做什么。 沈见碌当然不打算做什么, 毕竟他也不能做什么。 所以他略微捂住火光,打算走远一点, 毕竟哪怕是这里面的奴隶,万一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说出去, 也是会造成难以承受后果的。 还是小心为上。 他脚刚挪了一步,那布里又传来哭声:“呜呜呜有没有人啊?” 先前他上气不接下气, 说得迷迷糊糊,现在默了一会儿喘了口气,虽然还在哭, 但好歹说得能让人听清了。 沈见碌捂着火折子的手一顿。 这声……怎的如此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 于此同时, 仿佛照应他内心想法,他挂在胸口的法器亮了一瞬, 直直连向被布盖住的笼子。 沈见碌:“?” 难不成,遇到熟人?这能是谁? 那声音越哭越凄惨:“大哥大姐, 你们就放了我吧,我能给你们好多钱的……” 沈见碌更加沉默了。 他想,他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 的确是熟人。 但为何会在如此巧妙的地方遇见,还是如此尴尬的境地? 黎尘见他面色不对,伸手拿过了沈见碌手上的火折子, 脸上表情不明,但在沈见碌看来,可能是一种询问。 沈见碌将黎尘拉远,放低声音说:“里面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黎尘挑眉:“所以?” 沈见碌:“我想救救他。” 黎尘:“你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 这就是打算甩手不管的意思了。 沈见碌松了一口气,居然觉得还好,至少没有被阻止,本来他们进入此处就不容易,如今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救人,居然没有指责他分不清局势。 火折子还在黎尘手上,照亮这房间一角,沈见碌向发出声音处走去,期间却忍不住回头看。 他这个债主,人还怪好的呢。 他走到笼前,清了清嗓子。 声音顿时顿住,紧接着喊道:“有人来了是吗?可以救救我吗?我是无辜的!” 沈见碌不紧不慢:“你是谁?” 笼中人犹豫了片刻,答道:“我就是个普通的过路人。” 沈见碌道:“是吗?过路人的话,为什么要抓你?” 笼中人嗫嚅半晌,似乎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道:“我都说了他们抓错了。” 他们?那么本来会被抓的人在哪儿呢? 沈见碌问:“你叫什么?” 笼中人道:“钱多多。” 说完就不出声了,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但沈见碌笑了出来,真巧,居然又遇到了。 “所以大哥,你能不能救救我?” 第84章 他的声音很虚弱,估计有几天没吃饭了,有气无力。 沈见碌一把掀开盖在笼子上的布,远处黎尘火折子亮起的暖光缓缓渗了过来,笼内的钱多多还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待他能够睁眼,打算说谢谢时,却看到了火光下那熟悉的人影。 钱多多:“!” 他几乎痛哭出声:“沈兄,是你!” 沈见碌微笑:“是我哦,小声点,惊不惊喜?” 钱多多很想放声哭泣,满脸都是青紫,可见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头,可是他也知道这里不是好地盘,只能捂着嘴强行静音,一双眼睛看着沈见碌热泪盈眶。 诸多情绪都在眼中。 沈见碌从口袋里掏出铁丝,撬这牢笼的锁,还不忘和他说话让他放松:“别太惊讶,我也是偶然来到的这里。” 钱多多捂着嘴,点点头。 沈见碌问:“你是怎么到这来的,还有印象吗?” 钱多多这下整个人仿佛萎靡了,也不知是不好说还是怎么,没有立刻回话。 下一刻,咔哒一声,沈见碌撬开锁,这个房间的宝物品阶可能不算太高,这牢笼上的锁也不是什么高级法器,也没什么特殊符文阵法,他一根铁丝轻松搞定。 沈见碌将钱多多从笼口拖了出来。 长时间被困在笼中,钱多多两颊消瘦,身体甚至都一时伸展不开,浑身酸痛。 低着头,抿唇有什么想说却没说。 沈见碌看他这形状,心说莫不是行侠仗义遇到了骗子,好心却被别人利用之类的。 这对少年人来讲,确实是很重的打击了。 趴在他肩膀的季浔小鸟说:“小兄弟,你怎么了啊?” 虽说也不是没见过会说话的灵兽,但沈见碌肩膀上这个小家伙还是吓了钱多多一跳,他躲到角落,抓紧沈见碌的袖子:“这这这,这是什么啊?” 季浔:“……” 什么鬼?就因为变成了一只鸟,他就成了妖魔了吗? 沈见碌安慰道:“你不要怕,这是我的朋友,不害人的。” 钱多多这才缓过神来,说道:“我没什么事,谢谢你,沈兄。” 这就是有事,沈见碌追问:“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们想想办法不好吗?” 钱多多低着头道:“沈兄,我知道你好心,但是……这件事你没法帮。” 沈见碌不高兴了,什么叫没法帮?还有什么他不行的事情? 他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行?” 钱多多看着他叹气:“沈兄,这要很多很多钱,我知道你没钱。” 沈见碌:“……” 打扰了。 他确实是关于钱一点忙都帮不上。 但是总不能就这样干耗着,他说:“那我们出去好不好?你可以回家……”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应该不知道钱多多的家世。 “回家?对了!”钱多多却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令牌一样的东西,递给沈见碌。 “沈兄,我待会发动这块令牌,无论对面的人说什么,你都告诉他说:你儿子在我手上,想要人,速速打来五百万!” 沈见碌:“!” 这是要做什么! 他犹疑道:“钱小兄弟,你这是?” 钱多多道:“沈兄,我来不及给你讲细节的,反正目前就是,这个地方,待会儿会卖一样东西,会有很多人争抢!” 沈见碌感到疑惑:“有好东西,很多人买不是很正常吗?” 钱多多摇头:“那件东西不一样,它不能算好东西!总之,如果让魔族拿到了,修真界就要起大动荡了!” 沈见碌:“!” 这么严重。 他有些目瞪口呆:“这黑市还真有魔族啊!” 想想也是,不然那么多稀有矿产都是哪来的。 钱多多将令牌塞进他手心里:“快一点,待会我就惨叫,你直接装作绑架我!” 沈见碌莫名其妙接受了这里有着能让修真界动荡东西的消息,现在又突然要扮作绑架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算是很行还是很刑,手中令牌就已经传出声音,是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喂?” 与此同时,钱多多一声惨叫,紧接着压不住的抽泣声,说着“救命啊!”,“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放了我吧”等等一系列话语。 沈见碌对钱多多这份入戏感到震惊,真是天生的戏精啊!他本来还以为钱多多是正经人呢! 栖息在他肩膀的黎尘也感到心情复杂,想不到,居然有自导自演绑架的。 直到令牌里发出第二声“喂”,沈见碌才反应过来,用他自以为最凶狠的声音说道:“你的儿子在我手上!” 那边人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发出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钱多多还在惨叫:“救命啊!” 令牌那边,钱父声音倒颇为冷静:“你想怎么办?” 沈见碌嘿嘿奸笑:“你说我想怎么办?”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就当沈见碌以为钱父要提出拿钱解决事情时,钱父说:“随你便,撕票吧。” 声音之平淡,感情之单薄,令人瞠目结舌。 沈见碌难以置信,这边钱多多也难以置信。 沈见碌追问:“这可是你儿子,你就这样不管了?” 令牌那边的钱父却讽刺地笑了几声,说:“区区几个骗子,居然骗到了我头上?你是真不怕我查你啊!” 沈见碌:“……” 他和钱多多两人相顾无语。 钱多多接过令牌:“爹,爹,是我啊!” 钱父:“哟,装得挺像,要我说有这本事,找个戏班子也能混口饭吃,搞什么不好搞诈骗?还敢诈到我头上?真是狗眼不识泰山!” 钱多多哭诉:“爹,真的是我啊,您连儿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说实话,因为不知道哭了多久,他这嗓子有点哑。 但还是能听个大概。 钱多多:“这令牌还是您专门给我的呢!” 钱父幽幽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从我儿子那里偷的还是用了别的什么手段拿到的?他那个傻子向来好骗。” 沈见碌不知该佩服这位大兄弟的反侦察意识,还是对自己儿子的自信。 居然一边觉得儿子啥容易被偷,但是一边又觉得不会出事? 那边又说:“这个月,我已经接到了五起告诉我,儿子被绑架了,都是要钱,你以为我会信?” 他越说越自豪,有风声,似乎还为自己扇了扇子。 沈见碌这下可是明白为什么不起效了,真是,骗子害死人啊!如今本人上线都不能用了。 还有这令牌的锅,居然不能投影,直接投影不就可信多了吗? 他这边刚打算说什么,就闻令牌响起嘟嘟几声,陷入沉寂。 钱多多手握令牌难以置信:“他挂了。” 第65章 沈见碌:“……”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钱多多, 自己的父亲接到亲儿子的消息,却以为是诈骗,虽然他们好像就是在行诈骗之事。 他斟酌道:“算了吧, 我们应该也不是必须要钱吧。” 钱多多:“但是那样东西是拍卖, 没钱我们怎么拿到啊?” 沈见碌很想说,如果那样东西真像你说得那么厉害,那估计五百万也买不到, 拍卖会做生意精得很,不说场上别的人要买, 但是哄抬物价的就不会少。 但……如果真的如钱多多说得那么重要,也的确是不控制不行了。 他自己企业都还没落地呢, 剑宗倒闭了他怎么办啊! 他看向钱多多:“你说的那个东西叫什么?你知不知道会放在哪里?” 如果实在不行,貌似只能做些偷偷摸摸的事了。 钱多多摇头:“我一来这里就被绑了, 我哪知道啊。” 说着他更伤心了,本来他只是路过扶了一个老人,为人家找了医师不说, 还送她回家。 谁知路上被人打晕, 一觉醒来被装在笼子里运来这个拍卖会。 沈见碌疑惑:“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拍卖会有东西的?” 钱多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沈兄, 其实这也是一个过路的人告诉我的。” 沈见碌皱眉:“那有没有可能他也是骗你的。”毕竟你看上去就好骗。 钱多多一脸不可置信:“不会的不会的,我在来的路上也迷迷糊糊听到了一点, 这家拍卖会的确是有东西的。”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他要的…… 当时是谁告诉自己的来着? 好像是路边一位算命的先生,当时自己好像为他整理摊子, 他就送了自己一卦。 然后……然后就到这里了。 这一切十分魔幻,钱多多想着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算命先生的身影在脑海中十分模糊, 想起来有些困难。 沈见碌晃了晃他:“想不起来别想了。” 第85章 钱多多应该不会说谎,俗话说的好,傻人有傻福,没准他听到的东西是真的。 他转身问黎尘:“你觉得呢?” 钱多多这才发现暗处有人,确切来说,他举着火折子,本该在光明中,他却将光照向他们,徒留自己隐于半边黑暗里。 “这……这是谁?”钱多多有些害怕。 沈见碌赶紧向他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姓黎名尘,你喊他少侠就可以了。” 他向钱多多使眼色:“我们是一伙进来的。” “噢噢。”钱多多虽然不太能理解沈见碌使眼色的意义,却也知道了这是好人,当即拜了一拜。 面对陌生人,要有礼貌。 黎尘摆摆手,勉强回礼。 沈见碌再次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黎尘点头。 这就算是同意了,沈见碌赶忙在火苗下,翻看了布盖下几块矿石,记下它们的特性和面貌。 钱多多疑惑:“沈兄,你还在海的那边做生意吗?” 沈见碌:“……” 不好,死去的回忆攻击他,曾经撒过得谎如今需要弥补。 他只能干笑:“是啊是啊,这不是刚刚起步,很多东西都没有见识吗?” 钱多多好像有些跃跃欲试:“沈兄,真的,你别看刚刚我父亲拒绝了我,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能给你很多钱。” 沈见碌继续干笑:“哈哈哈是吗?” 他干笑的原因不是知情而嘲笑,反而,正是因为知道了钱多多的身世,他才能确定这说得绝对不是虚言。 可怜茫茫修真界,就他穷光蛋。 * 又进入一个房间的时候,沈见碌轻轻将门合上,门外的光线被彻底隔绝,只有他们手中的火折子照亮前路。 肩上的季浔问:“话说钱兄弟,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啊!你要是不知道,我们可能看到了也找不到啊!” 它们已经顺着这道长廊翻了数十个房间。 钱多多也感到头疼,那位说书先生只是和他说拍卖会有东西,且至关重要。 他当时坐在桌前,对此感到疑惑:“有多至关重要?” 算命先生一双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却好像能看见似的盯着他,那全黑的瞳孔一动不动。 他只是用枯瘦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一世之祸,至此而始啊!” 一世之祸,至此而始? 钱多多不明白,这世,指的如果是修真界,祸又得是多大的祸呢? 算命先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说:“不过谁拿到了都是祸害,千万不能让魔族拿到了,那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他迷迷瞪瞪,不知道咋回事就离开了摊子,紧接着到了街道又突然不记得听到了什么,看到路边有位老人便去扶。 谁知被人绑到了拍卖会,途中数次醒来,想起那位算命先生说的话。 思及此处,他心情有些低落,觉得沈兄那么厉害,自己却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黎尘在暗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出声道:“如果是现世还存,且一定不能让魔族拿到的,我倒是知道。” 钱多多和沈见碌同时抬起头,季浔小鸟也精神抖擞:“什么东西?” 沈见碌甚至展开了猜测:“是不是那种吸食人精血的魔修圣器或者秘法之类的?我们之前在秘境遇到的那位七堂主也用过。” 要是这种东西,好像也不太好找,毕竟地下黑市这种东西真的特别多,更别说这大拍卖会了。 黎尘摇头:“都不是。” 这就让几人疑惑了,魔族想拿的,还能是什么? “百年前,魔族妖族入侵人间界,修真界派出不少天才弟子在前方助战,其中,不乏现在已经落寞了的炼器师们。” 黎尘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才继续说道:“当时有一位炼器师,天赋异禀,据说是百年内名望于天分都赶上……剑尊的人物,他也参与了那一场战役。战场很残酷,妖魔和修士不一样,妖族有特殊秘法,生命源源不绝,同时侵染部分土地。至于,魔,其实是个更特殊的存在。” “魔修不一定全部是魔族,但魔族一定是魔修,这一切都来自于魔王被天授予的与人不同的力量。魔王是当时已知的人间最强的存在,他的力量能够分给每一个在前方作战的魔族,而他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天道的法则没有东西能抹杀他,他也就能让一波又一波的魔族前赴后继发起进攻。” 修行者顺应天命,谁都没有办法去抹杀一个天道允许的合理的存在,但是如果魔王不死,人间就永无宁日。 瞥了眼沈见碌,黎尘说:“后来那位炼器大师连同自己的好友天算子,算出了身为人类抹杀魔王的时机,说是抹杀其实也不算,魔王是不可能完全死掉的,天道不会允许。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天道不发觉,魔王不发觉的情况下,限制魔王与外界的关联。” “那位炼器大师借走了菩提寺的佛珠与舍利子,带在身上潜入魔宫,他利用伙伴符师的隐蔽符接近了魔王,用自己的身体点燃烈火,连同佛珠和舍利,将魔王困在了佛陀大阵里。” 钱多多和沈见碌几人都沉默了,百年前如此惭愧,英雄的事迹它们却一点不知,也不知该不该说残酷。 “魔王就此陷入沉睡,而空间法器的运用让魔王和诸多魔族大军断了联系,当时夜黑风高,数万只魔族向远方魔宫处发出哀嚎,修行者们便知道,那位炼器师成功了。后来他们一鼓作气,击退了魔军。” 季浔不禁感叹:“那位炼器师真是大英雄啊!孤身一人潜入敌人内部,但为什么现在的修真界史集没有这些?” 黎尘面无表情,却冷笑了一声:“因为他违背了天道,击退魔军后,他的亲人朋友伙伴几乎全部死绝,修真界对此讳莫如深,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所有人沉浸在战胜的喜悦中,炼器师却化作飞灰,他的朋友,那个算别人不算自己的天算子,卜的最后一卦就是行刺魔王,他没有卜卦此行顺利,因为不需要。 沈见碌抿了抿唇。 这实在是个很悲伤的故事,明明是大英雄,却不能百世传颂,英雄事迹被遗忘,英雄没有好结果,这世道好像向来如此。 他出声,喉咙有些酸涩:“所以,魔族想要的是什么呢?” 黎尘道:“那位炼器师的骨灰。” “魔族随着魔王几乎死亡的沉睡逐渐走向衰落,如果不唤醒魔王,甚至不需要修真界动手,它们隔壁的妖族就会迫不及待,它们需要尽快解开那位炼器师留下的封印。” “那封印甚至佛修都解不开,因为并不是由佛修施展,当时业火连绵,炼器师几乎瞬间灰飞烟灭,但佛珠却护住了一部分,它承载着部分骨灰,飘到了海外。” “现在看来,就是有人已经找到了它,并将它带到了修真界,如果这段历史传出去,想要它的不止是魔族,还有许多想要炼器秘本的散修,毕竟,那可是百年前大人物的骨灰。也许蕴含着什么传承。” 沈见碌感到有些疑惑:“如果那么多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到好像是怀疑黎尘什么一样,但他其实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黎尘定定地看着他,看得季浔都觉得自己爪子僵硬了,才说道:“因为我见过。” 说完他转身走向另一边,翻看着柜子上的东西,徒留沈见碌和钱多多面面相觑。 钱多多干笑:“哈哈,少侠见多识广啊!” 第66章 沈见碌却觉得更加不好了, 他本来想随便打哈哈糊弄过去,谁知黎尘居然真的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得到了答案,沈见碌忍不住想到了另一层面, 什么叫见过? 见过多少, 见到的又是哪一幕,而如果他见过百年前的战役,那么他今年多大? 沈见碌不能问, 也不敢问,更不好问。 季浔也非常有眼色地感觉到了这份不寻常, 默默地将脑袋钻进沈见碌头发里。 沈见碌和钱多多互相看了几眼,退至两侧开始翻找东西。 他们翻遍了布盖, 矿石,首饰, 符箓,丹药还有一些稀有的绸缎布匹,并没有找到那份骨灰。 沈见碌忍不住发声:“话说, 骨灰这种东西, 很多人都挺忌讳的,有没有可能做成了别的什么东西呢?” 黎尘转过头来, 那张脸烛光下显得更加昳丽,沈见碌忍不住呼吸一窒。 他说:“你觉得能做成什么?” 沈见碌犹豫了好久, 用自己不知多么久远的过往经历回想,才说:“有没有可能被做成杯子了?” 黎尘:“……” 钱多多:“……” 钱多多声音颇有些恐惧,似乎是为沈见碌说的事心惊:“沈, 沈兄,骨灰还能做杯子吗?” 沈见碌也沉默了,脱口而出的话后劲是如此威力十足,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能尽力将其说得比较人性化:“啊,是这样的,在我老家那边,人死了都是要火化的,这很正常真的很正常。” 第86章 钱多多的眼神更加惊恐了。 沈见碌继续说:“而那边有些人因为接受不了故去之人,将骨灰保存下来都有可能。” 他咽了口口水,觉得接下来说的有些超过:“还有些人由于过于思念,往往会用死者骨灰做成旧物回忆,更有甚者疯魔了把骨灰吃了都有可能,他们觉得这样就没人能把他们分开了。” 他本来是为了缓解尴尬,才咽口水,这动作在钱多多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仿佛对他说得那几件事,感到跃跃欲试一般。 与此同时,黎尘冷笑一声,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还有这癖好? 沈见碌顿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季浔在此刻终于还是发挥了点作用:“咳咳咳,你们也不要太在意,总之找不到粉尘类东西,其余能被粉尘做成的东西也不要放过,一切皆有可能啊是不是。” 这话一说沈见碌如获救星,赶紧钻进一个犄角旮旯看东西。 片刻后他又回头:“话说,那个东西如果真的这么珍贵,拍卖会难道不知道吗?” 钱多多默默举手:“应该是知道的,我听说黑市的背后势力不简单,尤其是这家。” 这就说得过去了。 沈见碌站起身:“其实还有一个可能,如果那件东西真的那么珍贵,我想不会和大部分东西放在一起,甚至要放在一个常人想不到,且到不了的地方。” 钱多多点头,或者说这件事他们来时就知道,来寻找不过是来碰碰运气。 但是一无所获还是有点失落。 他们又没钱,难不成真的要等拍卖会开始以后竞拍吗? 话题又回到了原地,没钱。 钱多多深切意识到,原来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分明身体健康,却坚称自己生了一个药石无医的病,名为穷病是真的了。 穷,痛起来真比病还难熬啊! 沈见碌一副英勇就义模样:“莫慌,还有一个办法。” 钱多多:“什么?” 沈兄果然厉害,这都有办法。 黎尘警觉地看过来。 沈见碌:“我去贷款,以我的水平,还债应该五百年就能还完了。” 钱多多惊讶:“居然要五百年吗?” 黎尘实在忍不住了:“你怎么不向天再借五百年?” 沈见碌摆摆手,一副少侠你不懂的表情:“老天爷的利息可还不起。” 黎尘冷笑:“我看你谁都还不起。” 见两人似乎又要争吵,钱多多立马挤进两人中间,一手抓一个,表示:“你们不要吵了,都是好兄弟,别伤了和气。” 沈见碌急忙抽出手,和债主怎么能以兄弟平起平坐相称?不够尊重。 却眼见黎尘不知为何,仿佛被什么刺到一样,也抽回了手。 这下轮到钱多多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季浔实在是受不了他们了。 他怒吼:“你们都别吵了,让我来,我有办法!” 沈见碌:“?” 钱多多:“?” 几双眼睛都看向了他。 季浔悲愤地扑腾了一下翅膀:“快把我解开,你还要让我这样到什么时候?” 黎尘挥手,解掉了季浔身上的术法,一个看脸颇为清俊的小哥出现。 这小哥还佩着剑,钱多多心动,超级心动,沈兄果然是大人物,身边的朋友不但多,还有如此好剑。 季浔长舒一口气,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变成鸟开始不适应但是还挺舒服,走到哪不需要自己动,但是后面就不舒服了,因为沈见碌总是掉链子,自己一只鸟得亏不是真鸟,不然都要被吓死了。 每次一和黎尘说话,沈见碌紧张,搞得他也紧张,浑身僵硬,鸟腿就那么长,根本站不稳! 现在终于舒服了! 沈见碌怀着期待,问:“你有什么赚钱门路?” 季浔看着他,邪魅一笑:“你懂的。” 沈见碌并不懂。 季浔奇了怪了,强哥怎么会不懂,略微做出暗示:“本人和赌毒不共戴天。” 沈见碌:“!” 这……他震惊! 季浔壮士断腕一般做好准备和心理斗争,说:“我想在座的几位应该都不能在拍卖会开始的时候抢东西吧?” 钱多多:“不能的,这里有很多人,都很强。” 季浔微笑:“去卖艺吧,卖一个时辰没有一个顾客的艺,卖艺不卖身。” 沈见碌:“……” 他明白了,但是不认同,同时毒辣指出:“你都说一个时辰没有顾客,你是怎么敢用这行赚钱的,我们现在要赚快钱啊!” 季浔:“快钱都写在哪里你还不知道吗?非要我说出来。” 沈见碌:“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让你误入歧途。” 眼见两人也要开始争论,钱多多再次开展了他的拉人大法一边一个,好在这回两个人都没有挣开。 季浔原地叹气:“真不想操心啊,怎么这么巧让我们碰到了呢?我们穷鬼无能为力啊。” 沈见碌却心生一计,但是也不太好说,他眨着眼睛,四处看了看,默默道:“你这个其实也不是不行,如果你获豁得出去的话。” 季浔警觉:“什么叫我豁得出去?你想干什么?我卖艺不卖身!” 他说得正义凛然,仿佛刚刚那个要赚快钱的不是他一样。 沈见碌问:“你应该对大众的目光能接受吧?” 季浔:“你这说得什么话?” 沈见碌:“其实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了楼下有舞女经过,我想这种大酒楼开办的拍卖会,应该会有相应的庆祝仪式之类的。” 他琢磨半晌:“你会跳舞吗?” 季浔:“……” 得,回归到让他卖艺了。 也许是沈见碌的笑容逐渐变得阴险,季浔感到背后发毛:“事先声明,我不搞擦。” 黎尘和钱多多还没搞清楚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就见沈见碌握住了季浔的手,举起,珍重道:“不擦没看点,适当擦一擦,而且信我,只要你肯擦,男女都看你!” 季浔感到佩服,居然能有人将擦边也说得如此正经,如此理所当然,他个上辈子学艺术的都没这么开放。 当然,也有可能是沈见碌反正轮不到自己,随便鼓励。 沈见碌:“等到开场,你混在舞女中,吸引大家注意力,我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找东西!季兄,人族大业,在此一战啊!” 季浔被他说得心猿意马热血沸腾,仿佛下一秒自己策马扬鞭带领万千人族攻打妖魔了,乐在头上一口答应下来:“顺利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沈见碌微笑。 看向了钱多多。 钱多多不知为何,捂住了胸口,突然又发觉这个动作好奇怪,胳膊打开也不是,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了,结结巴巴:“沈,沈兄,怎么了……” 沈见碌笑着看他,似乎是非常满意:“钱兄弟,你待会儿就和季兄一起吧,两个人之间,相互也有个照应。” 钱多多:“!” 他惶恐不已:“这怎么可以?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跳舞啊!” 季浔和沈见碌两张脸同时凑到他的面前:“钱兄弟,不要怕,女装什么的,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尝试。” 黎尘在一旁面无表情,他不理解,不明白,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聊到一起的! * 溜进戏团屋子时,几人很是观察了一下有没有人出入,确定没什么人后才进去,同时眼睛也不到处看,免得看到些不该看的。 楼内的钟声响了一道,这一道,代表楼口进入人员的等待时间展开了倒计时,同时楼内的伙计们也忙碌了起来。 修行者来来往往,也不知多少人知道这次拍卖会会有可能改变整个修真界时局的东西,有多少人暗中窥伺。 如果知道了,到时候又会爆发怎样的争抢。 沈见碌拿起摊放在桌子上的册子,打开后上面是一排排舞目名单。 季浔:“虽然说他们都不在,感觉还挺安全的,但是我们想混进去不就没戏了?” 沈见碌微笑:“不不不,想开一点,为什么要蹭别人的曲子,你们两个既然好男儿如此有报复,何不就此成团?” 钱多多捂嘴:“成……团?” 揉面团吗? 沈见碌从一旁的布匹中抽出一黑一百两色布料,脸上笑容意味深长:“对啊,成团跳舞,岂不美哉!” 第67章 拍卖场内各路修行者于台下就坐, 二楼雅间被纱帘遮蔽,外人难以窥内。 若是有人想以神识入帘一观,不用等里面的人发话, 帘上的法阵自会教训回去。 沈见碌啧啧称奇。 他穷没见过世面。 他自认能混进来, 或者有二十万能进来,就是非常不错了。 怎么还有二楼贵客服务层啊? 第87章 黑市还能有这种东西吗?他大为震惊。 他和黎尘找了个不打眼的角落坐下,时不时观察一下四周, 来往修行者的气息实在杂乱,也混有妖魔气。 这黑市……真不简单。 一曲乐声响起, 台上缓缓亮起,华灯璀璨, 居然是一颗硕大的明珠被包裹在玉石花瓣中。 花瓣流水剔透,明明是石物所作, 却有柔软之意,不得不佩服造物者技艺的巧夺天工。 随着花瓣展开,明珠的光亮铺满整个大楼。 真是奢华啊……沈见碌心中感叹, 这东西应该也有些年代了, 似乎是一件法器。 若不是法器,任凭那明珠何等品质, 也不能照亮整楼,将整个高台笼罩。 而有此技艺此巧思, 还如此舍得。 该是哪位先辈做的呢? 一名面容柔媚的女子缓缓走上台,她一身黑裙,光下更显肤色细腻, 却又好像敛走了一切彩光,妩媚的面容也因自身的气度,而让人不敢逼近。 “各路朋友们好, 今日由我凡若尘来为大家开启今夜的竞拍。” 在座的人看到她时都略微一愣,这处的熟客之间甚至窃窃私语起来。 凡若尘这个名字在修真界,似乎是个假名字,因为她在黑市许久,未曾有人在外界打听到过她一点点事。 她就像一簇风吹的植物,摸不到根在哪里,却突然出名,且名声大噪。 凡若尘一般不会出来竞拍,她似乎除了此间酒楼刚开张,拍卖会刚开始自己挑过大梁,但后面,她都交给自己的徒弟来做。 比起拍卖师,她更像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为什么本次突然参加了拍卖? 凡若尘拿起落槌,敲响最前方的一扇铜锣,清脆的声音环绕在楼间,也拉开了今晚拍卖的开场。 美女如云如月,衣袖披帛随着舞姿抛向空中,鼓点细密,身后的门一扇扇开。 她缓缓举起第一只盒子。 这便是这一轮的拍品。 十二件宝物。 十二支舞蹈。 “这是本次的第一件拍品——” 大厅后,季浔和钱多多屏息凝神。 钱多多脸上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似乎这辈子都没有如此为难过。 他实在是不忍去看:“季兄,沈兄为什么要给我们穿这种衣服,这……” 季浔看着他,眼中居然饱含期待:“如何?是不是很好看?” 钱多多真的想哭了,什么嘛! 沈兄觉得好看就算了,不好看他也不会做成这样! 但是……季兄,为什么你也觉得好看,而且穿着一点都不觉得别扭的样子。 是你们村的人都如此开放吗? 他不明白。 听着第六支舞的乐声响起,季浔赶紧拉着钱多多到一旁沈见碌为他们分出的隔音法阵中继续练一练。 势必要在最后关头来一个震撼的开场。 二楼雅间中,魔族三堂主透着纱帘,俯瞰台下,凡若尘将一件件拍品抬上桌展开拍卖。 她两手都有一只镯子,墨绿的翡翠,却不止是翡翠。 在华光下,他即便聚修为于双眼,也很难看清看透凡若尘手中东西。 这就像是一座法阵,由头顶明珠为笼,双镯为链,在台上,是凡若尘说了算,不会有人能从她手里拿走任何东西。 啧。 他嗤了一声,麻烦。 要想得到幽尘,还得和这一群蠢货竞拍。 这群蠢货,到时候还不知会有多少鱼龙混杂之辈,他还需要在隐瞒事实的情况下,将其拍下。 不过,若是真的成功到手…… 又是一声落槌声,似乎清脆,也似乎沉闷。 沈见碌觉得有些晕晕乎乎,只能掐了一下子。 突然的痛感让他一个激灵,抬眼看到黎尘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己,不由觉得有些尴尬。 黎尘:“你对这件事还挺上心的。” 沈见碌一时有些分不清黎尘这是讽刺还是夸赞,但是既然为债主,那么人家说什么不重要,自己怎么理解也不重要,主要是不能让别人不高兴。 于是沈见碌回答:“也还好吧保护修真界人人有责。” 黎尘“切”了一声:“还人人有责,你们外门弟子都快不被当人了。” 沈见碌挠挠头。 的确,剑宗对外门弟子长期以往的打压,迟早有一天会发生反噬。 只不过剑宗基业大威严广,也不知道会到何时。 也许明天就会有人举起反抗的大旗,也许永远没有人会举起。 他叹了口气,刚准备说什么就听黎尘道:“最后一件东西开始了。” 他屏住呼吸,在场的很多修士也屏住了呼吸。 不为别的,只因这十二支舞,十二件拍品全部售完后,凡若尘却没有说完工。 她站在台上,用一种说不上打量,但又说不上无意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台下。 台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东西卖完了吗?” “十二件,完了啊,你不会算数吗?” “那她为什么还站着不动?” “可能忘词了?凡若尘都好多年都没亲自当拍卖师了,生疏了也正常。” “我看不像吧,凡若尘没这么……” …… 他们的话语虽细小,台上的人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无它,不过是因为也是修行者,甚至比在场的大多数都要强。 这些人不一定不知道,但还是说这些,既担心被她听到,又希望她能听到。 凡若尘扭了扭手腕,清声道:“本次拍卖十二件拍品已经全部交出,之所以还留着各位,是因为本次我们拍卖行,还有一件隐藏拍品。” “如果在座的各位有人不感兴趣,可以就此离席。” 她话是这么说,场上人却无一离席。 无关买不买得起,他们想要知道,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请动凡若尘。 还有的人,拍卖会还从未见过隐藏拍品这么一说,这次见了也得看看,好扩充眼界。 黑市已经是足够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交易。 能在这里作为隐藏拍品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东西? 凡若尘微笑,在座无虚席是她早就料到的场面,她提前预警:“事先说明,此件拍品的来历我不能说,若是有人获得此物,也请不要告诉他人。” 这究竟是怎样一件东西? 越发引起大家好奇。 凡若尘准备下台去取东西,那件拍品一直都谨慎保管,拍卖会内都不敢轻易拿出。 此次拍卖…… 然而她刚下台,不知何处有乐声响起。 她动作随之一顿,她并未下令要求这轮拍卖有舞曲,然而乐声不断,由小变大,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首曲子非常奇妙,貌似是由一种弦状乐器所做,虽一器之声,却不显单调,悠扬的曲调生气中带着一丝闲散。 沈见碌心知到时候了,本来就身在角落,他和黎尘悄无声息离开了座位。 这乐声曲子众人过去从未听过,修真界难得的新曲子让众人猜测:“这是何方曲目,为何风格如此……” 将说未说,不如不说。 不止一个人这样想。 有人说:“修真界乐修不少见,尤其是几个别宗,也许是从中传出。” 他们如此猜测,也许是某位宗门的某位仙子。 “不不不,这曲风和当下乐修圣坛毫无相似,风味奇特,倒像是散修所作,正经门派,怎会容下面弟子如此作曲?” 有人听到了却感到不满,反正都是黑市,你不认识我我不知道你。 “什么叫正经门派?小门小派是不是不配做门派了?门派就一定要学着所谓几位乐修高人的曲子吗?一个劲去学真把自己当圣人了?” 一声激起千层浪,纷纷有人表示不满。 “对,凭什么一定要学大人物的曲子?” “大人物的曲子都学不明白你还想干什么?” “我有说大人物曲子没用吗?我只不过是说,不一定要学大人物的曲子,还有,你是不是骂错人了!” 沈见碌一边偷偷摸摸,一边心虚,暗道要是正经算来,这还是西域曲目,也不知告诉了这群人该是何种反应。 但他如今还需谨慎,那乐声中加了些特别的能够吸引人注意的东西,这群人如此激动可能也是因此所起。 紧接着,台上莹白光芒下,出现了两个身影。 身影的出现,让台下所有人呼吸为之一窒,并不是因为上来了两个绝色美女,相反,台上两人既不绝色,也不是美女。 他们穿着的黑色裙子裙摆蓬蓬的,白色像是凡间做饭的围围裙系在腰间,甚至还有着荷叶边。 这奇特的装扮让大家一时不知说是辣眼睛还是如何。 他们就随着这乐声摆动自己的手臂,同时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行动轨迹扭着身体,很难说是动作丝滑,还是群魔乱舞。 第88章 凡若尘只觉得额角在跳。 有人忍不住大骂出声:“你们跳的这是什么?伤风败俗,两个男人居然跳起舞来了!” 是啊,哪怕穿着裙子,还是能看出是两个男人,或者说,本来就不该认错啊! 这高个子,五大三粗的,不是男人是什么! 台上的两人虽然同样的音乐,跳着同样的舞,给人的感觉却大为不同。 其中一名兄台忍不住品鉴了起来:“左边那位动作大气且熟练,脸上表情也一直面带微笑朝向大家,可见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虽然是没听过的曲子没见过的衣服和舞蹈,但是加在一起却有种别样的风味呢!” 此话一出,有人也忍不住随着他说的话往左边那位看去,发现的确如此。 而且,那位似乎是发现了许多人看向他,当即表现得更为卖力,脸上依旧是笑容,无论什么动作都不见面容扭曲。 真的强! “这样看,右边那位似乎是有些羞涩啊,你看他动作都有些放不开,而且总是朝左边看,这两人应该是认识的,他跳成这样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众人随他话语又像右边看去。 当即啧啧称是。 有人忍不住了:“我说你们是不是有毛病?盯着男人看个毛啊!前面十二支舞都没看够吗?” 有人大概是受此话影响,当即收回目光,可是…… 奇了怪了,这目光怎么就控制不住? 这话当然也传到了台上的凡若尘耳里,楼内方才跳舞的姑娘耳朵里。 凡若尘沉默着,楼内姑娘好奇地探头看。 前面那位说话的兄台又说道:“你们哪来的?大男人跳什么舞!早点滚下去!” 沈见碌心说别啊,我还没摸到台后呢,就闻台下有女声响起。 “不爱看别看,让你看了吗?自己走远点或者捂眼睛不行啊,老娘就是爱看!” 第68章 随着这位不知名女修发声, 一浪接一浪,有人跟着附和。 “对啊,为什么就准你们看仙子, 不让我们看男人?前面十二支舞了, 还不知足吗?” “其实,我觉得男的跳舞还蛮有意思的,我以前都没见过呢。” “是是是, 我是散修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今天让我开了眼了, 这票花得值,凡楼主就是厉害, 一来就给我们带了好东西!” 此话一语双关,台下人群窃窃私语。 但这状况却不是藏在暗中等待的人想看到的。 三堂主如今就是, 他看着凡若尘站在原地,迟迟没有上前,以及那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两个怪人, 在台上吸引了大部分人目光。 这群蠢货, 曲子有问题都没发现。 但他同时感到心惊,想不到此处竟然有一位在乐道上颇有造诣的修饰坐镇, 意欲何为,自己甚至无法感知那人存在。 这凡若尘, 如果只是将隐藏拍品带出,一场舞蹈中规中矩便可,为何要用这摄人心魄的曲子? 莫非……他皱眉低下头仔细看, 凡若尘面无表情看着台上,任由那两个人跳着奇怪的舞蹈,而随同一旁的侍卫表情却很奇怪, 似乎是—— 对此感到惊讶。 台上的季浔只觉得如鱼得水,从来没感受到过这么柔和但明亮的灯光,在众人眼里简直就是自带反光板,有这打光还要什么丢不丢人?那简直是颜值发挥最大化好不好!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当初上表演课教的钱受的罪,看到台下热烈掌声只觉得值了。 剑修,那是什么东西? 他要为爱登台。 反观一旁的钱多多那叫一个羞涩,本就生涩的动作更是放不开,台下的话语声掌声传进耳朵里,让他不敢相信也不敢细听。 她们都在说什么啊! 根本听不懂。 以及,这个舞到底该怎么跳啊! 他悄悄地朝季浔那边看,季浔的动作熟练胳膊仿佛能翻出花来,真的就是学得跟不上,自己原地手脚打结。 他钱多多也不是没有学过武,先生还夸他下盘稳健来着,怎么就完全跟不上学不会了呢? 他这偷瞄被台下人发现了。 “咦,你们看,他好像真的不会啊?” “确实哈,我再看看!” 钱多多脸一下红了,手脚更加乱,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台下的沈见碌竖起大拇指。 这两个人,真心卖力。 侍从询问凡若尘:“楼主,他们不是我们的人,要不要赶出去?” 凡若尘微微皱眉,一般情况下,她不太想在这栋楼里起冲突,但这乐声…… 二楼雅间有人顺着楼梯一路下来,带着奇怪的獠牙面具,一身白袍不知何故,仿若打翻砚台一般,衣摆袖口皆有不同形状大小的墨迹,但这不规则的墨点又奇妙的成了一幅泼墨山水图。 凡若尘眉毛一动。 侍从刚要拦下这人,却被凡若尘伸手制止。 凡若尘看着来人,说了一句:“先生可好?” 面具人似乎是笑着说得:“一切都好。” 他朝台上望了望,上前几步,凡若尘没有避开,听他小声说:“先生希望您能给他们行个方便。” “方便?”凡若尘挑眉,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嘲意,她抬头看向二楼:“先生应该知道,我不白做事。” 二楼雅间十二窗,窗窗紧闭拉上纱帘。 面具人当然也懂:“先生自是知道的。” 凡若尘点头:“我可以不计较这件事,但有些东西,不能让我退让,你回去吧。” 面具人显然是没想到凡若尘会如此答复,但……他看了下二楼,又看了看台上,他的任务似乎以及完成了。 于是转身离开。 这一幕却让魔宗三堂主看在了眼里。 他并不能听清二人究竟说了什么,但他能猜测出,台上的人,也许对这里所有人来说都是异类。 这不是个好兆头。 为什么这么巧? 凡若尘和那面具人说话时隐隐约约传出的“行个方便”,“东西”。 他们莫非已经在暗中交易了不成? 沈见碌此时已经摸到台后,和拿着盒子的凡若尘,只有一个拐角的楼梯的距离。 曲声吸引人的神智,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 凡若尘缓缓举起手中盒子,对着楼顶那颗明珠,木盒仿佛也被笼了一层细纱。 “此宝盒我无法打开,但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是某位大能残余的部分。” 这一声似乎用上灵力,本来被季浔两人吸引的修士们只觉脑海一震,回过神来,看向台后的凡若尘。 “残余的部分,也许是一抹神识,也许是一件宝物,也有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人家故土的尘埃。” 她将盒子缓缓举高:“我并不知道该用何来定价,所以……” 凡若尘眸光一闪,急速后退。 身旁侍从跟上,为她撑出一片保护区,警惕着来人。 躲在拐角处的沈见碌懵了。 他是真懵了,他知道肯定有人想得到这样东西,但怎么下手这么快的啊,都不等凡若尘把话说完吗? 所以台下的人也惊了,那是一道黑影,从二楼俯冲而下,稳稳当当落在人前。 他双手如钩,出手如电,要去抢夺凡若尘手中宝盒。 这是一位二楼的客人。 按理说,如果他真的想要什么东西,不至于买不起,甚至可以提前和拍卖行打招呼,私下交易,如今又是为何在台上大打出手? 那层层叠叠的黑气笼罩上来,凡若尘避无可避,身前侍从为她挥去迷雾,总算有人发现了不对。 “那个人……他是魔修!” 此话一出,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紧张。 魔修,这个早就在百年前斩败,留下的余威却让修真界谈之色变的种族。 魔修嗜杀成性,修士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饱餐一顿的食物,如今却在一个楼中,难免让人人心惶惶。 三堂主一把扣住侍从的长剑,双目仿佛流动的岩浆:“将宝盒交出来。” 大人物的遗留物品,在场的人没有不动心,前提是,不知道有魔族存在。 凡若尘却面不改色:“我的地盘,就要守我的规矩,想要,自己拍。” 三堂主皱眉,他不光眼睛如同岩浆滚滚,脸上皮肤也如同滚烫演讲一样沟壑纵横,不明生物在他血管皮肤下流动,突突直跳。 他怎会不知道拍下此物? 但他看到了凡若尘和那位面具人的交涉,对这场交易又不确定了。 什么叫行个方便? 他拍是否能拍下他要的东西? 所以他不打算装下去,反正拿到幽尘即刻走人,唤醒魔王后,他们就可全盛状态再临修真界,到时候,再来几个剑尊又能如何? “怎么会有魔修?这里为什么会放魔修进来?” 有人感到崩溃。 第89章 “有魔修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你以为自己在什么地方?这里可是黑市!” 凡若尘对这些恍若未闻,三堂主有一把环首刀,刀锋锋利吹毛断发,其上不是月色的刀身而是被滚滚岩浆冶炼发光的刀身,她的每一次闪躲,都仿佛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三堂主一刀劈在台上,木制的高台从中崩裂,蔓延开的裂缝四散到各处,季浔险些没有站稳。 他看着台边这突然爆发的战争,不知自己是该继续跳还是咋地。 台下人乱成一锅粥,刀上岩浆沾上木板仿佛被烧焦,烟雾弥漫火星点点,凡若尘抽出长剑格挡颇为吃力。 三堂主几乎全身魔化,坚硬的皮肤如同有了外壳,刀枪不入,几名侍从被他从高台抛下,撞裂无数栏杆。 凡若尘擦了擦额间汗水,只觉得麻烦。 三堂主却骤然发功,一记横扫隔开两人距离,热浪擦过鼻尖,仿佛头发都被烧焦,凡若尘一步未停打算再退一步,三堂主却比她更快,已经生出硬壳的手指向前抓取。 不能让他得手! 凡若尘心中只有这一句话,她不闪不避,将宝盒向着上空一抛,同时迎难而上,长剑直刺三堂主胸口。 护甲的生长缓慢,哪怕强行激发也只能护住四肢,心口的位置,恰好缺少保护。 三堂主反应过来,无奈回防,眼见那宝盒升上高空,在明珠的映射下发出异样的色彩。 可恶! “那样东西!” 有人惊呼! 但他们都在台下,如何能帮助凡若尘,这高台设有减速法阵,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突然上台发难,他们一时之间居然无法上前。 可谁又能想到,那魔修居然从二楼下来呢? 那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引来了魔修觊觎? 盒子在空中略微翻转,随后飞速掉落,然而三堂主被凡若尘封住四周无法接住。 那可是大能留下的…… “哎呦!” 有人一声痛呼。 台下人不明所以,站起身来,于此同时,见那宝盒掉入的拐角站起一个人。 一手拿着宝盒,一手捂着脸,确切来说,是鼻子。 这么硬一样东西高处砸脸居然没流鼻血?兄台好身体啊! 不对,众人感到十分魔幻,这是怎么回事?那后面为什么有人? 以及,他为什么运气这么好?宝物砸脸上给他! 沈见碌一边吸气一边仰头不让眼泪留下来,天知道他看到那宝盒高空进行优美抛物线然后砸向他时的心理活动。 这叫狗屁的好运气,他都感觉在那一瞬间,自己都快要看到太奶奶了! 他拿着宝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这样就可以了? 他是不是该直接走? 凡若尘回头,看到了沈见碌在台中拿着宝盒,似乎是失神了片刻,居然一时不查被那魔修一掌打在胸口。 五脏六腑剧痛,肚子里翻江倒海,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似乎都不甚清晰,她刚要掐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过来,三堂主的刀已经横在了她脖子处。 三堂主挟持着她,看向沈见碌,面色凶狠:“把东西拿出来!” 场上局势的瞬间变化让台下人也不知所措。 那少年人躲在楼梯后,估计也是等待时机要抢这件东西,如今已经到手,如何被这魔修威胁? 三堂主却冷笑道:“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你想拿着这样东西就此离开,但是,先不说你能否离开,拍卖会的东西,没有她解除封印,你根本就用不了。” 是啊。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如果拍卖会不在贵重物品上立下禁制,岂不是放着让人来抢,来此处买东西的人,又如何确保自己顺利带走? 果然还是他们想浅了。 凡若尘不知为何,明明刀锋紧贴脖颈,却面不改色,她缓缓道:“拿着东西赶紧走,不用管我。” 三堂主将刀锋按下寸许,陷进去的皮肉缓缓流出鲜红,沈见碌呼吸一窒。 三堂主冷笑:“你真是不要命了,但可惜,他也是为利而来。” 他看向沈见碌,沈见碌抿抿唇,对他这浑身□□甲胄的形象感到有些惊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让他哈哈大笑:“你才是个筑基的修士,居然就敢来这里!” 筑基? 众人看向那拿着宝盒的年轻人,每个人进入黑市,脸上都会被无形法阵覆盖,看不出原本面目,因而判断少年年纪不能通过脸,而是比较清瘦的身形。 年纪轻轻进入黑市,还进了拍卖会,误打误撞拿到了隐藏拍品。 无论哪一个说出去,这位少年的经历都可以大吹一番了。 但可惜,他面对了一位魔族,而且别人不想放过他,魔族挟持了这里的楼主,以此要挟要手上那块宝物。 但无论如何,少年都是亏的。 他一人走掉,打不开宝盒,还不知后续被人如何追杀。 若是就此交换,那魔修又真的能放过他么? 他会选哪一条路? 二楼雅间有人觉得有趣,用茶水在桌上画了两个圆。 他只是凑巧来此,凑巧看到他,也凑巧发善心了一把让人下去帮个忙。 自然也就十分凑巧的,看到了如今这不走寻常路的发展。 只是可惜,这小子,该说他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带着面具的人感到疑惑:“先生,这该怎么办啊?” 那人只是端了一杯新茶为自己吹了吹,笑道:“老夫也不知道啊。” 台下,沈见碌终于脸上不那么痛了,他看向在楼梯拐角站着的黎尘,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有了黎尘的鼓励,沈见碌居然觉得自己颇有底气。 主打的就是一个,我欠着天价债务,债主肯定不会让我死的,所以我可以放心浪。 他回过头来,看向前方,问:“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三堂主嗤笑:“你不也是为此而来?” 沈见碌神秘莫测地摇摇头,缓缓后退。 三堂主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拖着凡若尘向前:“你站住,你要干什么?” 沈见碌只是轻轻一扭,就打开了盒子,方才他就发现了,这盒子能打开。 也许是隐藏拍品没有设置禁制,也有可能锁机关刚刚被自己脸砸开了。 但总之,能开了。 他“唰”地一声打开身后窗户,窗外风声猎猎。 沈见碌将宝盒放在窗口,脸面朝三堂主,微笑着说:“把她放了,不然我让这东西随风远去。” 第69章 三堂主愣住了。 被他挟持的凡若尘也愣住了, 呆呆地看着沈见碌。 或者说,在场的人就没人不愣的,台上台下, 连带着季浔和钱多多都不知道是该抱一起互相取暖还是脚底抹油跑路。 季浔很想说, 沈兄啊,那可是大能的骨灰,你咋能这样对待? 但是转念一想, 这东西留着貌似也为祸世间,还是早些销毁比较好, 免得躲躲藏藏后人找到祸害下一代。 但……这都是需要安全将东西拿出再考虑的事啊! 沈兄你这是…… 三堂主脸上的甲片如同昆虫翅膀一样缓缓张开,露出下面鲜红的皮肉, 他双眼不辨黑白,让人很难鼓起勇气与其对峙。 但是沈见碌就盯着他。 他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甚至还心中对这魔修的长相点评了一番,这一张一合的外壳,这随着呼吸颤动的白肉, 这圆溜溜快要被瞪出来的眼珠子。 真的好像一条鱼啊! 张张合合的外壳就是他呼吸的腮, 此刻被自己拿捏住了任人宰割。 虽然他要剑没有,这宝盒可是牵制这魔修的利器啊! 三堂主手上刀略微往外移了一寸, 让凡若尘能喘口气,但他的压迫力还是给到了在场人身上, 一个身体已经魔化的魔修,在魔修中也是佼佼者。 他为何会来到此处,他要取的东西, 又会是什么? 虽然说凡若尘表示那是大能遗物,但他们这些人可不知道,这名魔修貌似就是为此而来, 他从何得到的消息? 三堂主缓缓开口:“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如果沈见碌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如何说得出让东西随风而去这种话。 这至少能证明,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很轻,轻到一阵风就能吹走,再也找不到。 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见碌还是微笑:“你猜。” 魔修并不想猜,他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这样东西,被沈见碌截胡的他只想现在就拧断这人的脖子,但偏偏这人还一副不怕死的样子,还将宝盒放在窗外,以此来威胁自己。 “你不敢把它倒掉的。”三堂主说这话时很肯定。 他死死盯着沈见碌的眼睛,手中刀握紧:“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不可能舍得让它消失掉。” 第90章 到底是什么? 台下的修行者们都疑惑着,门外进来了许多拍卖会维持秩序的修士,但是耐于台上规矩,以及被挟持的凡若尘而无法上前。 他们一时间,居然只能寄托希望于沈见碌。 沈见碌看着三堂主,面色不卑不亢,他不怕这个魔修,他也不觉得他能杀掉自己。 手中宝盒除去沉甸甸的外壳,里面的东西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拿在手上就是分外沉重,他甚至还想颠一颠,感受一下里面的东西,钱多多说那位算命先生告诉他会给修真界带来灾难的东西。 他抱着不信白不信的想法来,居然还真的遇到了一位魔修来取这样东西。 不过话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就来一个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想魔王醒来还是不想,不过也多亏了这一点,他如今也好办。 他清了清嗓子,一脸无所谓:“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东西有没有可能就你舍不得,我对这东西完全无所谓。” 担心魔修不信,他将盒子抛起,落下的盒子即将摔落地面,所有人屏息凝神,被他在落地前一瞬抓住,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对三堂主说:“大哥,其实吧,这样东西对你也许不是那么珍贵。有什么难处和大家说嘛,实在不行乞讨也行,我不会笑话你的,干嘛要打扰别人做生意?” 他这话一说,算是把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三堂主心想你个早就埋伏好的,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个。 台下的人则心想,这莫不是两个打劫犯互叙苦处? 凡若尘嘴角抽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什么,她现在也实在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沈见碌继续道:“你把老板放了行不行,老板肯定不差钱,至于现在闹红眼吗?” 一句话,把未知原因抢夺换成了缺钱无可奈何之举。 沈见碌觉得自己这样没错,黑市里面鱼龙混杂,万一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可能修真界就乱了。 他还没研究出工农一体机呢,也没钱买种子粮,更是地也没有,改天修真界瘫痪了他回农田猪都没得喂。 他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三堂主瞬间怒了:“你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谁稀罕你们的钱?” 他一怒之下,手上便没了轻重,眼看刀又要顺着原先伤口压下去,底下侍从有人惊呼:“不可!” 沈见碌看着三堂主,双手前摊,动作十分标准,将宝盒送往窗外。 “不可!” 这句话是魔修说的。 在心急之下,他居然强行遏制住了自己的条件反射压刀,甚至一只手还伸了出去想制止沈见碌,奈何二人距离过远,急忙又收回手遏制住凡若尘。 沈见碌还是笑着说:“我说了,有些东西你在意,别人不在意。比如这个盒子,我是真的没兴趣,所以希望你也早早收手。” 魔修看着他,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居然让人读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为什么不在乎?你怎么能不在乎?” 沈见碌睁眼说瞎话:“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啊。” 魔修:“我可以告诉你!” 沈见碌:“我不想知道。” 三堂主一激动,就说:“这里面装的是幽……” 他立刻止住嘴。 沈见碌笑得意味深长看着他,颇有些悠然自得:“什么啊?说给大家听听呗?” 三堂主只觉得头上冒着冷汗,他们魔修自从百年前斩败,就和妖族一同离开了人族大地,直到近些年边界略有松动,才缓慢向这边侵蚀。 但他们在人族领域上的数量肯定远远不如人族修士。 这间拍卖会场上有很多人族修士,或是某大门大派伪装而来,或是无名散修潜来,也有可能是隐世宗门弟子。 但他们都出的起这里的门票,代表他们肯定在某一方面有能力。 人族修士散修和门派之争苦矣,内外门矛盾也日渐加重。 但身为人,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目标。 那就是将妖魔鬼除出人域,这三外族属于是在人族领域人人喊打,管你我从前是不是仇人,有了共同敌人就能一起干。 这不知从何冒出来的修士精的很,他故意引导自己。 如果自己说出了那样东西,和自己做争抢的可就不是这个修士了。 说不定整楼都会来人。 沈见碌只觉得计划通,看来这魔修还算有脑子,他继续道:“你把老板放了,一切好商量。” 三堂主冷笑:“商量什么?你会把东西给我?” 尤是不知道宝盒中装着何物的修行者们都在小声说着少侠不可,他们虽然不知是何物,但大能遗物,加上一位魔修前来讨要,都能让人对那样东西的危害程度印象加深,当然是万万不可。 但也有人说:“如果不给,凡楼主怎么办?万一他真把……” 季浔不知何时混进了人群,捏着下巴道:“不会的,现在凡楼主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位道友根本不在意那宝物,本来就让魔修胆战心惊了,要是没了凡楼主,他更是没了谈判的资格。” 他这话分析的合情合理,当即有人对他表示肯定,又发现他身上衣装,原来是方才上面跳舞的那位,当即更加震惊。 方才他们还有人讨论说男人跳这个不堪入目什么的,如今本人下场和他们一起,还来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分析,这怎能不让人惭愧? 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 当即有人向他表示失敬,自己方才居然因为偏见没有欣赏他的舞蹈。 季浔十分大气地摆摆手:“没关系的兄弟,将来我要是有巡演机会,能意念支持一个就好,我也明白这个不太能上台面。” 那兄台脸上更加挂不住了,虽然有法阵用的不是自己的脸:“不会的不会的,道友,其实你跳的真的挺好,就是……大家以前都没怎么见过,一时间……” 季浔点头:“我懂我懂,大家接受还需要时间。” 两个人打算再互相尊敬一番,旁边捂着脸根本不敢抬头的钱多多说:“那总不能这样僵持吧,万一那魔修发起疯来要一根根切了凡楼主的手指,逼着沈兄换呢?” 真是不说平静无波,一说惊为天人。 一群修士们都沉默了,看着钱多多,钱多多本来就因为衣服和妆容不敢见人,现在把自己捂得更严实了。 修士们不知该说自己大意没想到魔修残暴无能,还是夸钱多多见多识广。 季浔颤着胳膊放在钱多多肩上:“你这是要你沈兄为难啊。” 钱多多:“呜呜呜。” 不知是响应台下的钱多多,还是这魔修突然暴露了本性。 魔修妖修都修炼的是残暴的邪门术法,专门吸取生人活气还不够,许多妖魔还专门以生吃活剥人族为乐。 在他们祭坛,甚至就有一本关于烹饪人类的十八式菜谱。 人类如何处置牲畜,他们如何处置人类。 所以他突然发力,膝盖压在凡若尘肩上,巨大的压力让她当即跪下,但身为楼主的自尊让她单膝跪地,玉石造就的大地震出裂痕,足以见力量之大。 三堂主的刀从凡若尘的脖颈缓缓上移,雪亮刀锋将耳朵压弯,他双眸如火,看着沈见碌:“你不给也可以,反正一个人身上的器官有很多,你反正也不在意那宝物的存留。那么,我数三下,你没有给我,我就割下她一只耳朵。” 他说着刀锋往下一压,凡若尘耳朵被压得贴近脸颊,台下众人惊呼一声。 回过神来,好在没有血光溅出。 但,这魔修凶恶的眼神,浑身难以直视的威压,以及那烈火融金压在凡楼主脸颊的刀,都预示着他没有说谎。 如果这位道友不将宝物交出,他真的会…… 魔修继续说:“两只耳朵割掉了还有十根指头,十根指头砍完了还有双手双脚眼睛鼻子。” 他目光至上而下带着压迫力盯着沈见碌:“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换?” 二楼雅间的老者只是看着,面具人凑上前问了句:“先生?” 他们是不是不该坐以待毙? 谁知先生只是抬手拦住了他:“莫慌。” 他透着窗帘看着台下,看着沈见碌。 他觉得真有意思,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做。 无数人都遇到过这种情境,他们能做的无非两种选择里选。 这个年轻人呢? 台下的沈见碌看着魔修。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做选择。 魔修瞪大了眼睛,开始倒数:“三——” 沈见碌动手比他更快,魔修赶紧收刀回防,但沈见碌却不是对他出手。 沈见碌打开盒子,抖了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将里面的东西一丢不剩地倒进嘴里。 他十分艰难地闭上嘴,大概是嚼了几下,发现不能嚼,于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第91章 可能是太干了,吞咽困难让他眼角有了泪花。 紧接着,他旁若无人般将盒子大开举起,手指敲着盒子背面,对着嘴,势必让里面的东西一点不剩。 三堂主惊了。 不单是他,台下人连同季浔钱多多也震惊了。 什么东西啊就敢往嘴里灌? 尤其是季浔和钱多多,两人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沈见碌居然有勇气…… 强者啊! 真给兄弟长脸! 三堂主胳膊颤抖,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把它,吃了?” 他满脸难以置信,不辨五官的脸都能让人看出被吓到后的惊恐。 沈见碌看着他,面色坦然:“对啊,我吃了。” 说完,他还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嗝。 第70章 三堂主从未想过, 有人可以用这种方法,一种堪称无耻的方法来反过来胁迫自己。 宝盒里面的东西被这修士吃进了肚子里,想要让他交出来, 就得让他这个人过来。 毕竟, 一样东西如果在手上,还可以依靠外界施压来让他交出。 但能做出吃进肚子里的人,都无所畏惧了, 你还能让他把自己的肚子剖开取出东西交换吗? 沈见碌拍拍肚皮,又干咳了几下似乎方才吞咽过于着急呛到了。 他抬头满脸笑意:“你要计什么数来着?” 三堂主抵着凡若尘的刀有些发颤, 面前这个人,真不是简单人物。 他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怎么敢? 沈见碌耸肩:“我说了, 我不知道啊,但是我总归吃不死的。” “不。”魔修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他, 双眸眼黑已经缩成一条竖线,看着人时有些瘆人。 “你不知道,你吃了这个东西, 你会因它而死。” 其实他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大。 但场间很安静, 以至于这句话在楼内回荡数次。 回音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就仿佛感应他所说的,沈见碌打开未关上的窗户外飞走一群黑影, 乌鸦的叫声粗糙刺耳。 不祥之物,大部分人都感到晦气。 这个魔修难不成说得是真的?那这位道友…… 沈见碌心态依旧乐观, 不受这魔修的影响:“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反正人生都是要死的,他以前变质食物都吃过,还差这一顿?不就是磷酸钙吗改天多喝点水就好了。 魔修:“……” 台下人:“……” 凡若尘抿抿唇, 缓缓说道:“道友,你还是快些走吧,不用管我。” 沈见碌还没说话, 台下就有拍卖行侍从呼道:“楼主,不可!” 凡若尘是这楼的创建人,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大伤元气,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往日规模。 更何况,他们跟随效忠于凡若尘。 相对而言,沈见碌的死活,在他们眼里倒是微不足道的了。 但是凡若尘让沈见碌走。 为什么? 沈见碌略微皱眉,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他也不知道为何凡若尘这样说。 难道是她知道宝盒物品确切来历,因而猜到了这魔修前来的目的,为了不酿成大错于是让自己赶快走? 这样想想,似乎就正常了。 但,他沈见碌如何能做这种逃兵? 于是他说:“抓她干什么,你不是要东西吗?有本事冲我来,在我肚子里,有种你就来砍我。” 狂傲的语气配上不可一世的表情,以及动作风骚地摆了个勾引的手势。 三堂主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台下吃瓜修行者们看呆了,从一开始的道友真是大义我当作榜样,到后面的不忍直视世界上怎么有这么贱兮兮的道友? 凡若尘感受到身后人剧烈响动的脉搏,如同老树枝干的血管在身上突突直跳。 她心说不好,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冷静?你对着我着急有何用?” 说完她就闭上了嘴。 奈何说出的话无法收回。 她也不知道,怎么从让人家快走转变成了鼓励魔修去追击另一个人。 沈见碌觉得颇有成效:“你再抓她再久也没用的,我和她非亲非故,你居然赌我会为了她一只耳朵剖肚子吗?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人啊呸,不是,魔,也是要懂得变通的。” 三堂主心说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还变通, 如今沈见碌将骨灰吃进肚子里,如今除非将沈见碌一同带走,是无法得到的。 但是,要抓这个狡猾的修士,就肯定要放下手中这个掌着大权的楼主。 他毫不怀疑,放掉凡若尘,就会有一堆箭从不知何处射进来,将他扎成个刺猬。 但他带着凡若尘,就很难对那个修士动手。 如今修真界人才真是如过江之鲫,让他们魔修好些难受! 场上局势瞬息之间倒转,他从需要抓住凡若尘,到如今的不得不抓住凡若尘。 然而沈见碌还在悉心劝说:“你如果放了她没准还有一条生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轮流盯梢都能把你熬死,那个时候你可就一点逃跑的力量都没有了。” 魔修内心被些微触动,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事可行与否。 沈见碌再接再厉循循善诱:“而且你想想,在黑市没有人认识你的,你现在离开这里,下一次进来就是另一张脸,谁又能拿你怎么样?” 三堂主险些被他说动,有那么一瞬间居然真的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二楼雅间,握着茶杯的老者忍不住笑出声,碍于严丝合缝的隔音阵法,外面的人听不到他这爽朗的笑声,因而也就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老者抿了口茶,感叹:“这一杯不错,火候温度都恰到好处,甚至还有了不一样的风味。” 他看向面前桌案,一字排开五只杯子,都是他泡的茶,但只有他手上这杯能被称作珍品。 面具人却看不明白,他只觉得桌上那五杯才是用料不凡火候到位,细致到没有一丝差错,他修为尚且不如何,都能闻到沁人心脾的香味。 为何先生偏爱手中那一杯? 他悄悄朝那茶杯看一眼,水液清澈见底,分明就是一杯白水!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你这茶……”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冒犯,他委婉说道:“好像没有泡茶叶。” 老者却闭上眼,食指摩挲光滑的瓷器,缓缓道:“并不是有茶叶才能叫茶,有时什么也不放,反而能让它有自己的特点。” 面具人实在是不明白这意寓着什么,老者的心思一项难猜,他也没指望能猜到。 但他看着老者睁开眼盯着楼下的沈见碌,斗胆问了一句:“先生以前见过他吗?” 不然为何对这人如此上心? 老者微笑着点头:“见过啊,我们不但见过,还一块吃过饭。” 他就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惊世骇俗的话。 而面具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嗯一声。 等他发觉不对,老者笑吟吟地看着沈见碌,他几近崩溃地发出了一声。 “啊?” * 三堂主举着刀,捏着凡若尘的脖子一步步往前,他往前,身后楼内侍从也跟着上前,但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避免激怒他。 这魔修也深知这一点,凡若尘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被人族修士包围起来也不怕。 但他一步步往前走,站在他对面的沈见碌却没有动作。 以至于,两人距离被他无限拉近。 直到,两人相隔一尺半。 这是个十分巧妙的距离,自己可以瞬息之间挥刀,让这不知何处来的混蛋修士人头落地。 对于沈见碌却也是个很合适的距离,如果他足够快,他可以重伤魔修并救下凡若尘。 所以他说:“大哥,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你把她放了,大家都好。” 三堂主冷笑:“放了她,你能保我命在吗?” 沈见碌微笑:“很显然是不行的。” 三堂主嗤笑一声,却闻这道士继续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打个赌,你赢了我放你走,你输了就把人留下来并且接受惩罚,很公平吧?” “你现在也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魔族也不是没有进行过赌约,甚至说,最开始人类的赌局就是由魔修发扬光大,揪出人心中的贪欲恶念。 每个魔修,对赌都天生敏感。 他舔了舔嘴唇:“赌什么?” 沈见碌:“赌不就是靠运气吗?抽签定生死,你赢了我就剖开我的肚子把东西给你,你输了就留下来任凭我们处置。” 他似乎很有自信。 钱多多喊道:“不可以,魔修狡猾无比,他肯定会作假!” 怎么能够相信魔修的话? 三堂主看向沈见碌:“你们人族不相信,这份赌约有何意义?” 第92章 沈见碌摇头:“只是他不信,我是信的,所以希望你也信。” 这简直就是笑话。 人族会相信魔族? 他们魔修赌难不成每次都是靠运气?他们的赌不一样。他们不靠手段叫什么魔修? 但如果真的要赌,他不觉得这人能够赢过自己。 甚至说,这就是给自己机会。真是愚蠢的人族。 他说:“直接写签吗?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动手脚?” 沈见碌递给他两张纸片:“你自己可以检查,这张纸做不了假,只能书写一次。” 三堂主手上刀越发往下压:“我怎么相信你?” 凡若尘对此已经没有反应,但她也实在不解沈见碌的做法。 沈见碌耸耸肩膀:“随你便,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为了表示诚意,生死由你来写。” 三堂主眼神晦暗:“我有个要求。” 沈见碌示意他说。 三堂主:“你先抽。” 沈见碌点头。 钱多多台下简直要急疯了,这是最简单的赌场骗术啊,沈兄难道因为在海外小岛生活而不知道吗? 怎么能就此答应,优势都在那魔修手上,人家大可写两个死! 台下不少修士也愤愤不平,他们不太敢直接辱骂魔修,反而是讽刺起了沈见碌。 “这人脑子就是有问题。” “是啊,估计是刚才东西吃坏了,真奇怪。” “吃坏了?我看不见得,这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沈见碌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将纸交给魔修,任他书写。 沙沙的声音淌过,两个纸团浮在空中。 沈见碌伸手拿了一个。 没有立即拆开,他恰好和三堂主对视。 这魔修的眼神满是对他的不屑。 台下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许愿这位作死的道友没事。 沈见碌笑了,笑得十分乐开怀。 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好像丝毫不受周围环境感染,有着自己心情节奏一般。 三堂主的脸色却是好的,他眼中沈见碌不过是虚张声势,不愿意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 他可是魔修啊,怎么会有原则? 那两张纸都是死。 这傻子居然还愿意让他写? 他居然为此感到兴奋起来。 好不容易沈见碌笑完了,面向大家道:“多谢大家关怀,也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 “一生一死,我恐惧不敢得见,只能指望大家帮我看。” 有人奇了怪了,这是何意,这道友自己蒙上眼睛,让台下修士们帮他看吗? 沈见碌露出了似曾相识的表情,这表情让三堂主觉得很不对劲。 他微笑着,然后将纸团一口闷了。 这次总算嚼了嚼,十分满足地说:“一生一死,我不知道我抽的是什么,但是只要看看另一张是什么就可以了。” “苦果如今已经被我咽下,希望老天能给我个好结果。” 第71章 沈见碌微笑着看向三堂主, 因为他此刻心情愉悦。 但这魔修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人,啊不对是魔,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如此拙劣的伎俩, 自己却被带着走。 这究竟是为什么? 钱多多本来紧张的揪手, 现在却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沈兄似乎早有准备? 他这是?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以及逐渐由窃窃私语构成的杂音高塔中,沈见碌只是自在从容地走着。 他走到了魔修面前, 这几步路,他走得慢但稳健, 一步步,却又像是踩在了三堂主的胸口, 压得他踹不过气来。 沈见碌看着他,问道:“所以, 可否请这位大哥把纸团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给诸位一观?” 这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魔修很清楚。 沈见碌掌控了全局,就像他现在不能放开凡若尘离开一样, 他也不能打开纸团。 没人比他更清楚纸团上写了什么, 他写的两个都是死。 本来沈见碌打开自己的纸团就好,乖乖的剖开肚子交出幽尘。 但现在, 他却吞掉了那张写着死的纸团,带着那些人的目光到了他身上。 他历经多次赌注, 这次却好像是输的最惨的一次。 他不甘心。 三堂主目眦欲裂,看着沈见碌:“你为什么把纸团吃了?” 沈见碌仿佛没觉得有什么:“我觉得赌博是罪恶的,我的许愿也是罪恶的, 希望老天爷原谅我。” 他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诚恳,仿佛一个真心赎罪的人,但他其实本就没什么罪啊。 所以在三堂主眼里这就是放屁。 台下的修士们却不这样觉得, 他们不但觉得这位道友品行高尚,哪怕面对魔修也还坚守着底线,他们方才的猜测分明是误会这位道友了。 道友虽聪慧,却不害人,虽保持纯真心态,却也不会让魔族任意祸害人族。 什么是强者风范? 他们今天见识到了。 三堂主感受到了这修士的狠毒,却无法摆脱。 这不知何处来得毛头小子,修为不如何,手段却实在歹毒,心计也着实阴险,他算是明白为何当年魔王会陷入沉睡。 这人族的阴谋诡计太多了!没有他们血雨刀光的光明正大! 沈见碌诱哄着:“打开呗,有什么不敢让大家看的?” “对啊,打开,一起下的赌注,你难道想反悔吗?” “果然是狡猾的魔族吗?事到如今居然想耍赖,他肯定在纸团上动手脚了,亏那位道友如此信任他,尊重他。” “要我说,我们每个人上台,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魔修又如何,魔修了不起吗?老子散修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还怕他啦?” “说得是啊,看着他就不爽,魔族混到了人族的地盘居然还这么耀武扬威,谁给他的勇气,真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魔修啊,兄弟们抄家伙把他大卸八块得了!” 眼看着台下声势浩大,已经有一群人举着刀剑要往上冲来,三堂主将凡若尘往身前一推,刀还稳稳当当架在她的脖子上,这就是给大家看的。 一群人眼看着就要上台,却又望而却步,而楼内的侍从们也只能和三堂主保持一定距离,不敢再靠近。 “可恶,他要将凡楼主困到什么时候?” “大胆魔修,你最好放了凡楼主,没准我们还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就是就是,你还想如何?我们这么多人,你认为你逃得出去?” 三堂主回头,汗水低落地面,沈见碌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三堂主无师自通地明白了,这种看似天然无害的反而是心机最深的,他被这人一步步拖向深渊。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他来此地不能空着手回去,但也总好过回不去。 他和普通魔修不太一样,低级的魔修被魔王授予天然的力量,对魔王有天然的敬畏以及不畏死亡也要守护的决心。 他不是,他不但不是,他还有了自己的私心。 正如现在,他虽然很希望唤醒魔王让大家恢复力量夺回土地。 但他并不想为魔王付出全部生命,那种为了魔王而献祭自己的行为他嗤之以鼻,堂中他对其余堂主对魔王狂热的崇拜甚至是厌弃不屑的。 无论什么,都没有他自己重要。 但他现在,却被这个泥腿子修士气得头晕。 他刚要说什么,发现不对,他不是气得头晕。 他好像是真的很晕,眼前甚至是花的,他一时不明白为什么,身形一晃,强行稳住刀,双目空洞向前看去。 黑白迷糊剪影中那修士似乎在笑:“已经见效了吗?” 他不明白,还是向前看去。 修士们也懵了,他们方才义愤填膺此刻却派不上用场,不明所以看着台上。 三堂主难以置信:“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见碌无辜地摆摆手:“我什么都没做啊,是纸有问题。” 三堂主怒吼:“那难道不是你干的?” 沈见碌:“是你碰了纸中了毒,关我什么事?我不知道哦。” 他这话说得真心让人气愤,但台下的众人却不觉得,对待魔修,这位道友已经足够仁慈。 三堂主:“卑鄙!” 这怎么能叫卑鄙呢?这分明是道友聪慧机敏。 季浔忍不住拍拍手:“高,实在是高。” 这魔修不需要回去了,被骗得这么惨,估计也不敢回去。 三堂主只觉得浑身瘫软地厉害,一时不查就被凡若尘挣脱钳制甚至反过来压制住。 凡若尘下手利索而狠辣,将他的双手反剪于背后,他本就因为浑身魔化皮肤坚硬,臂膀处也宽大,这反剪于后的姿势无异于上刑。 而凡若尘甚至还膝盖压在他背部,将他强行往下压。 第93章 楼内侍从一拥而上,带着各式绳索链条将他捆绑的严严实实,各路修士们也纷纷围上来,他就像是笼中困兽,无法逃出。 黎尘从楼梯后走出,他觉得这一场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如他所想的,沈见碌能够把控这一切。 凡若尘回过头看到沈见碌,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方才用了什么?” 这句话其实放在此刻有些不合时宜。 怎么看沈见碌都救了她,也是为了她才和这魔修周旋,她是不是应该先感谢一番沈见碌的所作所为? 但沈见碌并没有在意,而是回道:“一种迷药,接触者运行体内真气就会触发。在经脉里游走,浑身瘫软。” 他走上前踢了踢倒在地魔修的脚,没有一点反应。 还有这等奇物? 众人跟着好奇。 是不是该问问来历? 然而凡若尘说的话却又让大家失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在问吃了那不知何物的沈见碌。 沈见碌似乎真的感受了一番身体,答道:“挺好的,没什么感觉。” 凡若尘盯着他,没有说话。 众人又懵了,这咋了。 话说那么珍贵的东西,不赔总感觉拍卖行要亏啊。 但是这位道友乃是拯救这楼,救了凡楼主的人,对于宝物的去留该如何处置?如今都被他吃尽了肚子。 而且尴尬的是,他之前躲在楼梯后,貌似也是打算来偷抢,可以说和那地上魔修差不多。 如今两人一站一躺,一人躺板板,一人……感觉要吃板板。 但凡若尘也只是看了沈见碌几眼,便说:“你从这台子上拿走了那件宝物,它就是你的了。” 沈见碌:“?” 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凡若尘离开众人围成的圈子,瞥了眼头顶光辉璀璨的明珠,说:“楼里有楼里的规矩,你能从这台上将东西带走,我也认了,带着你的人,就此离开吧。” 她没有挑明,但是聪明人说话向来可以留三分。 因为都明白。 而台下许多修行者不明白,他们不理解凡楼主所说的,从台上拿走就归那人是何时的规矩,也不敢相信凡楼主居然真的不追究那件宝物。 虽不知是何物,但毕竟是大能遗物,还有魔修前来抢夺。 就这样,算了? 沈见碌对她点点头,拜了一拜,说:“谢楼主。” 他冲台下使了眼色,转身就走,黎尘便和他同行。 台下刚才趁乱混过来的季浔和钱多多,此刻也偷偷摸摸往外走。 这一切的结束都十分突然,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那位修士的身份,他究竟带了多少人,以及他吃了那东西真没事吗? 那盒子里头是啥啊? “我觉得多半有事,凡楼主问那修士后,就不追究了,估计是眼见那道友活不长。” 有人如此猜测。 便有人惋惜:“那也太可惜了吧,那道友也算是除魔出了不少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来偷东西可能就是日子困难鬼迷心窍,他也阵前悔改了啊!” “谁知道呢?世事难料。” 于是,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归类于—— 苍天无眼。 他们一路无人阻拦,或者说也无人看清他们从何处离开,就这样消失在了楼中。 大部分人都还在围着魔修的圈子里,骤然发现,好像还没讨论如何处理这位魔修。 那位道友走得太早了啊! 而远在外头的沈见碌却是松了一口气。 留在那里真的就是是非多,谁能想到他一开始只是想来这边看看矿? 如此淳朴的理由有谁能信?万一处置那魔修还需要他出手,岂不是更加暴露,他要做的是隐藏自己,修真界太冒尖了不好。 所以钱多多有些疑惑问他的时候,他说:“做好事不留名,你好我好大家好。” 钱多多信了,还十分激动地点点头。 身上穿着奇奇怪怪的裙子都被他忽视了,还好走的这条街既黑也无人。 沈见碌摸摸肚子,心说大人物的骨灰总不能害他这老实人吧,而且据黎尘所说那大能死前也没什么怨气,应该也不至于化成厉鬼找自己索命。 更何况,他们还是同一系的修行同行,同行何必为难同行啊! 沈见碌抬头看到这黑市居然也有幻景天空,上头明月皎洁,嘿嘿一笑,转头就发现黎尘也看着自己。 他只觉得心跳突然有些快,习惯性压了下去。 方才在那楼里自己那叫一个中二,黎尘也没有出来打搅自己任由发挥,甚至事后也没有讽刺什么。 他本来以为黎尘会说他太冒险了呢? 可能是他这回视的目光停留有些久,黎尘敛了眼皮,睫毛落下一片阴影,说:“不舒服?” 沈见碌实话实说:“没感觉。” 钱多多和季浔也反应过来,感叹他是真敢吃,骨灰纸团,全塞了。 钱多多不知该如何夸奖,蹦出来一句:“胃口真好。” 沈见碌欣然接受。 季浔却突然道:“话说,你在那纸上下药,吃了没事吗?那魔修外用,你直接口服了啊。” 钱多多道:“沈兄没有动用真气,应该没事吧。”他看着沈见碌。 沈见碌才后知后觉四肢的酥软。 晚了,他动了真气了。 他以为自己要跪倒吃砖头,却有一双手抓住了他。 沈见碌:“?” 他这是浑身瘫软,那叫一个有心无力,有苦难言。 黎尘扶着他的臂膀,说不上来是白了他一眼还是咋的,将他背在了背上,说:“走吧。” 沈见碌觉得自己这待遇堪比大人物。 钱多多还在迷茫中:“沈兄,你这是何时?我见你在楼中台上别说真气了,舞刀弄剑都不曾啊,还能有什么加速血液流动的事情吗?” 沈见碌欲哭无泪,他想说有啊,一时不查被美色侵扰心跳加速,动气压下去了,结果现在愈来愈烈根本压不下去。 美色误我! 但这样想着,他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看黎尘,被他背着只能看到漆黑顺滑如绸缎的长发和一截雪白的脖子。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干脆就此躺平,还有很让人安心的气味。 像是什么气味呢? 他迷迷糊糊的,迷药的效果让他昏昏欲睡,但是心里一个念头一直支撑着他去想。 好像到了黑市出口,一道光从外照了下来,即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是亮的。 他知道了。 是他田里种的土豆,开花了。 * 拍卖行中,侍从取来一根琴弦交给凡若尘。 上面记录着一段曲子,输入灵力便可自行发声。 这很奇特,也让人惊讶,一根琴弦,甚至没有被弹奏,却能发出乐声,上面荡开一圈圈水波纹般的曲调。 像是神话中的人鱼歌唱。 侍从道:“之前台上人跳舞时的曲子便是此物发出。” 凡若尘缓缓抚过这琴弦,就像是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此物无须外传,帮我收起来吧。” 侍从将其接过,拿去暗阁处理。 空荡荡的拍卖行此前参与的修行者已经走光,凡若尘再一次站在台下的明珠下,她偏过头,二楼一处雅间的窗帘被打开。 老者举起茶杯,对她遥遥一敬。 凡若尘颔首,做敬酒势。 第72章 剑宗山高势陡, 顶峰彩绸飘扬,灵宝阵法所形成的彩光笼罩天际。 有无数修士乘着云船而来,宗门徽纹刻在云船上, 两边的气流嗡鸣作响。 他们划过天际, 劈开云层,形成另类一线天,让底下的修士好生羡慕。 剑宗的外门弟子, 大多只有被带领着上山时才坐过云船。 但他们所坐的云船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豪华, 一群人拥挤在一起,摸不到扶手, 全靠人多才不会左翻右滚。 此刻见到别宗云船陆续而来,不免心中眼中艳羡。 陶青青也是羡慕的, 如果有一天她进入内门,下一次百闻大会还不知在哪宗举行。 那时候她是不是也可以坐上剑宗的云船,承载着剑宗人的祝贺前往大会崭露头角? 这样想着, 她收紧了手, 骤然一惊,手中抓着一把菜藤。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本是要去干什么。 今天到了她除草的日子, 她看到了一块肥沃些的土地,除完杂草后准备前去种上些东西呢。 她叹了口气, 埋怨自己方才做事不专心,险些将正事忘了。 她正打算和身边人道别,他们中有些人被分了去招待外宗修士的活, 收拾了一番要走。 却有熟悉的声音喊自己的名字。 这声音陶青青无法忘记,他曾在帮过自己,帮过外门, 但她难免感到惊讶,抬头看去,沈见碌和季浔走来。 第94章 季师兄还带着一个大包裹,一边走嘴巴还在动,似乎是在和沈师兄说着什么。 季浔抱着包裹,东西被严严实实包好,这是那位巡逻大哥嘱咐的,这种东西还是在暗处交易比较好,怕闹大了被查收。 虽然沈见碌觉得剑宗应该不至于管这些东西,宗门内的弟子不会买,买的都是散修什么的,就像是修真界的神话被传到外界写成故事口口相传。 剑宗总不至于连这都要卡。 但也说不准,万一内门也有人弄这个,先行举报一番,人家看他们好欺负就朝他们开刀呢? 沈见碌想了想,这里面的很多故事真实性有待考究不说,还有些都比较有损于如今那几位大能的形象。 真的是不好出出去啊! 走到陶青青面前,沈见碌首先是问:“打算去种地?” 平常的客套话,陶青青紧张的心却放松下来,她笑着说:“是啊沈师兄,我们之前有块悬崖本来全是光秃秃的石头,大家将土一担担挑上去,虽然风吹什么的来来回回弄了很多次。” 她有些欣慰:“但是现在土已经扎根了,泥土也挺好的,大家想种点好东西试试。” 她们外门总得有自己的生活,无论剑宗对外门如何不在意,如何打压或者对难处视而不见,她们若是无法反抗,就不能任凭事件继续恶化下去。 上次沈见碌不知用何种方式帮助了她们,还带来了不少物资,执法堂的人也不像以往那样严苛了。 他们还是得撸起袖子好好生活才是。 沈见碌也点头,这样也挺好的,但他如今还有事想问问陶青青:“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问问外门能不能帮帮我的忙。” 帮忙?沈师兄还需要他们帮忙吗? 陶青青说:“沈师兄您说。” 既然如此,沈见碌也不隐瞒,他从季浔手中接过包裹,打开一角露出里面的书籍。 青灰色的封皮上几个大字醒目。 若是论笔力,貌似不如何好,陶青青没读过多少书,但也能看出这书做工十分粗糙,针线缝起来的地方都有坑坑洼洼的针眼。 这是…… 沈见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我和几个朋友编写了一些书,关于本次百闻大会大人物以及出名弟子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出手。” 陶青青看着封皮,这书里面的内容如果保真,如今百闻大会开展来往散修不断,肯定是不愁卖的。 她抬头看向沈见碌,沈师兄的意思,是要她们帮忙搜集内容吗? 她有些忐忑,外门虽然人多,但毕竟等级有限接触到的也有限,不一定能给出信息。 谁知沈见碌说:“我来找你们,是想问问师兄弟们能不能帮我们卖一卖这个东西,我和季浔两个人一个个去问还是太慢了。” 不是让他们编写吗?陶青青哑然,随即反应过来,也是,沈兄知道他们接触不到大人物。 但这东西珍贵,真的放心让他们来吗? 沈见碌挠挠头:“不知道外门的师兄弟们方不方便,但是我们肯定是有偿的。不会让兄弟们白干活。” 陶青青:“沈师兄,可是我们不一定能卖出去啊?” 其实这书换谁来卖都一样的,沈师兄对他们这群外门弟子如此信任吗? 沈见碌道:“我相信大家,而且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我们印的也不多,到时候如果不够了再去印,你能把这事和大伙说说商量一下吗?” 陶青青点头。 应该没有人会不愿意的。 他们本就被安排去照顾别宗前来参加大会的弟子,有什么不方便的呢,反正干什么都被人瞧不起。 沈见碌又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陶青青:“这些就当作是先给大家的辛苦钱,我暂时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可能要等书卖完。” 天知道他这钱来得有多不容易。 陶青青强忍泪水点头。 * 将书交付后,季浔忍不住问:“话说药王谷那个小公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见碌感到心累。 昨日他们从黑市里头出来,进去两个人,出来四个人险些没把掌柜吓晕。 尤其是沈见碌还在黎尘肩膀上睡得死沉,掌柜当时那叫一个战战兢兢,似乎是以为他死了。 沈见碌寻思都黑店了就算真死人也被这个样子,搞得他又有些惭愧,但他明明不是故意没有意识的,全都得怪那迷药。 还得怪……算了,怪自己脑子抽筋吧。 而钱多多就此跟了他们一路,拍着胸脯表示既然如此我就和你们一起去海外小岛过日子得了,反正我爹居然对着自己亲儿子的绑架听而不见。 他很伤心,很生气,决定和沈见碌一起去他家乡搞建设。 然而,当他跟着这几个沈兄的老乡走时发现这路怎么越走越不对。 这真的是去港口的路吗? 然后他就看到了剑宗的高山。 他呆立当场,直到黎尘忍不住咳了一声。 他才热泪盈眶,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沈兄住的地方吗?” 黎尘没有说话,还是季浔开口:“你沈兄有个渡海梦,奈何只能待在剑宗。” 钱多多捂着半张脸:“沈兄这么想有个海外居所吗?” 季浔:“没办法,其实你沈兄就是因为太想成功了,产业还没发展起来人先魔怔了。所以他以前说的什么自己海外有田地都不要相信,他实在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天杀的沈见碌虽然眼睛睁不开胳膊动不了,但是脑子是醒着的,这些东西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是真的想马上站起来捂住季浔的嘴,不让他再这样瞎说。 但是他不能够,而钱多多又过于天真,在季浔这离谱的说辞下还为他完善着故事结构,两个人几下就构建了沈见碌所谓立业心切,精神混乱的身份。 这可真是…… 而钱多多居然也就此留了下来,因为觉得沈见碌这么忙,还缺钱,肯定也需要帮助。 然后看到了沈见碌之前收下的王五等人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几乎是“哇”的一声哭了。 沈兄居然宁愿带他们都不带自己做生意,是觉得自己太废物不能吃苦吗? 等到天亮沈见碌才能动,短暂地解释了一番哄了一番,钱多多才算是好了,提着锄头去挖矿了。 他要和父亲短暂决裂,然后装作真的被撕票,紧接着以全新面目去见父亲。 沈见碌听到的时候心想:年轻人真会玩。 紧接着就是,年轻人真是不知好歹啊!有一个富豪爹为什么要自己去创业啊!创业那是能随便来的吗? 钱多多到底是天天看了什么大侠书,才有了这么幼稚的赌气想法? 他只能叹气,但是转眼又不能叹气,因为钱多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掏出钱来。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钱多多就算是和家中决裂被绑架了,也能从商行掏出钱来。 比他们这群穷鬼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沈见碌道:“他想留就留吧,我得再开一亩地了,不然怕饭不够吃。” 生活,真难。 他赶紧多挖点矿,虽然很羞耻,但是为了赚钱,节减剑是不得不做了。 还有那鉴心镜中有许多修真界已经失传了的炼器技艺,他也要捡起来学。 那么好的东西,失传真的就太可惜了。 对了,鉴心镜,黎尘不知为何,昨日一开始还好好的,自己醒来的时候却不见踪影。 早上问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居然让沈见碌生出一种他似乎是在躲我的错觉。 转眼间又打消,怎么会有债主躲欠债的人的,肯定是他想多了,黎尘可能就是单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既然巡逻大哥的书已经发出去了,他们如今也该考虑一下关于自己书内容的选择了。 沈见碌和季浔相视一眼,露出微笑。 季浔:“我听说御兽宗的弟子们如今在南山歇息。” 沈见碌跃跃欲试:“听说那边有很多萌宠。” 季浔:“长得可爱,讨人欢心,好写还好看!” 志同道合! 沈见碌和季浔击了一掌,两人就往南山走去。 * 南山是剑宗一块山水秀丽的地方,紧邻天池,有护宗阵法和聚灵阵的加持,风水怡人。 剑宗外门弟子长得颇为瘦小,带着几名御兽宗的弟子顺着山路欣赏美景。 “远处那磅礴的雾气,便是我剑宗圣地天池,里面的鱼儿都是拥有神兽血脉的灵兽。” 他其实并不了解那些,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以及被发派了这个任务紧急背下来的,说着难免有些生涩。 好在御兽宗的弟子大多温和,抱着自己毛绒绒的灵宠,一边听着他的介绍,一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愧是剑宗,风景着实大气,他们御兽宗所处地脉平坦,平日里高山什么的倒是少见。 第95章 转过山峰,就是瑶池。 瑶池和天池不太一样,天池大且宽,远看像是横距在那海市蜃楼般华美大殿和剑宗山峰之间。 这瑶池虽雾气弥漫,于山间竹林处,能看到远处瀑布的涓涓细流。 比起天池给人的威压,这池水显得亲近许多。 外门弟子擦了把汗,可算是到了没有走错,向大家解释道:“这瑶池也是我剑宗不可多得的美景,水质优良还蕴含着灵力,若喂食给灵宠,有安抚疗伤之效。” 当即就有御兽宗弟子跃跃欲试:“真的吗?我的猫猫刚好渴了,它能喝吗?” 外门弟子道:“当然可以。” 那弟子抱着自己的猫下去,一路蹦蹦哒哒,山间枝叶作响。 众人有人也想跟着下去,见这水着实清澈,想见识一番剑宗瑶池是否真如传闻那般,有人跟了上去。 而危机就在一瞬间,这瑶池在山下,下去都是踩着泥土石阶,那台阶似乎很久为此打理,泥土和枝叶盖了厚厚一层。 那弟子下去时,湿润的落叶层被踩塌了,随之脚下一滑,滑下了石阶。 外门弟子脸色苍白,这滑下去得摔成什么样? 百闻大会要开始,这还是他负责带的路! 有人展开惊呼! 御兽宗那名弟子惊叫一声,只能团起身子护住小猫,他修为尚浅,还不能让灵兽瞬间发挥作用。 他打算自己就这样摔进池水,护着小猫别让它摔到了就好…… 第73章 大部分人其实也就只能看着, 也许是此地雾气弥漫土壤潮湿,也有可能是因为前几日才下了一场雨。 泥土石板街踩下去便是枯枝败叶的塌陷,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而那位道友就是如此不巧踩到了一处堆积腐朽败叶的地方, 整个身子向着瑶池栽去。 外门弟子此刻更是着急, 他既忧心那名弟子安慰,怪罪自己此番粗心大意,又为自己将来感到担忧,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他会不会被逐出剑宗? 如果老天可以帮…… 就像是老天真的能听到他的心声, 有人从山底走来,迎面撞上了这番危机。 不知道是哪宗的弟子, 他并没有穿任何一宗的弟子服,只是简单的粗布麻衣, 像是地里干活的装扮。 但外门弟子却猛地觉得有些眼熟,他已没时间多想:“小心!” 不能掉一个下去,还顺带砸伤一个吧! 沈见碌见到这一幕虽然也是被吓了一跳, 但是也及时反应过来, 防御性法器被他捏在手里,身边展开了一圈淡淡的白光。 那坠下的御兽宗弟子紧闭双眼中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团棉花里, 或者说也不太像棉花,它不但柔软, 还有弹性,像是什么有自我意识的液体将他安安稳稳放下。 于是众人眼中便看到,那名不知何处来的道友身边一层白光柔地接住了掉下来的弟子。 肉眼能看到那细微的白光仿佛有了实体, 将弟子接住后,将弟子安安稳稳放在了地面上,身体顺着白光下滑, 就像是什么滑不溜手的锦缎。 真是神奇啊。 外门弟子心口一块石头落了地,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他心有余悸地问:“道友,你有没有事啊?” 沈见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将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御兽宗弟子提溜了起来。 那弟子小心翼翼睁开眼,怀里的小猫也探出头。 应该是没事了。 沈见碌抬头对着上方说:“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上面的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 外门弟子揪了揪袖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时候总得来一句感谢:“谢谢道友了,你们还能上来吗?” 沈见碌偏过头看了眼那小弟子,他还抱着猫,看着上面还有自己的师兄师姐,说:“我要上去的,但……” 他欲言又止,看着瑶池石阶边乱石杂草,以及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上去。 沈见碌没有说话,后面的季浔姗姗来迟,简单说了几句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们是从山下另一条路走,直通瑶池,而御兽宗这边走得另一条路先到山腰再下瑶池。 如今瑶池附近石阶多是腐烂的枝叶下脚打滑,原先砌出来的路也被灌木丛遮挡不知在何处,他们要如何上去变成了问题了。 上方有人提议:“御剑上来不就行了?小松你真是刚才吓傻了。” 对啊,可以御剑,虽然是御兽宗弟子,但是身在修真界修行又有几个人不会御剑的呢? 他们这样说着,小松正要动,外门弟子却突然说:“不可,南山境内不可御剑!” 他这话说得急,语气中惊恐更胜于劝阻,让旁人忍不住回头去看。 估计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一时间让他的脸有些红,这名外门弟子姓吴名一,还是第一次接到了关于内门的任务。 这让他不但紧张还期待,此刻众人目光齐聚,倒是让他不知所措了。 沈见碌先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御剑啊?” 吴一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长老在此前嘱咐过我,剑宗山内百闻大会期间不允许人御剑,无论是哪宗弟子,我们自己也不可以。” 有人感到疑惑:“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话没说完,他想说的是剑宗这么大的宗门怎么还有这么奇怪的规矩,搞得一点都不大气。 但也有人表示理解:“也是,剑宗这么大,此次百闻大会据说是宴请八方来客,英雄不问出处,难免相互之间影响起争执。可能也是避免一些危险意外吧,我们都知道的。” 听到有人理解,吴一才松了口气,不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果然还是历练的还不够,长老说得没错,一点小事自己居然完成不好,像御兽宗的弟子们就多大方啊。 沈见碌又问:“小兄弟,那你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余能上去的路吗?” 沈见碌对此并不算熟悉,他上辈子其实也没怎么逛过剑宗,刚刚一路来也是季浔指路两人跟着地图走。 小松说:“要不算了吧,师兄师姐,你们跟着那位师兄继续看山,我就跟着这两位师兄下山回我们御兽宗被安排的庭院待着吧。” 他年纪小,带来的灵兽也比较弱,此次前来纯粹是宗中长辈想让他来见见世面,至于百闻大会夺取何种名次什么的,那都是师兄师姐们的事。 他能来看看就已经很满足了,刚刚猫猫被吓到了,他觉得还是带回去喂点吃的休息休息。 吴一听了有些为难,长老让他势必要让御兽宗此行弟子见识一番剑宗内名胜古迹,欣赏剑宗威风。 他拿不准御兽宗的主意,也不好意思说强行要求人家留下。 御兽宗有位师姐向他询问:“我们小师弟想回去休息,不知……” 沈见碌在底下说:“我可以带你们小师弟回去,我也是剑宗的弟子。” 那师姐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毕竟他刚刚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虽然救了小师弟,但为何身边剑宗弟子像是很陌生的样子? 沈见碌掏出一片剑宗剑纹令牌,道:“只不过我是炼器峰的,那位外门弟子可能不太熟悉我。” 那位师姐这才点点头,看向吴一:“没想到道友是外门弟子,此次带领我宗弟子,怕是很累吧。” 吴一不自在地挠挠头,他其实不知道这话该不该接。 比如,问他累不累是不是觉得他这个领头做的不太好,可是他真的已经很用心跟着长老指示的方法了。 沈见碌道:“放心吧我会把他安全送到的。” 吴一抿了抿唇,说:“小兄弟,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他这话对着小松说的,小松疑惑看向他。 吴一道:“长老让我带着你们来看看山景的,如果你这么早就回去被人看到了,我担心有人说我不上心。” 吴一有些羞愧,揪着袖口:“如果他们问起来的话,可不可以不要说今日你摔倒的事情。” 他大概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但是我真的很害怕这个消息让别人知道了,长老对我失望。” 其实他也明白,长老对他何来有望?只不过他在长老那边印象好一些,来年进入内门的希望也就更大一些。 小松疑惑:“我本来就没有受伤啊,你不用担心我会告诉别人的。” 吴一却好像松了一口气般,连声说谢谢。 御兽宗的弟子听着不明不白的。 剑宗是什么恐怖的地方吗,为什么这弟子如此惧怕? 虽然他们御兽宗也有内外门,但是好像没见到如此惧怕长老的弟子。 甚至往往都是长老怕弟子,弟子反正无甚根基随便造,哪天实在看哪个长老不顺眼,就去把他的灵兽吃食换掉。 更有甚着将人家培育园里培养的灵兽食材给拔秃,让准备下一次升迁的长老看着荒芜的菜园萎靡不振的灵兽大哭出声。 第96章 沈见碌喊道:“我是炼器峰的沈见碌,到时候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了师弟。” 他举起手做鼓励状:“你的领路挺棒的,加油啊!” 吴一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人似乎见过。 此前那次内外门矛盾,还是他去执法堂为外门的弟子讨回公道,还给大家要来了不少东西。 陶师姐还说过如果以后沈师兄有需要帮忙的,他们也得记着。 可他并没有做出什么,方才却又受了沈师兄的恩。 * 沈见碌是由衷感叹那外门弟子的领路能力的,刚才小松的踩空纯粹是意外,究其根本怪不到吴一身上。 但是耐不住外门那边为了什么所谓的剑宗威严,剑宗声誉,但凡有什么就拿下面的人开刀。 吴一从前在外门,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去看过内门那些山水,光靠长老丢给他一本书连夜背开场白,能够将大家领一路看真的很不错了。 想想他,虽然说在炼器峰待了挺久,但是现在认路全靠地里的东西,没有庄稼他不分南北。 东西靠太阳分。 小松跟着他们,怀里抱着的猫毛发柔顺,一双眼睛也是绿宝石一般,可能因为年纪小,个子也小小的。 沈见碌看着都忍不住手痒:“小兄弟,你这猫……灵兽是买的吗?” 小松提起这个颇有些骄傲:“不是的,我和酥饼是在捉妖时遇到的,我们有缘分!” 他说:“当时师姐带我去捉妖,那大妖怪太厉害了让我和师姐走散,途中我遇到了酥饼,我当时都快睡着了,是它一直在我身边团着舔我。后来师姐找到我把酥饼也带了回去,师父觉得我和它有缘,就给我们签订契约了。” 这么草率? 沈见碌和季浔都感到惊奇,看着这怀中的小猫长得和大部分猫好像不太一样。 人家御兽宗的应该有特殊识兽眼光,总不会坑自家人,只不过这小兄弟比较天真罢了。 沈见碌手痒痒:“那我可以摸一摸吗?” 小松很大方:“摸吧,你刚刚救了它,它很感激你,不会咬你的!” 沈见碌激动地搓搓手,缓慢将手放在了猫的背上,缓缓往下顺毛。 柔软,温暖,果然毛茸茸就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东西。 沈见碌边摸边问:“为什么叫它酥饼啊?” 酥饼很有灵性,沈见碌顺它的毛,它就偏过头来看着沈见碌,一双碧绿的眼睛晶莹剔透,沈见碌算是明白了何为波斯美人。 小松:“因为当时出去以后我都饿了几天了,师姐带我出去吃的第一顿就是酥饼,当时我饿得头晕眼花酥饼救了我的命,我觉得酥饼就是我和酥饼的见证者。” 不是?什么东西?越听越不明白了,所以干脆就不问了。 季浔趁着酥饼和沈见碌交流感情,将小松拉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本神秘的册子,说:“少年,你渴望力量吗?” 小松:“?” 他觉得这位师兄好奇怪:“什么意思啊?” 季浔:“是这样的,我这里有关于此次百闻大会要来的几位大能的秘密情报,你想不想了解一点?” 小松:“……”他本来就是来这里凑数的啊。 但是为了不给本门派丢人,他说:“那个,我觉得现在考虑还为时过早。” 季浔一拍手,吓人一跳,让小松原地坐下。 然后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说:“这怎么能叫早呢少年?这根本不早,真的不早。你想想,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天才那么多,你不努力,不就只能任由他们发脾气?” 小松:“?” 这是要干嘛?他怎么感觉和以前偷偷看的那种逼人入魔的话本子剧情特别像?都是表示你再不如何如何,你的一切都要被人抢走。 这可是在剑宗啊,这师兄怎么回事? 季浔微笑:“少年,不要觉得早,你很需要的。你看,你的酥饼。”他指向和沈见碌玩的小猫。 “多少灵兽一出生就有了灵智,但那是天生的,如果没有天生,就需要我们做父……主人的帮忙,比如在它还是给蛋的时候就对它诵读《御兽一百零一则》。” 小松想说,酥饼是只猫,不是从蛋里生出来的。 但季浔不给他这个机会,将书塞进他手里:“你难道就不想一飞冲天,成为大能的弟子吗?” 小松:“好像,不太……” 他这么废物。 沈见碌却突然道:“话说你知道那几位大能年轻时候的事吗?” 他看着季浔说。 季浔转过头做沉思状,片刻后才说:“好像,不知道,大人物的事情早就被压下去了吧,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 沈见碌抱着酥饼笑容有些难以言喻:“我最近刚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一点,关键是好像能对应上,应该是真的。” 季浔:“是吗?说来听听!” 小松:“!”他竖起耳朵,他很想听! 沈见碌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打算记录下来偷偷存着,我怕有人举报我。” 他没有看向小松,小松却主动说:“我不会外传的!” 沈见碌说:“唉,其实是我想外传,我还想往外面卖,但是我怕人举报。” 小松咽了口口水,求知欲无比强烈脱口而出:“只要卖给熟人就应该没事吧。” 第74章 季浔和沈见碌相视一笑, 鱼儿已经上钩。 沈见碌一副为难的表情:“真的没事吗?我那些消息别人都让我别外传的,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啊。” 他一副很想说,但是又比较谨遵“朋友”教诲的样子。 可怜小松初出茅庐心思单纯, 一个人要是真不敢说, 何必再此和他人纠结? 但着对于小松,却是丝毫没有觉得有问题,他甚至觉得这很正常。 一个人会纠结多么正常啊, 而且关于大能的八卦,都是知道一个少一个, 关键你还一个都不知道。 有人知道这些东西,苦于他人不知道, 想告诉别人,这哪里能举报, 这怎么能谴责? 这分明是大善人啊! 小松说:“这个嘛,我觉得如果是熟人之间互相告诉,应该只能算是友好交流吧。” 他看着季浔和沈见碌, 欲言又止, 但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朋友之间聊天交流感情的事,怎么能叫大逆不道呢?” 虽然他们聊天的内容比较…… 沈见碌微笑着看他, 仿佛已经将他当为同好,说:“你说的没错, 小兄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悟性。” 季浔也说:“小兄弟真不错,但是你就不考虑一下我这边几本关于大能收徒喜好的吗?” 小松顿时面如菜色:“不不不,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对此避之如蛇蝎。 沈见碌做疑惑状:“为何啊小兄弟,按理说能被大能注意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这种事人人都争着抢着呢! 小松有些尴尬,这话说出来貌似有点丢御兽宗的面子, 但是,他看着季浔和沈见碌,觉得这两个人应该都还不错的样子。 尤其是这位沈师兄,方才还救了他。 而且,这位师兄手握大能秘辛,他真的很想知道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拿我们御兽宗来说,几位大能和我们的修行都不太相似,可以说,我觉得大人物们看都不看我一眼。” 沈见碌明白,专业不对口嘛! 小松又说:“而且,其实我觉得大能根本看不到我。” 季浔惊叹:“怎么能这样想啊少年?” 小松:“那么多人,大能得是眼神不好才看上我吧。” 他这话说得,如此清醒,又如此让人流泪。 是啊,万里挑一的可能性,果然还是做梦比较快。 沈见碌:“那……大人物们的趣事,你……”他试探着问道。 小松双眼几乎立刻就亮了起来:“师兄,你相信我,我绝对不外传,你就告诉我嘛!” 沈见碌十分为难:“我当时也是花了一点……” 小松:“沈师兄,这个我明白。同为修道,修行者之间相互扶持,敬爱有加。” 沈见碌打蛇随棍上:“这怎么能叫贿赂呢?也不能算是交易。” 小松:“这不过是好朋友之间相互送点东西!” 他确定以及肯定。 于是,在小松满怀期盼,季浔捶胸顿足表示我的名师培训居然比不过这个的悲愤中,沈见碌缓缓从胸口掏出了一本书。 书册很薄,用的是很普通的草纸。 书的封面用的是很正经的蓝色经书封。 然而,这书上的名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一个人知道这些还是挺无助的》。 这书名,看着有种疑问解答大全的感觉。 你要说它不正经,貌似误解了,听着还挺科普的一书。 但是翻开内页,里面写着关于大能们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如今某某宗门弟子之间的爱恨情仇。 第97章 甚至……剑宗山下的猫猫狗狗都有一段情史,由于动物比人容易绘画,还特别添加了插图。 虎皮纹路的小猫和一只黑猫曾经是甜甜蜜蜜。 但后来黑猫爱上了隔壁卖鱼大娘养的小白猫,于是舍虎皮猫而去…… 小松只觉得,这薄薄的书页,内容寥寥几笔,人物情感之拉扯,爱恨情仇之复杂,居然几乎全部覆盖。 这……究竟是何等人物编写的。 为何如此吸引人,让人迫不及待看下一本。 文中写了墨圣年轻时其实也不是特别聪慧的弟子,但好在态度勤勉。 小松点点头,这可真激励人。 然后墨圣被人告知自己与人有十六年之约,要与那人徒弟一教高下。 墨圣勤勉,但毕竟天资有限,数年来师者忧心其将来比试,墨圣为了不让师长担心,便离开了师门,前往江湖打算鞭策自己。 途中他因心善结识了某位叫花子,两人还一同游镇。 后偶然间他与那位十六年之约的人相遇,可惜互不相知。 小松读着心中感叹,居然知道如此细节? 沈兄到底是何许人也? 再看那位对手名姓,居然是棋圣? 他心中讶然,继续往下看,那小叫花子关键时刻展神通,居然和墨圣一同甩掉追兵。 墨圣这边被追杀还要为某位道长解毒,却收到了叫花子朋友的信。 他骑马而至,岸边有人涉水而来…… 小松意犹未尽,继续往下翻,却发现这是最后一页。 再往后的书封甚至还写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小松:“……” 这么精彩的故事,居然还是个连载? 看不够啊真的看不够。 季浔看着小松的表情一变再变,心中已经猜到了些许:“怎么样小兄弟,里面的内容如何?” 小松热泪盈眶:“好书啊好书,就是根本不够看的。” 沈见碌心说名家就是名家,安排在哪个时代都不过时,这节奏,这起承转合,真是随便卡个点都让人抓耳挠心。 他好像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其实吧,这也是我朋友告诉我的,故事还不一定是真的。” 小松握住他的手:“这一定是真的沈兄!这么精彩怎么能是假的?薄薄几张纸,我从中看出了墨圣当年怀才不遇却心性纯良,也终于有好结果。棋圣还是如传闻一般潇洒威武!这么好的故事,怎么能是假的呢?” 沈见碌一时有些哑然,他是怎么将书中和如今的墨圣对应上来的。 他想了想之前巡逻哥告诉他的,只觉得墨圣和棋圣那泥潭大作战的画面已经挥之不去。 这季浔到底是如何改编,让这御兽宗的小师弟如此…… 他只能尴尬地笑笑:“是吗哈哈哈,我这也是朋友说的。” 他再三强调:“我不保证真实。” 小松:“我相信这是真的!” 小松有些腼腆地问,他本来也是个比较胆小害羞的弟子:“那么请问沈师兄,你这个东西怎么卖……啊不是,你想要什么礼物啊,朋友之间互相照顾一下。” 沈见碌:“这个嘛。你觉得什么合适呢?” 小松:“我觉得,沈师兄你想要什么最合适,送朋友礼物应该送朋友喜欢的,而不是我喜欢的。” 沈见碌微笑,这小兄弟真上道:“是这个样子的,最近峰里法器做的多,手头紧。” 小松脸红了,说:“身为好友,我怎能看着沈兄揭不开锅?我定会让人送去些灵石。” 沈见碌推让道:“这怎么好意思?大家都困难,我岂能让朋友掏家产来救济我?” 小松握住他的手,表示:“怎么会?沈兄有难,做兄弟的岂有视而不见的道理?我这分明是,照顾沈兄的生……生活!” 季浔满意地点点头:“真不错,小兄弟感谢你的理解,就是不知,除了你之外……” 他眨眨眼睛,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小松:“我,我的师兄师姐们,他们肯定也都对这个感兴趣!” 他以自己的人格起誓,而且凭借他对师兄师姐们的了解,他们一定比自己很想看。 这书如此吸引人,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他还顺便加了一句:“而且,我的师兄师姐们,也许还对你那些关于大能收徒的感兴趣。” 虽然他是个废物,但是师兄师姐中不乏有想学别的,甚至还有人不但学御兽,还自学了其它类别修士的功法。 可谓是既抽得出时间,又有那个天分,让小松是满怀羡慕望尘莫及。 如今,不也是个好机会? 沈见碌说:“既然如此,不若跟随我们先去一趟炼器峰,我那边还有很多类似的读物。” 这季浔写的应该都能圆上吧,他写了那么多本,可别让人看着看着两本里面找不同了。 但……这东西既然都说是不保真了,应该没那么多人较真吧。 毕竟就算在现世,野史之间也争论不休互相拳击。 * 上了炼器峰,王五那几人今日正好休息,所以上山并未看到。 小松一路上山看着开垦田地里种着丰盛作物,有些甚至自己都没见过,一时之间感到十分新奇。 怀里的酥饼也探出脑袋,貌似对周围产生好奇,一边喵喵叫,一边就要从小松身上下来。 沈见碌示意小松自便,小松放下了酥饼,摸摸它的头让它别乱跑。 酥饼下了地就跑向一处番茄菜地。 它用爪子触摸着枝叶间泛着橙还不算太红的果实,貌似很感兴趣。 小松感到非常奇怪,酥饼明明喜欢吃鱼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他赶忙走上前去把酥饼抱起来,同时回头对沈见碌说:“对不起啊沈兄,酥饼刚刚碰了你的菜。” 说着他感到好奇,沈兄一介修士,居然在峰上种农作物? 真是奇人啊! 沈见碌看着那只小猫恋恋不舍般伸着爪子想触摸番茄,一时有些心软,想到了自己曾经也不是没看到过小猫爱吃这个。 便说:“没事,你让它摘一个玩玩吧,也许是饿了。” 这可是大客户,怎能不好好对待? 小松一边道着谢一边哄着酥饼听话些,酥饼伸出爪子要去摸一摸那块红亮的番茄。 远处突然传来一人声:“你们在干嘛?” 第75章 谁? 小松当即手一颤, 顺带着将正在摸摸番茄的酥饼也撸了下来。 一人一猫双双炸毛,不知来者何人。 而季浔和沈见碌也回头看去,发现渚舟正背着小竹筐, 提着小锤子, 一脸痛心疾首兼不可置信看着他们。 渚舟衣袖上还有未干的泥点子,沈见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率先解释道:“小舟啊, 是这样的,你师兄我去外面结识了这位师兄, 一见如故请人家来喝茶。” 渚舟略微放下了锄头,静静地听沈见碌说。 沈见碌心中负罪感更加强烈:“这不, 他有一只灵兽好像对这菜园比较感兴趣,也怪师兄我, 没和你说一声。” 他说不在家的日子里都是谁在照顾小番茄呢,原来都是小舟啊。 看着小舟个子不高背竹筐挽袖子提锄头,沈嘉禄羞愧之意无以言表。 都怪他这个家长太不争气了, 孩子还这么小就得自己下地干活。 这些活应该由他来干才对。 如今可能是发现自己精心照料的菜园子被外人乱摸乱碰, 小舟现在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小松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抱着酥饼站起身来。 渚舟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确切地说,在看他怀里的小猫酥饼。 不知为何, 刚刚还生龙活虎要番茄吃的酥饼,现在却和蔫了一样,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 搞得他真是莫名其妙还左右为难。 大概是沈见碌这个大家长颇有威望, 渚舟居然没有沉默太久,而是奔到沈见碌怀里撒娇道:“大师兄,我还想吃番茄炒鸡蛋, 那些番茄我浇了好久的水了。” 沈见碌摸着他的头表示赞赏:“小舟真厉害,晚上我们就炒,给你最大份。” 小松感到惊奇,虽然看到这里种了农作物,但是真的听到这边会做着吃他还是有些惊讶。 还是没听过的菜式。 他忍不住问一旁的季浔:“你们剑宗都是这么食人间烟火的吗?” 季浔沉默了一会儿,弄得小松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向他看去。 谁知季浔一脸高深莫测,说:“你要知道,人总得有点什么才能活,又不是仙人只用喝露水。” 小松:“?所以?” 季浔:“这有的人是吃民脂民膏,有的人是人间烟火。” 小松明白了一半,但不能完全明白。 可以确定的是不是什么好话,虽然他们御兽宗也天天骂长老,但是也是私下进行,季师兄怎么…… 第98章 不对,也许这也是私底下啊,只不过季兄将自己和他们当作好友了!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小自豪,毕竟,自己可能是御兽宗来的人中,第一个和别宗交上朋友的。 这下没人再说他性格内敛不善交际了。 季浔凑上来问道:“话说小兄弟,百闻大会开始那天,我们御兽的第一考需要给灵兽喂食口粮,你有没有什么推荐啊?” 他就差没把让我抄抄作业写在脸上了。 然而小松何其天真,他说:“季师兄你也是御兽的?” 季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不是,只不过我想去报个名充个数,如果能不第一轮被打下来更好。” 他满脸期待:“所以有没有什么通吃的食物?” 小松好像有些无奈:“说实话,季师兄,没有那种口粮,不同物种甚至不同品种的灵兽,对食物的挑剔程度都不一样,我们都是带一堆食物到场上去甄别,然后一个个喂的。” 此话一出,季浔几乎是立刻泄气:“那我不是完了?” 他本来感觉去喂灵兽就像是去动物园,保持安全距离喂点好吃的就行了,顶多竞争激烈他需要找到灵兽先吃自己的。 谁知这几乎是要进行一场生物习性考试。 他怎么记得下那么多种灵兽爱吃什么啊。 他有点崩溃:“早知如此我就不报名了。” 到时候直接买通几个人发布传言说他季浔不屑于参加此种大会,虽然传出去难免有人说他心高气傲,但是不丢人啊! 他这还是剑尊弟子,现在越打听越觉得剑尊……要是人家出关得知自己丢了他的面子,会不会直接发配边疆? 他想和沈见碌抱着痛苦:“沈啊!我要挂了啊!” 沈见碌安慰道:“没事没事,应该是按比例来升的,你可以抄一抄啊,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你有样学样总能有点分数。” 季浔眼泪汪汪:“可是我抄别人的真的不会被看出来吗?” 那种自信去喂,和东瞄西看学着别人来得,分明差距一目了然。 沈见碌一边摸着渚舟的头,只觉得这小子碎发真的多,毛茸茸的,说:“其实抄也有要点,眼神要狠,动作要帅,目的要坚决且毫不回转。” 他憋出一句:“大不了来个灵兽不吃你的东西,你直接不屑地笑一声,说着哼,不吃算了,然后转身离开留下潇洒背影。” 季浔:“……” 小松:“……” 季浔缓缓道:“你确定你是让我安全通过考核,而不是让我招惹一堆仇恨吗?” 沈见碌:“粉黑参半吧感觉,只要你表现力足够强。但是总比你过去啥也不会干看着让人笑话好吧!” 沈见碌打算做百闻大会小报,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写点:“放心到时候我找几个写手发扬一下你的光辉事迹,把你往不凡上写,保管你风评扭转。” 季浔:“我真谢谢你啊。” 小松没听明白:“什么啊沈兄季兄,为什么要找写手?” 沈见碌再次握住了他的手,道:“是这样的,我们觉得只发行大能的事迹还是太单调了,修真界的未来还是需要年轻人撑起来。所以我们决定为年轻人专门开一个书号,专门采访本次大会的年轻修士。” 小松:“!”竟有此事? 小松居然也跟着感到激动,这此前可从未有过。 放在以往,小松只能听到家中长辈包括师兄师姐们除了大能外来来回回讨论那几个名字,仿佛那几个人就代表了修真界未来的全部。 但如今沈兄季兄同为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野心,如此胸怀。 专门为年轻修士做访谈,记录修士们百闻大会趣事或者感想。 这要是做起来,不是更能供后人观瞻吗? 小松有些跃跃欲试,斗胆说道:“沈兄,我……我能参加吗?” 沈见碌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到时候肯定也有你的份,比如我很想采访你关于这只猫,我想也会有很多人想看看这个温馨小故事。” 季浔补充:“还有一些科普向内容,比如很多以为大家都知道但其实只有部分修士知道的事情,比如这个灵兽口粮。” 季浔欲哭无泪,口粮这种东西既然叫口粮,就已经不是原生态食物了。 一个经过后期加工的东西,他以为是大部分兽类通用呢! 不然真的还不如原材料,比如直接带肉,肉食动物基本都吃。 小松也点点头:“是啊,我没想到季兄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敢报名御兽,很多灵兽真的很凶的!你可能有什么动作恰好在它们语言里是不好的意思,就会惹怒它们,搞不好引来攻击啊!” 他是如此诚恳,以至于季浔更想哭了。 “我还不如退赛呢。” 沈见碌安抚道:“没事,你可以趁着这两天紧赶慢赶抓紧学一学,总比去那里抓瞎强。” 他十分认真思考起了季浔所说的科普向。 到时候要不要附上一些炼器养器的基础小妙招? 还有种植物的熟期,土壤的鉴别,买鸡买排骨的挑选方式……啊不对扯远了,这里是修真界。 应该要附上一些基础的,各类不同修士的特点与优势,以及一些基础版的认知了解学习。 沈见碌敲定了:“好,就这样决定了,除了关于各位修士的访谈,我们还要追加科普类读物。和那些修士进行联动。” 小松:“联动?” 季浔:“啥玩意儿?” 沈见碌道:“既然内涵如此丰富,不如就起名叫《修士大学习》。” 小松觉得这个名字一目了然,有简单淳朴之感:“可以,名字好记还好传播。” 季浔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菜憋出来一句:“沈兄你知道吗?” 沈见碌疑惑看向他。 季浔:“有时候一个人在外面还挺无助的。” 沈见碌:“?” * 墨圣缓缓走到窗前,空中漂浮的云船四平八稳。 他是修真界的墨圣,也是洗墨宗的墨圣,这世上所能拿到的,最好的东西几乎都是孝敬给他。 就如这云船,是上古时期最后一位炼器大能制作,古老的技艺让这艘船和现如今的大部分云船不太相同,内部运转的机关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本可以不用来参加这次百闻大会,这对于修真界许多新星也许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能一飞冲天的机会。 但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大会,在他心中甚至不够大。 没有百年前的盛会繁华,天才之众多。 但他还是来了,没想到他墨圣也有主动来收徒弟的一天。 有弟子随侍身边,突然凑上来道:“蜀云观的人到了。” 墨圣哼了一声,这群人动身倒是快,赶在了他的前头。 但是那又如何,一群研究阵法这么多年都没研究出好歹的人,也只能提前到提前布阵拥着那所谓的先到者对后来者的施压了。 对他们有用吗? 根本不屑好不好。 写字,讲究的是心静手缓。 研墨尚且不能心急,况且他如今早已有了心选。 这棋圣就老老实实被手底下人送上一张张弟子资料一个个挑,一边头痛一边看着他收到心怡弟子吧。 这样想着,老者握紧了袖中土豆。 这么会吃土豆的弟子,肯定和他一脉相承。 第76章 剑宗宗主世人称其为紫微真人, 如今他居于天池后宫殿,马上修真界最盛大的百闻大会就将展开,身为东道主, 他本该享有无上荣誉, 美名夸赞。 但他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在这世上,任谁需要接待不太熟却很重要的贵客,心都轻松不下来。 何况, 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一场际会。 紫微真人捻过花白的胡须,他修行天分有限, 入金丹时就受了创伤,后来虽有剑尊给予灵药帮助提升修为, 面容的老化却是无法控制的。 好在修真界并不以面目年轻为荣,讲究自在随心。 紫微真人同时又嗤笑, 真要自在随心,也是在自己有得选的情况。 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几乎都是保持年轻面貌, 独他如常人一般逐渐老去。 这种人气, 让他感到很不适。 仿佛能够看到时弦当初对自己施舍一般给出宗主令牌。 那种不屑为此的神情让他在往后的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寐,仿佛有人贴着耳朵告诉他。 你这个位子名不正言不顺。 你以为你是为什么能走到今天? 是他觉得你好操控…… 那么多人里, 你最平庸。 景长老从方才斟茶起就偷偷看着紫微真人,这位宗主的脾气不算好也不算坏, 在宗中数年总是不苟言笑。虽未有何成就,但也未有何大错。 更何况,他是当初剑尊力推上位的。 第99章 在宗中长老们心里都门清, 真正能说话的是谁。 但既然他是宗主,景长老还是得殷切问候道:“真人可是有何不适?” 紫微真人回过神来,再看案上冒着热气的茶, 只是接过,并没有尝。 这种时候,难免需要人去猜,景长老大概想了一下宗门内最近貌似没出什么事。 外门倒是有件,甚至还和内门有牵扯,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交给底下的人处理就好了。 那么真人所忧心的,只能是此次百闻大会。 他说:“真人可是担心大会不够隆重不够严谨?我已派手下弟子监工了,目前已经接待了御兽宗弟子和部分散修,其他宗门也在陆续赶来,相信此次大会必能继续振我剑宗威名。” 在上面的,无论心中如何想,面子工程总要做足。 紫微真人却面色微微一变。 景长老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自己说错了? 紫微真人说:“我并非忧心此次大会。” 这就是自己能继续往下问了,景长老说:“那真人所忧何事,说出来也许能让诸位长老……” 紫微真人:“我今晨收到来信,蜀云观和洗墨宗有人要来。” 景长老心说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疑惑:“此前一个月两派就有过书……” 不对,这种事他知道,紫微肯定也知道。 那么他的意思,就不单单是两宗来人这么简单。 这世上有什么人,能直接书信突发给宗主? 还有谁? 景长老不需要去细想,因为这世上,有那样能力的人本就不多。 放在两派,就更不多。 他几乎可以喊出来那两个名字,如果不是他不配。 他声音有些颤抖:“那两位大人,如今也要来了吗?” 紫微真人依旧拿着茶不喝:“是的,今晨突然的来信,突如其来。” 宗内虽已为来往修行者做出足够仪式准备,但若要迎接两位大能,说到底还是礼数不够。 他说:“我现在派人去紧急排练一番?” 紫微真人却摆手,道:“不用了,两位大人来信中特别提及了勿要将此件事提前传出,他们只想看看这场大会。” 真就看看吗? 景长老不信。 那么紫微真人就更不会信。 时隔百年的大能突然出关,参加这一场对于新星是机遇对他们不过是沙砾的大会,那不叫关心修真界新秀,那叫浪费时间。 到了他们那个境界,天地间的灵气,大势气运都能看到,财富名望唾手可得。 他们该做的是继续当着人族顶天柱,到了合适的时机将自己的东西传给后辈。 而不是来观看一个,只要是修真者就能报名的大会。 这很荒谬。 但也足够传奇。 景长老道:“两位大人只是想看看?” 紫微真人看着他,无声的目光仿佛诉说了一切。 景长老遂而行礼告辞:“吾已知晓,会好好安排的。” 紫微真人对他点了点头。 景长老离开宫殿,殿外天池雾霭,几乎让人生出了一种错觉,天池的另一边是海市蜃楼,亦或者他们已经在仙界。 但没有人能到达仙界,这是百年来所公认的。 天池下流水清澈,各色禽类在其中抢食。 大人物们总是喜欢养些东西,他们无需自己动手去喂,这群畜牲也不需要知道是谁喂养的它们。 只需要记得每日呆在某一处,自然有吃食降落。 景长老冷冷看着汇聚在一块的鱼群,冷笑一声,从桥上离开。 * 沈见碌站在阵法和符道的报名摊位附近。 因为需要等待别宗弟子来,这场报名属于是宗内一次,面向外人又一次。 两个摊位离得非常近,或者说,两派其实也有共通之处。 就拿以往所学来说,点动成线,线动成面,面动成体。 符咒和阵法不也因此有了交集? 但两派重量级门派,蜀云观和洗墨宗弟子,排队起就互看不顺眼。 也不知是为何,总不能它们也曾听说过当初两位大能的泥潭大战吧。 还是说文人相轻? 看着蜀云观弟子袍上各种细小配饰组成的八卦,洗墨宗外袍上或秀丽或巍峨的山水画,沈见碌感到深深的羡慕。 两者结合,多么好的风水啊,这群人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洗墨宗内部已经有人在抱怨:“剑宗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和这群只知道拿着个罗盘天天金木水火的人一起报名,剑宗是没地方了吗?” 有人也表示同意:“还金木水火?要我说花那么大劲儿干什么立阵又慢,我们符师一张符就好了,还方便带方便用。” 蜀云观那边有人耳朵很好听到了,当即回呛:“我们只知道金木水火?我看你们还天天之乎者也呢,如今倒好,洗墨宗也是落魄了,手底下人之乎者也都不会了张口就粗鄙之语。” 蜀云观此人此话一出,当即得到无数人同意。 “就是就是,我们还没嫌弃他们呢。” “这群人一来,我今日运势都要变差了。” 沈见碌也不得不说,实在好骂。 洗墨宗那边脸上过不去了,你说我可以,不能说我们宗门坏话,当即不逞多让:“骂人不带全家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你们蜀云观学的棋局修心我看也不怎么样啊,而且我说你们阵法太慢了难道不是事实吗?我现在身上就一堆符马上呼风唤雨,让你来你能吗?” 蜀云观那边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的确,除了棋圣那样的大能,其余人布阵要算天时地利,讲究每一处方位,推演都需要好一会儿,怎么可能有符师快? 但是要让他们就此认输,也是不可能的。 有人当即就说:“既然都这样说了,不如我们待会儿就去比试一番。我现场布阵你当堂画符。” 洗墨宗有人道:“我凭本事画的符为什么不让我用,是不是怕输啊?你们有本事自己也存个阵啊!” 两拨人就此吵得不可开交。 在一旁嗑瓜子的沈见碌:“……” 有外门弟子有些担心跑过来道:“怎么办啊沈师兄,万一他们真的打起来了我们该帮谁啊?” 沈见碌看着洗墨宗人均孔武有力手握十斤铁笔。 又看看蜀云观人高马大浑身挂着罗盘仪器堪比负重训练。 他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们不要上场最好。” 这种程度的争斗,果然还是太超过了。 而提前从巡逻大哥那得到消息的沈见碌,大概也知道宗门这样安排的用意。 或者说,那两位大人物的用意。 蜀云观和洗墨宗,阵法与符道,是否有底下弟子相互帮助,学习借鉴的可能。 如今看来,真是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沈见碌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因为前方似乎爆发了重大争执。 一名蜀云观弟子直接发话:“谁怕谁,明日午时试炼台,不来你孙子你认吗?” 洗墨宗也不甘示弱:“来就来,让你知道谁才是修真界最好的修行路。” 怎么回事?怎么还下战书了? 沈见碌拿着扫帚要清理自己嗑的瓜子壳,见状弱弱说了声:“比试还没开始,私下决斗不好吧?” 顿时,两路人马纷纷回头朝他看去。 在前面负责记名的外门弟子对他做了个多谢救命的动作。 沈见碌:“……” 他有些后悔开口了。 两路人都盯着他,那眼神复杂。 本来是两派两学派的斗争,如今沈见碌的突然发声,倒是提醒了他们一件事。 如今修真界,貌似剑修最多。 剑尊几乎是一己之力开辟了剑修大局势。 但那又如何,他们生在自己宗,也有各自的骄傲。 并不觉得自己的所学就不如剑修。 何况他们都有圣人,圣人的存在就是在告诉他们,这种学习不是无用的。 蜀云观的弟子先开口,问:“你是谁?” 沈见碌有点不太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万一被记恨了呢,于是他道:“我是剑宗外门一个扫地的。” 洗墨宗有人扶着下巴好好打量了他一番,道:“扫地的?看你衣着也难怪,你学过剑吗?” 沈见碌弱弱:“学过一点,但是不精。” 那名洗墨宗弟子当即一拍手,一副你就该换个学学的模样道:“不精很正常啊,要我说,你不如改修符吧,呼风唤雨多威风?” 蜀云观有人看不下去了:“圣人才呼风唤雨,你真当自己召唤个水球就了不得了是吧?” “你什么意思,搞得好像你们就能控制水火。” 眼看两拨人又要吵起来,沈见碌赶紧说道:“我有了自己想学的东西了,我是想和你们说,你们不能随便下战术打架的。” 第100章 他这话说得诚恳,两边人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洗墨宗有人问:“你们剑宗这么多规矩?” 沈见碌点头。 蜀云观那人说:“那得怎样才可以?这次大会可没有混组,我们不打就没办法打了。” 他对这场战斗十分重视。 沈见碌也实实在在为他们想,毕竟那边报名的几个外门弟子疯狂对自己使眼色,一副求求你的沈师兄,让他们不要私斗,被查出来了先遭殃的是我们的表情。 这让沈见碌很难不心软,但此次剑宗为了维持大会过程中的安全和平衡,是不允许私底下打斗的,这可怎么办? 两拨人见他始终没有说话,有些不耐烦了,但看他就是一扫地的,觉得还是不为难他。 沈见碌却突然道:“我有个办法。” 两拨人眼睛亮了:“什么办法?” 沈见碌眼神那一瞬间也变得很亮,用那几个外门弟子的话来说,就是好像突然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小狐狸。 他说:“我是剑宗内弟子,有几样东西还不知道效用,还指望此次大会往外售卖,如果几位愿意试用一番,这中程度的大豆应该不算是私斗。” 沈见碌信心满满:“这是我研制出的东西,各位都是朋友,为朋友捧个场不是吗?” 两拨人都觉得有理,但是也有疑问。 比如,蜀云观有人问道:“可是我们是要分高下的,我们怎么知道你的东西好坏如何呢?” 沈见碌道:“我觉得那样东西对各位都有好处。” 众人:“?” 沈见碌随即凑到蜀云观为首那人耳边说了,眼见那人脸色一变。 他又凑到洗墨宗那边,说了自己的想法,洗墨宗为首人脸色从疑惑变成前者一般的惊奇。 两拨人虽然都不知道对方听到了什么,但是士气突然就涨起来了。 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沈见碌,甚至握着沈见碌的手感叹:“真是少年英才啊,想不到剑宗竟然还有此等人物。” 沈见碌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是师父教得好,而且那些东西还得几位试用一番才知道到底好不好用。 这波三方要达到三赢。 外门弟子不知道沈见碌和那群人说了什么,只觉得沈见碌几句话居然让两派重归于好。 下一秒两拨人不知道又碰到了什么,又互相对骂起来。 外门弟子们:“这修真界不同派之间的关系,真是比云还虚,比纸还薄。” 而身在其中的沈见碌,只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大波隐藏顾客,并且能从中推广到无数人。 这样看,进军魔界妖界通商矿产,指日可待! 第77章 棋圣和紫微真人同游天池, 雾气蒸腾,雾凇凝结,池中鱼禽嬉戏, 倒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地方。 但棋圣却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你这池子水这么透, 居然还会有鱼?” 紫微真人心中暗骂这人真是有毛病,面上却只能忍耐:“圣人有所不知,剑宗的天池是自开山就有, 且时常有人照料。” 棋圣却摇摇头:“不不不,我们蜀云观的河湖也时常打理, 水不会这么清澈,年年都有不自量力的弟子不懂水的深浅掉下去。” 紫微真人笑了:“那可能是圣人太过纵容他们了, 如果真心治理,便不会有那些事。” 他也看着池中鱼, 鲜艳的颜色让它们在本就清澈的水里异常鲜明,但它们来来往往在里面生存数年,只有自己鱼吃掉自己鱼的份, 在有人忘记喂食的时候, 这些东西饿极了就会毫不犹豫向自己的亲属展开獠牙。 哪怕它们曾在水中玩闹嬉戏,曾经受过同一片日光。 终究是没有感情的东西。 但棋圣只是定定看着天池, 冒出来一句:“无用。” 不知道在说谁。 紫微真人难免有些不高兴,对于棋圣这个级别的大人物, 已经不是简单的某宗宗主掌门所能代表的地位权势了。 他在他的领域做到了极致,这意味着他在这条路上有无数拥趸,修真界无数人听过他的事迹。 他不需要接受某种地位象征, 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能让无数人为之欢呼。 这是身为剑宗宗主紫微真人所不能体会到的感受。 他走到这个位置,不说时也命也, 但每时每刻都是居安思危,担心着自己的决策是否正确,身为棋子的自己,是否有天会被抛弃。 而棋圣不一样,像他那样的人,从来都是掌握他人命运。 如同那个该死的剑尊。 为了剑宗的颜面,紫微真人还是说了一句:“有用还是无用,还得是居中的人能感受。” 他已做好棋圣接下来发一大通牢骚的情景,谁知棋圣却敲着下巴,笑着说了一句:“你说的倒也不错。” 紫微真人很不解,这棋圣又是抽得什么风? 然而下一瞬就有密令传来,前厅本来安顿好洗墨宗一行人,墨圣本该落地休整,不知为何也要前来与自己一叙。 听着密令传来的那边表示没想到宗主您还和墨圣相熟,真是了不得啊。 紫微真人心里只想吐。 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和这几个人都不熟,此前更是面都没见过几次,天知道它们这次怎么突然要和自己叙旧,他们压根就没有旧。 这边心中刚骂完,棋圣就回头看向他,似乎是斟酌了一番才问道:“你们执事堂还在吧。” 紫微真人心说这又关执事堂什么事了,但还是带着笑容回道:“执事长虽然已经不怎么管理,但还是在的。” * 报完名的洗墨宗和蜀云观大部队跟着沈见碌上了炼器峰,浩浩荡荡两条队伍,如此这般好不壮观。 沈见碌一边介绍着他们峰人少地方荒所以随便动手,众人转交就看到一片玉米地。 众人:“……” 沈见碌为自己找补:“那个是特殊的地方,我们绕开就可以。” 然后转角又遇到了黎尘。 沈见碌:“……” 这下他是真没话说了,不知为何,他好像遇到黎尘就习惯性保持沉默。 这次黎尘先开的口,他先是挑眉巡视了一番他带上来的人,目光再回到沈见碌身上:“你带上来的?” 沈见碌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来看看我研究的东西,都是客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这话要尴尬,明明做生意这是很正常的事,黎尘过问什么的也很正常。 自己虽然欠了巨款,但是也不是把山抵给他了,为什么带人上来还要这么不好意思? 但黎尘却没有对此评判什么,只是问:“都是百闻大会的?” 沈见碌有些惊奇,但还是点了点头。 黎尘只是再看了那群人一眼,就走了。 就和来得悄无声息一样。 沈见碌摸不着头脑,眼观这一切的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试问,你想试用产品到某人家附近,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询问带路大哥他们是谁。 带路大哥有些羞涩但是实话说,那人也只是再问了一下身份,确认了以后就走了。 留下带路大哥风中凌乱,确切来说,是留下他们一群人风中凌乱。 这架势,是不是非常眼熟,十分有意思? 沈见碌还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无数人为他编造了无数个故事。 难以捉摸的感情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因为人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 但他还是及时想起来了什么,回头跟众人说:“抱歉啊各位,来的路上我没和大伙说一声,刚才那个人,大家出去了以后不要说出去。” 这是为何? 之前那位洗墨宗的大哥表示疑问:“为何不能说,不都是在剑宗里吗?” 沈见碌虽然觉得这群人应该不至于把这种事到处说,以及就算有人说他也有办法藏黎尘,但还是说一句保险:“其实,刚刚那位是我在人间的旧识,他不是剑宗人,我不太希望别人知道他在这。”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很难说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还是沈见碌说出此话时的面无表情给人的冲击力太大。 蜀云观大哥也忍不住了:“好家伙,兄弟你这是……” 金屋藏娇啊…… 后面的话隐没在唇齿间没发出声音,但是大家居然都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但是沈见碌没有,他以为大哥说的是私藏担忧啊…… 所以他居然还能点头,并表示:“他家中情况有些复杂……” 沈见碌回想了一下此前在拍卖会,黎尘居然说自己见过百年前发生的大事。 不过不知道是骗人的还是真的。 可他看黎尘,总觉得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若是真的,估计就不只是家中复杂,黎尘自己就…… 上山这么久也未曾听他说过家里的事,好像除了那一把剑,他就再无牵挂。 第101章 偏偏那一把剑还被自己弄坏了,如今这么穷根本赔不起,真是感谢别人的宽容大度。 所以他看着众人说:“我和他一同在山上有些不易,而且我欠他良多,希望能早日补偿,在此之前,还请大家能够为我保守这个秘密。” 他说得诚恳,情感真挚,打动人心。 可惜这番话在他人耳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且不提洗墨宗蜀云观打头的那两大哥,就是跟在后面年纪稍小的就已经热泪盈眶,为此编造了一出充满爱恨情仇还牵挂深深的故事。 沈见碌将两队人带着继续往山上走。 他们两路人远去,林子后黎尘靠着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沈见碌逐渐变小的身影和快被山壁挡住的衣角。 那片衣角被风吹动,转眼间随着人的拐过山路而消失不见。 他也就随之收回目光。 欠他良多,早日补偿么…… 他最好说得是真的。 他刚准备离开,就闻有人踩着沙沙作响的枝叶来了,似有微风,树影摇晃。 江清月站在前方不远处:“你好像知道很多。” 黎尘淡淡地看着她,面上没什么情绪,或者说大多数时候,他对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情绪。 除了…… 所以他只是回答江清月:“也许是你知道的太少了。” 江清月皱眉:“我知道我该知道的就够了。” 世上所有人,最好都不要对不该知道的事情多有好奇心,想去挑战自己不该挑战的。 黎尘却突然笑了,江清月分不清他是否心情愉悦:“你笑什么?” 黎尘笑着说:“我在笑,因为我突然发现了我们的共同点。” “我和他的。” 江清月看着这个人,身上的谜团数之不尽,她很想破例去调查,但又觉得没有必要。 胡行知对此的表示是:他没有任何表示。 他对剑宗,对炼器峰,对沈见碌,几乎都是一样的。 或许略微给沈见碌多了些关注,但江清月不理解,大人物们的行为她向来不理解,难道因为她还不是大人物? 她只能对黎尘说:“那我希望有一天我们不要成为敌人了。”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难免带了一点小孩子赌气的意思在里面。 但她又实实在在是放狠话,绝非打肿脸充胖子。 黎尘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 沈见碌带着两路人上了山顶,不得不说山顶风光秀丽,就连灵气似乎也变得充裕了一些。 整座山峰的势都在山峰,这让炼器峰就像是一把直插入大地的长剑,山顶就是剑柄,虽不够锋利,却蕴藏力魄。 一把好剑,剑锋再锋利没有合适的剑柄也无法掌控,与其说剑鞘封住剑,不如说剑柄才让人有把握剑的能力。 上来的修士为这天地造物的山峰感慨,但又有些好奇,这座山真的是纯天然的吗? 会不会真的有某位大能御剑于此? 沈见碌从屋子里拿出东西,递给了两派要比试一番的人。 同时将二人牵到山峰远离屋子处,和他们说:“事先声明,我这可是拿自己住的地方让你们试试,待会儿还请照顾小弟家贫,不要打太过火。” 洗墨宗修士说:“小兄弟放心,你的法器我有信心控制范围,到时候一定能保你住所安全。” 蜀云观修士也不甘示弱:“放心道友,待会儿我就将你屋子用防护法阵围住,这小子在我面前肯定也跑不出多远。” 两人互看不顺眼不说,已然法器相对。 沈见碌得到了准话心满意足退场,说道:“既然如此,现在就交给几位道友表演了,还请两位待会儿好好感受一番,也好让我后续有改进的方向。” 两修士都面带笑容回看他并点头,转头看向对方继续火冒三丈。 双方宗门也是,蜀云观的和洗墨宗的弟子看向对方的目光就差没冒火星子了。 沈见碌处在其中只能庆幸自己不是干柴。 两位修士走到场地中央,大战一触及发! 蜀云观那位修士拿着沈见碌递给他的盒子打开,从中掏出一块很像是印章的东西。 于修士而言,许多法器的使用方法只需要注入灵力就能知晓。 他只是快速在这印章底部棋盘般的线条中调整珠子位置,然后往空中一按。 空气居然烧灼了一般,浮现那纹路的阵法。 蜀云观弟子惊叹,他们阵法修士就是苦于排兵布阵所需时间众多,计算还难以次次准确,如今这法器居然有拓印之效,岂不是…… 他们笑观洗墨宗,这下好,你们说我们动手慢,现在轮到你们了。 洗墨宗的符咒按理说只要存货够多,不存在不够用的情况。 他们所面临的绝大多数情况是,出手太慢! 眼看前方建筑物倒塌,剑修能快速御剑飞行过去救下下面人们。 体修凭借自己超高速度和力量救下人。 换做符修,我防御符咒呢,我没写啊! 好像也防不住,得去救,我得先一张漂浮咒,一张加速符,还有一张减轻体力消耗的…… 总为言之就是,事多,特别多。 当然也有别的修士不解,你们就不能一张符咒解决所有吗? 是没有那种符咒吗? 答案当然是有的,但是,普通修士,根本做不到啊! 如果真的做到了,那一天,你可能不需要符咒也能救人了。 所以,如何在一瞬间打出多张符咒,考验反应力,还考验控制力。 洗墨宗的人看着这一幕也有些忧心,此前他们还十分有信心,如今…… 只见山间身披泼墨山水的洗墨宗修士,从盒子里掏出了一把…… 巴掌大小黑黝黝的玩意。 他对着面前,哗啦啦发射出无数张符咒! 第78章 洗墨宗众人何时见过这等架势? 本来符师让人诟病的出招速度, 如今倒好,那不知是何的法器和个升级版加速符咒一样,大大加快了出咒速度。 如今空中天女散花一般散落下不同功效的符咒, 一时竟然都不知道, 是这法器先坏掉,还是符咒存货告罄。 蜀云观弟子不遑多让,不分地点, 不分情况的直接在空中,地面盖下无数印章形成的法阵。 法阵边缘泛着光, 似乎有什么力量封印了其中的风的流动,以此钳制着洗墨宗弟子的前进。 看得人一阵心慌, 他们平日里排兵布阵都是弄个大半天,有时候还需要同行伙伴为自己争取时间, 何时见过这等架势? 沈见碌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果然,还是这东西好用。” 蜀云观的弟子这才想起他,问道:“道友, 这真的都是你做的?” 这等宝物, 怎么现在才出来? 沈见碌挠挠头:“是的,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 可能有些不太好的地方,也还得拜托那两位师兄等下用完, 告诉我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蜀云观弟子心想:这哪还需要什么改进?这分明是一件东西把大部分问题都解决了啊! 放在以往,他们都是要向各位老师长老询问,或是找前辈师姐交流经验, 如何在自己基础水准一般的情况下,尽量快做好阵法。 还不出差错…… 得到的答案都是,你在想什么? 老老实实的连接灵气线, 构建一个有点用的法阵就好了,战力不够外物来凑,谁让你一门心思学法阵不知道学点别的东西来傍身? 这让蜀云观的弟子可谓是痛心加崩溃,他们多么向往棋圣,希望有朝一日能如棋圣那样撒豆成兵,世间少有的几人才能这样又如何? 只要他们不放弃,好好学,总有一天会迎来转机! 这不,百闻大会真是没白来! 蜀云观的弟子几乎都要对沈见碌热泪盈眶,眼泪汪汪地说着:“不用了不用了,已经很好了!” 沈见碌闻言却皱眉:“这怎么行?第一版肯定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不要不好意思啊!东西都是自己用的!” 这位道友,实属大气。 洗墨宗弟子听言有些不悦,怎么话都让他们说了,自己这边还没说什么呢! 只见场上两位师兄出招火热,是真的火热,火焰法阵和燃烧的符咒都快化为旋风向对方席卷了,拼的就是一个谁的色彩更丰富。 到底是法阵的控制力压制力更强,还是那如同弩箭但是比弩箭快多了的法器所发射的符咒更为厉害! 在场众人心中几乎都开展了一场大战,等着场上这场大战结束! 然而在观众席的沈见碌突然坐不住了。 只见他本来也是笑意盈盈观看两位师兄比试,但有那么一点火星子,极其小的一点点,以至于飘过他头顶时候,沈见碌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两位师兄大家的狂风掀起无数烟尘,燃烧的木杆柳絮随风飘扬形成冒着红光的黑色龙卷风。 第102章 沈见碌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两派弟子不解其意。 沈见碌站起来,看着那空中四散的火星,面部表情一变再变,最终说出:“住手啊!你们不要再打了!” 两名师兄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蜀云观的从未感受到如此方便的出招,洗墨宗的以前还未尝试过这新奇玩意的效用,两人那叫一个互相试探,互相练手。 骤然听到沈见碌这一句,他们表示疑惑,偏过头看过来。 沈见碌抱头哀嚎:“别打了!” 他们还是不解其意。 直到沈见碌崩溃道:“你们要把山烧啦!” 两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飘向远方的火星,已经点燃了一片丛林。 众人:“……” 大家如临梦醒,纷纷站起身,却不知所措:“怎么办怎么办?” 蜀云观弟子嘴角抽搐:“沈道友,那是你的山吗?” 沈见碌:“这要是我的山我就不会这么急了,啊不,如果是我的山我会更急!” 没人对他说得这番话表示异议,他们只是汇集在了一处,看向那远方冒着浓烟的树林。 有人问:“那是哪里啊?” 沈见碌弱弱回答:“我也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就是不敢说。 众人一时也有些着急:“那怎么办?我们要上报执事堂还是执法堂?你们剑宗什么负责管这个?这火好像还要继续烧啊!” 也有人似乎从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询问沈见碌:“沈道友,这……把剑宗的山林烧毁,会怎么罚啊?” 这两位师兄可都是各自门派中的顶尖人物,可不能因此错过这个百闻大会啊! 沈见碌叹气:“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众人:“!” 这怎么行……啊不对,是这怎么办? 眼看着两派人都有些急,沈见碌想出来一个办法:“要不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人去那边救火,那边应该会有湖泊之类的,去的师兄们也可以用一些水类道法,另一路人就去剑宗执事堂那边告知此事。” 事到如今,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只能先尽量减少损失! 众人一听也有理,立刻分出两队,其中一队跟着他们去救火,另一队人较少,去执事堂那边。 沈见碌忍不住叹了口气。 蜀云观那位师兄有些不解:“道友为何如此紧张,虽说我们的确对此有所损毁,但一般修士所居之处的花草树木异于外界,这火总不至于烧太狠,我们总能控制住损失的。” 沈见碌先是沉默,紧接着用一种笑比苦还难看的表情说道:“我倒也希望是那样子。” 这群人大概是还不知道那座山是什么。 整个剑宗可以用一个圆形小岛来看待。 他们炼器峰虽然说位置确实偏僻了一点,但是这山高是真高,高耸入云,也就能够看到诸峰景色。 那火星越过云雾落在了远处一座山上,逐渐燃烧。 沈见碌为什么笑不出来呢? 不单单是他赔不起那座山的损失,更因为那座山—— 是剑尊闭关居所。 第79章 一行人匆匆忙忙奔向那座山, 方才在山上能看见那山山顶绿油油一片被烧的黑中带红,如今走到山底却很难从被层云与遮天蔽日的树木遮挡的天际看到那浓烟的方向。 众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蜀云观那位师兄问道:“沈道友, 你知道那座山怎么走吗?” 沈见碌心说他可太知道了, 上辈子虽说和剑尊就是个表面师徒面子工程,但拜师的时候流程那叫一个多,让他一步一叩首上了山, 还点香敬茶。 他到现在还依旧不理解,人都没死点什么香?就算是真的对剑尊有天神一般的敬重, 这种隔着门板点香真的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但是当时在场许多人都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也就不敢问。 当时可谓是泥腿子一招找到了出路, 心想一定要抓牢了,以后没准能一步登天。 现在想想也为当初的自己感到好笑, 想升天哪有那么容易? 上辈子自己虽然死得早,但是依稀记得当初的剑尊貌似出关受了重伤,登天之事又要一再耽搁。 想到这里, 沈见碌突然一梗。 上辈子是什么时候出关重伤的来着? 好像就在这个时期不久以后啊! 沈见碌看向那已经不知多久未曾触及的山路。 要是按照上辈子发展, 不久后的剑尊出山是受了重伤的,甚至还影响到了他某次出关与妖族对峙, 那要是放在现在,他们这火烧的比上辈子时期还要早。 剑尊上辈子是不久以后有的重伤, 那么,要么他本就有重伤,不过疗伤失败。 亦或者, 他在闭关中爆发了伤,那他们这火…… 蜀云观那位兄台见他还愣着一句话不说,也有些着急:“沈道友, 这路是在哪里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这火势大了造成损失,波及到你怎么办啊!” 身在别人宗门,试用别宗弟子法器结果爆发了这场意外,在场的人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这怎么能让沈见碌出事啊!沈见碌出事了他们以后的法器还怎么办啊! 要知道,修真界可是有很多年都没有比较优秀的炼器师出现了,甚至仅存的炼器师大多年纪上来了,无论是思想上还是手艺上,终归比较保守,已经不太能跟得上如今这个剑修大爆的修真时代了。 他们阵师和符师,早就不知道被剑修压了多久,放在从前他们还能说一句,你们不就是仗着剑修有剑尊吗?大不了来比一比! 可是由于剑尊的过于强大,不说人族,可以说整个修真界的资源都在向他倾斜,同时人族的气运也在向着剑修倾斜,无数危险的秘境从以前的五人不同路子的小队变成了只要有足够强的剑修就能杀穿。 这对他们这些能力比较多元,见效不是特别快,学习时间与花费资源都要更多的修士变得有些举步维艰。 可以说,如果他们不发生改变,往后十年,百年,修真界不一定能允许他们继续大门大派这样存在下去。 修真界是广大的,像是灵气复苏之前的江湖,只要有一门看家本领,都能在其中生存下去。 但如何生存,还得看各人的本事。 而踽踽独行的人多了,难免就想强大起来后张开臂膀,去护佑和自己有着相同抱负的人。 既是保护曾经的自己,也是扩充势力,所以才会有后面逐渐壮大的门派,修行者之间也慢慢有了心照不宣的规矩。 如不可轻易上门寻仇,祸不及家人。 倘若没有人确定地站出来,修真界就会如同还未受管制的江湖,杀人寻仇成疯,夺宝夺取机缘以人炼体成性,变成一个地狱。 而他们这批处在修真界已经有了固定势力和地位的门派中的弟子,却仍忧心宗门未来的景象。 其实此次两位圣人出关,两边弟子也不是傻的。 他们之所以与对方互看不顺眼不对付,虽说有过往不快在,却也实在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他们前面说的都是实话,阵师苦于教习难成,效果微弱。 符师难在出招缓慢,难以招架突发情况。 但它们其实也有各自的优势,阵师不用太强,只要人多,便可建造法阵,借用天地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符师不讲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手中有符咒,哪怕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能凭借此物护住自己。 要让这些逐渐被修真界的剑修热潮远远抛到后面,说实话,没有什么人会甘心的。 何况他们出自两位圣人所处门下,若是连他们都不知去路,修真界那些不知名的修士们,又该去往何处呢? 两位圣人此次出关,绝对不是想来看一看百闻大会这么简单。 沈见碌叹了口气:“我知道那路怎么走,但是实在是从未真正走过,待会儿的路,还希望各位道友们跟紧了,免得路滑摔倒。” 众人忙说:“不要紧不要紧,沈道友快些带路让我们过去便好。” 沈见碌收好自己的法器,带着一行人走过青石板的小路,上面的青苔绿意盎然,可见长时间不见光照。 空气中浮动着一种,雨天过后枝叶生长的潮湿气息,闻到这个沈见碌略微松了口气。 这里似乎不久前还下了场雨,这火应该不至于把整座山烧了。 但是这越是潮湿,估计待会火那边的烟尘也就越大。 跟着他的弟子一路上似乎也闻到了远处呛人的烟雾。 沈见碌拨开枝叶往上走,剑尊闭关的这座山并没有人把手,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上来,所以前行路上的青石板难免滑溜,上面雨水带下的泥土青苔都容易打滑。 沈见碌居然还有心思感叹,这处本没有路,经他们此行一走,怕是就有了一条大路。 第103章 思及至此,他没忍住想笑出声。 腹中却突然一痛。 沈见碌动作随之一慢,腹部不知为何,方才似乎有股刺痛,像是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随之而来的,居然是暖洋洋的感觉。 沈见碌:“?” 后面跟着弟子们有些奇怪:“沈道友你怎么了?” “是不是这山路上烟尘太多进眼睛了?要不你到后面来吧!” 两派弟子十分热情,沈见碌是招架不住。 沈见碌:“没有没有,我真的还好,就是可能真的路太滑了刚才不敢走太快。” 他这说得也确实是实话,可两派弟子却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把他塞在队伍中间,保证他无论是从哪里滑一跤都有人能兜住。 沈见碌一边感谢一边又有些哭笑不得。 耳边却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哈哈哈,做得不错嘛!” 沈见碌听到这声音,就明白那个神出鬼没的小精灵又出现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脑子里和我说话?” 小精灵依旧一听这问题就气鼓鼓:“我就不告诉你,你什么时候自己想起来再告诉我吧!” 这…… 沈见碌感到疑惑,难不成这小精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历如何? 那他为什么懂这么多? 小精灵似乎心情很好,今天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你地种的怎么样了?” 沈见碌心说:“今天有大祸,你帮不了我,至于地,种来种去不都是那个样子嘛!” 小精灵却觉得不然:“这算什么祸啊,你相信我你今天肯定没事的,种地你的地太少了,你需要有更大的地,不然你的法器用不了啊!” 沈见碌觉得心情有些沉痛:“什么叫我今天肯定没事,我把这山烧毁了,待会儿肯定没我好果子吃,至于你说的我地太少了,我劝你注意言辞。我已经种了一山的农作物了,你还想干什么,我直接承包上千亩地吗?上哪承包?而且我是个打铁炼器师傅,不是种地为主业的。” 小精灵有些唏嘘:“原来你不是真心种地啊,我之前看你那么喜欢种地……” 沈见碌可算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还是很喜欢种地的,但是种地的前提是我打铁也能养活自己好不好!或者说,铁都打不动怎么有力气种地!你到底怎么回事,总是突然出来,我的事情你知道这么清楚?” 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小精灵,初次相遇应该是在群山秘境里,这小精灵送了自己一把节操越低伤害越高的节减剑,后来在去黑市,还帮自己寻找合适铁矿炼制法器。 但它总是出现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沈见碌甚至还能想起它控诉自己居然将鉴心镜分了一半给黎尘。 思及至此,沈见碌又感到胃痛,不同于方才的不知为何,他这是很清楚原因。 这要是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估计是没钱还黎少侠了。 少侠还是自己带上来的黑户人士,万一和上去抄家抵债的弟子们起了冲突可就不得了了。 还有师弟师妹,自己带上来工作的王五等人以及钱多多,自己要是被抄了怎么办啊! 沈见碌几乎是立即清醒了,没有哪一刻他比现在更希望胡行知回来。 师父啊快来救救徒儿! 小精灵似乎是能听得这些,虽然小精灵没有实体,但沈见碌仿佛就能看到它那不屑的神情:“信我,你今天命绝对不该绝,今天,你还有好事啊!” 沈见碌:“……” 咋的,一朝重生他鸿运齐天百难不死了? 一行人上了山顶,看到那被火星逐渐侵蚀的枝叶,看到一旁有池水,立刻各展身手将那水吸去灭火。 一时之间人影来来回回,衬得沈见碌在其中一动不动,倒有点幕后主使的味道在了。 沈见碌要去兜水灭火,小精灵阻止:“你不要动!” 沈见碌:“我不动干什么,大家都在动啊!” 小精灵:“火不是你放的,你为什么要帮忙?” 沈见碌:“这……”说得好像有道理。 但是这么多人在灭火,他啥也不做会不会有点…… 小精灵似乎也能听到这些,说:“你信我,你不要插手,你干脆就装作不适应这上面空气,有些头晕就好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确定那群人能够将火光熄灭后,沈见碌捂着头,走路摇摇晃晃,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 已经有弟子看到他这脸色苍白的样子,赶忙将他扶到了一旁歇息。 沈见碌有些惭愧地说:“抱歉啊道友,都怪我不中用。” 那道友却是相当好说话:“沈道友,没关系的,炼器师嘛我们都懂,你好好休息就是,这里交给我们!” 沈见碌点点头,看着那道友用那宽袍大袖席卷一大片池水向那冒着黑烟的树干拍打。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应该拿出一些法器来帮助一下他们。 但小精灵坚决不允许,就这样坐着也是奇怪,按照烟会往上飘定理,他坐着应该不至于被呛到啊。 他也的确眼睛没有被烟尘燎伤的痛感,但就是头有些发昏。 连带着前面灭火的人们,他都有些看不清。 肚子又开始疼了。 最近吃了什么? 还是今天吃了什么…… 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的头发昏。 小精灵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片刻后,它似乎是“咦”了一声:“你居然……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啊!” 沈见碌没办法回答它,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小精灵说得是哪个。 这小精灵,说话都遮遮掩掩的,干脆直接炖了。 小精灵似乎也能听到这句,顿时有些生气:“我这是为你好,为你好,懂不懂?” 片刻后它的语调又变得柔和了一些:“应该是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的时候弄的,真是,我一天不看你,你就要和他混在一起!” 沈见碌心说小白脸是谁,混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他现在头昏真的想不起来啊! 小精灵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不过也还好,你早点拿到这个就早点吧,说不定这才是正常的发展呢。” 沈见碌肚子里面奇异的感觉似乎在慢慢减退,意识逐渐回笼的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先确定自己视力的同时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正常控制肢体。 没有问题,似乎……似乎自己的身体能控制地更加熟练了是怎么回事? 原因在于沈见碌重复一个抓握动作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十分稳,一点都不抖,还能慢慢地张开,合上。 但他前两天晚上熬夜赶工法器和关于大能们的八卦小本本印刷器材,他明明早上起床的时候胳膊都是酸的手都是抖的。 是因为什么? 肚子…… 他吃了什么? 他想起来了! 在前几日,他们在地下黑市的拍卖场所得到的骨灰,他把骨灰吞了下去。 当时他的想法甚至是简单的区区骨灰,化学物质,多喝水可降解排出。 但是这里是修真界啊,那骨灰还是大能的。 大能的骨灰大概就相当于已经接受高放射性物质的存在,当然,这边的放射性到底是有害还是有益,都不太确定。 现在沈见碌虽然貌似接收到了部分好处,但也很难确定是不是有坏处。 他现在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回来就催吐。 这东西不会已经被自己消化完了吧! 沈见碌:“……” 小精灵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表示:“放心好啦,没事的,这个东西和你有缘分哦!” 沈见碌:“你知道有问题为什么不出来和我说一声?” 这小精灵不是危急时刻就会出现吗? 小精灵哼了一声:“你少和那小白脸接触,我就会常在你身边了。” 沈见碌这个时候居然能将小白脸三字与黎尘对上,虽然听到的时候难免抽了抽嘴角:“你怕他?” 他察觉到了非常微妙的一点。 小精灵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怕他干什么,我就是不想让他发现我,有问题吗?” 它又“哼”了一声,十分傲娇。 沈见碌问道:“你不怕我把你的存在告诉他吗?” 小精灵又生气了:“你要是敢和他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不知为何,沈见碌确实不想让小精灵生气,也不想让小精灵不理他。 所以他哄道:“好了好了,不告诉他。” 他说:“那我能问一下,这个东西对我有害吗?” 这小精灵貌似知道很多的样子。 小精灵:“和你有缘,对你无害。” 沈见碌点点头,算是放心了。 耳畔传来有人踏着山路上来的声音,而且貌似还不止一人。 第104章 沈见碌心领神会,赶紧靠着树干在隐蔽的地方闭目装作晕倒。 小精灵也没了声响,任凭他心中如何呼唤都不出来。 山路传来大能灵力的威压,即便是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其压迫力。 沈见碌大概明白了一点,小精灵似乎是不敢在大能面前现身。 也许是大能修为高深,能发现它的存在。 第80章 来人不知何人, 但沈见碌心中却大概能猜到一些。 洗墨宗和蜀云观的这批弟子从前还未曾来过剑宗,可以说是并不熟悉。 那他们寻求帮助大概是找一些外门弟子加上执事堂,执法堂也许看到了也会前来帮个忙。 毕竟是自己的宗门的山头。 思及至此沈见碌有些心虚, 那两派弟子不清楚状况, 但是剑宗内许多弟子可都知道这山是什么地方。 尤其是执事堂那批人,平日里就差没把剑尊画像挂在堂前日日参拜,他们这一路上来的心路历程估计…… 沈见碌觉得换做自己, 自己也受不了。 首先传来的是有人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实在是觉得好笑的一声:“紫微真人,这便是你们剑宗的防护能力 ?” 这道声音十分陌生, 至少沈见碌上辈子都没听过,这辈子更是头一回。 但是这道声音远远传来, 明明相距有数米,人声却丝毫不减弱, 说话的人也好像闲庭漫步一般,并未用多大力气。 他不过是寻常聊天般问了一句,这声却让人心中一颤, 连带着山头轻吹火苗的风, 都凝固了一瞬。 看来真的是大人物。 沈见碌额头冒出细汗,觉得那小精灵可真是识时务, 往后该多找它说说话,这样若是在路上它突然不见了, 估计就是遇到无法抵挡的大人物,该尽快跑路才是。 紫微真人的拂尘一挥,引了山下河流溪水浇灭部分火苗, 已经被火焰燎烧过的地面留下黑漆漆一片,还往上升腾着烟雾。 这座山上都不是寻常植物,却突然被点着, 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么,这群弟子抢救如此多时间,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但…… 紫微真人皱着眉头巡视了一圈四处浇灭火星的弟子,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后怕。 还好…… 令牌没有异动,剑尊没有被本次意外惊动! 可这群人,到底是为何将此处焚烧! 那群弟子都是生面孔,但从衣着上不难看出是今日才来剑宗的洗墨宗弟子和蜀云观弟子,这两门都不是如何战力卓绝的派系,是如何将此处点着的? 棋圣对此却还是笑眯眯的。 他有些感慨地说:“真人啊,实在是抱歉,我观中小辈有些不大懂事,也不知是干了些什么,将贵宗弄成这样。” 他话是这样说,面上却半分歉意也无。 紫微真人心里也明白的很,对于他们这种大人物,多半是看戏,对于此事说上一两句就是在给你台阶下,想让别人真心实意道歉。 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所以他也只能装作大度:“哪里的话,都怪我派弟子看管不周,没有将贵派弟子送到合适的场地,才造成如今局面,好在是没有酿成大祸。” 如果真的惊动了剑尊,他心中居然还隐隐有些窃喜和期待。 不知道他会将这群弟子如何? 灭火的弟子们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蜀云观的弟子看到了棋圣就如同见到了信仰,纷纷跑上前来,却又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圣人好!” 棋圣笑着向他们挥手,就如同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甚至还有空关心弟子们的安危:“都没事吧?” 弟子们答:“没事没事!” 也是,那火并不算大,如今大人物一挥手便灭掉,能有什么事? 要是真有事,沈见碌只觉得背后发凉,紫微真人怕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他动手灭的火,弟子们感谢棋圣,他又不可能上来就说这里是剑尊闭关所在之处,你们惊扰了剑尊如何如何。 对于他这种大人物来说,格局和性情也很重要,因为他面前站着棋圣。 在棋圣面前,他无法向那群弟子发难。 本次百闻大会,他也很难向任何一派表达不满。 棋圣出关本就不易,若是他不想善了此事,棋圣大可因为觉得自己面子没被看护而直接走人,那么后世对一场百闻大会,紫微真人怕是要被戳一辈子脊梁骨了。 沈见碌不得不觉得,有时候大人物也怪难当的。 棋圣看了那群弟子确实是没什么问题,又看向穿着洗墨宗袍子的弟子,有些戏谑的语气:“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对我们蜀云观的道法很感兴趣吗?” 洗墨宗虽说和蜀云观向来不对付,但这种不对付是在外界拉出来评比上,在弟子之间的讨论上。 但棋圣不一样,棋圣是和他们洗墨宗墨圣一样传说般的存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宗内也很少见过墨圣,如今见到棋圣,还如此亲切,真是如何都不能无视了。 强者在哪里都是让人敬畏的。 洗墨宗领头那位弟子,先前还和蜀云观嘴皮子争得你死我活,如今却也好像不好意思了起来,带着众多弟子向着棋圣行了礼。 棋圣挥了挥手以示免礼,说:“你们墨圣此次没有和你们同行吗?” 洗墨宗的弟子互相看了看,不太能明白棋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是那位领头的先说话:“墨圣他老人家还在船中休息,他说想看看剑宗风景。” 棋圣一笑:“剑宗风景他不是早就烂熟于心,年纪上来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洗墨宗弟子没有说话,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做出答复。 怎么感觉这棋圣也不太好说话的样子,莫非大人物都是如此? 紫微真人咳了几声,长时间被忽视的感觉让他不爽:“你们都是如何到此处的?” 讲的话却一针见血。 两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双方好像都能读懂对方那陌生面容下的话,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壮士断腕神情。 异口同声:“我们自己找上来的!” 躺倒在后方树丛的沈见碌:“?” 他是真没想到,他本来只是想装一装身体不适晕倒,就此避开审问。 这倒好,两派弟子对他是避而不谈啊! 都是好兄弟! 紫微真人只觉得额角青筋狂跳,都快压不住自己攥着拂尘的手,但保持大能风范,他还是得面目不变看着众人,表示疑惑:“你们是如何自己找上来的?火又是怎么回事?” 蜀云观有弟子说:“我们只是和洗墨宗的弟子相互探讨道法的时候,不小心将此处点燃,当时看着远方山头起火,我们进行了各种推算和符文定位,才找到了此处。” 这话说完,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场上所有人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棋圣笑吟吟地看着那位开口的兄弟。 该兄弟是真的感到慌了,他是怎么敢的,居然在棋圣面前说谎,他怎么可能骗得过去。 众人都心惊胆战。 沈见碌啥也没干躺着也瑟瑟发抖。 大概就一个呼吸的时间,棋圣又笑了,这次笑出声来。 不知为何,场上所有人几乎都松了一口气。 棋圣道:“看来两派的道法至今都在不断比试中啊,也好,就是玩得有些过了火,损害了剑宗这片土地。” 还好,棋圣没有说什么。 紫微真人有些不悦,他不觉得此事是普通的斗法就造成的,而且为何那么巧,偏偏在剑尊闭关的山? 棋圣回过身看他,说:“损害了这座山头,也不知对贵宗是否有太大损失。” 紫微真人皮笑肉不笑:“一座山头而已,不值得动气。” 底下的弟子听着两人的交锋,只觉得棋圣好生了得。 棋圣一挥衣袖,仿若山间流云汇集于此,众人目光皆被他所吸引。 那一团云卷过土地上焦黑的部分,明明是白日,天空中却亮起了星辰一般的东西,与大地相映照。 土地逐渐恢复生机,小草从地里冒出嫩芽,树干抽出新枝。 沙沙的声音,是生命在茁壮成长。 沈见碌不禁想到,棋圣虽是修行大能,给予万物生机活力却如此厉害,若是自己有招一日也能如此,不知多少土地才够种。又能种上多少土地,供多少人生活。 但这一切他都不敢睁眼,只能闭着眼睛细细体会。 整座山就好像被棋圣施了法,就是他的棋盘,他可以让河流从棋路上绵延而下,无视山丘沟壑,他可以让绿叶新枝繁荣生长,无视万物自然的生长规律。 他好像短暂成为了空间的主宰。 而沈见碌躺在草地上,听着耳边生长的声音,只觉得小腹似乎也有一股暖流,顺着溪流慢慢蔓延。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第105章 棋圣慢慢停手,看着整山的奇迹,没有说话。 在场的人却无一不被他的手法所惊叹,尤其是蜀云观的弟子,他们都没能棋圣的弟子,但从小听着棋圣的传说长大。 如今看到这番奇迹,如何不为棋圣自豪? 紫微真人胸口一大块石头可算是落了地。 还好,看这棋圣的样子,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有百年前大能所留下的空间所限,是该几乎没有人能发现什么。 棋圣又从天边揽过一朵云,就这样顺着云高高飘起。 他对紫微真人说:“这座山我已经恢复原样,就放过这群弟子吧。” 紫微真人连声点头,心中却怒骂这老匹夫不讲道理。自己压根就没说要惩罚这群弟子,如今这样说,倒显得自己不如他大度。 大人物果然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棋圣回头看向底下那群目光中充斥着仰慕和敬仰的弟子,再次向他们挥了挥手:“老夫等着你们在百闻大会来见我。” 然后他就和那片云一般飘向远方。 留在原地的只有紫微真人,紫微真人看了这群弟子,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挥了拂尘离开。 留在原地的弟子们心绪难平。 蜀云观的弟子一个个失魂落魄,有名弟子不敢相信地扯着身边人摇晃:“棋圣说得是真的吗?在百闻大会等我们?” 他的同伴扯着他的手不让这大力狂把自己弄窒息:“棋圣只是说等着我们百闻大会见他。” 这话其实说得很巧妙。 在百闻大会见他。 那么棋圣是会见最后的胜出者,还是要参赛者不计一切代价走到他身前? 洗墨宗的弟子不免也有些羡慕,墨圣还未说何时收徒。 但这都意味着,此次百闻大会所来不虚,能见识到圣人不说,没准还能看到他们收徒,想想都兴奋。 沈见碌也觉得这辈子的一切真是不一样,上辈子他虽然没参加这场赛,但是两位圣人都没有在百闻大会上收徒,倒是此次大会过后,才偶然间在凡间找到了合适的苗子。 当时的他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但是也没时间想那么多,赶紧就要继续练剑,不能给内门弟子这个名号以及剑尊丢人。 如今听到这,他不由为大家感到可惜,这么多人都想成为圣人的弟子,若是让他们知道圣人此次大会一人不收,不知会不会感到失落。 有人突然道:“等等,我们是不是把沈道友忘了?” 沈见碌浑身一颤,他差点忘了,自己这装晕有点久啊! 此话一出,大家才幡然醒悟。 “沈道友呢?谁看到了?” “光顾着说话了,差点把沈道友给忘了!” 一群人立即如同满山的猴子四处乱窜,势必要找到沈见碌,仿佛找不到就要哭天撼地求大自然别来天灾人祸。 好在沈见碌装晕的地方不算隐蔽,很快便找到了。 沈见碌装模做样地咳了几声,才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他趴在地上久了,满脸黑乎乎的灰尘。 在场人有些惭愧,他们烧着了山还让沈道友帮忙善后,人家差点晕倒在这呛死了。 纷纷道:“没事,什么也没发生,火已经灭了。” 沈见碌心满意足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这话真心的。 他向众弟子告别:“后面如果还有什么事再来找我,我就在炼器峰那边久居。” 两派弟子点点头看他的眼神,如同发现了什么宝藏。 可不是宝藏吗,技术这么好的炼器师,居然让他们碰到了,这还不得供起来! * 棋圣回到了自己的云船,他还是住不习惯剑宗的居所。 但那墨圣居然也没下地,他不是讲究自在人文,一直在船上待着有什么意思。 一旁的掌柜走上前来,询问:“先生,你可发现了什么?” 棋圣只是笑着为自己添了杯茶:“什么也没有,但我推演应该不会失误才对。” 那座山,肯定不简单。 一旁的陆老板依旧身着女装,鼻尖嗅了嗅,突然道:“先生,你刚刚见过那位小友了?” 棋圣神色凝固了一瞬,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陆老板皱了皱鼻子,道:“那位小友曾经在我店中取钱,我的钱都有店中特殊熏香,寻常人闻不到,方便查询错账。” 他道:“可是先生,如今你的身上也有那个味道。” 第81章 棋圣皱眉, 眼神中露着一丝难以置信:“你是说我在路上遇到过他?” 遇到过那位信中所引荐的人? 路老板点点头,他在棋圣手下虽然和掌柜一样走的是黑白通吃的路子,但是本身比较喜欢脂粉钗环之类的东西, 棋圣对此也没有异议, 反而还对他提供了许多支持。 在这上面他算是修习许久,别说是他自己做的香粉,就连别人身上的, 他只要闻过一次便不会忘记。 这一招在过去帮了他不少忙,棋圣也是知道的, 路老板不会出错。 但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有些奇怪了。 棋圣心中有些纳闷, 那封信是由过去的老友所寄,从剑宗来, 是剑宗的人。 虽然信中未提及该人如今身份,但他相信老朋友的眼光。 而他今日到达剑宗,可以说是板凳都没坐热乎就去找了紫微真人, 为的就是从中探查出部分关于剑尊的事情。 但那个老家伙, 虽然说不上多么聪慧,却也谨慎的很, 让他根本无处下手。 而他又很确定,自己去找紫微真人在众人看来都是一时兴起, 甚至来不及派人迎接入内,他从哪沾染的那气味? 是紫微真人那边,还是…… 那座被点着的山? 说起来那山棋圣也感到惊奇, 他只是推演剑宗群山时恰好推演到那一处,恰好和紫微真人论那座山,那座山便恰好传来了有人呼叫。 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好, 棋圣却不觉得。 玩弄棋盘许久的他明白,命运的既定是无法更改的,所有人想在上面添砖加瓦,进行修改,也不过是刚好也属于命运的一部分。 他到那座山,真不一定是巧合。 路老板一时有些拿不准棋圣的意思:“先生?” 所以,先生是想出那位小友是谁了吗? 棋圣并没有想出,记忆力有无数张脸,况且大多都是洗墨宗和他们蜀云观的。 那么这个味道能证明,要么那名弟子和紫微有所勾结,要么…… 他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目标。 “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掌柜不解其意,连忙使唤两旁小童伸伸那快呀卡住的胳膊,赶紧上些新些的茶点。 棋圣却摆手表示不要了,手中这杯茶握了许久,已经变凉,凉了的茶水不但发苦,而且涩口,实在是不适合再品了。 但他居然也从中体会到了自己的人生。 叶展眉这个女人啊,果然还是老样子。 想从她那得好处比登天还难,如今自己几番犹豫没有速战速决,她怕是已经让那弟子另请高明了。 思及至此,他居然又有些兴奋。 久违的,就像是年少时意气风发时,和三两好友纵马放歌时的豪情壮志,要下最大的一盘棋,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执棋人! 晚来了又如何?下棋一招一式,谁说黑棋先下就一定能赢? 他,如今还非得收这个徒了,如何? 至于掌柜所说的那个,假以时日遇上了也好好考校一番,大不了两个统统收入麾下。 到时候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岂不美哉! 路老板和掌柜都没明白棋圣这笑意是为何,但还是斗胆问道:“所以先生要收他为徒吗?” 棋圣哈哈大笑:“与他有缘,为何不收?” 说完便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凉了的茶是真难喝,但是,他这次能勉强接受。 * 沈见碌送走了洗墨宗和蜀云观两派眼泪汪汪看着他的弟子,拍拍腰酸背痛的身体的回了炼器峰。 已经给了他们部分法器让他们用着,最好在之后的比试中能够给自己提供理论性指导意见。 等初试结束,自己应该就能收到一大批意见投稿,从中还能得到部分本次参赛者的趣事轶闻,到时候往小报上刊登。 沈见碌心里美滋滋,到时候别提有多赚钱了。 小精灵再次在他脑子里发了声:“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会去种地吗?” 沈见碌这次听到它的声音倒是不意外了,甚至还有些欣喜。 小精灵是个很不错的精灵呢。 他对这个问题也有些犹豫,无法给小精灵一个确切的答案:“种地的前提是我得有地啊,还得分我是修真界还是人间种,但是无论哪里,我估计都很难靠种地养活一家人。” 他是真的没那么多的地。 第106章 以及,他看着手中那枚圆环。 是他第一次炼器的产物,一件有着暴击属性的防御法器,可以说是歪了个彻底,但偏偏有个随机触发的反弹词条。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词条,他后面好像无法遇到钱多多,也无法遇见黎尘了。 世界真是神奇。 他将这枚圆环握在手心,觉得这样东西十分有纪念意义,说道:“而且其实我是想振兴炼器的。” 小精灵似乎在他脑海中打了个滚,很神奇的,沈见碌看不到它,但好像又能感受到。 小精灵道:“因为你师父吗?” 那个现在又不知道去哪里的师父。 沈见碌:“是啊,我当时拜师,可是说了我全家都是打铁的,当了炼器峰的首席大弟子,总不能带头让炼器衰落吧。” 小精灵哼哼了几声:“要是你当初没选择炼器呢,你还会这样吗?” 沈见碌想了想自己上辈子就是没有选炼器,选了梦寐以求觉得帅气逼人的剑修…… 至于结局,不提也罢。 但他还是好好和小精灵说:“也许不会吧,但是这个世上应该没有那么多如果,我现在就是选了炼器,所以有可能的话,还是先救救炼器峰。” 至于躺平啊,种地啊,咸鱼啊,那都是有条件的人才做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重来一次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什么投胎没投好啊,当初没努力啊,命不够好啊…… 都不是现在的他该考虑的事情。 小精灵又不知遁入何处不说话了,沈见碌也不追问,提起路边的菜篮子,决定去菜地里摘点新鲜的晚上吃。 然而他走到菜园,原本种着番茄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沈见碌脚步一顿。 说是庞然大物也不准确,那是一只相对于成年人来讲个头较大的猛兽,靠着墙角,浑身花白的皮毛在眼光下熠熠生辉,有种铁甲的质感。 而那粗壮有力的爪子,倒也没有将地里东西弄坏,反而随着呼吸一晃一晃的胡须,触动着枝头的番茄。 如果它的身形缩小数十倍,沈见碌会觉得真是美景,小家伙真可怜,然后摘几个番茄喂它。 但它偏偏如此巨大,沈见碌所想的是,这一定是梦吧,我真可怜,几个我才够喂它? 他这一愣之中,才发现菜园里还有一人影。 刚才被那庞然大物吓到了才没第一时间注意到。 一个别说和这妖兽比,就算是和沈见碌相比都比较小的身躯从地里扒拉了一把,再从自己的篮子里挑出了几个喂给了嘴巴能吞人的妖兽。 同时语气种还带着点舍不得:“你只能吃这么多,吃多了我大师兄会发现的,而且,我们还要吃呢。” 妖兽老老实实的让他喂了,舌头一卷就将几个番茄吞了进去,也不知道咀嚼了没有,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声音。 沈见碌懵了,他看着小师弟背对着自己,喂食一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妖兽。 而此时,那一人一兽似乎发现了来人,同时向这边看来。 那炯炯有神的妖瞳射过来的时候,沈见碌真的很难不浑身僵硬一瞬,但看到那旁边的渚舟,他心下又放松了些。 渚舟面上就很惊讶,很显然,他没想到沈见碌会在这个时候来,还这么巧地来。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师兄,我……” 沈见碌看着那在一旁舔着爪子形似猫科妖兽的家伙,再看看渚舟,咽了口口水说:“小师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把别人御兽宗的萌宠哄骗来了?” 萌宠二字说出时,他简直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但是御兽宗那边对自己的契约妖兽有天然滤镜,都是叫做萌宠。 他这样说,也是为了不激怒那妖兽。 所以话说完他看了眼那妖兽,发现没什么动作当即就松了口气,再重新看向渚舟。 渚舟说:“大师兄你听我解释,是它自己想来这边偷吃,不是我带来的!” 啊?竟是如此吗?沈见碌再次看向那妖兽,发现它居然低下头舔着自己爪子的毛,竟然也有了几分……呆萌? 话说,妖兽居然也会吃番茄?真是稀奇。 但他看着渚舟样子不像是撒谎,小师弟怎么会骗他呢,可算是长舒一口气道:“这样就好,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契约灵兽啊,还得早些给他送回去。” 以及,他看着这“萌宠”强壮的身躯,直呼自己养不起,赶紧找到主人,让他去喂。 渚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大师兄,那天你带来的那位御兽宗师兄,这是他的。” 沈见碌:“……”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擦擦眼睛看了下。 这难道是酥饼? 酥饼不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猫咪吗? 这…… 他很想再问一句,有可能是他耳背听错了。 但他已经揉了眼睛,再问一遍,难免显得这个大师兄有些不太成熟。所以他干脆原地没动。 渚舟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他哪里知道大师兄居然回来地这么早?还刚好到这边来? 早知道,他就不该和这家伙会和。 沈见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强行让自己接受这件事。 然后,他对渚舟说:“小师弟,大师兄有件事要你帮忙。” 渚舟:“?” 渚舟:“啊?” 大师兄莫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沈见碌道:“你季师兄报名了御兽初试,喂食灵兽上他没有经验,我看你和这灵兽相处如此融洽,不若带他一起学习学习。” 第82章 渚舟在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回答。 诸如“大师兄我真的和这妖兽没关系”, 或“大师兄这妖兽吃你这么多东西赶紧赶走”,甚至“大师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它主人找来了呢”。 但沈见碌这么一问, 面色还饱含着某种期待, 这些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愣是没有继续下去。 他只能开口说:“好。” 谁能想到,这一个好字,花了他多大功夫的心理建设。 他又是在何种情境中才说出的这个字。 沈见碌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 反而觉得有些心满意足。 不错不错,本来还忧心季浔去参加御兽初试喂灵兽吃东西会不会被一口吞了, 如今有了小师弟的教导,季浔怎么着也能有个自保之力。 看着小师弟和酥饼的和睦相处, 他感到欣慰,他们炼器峰居然出了个非是御兽师, 但又天生和小动物亲近的。 他由衷感叹:“小师弟,你和酥饼好好相处,我去给你们做饭。” 既然如此, 酥饼是小师弟的朋友, 他也应该好好招待一番,对待灵兽他们并不懂得御兽师如何与灵兽增进感情, 但是刚刚看酥饼吃这菜园番茄倒也不排斥。 既然如此,他和季浔所报名的考试都可以放心了。 这种仿佛期末考试稳过的滋味, 真是好久都未曾体会到了。 渚舟还在那边站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些什么。 毕竟怎么看,他都不太好展开话题。 怎么喂养灵兽他怎么知道, 他又怎么知道怎么教季浔? 只不过大师兄作此问,他也就作此答罢了。 沈见碌得到了如此好的答案,当即十分满意。向渚舟挥挥手就走开了, 离开时还满眼的你们好好相处的表情。 渚舟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他也着实感到崩溃。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然后一转头,酥饼居然偷吃起了地里的番茄,他心中顿时火气,直接揪住了它的耳朵训斥:“你在干什么,这是你能随便吃的吗?你吃光了我和大师兄吃什么?” 他分明是儿童身形,却能对如此庞大凶恶的灵兽这般为所欲为,若是让旁人看了定是难以置信。 尤其是若酥饼的主人小松看了也得热泪盈眶跪下来拜师求助,要知道,哪怕是他这个契约主人,平日里也是这猫科灵兽当祖宗。 他不过是个食材搬运工兼铲屎官罢了! * 季浔正在忙活印刷关于各位大能八卦的第二辑,经过上次他将另世《射雕英雄传》改编进几位大能平生经历中,销量很是不错,当然,在这其中也少不了外门弟子的倾力推销。 在外门弟子对来参赛的修士们报名路上,住所的试读发放,已经将首印五百册的《一个人知道这些还是挺无助的》售罄,甚至因为第二辑迟迟不出,手中的那本价格是越炒越高,就连阅读都要付钱了。 这一切真是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啊,季浔一脸微笑,将收来的灵石去掉成本费按照分成分给各位外门弟子。 那群外门弟子平日里哪见过这么多灵石,他们平日里接一个人物,为灵田除一个月的草能有两块不错了,就这样了还得攒着买剑或者简谱,或者是外门长老生辰送礼。 如今收到了这份工钱,居然也有了不知何处花的感觉。 第107章 真是太奇妙了。 有弟子对季浔万分感谢:“多谢季师兄大义,愿意给我们这群外门弟子这些报酬。” 季浔摆摆手道:“这都是大家应得的,大家没必要感谢我。” 他们为他推广,他给推广和运输费,很正常啊。 但是弟子们还是对他感激:“有了这些钱,我们就可以为自己买上一把好剑,然后寻一份好的剑谱,来年有望进入内门了。” 进入内门,还是这群弟子如今心中的愿望和方向。 即便,他们知道明年他们之中最多只能有两名弟子进入内门,其余还要继续待在外门,甚至还会又有一批新弟子上来。 那群新人中或许有比他们天赋高,或许有比他们勤勉的。 他们中的有些人,可能终极一生也不过是在外门打杂。 季浔思及至此,着实是于心不忍,见大家还在摸索着包裹中的灵石,慢慢的抚摸,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就好像眨一下眼睛这些东西就会消失一样, 他轻声问:“在座的大家,就没有人想过,或许离开剑宗,去别的地方吗?” 他这一声如石沉大海,却不是众多话语声将他淹没,而是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季浔挠挠头,他这话可能说得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人群中本也沉默着的陶青青开口,她似乎有些胆怯,声音发着颤:“季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果我们不留在剑宗了,我们还能去哪呢?” 季浔抿唇没有回答。 他只是问,却没有考虑到最根本的问题。 他只知道这群人在外门过得很不顺心,过得就是让人剥削的日子。 但是他问又有什么用,无数个深夜这些人会不会也像他刚才那样,问过自己那个问题。 我可不可以离开剑宗,去别的地方。 陶青青很想念人间的父母,他们年事已高,但家中还有姊妹看顾,但若是都嫁了人,不知还能否照顾一下爹娘。 在场的很多人也都想过类似的事。 但离开剑宗他们又该去哪呢? 他们已经被选为了登仙路上的修士,已经要和人间斩断亲缘,他们如果不留在剑宗了,是去别的宗门,还是就此成为一个散修四处流浪呢? 好像还是待在剑宗要好一些,能够稳定一点,甚至如果真的运气好了实力足够,进入内门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季浔对此感到抱歉:“对不起啊师弟师妹们,是师兄没有考虑周全。” 若是有得选,谁也不想当被剥削的那一个吧。 陶青青仰起头,似乎是要抑制住自己即将留下的眼泪,烛光闪烁中,她的眼眶也是晶莹的,说:“季师兄,你没必要对我们感到抱歉,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原本身为普通人的他们,能够踏上仙途,修习仙法。 幼时阿娘曾说,人各有命。 那是她还不明白,直到有日村庄受到妖火袭击,有远方的奇人异士前来处理,当时村中人为了感谢除妖的道长,特意杀了头猪宴请。 但人家也只是淡淡一笑挥一挥拂尘便不见了踪影。 当时阿娘告诉陶青青,那是远方的仙人,他们在世间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积攒功德,有各种仙法,假以时日能够飞升成仙。 那时的她还不懂什么是成仙,吃着手指问阿娘:“仙人为什么要成仙啊?” 阿娘笑着摸摸她的头,对她说:“仙人在人间来来往往除魔降妖,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成仙是大功德。而且,成为仙后,仙人就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守护更多的人了。” 而后来的她,居然在剑尊派下寻找有机缘的弟子时恰好被选中,又恰好有合适的资质,当时阿娘和爹爹从村头一路追着云船。 他们送着自己的女儿远去,他们既为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命,将来会成为仙人而高兴。 一边又觉得,如果苗苗,只是个普通女娃就好了。 都要成为仙人了,怎么还托生在他们这个家里。 苗苗会不会觉得很不适应,因为他们这么贫穷。 而和一群被选上的童子们登上云船的陶青青却不明白那么多,她既对未来感到欣喜期待,又实在是舍不得爹娘。 带领他们的师兄说,成为仙人就要斩断关于凡尘的一切。 因为人族的寿命短暂。 而她想问,若是自己成不了仙,是个普通修士,是否也十分短暂…… 没有那么多机会让她去问。 “你们在聊什么啊?” 陶青青浑身一颤,面庞一热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声落泪,急忙用袖子擦脸。 而心情有些郁闷的季浔也如临救星,向着门口:“沈兄,你来了!” 他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扑了上去,两手都拎着特殊颜料的沈见碌根本扛不住他,当即呵斥:“你在干什么,快点下来,这颜料可是我特殊炼制的,不能浪费啊!” 听到和钱有关,季浔立刻正经了,让沈见碌将两桶颜料放在地上。 沈见碌看着颜料上五彩斑斓的词条十分满意,没想到,他个炼法器的,居然也能依靠高温合成颜料。 难道是以往的炼器也包括上色这一工序吗? 断代太多年,真是都搞不清过去的炼器师都需要干什么了。 他对大家说:“这两桶颜料都是我特别调制的,作用呢,其实也没什么太突出的,主要还得看各位的手艺。” 他顿了顿,看了看大家的表情,继续说:“但是嘛,这个颜料它也不是一无是处,它的特点就是能变色,对着不同的光影能够现出不同的颜色。” 他对着大家神采飞扬:“我觉得如果用这种墨水进行插图的绘制,既能够让拿到正版书的读者感到自己被重视,同时还能打击盗版,让修士们都想珍藏一番。” 变色墨水? 还能有这东西? 众人惊讶,有了这个东西,修真界不知道有没有用,直接隐藏配方去参加画艺考核,岂不是直接技惊四座? 有人勇敢举手:“沈师兄,你这个……真的吗?”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还能有这东西。 沈见碌微笑:“是不是真的,你可以动手试一试。” 弟子们当即就忘了方才自己讨论的内容,推上来一个人帮他们试墨。 那人看着桶中黑漆漆的墨水,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但沈师兄这般说…… 他还是用了一只毛笔,尽量珍惜一点用量。 众人眼看着他蘸了蘸墨水,在一张宣纸上划过一道极为普通的横线。 他脸上顿时有些红,本来想画个兰花什么的,奈何一紧张手不受控制,真是浪费了一张好纸。 沈见碌鼓励:“没事,随便画,画得多才好看。” 那名弟子受到鼓励,有了些信心,当即稳住笔尖,一道道流畅的笔触,秀丽的兰花叶展开,墨水有浓淡,兰花有轻盈稳重。 但是……好像没看出什么颜色。 大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师兄如此激动,看来也是很希望能得到夸奖,莫不是被人骗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能变色的墨水嘛…… 沈见碌说:“好了好了,就这样。” 那名弟子准备将画纸递给他,沈见碌道:“对着光看看呗。” 是哦,一群人围在一起,把两旁的烛光都给挡住了。 因为是印刷场地,许多纸张都在此,所以烛火都在很远的地方防止发生火难。 这一声,有人小心翼翼地举着一小盏油灯过来,一路都有人说着。 “小心点。” “步子不要太大,那边还有一堆印刷半成品呢。” 可算是将烛光送了过来。 沈见碌结果烛灯,将其缓缓靠近那幅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其实也不太指望这画真有什么奇迹,但沈师兄如此赤诚的一颗心,若是发现自己被骗了,还让大家空欢喜,会不会自责。 大家死死盯着那幅画,眼睛不敢眨一下。 就见那画上兰花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随着烛火跳跃而流光溢彩,却又不同于兰花本来的翠色。 别有一番风味。 有人忍不住上手去摸。 是真的画。 沈见碌满意地点点头:“我就说我炼制的没有问题吧。” 弟子们难以置信:“沈师兄,这……你炼的?” 炼器师还有这项技能? 沈见碌道:“对啊,是不是很有用?赶紧给我们第二辑用上。” 弟子们热泪盈眶,这不是一般的墨水,这是仿佛仙法的墨水啊! 那名画兰花的弟子也被身边人夸奖:“兰花画得真不错,这幅画让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兰花,我第一次知道,兰花还能是这个样子的。” 那名弟子害羞地挠头:“我画得不怎么样啦,都是沈师兄的墨水好,该说我浪费了这好墨才是。” 第108章 众人又将目光移到沈见碌身上。 沈见碌毫不在意,说:“所以快些用起来,好东西还是得用啊。” 他龇牙一笑,没什么师兄的威严。 不过他本来也就是外门去内门的嘛。 大家欢呼着,有了这个墨水,销量肯定能够再上一层楼。 欢呼声渐熄,沈见碌环视了一圈,突然道:“对了,我刚来的时候,你们这里气氛怪凝重的,发生什么了?”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场上又沉默了。 沈见碌更加不解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季浔有些不好意思,他为自己说的蠢话感到抱歉,此刻再说无疑是再揭伤疤,但…… 恶人还是他来做吧,他道:“我们刚刚……” “我来说吧。” 季浔讶然,抬头看去,是陶青青。 陶青青似乎是哭过,眼睛红红的,脸庞甚至有用力擦拭留下的痕迹。 陶青青走上前来,看着沈见碌,道:“沈师兄,你和季师兄一直以来,都帮了我们外门弟子很多。” 这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沈见碌不明白:“这……其实我们没做什么,很多东西都是你们应得的。” 陶青青摇头:“不,沈师兄,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很多看上去应该,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们身上的。” 沈见碌沉默了。 陶青青说:“季师兄之前是在问我们,有没有想过离开剑宗,去别的地方。” “毕竟我们在外门也的确不好过。” “我此前其实也想过,但是我不知道,我若是离开了剑宗,甚至是不修仙了,我能去做什么,我又能去哪里?” 这不仅仅是她的问题,更是在座的许多外门弟子的问题。 他们从遥远的地方来,或是山沟,或是不知名小镇,坐着云船来到了同一个地方。 他们此前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未来会和天上的仙人有关系。 而他们坐上云船来这里的路上,也不会想到,面对他们的,是无休止的劳作,和一眼望不到头的仙途。 他们踏上仙途了吗? 好像踏上了,他们学了些仙家术法,还上了凡人上不来的地方。 但又好像没有踏上,他们只会几个简单的术法,很多人别说御剑飞行,连自己的第一把剑都没攒够钱去买。 修士之间是有等级之分的。 他们连自己到底什么等级了也感觉不出来。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不过不算是个美梦。 陶青青说:“所以沈师兄,你能告诉我,告诉我们,如果我们离开了剑宗,我们能去哪里吗?” 第83章 那么多人看着沈见碌, 就好像都在等着他说一个答案。 而他们大多数人,其实也不是非要知道那个答案。 他们只是想看看,已经成为内门弟子的沈见碌, 不受那么多限制的沈见碌, 能不能有个好一些的选择。 能够让他们在未来安慰自己,好好努力就好了的选择。 而沈见碌只是沉默,就好像, 他也不知道那个答案。 众人叹气,遂而又觉得正常。 这些问题不是一月两月, 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过去到现在的百年, 延伸到未来会有无数年。 这么多年以来都没人能解决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有人能够给出答案呢? 他们说是仙人, 是修行者。 但到底还是凡人。 就在大家准备收拾自己的工具,继续自己的工作时,沈见碌却突然出声了。 “我觉得, 离开了剑宗, 其实大家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去的。” 陶青青回头看他,眼神里说不上是悲伤还是觉得沈见碌有些天真:“可是沈师兄, 我们已经是修行者了。” 修行者来来去去,都得是修真界, 而离开了修真界剑修大派的他们,是否在修真界举步维艰呢? 没有人知道。 过去也未曾有人试过。 沈见碌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大家道:“我知道我这么说, 大家都会觉得我是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觉得肉疼。但我是真心希望大家人活一世,主要还是要为自己而活。” 他的目光诚恳:“就算一定要为个什么人,那个人也得值得。比如说, 为了大家的亲人朋友,那你就更该过好自己,不然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开心。” “我不否认,有些选择会是非常艰难的,但是很多时候,就是要去思考值不值得,然后选择要不要继续下去。留在剑宗的好处,大家都知道,那就是有可能进入内门,进入以后呢,没有人知道,一切的好处,都是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自己来给自己想象的。” “你所以为的好,不一定是真的好,而大家当初上山时,不一定就做好了一辈子都在外门的准备,但每年晋升如此,就是会有人一辈子都在外门的。” “新弟子无穷无尽,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不会被人超越,或者说,其实我在内门已经被无数人超越了,我根本不能和他们相比。” 一旁的季浔觉得自己有几分话语权,毕竟他觉得沈见碌一定是比自己强,自己才是真内门废物,纯靠运气啊。 沈见碌抿了抿唇:“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这些,但你们要知道,所谓的斩断凡尘亲缘,都是宗门人堆新上来的弟子说的。实际上,他们中很多人都没有斩断亲缘,因为他们的亲缘也在修真界,甚至联姻,从中衍生出各种势力,关系,而这一切,都是和我们普通弟子无关的。” “我只是希望,有可能的话,大家可以试着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如果没有也不要着急,慢慢来。或许,可以先和自己的父母见上一面。” 此处的外门弟子大多年纪不大,他们的爹娘也在凡间,此时或许在劳作,还可能在田间做着做着,突然坐下来,两人看着烈日灼目的天际,向着自己那不知在何处的儿女。 还没养大的孩子,因为仙缘而被迫离开自己亲人身边,并被告知与过去斩断联系。 这对双方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沈见碌抠了抠手,他还是不擅长说那些所谓振奋人心的场面话,他也不擅长安慰人。 他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场上一直都没有人出声。 他悄悄抬眼,解释道:“当然啦,我也没有否定仙途的意思,如果你们觉得可能见了爹娘影响道心,就算了。” “我只是,觉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陶青青睁大了眼睛,却不是觉得沈见碌这番话说得可笑。 外门弟子们也不觉得这是会让人笑话的事。 只有沈见碌有些不自在地挠头,说:“我是不是说得有些不好?” 他就说吧,他不适合这种场面话,曾经参加社会实践和亲爱的父亲母亲时,他怎么不背点台词? 看看人家主持人多么让人催泪,到他这咋这么尴尬呢? 季浔先说:“沈兄,你说得其实没有错。” 陶青青也点头。 场上的所有外门弟子也跟着点头,他们围着沈见碌,就像是围着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 直抒胸臆的话语最能勾动人心。 他们这个年纪少年心性是最浮躁的,却也是最经不起风吹雨打的。 谁不是来的时候心中欣喜踌躇满志? 来到这里却发现和自己所想大不相同,而本以为会成为天纵奇才的他们也不得不接受平庸。 平庸却还不是最主要的,因为哪怕平庸,大家都平庸又有何可伤心的呢? 但平庸就意味着可以随便拿捏,平庸意味着遇到不公也不敢反抗。 平庸,意味着哪怕是经历了那么多本不该承受的对待,却被告知理所当然,向来如此时,他们甚至都没有转身就走的勇气。 何为平庸? 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只能顺着波浪走,波浪前,他就前,波浪后,他就后。 不敢离开波浪独立行走,又受不了波浪一路颠簸。 他们不敢做出任何出于本心,却异于大众,规矩中的选择。 时间久了,本心为何,也不得而知了。 所以骤然听到沈见碌所说时,他们起初觉得离自己真是遥远,后面又觉得好像非常近。 放弃目前有的一切,是遥远的事情,谁敢踏出? 但那后面所该有的选择,该走的路,见的人,又好像是一个会读心的人跑了进去,在里面翻翻找找,从中挑出了最隐秘,最特别的东西。 能够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东西,果然还是感情啊。 人这一生物,没有魔族妖族那般,一生下来就体格强壮拥有强大力量,也不像鬼,需要什么执念才能生成。 但人之所以在大陆绵延数千年万年存续不灭,就在于人一族比起其它,更加重视感情。 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说法,无论是不是修士,都有其灵魂。 第109章 而灵魂不单单代之某种特殊能量,还凝聚着人一生的过往,经历,性格,以及意识一般的东西。 妖魔没有吗? 明明他们也很害怕魂飞湮灭这一说。 但他们所信奉强者为王,强者可随意拿捏弱者,弱者不以被吃掉恐慌,而要以此为荣。 他们真的就不恐惧吗?还是多年来妖魔的风气如此? 人族是不一样的,人的感情链接无数关系,人的思想衍生无数感情。 所以他们既可爱护世人,也可恋爱花草。 这世上,从来没有哪一个人,是完全独立于世界,与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 所以,有弟子已经忍不住流泪:“我想去看看我的爹娘了。”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却让安静的室内所有人都能听到。 陶青青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 有人也跟着说:“我幼时的朋友,我和他们的风筝还没放完,我答应过要和他们再去打弹珠的。” “我想吃我爹娘烧的菜了。” 也有人说:“我想自己出去看看,去外面看看,看我自己能走多远。” “我想去远方海岛拜师,能入庙就更好了,我比较喜欢佛法。” …… 一声声,一句句,逐渐盖过沈见碌。 他处在其间却不觉得没人听到他说话而气恼,他也实在是不太会说这些话。 他目前的能力,好像不能帮这些人太多,只能慢慢努力了。 有可能的话,胡行知会不会允许他在山外偷偷开个小宗门呢? 也不用干什么,就过得像凡人一点,然后用仙法给附近的居民帮帮忙。 他也没多大志向,家里没养猫,就负责一人赚钱养几口人够了。 然后到时候黎尘会不会也和他们一起呢,黎尘是个修士,还是个散修,而且好像本来是到处走的,估计留不住。 不过话说,那个时候自己到底钱还干净了没有? 这样算的话,是不是他一直不还完,黎尘就一直不会走了? 这个想法一出,沈见碌就赶紧打住,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人家是信任自己才等着还钱,自己怎么能辜负信任? 不过话说,自己为什么会希望黎尘留下来? 人家走了不应该心里大石头落地,因为巨款已经还完吗? 沈见碌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干脆就不解。 * 《一个人知道这些还是挺无助的》第二辑大卖特卖,一经发售就被抢购一通,甚至还有别派弟子专门和外门弟子打好关系,询问下一辑的发售时间,问能不能提前预定,可以加钱。 然而剑宗外门弟子一个比一个品德高尚,无论如何加价和保证的好处,都不愿意开特殊渠道,一切都只能凭各位的本事买。 而这本书的优势不但在内容丰富,有精美插图迎光变色的防伪标识,还有不同笔触写手开放的章节小剧场,算是书中某节点故事的衍生,看了觉得大为震撼。 书本侧边也被利用起来,有一名为《修士大学习》的栏目写了几个生活小技巧,还附带一些固定派系才知道的冷门知识。 很多人看了觉得非常有用,很多都是师长那和书本中学不来的,如今,只需要十块灵石一本的《一个人知道这些还是挺无助的》就能附带知晓,实在是太划算啦! 以及预告修士大学习如果很多人想看,会酌情单开,底下留下了联系方式可以投稿进行内容分享。 至于联系方式嘛……从谁那买的书,就信交给谁。 这让广大修士兴奋地为此奋笔疾书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气。 到底是何方人士,写出如此妙本却不愿意露面,就连信件也需要人转达。 而那群外门弟子一个比一个口风紧,根本打听不到关于本书印刷相关人员。 真是……太神秘了。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号召外门弟子这么一大批人啊! 于此同时,墨圣的桌上,也出现了一本。 这本书墨圣翻得实在是有趣,虽然里面故事主人公就是自己,但是生平经历根本对不上颇有些尴尬,但情节还是不错的,也能继续看。 能如此火爆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可要多接近年轻人,了解年轻人的想法。 而新奇故事中,其实也添加了一部分真事在里面,比如他和棋圣各种……有损威严的事。 也是稀奇,笔主到底是通过何种方式知道的呢? 再翻一页,他忽然愣住了。 扉页的图画,其实笔触很像是小孩子的手笔。 画了一个细细的藤,展开瘦弱的枝叶,藤间挂着番茄。 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番茄,因为这图画上的作物并非黑白,也未曾填色。 但那都比现在好认。 这“番茄”身躯的勾线五彩斑斓,此时他坐在窗前,更是如同银河一般,笔触将尽未尽,色彩亦然。 作画人手笔虽生疏,但能看出其作画时生机活力,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墨圣满意地点点头,一旁的侍从不明所以。 墨圣这是怎么回事,看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都能高兴?他好像也没有错过什么吧,这书……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墨圣却一副你不懂了吧的表情,将画指给他:“你看这是什么?” 侍从:“一团黑。” 墨圣皱眉,却并非不悦,将其放在光下,继续指给他看:“你再仔细看,有什么不一样。” 侍从仔细看了,但……他着实不知道什么答案是对的。 他看着那奇怪的画,憋出来一句:“五彩斑斓的黑?” 第84章 说出这句话, 侍从就感到后悔了。 因为这画也许不是五彩斑斓的黑,墨圣的脸色却是实实在在的五彩斑斓的黑了。 他也体会到了何为脸上诸多表情变化而不改其黑意,原来正如此刻, 正如墨圣观画。 墨圣到底是没有直接发火, 因为他突然想到,这等东西旁人没什么见识很正常。 若是大家都见过了平平无奇,他又如何显出这东西的独到之处, 他又如何理所应当将那位弟子收入门下? 他看着书页边角有着这幅画的署名:种地人。 真是接地气的名字,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就是不知这弟子的种地技术如何,和稀泥技术又如何, 师徒二人联手能否将那吹胡子瞪眼的棋圣淹没地爬不起来。 墨圣道:“看事物不要光看它的表面,就如同这幅画, 你除了它这奇异的色彩,就没从它身上看到别的东西吗?” 侍从很懵逼,他能看出什么, 还是说, 他应该看出些什么? 墨圣的目光带着期许,他只能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这勾画的小农作物,也不知哪个修行者不画梅兰竹菊画这个。 他试探着说:“画技虽然有些生涩, 但,颇为可爱?” 墨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侍从不解。 但他再不解也不能直接说自己不明白, 旁敲侧击地说:“我可否有何遗漏?” 墨圣点点头,带着笑容指着那幅画,墨圣其实不算年轻。 但他和紫微真人不同, 他成名够早,结丹够早,所以他的外表看上去正值壮年,而如果真的按照年龄来算,平常人家他这个年岁,早早就入了土。 他的手指上没有什么皱纹,对于符师来说,手是很重要的,笔是第二重要的。 很多人穷极一生要寻找一支适合自己的笔,然后有特殊效果的墨水去画符。 所以着一双曾经写遍天下,一笔隔开乌江的手,停驻在了一本很普通的纸类做成的书籍上。 停在了一个路边小孩都能画出来的番茄,更别提这画的技术还真像小孩子画的,前面侍从说这画可爱都是抬举。 墨圣却面带微笑:“这小番茄可以看出种植人对它一定是极为喜爱,不然那么多作物,为何偏偏画它?可见它在作画人心中地位,以及,这番茄长势喜人,也一定甜美可口,画的人还有一手不错的农艺。” 侍从懵了。 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这算什么? 墨圣什么时候对种地的这么感兴趣了? 此前曾听说,墨圣早年间自己开垦过一片土地,后来因为实在太累而不了了之。 不会是真的吧,那墨圣这是在干什么?他来这边一趟,是为了找个帮自己种地的? 那为什么不直接去凡间,那么多农民,不比这人会种? 这话他也没有说出口,只能不断告诉自己,圣人一定有圣人的理由,自己不要多想,多想遭罪。 墨圣见他一副听进去的样子,也有些悠然自得,似乎真的在为这人自豪。 但他自豪什么,这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侍从一言不发。 墨圣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笔。 那笔靠着窗台日光而流光璀璨,其中似乎有流水一般,花纹浮动。 第110章 但凡是做笔的人,除非有统一的度量仪器和加工工具,不然他们所制作的笔都会有一样的特征。 他将这支笔的笔尖,轻轻按上了书页,不需要蘸墨,这笔蕴含着墨圣的灵力,就在纸上留下痕迹。 他轻轻划过,留下的笔触和纸上番茄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 墨圣笑着,果然他和这弟子有缘,在这里都能遇到。 既然如此,吃了他的土豆,还在他的拍卖会胆大妄为,如今还暗地里编排他,不当他的徒弟真是说不过去啊。 不然这在背后偷偷写他和棋圣那家伙的事情,他可不会放过,居然那么久远的事情都翻出来说。 这么喜欢种地,肯定非常会和泥巴! * 黎尘在炼器峰山腰停着,之所以停在这里,是因为有人迟迟未归。 按理说,作为被人欠钱的,他应该算是老大,一有什么不高兴就去把沈见碌抓回来打一顿。 但他心里莫名其妙的,又不愿意那样做。 结果这厮可真会蹬鼻子上脸,从一开始的许诺有钱就还,后面的我还没钱还,现在有钱了支支吾吾来上一句,周转不开。 结果自己居然还心软放过了他! 他就不应该信那家伙的鬼话,更不应该放过他! 黎尘心中有些怨气,没忍住往旁边树干一捶,锤到一半突然想起这树沈见碌前几天还浇过水,说是期待着能够越长越高大,当时自己在旁边还表示不屑。 这样一愣,力度就轻了些,落在树干上的拳头只是让树晃了晃,落下一些青绿的叶子。 不对,这树是沈见碌种的,又不是他种的,那家伙自己都没钱吃饭居然还有空给树浇水,他为什么要因为这个人心疼树? 这样一想,他看向树干的眼神犀利了些,准备再来一拳把这树打断算了,那样沈见碌回来晚了就上不了山,隔着树干在那边喂野兽。 不过这附近都不知道被他查了多少遍了,哪来的野兽…… 黎尘刚准备动手,远方风声递来熟悉的声音:“少侠,你怎么在这?” 黎尘没转身,手就放在树干上没有收回去,整个人的姿势其实是有些奇怪的,但可能是他的身段过于潇洒,看上去不觉得有何不对。 沈见碌远处走了上来,提着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问道:“少侠,你为什么在这里站着啊。” 他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东西,而黎尘的衣摆在随着风飘扬,呼呼作响。 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这外面还挺冷的,你不要紧吗?” 所以他为什么要在这站着不动,让人误以为是在吹凉风? 黎尘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到沈见碌上来和他说了几句话,他居然觉得没那么气了。 就好像,他来到这里,本来也就是想问问沈见碌。 至于问什么。 他这个记性,好像忘记了。 于是他绷着脸说:“你去哪里了?” 沈见碌倒是没觉得自己手拿一堆东西眼前人不需要解释就该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反而觉得是件值得分享的事。 而且他今天运气确实不错啊,季浔也不知道怎么编的,他还没来得及看,留下了几本,待看过后觉得合适与否再看情况给小师弟小师妹看。 赚到的钱今天下山直接大采购,遇到了个大娘急着回家一堆东西打包便宜卖给自己了。 还去买了一些小玩具。 虽然他是个炼器师,但是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他是连个拨浪鼓都做的声音奇奇怪怪的垃圾炼器师。 所以他掀开篮子的布盖:“我下山买菜去了,好消息今晚能够加餐,你喝不喝鱼汤?” 这鱼是他在港口看着蹦上岸的,绝对的新鲜。 黎尘刚要皱眉表示自己不爱吃鱼,但是转念一想,冷不丁问道:“我只喝汤吗?” 沈见碌疑惑:“你不是不喜欢刺吗?当然只能喝汤。” 黎尘又问:“是你煮吗?” 沈见碌更加疑惑了:“你是客人,小师弟小师妹都还小,我不煮谁煮?” 客人这个词在黎尘舌尖盘旋了一会儿,说:“你拿我当客人,对我却不怎么客气。” 沈见碌:“……” 他仔细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 先不说自己欠下巨款未偿还,后来下山去黑市还对黎尘有所隐瞒。 以及这段时间出门都没有和黎尘知会一声,换做别人,都觉得自己肯定是赖账想跑路了。 或者是直接上山把小师弟小师妹绑了,逼着自己还钱。 黎尘到现在都没有发作,只是来到山下对自己多番暗示,真是苦心良多啊! 这么好的少侠,这世间估计没一个少一个,他算是撞了狗屎运了。 沈见碌双手合十表示惭愧:“我知道了,少侠,我一定会尽快还钱的,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 黎尘听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高兴,脱口而出:“我不是要说这个!” 他刚刚没想说这个! 沈见碌不解,不是这个,那是哪个? 他莫不是还有什么没发觉的? 黎尘抿了抿唇,嘴角有些干,舔过后唇倒是有些红润。 这让他本就昳丽的脸在林中更显魄力,沈见碌看着忍不住视线游离,看久了还真是有些不自在。 到底是什么呢? 黎尘说不出来,他也想不明白。 他这次到这里,好像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拦住沈见碌啊,如今没达到。 拦住沈见碌是因为他总不还钱所以不高兴,那沈见碌说了这个话,他难道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 为什么他不想听到这个? 不想听这个的话,还能有什么?他们之间还能说什么? 黎尘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不知道。 沈见碌也猜不出来。 但沈见碌好歹还是比较会看人脸色的,明显看出黎尘脸色不太好,他猜不出具体,但觉得两人也不能就这样在山下傻傻地站着。 在这吹凉风,是什么爱好。 于是他伸出手,拉住了黎尘的手腕,轻轻摇晃了一下。 黎尘仿佛突然被触动,浑身抖了一下,回头看他。 沈见碌:“好了,想不出来下次再想吧,我们上山,先吃饭。” 下次再想,先吃饭。 黎尘敛了目光,纤长的睫毛留下阴影,嘴唇还是抿紧的一条线。 但他跟着沈见碌拉他的力量,就缓缓往前走,两人就像什么山下的小童,几岁年纪的玩伴牵着往前走。 也有可能,还像些别的什么…… 黎尘突然说话:“我帮你拿吧。” 他也不管沈见碌同不同意,伸出手拿过了沈见碌的篮子,移到另一只手。 但是和沈见碌牵着的手却没有放开。 他心里突然冒出的奇怪念头,他想就这样和沈见碌走到山上,就这样不放开。 而且他发誓,如果沈见碌半路把他甩开了,他一定会…… 会怎么样? 还没想好。 沈见碌不知道他想什么,还颇有些受宠若惊,居然让债主帮自己拎东西,两人一起上了山。 小师弟和小师妹估计还在房间里研究昨天教给他们的雕刻法,这个年纪也该学一点基础了,两个人都挺努力的。 这样也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大概能感觉到,两个小家伙好像都和少侠不太对付。 但其实大家都是挺好的人啊。 他作为大师兄确实失败,得找个机会让三人好好认识,重新了解,就是不知道这过量的年龄差会不会…… 沈见碌又想到了之前黎尘所说,见过百年前人族妖族大战的事情。 真要按那么算,黎尘岂不是至少一百岁了? 可是看外表,他真的很年轻啊! 莫非……黎尘不是人,是个法力高深有画皮的妖怪,所以遮掩了气息不被发现? 这个念头冒出来他一不小心捏了一下黎尘的手,软软的,指节修长柔韧,皮肤光滑。 这也不像是妖怪啊。 他没忍住又揉捏了一下。 确实不像。 不对! 他刚刚干了什么? 黎尘没有说话,沈见碌一时之间更是拿不准他的意思。 他刚刚干了什么啊,本来抓着人家手上来就有些冒犯了,自己还捏人家的手。 还不止是捏了一下,刚刚那摩挲就差没把动手动脚写在脸上了。 如此这般,沈见碌更为心虚了。 黎尘突然开口,夕阳下他乌黑发丝透光染上了一层暖色,神情也显得温和了许多:“你……” 沈见碌结结巴巴,觉得自己会越描越黑:“我我我……” 第85章 沈见碌“我”了半天, 愣是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而他此刻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己刚才手怎么就那么欠,脑子里的想法也是的,少侠这么好的人, 怎么能是妖呢? 第111章 而且就算真是画皮妖鬼, 也是去吸人精气或者谋财害命。 他每天忙成这样,两个人都见不上几面就不说精气了。 要论钱财,怎么看也是少侠那柄不知道多少设定的词条更贵, 自己还弄坏了。 可以说少侠不像谋财害命,自己却像是要断人财路。 自己把那把剑弄坏了, 少侠被迫只能屈居在炼器峰,他可能本来是要带着剑游遍修真界的。 那一路上不知道多么有滋有味, 自己…… 沈见碌这是越想越惭愧,越想越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 而黎尘刚才被他捏了下手, 居然不觉得反感,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 他看了眼沈见碌,有点想让他先开口说些什么。 谁知道沈见碌在那支支吾吾了半天, 什么话也没憋出来。 不但如此, 他视线游离到了两人交握的双手,目光停了一瞬。 黎尘没动。 沈见碌以为黎尘在暗示自己什么, 一开始拉着手好像是看他情绪不太对,想着把人先哄上山。 如今看来, 这方式好像不太合适了…… 于是,在黎尘那说不上是幽怨还是别的什么的目光下,沈见碌缓慢而坚定的, 抽回了手。 抓的不是很紧,所以抽回来不算费力。 而黎尘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变了,他没想到沈见碌会这样做。 因为没有想到, 所以他刚刚没有用多大力,那只手就像风一样从手心溜走了。 他的心也感觉空了一块。 他唇抿得更紧了。 沈见碌也更紧张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做的不对? 按理说,这个时候就该把时间和空间交给对方,让对方自我消化一下啊,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黎尘脸色铁青一直不说话,他也只能认命自己老赖身份,开口道:“对不起啊,我刚刚就是不小心的,你不要在意。”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怎么可能是不小心的,分明就是故意的! 黎尘没有说话,脚步略微转了个方向,好像是要往山下走。 这……不行啊,他本来就欠钱不还了,如今还人品存疑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沈见碌不想让黎尘离开自己的视线。 虽然好像面对面他也不太好意思盯着人家看,但就很奇怪的,知道他在身边居然有点安心。 难道是抱大腿的缘故? 而且,都上来了,还下去干什么? 于是沈见碌鼓足勇气扑了上去,直接从背后将黎尘抱住了,冲动过后他已不能思考这行为是否不合时宜,只知道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先别走。” 黎尘站着不吭声。 就在沈见碌思考下一句该怎么说的时候,黎尘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 沈见碌一听这是给自己台阶下,赶紧打蛇随棍上:“没事没事,没关系的。” 他又觉得好像说得不够充分,加了一句:“我都可以的。” 这下总行了吧,他小心翼翼去观察黎尘的表情。 黎尘嘴角略微动了一下,但并不是笑,沈见碌心有些紧张。 凉风吹过发丝,挠的他脸有些痒,黎尘的头发很长,还很黑,这就衬得他皮肤过分的白,嘴唇又过分的红。 沈见碌抱着他的动作继续,没有松开,怀抱之中隔着衣服似乎已经在逐渐传导温度。 本来相隔的两个人,好像无形中,悄悄地近了一点。 不知道什么也没关系的。 他们都有时间嘛。 这个世界总能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慢慢来的。 黎尘低着头,将沈见碌从身上扒拉下来,沈见碌就让他动作。 他本来以为黎尘这是要把他甩到一边,已经做好了准备,谁知道黎尘至少把他弄了下来,然后保持着……他们之前牵着的姿势,往山顶小屋走去。 沈见碌嘴巴张张合合,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实在是嘴笨啊,唉,这位少侠其实人真的很不错。 只不过,不说话他是真不怎么理解。 他刚冒这个心思,黎尘就说话了:“你刚刚是不是在盯着我发呆。” 这是个问句,用的却不是疑问的语气,沈见碌随之一梗。 他理解了为何有人呼吸都能被呛到了,因为他也如此了。 黎尘盯着他,沈见碌就一直咳嗽,既是身体不适,也是受惊过度。 黎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但沈见碌和方才心思截然不同,这普通的顺气也好像变了味了。 什么叫盯着发呆? 发呆就是空想,怎么会存在盯着某个人发呆的情况? 沈见碌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方才路上看黎尘那张脸入了迷被发现,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 他可能的确……路上没忍住看着黎尘发呆。 但那也不是他的错啊,人走路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东看西看,看完美景看美…… 这能怪他吗?但被人突然戳穿,他也有些不自在。 而黎尘就这样看着他,好像非要从他这得出一个答案来。 沈见碌的目光又忍不住神游,同时为自己找理由:“我刚刚……” 他视线游离了一圈还是难免回到了黎尘脸上,他这才突然发现,原来黎尘右眼下睫处,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这痣真的很小,如果不是此刻距离较近,且夕阳光射,平时可能就因为那纤长的睫毛而忽视了。 因为这颗红痣的存在,黎尘本就昳丽的面容更是增添了几分活色生香的气息。 这……沈见碌感觉很不好了,他的心没来由地越跳越快。 大概是久久得不到他的回答,而沈见碌的目光四处游荡,最后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被人注视的感觉是很强烈的,更别提这个人就在你面前,甚至又盯着不知道发什么呆。 黎尘忍不住了:“你到底在看什么?” 沈见碌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又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这下也不知道误解要增加几重,他在少侠心中的形象是否还能挽回。 “我刚刚就是不小心走神了,最近因为印刷1新册子比较忙,累的迷糊了,是这样没错。”沈见碌脱口而出为自己找理由。 说完以后还自顾自的为自己肯定道:“是的,没错,我这段时间太累了,一定是这样。” 他这话比较小声,但黎尘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沈见碌皱眉,只觉得这人口里尽是自己不爱听的。 所以肯定不是实话。 于是他狠狠瞪了沈见碌一眼。 沈见碌尴尬地笑着,一副想将此事就此揭过的神色。 他心里更加不快了,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他就想问个为什么,又那么难吗? 他刚准备再说什么,远处就又传来人声:“沈兄,你在吗?” 黎尘脸瞬间冷了下来。 是那个被沈见碌带上来的胖子,上山的时候就紧扒着沈见碌不放,还说什么要和沈见碌一起在搞什么产业,真是麻烦。 黎尘转过身,果然看到那胖子从小路跑上来,兜里不知道还装着什么。 这个点了,能有什么事,这群人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来找沈见碌,沈见碌也总是把外面人往里面带。 他明明之前说的是什么偷偷来得剑宗,还叮嘱自己不要随便出去让人发现。 当时那姿态那么低,现在放到这群人身上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了? 钱多多从小路跑了上来,从兜里掏出一本书对着沈见碌招手。 沈见碌看着笑容回应:“咋啦?” 黎尘原地站着,看着地上的小草忍不住重重碾过,如果他是蹲在地上的话,他现在很想把草给拔秃了。 这个点了还来干什么,这个点难不成要和他们一起吃饭吗? 黎尘丝毫没有他和钱多多其实同样是客,沈见碌都得保证伙食的自觉。 他就是不想待会再看到钱多多,可这家伙居然还一个劲儿地往前冲,直到冲到了沈见碌面前。 沈见碌扶住了因为跑得太快险些因为脚下不稳摔倒的钱多多,问道:“怎么了钱小兄弟。” 说起来,钱多多还真是他和季浔这书籍编写的大功臣,初期他们没钱的时候,沈见碌光靠给巡逻大哥那版的推销工钱,根本不够发展自己的印刷。 得亏钱多多直接掏出一大把银票和无数灵石解了大家燃眉之急。 于是乎,沈见碌和季浔再次看向钱多多,不单是在看金主,还像是在看爸爸。 多么好的老父亲啊。 黎尘忍不住碾烂了地上的青草,可怜的野花因此蔫了。 沈见碌看着钱多多举起的书册,说:“怎么,你觉得好看吗?” 钱多多喘气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他先是给了沈见碌一个大大的拇指,然后说:“写的真的太好了沈兄,你太厉害了。” 第112章 沈见碌面带微笑心中十分自豪,但还是说道:“我其实也没出什么力,这书还是季浔编写的,你觉得好看得去找他,而且还多亏了外门那群弟子的推广呢,让这本书如今在各门派那边广为流传了吧。” 钱多多点点头:“是的,这书我可是抢了好久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呢,当时排队吓死我了,差点以为没有我的份了。” 沈见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想说,其实钱多多如果想要,他可以每次印刷为钱多多留一本。 并非是为钱多多开创特例,而是钱多多的资金才让这书有了制作机会,怎么说这书钱多多都必须得拿到。 钱多多举着书有些期待:“如果是季兄编写的,我是不是可以询问他,下一本的故事情节?” 沈见碌心说你就那么急,但还是回答了他的疑问:“理论上说是可以的,但是也有可能,你季兄自己也不知道后面的发展,毕竟关于大能的消息都需要不断打听加总结,季浔他不一定全都知道啊。没准到时候还得酌情修改呢。” 也有可能季浔自己编的太多了,现在正在愁怎么圆回去。 钱多多感到惊讶:“还会酌情修改,那是为什么啊?” 他不理解,已经得到的消息为什么要改呢?因为错了吗?但错了就不是修改,而是校正啊。 沈见碌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高深莫测神情:“有的时候,写东西的人会受到各种不可抗力影响,尤其是这书被很多人知道以后。” 钱多多捂住了嘴:“你的意思是……” 沈见碌叹息:“你说,如果大能们发现了这本书,对这书不满意,会不会直接把我们书库给抄了?” 钱多多差点惊叫出声,赶紧捂住了嘴。 沈见碌继续说:“而且,也有可能大能不知道,但是有人看不惯我们偷偷去告密啊,实话和你说,我们剑宗的执事堂很不讲道理的。” 钱多多听他这么说,大概是理解了。 虽然都成大能了,肯定都有傲气,在书中形象武力值肯定是谁也不服谁。 这要是书中描述战力或者是什么,对其中一个没有另一个好,大能不满意了,直接让你整改。 这…… 钱多多不敢想象,他看得内容才写道两位圣人年轻时,实力尚未如此霸道时,这要是改了…… 这后面剧情如何下去? 什么都是挥手秒。 好像就失去了紧张刺激感。 于是他热泪盈眶:“谢谢沈兄,我明白了。” 沈见碌拍拍他的肩:“明白就好,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有鱼。” 鱼? 钱多多眼睛亮了,但是骤然看到了沈见碌身边低气压的黎尘。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少侠从他上山起就对他不太对付的样子。 那还是…… 钱多多:“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86章 钱多多自认为非常识时务, 虽然他也很想和沈兄继续说点什么。 他可是一直都很崇拜沈兄,崇拜他的为人人品,崇拜他的做事风格。 如今沈兄和同门师兄弟一起还开办了这等有趣的书籍, 他怎能不对沈兄直呼佩服? 他但凡有那个本事, 也不至于被父亲天天耳提面命什么你就别想着做生日了,该玩玩该耍耍,后路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他想要凭借自己闯出一片天, 四处行侠仗义! 不过……他走的时候目光再往沈兄那边看了一眼。 那位黎少侠的目光也随之跟了过来,似乎是在催促他走。 钱多多:“……” 他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都是客人, 怎么这黎少侠好像看自己不顺眼呢? 钱多多向沈见碌挥手告别,然后捧着自己的书跑下山。 不过无论如何, 好歹是买到这好书了。 他虽然不懂这书能赚多少钱,但是能让大家喜欢,看的高兴的就是好书。 这样想着, 他忽然想起沈兄所说此书编写内容是由季师兄所创。 他不禁捏紧了书, 却又立即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仔细查看书页没有损坏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 既然是季兄所编写的,自己是不是可以上去询问聊一聊。 他是真的很想和这位编写出如此精妙绝伦故事的人聊聊天, 虽然不知道这是从哪得来的故事,但编写也是需要一些功夫,不知道季兄现在可否有时间。 他心中有些期待, 脚下步子也快了些。 还没下山,他就和一路人迎面撞上。 凭借过去对修真界的理解,钱多多能认出这群人身上穿的是蜀云观的弟子服。 但……这群人怎么会在这里? 钱多多第一反应居然是将书藏好, 要是让他们发现自己在看他们观内大能的八卦…… 前行的弟子对遇到他似乎也感到惊讶,当即“咦”了一声,四处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钱多多选择主动说话:“我……我是沈兄的朋友,来找他的。” 领头的弟子听后打量了他一番,不疑有他,笑着说:“这么巧,我们也是来找沈师兄的,要不要一起啊?” 他这说得如此亲切,笑得如此坦然,要不是钱多多觉得自己压根没见过他们,都觉得这群家伙是来抄家的了。 所以他问:“你们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那师兄说:“我姓吕,是蜀云观的弟子,今天带师弟师妹们来,是想感谢沈兄的。” 他说着往后看了看,后面的师兄弟们也跟着点头。 钱多多还是很懵,这是什么? “感谢什么啊?” 蜀云观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吕师兄说:“是这样的,此前我们在剑宗报名大比的时候,和洗墨宗发生了些口角,难免逞一时之快。当时沈师兄将我们带上山,分别给了我们合适的法器使用,如今我们使用有心得,故按照约定来找沈师兄。” 是……这样的吗? 钱多多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鸭蛋。 沈兄……他知道沈兄会自己做点法器,但是没想到还能做阵师用的法器啊! 沈兄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开展了多少产业? 果然之前的,说要做大做强不是骗他的! 钱多多热泪盈眶。 吕师兄不解他为何突然如此感动,还热情地问他:“小兄弟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上去?” 这如何能拒绝?钱多多立即就要答应。 “好……”这个字却在嘴边转了又转,硬生生收了回来。 他突然想到,自己本来就是找完了沈兄下来。 至于自己下来的原因…… 看着面前一群人期待的目光,和时不时往山顶看上一眼表现得跃跃欲试。 钱多多缓缓咽了口口水。 然后说:“不,我不去。” 吕师兄虽然感到惊讶,但也表示理解,他准备带着身后的人去。 谁知钱多多却突然挡在了路口前:“不行,你们也不能上去。” 吕师兄疑惑了。 这是为什么? 他询问:“请问小兄弟,为什么我们不能上去呢?” 钱多多沉声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能上去。” 这下吕师兄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连带着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 大家都是来感谢沈师兄的,又不是做坏事,你凭什么拦着? 况且此人还说什么是来找沈师兄的,看情况应该是刚下来,保不齐就是被赶下来的。 当即有人提议道:“别管他,我们走我们自己的!我们要见的是沈师兄!” 众人一想也是,他们要找沈师兄,这个人拦着又如何?直接赶走! 顿时,钱多多面前乌压压一片人都对他表达了不善的目光。 钱多多:“……” 不是啊!他真的是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他是为了大家好啊!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对不起沈兄了! 他双手一撑,挡住上前的路,闭上眼大声道:“沈兄现在和别人在一起,不太方便!” 声音不大不小,但却惊走树上飞鸟,同时四周弟子鸦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钱多多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赶紧呼吸几下,才发现一堆人看着自己,目光炯炯。 为首的吕师兄更是其中之最,他甚至有些兴奋的搓搓手,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怎么回事?细说。” 钱多多只觉得心中有些梗,同时居然也明白了一点季浔编写书籍时用到的方法。 有时候劲爆的消息,的确是能让人停止行为。 但……钱多多也不明白,他刚刚只是想说沈兄和别人在一起,正有事估计没空理他们,只不过一口气太短没说完。 为何只说了一半,这群人却都如此感兴趣了? 第113章 难不成,他已经比季师兄编故事的水准还要厉害了?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刚刚上去的时候,碰到了沈兄和山上那位黎少侠在一起。”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看样子,他们已经准备吃饭了,所以我说现在沈兄不太方便,各位还是不要上去了。” 说完了他自己都不敢看,半天才抬起头。 却见众人皆是一副果然如此还带着莫名意味笑容的神情。 钱多多也懵了,他这是错过了什么吗? 怎么大家要这副表情? 于是他问:“大家这是怎么了?” 吕师兄笑着看向他。 钱多多艰难开口:“我是有什么不知道吗?” 吕师兄笑着说:“不不不,这个其实也没多少人知道。我们也是凑巧罢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笑容意味深长,还和身后师弟师妹们互换眼神。 就像是进行了一场钱多多不明白的交流。 而钱多多也的确是不明白。 他挠着头不解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知道什么啊?” 他时真的不明白,怎么沈兄还有别人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要抗议,他和沈兄同气连枝,更是要一起将产业做大做强,沈兄为什么要瞒着他! 吕师兄见他面色不对,赶忙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下来,同时说:“我们真的也只是凑巧知道了,兄弟你别生气,我们看你应该也是沈师兄熟识。” 他这话夸得很在点上,钱多多心中顿时有些飘飘然,说:“那是自然,我和沈兄最要好了。” 吕师兄低下头,对他使了个眼色,说:“我们当时上山,遇到了一位少年。” 钱多多悠悠然的神态一顿:“少年?” 吕师兄点点头,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也跟着点头。 他四处看看,确保周围没人,才小声道:“当时沈师兄告诉我们,那位少年并非剑宗弟子,乃是他带上山的。” 钱多多:“……” 钱多多:“!” 什么玩意? 等等,好像没有错,当时沈兄也是这样和自己说的。 那位黎少侠…… 吕师兄等他消化完,继续说道:“那位少年我们当时看着貌似和沈师兄关系不一般,而沈师兄也承认了和那少年关系特殊。” 钱多多:“?” 怎么回事?他怎么已经听不懂了?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虽然今天他上山好像觉得黎少侠不想看到自己,但是这层意思,好像平日里没看出来啊。 吕师兄继续说:“沈师兄后来说,他对那位少年亏欠良多,只能将其安置在炼器峰上,还望我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我们当时是口风很紧。” 他看着钱多多,一副我拿你当兄弟的表情:“不过小兄弟你既然是沈师兄的朋友,相比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钱多多嘴巴好似被黏住了,一言不发。 他很想说什么。 但他现在能说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啊。怎么会是这样? 钱多多再仔细想想在炼器峰这几天,沈兄和那位黎少侠的相处,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和这师兄说得真的好像啊。 虽然上山没几天,沈兄总是有各种事情要忙,那位黎少侠也是,经常看不到人,饭点也是。 每次自己和沈兄师弟师妹吃饭的时候,都疑心那位黎少侠不需要吃饭。 但是他路过炼器峰的打铁房,和王五说起此事,人家却是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并表示:“沈兄回来的时候,黎少侠会去吃饭的。” 结果后面有一次黎少侠的确来了,沈兄刚好那天下厨。 那顿饭做的美味,钱多多吃得却不太美好。 因为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目光停在了自己身上,奈何不敢到处乱看而无法追溯源头。 今天上山找沈兄,也是收到了黎少侠不太好的脸色。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他依稀记得,自己还在山脚往上看的时候,两个人影只有模糊的颜色。 当时那两抹模糊的颜色好像是贴在一起的,结果自己走上前去就…… 钱多多明白了。 彻底的明白了。 难怪黎少侠对自己面色不好,自己居然打扰了他们好事。 钱多多居然有些感动的热泪盈眶。 欠他良多,需要补偿是什么感天动地兄弟情呜呜呜。 虽然比较少见,但是他相信沈兄,一定不会看错人! 于是他再次看向吕师兄的时候,面上已经覆盖了和他们一样的笑容,心中有着同样的想法。 钱多多:“感谢各位告知于我,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沈兄了吧。” 吕师兄笑容亦然:“是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去外面玩耍一番。” 钱多多掏出自己老爹给自己办的修真界商行通行证,该证整体漆黑,有着十分神秘的气息,和钱多多的形象多有不符。 钱多多:“荣幸之至,今日的消费,我来买单!” 第87章 此时的沈见碌尚且不知道在外面自己的名声已经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策马奔腾, 且已经不是他所能拉回来的了。 他在山顶一边浇着番茄,一边忍不住朝那边摆碗筷的季浔看。 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灶上煨着鱼汤,他在这边继续种地大业, 却觉得黎尘和这一幕无论如何都不太能融地进去。 哪有人穿着这样, 这么好的身段像个店小二一样的? 但沈见碌赶紧收回头,生怕自己再多看几眼让黎尘发现,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 刚刚钱多多那一通上山虽然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但好歹打破了他二人之间的僵局。 钱多多走后,这人倒是和个没事人一样了。 实在是庆幸, 沈见碌这般想到。 若要真让自己说个所以然来,他是无论如何都解释不出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做那件事的内心想法, 或者说他可能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 就是一时激动,不想这人误会也好, 不想他离开也好,用了自己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办法去拦住他。 虽然好像有点幼稚,也有一些冒犯。 但结果是好的, 证明他至少大事上没有犯迷糊。 他为了浇更远一些的番茄, 稍微倾了身体过去。 已经沉寂一段时间的小精灵再次说话了:“上次的事情怎么样了?” 沈见碌有些惊讶它居然这个时候能出现:“还好,没什么人发现我, 怎么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小精灵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好说话的, 很多话也都是为他好。 至于不好说话的时候,好像是看到他和黎尘走得比较近……以及询问小精灵的来历? 小精灵不太想说自己的来历,好像它自己也不清楚具体的。 但每一次, 它都说让自己想。 证明过去肯定和自己有关,但沈见碌回忆前世今生,都不知道小精灵的源头。 也有可能……是自己已经忘记了? 不知道为什么, 沈见碌居然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一般来说,小精灵这种有灵智但却没有实体的东西,排除掉某些大能遗魂的特殊留存,都是某些特定的器物灵识。 可是就自己这普普通通的一个,到底是怎么能和这小精灵认识呢? 小精灵似乎非常满意,语气都活跃了起来:“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哦,你要听哪个?” 沈见碌:“……” 这是什么典型立flag环节? 他嘴角一抽:“先说坏消息吧。” 正所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小精灵:“剑尊马上要出关咯,我预计你在剑宗混不下去了。” 沈见碌:“……” 反应过来他几乎尖叫出声:“这么严重?” 但他及时发现自己在外面,尤其是黎尘还在后面,要是被发现,小精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找自己。 小精灵似乎也很无奈:“没办法,剑尊可不会允许你炼器峰发展下去的哦,所以做好随时滚蛋的准备吧。” 沈见碌:“为什么?炼器峰好歹是剑宗的,何况有我师父。” 小精灵叹气:“这世上很多事向来都是没道理的。又或者,某个人就是道理。” 沈见碌抿唇:“那可真是,好没道理。” 小精灵说:“所以早点想好后路吧。” 沈见碌突然问道:“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剑尊为什么不允许我们这个没有任何威胁的炼器峰存在?” 剑尊是何等人也? 他为什么要和炼器峰计较? 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仙门又有谁敢拦他呢? 小精灵道:“我知道的事情是不会瞒你的哦,我也只能提前告诉你而已。” 沈见碌握紧了拳,最终又放开。 第114章 如果真的被驱逐出剑宗,他到底还能去哪呢? 他还有师弟师妹,王五那些人还等着他继续教授炼器技艺。 师父还等着他将炼器峰发扬光大,虽然那师父好像一直都没说什么。 叶执事估计要失望了,自己并非她所想之人。 还有外门的那些弟子们…… 他离开后,季浔大概也只能继续留在剑宗,钱多多,是会回去药王谷吗? 心念闪烁间,沈见碌眼前浮现无数人面孔。 也许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也许是觉得遗憾。 他就是,不甘心于此。 不过他也的确不喜欢剑宗。 以及,沈见碌偏过头去。 黎尘还在那边桌旁,远远看着,他似乎是在擦拭桌子。 按理说,他是客人,这种事该由自己来做。 黎尘却主动做了,他好像擦得很仔细,手上的布巾抹过一遍又一遍,他的衣带随风飘舞着。 如果他离开了剑宗,黎尘……会和他一起吗? 他,还能叫上他一起同行吗? 他欠了那么多钱,黎尘应该不至于就此放过他吧。 可能是发觉了沈见碌心中所想,小精灵十分气愤:“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又再看那边,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沈见碌急忙回头,哄着小精灵:“好了好了我不看了。” 小精灵哼哼两声。 沈见碌:“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副很不喜欢他的样子啊?” 小精灵:“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沈见碌:“……” 这是什么奇葩解释? 他辩解道:“但是总得有个原因吧,比如他可能长得不符合你心意……” 沈见碌继续瞥了眼,发觉黎尘长得真的……很符合自己心意是怎么回事。 小精灵稚童的声音却无比冰冷:“我就是不喜欢怎么了。” 沈见碌选择见好就收:“好吧好吧,不喜欢就不喜欢。” 小精灵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沈见碌:“听听听。” 事态已经如此让人绝望了。有个好消息就听一听吧。 小精灵嘻嘻笑道:“好消息就是,剑尊他其实受伤了哦,而且上次你们的影响,更严重了。” 沈见碌屏住呼吸。 小精灵:“所以如果你够有本事的话,虽然还是会被赶出剑宗,但是能让剑尊也不好过哦。” 沈见碌没有说话。 剑尊受了重伤他知道,但是不知道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如今听小精灵一说,估计是非常严重了。 但要让他对此做出些什么,他好像也…… 小精灵:“怎么了,剑尊这个样子你不高兴吗?” 沈见碌叹气道:“不算高兴吧,怎么说呢,他变成那样的话,又不知道会如何影响修真界呢。” 妖族魔族对人族虎视眈眈,那时的发展,谁又知道呢? 小精灵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说道:“我本来以为你会高兴的,毕竟,按照以前的你……” 它收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能吧。”沈见碌说。 放在以前他当然可以说是天道好轮回。 但是去过一次黑市,他才发现魔族和妖族对人族的阴谋一直在着。 他当然不指望剑尊能够为人类奉献什么。 但是不代表会没有人向剑尊去奉献。 会有一群傻得可爱的人,将剑尊视作心中的希望,希望他能够守护人族,能够保护人族山川大地。 至于实际上的呢…… 谁知道呢,都还没到那一天。 他只希望那一天不要来的那么早,让人们都还时间,对抗也好,再继续温暖一下也好,多过些平静的日子。 手中的瓢浇下水,水流哗哗落下。 等等,这样想的话岂不是修真界连带着人族大地都要完蛋了? 那这样的话他要去哪里啊? 人类都灭绝了,他上哪种地去啊! 沈见碌再次感到这个世界的恶意,以及,自己的渺小。 小精灵居然这时候还摆的出幸灾乐祸:“怎么样,你要怎么办啊?” 沈见碌没空关注小精灵语气的变化,只是喃喃自语着什么。 小精灵虽然在他脑子里,却并非能听到沈见碌的所有想法,见状也疑惑道:“你怎么了?” 沈见碌:“我要去找叶执事。” 小精灵:“!” 它有些慌张:“你找她干什么?” 沈见碌眼神坚定,好似已经下好了某种决心:“在几月之前,我师父曾和我说过,叶执事让我带的话的意思。” “修真界要完,责任平摊。” 沈见碌有些激动:“这不就是意味着,叶执事对这件事早有预料吗?那我们去问问她,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答案。” 亦或者是,某种帮助。 在此前,沈见碌一直是没有修真界要完的想法的。 毕竟上辈子的剑尊只是受了点伤,虽然不再庇护人族,对妖族魔族依旧有着威慑力。 但这辈子,貌似很多东西都不同了。 他说不上来,这对他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他仍希望着…… 江清月和渚舟不知何时也来了,在桌子那边和黎尘大眼瞪小眼。 他希望…… 沈见碌收起瓢,小精灵慢悠悠地说:“你去就去吧,但是她也帮不了你哦。” 沈见碌一言不发,往前走去。 小精灵这才看清他前进的方向,气愤道:“你怎么还……” 沈见碌仿若没听见。 小精灵瞬息之间遁入空门,没了声响。 沈见碌端着鱼汤放在桌上,给大家都盛好。 即便修真界有哪一天真的完蛋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 其实他好像也不那么在乎修真界的存亡。 只要这个世界存在。 只要在乎的人都在。 渚舟喝了一大碗鱼汤,十分满足,难得连黎尘也看顺眼了。 他好像背后有条翘起来的尾巴到处乱晃,热乎乎的汤让他满脸通红,说:“大师兄,你不要盛汤了,让这位少侠来呗。” 沈见碌:“!” 他缓缓将头转了过去,看向了黎尘。 他碗中的汤一口没动,此刻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沈见碌:“……” 渚舟道:“让他做点事怎么了。” 他是这样想的。 黎尘虽然是沈见碌带上来的客人,简称朋友。 但是白吃白住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应该分摊劳务才对啊! 他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江清月甚至都没有什么表示。 然而沈见碌的眼角一抽再抽,抽无可抽。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师兄突然脸色很不好。 沈见碌看了黎尘一眼就不敢看了。 小师弟真是给自己挖坑啊! 黎尘怎么能做事呢! 刚刚要不是手上忙着,他也不会让黎尘擦桌子的! 既是债主,又是恩公!肯定不能让他做事啊! 但是沈见碌此前隐瞒了这件事,导致如今为了维持大师兄的颜面,他更说不出来。 看着渚舟一脸天真不明所以看着自己,以及身上那十分明显的侧方传来的目光,沈见碌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传进去。 如果有的话。 渚舟疑惑:“怎么了大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见碌咬牙:“我没事,你继续吃!” 渚舟:“?” 沈见碌看向一旁的黎尘,他那一碗鱼汤没有动,原原本本的放着。 乳白色的汤上漂浮着几粒葱花,让人十分有食欲。 应该不是自己做的不好吧。 沈见碌抿唇,他明明记得一开始问黎尘是愿意喝的。 难不成…… 他仿佛突然间顿悟了什么,从汤碗里捞出鱼肉,背部的鱼肉嫩而刺少,筷子轻轻摆弄几下就好了。 他将鱼肉夹入黎尘碗中。 渚舟和江清月眼睛都看直了。 两个人都停下了碗筷。 沈见碌让自己强行无视这强烈的目光,只是专注将黎尘碗里弄好。 渚舟大呼:“大师兄你自己都没吃你先给他吃?” 黎尘一直盯着他,那目光好似穿透他看到了什么,沈见碌是越发不敢抬头。 临时起意的一眼,看到了黎尘眼角那颗红痣,烟雾缭绕中,似乎有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 的味道。 让他呼吸一窒。 黎尘突然开口:“你干什么?” 沈见碌急中生智:“我……我就是看你太瘦了!” 第88章 黎尘只是看了他许久, 半晌,冒出来一句:“多管闲事。” 沈见碌心跳好像突然漏了一拍。 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第115章 黎尘接过了那碗鱼汤,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那汤可能味道实在是不错, 黎尘很快就喝完了, 还给自己添了一碗。 沈见碌才慢慢转过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似乎升起了一股满足感。 就像是, 很久很久之前,他就想这样做了。 而今天, 终于做到了。 真好啊。 他也端起了一碗汤,喝了起来。 然而这边他和黎尘关系逐渐走向微妙, 那边江清月和渚舟则是感到非常不妙。 这是怎么回事? 江清月面色僵硬。 她就知道,季浔介绍的能有什么好的? 她从这黎尘上山就看出来了, 后面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人上山的目的就不单纯。 说什么和大师兄有特殊关系。 她看分明就是冲着大师兄人来的!然而她又不能直接去说,看大师兄的样子对他印象居然还不错! 现在是越来越好了,真是离谱! 而渚舟心中居然是惋惜到, 为什么大师兄要给他夹菜啊?他都这么大人了自己不会吃吗? 这个客人到底要坐到什么时候啊! * 殿前的钟声敲响, 一批考生进入大殿。 此次为符道修士的初试,所以殿内十分宽广, 座位错落有致。 书案上统一摊开一张宣纸,按照规矩, 前来考试的修士笔墨可以自带。 只有这纸是统一发放。 这纸本来是由剑宗制作给广大修士练习考试之用,但在墨圣前来之后,将纸换成了墨圣特殊配方。 为了不让洗墨宗的弟子对此有优势, 此次纸张的秘方连洗墨宗自己人都没用过。 前来参加初试的修士一个两个都换上了自己体面的衣服,背着一箩筐书写用具。 然后在门口同意按照规定继续宁排查。 大家所带的东西都很多,笔墨纸砚, 构图用的工具。 因为没人知道墨圣出的考题是什么,大家当然是将自己所能想到,会有用的东西都带上了。 甚至还带了自己的纸,准备万一墨圣要求画图,还能提前打几个草稿作为构图。 这让处在其中就拿了支笔一小瓶墨水的沈见碌有些格格不入。 而那墨水也着实造型奇特,装在一个小罐子里挂在胸口。 有人排队时看到对此感到好奇,上下打量了好一番,见到沈见碌胳膊上的牌子才确定了真的是考生。 但还是感到疑惑:“兄弟,你的砚台呢?” 沈见碌举起胸口小罐子,说:“都在里面了。” 那修士左看右看,这罐子长相一般,也不像是什么空间法器里面能装一堆墨水。 这人可真奇怪,就带这么一小罐怎么敢的! 万一待会儿墨圣出题让大家画一副泼墨山水图,他岂不是完全不够?那用什么? 然而沈见碌的目光却十分认真,让他都觉得是不是自己错了。 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兄弟,就一支笔一瓶墨水,不够用的!” 笔可是符师的命,怎么能就一支! 沈见碌只是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不怕。” 他本来只是想来见识一番,他也没学过符,只不过炼器需要才了解了一点。 如今到此处,目的也是多观察别人,而非自己夺冠什么的。 何况,他什么水平,干什么做不切实际的妄想? 那修士对此十分不理解,虽然也不是没有那种为了长长世面而来,对名次不在乎的修士。 但也没必要松散到这个程度吧! 这是纯粹来玩玩的? 怎么进来的啊? 前面的人开始催促了,修士无可奈何转身去让监考查看物品。 同时对着沈见碌长叹一声。 这么年轻,可惜了。 钟声响起,众修士入场坐下。 此次初试分了大大小小十二个考场,他们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里面的人无关门派籍贯,都是按照抽签随机排列。 沈见碌抽到的位置在窗边。 适合摸鱼,但是好像不太适合他。 他要是摸鱼了,还怎么看别人。 然而此次监考似乎格外严,有人只是稍稍往旁边看了几眼都被瞪。 沈见碌只觉得算自己运气不好吧,明明听说以前很松的,毕竟符这种东西,又不是看了一眼就能抄了。 要真是如此,抄的人也算是天才了。 钟声再次响起,墨圣的考题发布。 偌大一份卷轴滚落,垂落在地上。 沈见碌眯起眼,在那卷轴上看到了几个字: 诸生自便。 殿中先是哗然,紧接着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殿中有着不少洗墨宗的弟子,剩下的也是一些小门小派的符修或者是散修。 但大家其实某种程度都差不多,就是对于墨圣的了解。 墨圣一直都是传说中的大能,此前在洗墨宗闭关,职务交给了当代宗主,与其说大家不了解墨圣,不如说墨圣根本没有给大家了解他的机会。 所以沈见碌和季浔所编写的那本书册才会卖的那般好,就是因为大家对大人物都是道听途说或者凭空想象。 突然来了一样东西,告诉你大人物的生平,甚至将时间线拉到了大人物年少时,无形之中拉近了大家的心理防线。 让大家觉得,就算是大人物又如何,他们也有弱小的时候,也有懒散的时候,也有年少风流的时候。 所以大家看到考题的时候,脑子一瞬间是懵的。 但随即又反应过来。 大人物不就是这样吗? 他们怎么会猜得到呢? 而且,与其指望墨圣留下一个固定考题,让擅长此处的人肆意发挥,还不如让大家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将自己的所学发挥到极致。 这才是墨圣想看到的。 一时间,大家纷纷动笔。 纵情山水,街景人烟。 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 有的人觉得高峰威严,有的人觉得瀑布豪迈。 有的人喜欢杂草中一点白色小花,坚韧不拔。 有的人却喜欢那被无数人,无数次从上踩踏过的石头。 表面不甚光滑,划痕遍布。 这才是一场考试应该做到的。 沈见碌见大家似乎各有感悟,当即也不敢松懈。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他是来凑数的,什么也不会,但还是难免在这种情景下为大家兴奋。 身边人落笔如飞,墨迹摊开在宣纸上。 沈见碌因为那严厉监考,不敢偏头去看。 只能老老实实地画自己的。 他坐在窗边,看见清晨的桂花舒展。 嫩黄而细小的花十分紧凑地生长在一起,传来阵阵清香,比殿内烟火缭绕的熏香要好闻。 吹来的凉风也让人舒服. 看到桂花,沈见碌不免想到群山秘境。 过去百年的事,如今已经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剑尊的真面目。 或许有人,他们那次在秘境中的人。 而他们这群人…… 那几位兄弟是蜀云观的,不过是外门弟子,这次自己没看到,心中还是有些惋惜。 “考试期间请勿东张西望。” 沈见碌被耳边的声音强行扯回思绪,他抬头,监考一脸不善地看着他。 沈见碌赶忙低下头,做认真思考状。 同时也腹诽,他也没有看别人的,就看了看窗户外面也不行吗? 这又不是什么科举考试,是符修的考试,连找点灵感都不允许了吗? 但是监考既然发话,他也只能乖乖听话。 沈见碌拿起笔,蘸了蘸自己带的墨水,在宣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大圆上面加了两个小圆。 然后画笔勾勒在边缘,一个椭圆形的外壳般的东西,添上几根细线。 这就完成了,沈见碌自信满满地拍拍手。 不知道修真界看不看得懂这种画法,他画了一个滴在叶子上的立体露珠。 这露珠随着光线闪烁也变得活灵活现,只可惜没有填充物,但也正是如此,才能看出露珠的浑圆和软弹。 虽然露珠不能叫软弹,而是一碰就散了。 沈见碌十分满意,将笔搁下,打算等铃声响起就交卷。 等待的时间十分煎熬,他只能低着头发呆。 “你就画这个?这是什么?” 沈见碌才低头,头上又传来人声。 沈见碌抬头,见又是那位监考。 怎么回事,他成了传说中吸引监考注意的人了? 沈见碌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已经画完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画,没有缺少什么。 监考皱眉,他一身黑色剑宗道袍,背后还系着拂尘,站在那里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故而考场内没人敢做什么小动作。 第116章 监考:“你画的这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重要的大会?” 沈见碌抿唇,站起身来道:“我画的是叶子上的露珠,我知道这场大会很重要,但是我真的只会画这个。” 监考难以置信:“你就会画这个?别的一点不会?” 沈见碌想了想,自己以前还画过番茄。 但是目前看来,那番茄没有这露珠好看。 便说:“这是我目前会画的里面画得最好看的了。” 这可都是实话。 不知为何,沈见碌感觉这位监考快要晕厥过去了。 他们这的动静吸引了附近的考生。 他们有些已经画了大概,不急着填补,目光朝这边看过来,也就看到了被监考举起来的,那张露珠画。 众人:“……” 他们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 这种圆圈里面加圆圈的到底是个是东西。 但偏偏那位考生还一脸自信的样子,真的是佩服至极。 监考几乎都要强行控制呼吸了:“这是谁教你画成这样的。” 沈见碌弱弱回答:“其实没人教,我自学的,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那张画从监考手中“溜”了下来。 第89章 如果考场允许大家任意发出声音, 沈见碌想,他一定能听到全场人或鄙夷或不解或讶异的声音。 但这毕竟是一场大会,考试严格, 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犯错被取消资格, 无论沈见碌这边如何,都不会随便把头骗过来。 但是,耐不住沈见碌在这边实在是太显眼了啊! 说实在, 沈见碌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这监考就和停在他这不走了一样。 而且不知为何, 这监考一副快要被他气晕过去的神情,甚至伸手扶住了桌角。 监考也是位修为高深的修行者, 这一巴掌差点没把他桌子掰下来一个角。 木屑簌簌往下直落。 沈见碌:“……” 众人:“……” 他们终究还是忍不住,乘着监考不能回头, 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看。 掉落在地的那张画被沈见碌捡了起来,甚至还颇为宝贝地吹了吹,吹去上面灰尘, 然后平放在了桌上。 似乎有什么不对, 沈见碌略微扫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看他手中的画。 包括监考, 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沈见碌将画纸拿起,恭恭敬敬地, 递给了监考。 甚至可以说是呈上。 这下总没什么问题了吧。 他自己能力如此实在是没得办法啊。 他以后出去怎么说,我超勇的,我把监考弄晕了?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监考。 监考实在是忍不住了, 抽走他的画纸,伸手指向外面:“没你的事了,你走, 快点走!” 可是,这还没有考试结束啊? 沈见碌有些犹豫:“要不再等一会儿吧,好像还没人出去呢。” 监考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闭上眼,复又睁眼看向沈见碌,似乎是用了自己毕生的力量:“你出去吧,没有人会说你的。” 监考如此发话,沈见碌却没有什么轻松的感觉,只能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离开了考场。 还带走了桌上的笔墨。 监考扶额,长叹一声。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桌上画纸。 监考也才骤然发现,怒道:“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居然敢东张西望?还不赶紧画自己的!信不信我把你们通通取消资格!” 这下那些还没收回目光盯着他手上画看的,也赶紧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画自己的,头压根不敢动一下。 监考看着手中画,只觉得这辈子的气刚才都憋住了,完全喘不过来。 为什么会有把露珠画成鸡蛋的学生? 这画就像一个大鸡蛋上面盖着鹌鹑蛋,下面是一个鹅蛋。 你只能说他画得还挺圆润,不知为何,这墨水在阳光下居然也有些奇异的色彩。 但那又如何? 如同狗爬字配名笔。 配吗? 不配! 于是就这样,沈见碌离开了监考大殿。 殿内,不少洗墨宗弟子其实心里是犯迷糊的。 沈师兄他们之前见过,还用了沈师兄的东西,非常好用。 但是万万没想到,在炼器方面是大神,绘画方面如同小孩子啊。 刚刚看着沈师兄被监考如此对待还有些心酸,要不他们考完后去找沈师兄,对他进行一些指教? 按沈师兄报名符咒类考试来看,应该不是来混日子的,而是真心喜欢。 沈见碌还不知道,自己通过几件法器就已经在洗墨宗弟子心中有了莫名其妙的高大形象,如今这高大形象还因为不会画画这一萌点显得可亲了起来。 他们甚至商量着要不要私下帮助一下自己。 而天知道,刚刚那一幕真正受伤的可不是沈见碌,而是监考。 监考甚至觉得那幅画污染了自己的眼睛。 一个能来百闻大会考试的人,是怎么敢画成那样的? * 沈见碌下了大殿就往外走,今天按照日子山下会有新鲜的蔬果,他可以顺便去买一点。 一路上也有外门弟子看到他,向他打着招呼。 这群人大多数都不能参加百闻大会,如今聚集在擂台附近,估计是为明日的剑修比试站好位置。 沈见碌忍不住提醒一句:“到时候前排你们可以准备一些瓜子果子,虽然说大人长老们在楼上都不缺这个,但是我们下面的观众们估计很多人会需要的。” 得到消息的弟子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同时凑上前来问:“沈师兄,你参加了这个比试吗?” 沈见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沈见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能骗人:“这个嘛,我觉得机会应该留给大家,我一个炼器的,就不要掺和这个了。” 多少给自己留点面子,不过话说,季浔呢?他才是应该被堵在路口问参加这种比试没的人啊! 他可是剑尊弟子! 想到季浔,沈见碌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自从上次印刷结束就没看到他了。 当时好像钱多多上山和他聊,聊到了季浔,有去找的想法。 他们现在会在一起吗? 沈见碌脚下的步子一转,决定还是先去找下季浔,商议一下下一批稿子什么时候出来,他又需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拜别了外门弟子,选择先去季浔的居所。 季浔的居所还是在那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好在是也没太多人经过。 沈见碌再一次敲门,如同上次一样,第一遍没人应答。 沈见碌心里一边由着季浔想到剑尊,剑尊如今的处境,以及……说起来,季浔有一把剑,上面的词条自己看不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自己总能看到部分的,就连黎尘那把剑,自己看到的也是省略号。 省略号总比被盖住了强吧。 待会儿要不要试着问一下小精灵? 他才这样想着,门就开了,季浔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像是被榨干了一样开的门。 沈见碌急忙进门,将门关好,看着季浔一副要魂飞魄散的神情,终究还是没忍住,用手扶了扶。 结果,这一扶,季浔就像是瘫倒在了他身上一样。 突如其来的重量沈见碌有些站不稳,赶紧把他扶到桌边,喘口气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几天没吃饭了吗?” 季浔勉强睁开眼看了看他,然后颓废的闭上眼,气若游丝:“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销量!” 沈见碌觉得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不说还好,一说季浔就想哭,但是又没有力气,只能呜呜咽咽。 “之前卖的时候我放大话说如果破了多少销量下次发行就加倍内容,我这几天写的人都快麻木了,一堆东西,想组到一起真难啊!” 沈见碌:“……” 这是个什么条约? 以及,他发现了不对之处:“什么叫组到一起?你不是搜罗那些小道消息吗?” 季浔猛地咳了几声,捂着嘴道:“你在想什么?我写的肯定没错,只不过,那些消息太多了,我还需要筛选什么的,还得根据时间线将其合理编入,你知道我有多难吗?” 这样一想,好像却是是挺难的。 沈见碌拍拍他的肩膀,给他倒了杯水:“好啦好啦,辛苦你了。” 季浔接过水慢慢喝着,突然抬眼:“我写的东西,你还没看吧?” 沈见碌:“没看啊,我习惯等写完了再看。” 季浔松了一口气,沈见碌不明白为何,略微歪了一下头。 季浔说:“没看就好,千万别看,我还没有将故事完全抛出来,懂吗?” 第117章 沈见碌点点头,其实他没有说真实原因。 书的编写人就在自己身边,还是自己的朋友,不知为何,沈见碌想到这里就觉得没办法看下去那本书。 就好像,某种幻想被打破了一样。 沈见碌:“话说你最近有没有看到钱多多?” 季浔:“谁?钱多多?没见过啊怎么了?” 沈见碌有些疑惑:“当时他上山问我关于书的事情,我就告诉了他你是编写人,本来以为他会来找你的,但是你说没看见。” “我也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了。” 季浔:“你怕什么,那么大一个人,身上还有钱,能出什么事?” 沈见碌沉默了半晌,憋出来一句:“他是我偷偷带上来的,剑宗不知道。” 季浔:“……” 他好像突然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 他和沈见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两个人愣是没想出什么解决办法。 直接找人,岂不是太明显,这个人在外界人眼里,应该是不存在的。 私下找,剑宗这么大,怎么找? 季浔:“你这么厉害,当初就该给他安个定位。” 沈见碌:“那太奇怪了怎么行?” 季浔:“你都偷渡了还管那么多?” 沈见碌坚持:“这是别人的人生自由啊!” 季浔无奈扶额。 这下是没办法了,只能私下找,最近还是百闻大会开始,金总人来人往不知道暗处有多少人,只希望不要出事。 沈见碌希望钱多多只是馋嘴了下山吃好吃的了。 就是不要出什么事。 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在门边思考的事情,瞥向了季浔放在桌上的配剑。 还是和当初一样,上面的词条像是被什么遮挡住了。 很奇怪。 沈见碌装作不经意问道:“你都是剑尊的弟子,不报名剑修大比就算了,你不会剑法都不怎么练吧?” 季浔一脸苦相:“我不是说了吗?我的剑法都是成就点解锁换来的,你让我一个只会干饭的大学生拿什么当侠客啊!” 沈见碌点点头。 不对,他也是啊! 他怎么还拎着锤子呢? “你很想看这个吗?但是不太行哦。” 小精灵说话了,沈见碌面色保持不变,却在心中问道:“为什么?” 小精灵说:“因为这个东西和你有关,但是你不够强,就看不了。” 第90章 沈见碌先是沉默了一下, 脑内艰难思考着小精灵说的这话的意思。 什么叫和自己有关? 自己可没有做这把剑啊! 不过和自己有关不一定是直接和自己,难不成…… 这种时候沈见碌居然只能想到那个便宜师父。 身为炼器峰峰主,胡行知给剑宗做把剑应该很正常吧。 但是, 为什么看不看得见词条这种事, 居然和自己还不够强绑定? 沈见碌不解,非常不解。 小精灵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说:“有些东西你就是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啊。我也是为了你好, 而且你看不到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你不是还有个师父吗?” 沈见碌警觉:“你知道?” 小精灵自信满满:“我不该知道吗?你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 这句话让沈见碌对小精灵的来历更加好奇,但是他依旧不敢问, 怕小精灵下一瞬就消失不见。 有时候隐瞒真的比实话要好吗? 沈见碌说:“为什么问我师父就有答案?” 小精灵嘿嘿笑道:“当然是因为他是你师父啊!” 因为他是你师父。 这句话沈见碌其实还是第一次听到。 过去的无数次,他听到的都是:不愧是胡行知的徒弟, 和他简直一个德行儿。 听着都不像是什么好话,都是委婉地表示他们一样的不要脸。 小精灵这句因为他是你师父, 让沈见碌有了一种踏实感。 他问:“我的师父也知道很多吗?” 小精灵:“他知道的很多的,但是也得你去问啊。” 沈见碌有些落寞:“可是他总是找不到人,而且无论什么都说让我自己摸索, 说什么余生我就自己看着过吧。唉。” 虽然他目前享受这个自由的感觉还不错, 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而胡行知其实也没有完全不管他,甚至还和医师那边打了招呼, 让他去那边拿药都变得方便了。 他对胡行知这个师父,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是有些依赖的。 所以小精灵这么说的时候,他并不排斥。 就是不知道胡行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以及,如果剑尊出事照应了叶执事所说的修真界要完, 责任平摊。 那么她当时让传的那句话是“别死了”。 胡行知说没有事,到底是真的没有事,还是在安慰他? 沈见碌不知道, 他骤然间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慌。 他突然好想见一见胡行知,确定他的安全。 小精灵感受到他的悲伤,叹了口气:“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呢?万事虽然不一定会照着你所希望的发展,却又不一定会按着你所以为的方向发展。” “万事万物的变化都有其规律,我们人需要顺应规律,能够调动天地气运的大能会利用规律,还有心有不甘者妄图改变规律,打破规律,但这其实都是很扯的事情。” “你又怎么知道,你所做的,你所想的,你所改变的,不是这规律中必存的一部分呢?” “就连故事都尚且有波澜。” 沈见碌:“你就告诉我,我师父现在有没有事?” 小精灵大概是默了一会儿,然后感受了一会儿。 沈见碌似乎也从中短暂地看了一片黑色的星海,还未等他看清那是哪里,小精灵就说:“你师父没有事的,放心好啦!” 沈见碌似乎有些不信:“真的吗?” 刚刚飘过去的画面是什么?一闪而过的情况下他的记忆居然也逐渐模糊,就好像那个地方,就是不想让人看见,不想让人记得一样。 小精灵懒洋洋道:“我说的一定是真的,你就放心好啦!” 沈见碌抿唇感到一些惭愧,小精灵一直以来帮他良多,他却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小精灵。 小精灵甚至连实体都没有。 小精灵:“你有这份心就好啦,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有点累,要去睡一会儿。” 沈见碌抬头:“等等!” 他本能地伸出手,却只是在空中虚虚抓握了一下,什么都没看到。 季浔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沈兄啊你这是怎么了?从刚刚起你就在走神?” 沈见碌回过神来,发觉背后一身冷汗,心中空落落的。 他几次开口,终究还是没有说自己刚才的事情。 “我们刚刚聊到哪了?” 季浔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才聊到,我准备将加更机制升级,不但销量增加加更,如果后续读者朋友们的反馈书信更多,我也会增加一些内容。” 沈见碌一边擦着汗,觉得身上黏糊糊有些难受:“那挺好的,前提是你真的得写得完啊,不然就得让印刷工们都等着你了。” 季浔一脸自信:“这有什么难的,这几天是因为你师弟带着我去喂食灵兽,让我天天跑来跑去累的没时间写才这样。等过几天初试结束,我就解脱了。” 沈见碌擦着汗,这才想起之前让渚舟带季浔喂食灵兽的事情,不禁觉得有些有趣,说:“怎么样,我小师弟和灵兽相处可是很有一套的,你学得如何了,总不至于还被追着跑吧?” 季浔一副沧桑模样:“刚开始那几天我的心情是崩溃的,好几只比较灵活的灵兽不愿意吃我喂的,就喜欢窜来窜去然后从我手上偷,那几天为了护食我可是把这辈子的体力都用了,感觉天天跑得比马还久。” 沈见碌:“……” 看来还是,不太顺利。 季浔转而神色又变得有生机了起来:“但是,随着我的不断努力,我终于可以控制让灵兽吃我的东西,抢我的东西,但是不打我了。” “虽然它们好像是不想理我了。” 季浔补充道。 沈见碌:“……” 这算什么?他大为震惊。 季浔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凑过来说:“沈兄啊,你那个小师弟不简单啊!” 沈见碌:“?” 怎么了? 他说:“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渚舟一直都是个挺听话的孩子啊!” 渚舟不会是犯了什么事了吧? 季浔摇摇头,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是这样的,在被他教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似乎是可以和那些灵兽说话的!” 沈见碌:“!” 这么厉害! 他声线颤抖:“这……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没准是孩童心性?很多小孩子都喜欢和动物说话,在他们眼中世界和我们所看的不太一样呢。” 第118章 季浔却摇摇头:“不是的,他真的能和灵兽们说话,因为有一次,我在喂食一个猫科属性的灵兽,那灵兽一直都是老大的样子,特别难靠近。” 沈见碌:“然后?” 为什么要从最难的开始? 季浔如果知道了,肯定也想为自己辩解,他当然不敢从大的开始啊,但是当时小的都看他不顺眼,他没办法,只能先讨好大的试一试。 “当时我可谓是非常紧张害怕,就怕那灵兽一爪子把我拍成肉饼,当时我就是和你小师弟抱怨了一下,说如果受了比较重的伤估计影响书籍的更新,耽误你赚钱了。结果当时小师弟就让我等一下,他就走到了那堆灵兽中间,那堆灵兽都不敢动他的,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让他摸。” 沈见碌心说,这种能力,他也想有,他也好想摸一摸毛茸茸啊! 季浔:“然后小师弟就到那个大型猫科灵兽那边,和那个灵兽说了几句话,我当时没听清,大概是叫他老实一点见好就收,和我好好相处什么的。我当时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说这种话?” 沈见碌心说,我也觉得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对灵兽说这种,灵兽听得懂? 季浔继续说:“本来我也是以为小孩子喜欢和灵兽说话,但是接下来我去喂食,那灵兽真的不打我了。甚至因为老大吃了我的东西,别的灵兽也都默认接纳了我,都愿意吃我的东西不打我了。” 沈见碌看着季浔一脸骄傲自豪且满足的神情,不禁有些自我怀疑。 他这是前面喂食灵兽惨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被灵兽抢食但是不打人就如此满足? 季浔握住他的双手:“你家这孩子有天赋,好好培养,假以时日求他开办一门兽语课,我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掏钱来学习的!” 沈见碌面上神情一言难尽,心理活动更是苦笑不得。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 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的事情又解救了他,他看向季浔:“我们之前还在说钱多多来着,他去哪里了?” 季浔:“……” 季浔:“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吗?” 沈见碌:“所以我很急啊!他不见了我是真的很着急!” 季浔:“你先别急,让我先急,毕竟你之前说让他来找过我,这估计和我脱不了干系!” 沈见碌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呢?” 所以他们到底该去哪里找? 季浔也沉默,这个时候可不能推脱责任啊! 他试探着说道:“如果你担心因为身份不太正当而不能直接问,要不要再次求助一下私人关系?” 沈见碌几乎都要被季浔说的话给气笑了:“我哪来的私人关系啊?我就差没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这话说出去的瞬间,沈见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上季浔那鼓励的目光,他着实被梗住了。 关系嘛,好像也不是没有,就是看够不够厚脸皮。 但是事关钱多多个人小命,沈见碌又如何能不管。 他迎着季浔期待的目光,从唇边憋出了那句话:“我们去问问叶执事,看看她愿不愿意帮帮我们!” 季浔鼓掌欢呼:“这不就好了嘛!” 第91章 有种困难叫做你不想上也要上。 有种悲伤叫做这还只能你来上。 季浔和叶执事不算相熟, 就连上次询问百闻大会相关事宜,都是由自己先带的头。 所以指望季浔去问叶执事,沈见碌还不如先找棵树撞死来的快。 于是在季浔期盼的目光中, 询问小精灵得不到回应, 深津芦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藏书阁。 百闻大会期间,藏书阁向大家开放,门口和窗台能够看到其中弟子来来往往, 大多在查阅典籍,和上次沈见碌来时形成鲜明对比。 或许这才是藏书阁应该有的样子, 沈见碌踏着石阶向上,此前刚下了一场雨, 空中微凉,枝叶沾着露珠。 石阶缝隙长起了细细的青苔, 给藏书阁更加增添了一丝仙气。 有人看到他俩,也只是远远瞥过来一眼,立刻又收了回去, 看自己手中的书。 沈见碌默不作声, 带着季浔继续往里走,走进一处拐角, 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虽说也不是没有弟子会在藏书阁默背典籍内容以便加强记忆,但是此刻听到的却不是背诵什么的声音。 而是有两人在说话。 也许是修行遇到了难处, 同窗之间相互解疑? 沈见碌抬脚刚要走,却被季浔拉住。 季浔低声道:“先别走,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沈见碌有些疑惑, 偷听别人讲话好像不太好,但是季浔还是拉住了他。 沈见碌定住了,和季浔一起听了一耳朵。 先说话的那名弟子不知何门何派, 也不知先前说了些什么,沈见碌停下时听到的就是一句:“你听说了没?墨圣和棋圣都要寻找能够接班的后人了?” 沈见碌:“?” 这个……他好像略微知道一点点。 另一个人说道:“我也听说了,我师父一开始这样说我还不太信,原来是真的吗?修真界真的要遇到什么大劫难了吗?” 那人回答:“不好说,但是肯定会发生一些什么,不然不至于让两位圣人同时出面。” 对于那两位大人物而言,财富,权力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们也已经在人类青史留名,不必忧心往后。 但对于大人物而言,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断了传承。 想当初炼器多么炙手可热,如今却已经在修真界默默无闻就是因为百年前的一战失去了传承,后人也不能参透大人物留下的东西。 这些事情两位圣人显然是更清楚,他们可以继续逗留在人间界许多年,这许多年他们疯过狂过,到后面还是得定下心来,收一个徒弟,将自己的衣钵传承。 将自己的技艺能力,一代代传承千年万年。 一份能力没有后人,对他们,对他们所代表的流派,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这些事情其实大家都明白,不明白的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这么早? 两位圣人不是还康健着吗? 另一人有些疑惑:“就算真的会出大变故,那么最先出关收徒的不应该是剑尊吗?他应该是人族的最强者了!为什么迟迟没有他出关的消息呢?” 沈见碌本来想要走的心思突然就停了。 那人回答,似乎左顾右盼了一番,将声音压低:“我从师父那边偷听得到,剑尊其实是不会收真正意义上的徒弟的,剑宗所有剑尊名义下的徒弟,都是名义下的。剑尊并不会对他们进行指导胡总和别的什么?” “为什么?” “因为这涉及到一种名为运势的东西,有些气运,在某些时候,只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气运? 沈见碌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总是听到这个词。 包括上辈子,也总是能从别人口中说起,人之气运,相伴一生,不可强求。 沈见碌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过去的人们好像是看掌心的纹路来判断自己的一声是福祸相依还是如何,沈见碌也曾去看过,算命先生只是告诉他,他和这世间大多数人不会有何不同。 那时的他刚卖完捞上来的鱼,浑身都被晒得起皮,干裂的嘴唇问算命先生:“和大多数人没有什么不同,是指我能够平安一生吗?” 算命先生但笑不语。 现在想来,其实也没有骗人。 那位先生也许只是想说,他和世上的人都将过着劳碌的一生。 就算哪天突逢大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普通人的一生,总是遍布着各种不太好的意外。 季浔看着他抬起手,有些不解,也抬起掌心看,没看出什么问题。 书架后面的人还在继续说:“如果剑尊一人就已经占了所有剑修的气运,那么他不是更应该收徒吗?他教出来的弟子,才能接过人族重任啊!” 对面的人也许是嘲笑他天真,慢慢说道:“但是剑尊可是要成仙的人,他又为何一定要留下弟子呢?” 气运,成仙…… 沈见碌突然想到,人族已经上千年未曾有人飞升,妖族魔族也未曾听说有。 如果和功德无关,会不会有可能就是这里所说的,气运。 只有一个人的气运到达了巅峰,他才能够脱离人的范畴,达到飞升? 沈见碌突然冒出了这个奇怪又有些大胆的想法。 剑尊一直以来都不处理人族妖族魔族之间的矛盾,除了不想折损自己的气运,还有没有可能是不想染上纠葛? 与凡间的纠葛。 大陆的飞升逐渐成了神话,想要再飞升的人势必要尝试无穷无尽的方法。 而已经到了剑尊那个程度的大人物,会不会都知道这一点? 第119章 沈见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想。 对于大人物而言,人族到底该算什么呢?修真界又该被称为什么? 他不是大人物,所有答不上来。 他也不想成为那种大人物。 书架后面的话,沈见碌已经逐渐听不清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快些离开这里,于是他直接一把拉过季浔走远。 季浔听得津津有味,被他拉走了倒也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和他讨论:“刚刚那几位道友的想法颇有些大胆啊,你怎么想啊沈兄?” 沈见碌心说他还能怎么想,这种事情哪轮的上他来想? 沈见碌:“我不知道,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吧。” 季浔点点头,确实该先找钱多多。 沈见碌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季浔腰间的佩剑,道:“你这把剑是怎么来的?” 季浔发现了他的目光,拿起配剑,道:“啊?你说这个啊,其实这个我也不知道,就是我穿越打折不的那一天,突然就出现在我手边的,身为一个穿越者,这些东西我都是默认系统自带,我哪知道是怎么来的啊?你知道吗?” 沈见碌抿唇,他也不知道。 小精灵似乎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但是有说可以去问胡行知。 可惜胡行知根本找不到人,算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和胡行知相处多久,这个师父,可真是便宜师父啊。 沈见碌有些无奈,道:“因为我发现你这把剑很不错,而且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就有些好奇。” 季浔瞬间乐了:“你觉得很不错?那很难得啊,我也不知道这把剑怎么来的,不过一穿越身边就自带了,如果换做游戏的话,这可能算是一种绑定武器?” 沈见碌点点头,除了这个答案好像也没有其它的。 不,一定有,只不过他现在不知道。 一把和自己有关的剑,但是因为自己不够强所以不能看清词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把剑难不成属于故事中主角到最后关头觉醒技能所能够使用的,然后一招干掉大boss吗? 那要是这样说,季浔这主角剧本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了。 再次惋惜自己的炮灰剧本。 说话间两人再次走到了藏书阁尽头,一方书案上摆着典籍笔墨,书案上的卷轴摊开了一角,一杯茶已经凉了,油灯中的灯芯也很暗,不知原本坐在这的人已经离开了多久。 沈见碌向前走去,略微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 有些不认识的字符,他就是看了也没用,沈见碌不得不佩服叶执事的学识渊博。 季浔疑惑:“怎么又不在啊?我记得上次你来这边就是找叶执事她不在所以你和我遇到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触发条件啊?” 沈见碌:“……” 他想说,上次来问百闻大会的时候,不是刚好遇到叶执事了吗? 而且那个时候叶执事还让他们去帮忙做点事情,去了黑市开了开眼界,顺便还遇到了钱多多。 现在想来,沈见碌都觉得世界有些奇妙。 居然就是那么凑巧…… 以及那次拍卖会所拿到的骨灰。 自己居然全吃了,其实当时自己真的没有那么想,只不过突如其来的念头,以及当时事态紧张,自己直接就选择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折磨他人。 如今看来,那位魔族好像确实是被自己吓到了,而当时在场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心理阴影,反正沈见碌是不想再回忆了。 事后自己因为迷药没有用好晕倒了,还是黎尘把自己背回来的。 黎尘…… 说起来,今天出门比较早,还没见到他,上次吃饭过后,黎尘又不知为何在自己房间里就没有出来,沈见碌本来想去问问的,但是怕又出现上次的尴尬情形。 没做好准备之前,还是不要贸然上前了。 再加上这几天真的是越来越忙,实在是没有时间去想他了。 现在突然想起来,居然觉得自己应该先去问问,再考虑自己不会说话的事情。 唉,做人真难。 不对,想远了,沈见碌看着自己的肚子,很难想象里面居然有人的骨灰。 当初在山的那边,自己装晕的时候有奇怪的感觉,小精灵说和自己有缘,还对自己无害,按照自己和小精灵是绑定状态,小精灵是不会对自己说谎的。 但是,得在一个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回对一个先人的骨灰有缘呢? 沈见碌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有了大机缘的救世主,他现在反而是觉得,自己不会和骨灰主人八字相合,骨灰主人随时可以夺舍吧。 这种想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耳边就传来人声:“你不是去考试了吗?怎么这么快来了?” 沈见碌抬头面容惊喜,叶执事居然让他等到了。 叶展眉还是那身黑色长袍,缓缓坐下,端起桌上那杯茶,发现凉了,微微皱眉将其放下。 季浔十分有眼色地找借口说去倒茶离开了,只留下沈见碌和叶执事相对而坐。 叶展眉挑眉:“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事?” 让她猜中了,沈见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而又想到,好像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自己确实是不会来这里的。 叶执事帮了自己许多,自己本该没有什么事情也来看望才是。 但是钱多多的事情他不想再拖,就直接说:“我有个朋友在剑宗找不到了,想找叶执事帮帮忙。” 叶展眉看着他,面色不变:“找人你可以直接找执法堂,他们会派人处理。” 沈见碌揪了揪衣袖,说道:“这件事不太一样,我的那位朋友,他不是剑宗的人。” 叶展眉:“百闻大会期间,剑宗也需要对外来弟子负责,你也可以去找。” 沈见碌咬牙,选择不隐瞒了:“不是的,那位朋友也不是百闻大会来的,他是之前我带上来的朋友,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我现在不知道他去了哪。” 沈见碌看着叶展眉,眼神不闪躲,为了钱多多,他总不能退缩。 叶展眉缓缓放下手中卷轴:“带外人上山可是重罪,你就这样和我说了吗?” 第92章 此话如同惊雷重重敲在沈见碌心上, 却不是被逼问的惊吓。 沈见碌既然敢这样说,就已经做好了被叶执事询问的准备。 犯错惩罚什么的都是虚的,沈见碌还是希望能够先找到钱多多。 毕竟就那人傻钱多的大好人, 不知道去了哪里被人如何骗, 想起上辈子钱多多的结局,沈见碌不免有些心疼。 他抿了抿唇,看向叶执事, 眼神不躲闪,他只是想要找到自己的朋友:“我知道这件事上我有错, 但无论错在什么,我们炼器峰会有自己的处置方法, 等师父回来我会去请罪的。” 叶展眉冷笑:“你倒是会为自己想后路。” 依照胡行知目前的踪迹,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就算他回来了又如何? 他的脾气估计会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不会去惩罚沈见碌。 叶展眉是真心觉得,胡行知这个徒弟收得真有意思。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虽然有些青涩,却又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坚定, 过去许多年, 年轻弟子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不会如同现在这般,坐在一方案台喝茶聊天。 安然聊着自己所隐瞒的事情, 犯的错。 所以实在有趣。 明明也是担心自己的现状,却还是先为朋友考虑。 但是胡行知又是看重了什么, 什么时候看到的呢? 叶展眉看向沈见碌,他又是为什么拜师胡行知呢? 沈见碌就算是不怕叶展眉,也顶部租户这样被人盯着, 更何况叶展眉的目光让他幻视教导主任,那种生为学生天生的胆怯感。 真是要命啊! 好在叶展眉并没有维持这样太久,而是再次开口说:“你的朋友不见了, 为什么你会想着来找我?” 沈见碌脱口而出:“因为我觉得叶执事人很好,会帮我。” 叶展眉却摇摇头,道:“你想错了,我并不是一个好人。” 沈见碌愣住了。 他确实是没想到叶展眉会这么说,按理说没人会拒绝对自己的夸奖。 而且身为剑宗中的执事堂执事长,叶展眉怎么说也有些权力,她又怎么会说自己不是好人? 哪种意义,哪种程度的不是好人? 沈见碌不知道,就没有说话,反倒是叶展眉看着他笑了:“你要知道,能够站上一定位子的人,都不会说好人,我不是,剑尊不是,这里的很多人,都不是。” 沈见碌还是没有说话。 他不明白为何叶展眉会突然提起剑尊,按理说剑宗受剑尊庇护,叶展眉不应该对这位大人物做出如此不好的评价。 至于后面说这里人的,不知道是哪些人,也不敢猜是哪些人。 不过,叶执事为什么要提起剑尊? 第120章 难道,在他和季浔书架那边听别人说话的事情被叶执事看到了。 所以她想敲打自己一番或者暗示什么? 叶展眉看向窗台外面,绿叶新枝生长,露珠低垂。 她道:“我可以帮你找人,但是也不能白找。” 这就是又要自己帮忙做什么事情了? 沈见碌有些疑惑,上次是去黑市送东西,这次又是什么。 不过话说叶执事这样的强者真的需要自己帮忙吗? 她难道不应该有很多手下吗? 叶执事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这次的事情不太一样,这件事情可能关系到你未来的去向。” 沈见碌:“?” 什么玩意?他未来去向?他还能去哪? 难不成……沈见碌突然警觉,叶执事莫不是猜测到自己后面不会在宗门待着? 可是他是小精灵告诉他的,叶执事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大人物都是怎么回事,总能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还不愿意告诉他,弄得就他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 叶执事看着他,说:“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让你去黑市帮我送了一样东西?” 沈见碌点点头,当时老板娘还说可以答应他一个要求。 结果,想想还有些羞耻,他当时大言不惭说想要良田万亩,千军万马。 最后还因为在黑市没钱,不得已将其改为了银票。 他记得可清楚了,但是那件东西有什么问题吗?他总不能路上东西被掉包了吧…… 叶执事看他模样,就知道肯定没想到点子上,忍不住将手中书卷放下,苦口婆心地说:“其实上次我送去的那疯信,是在为你择一名良师。” 沈见碌:“哦。” 等等,择什么? 沈见碌:“啊?” 他这一声没控制住,在藏书阁中好不显眼,远处已经有人将目光投过来,沈见碌赶紧表示抱歉,复又回头。 这一回头,他可谓是十分无奈,他实在是没想到叶执事居然送信是为了这个。 但是……为什么啊? 他是胡行知的徒弟啊! 叶执事为什么又要给他找个师父? 叶展眉看着他,道:“我和你师父都看过你的命途,你不该在剑宗。” 空中仿佛静默了一瞬,耳边远处的读书声都在远去。 沈见碌眼前好像空白了一阵子,随即又被眼前棕,黑,白的色块相互交织,映成景。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您说什么?我不该在剑宗?” 沈见碌是难以置信的。 他这辈子已经承认了自己不该去学剑,去了炼器峰,但是突然有一个人告诉你不该在剑宗。 你是不该在修真界吗? 他仿佛看到了数年前自己在港口看着扑腾起来的鱼儿,却只能将它们一网打尽。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许是永远。 直到那一天,仙门的云船将他带上了从未见过的天地。 一个人其实是很难对自己产生彻底的怀疑的。 但如果那是一位你很敬重,而且很强大的人呢? 沈见碌不知道。 叶执事看着他,似乎是有些于心不忍,道:“其实这句话本来不该我对你说,不止是我,你的师父也是这样觉得的。” “你的命盘不该在我们这里,或许你有更好的出路,于是我们经过推演,为你找到了合适的去处。” 叶展眉看着他微笑,道:“那位师父也认可了你,他是一位不输于剑尊的大人物,你去他那里学习,往后百年都可不问世事,专心修行。” 一位不输于剑尊的大人物,那该是何等的大能? 叶展眉再厉害,也不过是剑宗中的一个执事长,和那群人有着天壤之别,她又如何能说动别人将自己收下? 沈见碌此刻却关注的不是这个,他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特殊的字眼。 往后百年不问世事,安心修行是为什么? 按照小精灵所说的,往后修真界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沈见碌双眼有些无神,他还是接受不了胡行知居然将自己推荐给别人当徒弟的事情。 就像是你有一个总见不着面但是又偶尔靠谱的亲人,突然有一天你得知他早就做好准备要把你送到别的家庭。 你会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被需要。 沈见碌问叶执事:“你们为什么要找一个师父带我百年不问世事?” 叶展眉道:“因为那是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了,你的师父希望你过得好。” 沈见碌还是不明白,他看着叶展眉:“你们这样说,外面的流言是真的吗?人族真的要和魔族妖族打仗了吗?” 叶展眉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那种眼神有些陌生,又或许他本来就对这位大人不如和熟悉。 叶展眉看着他的目光有长辈对小辈的关爱,又好像是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叶展眉说:“有些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百年已经过去了,现在发生其实是正好的,下一个百年,大家可不会人这么齐。” 她所说的人具体是哪些,沈见碌不知道。 但凭这几句话他可以确定不久后修真界真的会被魔族妖族大把入侵,现在,可能是没到时候,也可能是它们还在准备什么。 这片大陆,包括修真界,从来都不是人族一族的地盘。 所以叶展眉并不如何惊讶,过去这么多年,不过是再次面临一次。 早些发生不是更好吗? 大家都还在,都还有力气。 沈见碌:“这和送我走有关系吗?” 叶展眉:“你离开了,就可以和大多数人不同,百年后你就是新的圣人,不好吗?” 此后若有战争,便是现有的修士前行迎战,沈见碌可以安心待在某处安心修行。 待何日修习成功出关惊艳世人,再成为一方大能守护人间一方。 这不是很好的方法吗? 既保证了他的安全,又让他不至于那么内疚,往后他还有保护人族的机会。 沈见碌:“可是我不想拜师。” 叶展眉合上书页的手一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沈见碌没有迟疑,毫不犹豫地说:“我说,我并不想拜师,无论那个人是谁。” 叶展眉皱眉:“也许你知道他是谁便不会这么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希望有这个机会?但是我唯独给了你?” 沈见碌:“我直到,但是每个人心中的称量是不一样的,我不愿意,我也没有错,不是吗?” 叶展眉站起身:“你不想拜师你想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沈见碌也跟着站起身,视线和叶展眉齐平:“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不是吗?我为什么一定要拜师呢?” 叶展眉沉默了。 习惯了站在高处,去为他人做决定的人,是很少考虑到他人自己的想法的。 更何况叶展眉觉得这件事没有人会拒绝。 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人会拒绝,只不过她刚好遇到了沈见碌。 沈见碌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逼他。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如果什么不愿意的事情这辈子都强行愿意,他又和上辈子有什么区别? 既然大家都好,他能够安稳百年修行,为什么他就不能现在还在炼器峰呢? 有些事情好像从来都没有答案。 沈见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是应该和我的师弟师妹一起去吗?” 叶展眉顿了许久,直到再次说话时嗓中有了阻滞之感:“你真的不愿意拜师?很多人都希望有这个机会。” 她着重强调了“很多人”。 沈见碌只是认真看着她:“很多人不代表就是所有人。” 叶展眉看着他,眼前似乎又开始模糊,有些场景虽然远去,却还是能在极偶尔的时候脑海闪过一两片。 那些记忆会随着他们这群人老去而就此不被世人知道,他们也没有想要留下什么的想法。 沈见碌再次说道:“如果您真的觉得我不适合在剑宗,后面我会离开的,但是我并不想再拜一个师父离开什么的。我有很多种办法离开,我也可以通过很多种方式离开。” “但我不希望我的离开一定要承载些什么,世上从来没有谁能够承受住完全的期待,你们让我去别的地方修行百年,为什么认定百年后我一定会成为大人物,一定会守护一方?” “百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不是吗?” 沈见碌这一通话不可谓不大逆不道。 他可以表示自己百年后还是废物一个,他也可以说自己百年后为祸世间。 他在告诉叶展眉,不要轻易给一个人不该有的期待。 他既然不接受好处,自然也不会回应期待。 叶展眉皱眉,冷声道:“你如果什么都不做,你又想干什么?” 第121章 沈见碌:“我没有说我什么都不做,但我也的确可能什么都不做,毕竟我的1选择无法凌驾于大人物之上,不是吗?” 他这话算是变相回答了叶展眉对他的要求。 还真是有些不爽。 叶展眉看向藏书阁远处书架影影绰绰的人,有很多人,身形各不相同。 细碎的阳光被窗子筛过洒在木板地面,那些人想必都不会拒绝,但偏偏她找的是沈见碌。 为什么偏偏就是沈见碌? 命途…… 看到叶展眉的沉思,沈见碌觉得自己有戏了,道:“怎么样,您还坚持将我推荐到别的大人那边吗?” 叶展眉摇头,对这个孩子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和她过去遇到的不同。 大为不同。 她道:“你走吧,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答案,你那位朋友我知道,并非失踪,后续的踪迹我会派人送给你。” 沈见碌赶紧作揖以示感谢,道:“谢谢叶执事。” 叶展眉看着他:“你如果真的想感谢我,你为什么不愿意答应这件事?” 沈见碌抬头只是笑笑:“这个没有办法,谁让我就是这个鬼样子呢?” 叶展眉看着他,沈见碌的面容神色在她眼中变换,似乎衍生出了另一个人。 不过故人早已不在。 第93章 从叶执事那里出来, 沈见碌就觉得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叶执事虽然与自己不算很熟,但好歹也帮过自己,根据胡行知与她相熟, 更是自己应该敬重的长辈。 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却有些不管不顾别人面子的样子。 但他话已经说出口, 而那选择也的确不愿意更改。 他回头,藏书阁依旧笼罩在日光中,今日剑宗护宗法阵运转了九九八十一转, 刚好核心停留在了藏书阁上方。 彩色的霞光在藏书阁顶端,向外逸散出更绚丽的颜色。 这藏书阁从剑宗建立之初就有, 已存在了几百年。 叶执事又在藏书阁待了多久,于那方窗台读过多少前人经典呢? 自己今天的话在她眼里, 可能也不过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闹事罢了。 她不会在意。 沈见碌叹了口气,觉得还是下次找个机会来赔罪比较好, 目前叶执事也许都不太想看见他。 他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等来了季浔。 季浔不知又从哪听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面上还是带着笑的, 问:“怎么样?叶执事帮忙了吗?” 沈见碌点了点头。 季浔:“真不错, 我就说叶执事一定会帮你的,兄弟以后还得拜托你罩着啊!” 沈见碌只是笑笑, 他还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和季浔说方才叶执事所说的事情。 那些事情与季浔无关,何况他已经拒绝, 那么说不说应该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沈见碌和季浔顺着山路往外走,藏书阁外枝叶繁茂,投下的阴影遮天蔽日, 也不知再来是何时了。 * 沈见碌给花浇着水,此前殿试的符试结果还未下来,阵师那边由于场地特殊, 以及棋圣的亲自出题,至今都没有说何时开考。 但总在这几天的,沈见碌也就不敢出远门,只能在山下简单买些东西。 胡行知还是没有回来,渚舟被他安排去教季浔继续喂食灵兽了,御兽宗那边的小松倒是很开心,据说渚舟非常讨灵兽喜欢,那边的师兄师姐都在向他讨教学习。 而可怜的季浔至今只获得了食物安全许可证,还没有和灵兽玩耍相处,只能说路漫漫其修远兮。 至于江清月,想起她沈见碌忍不住眉头微皱。 倒不是不满,江清月的确是个很懂事,也不怎么需要他担心的小师妹。 甚至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如小师妹成熟,还需要小师妹帮忙。 成熟的,不太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这段时间他忙于宗内各种考试还有季浔办的印刷特本,江清月也就安安静静在炼器峰用他写的那些炼器手抄本学习着,偶尔有疑问的时候来问一下。 很给他省心,但也让他有种身为大师兄不太称职的感觉。 他如果有天能成个大树就好了。 至于叶执事所说的,为什么师父和她都默认之后修真界出了大事以后,最好的办法是将自己送走,到某处隐居修行呢? 如果一个灾祸到了必须将人送走远行,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届时可能修真界都不复存在,自己又该如何百年后再出来呢? 而为自己找了个不输于剑尊的师父又是何意呢? 师父居然也是默许的,是因为师父觉得自己和他师徒确实无缘吗? 沈见碌想不明白,他不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就在此时,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为什么又要想那么多呢?你怎么过不都是一样的过吗?” 是小精灵! 沈见碌居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听到小精灵的声音他仿佛就有了某种安全感,因为知道小精灵懂的比自己多,还会为自己好。 他说:“你上次说完就走了,我好多事都没来得及问你。” 这次的小精灵倒是懒洋洋的,说:“这次我比较闲哦,你可以多问问,我能说的可以和你讲讲。” 沈见碌脱口而出:“这次比较闲?你以前都在干什么啊?” 说完他就后悔了,但是嘴巴确实快收不回来。 但这问的也确实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他还是第一次从小精灵口中说出形容自己状态的。 什么叫现在比较闲? 它不是在自己的脑海意识里面吗?它能忙活什么啊?给自己看气血走向吗? 小精灵估计也是没想到他上来就问个没什么用的,气鼓鼓:“让你随便问你就是要挑没用的问。” 沈见碌赶紧为自己找补:“不不不,我是担心你才这样问的,你如果以前都很忙的话,你以前是在干什么啊?” 这句话确实是发自内心,且真心的。 如果小精灵一直都很忙,却能在各种危机时刻和自己说话,岂不是在忙的过程中还不忘关注自己吗? 小精灵哼哼两声,十分受用:“还算你有点良心,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沈见碌:“什么?” 小精灵:“其实我只是部分在你的身体里面哦!” 沈见碌:“!” 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部分? 虽然修真界有很多他无法理解的东西,意识,也的确又可能被分成无数份。 但是真的知道就在自己身边,还是…… 小精灵语气低落了一些:“你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我这也不会耽误到你。” 沈见碌:“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如果是部分在我这里,那你别的部分呢?” 小精灵哈哈笑起来,这时候才像是一个年纪不大,还十分调皮的孩子,说:“在很多很多地方哦!我自己都数不清的那种。” 很多地方?这小精灵难不成还是蒲公英那种生物,风一吹各种地方落地生根? 但是那种东西落地以后应该就成独立个体了,和小精灵所说的部分不沾边。 他疑惑却不敢轻易问,对小精灵,他还是要保持尊重。 小精灵不愿意的话,他还是别问了。 而小精灵还是和从前很多次一样,猜到了他想什么,道:“你是猜不到我是什么的啦,别白费心思了。” 沈见碌有些无奈:“难道我就永远都不知道你是什么吗?” 小精灵说:“不一定哦,等到了时间,你自然会知道的。” 和季浔那把剑一样的答案呢。 自己真是…… 沈见碌很无语,重来一辈子,别人都是身份成谜,自己是除了身份,身边啥啥都是谜。 小精灵安慰他:“没关系,往好处想想,这代表着你未来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你的人生不再是一潭死水了。” 沈见碌哭笑不得:“其实古井无波和一潭死水并没有太大不同,安定我觉得是真不错。” 小精灵鼓舞道:“年轻人,你要有理想,肯钻研,不要一天到晚想着躺平,奋斗才是有希望的懂不懂?” 沈见碌:“那是你没躺平过吧。”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小精灵的痛处,很明显语气都不对劲了恼羞成怒:“不,绝对不是,我不屈服于躺平。” 沈见碌谆谆善诱:“要不你试一试,没准一试就觉得真不错……” 小精灵:“不,你休想诱惑我!还有什么事情赶紧问,我要睡觉了!” 沈见碌赶紧问:“接下来的日子,修真界出的大事是个什么程度的?” 这一问,小精灵沉默了会儿。 它真的在寻找该用怎样的措辞去给沈见碌形容。 小精灵:“你能接受什么样的。” 沈见碌:“我们都死光了。” 第122章 小精灵:“……” 小精灵:“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呸呸呸。” 沈见碌赶紧求饶:“好啦好啦,主要是我确实不知道啊。” 小精灵见他也不是故意的,才说:“只能说不大不小吧,还是那句话,你做好准备离开剑宗,趁着它不会比你的危机先到。” 这危机居然还挺照顾自己的,居然会在自己离开剑宗后开始。 小精灵:“其实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地方避开修真界,等这段日子风头过去,百年十年后改头换面出来是最好了。” 沈见碌坦言:“但是你应该也听到了,我说过了我是不愿意的。” 小精灵低声嘀咕道:“你这毛病真要命,总是这样,以前也……” 沈见碌没听清:“嗯?” 小精灵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然后说:“好啦,我都说完了,反正你只要走得早对你就没事,看你怎么选了。我要睡觉了别烦我!” 它最后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沈见碌的错觉,有明显的颤音,就好像这小精灵在那一瞬间突然不稳定了一样。 他抬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才恍然醒悟小精灵从来都是在他脑海里说话,并没有实体。 但为什么,自己总是有想要伸手的习惯? 就好像,小精灵它,本该是有个实体。 就在自己眼前飘着…… 沈见碌觉得有些头疼,还是选择不要去想了。 远处突然传来枝叶被踩踏碎裂的嘎吱声。 沈见碌警觉看去,却发现青绿色的衣带飘飞,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沈见碌那天上殿中考试还想到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会不会避开他有些刻意,打算考完就去和他聊一聊。 谁知后面是钱多多不见了的事,为了找钱多多,只能暂且将他搁置一旁。 结果又是叶执事说的话让自己这段时间困扰,心中本就郁结,还有个阵师考试即将到来,沈见碌就干脆将自己关在了炼器峰顶上,将原先想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突然看到黎尘,居然有些……奇怪的,被人抓包的诡异感。 黎尘侧着光看过来,面色还是冷冷的,沈见碌怀疑自己这么长时间其实就没见过黎尘的好脸色。 至少是没见过特别开心的笑容,大部分时候要么冷着脸,要么……和之前一样,自己和他都不知道说什么,然后两个人一起尴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尴尬的。 于是这次他勇敢出击:“你怎么来了?” 好的,是个友好询问。 谁知黎尘脸色突然变了,原本还算得上平静的目光突然就锐利了几分,反问:“怎么,我不能来吗?”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沈见碌有苦说不出。 这不对啊,按理说自己刚才话没问题。 哦对,黎尘可是自己的大债主,自己怎么能用一般人的准则去对待? 债主找自己需要原因? 他最近真是越来越猖狂,根本不把债主放在眼里了。 沈见碌很想找点什么赔罪。 黎尘确实已经为他找好了理由:“我听说你最近在找那个姓钱的。” 他说话慢悠悠的,说完还瞥眼看了下沈见碌的神色。 果然,沈见碌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心中瞬间不快,这么紧张干什么? 沈见碌当然紧张,黎尘是从哪听来的? 他之前找了叶执事帮忙没错,但应该是暗地里帮忙啊? 黎尘不会是从外面弟子那里知道的吧?那他藏人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不对,黎尘怎么会接触到别的弟子…… 他突然反应过来,抬头却见黎尘脸色早已阴沉不已。 沈见碌:“我……” 这让他怎么说? 黎尘:“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说他怎么样了!” 他这下是真不明白沈见碌到底什么意思了! 明明之前,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 沈见碌心说他怎么可能不担心钱多多啊,人傻钱多去哪里都被骗,要是真出事了自己将他带上来肯定负全责的,自己也不希望他出事,道:“他是我朋友,我当然担心他。” 说完了他看黎尘脸色不好,于是适时补充了句:“你也是我好朋友,你不见了我也会很着急的。” 大概是他说这句话的目光和语气都过于真诚,让黎尘挑不出错处。 黎尘居然被他看得偏过头去,露出微红的耳朵。 黎少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还爱害羞的人呢。 沈见碌觉得自己的希望大了些。 黎尘:“你就只会说好听的。” 沈见碌:“你在哪听到的他的消息啊?”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说出,以至于两个人都看着对方说,听到话的时候沈见碌感到懊恼,寻思这是在说自己油嘴滑舌吗? 黎尘则是脸又冷了,一种我才夸了你你就让我输的感觉。 沈见碌试探问道:“我刚刚有说错话吗?” 黎尘:“没有。” 那……还得继续问了。 沈见碌:“你在哪问的啊,你出去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黎尘脸色好了些,道:“是有人送来一封信告诉我的,说是要给你。” 估计是叶执事了,上次之后沈见碌就不敢往藏书阁那边走,叶执事估计也对自己有些失望,用书信的方式送消息。 不过居然到了黎尘手上,该不会,他这一山的人叶执事都知道了吧…… 第94章 沈见碌突然有了一种小孩子玩弄心思, 但是大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的羞耻感。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是谁送来的你知道吗?” 黎尘:“是你小师妹让我来告诉你的,想知道去问她。” 沈见碌:“?” 是这样吗? 沈见碌很难将叶执事和江清月扯上关联。 不过江清月确实在剑宗待的时间总比自己久一些,也比外面的人放心。 让她来说确实挺合适的。 但……渚舟和江清月到底都是什么时候来的剑宗呢? 他上辈子没有学习炼器就不知道。 这辈子, 好像也没什么机会问。 沈见碌再次看向黎尘:“她说得是什么啊?” 黎尘:“她说你那位朋友在山下日子过得逍遥地很, 现在正在各处搜罗剑宗不为人知的事迹大幅度传播。” 沈见碌:“!” 黎尘:“换言之,剑宗,快要出名了。” 出息了, 黎少侠也会讲冷笑话了。 这个出名肯定不是好的方面的出名,话说, 钱多多这样真的不会被人打吗? 黎尘就像是他脑子里的另一个精灵,猜出了他这时候的想法, 说:“一开始也有人,但是他给各位来往路人分发钱财, 表示自己学艺不精,只能治大家的穷病,别的还请大家赶紧去医馆。” 沈见碌:“……” 他明白了, 都这样了还要什么心眼子。 这是大圣人啊! 他撸起袖子:“他在哪, 我也要去。” 黎尘冷声道:“晚了,他刚被抓了。” 沈见碌:“?” 沈见碌:“什么玩意?” 大胆, 到底是谁敢在民众面前动善财童子? 这分明就是老天放下来解救大家的。 黎尘道:“剑宗巡逻的人发现了他,以他聚集民众有未知风险为由, 把他抓走了,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在牢房吃完一顿饭了。” 清风拂面, 枯叶飘落,旋转后缓缓落在地上,沈见碌居然从中听出了一股二胡的岁月挣扎。 他刚才的心思是如此可笑…… 他冷静下来:“关到哪了, 我去劫狱。” 黎尘挑眉:“你劫狱?我们当初在秘境里你怎么不劫狱?” 这……这怎么能与之相比? 何况那时候自己不是和他一起关在里面吗?自己想劫也是有心无力啊。 但是当着黎尘的面肯定不能这么说,他解释道:“我其实就是说说而已,我马上要考试了,没办法去劫。” 黎尘转过头。 沈见碌又问:“狱里面生活还好吧?” 黎尘复回头死死盯着他:“你好像对他很关心?”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无论多少次,他总是能被突然面向的黎尘的脸惊到。 有种……不属于这个地方的美还是怎么,他总是能被吸引住。 不过他不会承认的。 沈见碌:“我和他是朋友,关心很正常。” 黎尘:“你放心好了,剑宗外许多民众对此表达了不满,剑宗巡逻的人也不敢对此进行武力镇压,只是说要留下他做客,待遇不会太差的。” 沈见碌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果然啊,有钱就是好啊! 什么时候自己也这样搞,就不怕铁窗泪太凄惨了。 第123章 可是一直在里面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然他提前传播一点钱多多真实身份的消息,作为药王谷谷主的儿子,剑宗总不会太不敬吧。 这样想着,沈见碌居然有种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糟糕的感觉。 虽然钱多多是因为他得到了山下民众的关注,自己是因为胆子大拒绝了叶执事的推荐。 但就好像……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会毫无转机。 也不会是你非做不可。 只要你能承受,且愿意承受后续责任就好了。 黎尘说:“你在想什么?” 沈见碌骤然回神:“没想什么。” 他这也不能算在想什么吧。 他看着黎尘,心中有些轻松。 好像很多次看到黎尘,带来的消息都是好的。 像是本来无限倒霉的他的幸运符一般的存在。 不过好像每次因为自己,黎尘有些倒霉。 沈见碌觉得还是有必要专门感谢一下黎尘,便道:“你今天有空吗?” 黎尘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没有直接拒绝这就是有戏! 沈见碌再接再厉:“是这样的,我们印刷新书还有些东西需要买,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山逛逛?” 黎尘:“就逛逛?” 沈见碌疑惑了:“不逛干什么啊……” 说完他就住嘴了,不对,肯定还有别的自己没发现的东西! 下山除了逛还能有什么…… 沈见碌脱口而出:“我想给你送点礼物。” 说完他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冒昧,忍不住挠了挠头,却也觉得自己应该踩到了点上。 对于债主充满感激,自己得送点礼物好好感谢一下。 他看黎尘只是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也在没什么目标地捏着袖子,原本齐整的袖子都变得皱巴巴的了。 似乎在进行着什么艰难的思想斗争。 沈见碌:“……” 不是,就下山玩一玩,至于这么纠结吗? 他人品不至于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吧。 就在他以为这场没戏了的时候,黎尘才看向他,说:“行。” 纤长的睫毛撒下阴影让那双眼睁开时如一笔水墨慢慢划开,底下朱红小痣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沈见碌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真不错:“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黎尘偏过头,衣带缓缓飘过,墨色的长发有些许凑到了沈见碌手边。 风一阵阵的,那无意的抚摸也是一阵阵的。 轻柔带着些许的痒意,冰冰凉凉的。 沈见碌看着他,在黎尘的视角,沈见碌比他矮半头,也就是要略微仰着头看他。 这个角度他的下巴是圆润的,脖颈到肩膀却瘦削,袍子也就显得有些宽大了。 黎尘红着脸低头说:“到时候再看吧。” 沈见碌拍手:“那就好,你等我先锁门检查炉火,我们马上就下去。” 然后他就一路小跑去了山顶的小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又没什么什么没放好的东西。 黎尘就这样在下面等着他。 待到沈见碌出来时,带上了门,手中的钥匙穿着绳子被他一甩一甩的,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贪玩。 然后向他奔来…… * 殿中无数纸张考卷被一一摊开,洗墨宗长老宗主整理观阅。 墨圣闭着眼躺在一张躺椅上,一双和年轻人无二的手指缓缓敲打着椅子把手。 长老们将考卷根据自己所学判断分门别类,以此作为评级。 经过他们挑选过后的试卷才会递给墨圣。 圣人的时间总是宝贵的,以及他们对圣人的敬重,也不希望圣人看到一些一看就知道学者技艺不精伤人眼神的画作。 靠着这个,他们很是筛选出了一些东西。 就在宗主打算将自己选中的一部分,自认为都是颇有天赋的孩子,还希望墨圣能够从中仔细挑选一位作为徒弟时,墨圣闭上的眼神突然睁开了。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摊开的无数画卷,被风吹起一角的画卷大多被装订在一起,遮住了署名。 作画修士们对此次初试十分看重,都用的是最好的笔,最上乘的墨,以及自己所最擅长的东西。 一时间殿中飘过的墨香,光线下浮动的微尘里似乎都染上了一种名为写意的神气。 但墨圣却不是要找这个。 他道:“一共有多少份考卷?” 一旁负责清点数量的长老颤颤巍巍站起来说:“此次殿试墨试共有两千三百五十一人,无一人缺考。” 墨圣亲自来的大会,自然不会有人缺考。 两千多人,也不错了。 虽然比不上百年前的盛会。 墨圣居然有些有些怀念,百年前,剑修还不是一家独大的时候,符修还是个分支甚多,派系甚广的道法。 那时候他在其中说不上多显眼,所学的符咒不够狠辣,却又不如和温和。 勉强算个中庸之辈,谁曾想百年后风云大变。 曾经修士们几乎必学的炼气养符入门,如今哪怕是路边几文钱的册子也不会有人去看上一眼。 他们或许是觉得自己天资不够,也或许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难有成就。 但墨圣看到了不免唏嘘,哪怕他作为圣人,行走天地带动气运流转。 他好像也无法阻止这世间的大势所趋。 他闭上眼,一缕神念如同流水,缓缓淌过地面,拂过那些被风吹动的画纸。 长老们有些震惊,许久不见墨圣用这一招了。 或者说,大部分时候,墨圣都已经不出手了。 大人物总是有些懒散的,他们也没必要费心费力去探查一些可能与他们根本无关的人。 但墨圣这一次却出手,他的神识看过每一副画作,也品鉴了每一副画主人的心意。 这对于那些人中的许多人来说可能想都不敢想,多年后也可以说出,当初我的卷子可是进了墨圣他老人家的眼的。 长老们有些忐忑,如果墨圣亲自查卷,可能证明他所想找的,并不在他们手中。 这是为什么呢?他们明明是按照自己觉得优秀的挑的啊。 墨圣睁开眼,道:“左边第三摞,从上往下第二十五张。” 话音刚落,就有人上前去翻开那一摞画纸,纸上东西现于众人眼前。 翻页的人本来是抱着一种期待着见到什么惊世大作的心态打开,一旁的长老则是胆战心惊自己居然漏过了让圣人满意的画。 但当那幅画现于众人眼前时,大家的心理活动却变了。 翻页的人心想这作画人是不是要倒霉了。 长老心想果然墨圣是看不下去这堆好画里居然有这么个……诡异的。 那幅画摊开在光下,色彩黑意里还流转着五彩斑斓。 大小不一的圆形组合起来放在一个椭圆形上。 第95章 这很难评, 真的很难评。 这画纸上的东西不说是三岁小孩都会画,单说寓意什么的,长老们就没从中能体会到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就将此画排除在外不予录用。 但墨圣此刻将这幅画单独挑出来, 大概率不是觉得这幅画十分合他心意。 真合心意在座的长老侍从都可以一头撞死了。 但他们也不免为那位考生惋惜, 好不容易来一趟百闻大会,技艺不精就不精吧,怎么就倒霉刚好遇到墨圣了呢? 对于别的弟子来说, 遇到墨圣是幸运的,能让墨圣点评, 没准还有机会被收为徒弟。 但对这幅画的弟子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看这架势, 墨圣一声令下就能将此人列入符修黑名单,往后比试永不记名。 这对一个年轻的修士来说, 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于是,翻着画纸的人一咬牙,觉得还是做件善事比较好, 率先开口道:“先生, 依我看来,这幅画虽然比较简略, 但是未曾不可从中体会到笔者的匠心独运。” 狗屁不通的话他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 谁知墨圣却并未露出不悦神色,反而笑眯眯地看向他, 示意他继续说。 这人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再看了看这幅画,仔细观察其细节。 好的, 没有细节。 他心如死灰:“笔触大开大合,作画人一定非常喜欢笔下的东西。” 为什么是东西? 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画得是什么,干脆用东西指代好了。 而一旁观卷的几位长老已经目瞪口呆, 他们惊讶于这人居然敢当着墨圣的面信口雌黄。 将一副一无是处的画作说得如何如何。 但……墨圣为什么好像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啊? 按理说这么差的画和这么拙劣的找补,墨圣过去应该早就看遍了才对啊? 他们仔细看向那画纸和许多张卷子被叠在一起,确定署名早就被黄皮纸封住,看不到人。 第124章 那么就排除了墨圣知道作画人,给予宽待了。 但……就算墨圣知道是谁画的,他又为什么要宽待? 他可是墨圣啊?谁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他放低自己引以为傲能力的追求? 这画画成这样,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墨圣就好像没看到他们一群长老在后面心惊胆战窃窃私语一样,只是接过了执卷人手中的画作,细细品鉴了一番。 他如年代久远的玉石的手缓缓平放在了画作上,喃喃道:“符道已经传承多年,弟子多练其技艺,而不习其寓意。” 其实对于符师来说,与其说他们是在画符,不如说他们在书写。 他们书写山川湖海,书写花鸟人情。 笔下划过的线条,其核心不应在于“咒”,而在于动笔所需要的“书”。 有了书写的心思,想将自己所思所想依靠书面留下来,才是符咒一开始载体的存在。 但是随着修真界日新月异,剑修的大幅度增加,每个人好像都在跑,都在赶着走。 而不是停下来四处看一看,看看别人,看看自己,看看手里的万物。 所以画,从来都不应该是以某样东西就该比某样东西大气,什么情感就一定能凌驾于某种情感之上。 他真正重要的,是在于作画人的内心,是否认真对待这幅画,是否真心喜爱这幅画。 墨圣指尖缓缓抚摸过上面几个圆圈,道:“他画的是一场细雨过后,天气凉爽,枝叶被洗礼。有一处枝叶颤颤巍巍,上面几颗露珠十分可爱。” 执卷人惊呆了,他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这画居然还有这个意思。 这么简单的画,圣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他很郁闷,长老们也一样郁闷。 他们几个方才都在思考讨论,如果墨圣要将这名弟子逐出修真界符道一门,他们该如何为这名弟子求情了。 毕竟墨圣第一次出来,就下如此残酷的命令会很不合适。 而那名弟子…… 好吧,虽然他们越觉得在这么重要的大会上画成这个样子很不用心而且可能是故意的。 但是有可能乃年少轻狂不懂事,不能因为这一场大会就把人家路给堵死了啊! 于是在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眼神交流下,他们终于决定你一句我一句分摊圣人注意力来为这名弟子求情。 结果如今看是怎么回事? 墨圣这样子,怎么感觉一点都不生气,也不觉得那名弟子不好,反而非常欣赏那名弟子的画啊。 墨圣看向他们,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怎么了?你们没看出来吗?” 这……怎么可能说自己没看出来,那不就是承认自己是废物吗? 于是几位长老硬着头皮说:“看出来了。” 然后尴尬地嘿嘿笑着。 如今也只能等墨圣自己说,他们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上面分析出什么东西来啊。 墨圣看向那幅画叹了口气,仿佛是又开始回忆百年前的修真就如何如何,这些各位长老在他还未闭关时就见过无数次,如今也见怪不怪。 就是不知,那名弟子的一幅画,为何能够再次引起圣人这般情态? 墨圣看着这幅画,就想起1曾经大家还年少的时候,一群人饮酒作诗,他当时画的也不好,画了树上趴着的一只毛毛虫,依稀记得当时也是很多人笑。 属那棋圣笑得最厉害,不但笑,还把他画抢走到处让人看。 但是墨圣丝毫没有觉得丢脸,他觉得自己画得很好,而且画出来就是给人看得,怕什么? 但是他不觉得有事,他的师父却觉得丢脸,当天把他揪了回来让他对着山峰画一百幅,势必要让他改变对万事万物欣赏的标准。 如今看来,其实也说不清是谁对谁错,没有师父,自己也到不了现在。 而过去的那些事,想起来也是欢乐多过于痛苦。 如今这幅画,居然让他想起过去了,该怎么说,不愧是他看重而的人吗? 墨圣道:“就是这幅画了,去点名吧。” 长老:“啊?圣人,您真的……” 他没有说完,还抱着最后一丝墨圣改口的希望。 墨圣却还是微笑,道:“就是这一副了,我喜欢,而且确实画的好。” 他手指缓缓摩挲了一下纸张上面的露珠,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窗外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空中浮起了一点即将下雨的沉闷味道。 长老们也忍不住看向窗外,剑宗和人间不太相同,这偶尔的风雨倒是难得。 沙沙沙—— 是很轻柔的雨丝滴落的声音。 直到些许雨丝从窗口被风吹过,落在他们衣襟。 凉意才让他们真实感觉到,下雨了。 墨圣捻着那幅画。 画这幅画的人想要求一场雨。 他为什么求雨呢? * 沈见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自己和黎尘刚下的山就下雨了。 那一瞬间,黎尘将自己的手抓住了。 沈见碌有些奇妙地从中领会到一种,好像是下雨了后,小猫不想离开热源的感觉。 他们本来就很久没说话了,好不容易下山一次的机会,要是因为下雨又没了,好像真的不知道下次是何时了。 他一边举着袖子想给黎尘挡雨,才发现自己为了方便做事,穿的衣服袖子都很窄,有一只还被挽起来了。 实在是不怎么能遮雨,只能两只手在空中比划。 黎尘却好像没看到,将他的手按了下来,揽着他进了山下一处屋檐躲雨。 细细的雨丝好像逐渐变得猛烈,屋檐瓦片下如同断线的珠子不间断地往下落。 落在石板台阶缝隙中,冲刷灰尘绿芽。 沈见碌盯着下落的雨水发呆,心里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下该怎么办?老天都不帮他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让黎尘和他一起下山,还想着买点礼物什么的哄一哄。 结果天不遂人意,如今下午估计外边都要收摊了,他买什么?他逛什么? 这简直比太监逛青楼还要无力。 黎尘站在他身边,突然出声道:“你要回山上吗?” 沈见碌“啊”了一声,回头看他,见他脸上不冷不热的,还是捏不准他的意思。 只是疑惑反问:“我为什么要回山上啊?” 黎尘定定看着他,眼熟格外清澈,眼下那颗红痣也就更加昳丽,说:“下雨了,你不应该回山上吗?” 沈见碌听了还是不解,看了看那快成水帘洞的屋檐,有些无语。 沈见碌:“不是,我们肯定是要回山上的,总得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吧?” 黎尘挑眉:“为什么?” 沈见碌奇怪黎尘是不是故意的了,道:“你看这雨越来越大,我们怎么能回山上呢?到时候淋雨一身感冒了怎么办?” 黎尘偏过头去,好像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声音有些闷闷的:“可是我们也逛不了了。” 沈见碌:“……”这也确实。 等等,既然这样问。 所以黎尘之前说的话,和不太开心的样子,都是因为下雨了逛不了? 沈见碌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既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黎尘靠在屋檐下另一边角落,沈见碌也就贴了过去。 他状似无意,实则眼角余光查看黎尘的反应。 结果,就如他所想的,黎尘只是微微低下头,看不见表情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但是随着自己的靠近,黎尘并没有说往后退一步或者往旁边挪。 他只是还在原地没有动,甚至有一时刻,不知道是不是沈见碌眼花了,他看到黎尘上半身好像往自己方向凑过来了一点。 当时他就身体僵硬不动了。 结果就如转瞬即逝,偏过头黎尘又回到原位了,也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沈见碌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调节一下气氛:“少侠,真的对不住我也没想到会下雨的。” 黎尘先是哼了一声,紧接着好像带着几分嘲意的笑着说:“可能我就是这么倒霉吧。” 沈见碌心下一热,赶紧说:“不是不是,是我的原因,我太倒霉了才这样的。” 黎尘没说话了。 大概过了一会儿,迟迟等不到黎尘开口的沈见碌忍不住回头,却和黎尘那张脸正面对上。 迎面的精致面容让沈见碌呼吸瞬间慢了下来。 别人是呼吸急促,他是有点紧张以至于强行抑制自己。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沈见碌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他也的确不知道该想些什么,黎尘就转过头去了。 突然得以正常呼吸的沈见碌拍拍胸脯,道:“你放心,我下次一定会找个好日子,然后带你出去逛一逛的。” 黎尘冷不丁来了句:“嗯。” 回应了就好回应了就好,沈见碌继续拍着胸脯,觉得自己这个小心脏真的是受不了了,等后面有机会他就直接去农村得了。 第125章 反正这段时间已经学习了部分种地技巧,到时候一边种地一边打打铁,总能养活自己。 至于这复杂的修真界,还是谁爱去谁去吧! 松了口气的沈见碌看着细密雨帘,道:“少侠,其实很多时候你没必要那么见外的。” 黎尘笑了声,但还是冷冷的,今天他好像一直都不开心:“我见外?难道不是你很客气吗?” 这……沈见碌万万没想到,话题居然能回旋镖到自己身上。 他满脸通红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没有。” 黎尘:“对,你不是,你没有。我是你的客人和债主,但是你平时出门不和我说一声不说,也从来不提具体的还钱日期,甚至在剑宗里面的很多事都瞒着我。” 沈见碌:“……” 不是,这又哪跟哪啊?怎么黎尘突然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 而且为什么有种,好有道理的感觉? 沈见碌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没底气。 觉得黎尘说得可太对了,自己这种老赖,没被限制出行就不错了,报备一下耽误什么呢? 他只能红着脸说:“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改,真的。” 黎尘:“我也没指望你怎么样,记得还钱就行了。” 说起还钱,沈见碌有些疑问。 过去独处时间其实不多,所以他并没有机会去问。 如今他却是真的有些好奇,黎尘到底是哪里的人呢? 如果是散修,何来的那把词条省略号写不完的剑? 如果不是,他又是何处的? 上次在黑市拍卖会中,黎尘曾说自己见到过百年前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他岂不是已经……三位数的年龄了? 沈见碌一时之间有些不敢想。 黎尘却突然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他嘴角难得有一丝笑意,虽然整体看上去是在笑话自己。 黎尘:“看你的样子,你对我很好奇?” 第96章 沈见碌当然好奇, 但是不一定敢问。 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问了黎尘就一定会说。 因为他们之间,貌似除了那不知道多少个0的债务, 黎尘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该说是一起经历过秘境的伙伴? 还是冒险将差点影响修真界的骨灰抢走? 说起骨灰, 沈见碌还心有余悸,那东西到底该算什么,小精灵说对他无害。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为什么无害? 而且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 未曾听说魔族妖族那边传来动荡消息。 会不会不久以后的修真界动荡,就和这个有关呢? 沈见碌一下子精神了。 面前黎尘却忍不住了:“你又在想什么?” 沈见碌赶紧回神抬头, 说:“抱歉,我就是忍不住发呆。” 黎尘看着他不说话, 两手抱臂,手指在胳膊上一敲一敲的, 似乎在探查沈见碌说这话的真实性。 沈见碌也就抿着唇,避也不避地让他看。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奇妙了起来。 最后还是黎尘忍不住了, 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沈见碌马上回答:“听了, 我有在听。” 有了台阶下黎尘的脸色好了一些,但抱着的胳膊还是没有放下来。 这个动作无形之中给了沈见碌说不上来的压迫感, 过去黎尘从未这样做过。 而他意识里好像……好像无论是多久以前,黎尘都未曾这样过。 突然的变化他心里的不是陌生, 而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心疼,心疼黎尘好像和过去不同了。 他没发觉自己开口说:“你是不开心吗?” 说完才发现这话说得真不如没说。 本来一件事就要结束了的。 黎尘抬眼看了看他,比他高一些的视角让黎尘不低头的情况下, 要敛起眼皮看他。 这个角度能够看到那过于长的睫毛扫下的阴影,以及十分澄澈的眼神。 黎尘:“我不高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说得好像我经常不高兴一样。” 你的确是经常让人感觉不高兴啊…… 这话沈见碌藏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怕本来好好的气氛突然又没了。 难得两人之间气氛突然破冰, 还带了几分玩笑性质,沈见碌也就打蛇随棍上,道:“那你要怎么样才开心呢?” 黎尘闻言,瞥眼看向他,目光从他的头顶缓缓下移,到了他的唇间。 沈见碌的身体随之僵硬了一瞬。 而后,黎尘的目光继续游转,从沈见碌背着行囊的肩膀到了腰间一串圆环。 目光在那里停留了很久,久到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沈见碌已经无法无视。 于是他赶紧扯下那串东西,叮当作响的声音很快被雨声遮盖,却也难胜清脆。 沈见碌很爽快:“你是喜欢这个吗?我可以直接送你啊!” 黎尘却没有点头,这让沈见碌的手一直停在半空,有些酸了。 沈见碌眨了眨眼,黎尘伸过手去,他本来以为黎尘要接过,谁知,黎尘只是将那串圆环继续挂在了他腰上。 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却又好像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挂的时候,黎尘整个身体都靠了过来,双手从他腰间穿过。 并没有实质碰到他,沈见碌却好像又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沈见碌:“啊?” 不要的话,为什么要看着呢? 他疑惑。 黎尘此刻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不想要这个。” 这个他已经有了很多个了。 他不想再看到了。 沈见碌:“那你想要什么啊?” 算了,看着什么又不一定是想要,可能就是单纯好奇或者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呢? 他干什么那么一根筋。 沈见碌不明所以地问,脸上却有些热,他觉得黎尘离他有些近了:“那你想要的我都不知道,我就没办法给你啊?” 黎尘从他身边移开,好像一阵风有着凉意。 凉丝丝的雨丝缓缓落在了沈见碌有些发烫的脸和耳朵上,让他清醒了些许。 黎尘看着雨幕道:“没想好,我们还是先等雨停吧。” 如果不知道该干什么,说什么。 反正现在也走不了,何不停下脚步,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慢慢等雨停? 听一场雨给大地滋润生机。 倒也是个不错的同行了。 沈见碌摸着耳朵,心里面暖洋洋的,想着下次一定要给黎尘准备一些好东西。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管他呢,等这场雨停了,他们还会有很多时间。 倒时候从哪里开始呢? 沈见碌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思考中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 怪就怪雨声太轻柔,怪只怪微风太凉爽。 以至于他迷迷糊糊,居然就此睡着了。 * 棋圣和掌柜走在剑宗的天池边,一同观看池中鱼儿嬉戏。 掌柜是不怎么敢说话的,老者看着亲切,有时候的确也很亲切。 但他跟在棋圣身边这么久,也很清楚现在不是他说话的时候。 棋圣盯着水中鱼儿有了一会儿,掌柜并不太能理解这位圣人到底是想看鱼儿的什么。 要论看鱼,蜀云观内也不是没有鱼,甚至棋圣还专门在那边设了凉亭,用来喂食垂钓。 大部分的鱼儿都要看棋圣心情,吃与被吃都是命运。 或者说它们从一开始被棋圣投入湖中,就已经注定了这一生不会逃脱两种结局。 你享有了一时的安逸,就要为这安逸付出代价。 而给予你安逸的人,也就有了主宰你命运的能力。 所以棋圣此时看着剑宗天池,掌柜并不知为何。 如果是想着钓几只玩玩,甚至说下去捞,剑宗上下应该都不会有人说不行。 棋圣毕竟是大人物,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何况不过是几条鱼而以,紫微那个庸才别的不行,看人脸色还是可以的。 就此,掌柜更不明白还有什么能让棋圣一直闷闷不乐只顾着看鱼。 直到棋圣终于开口,没有抬头,还是看着那鱼尾波动的流水道:“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人拒绝天大的好事呢?” 这算什么问题? 这又是想让自己答什么? 掌柜很懵,但是还是得答,他先是思忖了一番,关于棋圣问这件事是在问谁。 拒绝天大的好事,能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呢?还得是最近发生的。 掌柜没想出来,但是棋圣已经对他投向饱含期待的目光,掌柜不堪其重,说:“应该是没有的,世人皆为利所奔走,天大的好事往往想都不敢想,又怎会拒绝?” 棋圣听了,倒是没太大反应。 或者说他如今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本就没什么反应,他目光慢慢地从天池到了红鱼,又从鱼儿到了池边。 第126章 口中喃喃道:“到底是为什么啊?” 掌柜心说不好,和棋圣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今这副模样。 但他这段时间并非时时刻刻伴棋圣左右,有个什么事情他还真不一定知道。 只能试探着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心事?” 话是这么问,但是明眼人肯定都能看出来,棋圣就是有心事。 棋圣看向他,重重叹了口气。 掌柜:“?” 他不解。 棋圣从一旁的瓷碗里抓了一把饲料,抛向天池。 无数彩色的饲料在空中短暂停留一瞬,紧接着受到重力而落下。 落入水中,因为过于轻并没有激起水花,但紧接着蜂涌过来的鱼群激起无数浪花。 它们竞相追逐着,争斗着,为这一口来之不易的美食而哄抢。 不多时,水面漂上了鲜红的颜色。 这颜色不是某条小鱼缓缓遨游,而是浮起一丝血腥味。 倘若它们都是有意识的人,这场面也不亚于在灾民那边下放食物了。 可这明明都是剑宗的鱼儿。 棋圣注意力率先被吸引了:“剑宗的红鱼好歹也是有着灵兽血脉,剑宗都不派遣人来喂食吗?” 掌柜一听,这题他会,只要棋圣不要继续消沉就好了。 于是说:“并非如此,这天池的鱼儿都是有着珍贵灵兽血脉的,按理说往常都是安排给一些弟子喂食,用来换取部分宗门内物品丹药。” 棋圣挑眉,觉得有些有趣:“若是如此,怎么会这般情况?” 掌柜说:“剑宗内规定与外界有些不同,往常这份任务都是交给内门弟子,但内门弟子大多嫌这活儿危险还浪费时间,都会找一两个外门弟子帮忙顶上。” 棋圣没说话,但是眼神示意掌柜继续说。 掌柜索性全说了,反正也灭什么好隐瞒的。 掌柜:“这天池其实对很多年轻弟子而言都是危险的,这群鱼儿无论如何都喂不饱,阴天这边晨雾湿滑,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跌落天池。而在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出现。” 掌柜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凝重,其中可能在他没意识到的地方带了一些对剑宗的谴责:“剑宗往往不会管这些事情,外门弟子出了事不敢承认自己接了内门弟子的人物,内门弟子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人物假手他人。就这样,那些人都会被称为是胆大妄为到天池来玩耍出了事情,渐渐的,来天池这边的弟子就越来越少了,直到这次百闻大会,内门弟子忙着准备大会,不会参加这项人物,而外门那边不知为何,往常很多弟子拼着可能出事的风险来喂,这次却没有了。” 棋圣看着这湖,心情居然觉得有些意思了。 掌柜:“就这样也过了一段时间,内外门本就消息闭塞,所以上面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些鱼怕是有半月都没人喂了。” 棋圣突然道:“那些外门弟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不愿意来了?” 掌柜嘿嘿笑道,自知没有什么能瞒过先生,道:“我打听过,外门好像结识了内门的一位炼器峰的弟子,那名弟子本事十分了得,不但帮助外门弟子取得自己应有之物,还帮他们在此次大会售卖一些东西,最近啊还和我们手下弟子搭上了线。” 他这话说得委婉,没有说那弟子是如何让外门弟子维护自己利益,也没有说那弟子如何和自己宗门弟子搭上的。 这话也十分巧妙,做了交易是搭上,巧遇也是搭上。 棋圣很显然明白这一点,问道:“和我派弟子相处如何?” 掌柜笑道:“相处还是十分融洽的,不过……” 他欲言又止。 棋圣皱眉,道:“这有何不可说的,只管讲便是。” 掌柜听他这样说,心下就放心了,道:“那名弟子不单单和我宗弟子相处,还和那洗墨宗弟子关系紧密,当时甚至两派要爆发矛盾之时,还是这名弟子压制下来的。” 他说这话,一方面是将沈见碌如今形势坦白,说了和洗墨宗联系紧密,算是提前就给棋圣了个不太好的印象,不要抱太高的期待。 但是蜀云观这边弟子对他风评又确实过于好,掌柜只得添了几句,说那名弟子也不算洗墨宗的人,还算是比较明事理,而且对两边都友好的。 果然,棋圣听到此处,嘴边似乎浮现了一丝笑容,道:“是吗?想不到剑宗内居然还有这般弟子了。” 掌柜一听就知有戏,急忙道:“而且这名弟子我去探查过,就是那位当初在镇下做出那只笔的人啊!” 棋圣:“!” 棋圣的声音有些颤抖:“当真?” 掌柜急忙点头,道:“想不到剑宗这个百年居然占尽天时地利,还出了如此人才,上次先生让我关注,我便一路观察到了这边。” 棋圣抿唇,片刻后嗓音干涩道:“你可知我今晨闷闷不乐是为何?” 掌柜:“晚辈愚钝,还请先生告知。” 棋圣叹了口气,看向天空道:“是啊,你也说过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拒绝天大的好事呢?” 掌柜一时不知如何解答,只是安慰棋圣道:“也许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的人心中重要的,不一定在他心中就重要。” 这句话可谓在过去年间屡试不爽,尤其是对于那些年纪不大的修士们。 掌柜的一时没忍住就说了出来,本来还想赶紧收回,却见棋圣一脸惆怅,分明是听进去了的样子。 掌柜:“先生?” 棋圣又叹了口气,说:“你说得不错,我所认为的好,不一定他就认可,世间行人无数种,是我不该强求。” 掌柜懵了,他压根不知道棋圣在说哪件事,他们不是说到那位内门弟子了吗? 棋圣道:“此前一位旧友向我推荐了一位徒弟,我观其八字深得我心,昨日却忽然得知那位弟子拒绝了那封推荐,我与他并无师徒之缘。” 棋圣这边淡淡说着,掌柜风中凌乱了。 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 他刚才真的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棋圣居然还感同身受啊! 而且这天大的好处居然……居然是当先生的徒弟吗?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那为什么拒绝? 那弟子为何拒绝? 他又怎么敢拒绝? 棋圣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伸出手随便摆摆道:“你又何必惊讶呢?是你说的,各人之间不尽相同,这名弟子可能也是因此,上次在山那边才故意不与我相见的吧。” 路老板说他身上有那名弟子的味道。 他们曾经离得也很近过。 但是既然不愿意成师徒,就不愿意吧。 棋圣突然就坦然了,本来也该是,他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怪物,怎么能因为一个没见过的徒弟就伤春悲秋呢? 他看向掌柜,只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你说的那名弟子我十分感兴趣,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空老夫还真想去见一见。” 掌柜:“……”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那位年轻人大力举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但是此刻面临棋圣的威压,他只能僵硬着说:“他一定会为此感到荣幸的。” 第97章 沈见碌醒的时候, 风还是凉的。 雨已经停了,水洗过的天色还是朦胧的,更像是雾霭墨水被再次稀释过了一番。 浅淡的颜色遮挡着远处耸入云宵的山峰, 隐约能看见山脉起伏的轮廓。 这样的景色倒是有些熟悉, 只不过不知道多久未曾见过了。 沈见碌觉得很舒服,没想太多,打算翻个身继续睡一觉。 不动还好, 这一动让他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居然都是悬空的,原本的脖子原来是靠在哪里的。 这一动突然没有了支撑, 让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浑身还是软绵绵的, 没什么力气撑住自己,他也就只能闭上眼任其摔倒, 心里甚至还想着,反正刚睡醒脑子不清醒,摔一下也是差不多的。 可谓十分乐观了。 但说时迟那时快, 一只手立刻截住了他的倒下, 那只手伸来的方向就是他原先靠着的方向。 甚至不是冰冰凉凉,而是有些温度, 甚至还有些软的。 沈见碌抬起头,发现黎尘那张脸离自己很近。 就这样低头看着自己。 那可能是一刹那, 也可能是过了好几个呼吸,但沈见碌呼吸停滞了,也就不得而知。 先开口的是黎尘, 他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而仰面看着他的沈见碌“被迫”观看了他脸红的全过程。 先是眼睛睁大了,瞳孔似乎颤了一下, 紧接着脸到耳朵都慢慢变红。 黎尘:“你是不是有病?非要自己往地板上撞?” 沈见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坐直身体,似乎之前维持一个姿势太久了,现在浑身酸痛,他忍不住嘶嘶抽气。 第127章 一旁的黎尘忍不住冷嘲热讽:“就这样而已就叫半天,真不懂你刚才为什么要往地上撞。” 沈见碌忍不住了,道:“我刚刚就是睡迷糊了,不是故意的。” 黎尘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话,头又扭过去了。 沈见碌看了看离自己较远的房檐下石阶,细密的雨点激起的湿痕并没有蹭到自己,按照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估计没一会儿就要被雨水淋了,还多亏了黎尘把自己搬过来。 而睡了那么久,黎尘也没有打搅自己,甚至还分了半边身子让自己靠着睡个好觉,不得不说,真的对自己很好了。 沈见碌觉得很有必要感激一下,说:“少侠,你刚才有没有被淋到啊?” 黎尘不知道他心里在谋划什么,上下打量了他一顿,道:“没有,你要干什么?” 沈见碌面带微笑,觉得黎尘还是不要对自己这么见外,道:“我是想谢谢你,这段时间我比较忙,还没睡过什么好觉,刚才真的是最近以来的第一次。” 黎尘似乎觉得有些有趣,说:“是吗?你最近忙成那个程度,觉都没有好好睡?” 沈见碌点头:“是啊,所以我才说非常感谢你。” 他语气诚恳,还饱含着对黎尘接下来话的期待。 谁知黎尘接下里直接给了他个暴粟,冷笑道:“自己睡不好就少做点事,你不做没人刀架在你脖子上。” 不算太疼,但还是让沈见碌忍不住捂住头。 后退了几步和黎尘却不算太远,沈见碌脑袋有点晕乎乎,却还能思考黎尘所说的。 的确,没有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但是耐不住自己就是想去做。 而且还秉承着我不做就没人做了的心态。 老实说,这种心态其实很不好,但是习惯了的沈见碌也就不怎么觉得了。 而且,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还没见过黎尘发火啊!这次是为啥啊? 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希望黎尘也跟着平静下来:“就都是一时的,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就不忙了,真的。” 黎尘看着他,眼中满是不信。 黎尘:“你说真的?” 沈见碌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但还是大声说道:“绝对是真的,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谁知黎尘却是立马反击,道:“那可不一定,你一直说有钱了就还我钱,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不信你没钱。” 沈见碌:“……” 他惊恐而沉默,少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而且黎尘很巧妙的没将话说完,却也足够提醒沈见碌。 这么长时间你印刷买菜都有钱,怎么到还钱就没钱了? 沈见碌忍不住揪紧了自己的袖子。 黎尘看着他目光没动。 沈见碌不得已败下阵来,从兜里掏出钱袋子塞给黎尘。 先不说黎尘接没接,他的眼中已经饱含热泪。 黎尘:“?” 沈见碌:“对不起都怪我,这是我现在全部的家当,你收好。” 黎尘:“???” 不是,怎么这次这么容易就…… 按照他对沈见碌的了解,不至于啊。 要是按照以往,当然不至于。 但是沈见碌一想自己马上就要被逐出剑宗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带着师门去哪里。 总不能自己风餐露宿还要耽误黎尘,不如现在早日将欠款结清。 虽然目前看来是结不清了,但是好歹有多少给多少以免到时候拿不出来让少侠受苦。 而黎尘是不知道这一层的,他以为沈见碌突然这么急着结清钱,是想和他扯清关系。 他怎么能…… 又怎么敢! 黎尘的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变了。 阴沉地看着沈见碌,沈见碌还偏着头强行控制自己不要去看钱袋子,以免自己舍不得。 但他逐渐从中感到了一丝不对。 为什么少侠迟迟未接手? 沈见碌觉得还是抬头看一眼比较好,这一看就不得了了,黎尘的目光很不对劲。 沈见碌伸出的手还是撑着,他觉得这钱是万万不能收回的。 这可是事关自己人品的东西啊。 还是黎少侠后面的生活保障。 他不能动心思。 但黎尘的神情又实在奇怪,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生气。 非要沈见碌说得话。 沈见碌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摸了摸。 他怎么觉得黎少侠的目光怪幽怨的? 一定是他看错了。 他低头,赶紧将钱袋塞到黎尘袖子里,并说:“钱拿好了不要被人偷了,真的你出门在外小心被人……” 他刚想说被“欺负”,就看到黎尘那鼓起青筋的手背。 黎少侠并不文弱,相比起来,果然还是自己更容易遭受抢劫才是。 沈见碌换了个说法:“修真界骗子也很多,很多都会对你说些好话,然后争取你的同情心,紧接着对你进行各种利用。” 他越说越不对劲,黎尘看他的眼神也不对劲。 沈见碌心说我这说得都是肺腑之言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刚要开口烘托一下气氛却又忽然想到,不对啊,这不就和自己对应上了吗? 这说得……咋和自己这么像?他可不是骗子啊? 自己对自己有坏人的既视感,估计这世上除了他也不会有第二个。 沈见碌赶紧继续为自己解释:“我不是,真的,少侠你相信我。” 黎尘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转过身。 沈见碌开口问:“少侠你还好吗?” 他这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好在黎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句。 放下心就好了,沈见碌撸起了自己的袖子,觉得这雨后的天气真凉快,脑子一清醒突然想起了他们到这时的问题。 当时黎尘好像是问他,是不是对自己很好奇。 沈见碌当时没问,现在不知道该不该问。 明明雨已经停了,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先出屋檐的意思,沈见碌也就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机会。 沈见碌:“少侠,你之前说我对你好奇的事……” 黎尘背对着他应着,声音有些闷闷的:“你说吧。” 这么好说? 沈见碌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明明之前黎尘的样子还像不太乐意……虽然说也不是不乐意,就是感觉更多和自己开个玩笑什么的? 并不一定会说实话的那种,甚至不一定会说。 但现在却又突然变得愿意说了,是错觉吗? 沈见碌哪能错过这个机会,赶紧说:“你见过很多年前的修真界吗?” 这句话应该还算好吧。 黎尘回过头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沈见碌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却不觉得反感,就好像,这种目光其实是隔了很远很远。 而目光的人,其实也没有恶意。 黎尘说:“见过,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久? 沈见碌不敢猜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黎尘会觉得他猜多少年。 他能说他猜测黎尘几百岁了吗? 几百岁了还这个脾气的话,一般好像不乐意暴露年龄? 大概是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黎尘忍不住了:“知道了这个,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见碌赶紧说:“有的有的。” 他看向黎尘的目光,眼神是清澈的,诚恳的。 他发自内心问道:“那你见过那么多年,那么多人和事的话,你见过以前的炼器大师吗?” 过去的炼器大师是怎样的? 他们和现在用着什么样的工艺呢? 他们那时一群人是否能够争相讨论,是否也会遇到自己这般尴尬的境地呢? 他问得足够诚恳,也足够合理。 一个炼器的,好奇百年前的这些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沈见碌也是这样觉得的。 黎尘却突然伸出手来,从他的头顶拂过。 那瞬间沈见碌浑身僵硬,觉得耳垂有些烫。 黎尘拂过的手很快放了下来。 他只是从沈见碌头顶拿下了一片落叶。 一片不知道何时被风吹,停留在他发间的落叶。 枯黄中带着少许的绿,还并未被风干成纸一般的质感。 沈见碌抬头看了过去。 第98章 “和现在你的你也没什么不同。”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细微的风声卷着落叶, 沙沙作响。 腰间数个细小的圆环被他穿成串,此前他将这东西取下来,想送给黎尘当礼物。 但是黎尘拒绝了, 不但拒绝了, 还将东西重新挂回他腰间。 此刻伴着风声,叶声作响,他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黎尘将那片叶子摘去了, 继续说:“你觉得百年前会有什么不同吗?” 第128章 沈见碌抿了抿唇,将自己内心想法说了:“那个时候的炼器还有很多人, 别的修派也一样多,百花齐放的时候, 估计会比现在要热闹。” 一群学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擅长之处各有不同的年轻人,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估计都是热闹的。 但是沈见碌却无法得见这一切,只能基于自己的想象, 然后期盼未来会有这么一天。 黎尘却摇了摇头, 道:“你所以为的热闹,都是属于部分人的, 大部分炼器师,都是孤单的。” 沈见碌抓着袖子的手收紧了。 黎尘继续说:“炼器的人很多, 每个人的师父都不太一样,有的师父真才实学名望盛大却不愿意收徒弟,有的没什么本事到处招摇撞骗收了徒弟, 却还惦记着自己的本事,不愿意全部授出。” 他的眼神从远方淡淡雾霭后群山凝成一缕苍色的山脊,缓缓转到沈见碌身上。 而沈见碌还维持着方才抓紧袖子, 抬头看他的模样。 他嗓子有些发紧,也跟着抿了抿唇。 沈见碌:“?” “然后呢?” 他问道。 看向黎尘的眼神带着孩童般的纯真与探究,疑问。 他是真的很好奇过去的事情。 但过去的修真界,却又不一定比现在就美好。 沈见碌问:“炼器大师们传承下来的技艺,是没有人能够学,还是没有人教了呢?” 黎尘顿了一会儿,不知又看向了哪里。 他似乎在回想。 回想自己的过去,所见识到的东西,在想办法从中挑挑拣拣,然后精简成沈见碌能听的部分。 他说:“没有人能够学,能够算上大师传承的先人都已经故去,而后来的人们,也只能从留下来的残卷学习。” 沈见碌似懂非懂,有些郁闷地点点头,说:“这好像也不能怪他们。” 在那个时候,人族和异族相争天命。 能够保留剩下的人们,似乎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沈见碌的目光继续看着自己腰间的圆环挂坠。 这是自己所做的第一件法器。 自己当时怎么就想着做一个这样的东西呢? 自己真的是纯巧合随便炼制就出来的吗? 不知为何,重来以后,沈见碌觉得这辈子越来越多的事情变得不那么对劲了起来。 但又是模糊的,他无法从中找到绝对正确的答案。 小精灵也隐瞒了很多不愿意告诉他。 叶执事也是。 那么黎尘呢?他也会对自己隐瞒很多吗? 他声音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那如果再来一次魔族和妖族的入侵,我们还能抵抗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本来只想着,反正都要从剑宗滚蛋了,不如先给黎尘来个暗示。 到时候万一他们自己都保不住,黎尘还是赶紧去别的地方吧。 谁知黎尘突然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沈见碌有些不知所措,并且微妙地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黎尘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按照他平时那个对什么都不咸不淡的样子,应该是先嘲笑一下自己想多了才对。 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还是说,他也知道一些什么?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 他给自己鼓了鼓气,说:“我就是随便一想,此前我在剑宗考核时,有弟子谈论如今几位圣人收徒事宜,我也就有些好奇过去旁听了一些。” 他看着黎尘的脸色,一边看一边说。 黎尘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或者说大部分时候他都没有什么变化。 但这也足够了,至少没有生气,不是吗? 他继续说:“他们说修真界每隔百年就会出一件大灾祸,妖族魔族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修真界露出明显踪迹了。而几位圣人的相继出关,就印证了这一说法。可能有灾劫将至,圣人们急着寻找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人。” 黎尘看着他。 好像变得严肃了一些。 沈见碌补了一句:“我这都是道听途说。” 如果是假的,那当然最好啦。 他还想在这样的日子好好生活下去。 但是好像不太可能。 他和那些百闻大会的修士们不一样,他去过黑市。 他在黑市里,遇到了为了唤醒魔王而来的魔族。 各方势力也许早就在不同的地方扎根了。 不过是他太底层了,看不到罢了。 沈见碌有些丧气地低下了头。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忍不住想起叶执事所说的,他拒绝了那位大人物的收徒。 他不愿意去隐居修行,他背后又没有依靠。 他想干什么? 他能干什么呢? 一个普通的修士,世间这么大,他好像还没有确定一个可以立足的地方。 黎尘却突然道:“你不要想了。” 沈见碌瞬间抬头,抬头映入黎尘眼中。 也许黎尘说得没错,他好像是想了也没用。 黎尘继续道:“你不会有事的。” 沈见碌:“?” “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尘再次重复了一遍,一张脸都有些红了,似乎说这句话用了极大的勇气。 “我说,无论会不会有灾难,你都不会有事的!” 沈见碌更加不明白了。 关键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可以确定不是他听错了。 那这话听着就有些……那么不对劲了。 沈见碌:“我不会有事?” 黎尘偏过头,似乎是斟酌了一番,说:“你相信我就好了。” 这……对于债主肯定是要相信啊。 他不相信债主,怎么让债主相信自己啊! 人就是需要互相信任的。 大概是觉得气氛已经往了不太对劲的方向延申,沈见碌觉得还是有必要收一收。 虽然这话他听着心里也有些忐忑。 因为黎尘并没有直接否认未来会出大事,而是说自己没事。 那未来,估计是肯定要出大事了。 唉,当个普通修士真难啊。 沈见碌说:“雨停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其实这个点再逛逛也不是不行。 但是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都湿了,许多地方还有积水。 哪怕是到了市集,估计也没有往常热闹,很多铺面会因为积水和潮湿选择放弃营业。 他们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玩得高兴,还不如现在就回去。 就当是…… 雨后一场散步吧。 对。 就是一场散步而已。 沈见碌伸出手,主动牵起了黎尘的手。 他的手还温热的。 五指纤长,但却又很有力量。 那几次沈见碌牵着他的手,都有种其实是自己的手被牢牢抓住的感觉。 他颇为大胆地将五指插入黎尘的指缝,发现黎尘没有反抗而是任由其为之,就直接将五指紧扣。 他将黎尘往外牵引,人就顺着他的方向往外。 踏过被屋檐遮蔽的木板长廊,落到了积水遍布的石板路上。 他下脚的时候小心翼翼,同时不忘记提醒黎尘小心脚下。 沈见碌:“这个路好像不好走,我们待会儿上山的路估计更加不好走,我们就这样上去吧。” 黎尘看着他,淡淡地撇了他一眼,其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冷漠。 不过这冷漠好像不是拒绝,因为沈见碌觉得黎尘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 那是为什么呢? 沈见碌回想上一次,好像也是相同的情况。 那么为什么这次不一样了呢? 难不成…… 沈见碌说:“少侠你就帮帮我吧,我前几天去印刷厂做帮工摔了一跤到现在还没有好,我怕再摔一次。” 几乎是在他说完的瞬间,沈见碌就感觉相扣的手被攥得更紧了。 同时黎尘带着嘲意地说了句:“平地都能摔,你可真行。” 沈见碌自动无视其中笑话自己的部分,将其转变成对自己的关心,这样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而且其实黎尘的确是对自己关心的,不是吗? 他和黎尘牵着看似被强迫绑定的手,却安安稳稳走在了去往剑宗的路上。 虽然到了剑宗山底下,他就可以用法器从中开辟通道进去。 按理说里面未有雨水,他不用继续和黎尘拉着才对。 但就像是默契一般,两个人谁都没有松手。 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感觉? * 棋圣颇感兴趣地看着炼器峰,这座山峰不算高也不算雄伟。 在众峰之中甚至算不上特别。 但这里面,有他比较感兴趣的弟子。 那支笔,足以证明这个弟子的能力。 而后续蜀云观弟子对他的评价,包括那拓印阵法的法器,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第129章 真是好多年没有出现这样的巧思了。 过去炼器还没落寞的时候,他尚且还能同炼器师上套适合阵师的法器。 可惜没过多久,修真界一场大战,炼器师几乎全部消失。 而他还没来得及解决阵师将会遇到的困境,就好像永远失去了那个机会。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怎能不关注? 若是将其收为自己的徒弟,将阵师的才学传授与他,岂不是能够将器阵结合,创造出更加厉害的法宝,为修真界奠基更稳当的未来? 棋圣觉得老天还真是待自己不薄,虽然第一个徒弟没有缘分,但是老天一次给打了个双黄蛋。 总有一个能够有缘分的。 他此时居然激动,拂了拂自己那并不存在灰尘的衣袖,检查自己衣着是否得体,能否第一眼就让那弟子觉得他这师父真厉害。 第99章 掌柜看了一眼那位前面捯饬自己模样的老者, 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疼。 跟随老者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 掌柜不觉得是开了眼了。 而是觉得自己想找地缝钻进去。 棋圣这样子,真的就和变了个人一样啊! 然而棋圣并不觉得, 还在山下风口处摆弄着自己的衣摆, 势必要站成一道大气磅礴的风景线。 这让掌柜很无奈,蜀云观的弟子都在哪里啊?能不能来救救他? 他心里想的话蜀云观的弟子是听不到的那群人正在忙活准备初试。 符师的初试已经结束了,但是墨圣没有出来说什么, 估计是卷子还在批改。 这其实代表着很多东西,因为此次百闻大会其实不止剑宗有部分符师会批改卷子选择优良, 洗墨宗更是带来了一大批人。 宗主和墨圣亲临,估计是要受底下的长老们将卷子进行一番挑选, 然后交给大人过目。 从中选出他们觉得适合的,并且有实力的。 等待的期间对那场初试的考生不可谓不煎熬。 每个人都期盼着自己的卷子能够从中脱引而出。 但是那么多长老筛选, 按理说很快才是。 他们为了不浪费墨圣的时间和心情,一般都会只留几张觉得优良的让墨圣从中选择,如今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声响, 为何? 掌柜不知为何, 心里总是觉得不太平。 他总觉得墨圣其实已经选出了适合的人,但是出于某些原因, 没有将人选放出来。 为什么不放出来呢? 难不成那弟子还能像先生之前那位弟子,不愿意吗? 莫不是…… 掌柜觉得, 墨圣很有可能,是想等先生也选好徒弟。 他们争了那么多年,从年少轻狂到后来成为大人物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们已经不再代表单单代表他们自己, 他们代表了很多东西。 他们的一言一行。 他们也很难像过去那样看对方不爽就大打出手。 虽然他们看到对方都觉得十分欠揍自己手也很痒就是了。 掌柜觉得,墨圣和棋圣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默契,要在这场百闻大会上收徒。 他们都想将自己的徒弟带给对方看看。 同时暗暗对比一番, 谁也不服谁。 自己不能和对方打架,就让徒弟和对方徒弟打架,再来一句都是小辈切磋,打对方脸的同时再捞一些好处。 倒不是他们给不起自己的徒弟好处,就是这好处嘛,总是从别人钱包里面拿出来香。 还得是让对方愿赌服输不得不拿出,但是看见自己的嘴脸又十分不愿意,却也只能接受的那种。 掌柜的心思不知不觉飘得十分远,好在棋圣一心只有收到好徒儿,没有注意他。 山路上传来脚步声,沙沙的枝叶被踩断,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棋圣赶紧收拾好袖子,摆出一个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笑容。 本来他还打算上去的,但既然这徒弟下来了,就不要怪…… 他满怀期待抬头看去,引入眼帘的是一双草鞋,很小的脚,似乎是个小孩子。 那沈见碌不是个年轻人吗? 这未免…… 棋圣的笑容凝固。 江清月提着竹条编成的篮子,面无表情看向他和掌柜。 这小姑娘的面无表情,是真的就面无表情,你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生气。 但是却能够从这安静到有些诡异的气氛里感知到,她似乎不太欢迎你。 这么多年,好像还是头一遭。 不过没关系,棋圣的脸皮还是挺厚的,而且觉得区区一个小孩子,不在话下。 他问江清月:“小姑娘,你是这炼器峰上的弟子吗?” 从山上下来,总不能和这炼器峰无关吧。 棋圣这问自觉问得十分接地气还能从中拉近山峰关系。 谁知江清月只是抽了抽嘴角,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山峰。 明明她自己就是从上面下来的,此刻却好像突然就不熟悉那山了一样。 她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篮子,再抬头对棋圣说:“你是谁?你也要去采蘑菇吗?” 啥?采蘑菇? 棋圣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如何将他所说的询问和山峰关系理解成采蘑菇的,甚至还对他发出邀请。 是他不够亲切吗? 他看了眼旁边抠草的掌柜。 掌柜无端从头顶感受到不怀好意的目光,抬起头来就见棋圣看着自己。 同时那边有个小女孩也看着自己。 好歹跟在棋圣身边这么多年,掌柜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先是蹲下身来,目光和江清月持平。 和小孩同样高度说话,语气亲切,是能够更好交流的。 这是他过去这么多年做生意总结出的经验,如今将它用到了修真界,用来帮助棋圣收徒弟。 不知为何,这样一想,心里居然有些奇妙。 掌柜:“小姑娘你好啊,我们是这次剑宗请来的客人,你呢?你是这山上的人吗?” 江清月这次面色微微缓和,可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是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她又一次看向自己手中的篮子,道:“想采蘑菇的话,要趁早,刚下了一场雨,蘑菇都要冒出头来了。” 棋圣和掌柜听着,在这飘渺的山间,在这玄妙的修真界。 江清月说的话居然让他们有些怀念往昔,似乎是想起来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人间一个普通人的时候。 江清月似乎根本不关注他们,只是嘀咕着自己的事情:“如果我去晚了,蘑菇会不会都被他们采走了……” 眼看这小姑娘就要走,掌柜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将其烂了下来。 江清月略微皱眉,不明白掌柜什么意思。 她是真的要去采蘑菇,等沈见碌回来后就能吃了,免得渚舟那小子天天叫。 不过,渚舟好像不怎么喜欢吃蘑菇。 那更要采了,不过是被安排了个帮人和灵兽建立友谊的任务就天天后院叫,真是白瞎了大师兄对他那么好。 不过,眼前这群人。 江清月并不傻,她能看出这两人都不是一般人。 方才和自己说话的那位老者,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但正是看不出才更显出它的名贵。 风吹过,露珠沾染过,那袍子却像是流水一般,飘舞却没有什么褶皱。 非要说的话,江清月也不敢细看,她觉得那衣服上面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形成的漩涡,稍有不慎就会让她沉迷进去。 得亏不是渚舟下山了。 掌柜拦住江清月,十分慈祥地说:“小姑娘,你是这山上的弟子的话,知不知道你们的大师兄在哪里啊?” 来问大师兄? 江清月的瞳孔轻轻颤了一下,很微小的动作,却逃不过掌柜和棋圣两位老狐狸的眼睛。 棋圣跟着说:“你莫要怕,是这样的,我们有些事情想与他谈一谈,他之前还帮过我宗弟子,此次前来,我还想与他商讨一番后续有关法器的合作。” 棋圣笑着,心里头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一般的小孩子是不太敢和自家大人所认识的朋友说话的,哪怕这孩子刚下山时就觉得有些成熟。 孩子一般对自家生意什么的不了解,肯定不会一下子拒绝。 甚至因为他们是自己不认识的客人而不知该如何对待。 棋圣一边微笑一边点头,据他所知和据他过去在无数友人那边蹭吃蹭喝,都是靠这一招,看这小姑娘该怎么把他们带上去。 江清月看着这两笑容满面的老人,心里是莫名其妙的。 搞什么玩意,不要耽误她采蘑菇。 虽然她感受不到什么恶意,这些人对大师兄应该也没坏心思,但这不代表她就要把这两人带上去。 什么人啊,打扰大师兄怎么办? 江清月回想过去大师兄是如何教导自己的,想好后回头看向两人。 第130章 掌柜激动地搓搓手,似乎对待会儿上山跃跃欲试,棋圣微笑中含着期待。 但江清月接下来的话无异于给他们泼了一盆涟水:“大师兄说过,不认识的人,我不要和他们说话,更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 说完她转身就走。 掌柜哪能让她走,没看到身边棋圣脸都僵硬了? 但临到动手又想起小姑娘说得“陌生人”,自己好像却是像怪人,终究是没直接碰到江清月,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是剑宗请来的客人啊,剑宗上下都知道我们的!”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胸脯,圆润的掌柜的确富态憨厚。 但江清月看他的眼神和他过去哄的孩子都不一样,十分冷漠。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你们。” 干净利落。 棋圣:“……” 掌柜:“……” 他们无话可说。 他们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但是掌柜仍需要补救,这可事关先生收徒。 此前先生那个没收成的徒弟,消沉的样子又不是没看到,怎么能让事件再发生一次呢? 掌柜说:“小姑娘你相信我们,我们不是骗子,我们真的是来和你大师兄谈关于后续法器购买事宜的!” 生意啊生意啊! 你怎么能替你家大人拒绝生意呢? 谁知江清月轻轻哼了一声,说:“那你们可以等我大师兄回来了,再和他谈啊?怎么,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起吗?” 掌柜:“……” 好像,确实。 不过以前都是他拖着别人,如今是别人拖着他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 这修士真厉害,带出来的师妹也好厉害。 掌柜打心里佩服,同时居然觉得棋圣收了这么一个徒弟说不定能气死墨圣。 那可真是一箭双雕。 掌柜继续说:“那你能告诉我们你家大师兄去哪里了吗?或者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江清月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 突然道:“你们这么急干什么?” 掌柜一时有些说不出话,为什么急,当时是因为先生想要收徒啊。 已经失去了一个徒弟的缘分,另一个是多么的不容易,他们怎能不管不顾,万一机会稍纵即逝从指缝溜走了呢? 但是这话掌柜是不能说出来的,先生都还没发话,他也不能暴露。 按照他对棋圣的了解,棋圣可能会小小考察一下那个沈见碌,再考虑会不会将其收为自己的徒弟。 只要那沈见碌不是特别…… 掌柜想了想,觉得自己上次遇到他,人还是不错的。 掌柜说:“我们对沈修士比较感兴趣,好奇能做出那些特殊法器的修士,会是怎样的人。” 江清月眉毛又皱了起来。 掌柜继续摆出笑容,身后却有人的步伐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还能有谁来炼器峰?掌柜的刚要回头,就有声传来。 “你们是谁啊?为什么在……” 第100章 比他们更快的是那名女修奔过去的步伐, 她甜甜地喊了声“大师兄”就跑了过去。 空荡荡的篮子也随着她的步伐一颠一颠,这让里面什么也没有一时变得有些滑稽。 接住她的是个较为年轻的少年修士,但却不那么像一个修士。 棋圣一眼就看出来这少年腰间所挂的法器并非街边骗人的玩意儿, 而是真的有用的。 但这少年却一身短打, 袖子被捋起来,露出肌肉线条结实的手臂。 更奇怪的是,他…… 他居然还提着一个锄头, 看到小姑娘跑过来为了抱住她才将其放下。 这一幕无疑给了棋圣相当大的冲击力。 他是很难想象自己将要收的徒弟会是个热爱种地的,那岂不是和那谁…… 但这小姑娘跑过去时大声的“大师兄”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聋。 那少年身边还有一名差不多年纪的修士, 也是并未佩剑,却能从周身的灵气威压中看出是一名修为不凡的修士。 若是在别的地方倒也罢了。 不过…… 棋圣眯了眯眼, 这可是在剑宗出了名的人少无名的炼器峰啊。 那少年此前目光一直都在沈见碌身上,小姑娘跑过去的时候也只是瞥了一眼。 却在察觉到他目光的时候抬起头与他对视了片刻, 并未说什么就收回了目光。 沈见碌拍了拍江清月的肩膀,笑着说:“你今天要去干什么啊?” 江清月说:“下雨了,我要去采蘑菇。” 同样的话, 对不同人的语气是截然不同, 哪怕是久经沙场的棋圣和掌柜也不免有些尴尬。 好在沈见碌很快就发现了他们,没有让这诡异的平静持续太久。 沈见碌看着这两人, 也有些惊讶。 他不认识其中一个,但是认识另一个, 或者说也不算认识,完全是拖了叶执事的关系,去黑市逛了一圈进去需要结识掌柜。 而黎尘也见过。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方才黎尘也没说话的原因吗? 沈见碌抿了抿唇。 掌柜率先说话:“小兄弟, 你还记得我吗?” 沈见碌刚要回答,就觉得自己的手被拉了一下。 他低下头,江清月一脸懵懂地问他:“大师兄他们都是谁啊?你认识吗?” 沈见碌:“……” 这让他怎么说? 他, 好像不能说不认识,但是也不算认识吧! 掌柜的再一次补救:“小姑娘,我先前和你说过的,我们和沈道友有一些生意需要做。你说是吧?” 他看着沈见碌使眼色。 沈见碌如获救星,疯狂点头。 江清月看着他的眼神似乎还有一些疑惑,一些微妙的……疑虑? 沈见碌想了想到底改用什么方法不需要解释身份就让江清月相信自己。 这掌柜……他总不能说掌柜的真实身份吧,话说这掌柜不应该是在黑市那边吗?他怎么还混上剑宗来了,还带了一个没见过的人? 沈见碌急中生智,一把抓住黎尘道:“这是我和黎少侠一起出去谈的,不信你问他!” 这下算是把两个人绑死了,一切交给黎尘。 黎尘似乎也为此惊讶,还特意看了他一眼。 江清月愣住了,和黎尘一起谈的?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江清月可不会忘,早在群山秘境出来的时候,她就对黎尘没什么好印象。 和那季浔一样的路子,也不知道过去是做什么的。 可,大师兄难道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还是已经被他迷惑了? 江清月对黎尘的感觉很不好,上次她是看到沈见碌带着洗墨宗和蜀云观的弟子来炼器峰练手,当时还和黎尘偶遇过。 这个人绝对不是大师兄所想的那般单纯。 只不过……江清月不明白,为什么沈见碌还一副对那人十分信任,甚至连下山都要和那人一同,弄得很是亲密的样子? 江清月这油然而生的危机感,就像是一筐兔子里其中有个不吃窝边草偏要去吃河边草。 河边……一不小心滑下去可就难救了啊! 江清月抿唇。 而沈见碌根本没发现江清月这些内心活动,他的注意力都在黎尘身上。 要不是怕冒犯,他是真想伸手碰一碰黎尘,让他好歹给一个反应,不至于让自己这么尴尬啊。 棋圣和掌柜也都看到了这一幕,不得不说,心情也是挺复杂的。 这二人……是何种关系? 黎尘忽视了旁人目光,深深的看了沈见碌一眼。 沈见碌回了他一个微笑。 他心头一颤,仿佛被什么莫须有的火燎到,慌忙低下了头。 片刻后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合适,沈见碌的话还在空中等他接,再次抬头,沈见碌已经伸出只手,似乎他再不回答就要推一推他。 他便答道:“是的。” 其实就两个字而已,有什么不能应的呢? 他一开口,沈见碌好似松了一口气。 伸手摸了摸江清月的头顶,险些没将那编好的辫子弄乱,又急忙抬了起来,道:“我就说我没有说谎吧?” 他没有说谎。 但江清月十分期待他是说谎。 她再次看了眼黎尘,只觉得人生无望,麻木道:“可是这几个大人有些奇怪,我以前从未见过。” “咳咳。” 这是棋圣咳嗽了几声。 掌柜急忙补上,说:“我们都是本次百闻大会才来的,小姑娘你没见过我们实属正常。” 江清月瞥了他们一眼,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两个年纪都不轻了的修士不知为何,居然也有了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这只是个小孩子啊! 江清月提好自己的篮子。 第131章 既然大师兄已经说了,她也不好多加劝阻什么的。 不过……她瞥了眼黎尘,心里还是不痛快。 师父到底怎么回事,总是不在。 下次师父来了,她定要去问问,看那黎尘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将大师兄勾的魂都快丢了。 江清月向山下走去,山间有些潮湿,石板地面被雨水冲刷的锃亮,有些青苔已经冒出了傲然的生机。 她的话语也就飘落在山间。 “那你们聊吧,我继续去采蘑菇了。” 人影在山路间,渐渐淡了…… 沈见碌看着她走远,直到人影在尽头消失不见,才收回来目光。 看向那两人时,沈见碌选择先面向自己见过的掌柜,反正周围也没有别人,直接开门见山:“掌柜,你怎么来这了?” 掌柜的只是笑:“我说了啊,百闻大会我就来了啊。” 百闻大会欢迎各路英雄豪杰修士,沈见碌懂,但他不懂掌柜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自己当初有透露身份吗? 这就有些恐怖了啊…… 沈见碌:“那你这是干什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掌柜:“你是不是给蜀云观和洗墨宗的弟子制作了一些法器?” 沈见碌点头。 这倒没错,他还等着那群人过来给他提一些意见呢。 不过已经过去一段日子了,迟迟没有来人。 掌柜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似乎是越看他越满意的样子,让沈见碌心里怪怪的。 沈见碌:“是啊,怎么了?掌柜,你是蜀云观的人吗?” 没想到大宗门的门派势力扩充这么广大,掌柜居然和蜀云观有关系,甚至还上了此次百闻大会的剑宗? 掌柜点点头,说:“这次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沈见碌一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上次关于叶执事说得好事,已经让他对此有了些微的抵触心理。 沈见碌:“掌柜,我上次去黑市只不过受人之托,后来二次进入也只是为了看一看不同类型的矿石,我实在是不知道掌柜有什么好事要和我说,很多忙和事情我都帮不了的。” 如果是说什么要和他做一场什么交易之类的,他都这样说来总能知难而退吧。 沈见碌想的是很美好的。 掌柜的笑容也随之凝固了一瞬,可见他也的确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开头拒绝。 这炼器峰当真是了不得,方才那小姑娘就语出惊人好几次,丝毫不给他们面子。 如今到了这沈见碌,也是一脉相承的拒绝人啊,真是让人有些伤心。 棋圣这般想着,心里头却也有些高兴。 他可不觉得沈见碌会拒绝自己,所以说得这一番话,他就理解成了对沈见碌此人的考核。 真是不错,面对一个黑市来得人的时候,无论前方有着怎样的好处都不动摇,不愿意参杂到里面,独善其身这一方面,确实是不错了。 不过将来要是当他的徒弟,黑白两道吃不消可不行,等到时候收为弟子,他要好好教教沈见碌怎么在黑市里如鱼得水。 很多时候,在黑市里面说话可比修真界有用多了。 棋圣这样想着,忍不住闭着眼睛微笑点头。 沈见碌和黎尘在旁边根本不知这老者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滑稽。 而掌柜总不能让棋圣在旁边干看着,当即为二人引荐:“小兄弟,这次是真的好事,你觉得我们蜀云观怎么样?” 他没有直接说要沈见碌如何,而是先问他的意见,好引出后面的话题。 蜀云观? 沈见碌陷入了沉思,别人的宗门,这该怎么评价?需要持保留意见吗? 沈见碌有些苦恼,关于蜀云观其实他了解的也不多,大部分都是从一些书上得知的。 蜀云观的阵法诀窍很多都十分重要,在过去甚至炼器师也需要学一学,那个时候炼器阵法符咒基本都不分家的,可后来炼器师的大幅度消失在了那场战争里,也就逐渐和两派拉开了差距。 而蜀云观又是阵法中堪称顶级的门派了,更是有无数阵法大师和圣人坐镇,总之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以说,剑宗如果不是有剑尊在,还真不一定就比蜀云观繁荣。 于是沈见碌说:“蜀云观是一个非常好的门派,阵法什么的也很有趣,弟子我此前也与他们见过交流过,都是很不错的修士呢,希望他们将来能够守护黎明苍生吧。” 第101章 听到此话, 棋圣不免有些飘飘然,甚至胸膛也忍不住挺得更高了。 顺着山风飘扬的衣带更是显得他年轻不少,还有一番侠客的霸气。 而沈见碌看到了只会疑惑。 这位老者……想干嘛啊。 该不会是这掌柜有什么事情相求, 比如说江湖朋友闯了什么祸, 要送到自己这里来暂时避难吧…… 思及至此沈见碌精神了。 这怎么行? 瞬间,沈见碌看掌柜的眼神更加犀利了,甚至还带了一分严肃。 他山上已经有很多人了, 是万万不能再加的! 而掌柜不明白沈见碌心里想的意思,看这样子还以为沈见碌想着蜀云观的时候心中有大抱负, 同时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沉重。 这是好事啊! 掌柜的没忍住握拳在嘴边咳了两声。 这两声让沈见碌眼神更坚定了。 一般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都会特意清一清嗓子, 看来这掌柜……来者不善。 一旁的黎尘尚且不知道这两百年到底都在暗示个什么,不过这来人, 他倒是知道的。 棋圣…… 他突然觉得有趣,这世上的大人物怎么一个接一个找到了沈见碌。 是他这辈子和这群人特别有缘吗? 不过有缘没缘,肯定是比不过他的。 黎尘本来搭在身侧的手突然抬起, 顺势伸到了沈见碌之前推他说话的胳膊上。 沈见碌正全神贯注等待掌柜的大石头, 没空理会黎尘的小动作。 虽然这动作的确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沈见碌此时也没空去想那么多, 只是顺了黎尘的意,让他五指都搭上来后穿插进他的指缝。 两个人刚刚顶着一路雨后微风上来, 手背都是凉的,沈见碌手心也是凉的,黎尘却意外是温热的。 不但如此, 可能因为此前握紧过,掌心还有些潮,也不知是这山间断断续续的牛毛细雨, 还是有些燥热。 沈见碌放任了这种行为。 而这一幕在棋圣和掌柜眼里,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猜想,现在就是已经可以确定以及肯定了。 这两个人…… 这样想着,棋圣突然觉得在这人面前,自己也不能露出不太好的形象来,站得更直了。 虽然这两个人是一起上来的,按理说有什么两个人都一起看到了。 掌柜见此状,一张嘴就好像被黏住了,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沈见碌深吸一口气,似乎已经做好了某种觉悟,道:“掌柜,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他没忍住捏了捏黎尘的手,竟意外的发现没有反抗。 嘶——沈见碌忍不住心想,按照往常可不会是这样子,难不成是黎少侠觉得在外人面前扫自己面子不好,所以特意没发火? 黎少侠真是好人,不过这手是怎么过来的来着? 自己好像没有主动…… 掌柜咬牙,还看了有棋圣以充胆色,但是又觉得棋圣应该没有什么人会拒绝,说:“是这样的小道友,你对我们蜀云观感兴趣吗?” 话肯定要抛着说,前面才问了道友对蜀云观的看法,再问问他的兴趣如何。 一般人都会感兴趣吧,何况这是一位炼器师。 果不其然,沈见碌紧绷的身子居然瞬间放松了,看来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很好。 就是不知道沈道友前面那么紧张是干什么,该不会是自己太严肃了吧。 掌柜抬头,发现棋圣在对面给自己做“干得不错”的手势,当即露出微笑。 这个问题问得是真不错。 沈见碌也没想到收到的问题是这个。 奇了怪了,难不成这蜀云观真的想和他们炼器峰做生意? 但为什么是掌柜来呢?他本来觉得会是那边的弟子来,之前有过相处了解,应该说话不难。 虽然掌柜此前在黑市那边给他的感觉还是挺和蔼的,但他还是不会忘了掌柜的身份,这毕竟是个做黑店的,还是专门给大黑市看门的,手底下不知道见过了多少人。 和他谈生意,莫名有些不靠谱呢。 不过若是真的要合作,只要契约合理钱管够,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沈见碌十分大方地回答了掌柜的问题。 说实在,他对蜀云观的了解全靠修真界传言,以及最近一段时间和蜀云观弟子的聊天,还有一些根本不知道名字也记不清出处的话。 第132章 他说:“我是个炼器师,对于阵法多少还是有些感兴趣的,我们炼器也需要用到一些阵法,如果有阵法辅助操作甚至会更好。” 这说得是实话,他也因此面上有些激动的红。 若是在未来,两派能够一起修行,对双方都是莫大的助力啊。 法器上面如何不用刻画阵法,集中热量的阵法怎样才能减少矿产的损耗…… 这都是在未来需要被探讨的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着,不知不觉捏着黎尘的手,黎尘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被他拿在手里把玩,从指缝捏到指节,揉够了指节又摸回了掌心。 他自己是不知不觉,黎尘本人对此却也没有反抗,而棋圣和掌柜因为听他说的话入了迷,倒也没发现这个。 就这样,沈见碌说了自己对于炼器和阵法两派百年前本是一家亲,如今希望能够更亲的想法。 这话说得棋圣是连连点头,就差没直接说自己很满意这个徒弟了。 期间还多次眼神暗示掌柜,掌柜看到了默默记下,心说将来自己先带沈道友,得从黑市里面多找一些新奇的矿产送他,就当作是棋圣弟子的礼物了。 沈见碌几乎是说得口干舌燥,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还咳嗽了两声,说:“抱歉,我有些激动。” 掌柜:“没事的沈道友。”都是一家人。 沈见碌:“承蒙关照。”这可是大客户,他可得先稳住,稳住了有钱赚。 掌柜提起有笑容的脸,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就在此好好谈谈?” 沈见碌喜不自胜:“那怎么行?这可是山路,夜黑风凉,两位快随我上山,好好坐坐。” 他如今看向那位老者,只觉得是一起来谈生意的,脸色当然也好很多。 而棋圣还以为是这弟子认可了自己,脸上也忍不住浮出笑容。 两拨人就要这样谦让着上山。 山间的风是如此清新可人,枝杈上的鸟儿叫声也十分悦耳。 掌柜:“我们上山后就好好谈一谈你和圣人的拜师仪式,到时候选址是在蜀云观还是……” 沈见碌:“我相信我们此次合作一定能够震惊修真界,你放心我的法器一定……”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也几乎同时停下。 空气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因为一瞬间就沉默了,甚至沉默了很有一会儿。 掌柜的一脸疑惑看向沈见碌。 沈见碌也差不多脸色看向他。 这是什么意思? 棋圣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怎么这个徒弟说的话好像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在良久的沉默中,沈见碌选择率先开口:“我们不是要聊一聊和贵宗弟子合作法器的事情吗?” 掌柜傻眼了:“我们不是要谈收徒事宜吗?我家先生对你十分满意,你对我派也印象良好。” 沈见碌看着他没有说话。 掌柜着急了:“我此前问你对我派印象和是否感兴趣,你都说了。” 还说得那么好,恨不得把我们都是一家人摆在脸上了。 沈见碌觉得很草:“我对贵派的了解那是全修真界都知道的了解程度啊,至于感兴趣,很少有炼器师不对阵法感兴趣吧?而且我还在此前与贵派弟子相处,法器还让贵派弟子使用并回复心得,这都是我觉得一个优秀的炼器师应该做的,以及炼器想要发展长远必须要做的事情啊?我没说错啊?” 所以到底是哪里错了? 沈见碌陷入了混乱? 什么收徒,什么圣人? 他和蜀云观什么关系,叶执事,你到底之前给我找了什么师父,你不要搞我啊! 沈见碌觉得很崩溃。 掌柜比他更崩溃,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情似乎被他搞砸了,他都能看到棋圣在一旁好像已经入了画,整个人僵硬在原地,进行着怀疑人生。 他总共就对两个徒弟感兴趣,怎么还都…… 沈见碌:“我以为掌柜你来是要和我们谈合作的,你们上山就是这样和我小师妹说得啊!” 掌柜心念流转之下,突然醒悟,不对,沈见碌只是对他们上山有误解,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拒绝了啊! 他就说嘛,怎么会有人拒绝棋圣呢? 沈道友只不过问得话和自己不符合预期罢了,但是没说不愿意啊! 思及至此,他松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脸上带着微笑,道:“合作是肯定要合作一番的,我们也很想阵师能够有法器的加持。” 沈见碌点头,能继续合作就好,钱才是最稳定的不会骗人的。 赶在修真界完蛋之前,他要存钱还钱。 掌柜继续说:“但是我们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我们蜀云观地大物博还有无数阵法典籍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加入我观?还有我们的圣人想要收你为徒,你是否愿意呢?”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处,蜀云观的万千典籍加上圣人的资源。 这有谁能拒绝? 掌柜又激动起来了。 谁知,沈见碌听了面容变得十分复杂,憋出来一句:“我不愿意。” 掌柜本来都做好听到好消息的准备了,微笑的神情瞬间僵硬了。 紧接着说不上是哭笑不得还是咋地,他几乎是带着惊恐看着沈见碌。 棋圣原本在混沌中的意识也似乎瞬间活了过来。 “你说什么?。” 第102章 你怎么能不愿意? 你怎么敢不愿意? 这是与此同时, 回荡在棋圣和掌柜心中的话。 纵观修真界百年,何曾有人对棋圣说过这样的话? 我不愿意。 这句话每时每刻,在修真界上都会有人说。 或是为自己的不公而鸣不平, 或是面对诱惑坚韧不拔。 也有是小孩子赌气和大人吵架, 大人不满质问上苍。 这句话的产生没有错,它可以出现在很多地方,各处各地。 但它千不该, 万不该,偏偏不该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棋圣这里。 这世上少有人能够拒绝棋圣。 这些人屈指可数, 而如今棋圣也不见得看那些人。 棋圣皱眉,看着眼前没有佩剑的少年修士, 神色庄重。 山中风都好似感受到了这里气氛的凝固,吹动枝叶的力度有些滞涩。 也有可能不是好似, 因为掌柜确实从棋圣身上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息。 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什么,但肯定是不太愉快的。 宽大的袖口下手交叠在一起,负在身后, 棋圣这才显得有些大能的样子。 不怒自威。 但这对于沈见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已经感受到这不太对劲的气氛,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旁的黎尘拍了拍衣角,对他露出了似乎是肯定的眼神。 如此, 沈见碌的目光更加坚定了,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既然没有错,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幕在棋圣和掌柜眼里,可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无异于当面挖墙角。 棋圣背在身后的手指节被捏地咔咔作响。 沈见碌看向棋圣, 再次重复了那一句:“我不愿意。” 山林间风声渐停,鸟雀栖息。 阴暗的天色遮住了半边山,一直延伸到炼器峰的山崖, 将几人牢牢包裹在内。 棋圣开口,嗓音干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见碌点头:“我知道。” 棋圣伸手指向自己:“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沈见碌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回答:“您是修真界有名的圣人,蜀云观的棋圣,是一位大阵师。” 余下的他没有说,也不必说了。 这几个头衔就已经够了。 而正应如此,棋圣才十分不理解:“你知道我是谁,你还拒绝我的邀请?” 沈见碌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圣人,你要知道,有些时候并不是一定要做什么。凡事都要讲究缘分,我已经有了一位师夫了,在炼器峰待得也算不错,并没有想离开的想法。” 他看着棋圣,恭谨地行了一礼,道:“所以恕在下无法答应圣人的请求,也承蒙厚爱了。” 承蒙厚爱? 棋圣现在只想吐血。 觉得对不起就答应啊,修真界乱成这个样子,别说师父可以拜几个了,有些人背地里怕不是爹娘都一大把,又怎么差他这一个师父? 他既然来了,就是知道沈见碌已经有师父了。 但是他选择性无视,就当做不知道,知道了又何妨? 是个好苗子,他可以接受这徒弟以前拜过别的师父,反正自己可以把人带走去修行,前面有几个师父师兄有什么关系呢? 最后出名的徒弟是从自己这里出师就可以了。 所以棋圣看向沈见碌的眼神一时间十分复杂。 不知道是该愤怒这人的不识时务,还是这复杂世间的赤子之心。 第133章 掌柜见两人实在是掰扯不出什么,只能自己先下场为棋圣找个台阶:“小兄弟,你跟圣人走,将来的修真坦途一望无际,资源,人脉,都不会少你的,你又何必在此处明珠蒙尘呢?” 他这话已经说得足够好听。 就差没把不识抬举写在沈见碌脸上了。 沈见碌听了倒也不恼,只是笑着转过头来看他,那笑容看的掌柜心中发毛,倒不是瘆人什么的。 沈见碌笑容很温和,但正是温和,让掌柜有种自己仿佛才是见不得人的那一个的错觉,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沈见碌道:“谢谢掌柜的提携,我也明白圣人对我的青眼,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有了师门再拜师别处,与我所想的路不同,况且,若是我真的去了贵宗,心中无法接受,到时候还是修行不畅,还难免让圣人受人非议。” 他这话也点地很明白,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圣人一怒之下将他强行带走,去学什么阵法,到时候可能适得其反,学不出什么成果不说,还砸圣人的招牌。 为了拒绝自己,在自己眼前说自己的不好。 棋圣摸了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那里有些青茬,可见这段时间他有些松懈,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 但他也确实老了,很多事情做不动就是做不动,懒得做就是懒得做了。 一边摸着胡子,他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么倔。 那时候自己,只要能学本事,什么师父啊,大人啊,都要去拜见一番。 没有钱财好处,就跟在身边偷偷学。 他年纪轻嘴甜招人喜欢,也聪明伶俐,很多东西都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年轻的时候这种行为被当时的人们不耻,称为偷师,罔顾人伦什么的。 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他心想,反正我是学给自己的,怎么得来的关你们什么事呢? 学来的东西好不好,你们都不会对我有半分助力。 后来年岁渐长,说这话的人也越来越少,或是见他日益强大怕被寻仇,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身边再无说这话的人。 才陡然警觉,已经过去百年之久,知道自己过去的那些人们,大多已经不在了。 口舌之争何其无用? 他突然有些想笑。 所以后世话本如何编排他,都想不到一开始的棋圣居然这种开场,大多数人觉得他好似出生就那么厉害,一出世就站在了修真界亮眼的地方。 听到沈见碌的话,他居然就此想起了自己的过去来。 过去还记得的人,也只有那些老家伙了。 棋圣忍不住发笑了。 这一笑,让掌柜和沈见碌都惊疑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心慌在于,棋圣这次的笑又不一样了。 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种好像释怀了什么的笑。 这笑容并没有棋圣过去的狂妄,反而从中生出一股苍老之感。 让人才发现,棋圣啊,其实也是个老家伙了。 但他却又十分精神,人间老人在他一半岁数能不能活都是问题,更别提这股子精气神了。 沈见碌也有些慌。 大人物一笑一怒劈山分海,鬼知道自己触动了什么,他也不敢赌,于是也就不开口。 棋圣看着他,眼中似乎带着揶揄的笑意。 沈见碌还是站着不动。 半晌,棋圣挥挥手:“我不逼你了。” 沈见碌立马从善如流:“哪里的话,圣人怎么会逼小的呢?” 棋圣听了觉得更好笑了,这小鬼死心眼实在,但是小心思又确实多,自己还真是从未见过这般人才。 不能收为徒弟,确实是一场憾事。 气氛又愉快了下来,伴着棋圣的笑声,林间鸟儿来去。 棋圣看着沈见碌,道:“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死心,怎么办?” 沈见碌:“圣人心系天下,只要将目光向高处,向远处看,自然就活络了。” 这人说话可真有意思,如此这般,自己又如何忍心放他走? 棋圣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又爱又恨。 沈见碌是无所谓的,只要不让自己拜师怎么都行。 他已经有了一个师父了,虽然这个师父总是不着调,还总是玩失踪,自己身上一堆担子。 但是师父也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温情的人,让他感觉自己真的融入了一个“家”的环境,每天过得日子是“生活”,而不是“过活”。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 也许你每天都一堆事情,忙得要死,还担心钱不够花明天没饭吃什么的。 但你就觉得这是生活。 这样想着,沈见碌心里开始算着自己这个月赚了多少钱,还完黎尘以后还剩多少,如果不够自己就再打铁,争取月底给师门每一个人一件礼物,再附赠一顿大餐。 而他这神游的样子被在场人一一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总归是开心的事。 棋圣突然道:“但是我还是要传师于你。” 沈见碌还以为他放弃了:“好呀好呀。” 棋圣微笑。 沈见碌笑容凝固。 沈见碌:“你说什么?” 他几乎是惊恐了:“不是,圣人这和你前面说的不对啊!” 不是说不逼了吗? 棋圣却狡黠一笑,这一笑居然让他的面孔多了些年轻时的风范来:“我是说不逼你当我徒弟,但是我没说不教你东西啊!” 沈见碌咬牙:“可是我学不好难免给圣人丢人。” 棋圣微笑:“不丢人不丢人,你又不是我徒弟,对我在修真界造不成一点威胁,顶多威胁你自己师门。” “啊?” 沈见碌哑然。 真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盘活了的。 硬生生败给自己了。 沈见碌欲哭无泪:“圣人,我真的是个废物,你不要载看我了。” 棋圣还是微笑:“无事,天才高处我见多了,如今就想看个什么都不会的,来怀念一下当年。” 沈见碌哽住:“圣人难道你当年……” 棋圣呵呵道:“你这会让我想起我当初的手下败将。” 好吧。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掌柜也不得不服,棋圣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拉满了。 沈见碌道:“那我可能真的要圣人失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又如何拒绝呢? 他现在就恨胡行知跑哪里去了,你的徒弟要死啦,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出来…… 差点忘了,胡行知还和叶执事密谋给他找师父来着,见到这种事怕不是乐见其成。 可见如今只能靠自己。 沈见碌嗓音干涩:“那我,只能谢了棋圣了。” 棋圣:“不用谢,打今起,咋俩各论各的,你叫我圣人,我叫你乖徒,这不冲突。” 真是神特么的不冲突啊,沈见碌什么也不能拒绝。 甚至还有余力安慰自己到,好歹是叫的乖徒,而不是乖孙,不是吗? 如此,双方算是达成了短暂的和解,而且双方似乎都很满意。 至少掌柜很满意并且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嘛,棋圣怎么能被接连拒绝两次? 那自己的脸,蜀云观的脸还要不要了? 棋圣的脸就更不能丢了! 也多亏了圣人聪慧,居然想了这么个法子。 主打一个,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嘛! 甚至还省了收为徒弟每个月要打点的月钱,真是既省心又省钱啊! 棋圣威武。 他刚这般想着,棋圣的声音就响起:“老徐,把我的手稿拿来,还有我的那些余料,都一并拿出来吧。” 掌柜:“好的先生。” 掌柜不疑有他,从法器中将其取出,递给了棋圣。 不对啊! 还没拜师呢! 手稿这种东西,居然……就这样给出去了? 掌柜瞠目结舌。 但却无法发一言,只能眼睁睁看着棋圣将其塞在了沈见碌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珍重的味道。 那些手稿,虽然在他浩如烟海的创造中,不过是其中的一本。 但却是他最为熟悉,带在身边最为久的一本。 若不是前段时间清理旧物,也不会让掌柜代为保管。 他将其送给沈见碌,心中自然也是有期许的。 但再多的期许到了心中,到了嘴边,似乎又觉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学得再多再用功,不都是为了自己,都是自己想要学的吗? 他又何必从中施压呢? 于是,再多的思绪,再多的情感,再多的不舍,到了这时也都只凝聚成了一句话。 “东西给你了,自己好好看。” 沈见碌看着他,似乎没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 第134章 也有可能对大人物的交流不算熟稔,目光中还是有些怯意和生疏。 那也无所谓了,棋圣笑笑,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知登了多少山,见了多少林,此山不登也罢,他也没有那种非此不可的执念。 执念什么的,可以有,但可以在很多地方。 风吹起他宽大的袍袖,衣衫单薄不觉冷,也不是春寒料峭的时日,他却觉得心中犹如早春。 不说心花怒放,到底愉悦至极。 掌柜急急忙忙赶上,山路不算好走,好在他是修士,倒也不难走。 何况下山可比上山舒服多了。 他匆忙赶上,不知棋圣要做什么:“先生,你这是要去何处?” 棋圣朗声笑道:“我要去见见故人,看看一群老家伙,掉了牙没有。” 他没有压低声音,这声自然回荡在山谷间,让沈见碌和黎尘都听到了。 他往前走着。 既然是去见故人,就不用那驭云飞天的招式了。 当年什么样子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整那一出给谁看? 他们这群老家伙,也该摆开外面的那些名号,就这样见一面了。 掌柜心中唏嘘,圣人又冒什么新点子了,但愿这次好办一些,不过能让先生开心一些,总是好的。 这样想着,掌柜回头看了眼沈见碌。 这个徒弟,其实单方面收也不错嘛。 沈见碌看着棋圣和掌柜越走越远,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如何,对黎尘笑道:“我说不愿意,是真心的。” 黎尘点头:“我知道。” 沈见碌低头,拿着手稿有些纠结:“那你说我应该看吗?我其实并不算他的徒弟……” 黎尘道:“你无需为此感到惭愧,这本就是他自愿赠与你的。” 沈见碌叹气:“话是这么说,但……” 黎尘眼底很深,看着他:“你说回来喝汤。” 沈见碌:“……” 第103章 不过到最后沈见碌也没有做什么汤。 因为他想起来, 方才光顾着拒绝棋圣,忘记和他聊一聊关于后面炼器峰和蜀云观的合作问题了。 当然,他现在也不可能直接去找棋圣, 别人大人物怎么能让他白白占一堆便宜呢? 他还是先去找找蜀云观的大师兄吧。 这话说的时候沈见碌还有些不好意思, 觉得又把黎尘单独放在山上了。 黎尘却没有说什么,甚至接过了他手中的活。 沈见碌抬眼看去,还是有些忐忑。 黎尘道:“你去吧, 蘑菇可以吗?” 沈见碌:“?啊?” 什么蘑菇? 小师妹好像去采蘑菇了。 黎尘撇过来一眼,眼角的红痣离眼睫很近, 显得分外艳丽。 看着他,不知是无奈还是抱怨了一句:“我说, 你去吧,我来做晚食。蘑菇汤可以吗?” 他来做? 当然可以啊! 一想到这少侠居然愿意动手下厨房, 沈见碌就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就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突然走向人间了? 说不上来。 但是高兴。 黎尘问道:“你确定不问问你师弟, 喝不喝蘑菇汤?” 问渚州?问他干什么? 至于小师妹, 她方才就是采蘑菇下去的,当然也是吃蘑菇的。 而且就算他们都不吃, 沈见碌觉得,黎尘做的蘑菇汤自己一个人就能吃完。 他拍拍胸脯, 一副就交给我了的样子:“没事,你尽管做吧,他们会吃的。” 还不知道少侠做饭, 是什么味道呢! 他跃跃欲试。 黎尘转过身,在水盆里清洗着蘑菇,拿着一把小刀, 似乎是在比划多大的划口合适入味。 他背对着沈见碌,好像有些不高兴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啊?好好!” 差点就把正事给忘了,沈见碌赶紧拍拍脑袋。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自己在少侠身边走神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肯定是太忙了没休息好导致的,后面忙完了就好好调节一下。 他摸了摸兜里的钱袋,里面还有一部分钱,只要再多接几单,接下来的日子就不用愁啦。 就这样,沈见碌告别了黎尘,顺便还帮他关上了小厨房的门。 临到关门,沈见碌却福至心灵地想到,黎尘会不会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做饭的样子,才这样催促自己出来呢? 但是他又好像不是那种人……做个饭罢了,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不过没关系,这都是小事没什么好在意的。 沈见碌关好门,将菜园的篱笆门关上,就往剑宗给此次前来百闻大会修士住所走去。 * * 百闻大会已经进行了一场符道的初试,这期间不乏有人觉得自己发挥不够好,此次名单必定没有自己,于是收拾东西提前离开。 也有人不在乎自己的成绩如何,只想看到最后是何人夺魁。 不同人不同看法,也只有在人多的时候最为昌盛了。 蜀云观的弟子大多聚集在一起,衣着也都一个模子刻出来,所以十分好找。 沈见碌靠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围在一起,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沈见碌远处隐隐约约听到几句。 “墨圣真的……” “听说他老人家选了一幅画。” “没人看得懂啊他发出来的这个。” “可能是我们道行不够吧。” 可能是在讨论一些修行的事情吧。 沈见碌走上前去,向他们招手示意。 有弟子发现了他,急忙推了推吕师兄。 吕师兄赶忙抬起头,在一众“沈道友来了”的喜悦声中对沈见碌行了一礼。 沈见碌急忙回了一礼,凑上前说:“不知几位道友方才在说什么啊?” 吕师兄心情很好,道:“沈兄你可能在山中修行,对这事有所不知。” 沈见碌有些好奇:“啊?是吗?” 他也没有说一直蹲在山里,还是出门了的,何况就这么几天,能发生什么事情? 吕师兄一看他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嘿嘿一笑,将沈见碌揽了过来,四处瞧有没有别派弟子注意。 这才道:“前不久不是刚结束了符道的初试吗?” 沈见碌点头:“对啊。” 他也报名了呢。 吕师兄道:“我们的长老告诉我们,墨圣已经选好了心仪的画作。正在找那个人呢!” 沈见碌:“墨圣?” 这人得是何等天赋绝顶,才能在一场普通的初试中就大展拳脚让墨圣注意啊! 沈见碌忍不住汗颜,同时不禁感叹,要不然怎么说天才在凡间呢。 洗墨宗上下那么多弟子都是精心挑选的,若是那其中的弟子,墨圣就算自己不主动发现,也会有长老推到眼前。 但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如今一场百闻大会的初试就出了结果。 居然不知该为墨圣高兴还是为别的弟子惋惜。 一场初试就选中了心仪弟子,那后面的考试无论进不进行下去,或许对很多人来说都没意义了。 沈见碌略微皱眉。 吕师兄见他还在思考,以为他是为自己没有那等傲人禀赋伤心,急忙安慰道:“没关系的沈兄,其实你也很优秀,没被墨圣看见也没关系。” 他振振有词:“依我看,沈兄做出的结合阵道的法器,才是真正引领了两派交融,团结协作的大丈夫。” 这话说得,沈见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却突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吕师兄,你说墨圣在找那个弟子?” 吕师兄点头:“对啊,怎么了?” 沈见碌疑惑:“可是他都选出了画,又怎会不知那人是谁啊?” 难不成……那人没写名字? 吕师兄叹气:“大会为了公平,各大殿的试卷都是打乱了次序交上去的,再由长老们经过层层筛选。卷子上有特殊法术遮盖名讳。而那个人……” 说到此处,吕师兄也是脸色复杂心情负责。 他实在是想不到,一个有这等实力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居然没把自己名字写上! “没有写自己的名字。” 沈见碌听到这里,也是无语了。 一个人考试,不应该先写自己的名字吗! 沈见碌忍不住怒斥:“这人到底有没有把这大会当回事?这都不写?” 他前前世考了那么多次试,每次都记得卷子到手先在侧面栏把名字写上。 所以当时…… 等等! 当时考试给的是一张白纸。 没有侧边栏…… 沈见碌和吕师兄一起吐槽的嘴停了下来。 他写名字了吗? 他当时拿到手一张白纸就打算和以前写作文一样先写内容再想标题来着…… 第135章 沈见碌……不记得了…… 不记得…… 啊啊啊…… 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啊!他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沈见碌住了口,但还好一堆人的吐槽中他只需要倾听,也没什么人发现他不对,才得以不自己骂自己。 吕师兄道:“可是墨圣并不愿意将那幅画展现给大家看,于是大家也没办法根据画作寻找主人。” “那实在难办。”沈见碌道。 毕竟总不能自以为就是被墨圣看上的人,然后冲上前去说:你的眼光真不错,我就是被你选中的人。 万一不是呢? 那岂不是后面都不要在修真界混了?往后修真界都会流传着“看,就是那个人当初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就是满分答卷甚至贴脸走到墨圣眼前的xxx……” 想想都恐怖好不好! 这样想来,沈见碌居然觉得墨圣这个人真是看对眼了。 两个人一个不写名字,另一个不放画作,主打的就是一个有缘千里来相见,蓦然回首,那人到底有没有的对对碰。 强者的世界,他真是看不懂啊! 沈见碌长舒了一口气。 吕师兄也有些艳羡:“他不写署名,说不定来这场大会就是来看看的,并不想得到什么。何时我能有这般本事和觉悟就好了。” 沈见碌沉默了。 他前不久才拒绝了棋圣,该算是何种觉悟? 立马有蜀云观的弟子安慰吕师兄:“师兄没关系的,我们好好修行也一定可以的。” “有可能就是缘分吧,不过师兄你也很厉害啦。” 师弟师妹们年纪都不大,并不知道他们这些安慰其实……不太能算作安慰,甚至可以说是扎刀子了。 但已经成为老妈子的吕师兄只能流泪接受,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师弟师妹:“没关系,这确实要靠缘分,好在我们是蜀云观的,墨圣再如何都和我们没关系。” 此话一出,更是沉默了。 弟子中虽然对洗墨宗有些许偏见,但墨圣不一样,那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和棋圣旗鼓相当的修士。 很少有人会不对此有所憧憬。 沈见碌打破了这一沉默:“话说,前段时间吕师兄提到过的要和我们炼器峰一些合作的事情,商量的怎么样了?” 吕师兄毕竟是大师兄,这种关乎到师门的事情是不会忽视的。 赶忙答道:“我们决定在沈兄这里订购一千件,不知意下如何?” 一千件。 是个还不错的数量。 不是一件两件,需要专门画图纸,定做比例,小样材料单独制作。 也不是几千件一万件,没有一个大型冶炼厂炼器坊和一堆工人就无法完工的数量。 但这也是个不能随便答应的数量。 一千件所耗费的工时,以及采购材料需要的价钱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简而言之,双方都需要谨慎考虑,尤其是对于沈见碌这种一个人大包大揽做一堆事情的, 不想自己累死,就想好怎么分配。 沈见碌沉思片刻,说:“数量上我们倒是可以接受,但是这种东西并没有现货。” 换言之现在做不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沈见碌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炼器峰小,灵石资源也不多,一时间可能凑不出那么多矿产。” 吕师兄道:“这个好商量,我们订购一千件可以先付二分之一的定金,沈兄觉得如何呢?” 这件事他是和观中长老商量过的,也一同实验过沈见碌炼制的法器,所以给他批了足够的钱。 沈见碌点头:“那就多谢吕师兄和贵观照顾我们的生意了。” 吕师兄被客气的都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传达观内意思。何况沈兄所做的法器,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相中,我看中了提前订购反而是我占便宜了。” 这话倒是不假,对于炼器峰这种小作坊来说,接了一个单就很难再接第二份了。 到时候他们观有了特殊契合修行的法器,在修真界那还不是遥遥领先? 这样想着,师弟师妹们也挺开心的。 沈兄,真是很好说话呢! 沈见碌掏出纸币记好东西,递给吕师兄签了一笔,顺带着询问道:“还是之前的制式吗?需不需要进行一些改变?” 吕师兄听了这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真的想了一下。 沈见碌没有说话,心里寻思着估计是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了。 不过只要不是临到阵前让他改个五六七八九十版,最后拍板说还是最初那版最为契合就好。 目前那法器的核心和打造手法,都是他从鉴心镜中选到目前最合适的了。 来自于远古炼器大能的智慧,实在是令人赞叹啊! 吕师兄终于开口了,但却是带着一点为难的语气:“的确是有一个地方需要改,但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嗯?” 沈见碌示意他继续说。 吕师兄向四周看了一眼,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将沈见碌拉向林间隐蔽处,还特意嘱咐师弟师妹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 沈见碌更加疑惑了。 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当着本门弟子说的吗? 见四处无人,吕师兄才松了一口气,对沈见碌道:“沈兄,这个要求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会勉强你。” 沈见碌更加疑惑了:“吕师兄,但凡是我能做到的,肯定尽力而为的,身为炼器师的我,总不能故步自封吧。” 虽然他手上有着炼器大能的智慧,但是在有可能的前提下,他肯定是要进行自己的创作和猜想,进行一步步地实验。 而不是单纯的,只是去学习,复制前辈的道路。 没有道路是可以完全复制的。 也没有复制得来的成功。 吕师兄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这件事对你来说或许有些为难。” 沈见碌道:“吕师兄你就说吧,不然我都要急死了。” 说完他都忍不住笑了。 吕师兄的目光却突然变严肃了。 这让他此前在师弟师妹面前嘻嘻哈哈操心老母亲的形象在沈见碌心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或者说,身为蜀云观的大师兄,吕师兄本就不该是那一个形象。 吕师兄:“这次订购一千件法器,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长老也有意思。” 长老有意思,就是蜀云观有意思,蜀云观有意思,棋圣呢? 订购一千件法器数目不小,长老能同意肯定是经过商谈的。 肯定是有意思在里面的。 但有是一回事,点出来就不一样了。 沈见碌感觉好像要知道什么:“所以呢?” 吕师兄抿了抿唇:“其实本次百闻大会,长老们就有所担心魔族妖族的入侵,这批法器是用来……” 他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但沈见碌却已经足够明白。 他有些缓慢的说:“所以战争什么的,可能真的要来了,是吗?” 吕师兄先是皱眉,紧接着又笑了。 他看着沈见碌,是无奈还是什么:“谁知道呢?但是有准备总比没有好。” 沈见碌语气冷了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吕师兄似乎也被他突然的变脸一惊,很快又反应过来,道:“那法器的核心本来是由人间的灵石驱动,虽然能对魔族造成伤害,却并非不可逆。” 沈见碌皱眉,这他当然知道。 魔族和人族先天身体躯壳的不同,力量也不同。 魔族先天生长速度就十分快,几个月,在人族还是襁褓之中的小孩尚且不会说话,魔族就能长得半人高,在冰天雪地进行捕食猎杀。 常有人说魔族智商愚钝,高大魔族不如人族小孩神志清晰,殊不知那魔族未必有小孩一半年纪。 魔族的力量来自于魔王,魔王不死魔族不灭。 而人族修士的法术对魔族造成的伤害,除非是大人物排山倒海威压碾碎一片,不然哪怕断腿少胳膊甚至肚腹被掏空,依旧还能战斗。 他们的恢复速度更是惊人。 灵力没有用。 但是有一个有。 沈见碌感觉嗓子有些干,咽了口口水。 吕师兄道:“魔界长河的附近有一种名为魔晶矿的物质,可以短暂代替灵石使用。” 魔晶矿的由来很神秘,有人说它是那些死去魔族残骸堆积而成的邪物,也有人说它是天生的“恶”。 最为纯粹的魔族力量,以一种矿石物质出现。 但明明这种东西杂质最多了。 魔晶矿对魔族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就像是同根同源的伤害无法自愈一样。 这种奇异的能力修真界并不是很晚才发现,相反很早就发现了。 但却没有把它用上战场。 魔界长河何其遥远,一路上何其艰险? 第136章 更何况长河是魔王的栖息之所,如何获得? 这件事,确实是有些为难了。 吕师兄说完这些,也觉得对沈见碌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 后面就说不下去了。 他看向沈见碌,结结巴巴道:“沈兄,这其实也就是一说,如果你不方便,我们也可以接受……” 要拒绝吗? 沈见碌问自己。 他心中也是迷茫的。 如果魔族真的要来,根据之前的胡行知打算把自己送给别人当徒弟被自己拒绝。 到时候肯定免不了要打一场的。 至少是一场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逃脱的灾难。 来的路上,剑宗人来人往,虽然已经离开了很多修士,但还有很多年轻修士。 这些修士来自于山川湖海,林间各地,他们都是抱着憧憬而来,不知道在这之后将要面临什么。 沈见碌知道,但也不知道该为之准备一些什么。 小腹升起了一股热。 从丹田到四肢。 这感觉其实不多见。 从那次喝掉某位大能骨灰后开始。 而后的每一次,出现都很特别。 而这一次再次出现了。 沈见碌可以很清楚地告诉自己,不是吃坏了肚子什么的。 就是那份骨灰。 就是那个…… 他想得入神,吕师兄忍不住出言让他会神:“沈道友?沈兄?” 沈见碌收回思绪。 重新看向吕师兄,眼神坚定。 好像方才短短时间已经决定了什么。 其实决定从来都不是一时的。 决定,只是在你数次倾向于某事后,向着某种行为来,最后诸多事件导向了一个必然的选择。 沈见碌道:“我可以接受。”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不是玩笑。 第104章 吕师兄在蜀云观待了二十年有余, 从一个刚入门怯生生不会说话也不敢抬头的师弟,长成了如今已经可以带着一群师弟师妹来参加大会的大师兄。 他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自己这一路真是相比于大多数人, 都太顺利了。 所以也自然而然接过了一些责任, 从长老那里得知了一些东西。 关于魔族,妖族百年前的战争,对于现在的大多数年轻修士都是遥远的。 他们中很多人甚至都无法通过长辈口口相传去知道, 遗留下的古书典籍什么的,关于那一战的描述更是稀少。 可以说修真界大部分修士都缺乏对战争的正确认知。 他们根本就没有认知。 那不是他们以前下山历练, 去林间斩杀妖兽换取东西,去村庄帮助平民驱妖避邪。 战场上遇到魔族妖族, 那种狂化到失去意识,只知道一味杀戮的家伙, 现在的修士完全不是对手。 不单单是体质上,还有心理上。 沈见碌很清楚。 他见过。 上辈子,他亲眼目睹过魔族入侵。 而那甚至只是一场小规模的入侵, 没有走到人族内陆。 修真界的人也大多还没有到, 魔族所到之处一片尸山血海。 说是尸山其实也不准确,遍地残骸中, 只有少许碎肉,大部分人的躯体都被妖魔生吞活剥, 止不住的血浸透了土地,从山庄上的溪水蔓延到山下,蔓延到附近城镇。 坍塌的房屋角落全是老鼠, 在一群血腥中眼睛似乎都冒着绿光。 沈见碌当时犯着恶心,坚持着勘察完了附近。 发现无人生还后,一边为妖魔的残忍感到恐惧, 为这一村无辜之人感到痛心,手上却不能停。 他写好了此处情况,就需要按照规矩点一场大火,将其全部燃尽。 燃烧到什么都不剩,连同妖魔的痕迹一并清除。 其一是担心这恶劣的环境造成区域恶化而生成疫病,尤其是远处还有别的村落。 其二就是,将这件事就此掩埋。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凡人知道到底怎么了。 这是剑宗的命令。 沈见碌理解他们对场面的掌控需求,但不能完全认可。 至少,应该让他们在危险地方离开。 当时妖魔因为结界还未完全打开,只能在夜间出没。 也许下一个晚上,就是附近一个村落出事。 在这种不安的心思下,沈见碌还是没忍住,向周围的居民通风报信,希望他们赶紧离开,越远越好。 他一个人,如何能做那么多事呢? 他又如何能说动那么的多人呢? 他早该知道的。 后来人没有疏散完全,剑宗得知此事,长老们为此发怒,觉得沈见碌先斩后奏,藐视权威。 就是一轮拷打。 好在他还有剑尊弟子的名头,就没有将他打死。 牢中有人为他送饭,他垂着眼睛,说不上是后悔还是什么,问来者那些村民如何。 来者觉得好笑。 要是疏散村民有效,又何必不提前告知你? 不要觉得自己就比长老们大人物们想得长远。 那些村民用来当做吸引妖魔的诱饵,若是疏散他们,后续想抓住那群妖魔就难了。 而强行捕捉容易被自爆反扑不说,发狂的妖魔也不是修行者们能轻易抵抗的。 将损失减到最小,在那群妖魔吃掉村民,吃饱餍足之时,再一举攻破。 那个时候的妖魔必定不能料到他们的后手,不但方便保留活口,还能全须全尾回来。 不愧是大人物的决定呢。 比他们小人物所想的要长远多了。 沈见碌眸光暗淡,他所视浅薄,他也不懂什么以大局为重。 他只是觉得,那群人不该为此牺牲。 就算是为了保全绝大多数人多不行。 在并未告知的情况下这样做,等同于直接放弃了他们。 成为了将他们杀死的推手。 而妖魔,不过是推过去的一把刀罢了。 这种道理,难道是大人物了,就自然而然不在意了吗? 沈见碌不明白。 * “沈道友。你怎么了?” 骤然回神,眼前不再是血意弥漫的天色,亦或者灰蒙蒙的大牢。 但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也不知是血腥味,还是冷铁的味道。 沈见碌定定地看着吕师兄:“如果真的如此,我对此也该是尽自己最大能力对贵派提供帮助才是。” 吕师兄看着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或者是觉得他有些天真。 但这也让吕师兄有些自嘲,带着请求问沈见碌可不可以的是他,沈见碌答应了自己又不敢相信甚至不希望他这样做的也是他。 真是够矛盾的。 吕师兄:“沈道友真的知道这件事有多难吗?” 那魔晶矿但凡容易到手,凭借它那特殊属性,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人奋不顾身前去开采。 尤其是又很多要钱不要命,以及一些灰黑色产业的人,会收买廉价的修士将其赶往魔界进行开采。 不然修真界流传的那么多魔界矿石药材又是从哪来的呢? 中间商也要讲渠道。 沈见碌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说不上是什么为了天下苍生这种大理想。 他只是不忍。 所有灾难即将到来或者是已经到来,所影响到他周边的人或事。 他不忍。 他没有办法无视,告诉自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自己只需要走好自己的路。 也许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死在这路上。 他走在路上就是觉得。 一路如此艰难险阻,如果很多人本该走长远的路上掉队了。 会有很多他们身边的人伤心的。 他不想看到一个,也不想看到两个。 索性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沈见碌道:“我会想办法的,只是这样一来,还希望到时候贵观能够给予我们一处容身之处。” 如果他们也没地方去的话。 吕师兄拍拍胸脯:“放心好了沈道友。如果真的到来的话。” 他看着沈见碌,两人眼神对上,意思却不言而喻。 他们都知道,那一天是一定会来的。 何谈如果…… 沈见碌说:“如果吕师兄这边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向这位大师兄道别。 吕师兄点头,道:“那一半的定金我会在明日差人送上炼器峰,还望沈道友珍重。” 他也送别这位大师兄。 衣袂在山谷中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沈见碌扎起的袖子下,一串不知是由什么法器连成的珠串也响了一声。 很低的一声。 叮—— * 走上炼器峰的路似乎前所未有的长,沈见碌的心也在中间浮浮沉沉。 对于自己已经做了的决定,他是一向厌弃半途而废或者后悔的。 第137章 他不该,也不能……后悔。 魔晶矿该怎么办呢? 他要去一次魔界。 并且需要做足功课,不是一头莽。 但这时间能给他做准备的又有多少呢? “你真的要去吗?” 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小精灵又出现了! 沈见碌:“是你?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随着小精灵和他交流的时间对话越来越多,他越能感应到小精灵作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存在。 而在前段时间,他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自己少了些什么,直到方才那声音想起,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回归了一样。 熟悉的感觉。 连带着丹田也跟着运作起来,不知已经成为何物的骨灰,似乎也在暗暗发力。 这些不太寻常的状态都在告诉沈见碌,他不对劲。 他真的很不对劲。 而且不但他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身边也不对劲。 比如这个小精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精灵哼哼两声,听着语气,沈见碌就知道他心情估计是不错了,不然应该要呼呼大喘气。 小精灵:“你居然都知道我离开了,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我去哪里了?” 沈见碌心说你之前还说你累了要睡觉,我怎么知道你去哪了。 但小精灵似乎是在他脑海亦或者心里存在,这点心声又如何能逃过。 小精灵立刻大呼:“我睡觉怎么了?我累了怎么了?你不睡觉你不累吗?” 眼看小精灵要生气了,沈见碌赶紧哄:“没有没有,你辛苦了,现在感觉还好吗?要不要继续睡会儿?” 听到他这话,小精灵才继续愉快地哼哼,说:“好消息,我现在精神还是很不错的哦,不像你,我才走多久感觉你被榨干了一样。” 沈见碌欲哭无泪,同时想起来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更是悲从中来。 该怎么说呢他这个人生体验。 真可谓精彩极了。 也糟糕透了。 精彩在他居然能和蜀云观合作,还被棋圣青眼要收为弟子,虽然被自己胆大包天拒绝了。 但这事迹要是传出去,保不齐给他来一个传说。 但是糟糕透了在于他这段时间简直是昼夜颠倒,没让员工吃苦,自己倒是把一堆事都揽上了。 待会儿上山就给王五他们安排工作。 还有,那个魔晶矿的事情。 知道是知道了,但是自己该如何去获得呢? 他总不能就这样子跑去魔界,拿起铁锹就开始挖吧。 挖补挖的动不说,他一个人得挖到天荒地老吧! 小精灵:“原来是这个事情啊,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要把生意扩展到魔界,再去偷渡来着。” 曾经的想法被翻出的沈见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往事不堪回首,你又何必说出。 但又有些怀念,原来一开始自己还抱着如此远大的抱负。 毕竟现在看来,生意是做不到那边了,如今两边就差没打起来了。 小精灵道:“那个谁不是还在这里吗?你去问问他呗,那边他肯定熟。” 沈见碌福至心灵:“黎尘?” 小精灵:“对。” 黎尘怎么会熟? 这是沈见碌听到小精灵答复的第一想法。 一个修士,尤其是现在的修士,怎么可能会对魔界熟悉呢? 想想都很奇怪。 但随之沈见碌又忽然想到,之前在黑市的拍卖场,黎尘曾经透露过自己见证过百年前的战场。 那时候自己就怀疑过他的年纪和身份,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想到此处,沈见碌抓着袖口的手紧了紧,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熟悉魔界,是怎样的熟悉呢? 一个修士在魔界,想要熟悉地理,环境,该是多么艰难。 为了躲避别的魔族发现自己,又该如何谨慎,过的日子连风餐露宿也不如。 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也许不算好,但至少算是安稳吧。 不知为何,沈见碌总觉得再把黎尘卷进来会有些残忍。 如果他真的以前在魔界生存,这次出来也许本是好不容易想离开,想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但却误打误撞碰到了自己,自己还把他的剑给弄坏了。 现在想想那把剑上面的词条省略号无尽,也许不单单是属性上的无尽,也许还有剑下亡魂的无数吧。 沈见碌有些惆怅。 小精灵道:“你去和他说,他不会拒绝的。” 沈见碌说:“可是我不想这样,万一他并不愿意怎么办?” 什么叫他不会拒绝? 那不就是分明别人不愿意,自己却占着和他还算相熟来逼着他吗? 沈见碌抿唇,没有说话了。 小精灵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人,有时候吧不知道多狡猾,有时候又是这样一根筋死心眼。 小精灵:“那个地方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熟,也只有他能带你去,你也必须要去的!” 沈见碌还是不说话。 小精灵急了:“他真的不会拒绝的,实在不行你就去问问嘛,问问也不会……” 小精灵的声音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站在那发呆?” 沈见碌一惊,赶忙抬起头。 往上走的山路上杂草被风压低了一片,黎尘在掩映的苍翠中看着他。 他呼吸一窒。 第105章 来时路上行色匆匆心也匆匆, 沈见碌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身边人自己该如何去说。 譬如师父,沈见碌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又能猜到多少, 但可以肯定的是, 师父绝对不是好糊弄的。 譬如师弟师妹,年纪尚且不大,心思却已成熟, 此行凶险,沈见碌不可能把他二人带上。 也不希望小孩子接触到魔族有关的事物。 再譬如朋友们, 钱多多和季浔,这两位真是让沈见碌哭笑不得的朋友。 如今钱多多喜提银手镯, 季浔估计还在为自己的驯兽初试焦头烂额。自己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搪塞一下,顺便委托他们帮忙看顾一下江清月和渚州。 对了还有叶执事, 外门的那些弟子们。 沈见碌恍然,同时还有一些头痛。 自己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认识并接触了这么多人。 交际层面远比他上辈子要广,而在意程度却是与日俱增。 还真是……非同寻常的体验呢…… 重来一世也不赖嘛。 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没有想, 有什么东西被他忽视了。 如今看到黎尘, 才骤然发觉。 小精灵的话还回荡在他心中,以至于看到黎尘时,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退缩。 这体现在他看到黎尘的时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后撤的一步, 好巧不巧踩中了地面一根碎枝。 碎枝干枯已久,发出清脆的嘎吱声。 在山谷中他与黎尘的面面相觑中,显得有些……不那么合时宜。 沈见碌:“……” 黎尘看过来的眼神似乎立刻就严肃了, 窄长的眉毛挑起来,似乎是在质问沈见碌此举为何。 但沈见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也就给不了他答案。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道路两边, 互相望着。 这也不是个办法。 沈见碌心里诉苦,决定按照以往的样子,自己先开口。 沈见碌:“我……” 黎尘:“你……” 沈见碌闭嘴了。 他不知道这下自己还该不该说。 黎尘眼睛死死盯着他。 又是几乎同时。 沈见碌:“你先说。” 黎尘:“我先说。” 这意外的默契倒是让黎尘挑了挑眉,也不知他是高兴还是如何。 但既然是他先说,沈见碌就可以暂时放轻松了。 他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眼神十分诚恳地看着黎尘,一副自己打算洗耳恭听的模样。 黎尘开口了,带着一点摸不准的犹疑:“你怎么了?” 沈见碌:“我没事。” 这可以说是个不太理想的开头了,一般人面对这种问题大概率都不会说自己怎么了,沈见碌也一样,就像是心里有一股气一样,不让他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黎尘肯定是不信的。 和沈见碌待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从来都不需要能够完全读懂沈见碌的意思,他总有很多的时间去慢慢理解。 所以沈见碌也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瞒过他。 黎尘:“你在说谎,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沈见碌叹了口气,自己去干什么了出门不就说了吗。 可转念一想,这个问题又问的没错。 鬼使神差的,他冲黎尘问了一句:“你去过魔界吗?” 第138章 转折十分生硬,黎尘听到了也是一愣,似乎没料到这话会从沈见碌嘴里说出来。 沈见碌没有逼他,只是慢慢向前,走到了黎尘身边。 过了片刻,黎尘开口,说:“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见碌不明白。 这一无所知的眼神是没办法掩饰的,黎尘很轻易就看出来了。 他试探着问道:“别人告诉你的?” 别人……沈见碌很想说是一只小精灵,但既然是朋友,说是人也可以吧。 于是回答:“算是吧。” 黎尘看他的眼神更加不对了。 纤长的眼睫眨了几下,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映着沈见碌的样子,很难说清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带着一点悲伤,又似乎在埋怨自己。 这个样子的少侠,好像没见过呢。 这种想法总是不合时宜地冒出来,沈见碌伸出手拍了拍黎尘头顶沾着的落叶,道:“我其实也没有知道什么。” 也不知这句话是挑动了黎尘的哪根神经,他忽然道:“我知道!” 他有些激动:“那些我都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告诉你……” 他一字一句,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来告诉你的。” 沈见碌看着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没关系,我不着急。” 他似乎……和这位少侠不是简单的欠债还钱关系呢。 沈见碌脑子混沌一片。 但是没关系。 从黎尘头上摘下的落叶被他随手丢弃,又随风飘去。 顺着山谷往下回荡,可能停在石板阶上,可能停在某棵大树上,和那些还存活的枝叶混在一起。 也有可能在草地里,合着泥泞,成为新一年的肥料。 * “所以,你要去魔界采集魔晶矿?” 黎尘偏过头来看他。 沈见碌点了点头,说:“我不确定能去多久,但肯定要快一些,我总得在它们来之前回来。” 这个它们,无需多言。 沈见碌的眼神有些暗淡。 有些东西终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黎尘低着头看他,说:“我会带你去的,我们会很快回来,你不用担心。” 沈见碌揪着自己的衣角,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黎尘,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黎尘缓缓偏过头来。 沈见碌看着他,很认真,也不容拒绝地问道:“你其实可以直接走的。” 黎尘这样的人,应该不用担心魔族,他可以去一个谁都找不到去不了的地方。 黎尘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悲伤。 像是很久以前,他们就曾这样过。 沈见碌的呼吸忍不住急促了起来。 就像是等着一场判决。 有人却嗤笑了一声。 沈见碌:“?” 黎尘一副鄙夷的神情,道:“你钱都没还完想去哪,难不成要让你师弟师妹继承欠款?” 啊这! 实在是没想到! 沈见碌感到惭愧,自己居然又差点忘了欠钱这件事了,当即表示:“放心吧少侠,我一定会努力还你的钱的。” 黎尘呵呵冷笑两声。 沈见碌摸了摸兜,还好,有那么一点点存款。 不料黎尘突然开口:“魔界是你自己想去,还是有人指引你去的?” 差点以为黎尘发现自己还藏有余款的沈见碌一个激灵,但是反应过来了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仔细想了想,其实并没有什么人送用自己去那里。 说到底,是他自己心中有个感觉,一定要去魔界。 丹田还暖洋洋的,灵力从中延伸到四肢,他点头道:“是我自己要去的。” 黎尘看着他,似乎在看什么不知死活的敢死队。 可能对此很无语吧。 沈见碌选择少说话,免得惹他不高兴。 黎尘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你想去啊,我就知道,只有你自己能傻到这个地步。” 沈见碌:“?” 不是?这和他傻有什么关系? 他并不是真的要去送死好不好! 为了挽回自己的部分颜面,沈见碌说:“我今天和别人签订的生意,明天就会有一大笔定金到手。” 黎尘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沈见碌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明天我就有了一大笔钱可以还你了。” 黎尘挑眉:“那我真该夸夸你。” 沈见碌当即心里飘飘然:“也不用啦,都是人家有眼光,愿意照顾我的生意……” 黎尘脸立刻冷下来了:“你是不是特别想还完钱和我撇清关系?” 还完钱谁不想,沈见碌几乎立刻就要说是啊。 但是常年已久的敏锐还是告诉他不对劲。 在发觉了黎尘心情不太好后,他选择换了另一个说法。 沈见碌:“我是觉得,还完钱后我就可以直接用自己的钱给你买东西了。” 这话实在是很没水平,奈何黎尘却是十分受用,这句话听了都能红了眼睛。 连带着耳后脖颈红了一片,让沈见碌好奇是不是山谷风太凉吹了。 沈见碌:“我们快回去吧。” “嗯。”黎尘闷闷地哼了声。 还补充了一句:“汤炖好了,你必须喝。”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沈见碌觉得黎尘炖的蘑菇汤真是从未喝过的鲜美,称赞不说还不小心脱口而出希望以后都能喝到。 那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就感到后悔,毕竟黎尘下厨难得一次,还是客人总不好让他做事。 谁知黎尘当时只是红着脸说:“如果你喜欢的话。” 那个气氛,挺奇怪的。 沈见碌端着碗的手举起来不是放下去也不是,只能随便打几个哈哈过去了。 然后洗完给菜园浇水洗漱关门一气呵成。 彻底不去看黎尘了。 越看,他就越觉得自己不对劲。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本就是最大的不对劲了! 晚上觉也睡得十分安稳,可以说是最近这段日子过得最舒服的一个晚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碗蘑菇汤的原因。 沈见碌看着清晨天色,一点黛色从山边洇开,青翠的山峰下连幽谷,就连竹子兰花都清晰可见。 沈见碌面朝山缓缓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空气无比的清晰。 身体往外伸展过一半他就没忍住僵住了。 不对啊,炼器峰什么时候附近有了一座在半空中的山? 还和画一样? 沈见碌手指颤抖。 他怎么能看到隔壁山峰山谷兰花啊? 那东西怎么是从半空中开始的啊! 没见过世面的沈见碌陷入了怀疑人生之中。 如果不是这时候没有胡行知突然冒出来,以及附近的确还是炼器峰原来的地貌,他都要以为是师父和自己开玩笑,把炼器峰搬走了。 “你喜欢那座山吗?” 有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并非四面八方,而是回响在沈见碌心中。 沈见碌当即朝四周望去,并没有看到人。 有些紧张了。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不打算以威压镇他,也无意装神弄鬼。 只见远处山如图一副画卷被缓缓收束,原本立体的东西一下子成为了平面,容纳在一副卷轴当中。 那卷轴十分宽广,其上内容从群山雪峰到大海涓流,从市井人村到稻田秧田。 笔触极细,内容更加细致丰富。 一副画卷,却仿若包囊了一个小国。 看得沈见碌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画卷被完全收起时,说了句:“当真神迹啊!” “虽是神迹,没有愿意欣赏它的主人,便也是糟糠了。” 来人一身暗色长袍,说是暗色,却是原本偏白或是偏黄的袍子,被沾染上无数墨迹。 那些痕迹不但黑色,还有五颜六色,只不过时间久远加上混为一团,最后只能从中辨出黑色了。 那是一个头发已经大半灰黑的老者,眼角的皱纹不知已经度过多少风霜,缓缓向沈见碌走来。 他似乎是从空中来的,因为没看到他来时路。 但他似乎自己就能为自己打造通路,因为他来的空中脚并未落地,以一种近乎于浮空的形态缓缓走来。 他走过的路空中仿佛荡开了一片片水波纹,就像是扭曲了部分空间。 无疑,这是一位强者,比沈见碌过去见过的许多人都要强。 但他又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沈见碌答道:“这是一件宝物,世上不会缺少愿意欣赏它的人。” 对于宝物来说,不说是这世上愿意欣赏它的人,单是愿意争抢它,为它厮杀它的人就不会少。 当然,出于惜命,大部分时候沈见碌都不会去主动接触这种东西。 老者听了却摇摇头,说:“多数人想要得到它,只是为了它所能带来的财富,而不是真心欣赏。” 第139章 这话…… 沈见碌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希望从这里得到什么不一样超越世俗的回答? 但那种回答何必问自己呢?这个问题谁都可以答好不好! 在大人物和宝物的双重叠加面前,谁不会装的自己举世皆浊我独清? 老者笑着继续问道:“你觉得呢?”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说:“我觉得吧,想要宝物为自己带来的财富和欣赏宝物本身并没有冲突。” 见老者还是笑着看着他,并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沈见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它所能带来的价值和它本身的价值并不起冲突,反而我觉得会是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不是吗?” “毕竟这世上不凭自己个人喜好,纯粹看待一件事物的总归是少数。” 老者手中的画卷被缩成小小的一卷,闻之看向沈见碌:“从未听过的回答和特殊的思考角度。” 沈见碌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就是随便说的,不知前辈您是……” 他其实更想问你是谁啊,为什么在我家? 但是对方是大人物,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有被一巴掌拍死的风险。 老者看向他,说:“我们以前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以前见过? 沈见碌疑惑了。 他什么时候见过,没有好不好! 尤其是这种强者,他不可能不记得。 他都快怀疑自己了,陷入了沉思。 见他这副模样,老者决定给他一点提示,走到沈见碌精心搭建的菜园,看着田里长势喜人的作物,由衷感叹了句:“这土豆长得真不错啊。要是能撒点盐烤着吃就更好了。” 沈见碌:“!” 他难以置信。 回忆如潮水浮现在脑海,那晚在黑市外面,在街边混混手下救下的土豆老人。 沈见碌:“您是……您是那位卖土豆的老伯?” 老者笑着看他:“怎么了?不像吗?” 沈见碌汗都要流下来了,心说这怎么像啊,大晚上还是一身斗篷,谁能认得出来? 而且你那么强,当时怎么还被小混混打也不还手啊! 以及,大人物原来也需要卖土豆讨生活吗? 老者说:“好久不见了小兄弟,上次你推荐的土豆烹制方法,我回去学了很久,还是没有你烤的好吃。” 沈见碌连忙道:“哪里哪里,前辈只是不太熟练,以后就好了。” 慌得要死,怎么之前的土豆大爷变大佬了啊! 大佬还来找自己,是为何啊? 老者道:“你可愿意接受此幅画卷,接受这良田百亩的市井江山呢?” 良田百亩? 沈见碌被吸引抬起了头。 的确,方才这画卷中呈现的,可不止是百亩田地。 有山有水,若桃花源。 最主要的是,这东西是一副画卷,也可以说是一方洞天。 不会受到外界风雨干旱影响,也许里面的万物生长,耕织种田,都只需拥有者的一念罢了。 实在可谓神迹了。 沈见碌忍不住朝老者手中画卷看了一眼。 确实是十分有吸引力。 但是世上是不会有免费的午餐的。 老者道:“我可是找了你许久呢。” ? 沈见碌疑惑。 什么意思? 老者道:“在外门编画故事册编排众人,百闻大会符试又不留名,找你可是花费了我许久呢。” 这话说着老者叹了口气,看向沈见碌的眼神是又爱又恨。 沈见碌:“?” 不是?到底怎么回事? 不留名字找自己? 那不是吕师兄他们说墨圣要找心仪弟子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还有自己故事册只是画了一些插图,内容都是季浔写的,自己可没有乱编排啊! 不对! 沈见碌骤然反应过来,看向老者的眼神带上了尊敬。 以及尴尬。 墨圣也不装了,身边灵气环绕,笑吟吟地看着他,说:“本尊有意收你为弟子,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猜测在心中成型,沈见碌是不信也得承认。 拥有这堪称神迹的画卷,可以踏空而来,还知道他是谁的人物还能是谁呢? 如果可以,沈见碌真想向后一倒直接晕死过去。 心中崩溃道: 不是吧,又来! 第106章 清晨的风舒畅, 吹在衣衫上感到无比舒适,沈见碌却是后背发亮冷到不行。 不是,这都是什么事啊! 怎么一个两个, 都要来收他做徒弟。 还有的想把他打包送走给别人当徒弟。 虽然在前前世, 沈见碌可以说是个谁爸都无所谓,反正当时网络风靡谁强钱来当爸。 好兄弟给你带饭能叫爸爸,为了抢夺食堂大妈勺里的肉能喊妈, 游戏里面更是不知道喊了多少句爸爸带我。 换算到古时候,师父和爸也是差不多同等地位, 沈见碌不至于有这么难以接受。 但他就是难以接受。 与其说是难以接受,他更为之费解, 能不能不要将目光投向我,多看看修真界那一大片的弟子不好吗? 他已经有了一个师父了, 也已经选好了修行路,半路改道无异于专业双休还是双卷。 这谁顶得住? 光是胡行知留下的一个研究方向就已经够呛了好吗? 于是沈见碌冷静下来,仔细看了看这位大人物。 大人物衣着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光鲜, 但沈见碌知道这衣服肯定不一般, 甚至有着不寻常的效果。 设身处地地想想,他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弟。 沈见碌对洗墨宗的了解不多, 上辈子和这宗人也没太多接触,还是这辈子因为百闻大会和部分弟子认识的。 符师的弊端, 培养的难度,一直都在限制这宗门的发展,以至于哪怕传承千年也不能从剑宗手里夺过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宝座。 剑修为什么能够登顶, 因为这是一个上限高,下限也还行,培养成本很低, 甚至如果不求精,都不怎么挑资质的路子。 当初沈见碌就是这样和同村的一群小孩来到了剑宗,做一些打杂的事情。 没有剑谱也没有关系,地里的孩子谁还不会拿着一根木棍比划比划,天下武学海纳百川各有不同。 没有剑谱,他们随便舞上几式,虽说毫无章法,但总能有几个动作和某名剑谱相合的。 反正他们是外门的弟子,哪还在意自己学的像不像,学没学到路子,有的学就不错了。 所以那时候,每逢内门弟子下山除妖,都会有外门弟子申请同行,帮忙照顾饮食起居和传话之类的杂事。 内门弟子大多数不会拒绝,有人帮忙处理这些杂事,也不需要钱财好处,为何不同意? 而外门弟子们也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同行的时候看到内门弟子的一招半式罢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诉求。 却在外门受到长老三番五次的阻拦。 到后面,许多剑修甚至使用起了宗门符咒,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剑法现于人前。 美名其曰怕有人偷师。 但本是同门,剑法罢了,何来偷这一说呢? 回望看来,墨圣想要收自己为徒,难不成是想依靠自己和宗门的关系做些什么吗? 宗门有那么多剑修,许多人的确是不适合学剑,但那也不代表就适合学符。 沈见碌皱眉。 墨圣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好像很乐意看到他这幅苦恼的样子,道:“我收你为徒,你就是洗墨宗的大师兄,所有的弟子都要排在你后面,甚至掌门长老都要给你几分薄面,不好吗?” 沈见碌失笑:“这当然好,但是凡事都有代价,我不觉得我有能力接住这个位子。” 就像那幅画卷一样。 墨圣能够将它拿在手上,和人谈论品鉴,他又是依靠如何强大的力量将觊觎此物的人镇压呢? 墨圣哈哈大笑:“我收你为徒,我的话就是规矩,收你为徒的消息会传遍整个修真界,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他这一笑,带着细纹的眼角都被展开,外表本就不算老,而是壮年的他更显几分豪迈。 墨圣当然有资格说这种话。 他是一位开宗立派的大人物,更是经历了一场亘古战争还从中活下来的大人物。 这世上能让他正眼瞧,好好说话的人尚且不多。 敢编排他,直呼他名讳的人更是少。 也就那几个老不死的了。 沈见碌咽了口口水。 墨圣和棋圣不一样。 如果说棋圣像是一位有说有笑的老者,时不时冒出来的想法让人难以招架。 墨圣就是毫不掩饰自己上位者的高压,甚至颇为悠然自得地展现在你面前。 看啊,我是这么强大。 第140章 我的身后土地如此宽广,我一声令下,又有多少人敢拒绝。 但沈见碌不会做违心事。 沈见碌:“您不怕,那是因为你做了你想做的事,做你想做的事,您不觉得有错,也不觉得难,只是想做便做了。” 墨圣点头,似乎是被他这奇奇怪怪的语气逗笑了,说:“难道我有错吗?” 沈见碌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沈见碌:“不,您想做的事情并没有对错之分,但是事情的另一个人,我,心里却不愿意。” 墨圣看着他,微微皱眉:“你不愿意?是觉得我开的条件还不够诱人?我除了这些,还可以……” “不。”沈见碌摇了摇头。 墨圣眉头皱得更深了,说实话,到了他这个地位,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打断他说话,不听完他说话了。 虽然说昨天才遇到一个。 那家伙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大晚上就从外面跑过来,侍从拦都拦不住,一个劲说自己睡下了。 结果那厮就是不走,还说什么自己一定没有睡觉,最后差点把宗门都惊动了,自己实在是忍不了了出面。 本来都拿好笔准备打一架了,在剑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打坏了什么大不了后续赔偿到位就行。 只是可惜紫微那家伙才当上宗主没多久,这一遭估计寝食难安了。 还在睡梦中的各宗弟子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见证一场传说中的对决。 但是很可惜,那一战并没有打起来。 因为棋圣那家伙来了以后居然真的就是拉着他去散步。 大晚上的不睡觉,非要去散步谈心。 谈着谈着还要谈到年轻时的混账事。 若不是墨圣自觉自己如今过得确实不错,都要被棋圣那一股子伤春悲秋终不似少年游给带进沟了! 他如今要什么有什么比年轻时候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谁特么跟你回忆过去? 一无所有谁来都能踹一脚的过去谁爱回忆谁回忆。 于是散步到了一半,他就甩手不干了。 决定回到证明自己人生多么成功的洗墨宗居所。 棋圣却突然感叹道:“你我都不是当年啦!” 这话挺莫名其妙的。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人难不成才发现已经不在当年了吗? 那么墨圣真想敲敲他的脑袋告诉他,不是已经不在当年,而是早就不是当年了。 是你过糊涂了吧! 棋圣和墨圣其实没有话本子里面那策马同游,红袖斜阳的年轻过往。 他们真正算得上年少的年纪时,一个是没钱念书四处收保护费,东学一点西学一点给口饭吃就能跪的小混混。 另一个是一锅粥分几天吃,笔毛岔了都舍不得换新的,舔舔沾着水继续在地上画画的书生。 对于大人物来说,委实不算什么光明的过往。 但好在他们都是不服输不认命的人,最后也终于闯出了自己那一方天地。 等到他们功成名就,身边不缺金银珠宝,也不缺香车美人。 当年有什么好回忆的吗? 在雨天支着伞给客人画像却被指责不好,而后掀了摊子? 饭馆打工却被厨工泼了一身泔水,连把伞都没有被赶了出来? 那时候的他们在雨中互相看着对方,并不觉得这个人有什么特殊。 只不过同样的一个雨天,同样的一个倒霉人罢了。 于是,作画人拾起自己被损坏踩烂的画纸画具。 那纸不便宜,为了给客人画得更像,他已经尽力买了贵一些的纸。 小伙计在雨里拍了拍衣衫,本着就让雨水给自己洗个澡的心态,还特意在屋檐下去淋了淋。 而后…… 他们一个往南,一个往北。 向着巷子的两头。 也许明天还会遇到。 那就算自己遇到了一个有缘的倒霉人吧。 墨圣不觉得棋圣真心回忆自己的过去,毕竟那实在不算什么好回忆。 于是在那句话后,他冷笑了一声:“你至今才知道吗?” 棋圣听了却没有生气。 换做以往,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遇到对方更是带刺的不行,肯定是要骂回来。 但这次棋圣确实若有所思般摸了摸下巴,说:“早就知道是一回事,和你一起接受又是一回事。” 墨圣:“你应该不是今天接受,我也不是。” 从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宗门,一举一动已经不单单代表自己的时候就开始了。 棋圣叹了口气,说:“你我都老啦。” 修真者大多年岁悠长,像他们这般修为的人更是寿数不知可逾千年否。 不知是因为,修真界每隔几百年或百年都会有大战,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也可能是某种自然的自我调节。 总而言之,他们这种老家伙会在那时候被更新换代。 除非你是隐居山林修炼,不然总得被卷进来。 所以对于他们这个修为的大能,墨圣也不知道能够活多久。 墨圣:“别告诉我你今天就是来伤春悲秋的,我们洗墨宗的弟子都不会这样。” 洗墨宗符咒重书,书有其意,弟子们大多擅长诗词歌赋,更是将一个字解读百转千回。 而这其中的墨圣更是巅峰。 弟子们中常传言墨圣年轻时一定走过万山,体会过万种风情,才能落笔有神,意境让人难以忘怀。 但墨圣再多资历都是后面慢慢来的,年轻时他最长去的就是学堂和卖画的小巷。 对他来说,那狭小的巷子里每天几乎都是一样的,却也算个小世界。 他就算从中体会过世人万种情感,此刻也懒得给棋圣什么指教。 棋圣道:“我新收了个弟子,不过他还怪不愿意的,所以说是我单方面的。” 墨圣嗤笑,心中却为这敢拒绝棋圣的人感到惊讶。 虽他不喜这棋圣为人,但也不得不认可他实力。 若是这种上赶着去都不要,不知是何方神圣。 但嘴上还是要说:“不拜你为师是正确的,不然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子。” 棋圣知道他在挖苦自己,却还是不生气,说:“但是我还是挺高兴的,这么多年,总算有个徒弟,就算不小心死了,也不至于没人收尸。” 墨圣刚想说你那么大一个观还愁没人给你收尸,就猛地发觉不对:“你什么意思?” 棋圣看向他,眼神是平静的。 棋圣:“没什么意思,我已经老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墨圣不解他这幅好像自己必死无疑的样子:“你难不成还活不到后面?” 棋圣道:“我能活多久,可是比你清楚太多了。” 墨圣当然懂。 棋圣除了阵法空间,还会许多占卜之数,年轻的时候依靠这个贴补了不少家用。 不过后来说着这东西损伤命理,生活也还算过得去,逐渐就不再做了。 看他样子,像是为自己卜了一卦? 卦师给自己算卦可是大忌! 墨圣皱眉:“你是觉得自己死的还不够早吗?那你不如现在就自裁,让我当修真界第一圣人。” 棋圣懒洋洋道:“我要是死在这,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死的,你猜他们怎么想?” 墨圣冷笑:“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动我,毕竟……” 他看向棋圣,两人眼里是同样的光芒。 毕竟……那个,就要来了啊。 在那之前,墨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死的。 不过…… 墨圣觉得有些不爽,居然让这厮抢了先。 “你真的收到了徒弟?” 棋圣点头:“虽然他不愿意行收徒礼,但我们有了师徒之实,也就不在乎这些了。我那些东西,总算有传承下去的机会了。” 旧友抢先有了传人,还真是让人不爽。 对他们这种大人物来说,甚至不屑于当宗门宗主掌门,世上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限制他们。 他们也不像凡人,有着想要繁衍的欲望,想要传下自己一脉千年如何如何。 他们在意的,可能就是百年后自己若是不在了,自己的所学,自己的一生志向该何去何从了。 棋圣已经找到了传承的人,墨圣是羡慕的。 但是好在他也已经挑定了人选。 于是心下颇为愉快,道:“你有了徒弟,我就恭喜一番你,我的徒弟,也马上会来了。” 棋圣这段日子也是听过外门传闻,忍不住问道:“你已经找到他了?” 墨圣点头:“绝无差错。” 棋圣脸色却突然难看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说:“他是真心的吗?” 墨圣脸色冷了下来,心说你这是什么毛病,自己不顺还不许我顺利了? 墨圣:“你当人人是你吗?我的徒弟怎么会拒绝我?” 第141章 棋圣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思及此处墨圣有些期待,自己多年寻找的一副画卷,其中包含的世间万千图景,作为那人的拜师礼再合适不过了。 棋圣突然问道:“你个拿笔杆子的,不会要求自己徒弟种地吧?” 墨圣一掌挥去:“闭嘴!” * “我已经有了师父,我对符道的兴趣也不够格,我觉得我并不应该成为您的徒弟。” 沈见碌的声音将他拉回思绪。 看着眼前这人,墨圣心情复杂。 难不成被那棋圣传染了霉运,所以自己的徒弟居然也要拒绝自己? 还有这修真界如今是群英荟萃吗?怎么一个比一个有想法,连圣人都能拒绝了? 该说是有主见呢还是小孩子不懂事呢? 第107章 墨圣很少对一个人有如此耐心, 但既然是他看中的人,有些个性也无可厚非。 过去的人生路上,墨圣见过无数自诩“唯一”, “特殊”的弟子。 那些弟子也的确各有各的不凡, 可惜在他眼中都是一个样的庸才。 因为他活了太久,见识过太多。 多到无论多特殊,在他这也不过如此。 而沈见碌, 会是那个更特殊的一个吗? 这好像是那些人中,唯一一个让自己先提起兴趣的人。 墨圣温和地对他说:“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够格呢?大多数拜师的人, 可都不会谦虚自己是否能力足够。” “这世间人大抵分为两种。一种在接受命运馈赠的时候,自豪地认为理所应当, 就该是自己的。另一部分人觉得这是天地的馈赠,自己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让自己配得上。” “但无疑,他们谁都不会拒绝这种机会,这来之不易一步登天的机会, 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 别人可以, 自己为什么就不行呢? 沈见碌难道不该这样想吗? 沈见碌心知墨圣不是好糊弄的,只得老老实实答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人会比我更需要拥有这个机会, 我也不见得能够让圣人您满意。” 墨圣笑道:“我选择了你,又何尝不是已经对你满意?” 空谷回声, 凉风习习,墨圣尽可能让自己更加和蔼可亲一些,面貌和那晚卖土豆的老伯相似一些。 明明也是他, 却需要他特意去装扮,的确有些好笑。 能够受到一位圣人如此邀请,沈见碌可以说是此生无憾了, 可惜他的志向不在此。 沈见碌:“正是因为您不了解我,所以才会选择我,我并不知有何长处能够得到圣人赏识,诚惶诚恐,但我却很清楚知道,这不是我应该有的位子。” 他依旧肯定地拒绝了墨圣。 就像那日拒绝棋圣一样。 墨圣的眉毛微动,沈见碌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有几根眉毛变得花白。 白色的眉毛比一旁黑色眉毛长一些,风吹动的时候才觉得有些突兀。 原来圣人,也是会老的吗? 沈见碌朦胧想到。 墨圣心里却想吐血。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昨天就不该和棋圣那家伙见面,一定是那家伙的霉运沾染了他,不然为什么那家伙收徒不利,到了他这里还被传染了? 他墨圣这辈子,自打出了名,何曾有人拒绝过? 思及至此,心里那是相当不爽。 墨圣:“我看了你的画,雨天过后,露珠熹微。” 他这话在暗指着什么。 沈见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当即答道。 “我就是个闲着没事喜欢地里刨的,画一些自己常见的东西很正常。圣人见笑了。” 墨圣摇摇头:“不,那不是你的意思,我能够品味那幅画中的意境。你身在剑宗,衣食住行都被限制,修行资源也会被别峰内门弟子侵占,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有任何不满吗?” 沈见碌警觉道:“接受庇护的同时,必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墨圣说:“那你是否觉得有些不对等了呢?” 沈见碌抿唇没有说话。 墨圣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要出来了,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这个时候依旧是凉爽的。 风吹过脸颊仿佛带着细细的雨丝,凉凉的,很舒服。 墨圣道:“就算你现在已经脱离苦海,你就不怨吗?你不怨,外门的那些弟子就没有任何想法吗?” 沈见碌看着他,只觉得墨圣接下来会说什么很不好的话。 墨圣说:“你从外门来,知晓外门弟子处境如何艰难,你就像是天命使然鱼跃龙门的那条鱼,有此机缘为何不相信自己接下来的能力?百闻大会开始以来,你对外门弟子多有关照,难道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吗?” “我看懂了你的那幅画,你希望能够在一个自由的地方,顺应天时自然,雨水降落庄稼生长。我的那幅山河画卷可以送给你,你便有了一块随身携带的千里江山,你可以带着那群弟子去往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这个条件十分诱人。 墨圣将其清晰明了摆在眼前。 我知道你所有的不满,不安。 你可以带着山河图,就此远走高飞。 你是我的徒弟。 你不必在剑宗受苦受难。 有谁能拒绝? 有谁会拒绝? “但……那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 这话声音略有干涩,沈见碌长时间未开口,再说话声音有些奇怪。 墨圣皱眉看着沈见碌。 沈见碌看向墨圣,鼓起勇气道:“您说我带着他们去往我想去的地方,但是并不是我想去哪就真的能去哪,也并不是我想带他们走就要带他们走。” “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决定权,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要离开,会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如果愿意我不会吝啬帮助,想跟着我我也不会拒绝。” 沈见碌看着墨圣,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但是我会很清楚地告诉他们,跟着我的路不代表就会一路顺风,也不代表会比剑宗过得更好。我不是神仙,我不可能凭空变出什么东西,我也没办法为他们许下什么承诺。” “我会告诉他们,他们未来的人生,需要自己去走,自己去拼搏。我没有办法为他们带来任何东西。” 天神会给信徒降下祝福,是因为信仰。 人们相信求神拜佛,希望有朝一日好运来到自己身上。 沈见碌偶尔也会去拜一拜,但是到底没有真的相信。 哪有那么多好事能轮到自己呢? 世间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呢? 大家不都是在一个又一个普通且平凡的小事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将自己的人生,往“成功”的路上掰扯一点。 他也是个普通人。 他如何对那群年龄尚小,对一切都还心怀憧憬的弟子们负责呢? 他不该欺骗。 这群孩子们的人生,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消磨了。 听着沈见碌说的话,墨圣隐约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学堂里吹胡子瞪眼的老夫子在那唾沫横飞。 “能够入我学堂都是尔等的荣幸,若是学艺不精可莫说是我的弟子,我不认!” 他好像还翻着书,哗啦啦的声音中大家窃窃私语。 “你说我们将来能成他口中的大器吗?” “不知道啊,但是据说每年都能出几个,我们来了总不亏吧,我爹娘就是这样说的。” 他听到这话有些烦躁,因为很不凑巧,他就是老师口中不成器的那个。 指望着所谓“肯定”,“必能”的,大概都是一群傻子罢…… 此刻看着沈见碌一个小辈在这里,说着什么责任啊,人生啊,他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莫不是被棋圣那家伙染上病了,也跟着伤春悲秋起来。 自己可不能像他一样,落得个倒贴的下场。 墨圣看着沈见碌,摸了摸下巴,说:“你话是这样说,可我好像更加觉得非你不可了,怎么办?” 沈见碌:“……” 他想说他能怎么办? 他倒是想知道怎么办啊! 这大能怎么回事,不按套路出牌不说,怎么就死盯着自己不放了? 自己都把独善其身说到这份上了,能继承个狗屁的大统啊! 沈见碌心里有些慌,面上还是不显,道:“如果您执意要收我为徒,那我也只能执意拒绝了。” 主打一个用魔法打败魔法,你不讲道理我也懒得搞那尊重长辈的一套了。 墨圣也不气恼,此事,沈见碌才感觉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才完全消散开来。 就像是那天晚上他和黎尘在街边救下的那位老爷爷一样。 吹胡子瞪眼的,但是意外地好哄,和大多数老人脾气一样。 今日见到墨圣,他却很难将二人联系起来,此时却好像那之间的障壁被打破了。 第142章 回到了熟悉的那个晚上。 墨圣笑着问他:“你喜欢土豆吗?” 沈见碌不知为何,但还是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土豆,怎么会不爱吃呢? 这种东西可谓无论是饥荒不饥荒,有饭吃没饭吃,只要有它沈见碌就觉得这饭菜真不错的农作物。 这东西还有无数种吃法,怎么换着来都不会腻。 最主要的是,土豆它非常好种啊! 好吃又好看顾,自己怎么会不喜欢? 回想起那个晚上和这位大人一起烤土豆吃,沈见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喜欢。” 要是圣人能够把那日土豆的种子给一些他就好了,那日过后,他好像就没有吃到那么好的土豆,那么香的滋味了。 墨圣看着他,似乎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笑了笑。 果然啊,要抓住一个徒弟的心,还是得先抓住他的胃。 墨圣:“那土豆,你还想不想再来一点?” 沈见碌疑惑:“是那天您卖的吗?” 墨圣点头。 沈见碌兴奋道:“想要想要,多少钱我付给您。”只要不谈收徒,他们就还是纯洁的金钱货物交易…… 墨圣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道:“那土豆可不一般,不能轻易卖了哦。” 沈见碌:“为什么?” 到底是怎样的土豆,如此珍贵? 墨圣道:“那土豆是在我的山河卷中种植的,所受雨露和天地自然有所不同,更为精粹,你若是想要那日的土豆,还得收下我的山河卷。” 沈见碌:“……” 他倒不是稀奇这土豆如此珍贵。 甚至不是想说:大人啊,你怎么还不死心啊! 他只是手指略微有些颤抖。 画卷里面培养的蔬菜,真的能吃吗? 他吃的这算是什么?修真界高科技? 但好像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应该以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然这画卷存在还真是挺尴尬的。 墨圣道:“现在还想不想要了?” 他一副你只要说要我就立刻把东西给你的表情。 沈见碌忍痛割爱,大不了自己以后多种点土豆试验田:“不了,也许它有更合适的主人。” 墨圣不容拒绝:“那我偏要胡行知的徒弟,来帮我种地呢。” 沈见碌:“!” 沈见碌:“你知道……我师父?” 墨圣点头,似乎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说:“他也活了许久呢,虽然不如我久,但也差不多了。” 他看着天色,道:“听说他收徒弟,我当时还有些不敢相信,印象里他似乎在那之后……” 之后什么? 沈见碌有点期待他说下去,墨圣却突然不说了。 为了避免墨圣拿什么东西要挟自己,沈见碌还是选择没有问,装作对此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谁知墨圣居然就真的不说了。 墨圣看着他,道:“你虽然说自己要看外门弟子选择,才会带上他们,这不是说明你并不会拒绝,并且有了带上他们的想法?” 沈见碌不明所以只能点头。 这有什么问题吗? 墨圣叹气:“万一他们都要和你走怎么办?路上粮食可够吃?你们前行路上势必要过人间,降临一处有人烟的,如何居住,小小村庄怎么养得起你们那么多人?” 沈见碌语塞,他倒是没想到这个。 “我们可以去人烟稀少地方从头开始。” 墨圣皱眉:“本以为你是个好农的,想不到也如此糊涂。外门弟子有多少,多少人可以辟谷不吃饭,就你们下去种田需要多久才能供得起那么多人?” 沈见碌被说得哑口无言。 只能结结巴巴为自己找补:“真的有那么多人的话,我会买足够的粮食,让大家撑到第一年丰收节。” 墨圣摇头:“新到一个地方,不是游猎安营扎寨,而是要建设村庄城镇,你们还有一堆房子基础建设需要动工,很多人还需要修行,到时候有多少人能够专心农种?” 沈见碌脸红了。 他实在还是过于天真。 很多事情考虑的都不够周全。 墨圣循循善诱:“你看我这山河卷如何,直接一方城池天地,天然的稻田农地,甚至不要你培育养护。” 沈见碌垂死挣扎:“那毕竟和天然不同,也许有什么……” 墨圣:“仙家秘法,上古传承,你怎的还不相信。” 最终,沈见碌还是没玩过墨圣这个老狐狸。 他有些羞愧,有些斟酌地道:“那,我又不能拜你为师,这我收不起。” 墨圣微笑:“我偷偷给你,没有人会知道的。” 沈见碌:“那万一,我接受此物又不能回报您……” 墨圣:“有人讲缘分,我们讲一个你情我愿。” 沈见碌不敌老狐狸,败下阵来。 接过画卷的时候,沈见碌都还有一丝不真实感。 其实这几天的奇遇都让他感觉不真实。 自己好像突然现在了大人物眼前,大人物们突然能够看到自己。 记得棋圣和墨圣关系不如何的样子,沈见碌就没有说自己之前也拒绝了棋圣,还收了东西。 看着自己收过画卷后墨圣那一脸满足的笑容,他都觉得像是梦中。 自己是怎么回事?时来运转? 突然想起什么,沈见碌问道:“圣人,这画卷可以在魔界打开吗?” 墨圣:“当然可以,怎么了?” 他看着沈见碌,眼底的兴趣毫不掩饰:“你难不成还想在魔界展开领土,真是闻所未闻啊,我喜欢。” 随后哈哈大笑。 沈见碌有些尴尬,说:“不是,我只是问上一问。” 他后面去魔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没准关键时刻可以依靠这件宝物化险为夷。 墨圣盯着他,还是那仿佛能将人看透的眼神,却没有点破。 他道:“你收了我的礼,虽然我不讲回报,但你就真的什么也不表示一下吗?” 沈见碌:“!” 大人物当面练习心眼子! 第108章 问:有大能当着你的面问你, 要不要表示表示,你的选择是? 选择一:大人对不起,这是我的传家宝, 我全身上下没有比这更值钱的东西了还望笑纳。 选择二:我啥也没有你不知道吗?你不要为难我! 当然, 以上都是纯调侃,现实中几乎没有人会照着选择二做,选择一也很少。 但真的面临了又该怎么办呢? 沈见碌现在就是面临这个大危机, 不得不说,真的很考验心眼子。 面对墨圣这种老狐狸心眼子不知道有多少, 沈见碌担心自己待会儿做错了什么被带进坑里,到时候欠债还是好的就怕欠什么人情。 虽然说现在白得了一幅宝贝画卷他已经非常占便宜了。 沈见碌环视前后左右, 自己身上的东西又是一些不入眼的法器,墨圣肯定是看不上的。 那自己应该选择什么东西呢? 沈见碌有些犯难。 墨圣咳嗽了两声, 示意他回神。 沈见碌呆呆地看着他,难不成圣人已经有了心仪的东西,要给自己提示? 会是什么东西呢? 沈见碌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被大人物看中的东西。 墨圣开口说:“你喜欢我的土豆, 我有些想知道你种的土豆是何种滋味。” “上次一别, 对你的烤土豆当真是想念得紧。” 大人物已经在给你提示,再不明白可真是神仙难救了。 何况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沈见碌急忙跑向菜园, 在其中翻翻找找,最后找了一筐圆溜溜的土豆, 认真吧上面的泥巴都搓干净了,确保这群土豆短时间内不会发芽。 才找了个袋子,递给墨圣。 递过去的时候心中都有些恍惚, 墨圣居然只是想要一袋土豆。 那么大,那么宝贵的山河画卷,墨圣给了自己, 却只是想要一袋土豆? 也许他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土豆,而是他这个“徒弟”种的土豆。 沈见碌忽然有些惭愧,自己的原因,让这位大人物吃了许多亏。 沈见碌鼓起勇气道:“圣人,如果你还想尝尝那天的烤土豆的话,我可以为您再烤一次。” 烤个土豆罢了。 墨圣乐了:“真的?那我这次可要好好学习一番,不然你离开了,我就再也吃不到这个味道了。” 沈见碌点点头,说:“其实我做的也挺一般的。” 墨圣摇头,说:“我觉得很不错了,相信我的老朋友也会这样觉得。” 沈见碌谦虚道:“哪里哪里。” 等等,墨圣刚刚说了什么? 老朋友? 沈见碌:“圣人?” 墨圣叹气道:“既然你要为我再烤一次,不如明日的晚上到我山峰来,届时我会叫来几个老朋友,都是熟人,你也不必拘束,我想让他们也尝尝这火中的土豆是何种滋味。” 第143章 说的是土豆,沈见碌却觉得听起来像是徒弟。 虽然他已经拒绝。 沈见碌:“是怎样的朋友呢?” 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墨圣笑着说:“老朋友呗。”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但是沈见碌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怎么看他都是赚的。 他只能无奈道:“圣人,那你到时候不要随便给我编排身份,我是炼器峰的弟子啊。” 墨圣:“你这话说得,我会是那种人吗?胡行知的徒弟,我还不至于抢。” 沈见碌心里呵呵,你前面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还想强行收了我呢。 墨圣提着那一袋土豆,颠了颠,感叹道:“还是有点沉的嘛。” 沈见碌:“这都是好土豆,我装得很多。” 墨圣压下眼神看他:“不过我早有准备,其实我一开始是打算你不愿意就把你打晕带走的。” 沈见碌:“!” 还能这样? 简直是……不讲道理。 不过墨圣摇摇头道:“如今看来用不上,只能带一带这群“笨土豆”了!” 这话的尾声回荡在山谷间,墨圣就此没了踪迹。 来时浩浩荡荡一副山河画卷展开,踏着空间而来。 走时也如破开空间一般,消失不见了。 大人物可真是厉害呢。 不过脾气也挺喜怒无常的,好在是揭过去了。 沈见碌感叹心累,此事才发现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前面聚精会神和墨圣说话几乎是耗尽了他所有体力。 昨天黎尘做的汤似乎还剩下一些,趁着现在去热了喝了吧。 沈见碌心里暖洋洋的高兴起来,跑去厨房了。 远处山间有人接过一张传信,信封都没有的信,还是这样大大咧咧传过来,也不怕有人半路拦截。 薄薄一张纸被一圈流转的墨色包围,倒像是流水一般。 棋圣看了直摇头。 送信的人也不管不顾,不需要信封是因为知道这人肯定能认出他。 上面就写着:明日晚,老地方,请你一顿饭,吃饱好上路。 笔力遒劲,风格肆意,写它的人似乎情绪到达顶峰,已经按耐不住。 纸上“上路”二字,略有些斜,“路”字口都没有封好就被一气呵成带笔。 棋圣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 这老东西,还说自己七七八八的,如今看来自己也是有毛病嘛! 于是他收起这封信,塞进了胸口。 为自己沏了一壶茶,真是好久没有这样了呢。 于此同时,另一边雕栏画栋,花开繁茂之处,有一只手也接过了一封信。 这双手拿着信,却是比信纸还要白的颜色。 手掌不似平常女儿娇小,五指指结略宽,却因为其长度而不影响其美感,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指腹和掌心的茧子能证明这是一位造诣颇高的乐修。 她面容沉静,接过信看到上面的东西也只是微微一笑。 这世上本就没多少事情能够波动她的心弦,如今倒是碰巧,来了一件。 老朋友相聚,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她将信收好。 藏书阁,典籍尽头。 叶展眉翻找着书册,这些残缺的典籍需要她一一手抄换新,还需要从中找出曾经的错漏进行补缺。 这其中还有许多先人的笔误,查找起来有些麻烦,所以飞来传信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紧接着又想到,有几个人能将这种东西送往藏书阁呢? 她皱着眉接过信。 熟悉的纸张,熟悉的笔迹。 上面的话倒不像是那人往常会说的,要换做往常,这人可能都懒得理她。 真是奇怪啊。 多年旧友一朝重逢,真希望不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就他们几个人…… 叶展眉回想了一下,办鸿门宴根本办不起来。 * 一大清早就在厨房看到沈见碌是黎尘没有想到的。 他本来还打算给沈见碌做一顿早饭的,谁知道他已经捧着昨天的汤碗开始喝了。 心里有略微的不爽,所以皱了皱眉。 沈见碌见此,还以为是他觉得自己在吃独食所以不高兴。 当即就放下碗,正经道:“少侠,对不起,我不应该起来吃饭不叫你,我现在就去给你做一顿来补偿你。” 黎尘额角抽了抽,摆手道:“不用了。” 沈见碌继续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等他下一句话。 黎尘挑了个能够勉强聊起来的话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沈见碌:“?什么?” 黎尘:“去魔界。” 同时为自己补充了一句:“我是随时都可以陪着你。” 沈见碌略微皱眉,思考了一番,道:“过两天吧,这几天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话说,今天蜀云观的定金就该送来了,到时候还给黎尘一大笔钱,他一定能很开心的。 黎尘点头:“你有自己的打算就好,有需要再喊我吧。” 说完转身离开。 “等等!” 沈见碌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黎尘适时回过头来,昳丽的眉眼还是让人看着有些喘不过气。 沈见碌深吸一口气,道:“谢谢你。” 黎尘:“什么意思?” 沈见碌笑着,只觉得心绪都开阔了:“没什么,就是这么久以来,你真的帮了我很多。我很想感谢你,所以就说谢谢你。” 黎尘哼了一声道:“希望你能够把感谢落到实处吧。” 他这话在暗指什么,沈见碌短时间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了,但还是发自内心道:“你放心好啦,我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黎尘却突然说:“你说的报答,什么都可以吗?” 沈见碌眨眨眼睛:“我能力范围内,都可以,不在范围内,我也尽量。” 说着还拍了拍胸脯。 黎尘突然笑了:“那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得话了。” 沈见碌心想还能有什么自己做不到的,对于黎尘的信任到了他自己都没发觉的高。 * 墨圣的收徒传闻就到此为止了,虽然弟子们有小道消息的感到疑惑,而才得知这一传闻的感叹自己知道什么都如此晚,还没等思考墨圣会找谁,圣人就已经停下了。 由此可见,在修真路上,机遇时节缺一不可,年轻一辈的大家更是要勇于探索,向着更高处仰望。 抱着这种心态,前来参加百闻大会的弟子们一时间陷入了修炼狂潮,就连平时山下最热闹的书册摊和食馆都不再人满为患了。 这也才得以让沈见碌无需排队,就买到了平日里食馆不外卖的调料。 因为客人没有往常多,食材还剩下不少,老板也和沈见碌熟,干脆打包全送给他了,免得留到第二天放坏了。 沈见碌看着街边还有许多流浪的猫狗,有些好奇老板为何不将这些食物拿去喂猫狗,而是一口气给了自己。 老板看着那街边靠着阴凉处睡觉的小猫,打了个哈欠道:“可别,我已经养了一只猫了,再养不起了。” 沈见碌好奇:“可是那些猫您无需养啊,给点吃的就可以啦。” 老板听了笑道:“你怎么和那群修仙到死心眼的家伙一个样啊,这些猫都不需要我喂,就自然有人喂。以前我这本来就几只,喂的人多了,小猫生小猫,小猫还生小猫,我要是带回去怎么还养得起?” 沈见碌疑惑:“没有人养它们吗?” 老板摇摇头,把手在沾满面粉的围裙上擦了擦,说:“仙人们总有各自的难处和考量,每次都是下来喂一喂,同这些小猫玩耍一番。逗完了就回去,这些猫没太大捕食的本领,一窝又下的多,过一个冬天就要死好大一群。” 有一只圆乎乎的橘猫从案板那边爬了过来,老板骂道:“你咋又这样走?我还得擦一遍桌子!” 虽是凶狠相,却还是在橘猫过来时用大手摸了摸,估计是手感相当不错,脸上也冒出了笑容,搞得沈见碌也有点心动。 老板一边摸橘猫一边道:“我反正就养大橘一个,也不丢它,外面那些猫我也懒得喂,入冬我就要走,那些过了冬天还得再死许多。” 老板一边给橘猫顺毛一边感叹道:“你们这些仙长啊,有时候也不要光看自己的喜好,光听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不做,反而是种善良呢。” 沈见碌提着那一袋煎饼,恍惚明白了什么。 街边的野猫何其多呢,被人遗弃又有多少呢? 你今日看见了觉得可怜去喂一喂,解除今日饥饿,然后呢? 自以为是的善意并不会带来什么改变,也许一只小猫这顿下顿下下顿都有人喂,活了下来。 生了一窝小猫。 只需要一个冬天。 一场寒风。 第144章 这些就都不复存在了。 你没有下定决心带它走。 给它一个宜居的环境。 延长它的生命,也是种残忍。 沈见碌看着那些猫,最终还是走了,没有向往常一样撒些吃食。 有可能的话,自己有天要离开,就把它们带走吧。 仙山不许养猫,仙山下除了老板沈见碌再没见过别家养猫。 这些猫还能是从何而来的呢? * 到了晚上,沈见碌被直接接走了。 没错,接走。 还不是常理上的接走,因为来接他的不是人,而是一片被笔画包围的纸张。 这张纸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成,到了面前摊开像是一张大毯字,甚至还颇有灵性地往沈见碌胳膊蹭了蹭,像是生怕他不知道该怎么用。 沈见碌欲哭无泪,墨圣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虽然他的确是自己答应的邀约,但面对墨圣这丝毫不给拒绝机会的样子,也有点难绷。 纸张载着他,好像成了一块特殊的空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像是一颗流星划过剑宗上方。 他向下望去,楼坛人来人往,虽不算多,但也比从前的剑宗夜间热闹。 还不等他细看,流光便载着他到了更远的地方去了。 林间篝火升起,时不时传来人声。 沈见碌只觉得其中有些耳熟。 墨圣的声音较大,可能是他做东的原因? 这样想着,沈见碌在空中被放了下来,脚踏实地。 踩着地上枯枝败叶,缓缓向着篝火。 篝火处的人并不多,可能墨圣如今看得上,愿意邀请,能够赴约的人本就不多。 但有几个人能够说话,对墨圣来讲,应该还挺高兴的吧。 沈见碌为墨圣感到高兴。 往前走着,沈见碌开口:“圣人,我来了。” 那边墨圣背对着他,还未回头,先前面不知和友人说着什么,听到沈见碌的声音立刻道:“这便是我看中的徒弟了,你们瞧瞧……” 沈见碌心说我没有答应当你徒弟啊你不要乱说,向前看去,篝火闪烁中,却看到了熟悉的脸。 沈见碌:“!” 他如今是进不得退不得。 棋圣怎么会在这里! 沈见碌心中哀嚎。 棋圣本是听着脚步抬起头来,同时也对墨圣弟子感到好奇。 能让这家伙看中的,该是什么人呢? 却措不及防看到了沈见碌的脸。 此刻二人面面相觑。 堪称是相映成趣。 第109章 身为弟子, 如果说有什么是最不可染指不可忍受的,莫过于抢别人的师父。 沈见碌在过去也是非常痛恨这一点的。 但今天他却有种另类的感同身受。 虽然他没有抢师父,更不想要那么多个师父。 可谁能告诉他, 为何命运如此喜欢捉弄人, 偏偏在他最松懈的一刻,遇到了此生难忘的修罗场? 在这堪称万籁俱寂的时候,棋圣看向沈见碌的目光是复杂的。 那其中包含了很多东西。 也许是“你宁愿成为他的徒弟也不愿意成为我的”的愤慨。 还有“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师父吗?什么时候改的主意, 改了为什么不能先来找我?是我还站的不够高吗?”的忧愁。 还有“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想不到大家的眼光都是相似的, 果然我的选择没有错”带来的一丝丝骄傲。 无数种情绪在心中交织,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的感觉, 就像是一把老骨头终于能动了,原本腐朽僵硬的躯壳好像突然被暖流慢慢软化。 这话要是和蜀云观的那群老东西说, 恨不得现在就声泪俱下抱住棋圣的大腿,高呼:“您一点都不老,我们都相信您还能带领我们数百年上千年啊圣人!” 但现在那群人都不在, 不懂棋圣的家伙们都不在, 是件好事,终于不用耳根子旁边吵吵嚷嚷烦人了。 但也不是件好事。 当你身边了解你的人越多, 并且他们都聚集在了一起,现在还除了你大家都无异动, 就很成问题了。 这代表你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保不齐现在大家暗中传音关于你的八卦。 有理的,无理的, 什么正史野史,那叫一个歪出人能想象的。 当发觉了这一点时,棋圣收回目光, 颇为锐利的眼神扫向四周,企图以此来正一正自己的威视。 然而,能被他吓到的人,不在这里。 而那群不会被他吓到的人,让他再瞪多少眼,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也没用。 比如乐圣此时就微微一笑,月光在她脸上分外柔和,却也显得这个女人的笑容带着那么一丝不可捉摸。 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不见得变老,身周的气息却好像沉重了不少。 但这种沉重并非腐朽与承担不起的老人气,而是经过岁月沉淀的,宛如高山的气息。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大家的变化都挺大啊。 棋圣“啧”了一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沈见碌。 就是这个小家伙,居然敢欺骗自己。 而沈见碌早在踏出这一步的时候就心道不好,看到棋圣的那一刻有种心拔凉的去死念头。 转念又被自己只是习惯性地想一想,但是真要说自己还是更想活着,毕竟人只有活着才有输出,自己只有活着才能吃更多的饭,打更多的铁,制造更多的法器,同时带领炼器峰做大做强,让师弟师妹过上美好人生。 顺便…… 可能还要加上让师父老老实实不要到处乱跑,然后把黎少侠的钱给还完,重金聘请他留在此处! 对,这很重要! 沈见碌目光炯炯,觉得那美好生活好像触手可及。 他这一刻的走神,可谓是看在众人眼里。 虽然大家没有读心术,但是在座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活了百年的老狐狸,一眼看出这弟子走神的同时,不免唏嘘。 在大能面前能够灵魂出窍一般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中,同时为自己加油鼓气其精神振奋气势高昂,这到底该说这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 还是心真大? 墨圣咳了两声以证存在,道:“这就是我要给你们介绍的,我新收的徒弟,保真,保熟,不保退换。” 他这话说得稳稳当当,棋圣却感觉像是吞了泥巴一样难受。 不对,当初泥巴大战的时候,自己还是很占上风的,根本没吃进去泥巴。 进嘴里的,能叫泥巴吗? 棋圣皱眉:“你确定他是你的徒弟?你不要以为在场的人都不认识他,他看着你地位高就不敢忤逆!” 墨圣微微一笑:“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符合我身份的事情呢?” 沈见碌:“不,你有,你很有。” 但是他不敢说。 因为从墨圣说出自己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时候,沈见碌感觉有种名为“解释”的东西,就离自己而去了。 虽然自己好像在大人物这边,解释就是一个很空洞的存在。 棋圣怒道:“你分明是在说谎,这明明是我的弟子!我的!” 沈见碌:“!” 不要啊! 不要说出来啊! 乐圣听此,脸上的笑容变得感兴趣了起来,缓缓道:“这是我们这群老家伙的一场聚会,你能带这名弟子前来,已经足够证明对其的看中,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 沈见碌:“!” 对,不过后面请跟着,我看这弟子也没什么特殊的,莫不是你真的看走了眼! 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哪怕这个时候说他别有用心也没有关系。 可乐圣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乐圣看着他,缓缓道:“咦,你们两个是都认识这名弟子吗?” 沈见碌:“……” 乐圣,有没有人曾经对你说过。 你真的很不会转移话题也不会衔接话题。 你问问题的目的好明显! 这种算盘珠子谁都能感觉到,甚至乎都知道你要挑拨离间了,这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沈见碌心中几乎怒火奔腾却欲哭无泪! 你告诉我啊,为什么! 棋圣冷笑道:“这名弟子分明与我早先有缘,老夫有意将其收为弟子,不过念其已经有了师承,不好坏了祖宗规矩,才没有及时将其收入门下。” 这话说得,要不是沈见碌是当事人,就真的信了。 好一个“不可坏了祖宗规矩”! 墨圣笑道:“祖宗规矩,你倒是比我还懂,我不过是看这名弟子和我有缘,见其也有意入我门下,就将其收在我心中。” 墨圣说了一句在以后的很多年都十分有名的一句话。 只是不知这句话是因说的人是他而得名,还是这句话本身而得名。 墨圣说:“这世间每个人都不同,拜师为例,有的人的师父在身边,有的人的师父在天上,有的人的师父在心里,如今我和徒弟互在对方的心中,岂不是比那些什么书书册册要更加珍贵难得?” 第145章 棋圣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只能伸手指着墨圣:“你,你,你。” 连说三个“你”后,棋圣痛斥:“真是岂有此理!” 一直在暗处的叶展眉略微皱了皱眉头。 说实话,这种状况可以说是这么多年的第一次了。 而沈见碌居然还能八风不动,确实是可造之材。 只可惜自己当初的举荐…… 所以到底还作不作数? 眼看这群人的争论无法争出是非来,或许说这群人就不是为了什么是非,半是拱火半是好玩。 叶展眉开了口定一定大家的心:“他是谁的徒弟,如今都不重要,不是吗?真要论资排辈,他的师父只有那一人。” 这话说得平静,分量却一点都不轻。 原本有些嚣张的墨圣,和要被气出好歹的棋圣,听到这话不约而同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互相对视了几眼,再一起将目光看向沈见碌,搞得沈见碌心里发毛。 才收回目光,几乎是同时的,叹了一口气。 “唉,早知如此。”这是棋圣。 “唉,何至于此。”这是墨圣。 沈见碌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开口辩解一下了,不然可能真的要有什么无解的误会出现了,还是得感谢叶执事的出口帮助。 沈见碌走上前,看着二位圣人道:“其实,二位大人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在人族,可以说顶峰的存在,在弟子们心中,也是堪称模范榜样,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从未想过能和两位圣人有什么缘分。” 他言辞恳切,情感充沛。 棋圣和墨圣听了更是觉得奈何地位高不能随之落泪。 沈见碌又说:“能得到两位大人物同时赏识,实在是弟子的荣幸,但是弟子的确是已经有了一位师父,无暇顾忌其他,但是也衷心希望两位圣人能够找到更好的传承人。” 看中他什么的。 他什么都不会啊! 棋圣叹气:“罢了,你有心,我有意。” 墨圣微笑:“君子论迹不论心,你今日先帮我们把土豆烤了吧。” 沈见碌这才猛然回想起来,自己今日来此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墨圣喊他过来烤土豆。 他本来以为就墨圣要吃,如今看来,是给好几位大人物烤土豆。 大人物居然也要吃东西吗? 还吃土豆? 直到手里拿着洗好的土豆架到火上时,沈见碌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叶展眉微微闭眼,说:“算是你的老本行吗?和火打交道。” 沈见碌只能干笑。 一旁的乐圣温和问他:“这土豆你喜欢吃吗?” 沈见碌点头:“喜欢的。” 废话,无论明天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好吃的土豆更是不能否认。 乐圣微笑点头:“那我也来一个吧。” 沈见碌似乎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对? 沈见碌疑惑。 你来这里,原来其实并不敢吃这里的东西吗? 那你又是如何一定要赴这个约…… 大人物们的关系,真的好复杂。 沈见碌烤好了土豆,根据离自己的远近来分发土豆,好在他双面开花同时烤四个,也好在因为烟熏火燎棋圣墨圣都在两边较远,从而并没有引发那种“为什么先给他再给我”的闹剧。 而大人们人手一颗烤土豆,十分愉快地吃了起来。 撒了盐的土豆外皮烤的酥脆,里面却是糯糯的,本来没有味道的土豆,却带着火烤特有的香气,再加上个人喜好调制的佐料,有了不同风味的好吃。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叶展眉,吃到了烤土豆时,也对其微微点头。 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食物呢。 棋圣感叹了一句:“还是土豆好啊,想吃什么味就能吃到什么味。” 墨圣接了一句:“没有味道我也能想象它的味道。” 乐圣笑道:“还是有味道的吧,能和各种风味相配合,并且将其拔高的特殊味道。” 末了叶展眉细细品味了一番,从火堆上又拿走了一串土豆:“感觉它好像不需要怎么特意去做,味道就已经不错了。” 棋圣和墨圣感叹中情感正处于特殊阶段就看见这一幕,当即也不惆怅了,伸手去夺火上别的土豆。 沈见碌无奈笑笑,放了几串新的上去。 不得不说,修仙秘法就是好,这种无需控制,温度事宜,还不受风影响燎伤人的火苗,实在是太好用啦! 真香! 热腾腾的土豆,美味的食物仿佛映照着他美好的明天。 “你觉得呢?” 沈见碌腮帮子嚼着一顿。 看向了对他说话的叶展眉。 叶展眉看着他,问:“你觉得土豆怎么样?” 他觉得吗…… 沈见碌举起手中的土豆,高呼:“我爱土豆,土豆爱我!” 第110章 前往魔界的路不算好走, 一路上地广人稀,越是往前,越是能感受到一股寒冷的气息。 这股寒冷, 并非是天气上的寒冷, 而是对修士灵魂的一种冷。 或者说,是远古时期,就刻在人类骨子里, 对于危机的胆寒。 风中似乎飘来的不是事物烧尽成烟的气味,而是某种邪恶种族盘踞的气息。 这种感觉, 十分不好。 沈见碌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 不知为何的似曾相识,这让他在点火时的动作略有迟钝, 下一瞬,黎尘就接过了他的火折子, 点燃了面前的草堆。 沈见碌赧然:“抱歉,我……” 和圣人们那一顿饭过后,自己收拾东西, 再次和黎尘踏上了…… 旅途? 好像这样形容有一些怪异。 说是轻浮了一点吧, 他们此行毕竟还挺危险。 但要说危险,沈见碌从行路以来, 除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受不太习惯,其余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吃饭睡觉都是正常的, 无论是露宿街头还是爬树上睡觉,他都能够接受甚至睡得很香,第二天起来依旧精神。 这些对他并没有什么精神上的影响, 他好像对此接受力比自己想象的要高。 至于黎尘,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虽然说小精灵让自己一定要跟着黎尘走,他自己还有一些忐忑, 这一路吃不好住不好,黎尘又是他的债主,实在是不忍其受苦啊! 但黎尘跟着一路走来似乎体验感也还好,至少沈见碌没有看见他有什么不好的脸色。 此刻黎尘点着了火就收好了火折子,问道:“你的东西收好。” 沈见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行囊的一角已经露出了部分金银,这种东西不一定在魔界有用,但是带了总比没带好。 而且比起什么法器,这种东西被发现了,还能以普通人打马虎过去。 沈见碌赶忙将其掩好,却又默默想道:“这次出门带的金银财物不少,却远远不够还少侠的那把剑,也不知他看到我这些钱财,是会怪我欠债不还还是根本不屑一顾。”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看向了黎尘,黎尘靠着背后的石头,不算的平滑的石头靠着想必不会太舒服,但他可能实在是有些累了,面色只是微微一变,并没有说别的什么。 火光中他的侧脸能看到细细绒毛都成了金黄色或者说半透明状,沈见碌摸着包里的金银心中感叹。 古人说,万千金银不如美人一笑,果然诚不欺我。 虽然黎尘此刻并没有笑,但沈见碌觉得手中的金银若是能搏其一笑,也算是功成身退,只可惜他这金银不能来讨美人欢心,反而让美人能回忆起自己的不快。 黎尘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睁开眼睛,说:“你想好了明天怎么进去没?” 沈见碌猝不及防:“啊?我觉得……就正常流程进去吧,毕竟我们是外地人。” 对于他们这种外来者,边防都会分外严格,尤其是面对一群魔族。 说实在的,沈见碌其实不觉得光是打扮成魔族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因为根据他上辈子所听到的。 魔界边缘接口处的风波格外的大,对修行者和魔族本身,都是不小的负荷。 换言之,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你的情绪,操控你的意识一般让你陷入发狂的境地。 许多魔族在边际线内,都控制不住自己暴起伤魔。 没错,就是不管是不是自己人,都忍不住动手。 只不过,不是所有魔族都能伤到边际线环绕的魔族,至于自己人这个理念,严格来说只有人族,或者说有良心的人族才有。 如果不是魔王这么个特殊统一的高级存在,沈见碌毫不怀疑,这群魔族能够聚集起来各自为政,不对,是各自打仗。 先天就有的身体强度方面的优势,也的确是让人族羡慕不已。 这样想着,沈见碌点点头,道:“我觉得我们到时候演一演戏,然后不要太过就好了。” 第146章 “太过?”黎尘挑眉,示意他解释一下。 沈见碌立刻坐的离他近了一些,说:“你看啊,那边都是魔族,肯定和我们的生活习惯不一样。我们说自己是从远方来的,也得有个像模像样的出处。” 黎尘斜眼看他:“所以你打算继续搬出你的海外仙山?” 沈见碌嘴唇略微抽了一下,道:“需要改一下,是海外魔山。” 黎尘:“……” 沈见碌道:“然后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你被我掳来当手下,过程中我们被魔气侵扰,然后我扑向你,你扑向守卫,偷偷借点气息,然后混进魔界里面。” 很简洁的过程,甚至都不需要怎么解释就很明了。 沈见碌很满意。 但黎尘有个疑问。 沈见碌示意请说。 黎尘道:“为什么你是魔头,我是被你掳来的手下?” 沈见碌:“……” 这个问题,他好像还没有想过,不过真的需要想吗? 沈见碌:“我觉得我比你合适啊,这就是一种感觉。” 黎尘:“你发狂了打得过守卫的魔族吗?” 沈见碌:“啊这?” 他应该……可能可以吧。 不确定。 黎尘道:“我一定能打过,所以我比你更合适。” 沈见碌:“怎么能以武力值论高低,都十恶不赦了是不是太厉害应该也不重要啊!” 黎尘:“另外你的身份也需要改一下,你见过哪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抢了人当手下用的?” 沈见碌迟疑:“还能当什么?” 黎尘突然笑了,这一笑如图寒冰融化,灿然胜春。 沈见碌:“……” 还能是什么? 他看到黎尘张合的嘴巴无声传达了两个字。 瞬间面上一红:“这,这怎么可以?这也太无耻了!” 黎尘皱眉:“我都是魔头了还管那些吗?自然是怎么不讲道德怎么来!” “可是……这也……”沈见碌有些犹豫,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无法接受啊! 但他心中又有些隐秘的欣喜,就好像是,他是愿意的。 而他看着笑意流进眼底的黎尘,突然有了种大不了就答应他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奈感。 果然还是和过去一样,他还是挺希望这位少侠开心的。 沈见碌收拾检查了一遍东西,说:“那你到时候多担待一下,我怕我出什么岔子。”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没干过类似扒手的工作呢,希望到时候能够顺利,虽然黎尘对全身而退十分有信心的模样,但沈见碌总是不想多添麻烦的。 黎尘道:“身份改了我们要做的事情也要改。” 沈见碌:“?” 你要是改得一点都不剩,还要我何用? 他突然觉得自己想过一把编者瘾都不能够了。 黎尘道:“为了更加稳妥,到时候还是我出手。” 沈见碌:“那我做什么啊?” 黎尘:“你和我路上闹了矛盾,在门口大打出手,争执间过了门。” 沈见碌:“……” 他看向黎尘,眼中满是不敢相信以及一种颇为惆怅的情绪:“你这到底比我高在哪了?我感觉你根本体现不出魔头的残暴任性,甚至这剧情有些过分老土了!” 黎尘摇摇头:“魔界那边传过去的文字和内容都有限,还要经过时间运输,你怎么知道这个剧本不是那边正合适的?” 好家伙,居然还是对口味发展? 沈见碌这下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带了个什么队友了。 对魔族的了解居然连文化风俗什么的都包含在内了吗? 沈见碌对黎尘如今只能表示佩服了。 黎尘道:“残暴任性不是你那几下发狂的打斗就能表现的了,到时候你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中途再起争执才能体现我的独断专横。” 沈见碌:“这个词真的是这样用的吗?我还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是身兼数职强行压榨?你这也太狠了吧,皇帝都知道妃子和大臣和太监要分开呢!” 黎尘哼了一声:“不这样怎么能体现我的恶毒?抓到一个人就物尽其用。” 沈见碌只能说厉害,太厉害了。 有这思维黎尘真去魔族没准真的能混得风生水起,就是可能名声不太好,往外传什么你敢入此势力,就要做好被压榨一生当牛做马不如牛马的人生不对是魔生。 不过话说魔族好像并不在乎这个,魔族天生似乎就没有疲劳这一感受,天生地养自然造物,只不过过于靠近黑暗面才变得残暴且喜爱吞噬他人领地及生命。 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个领导者,只要那个人够强,和他们的目的有一致性,并且忠臣于魔王,想必魔族并不会讨厌这样一位带领人,反而还会位置手舞足蹈兴奋离唤醒魔王,重振魔族荣光的又近了一天吧。 沈见碌想着,看向黎尘的目光已经不是恐惧,而是佩服了。 可惜了少侠,你就是生错了种族,你有这个想法你只要不是人,去哪都能吃得开啊。 转念又想到,不对,这是黎尘关于“剧本”里魔头人设的塑造,但他自己不一定是这样想的啊。 于是他问道:“那我被压榨那么久怎么和你起争执,我难道不是被你一巴掌拍飞然后过劳死了吗?” 紧接着说不定那些魔族就要商量怎么把他吃掉。 黎尘道:“争执不一定是为了争执,我觉得所有的争执都不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的。” 沈见碌:“听不懂,请细说。” 黎尘咳了两下,再抬起头,脸颊似乎冒出了些许红晕,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我们争执不一定是为了打架吵架啊,可能就是……做个样子。” 第111章 沈见碌沉默了。 这个时候也只有沉默以待吧! 不然他该说什么?说少侠啊, 你懂得还挺多的嘛! 那问题就要转过来到沈见碌身上了,这话就属于落谁那了谁尴尬。 黎尘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不是我这样认为,而是他们很多人, 咳, 都是这么认为的。” 看上去他也觉得这不是个好话题。 沈见碌故作深沉大方地摆摆手道:“少侠你不用解释的,我明白,我都明白, 我到时候一定会配合你的。” 眼看结束了话题,沈见碌选择换个能说的, 顺便在进城之前多知道一点关于魔族的情报。 沈见碌:“话说,你觉得, 魔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话他装作不经意问出来,手中还剥着一根枯草。 枯草很脆, 用手指一碾就碎成草屑,在他手心滚了几遭,就随风而去了。 黎尘听了, 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就也坐了下来,和他坐在一起。 沈见碌强壮镇定, 实际上手心都冒汗了。 这么严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黎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在这之前, 你以为他是一位怎样的人?” 沈见碌听了,脑中飞速过了一遍自己在修真界的所见所闻。 黎尘需要自己的不一样看法吗?不见得,先不说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魔王, 此处黎尘应该就是问一个普通人眼中对魔王最浅显的印象。 也就是熟知的刻板印象。 沈见碌快速组织语言:“从天的角度来说,魔王可以说是这世间最为神奇的存在,不老不死, 不需要修行锤炼,天生就拥有我们人族无法拥有的力量,甚至某种程度来说,远胜人族的顶峰。” 黎尘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这就是肯定自己的话了,沈见碌呼出一口气,继续道:“而魔族对魔王几乎是天生的,不需要后天教养的忠诚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绑定了一般的生命,可以说魔王才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吧。” 这段话就是纯纯个人想法了,至少外面的人不会将稍微正面的词语用在魔王身上。 黎尘看着他,道:“你觉得魔王和人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沈见碌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用我目前所知道的来看的话,我觉得可能是那种天生就有的能力吧。” “纵观修真界天之骄子如数家珍,你听过无数天生剑骨,天生琉璃心什么的,可是你没有听说过有谁一出生就是顶尖圣人,所有的天才都需要成长,所有的圣人过去都不一定光鲜,但是魔王不一样。” “就好像,他的诞生就是不一样的,他无需和我们一样,甚至和他的同族也不一样,他是完完全全有自己的思想,而非低等魔族永远无法开划的神志。” 黎尘听此笑了:“你没有见过魔王,你怎么知道他自己的神志?也许魔王也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所思所想,所听所闻都是需要靠外界去给予,去教学。” 沈见碌奇怪:“那不对吧,百年前就有一场大战,历史上可是明明白白记载着,魔王可是亲自带兵攻打人界的。” 第147章 黎尘:“历史也是由人书写的,如果就连书写历史的人都是受人蒙蔽的呢?或者,写下这段的人,压根就没想过告诉世人真正的答案呢?” 沈见碌一时有些无言,却又好像不知道怎么反驳。 黎尘说的,确实是以前从未设想过的可能。 黎尘道:“你也说了,和人族比起来,魔王简直就像是比所有人都要高一层,为什么魔族攻打人界这么多年,始终无法击破。” “真的只是因为人族守卫森严,抵御力强大吗?” “一个高于所有人的存在,败了,才是造物主的笑话。” 沈见碌觉得这个说法很可怕:“你的意思是,为了达到某种平衡,所以魔王虽然拥有强于所有人族的能力,却不被拥有自由,或者是自我操控的能力?” 黎尘点点头,但又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魔王的确是因为平衡而被迫做出了取舍,但不在于自我操控,而是力量从一开始就不完全属于他。” 沈见碌仔细听着。 黎尘道:“所有的魔族都不会轻易死去,因为远在北方有魔王坐镇,他的力量被咒文刻在了地底,与魔族身上的经脉能够造成共鸣,而魔王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让无数死去的魔族死而复生,在他们的领域里,没有生与死的概念,就连魔王自己,也更像是一个能量体。” 一个种族的王者,以这种近乎于哺育的方式维持整个魔族子民的生机,沈见碌已经不知道该说这是一种伟大还是什么了。 他忍不住道:“那这个,魔王知道吗?” 知道他从降临世间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离不开脚下那块土地了吗? 普通人的脚步丈量世间,再怎么样少出门,也是能看看今早的太阳,明日的鸟雀。 而魔王,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被近乎于锁住的样子,留在了那个阵法中,他所有的力量都被用来维持魔族的生机,而魔族们也被永远困在了黄沙与雪原这种极致矛盾却条件恶劣的环境当中。 这些,魔王知道吗? 黎尘道:“应该是知道的吧,从天地诞生的东西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别人,自己就能感受到的,从他降临的那一刻开始,魔族所有的苦痛和罪恶,所有的未来与希望都在他身上了,至于他本人,并没有改变什么的能力。” 毕竟在平衡的法则下,他最大的努力也就是在那块阵法里面待着,让不死不灭的魔族不断延长着寿命,去期盼着一个不知名的未来。 但沈见碌是人族的,他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改变自己前行的目的,哪怕那几句话对别人来说是多么残酷的百年。 魔王的存在,的确是危及了周边人族部落的生存。 魔族这种天性就爱虐杀的生物,是人类的天敌。 黎尘见他想的入迷,不知道为什么又哼了一声:“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很感慨?” 沈见碌叹了口气,看着黎尘道:“感慨肯定是有一些的,也难为你知道这些还能告诉我,不过,外面所传的可真是残次不齐各有不同,不说我,至少我身边,几乎没有修士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黎尘道:“这可能就是天道的聪明之处了,为了维持它心中的平衡,战争,鲜血,侵略,在它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它不愿意看到土地上只有一般颜色,所以要对其有限制,而不同种族,又要做出区分,至于如何区分,就是看它心情了。” 沈见碌忍不住笑了:“听你这么说,天道就从一个概念上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好像具体起来的人,我们就是他的工作,他费心费力让我们正常照着历史发展。” 黎尘却突然笑了:“对啊,照着历史发展。” 沈见碌笑着:“嘿嘿。” 他笑着,看黎尘也是笑着的,那景色真是相当美艳。 不对。 沈见碌突然警觉地猜测道:“你说照着历史发展,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走的路,也是按照某个剧本草台班子一样,慢慢进行的?” 这不对啊! 黎尘挑眉看他:“怎么了?” 沈见碌看着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没说话。 这不对啊! 上辈子的走向和这辈子完全不同。 如果上辈子是剧本,那么这辈子呢? 可是这明明是一个世界? 那么到底是他先重来,还是先有剧本? 或者说,他的前世到底存不存在? 沈见碌并不觉得自己做个梦能够梦完一生,还是和那么多人关联的一生,自己的想象力怎么能丰富到那种程度呢? 这样想的沈见碌已经有点背后发凉了。 手心更是冷汗直冒,草屑都粘在一起了揉搓不掉。 黎尘看着心烦,手伸过来帮他拍掉了枯草,他的手是干燥的,也是温热的,让沈见碌怀疑这个世界也是个梦的心暂且停息。 至少,目前看来,自己应该不会在梦里吧。 沈见碌过去做过无数的梦,梦有一个特点就是不会怀疑自己做梦,而且片段经常一个跳到另一个,没什么逻辑,身在梦中的自己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就像是一台自动接收结果的机器。 黎尘看着他模样就大概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也有些无奈:“你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受到历史的影响?” 沈见碌不理解:“可是我觉得,我每一次做决定就连我自己事先都不能确定我的走向,历史又怎么会知道呢?” 只要有一个不同,然后众多和他一样的人做出些微的不同,历史不就不一样了吗? 如果将天道比作一台机器,他能算的清楚这么多吗? 黎尘:“你就没想过,你的改变也许是历史的一环吗?历史总在重演,无关个别不一样的人,总能慢慢回到一个大概的轨道上,天道不在乎细微的不同,但是大体总是不变的。” 他的改变? 沈见碌不确定,黎尘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知道自己的重生…… “那么我的改变,我是说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有用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看了黎尘的神情,他需要知道此行到底如何,却又在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忍不住低下了头。 人对于未知的未来,果然是恐惧的。 不愿意知道那个不是自己心中的答案。 黎尘似乎要说什么,抓住了他的手。 沈见碌心跳砰砰的,分明冷汗冒完浑身疲惫,现在却突然有了一种足够了满足了的想法。 沈见碌道:“好了,不用说了,我想自己去寻求答案了。” 也该是他们这辈人去寻求想要的答案的时候了,过去无数先辈也曾经寻求过,在历史既定的剧本想要改变什么,求证什么。 有没有达到他们心中的愿景沈见碌不知道,此刻也不想去深究了。 他一只手被黎尘拉着,另一只手捂住了黎尘的嘴。 手心能感觉到黎尘呼吸间的热气,他的脸颊也是热的。 沈见碌“嘘”了一声,说:“我想我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你就算知道也不要告诉我了。” 手背一痒,是黎尘垂眸而擦过的睫毛。 沈见碌微笑,他的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旁边的火光有些小,只能勉勉强强照亮他半张脸。 而黎尘和他同在一片火光中,今晚他们共享了这一轮月色,和脚边的篝火。 沈见碌收回手,黎尘也收回了手。 两个人再次像最开始一样,坐在了篝火旁,添了一些新的柴火枯草,还加了一些特别的东西,确保能够烧到第二天天亮。 等天亮了,他们又要收拾行囊,紧锣密鼓赶去魔族了。 这一次,就是彻彻底底的入境了。 沈见碌偏过头,看着火光下黎尘俊秀如山水,却又美艳如故事里的什么妖鬼。 就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他都是这样看的。 沈见碌忍不住出声:“黎尘。” 这一次,他没有叫少侠。 倒是让黎尘好不适应,过去的的沈见碌迫于债主原因,非要哄他开心,一口一个少侠的叫着,现在突然不交了,倒是他先不适应了。 “嗯,怎么了?”他看向沈见碌,却发现这人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 这种眼神,过去黎尘见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是现在这般坦荡,直白的。 这让他也有些呼吸急促了起来。 “黎尘。” 沈见碌又喊了他一声。 到底要干什么? 黎尘继续应着。 “嗯。” 他盯着沈见碌,只要这家伙待会儿不给出个他满意的答案,他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沈见碌说:“我有一个秘密,这次结束以后,就告诉你。” 第112章 他说这话的时候, 夜风恰好撩动他的衣角,与黎尘手背擦过。 你还有什么秘密吗? 是什么? 黎尘看着他,却觉得不是该想这个的时候。 第148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包括他。 但他觉得不是的。 刚刚沈见碌不应该说那句话。 他应该说什么? 自己想要他说什么? 黎尘怔住了, 并非是他不想知道的答案而愣神。 而是他终于,或者说总算是承认了这件事。 他对沈见碌。 是有私心的。 一直都是。 于是他咽了口口水,强壮镇定, 却也压不住声线的颤抖:“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突然叫我,就是为了给我一个你自己都不确定的准信吗?” 沈见碌摇头, 却又点头道:“我知道的,你和我都知道的。” 知道什么? 黎尘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沈见碌怀着和他一样的心思。 万一呢? 万一是他误解了呢? 但他却又为某个可能而窃喜着。 沈见碌摩挲着手中再次干掉的草屑,道:“此去还不知道如何艰险, 能和你相伴,可能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黎尘这时候却不说什么一切都是既定的了,而是说:“是我自己选择和你来的。” 沈见碌笑着点头:“好好好, 你是不一样的, 你选和我来的,少侠。” 黎尘哼了一声表示这才差不多。 气氛又沉寂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沈见碌终于准备让自己休息休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尽量靠着, 就这样在风中篝火旁睡着了。 不算特别安稳,心中有事的总是浅眠的。 感觉沈见碌应该是睡好了,黎尘再次靠近。 这一次是悄悄地, 他好像还从未这般小心翼翼去看一个人。 就如同他一直都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对待沈见碌一样。 在他眼中,这人想得和别人总是不同,有时候靠得住有时候靠不住, 但至少他跟在身边这段日子一直都没什么超过他们控制范围的事情。 他好像只是一个普通弟子,一个过分勤勉却能够放弃过去一切的弟子。 他愿意发展炼器放下练剑,哪怕过去寒冬酷暑为之努力。 但他又去怜惜那群和他过去相似的人,并不建议他们效仿自己走的路,却能够提供帮助。 他这人过分平凡又过分耀眼。 这人有时候胆小有时候又比谁都胆子大。 圣人的威名何其远扬,这人能够不受其诱惑不说,在大能压迫下还能够与他们对答如流,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又让大家都满意。 到最后大家好像的确都满意了,毕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那沈见碌呢? 他想要什么? 他到底在追求什么? 还是说什么都不追求? 一个什么都不追求的人可能以身犯险来到千里之外的魔界吗? 黎尘想着低下头,与沈见碌的脸越发贴近,几乎到了不到一寸距离。 彼此之间甚至能够感受到呼吸的热气,和对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黎尘看得越发仔细,两人之间距离也越发近了。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沈见碌知不知道小精灵是犹豫的,但它看着越贴越近的黎尘可是就非常不好了。 你不要过来啊! 虽然碰不到它,不出声也看不到它! 但是这个人压迫感这么强! 离这么近你是要干什么? 你什么都别干啊大哥! 小精灵哀嚎。 然而无论是谁都无法关注它此刻心情了因为下一瞬黎尘就真的贴了上来。 他闭着眼睛,嘴唇极轻地碰了一下沈见碌的头。 小精灵:“???” 啊啊啊啊! 它恨不能出声! 下一瞬,月光还未轮转,黎尘就睁开了眼。 眼中有些许的震惊,又变成了羞恼。 他快速起身,和沈见碌拉开距离。 艳丽的眉眼在微红的脸上显得越发出色,如果此刻沈见碌醒着看到,说不定会心中感叹黎少侠虽性格古怪,但实在美丽的话。 黎尘又朝这边看了几眼,估计实在是不知为何一时冲动做出如此行为。 小精灵已经变成只会重复:“我就当我不知道吧。”的复读机。 他再次看了眼确认沈见碌依旧睡着没有醒后,才安心在旁边靠着休息。 明天…… 幸运的话,他们应该能有许多个明天。 而旁边的沈见碌,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无声息地动了动。 便再无动静。 * 魔界边防线的魔族其实并不算多。 一个为自己打了碗水的魔族,尽情享受这畅快,看着当空的烈日,不由得有些感慨。 据说人间界的大多数地方气候都十分优良,没有这边防日夜温差巨大还要张嘴吃沙子的情况,他们那边有绿树丛盖如云,鲜果猛禽繁多。 可惜他们这群魔族,从降生的那天起,就要被困在没有出路的大山。 不过还好,他们有魔王大人。 祭司大人已经去为魔王护法,相信过不了多久魔王出关,就能带领着他们,一同攻打那富庶的人间。 这样想着,他情不自禁流起口水来。 人类的滋味,又是怎样的呢? 这样想着,他便闻到了人类的气息。 果然还是饿傻了,这荒郊野岭的边境,哪来的人来送死? 这样想着他赶紧回到站岗的地方,却发现与他一同的士兵目光飘向了某个方向。 魔族不解,他们在此地镇守这么久什么活物都未曾有过,难不成是这魔终于太久没有外来人说话,已经扛不住了? 他刚准备说句什么,耳边就听到传来一阵锁链声。 或者说是一阵锁链坠地拖行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闻起来格外鲜美的人类味道。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他也转头看向来人。 来自于上位魔族的威压却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哪位大人回来了? 为什么没有通报?这么不巧让他们遇到了? 身为魔族士兵对同类的秉性一清二楚,他其实很不想遇到大魔族,魔族可不会讲什么属下啊情面啊。 大魔路过哪里一时兴起宰几个妖魔虐杀或者吃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因此他的冷汗直流:“不知大人来临,小的这就去开门。” 面对大魔前来,最好一句话都不要多说,不要让他们有注意到自己的机会,多留一会儿多一分变数,谁知道刚才还好好说话的魔族,待会儿会不会突然发起狂来。 但魔族士兵还是小心翼翼看了来人一眼。 只见来人一袭黑色长袍不知用什么制成,上面隐约透着什么法阵的流光纹路闪烁,皮肤过分的白,哪怕在魔族中也白,而白中眉又极深,眼瞳是略暗的红色。 士兵不敢细看。 红瞳,哪怕在顶层的魔族中,也是很了不得的存在了。 天生异相。 这人美到了妖异的程度,而他长袖下晃荡的一截锁链,拖着一个仿佛没什么生气的人。 那人衣着还算整洁,面目清秀,就是双眼无神,几乎是麻木地被那魔族牵着往前走。 他的双脚也有镣铐,在地上拖行,方才老远传来的声音就是由此。 哦,明白了。 士兵庆幸自己没有多问什么大人您为什么没有车马,您的侍从在哪里啊。 搞不好触了霉头他五个脑袋都不够一次砍的。 难怪啊,这么香的人类。 魔族中也不乏有大人物豢养人类。 看样子应该是这个大人物的小宠物走丢或者是故意逃出去,也有可能是大人物就爱玩这一下。 至少目前这位大人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不高兴的情绪。 那个人族,只要没死就成了,哪怕他身形单薄到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脸上又是那样麻木。 只是可怜……没什么好可怜的。 士兵心想,等他们攻下人族领地,不知多少人类将成为他们的口粮,而他们将离开这个鬼地方,到更加光明的地方去。 而那一天,一定是由魔王带领的! 黎尘带着沈见碌越过魔界的边防线,往里走了很久。 很久。 魔界实在是很大,但其实魔族并没有对应大小土地的人族密集。 所以一旦走出边线,再往内崎岖大山,蜿蜒小路,就不知何处才能再碰到活物。 黎尘感觉到差不多了,道:“好了,我帮你把链子解开。” 沈见碌却好像是有心逗他,道:“不用了吧,我看你好像挺习惯的。” 黎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说什么?” 他顶着那双红眼睛瞪着沈见碌,莫名让人想起了什么小兔子。 就和兔子一样爱炸毛啊。 沈见碌赶紧摆摆手:“好好,我的错,少侠,麻烦您帮我解开,我那一路上真的是憋死了。” 第149章 黎尘这才帮他解开。 链条坠地,顿时身上松快不少,沈见碌甚至还迫不及待跳了几下习惯习惯,说:“我感觉不太对劲,我们真的就这么容易进来了吗?” 黎尘道:“我们进来并没有问题,问题不出在这里。” 沈见碌:“?” 黎尘道:“现在的边防少了很多,不但如此,我能感觉到,魔界的魔族,也没有往日众多。” 昨日黎尘才给他补习了一番,沈见碌不至于现在就都忘了:“我记得你当时和我说过,魔族不会灭亡,会有魔王不断为他们给予能量,怎么会减少了呢?” 去往了人界吗? 两个人都摇头,不会的,魔王远在魔界,并不能帮助那边的魔族,而且这种大程度的带兵反而是让出破绽。 黎尘道:“我觉得魔界可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沈见碌也点点头,对于黎尘的话,他是不多做怀疑的。 黎尘:“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他想知道沈见碌的想法,反正都到这里了,也不急了。 沈见碌道:“我先给师父发封信,告诉他我们这边的异常情况。” 黎尘点头,这是确实该做的,有后备方才能无患嘛。 沈见碌又道:“所以我和你一起去调查关于魔王的事情,可以吗?” 黎尘:“?” 沈见碌:“你正是为此而来,不是吗?” 一路的解释,关于魔王的秘密,魔界的特殊。 沈见碌一开始来这边是来挖矿石的。 挖一个矿石需要告知那么多吗? 可见黎尘志不在此。 而恰好,他也有别的私心。 几个心神转换间,黎尘就明白了他所指的事情。 居然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我们这还真是……” 沈见碌道:“心有灵犀,非常难得呢。” 黎尘微笑。 “那你刚才装得那么像,是以前有过类似的场合吗?”他忍不住赌气说道。 沈见碌好像真的开始回想,片刻才说:“也许吧。” 他装得很像吗?这难免有点夸大,他当时只是尽量让自己回想上辈子落魄的那段日子。 可惜魔族啊,分不清这细微情感差别的。 第113章 沈见碌拿着罗盘, 罗盘在他手中朝着一个方向指示着方位。 他抬起头,那边的天色比别的地方更为阴郁。 或者说不是阴郁,魔界的天空正如诗句中所说的长天一色, 没有深浅和形状各异的云彩。 就像是一片平静的湖面, 你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望天,还是在望着倒过来的湖水。 而往前走的天却不一样。 那边的稀疏的树木枝干是干枯的,干枯中蔓延的千姿百态, 就像是火海中的人扭曲成型。 待你走近了,枝干因为水分贫瘠而凸起的表层, 就像是人类老死的皮肤。 有些渗人。 黎尘在身边慢慢走着,道:“不要看太仔细, 越往前走,这边的气场就越不正常, 很可能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陷进去了。” 沈见碌听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略微低了头等待心绪平复,就再次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边的天空就像是倒悬的漩涡。 这让魔界的天空更像是一潭湖水。 只不过是危险而带着死寂气息的湖水。 “我们快到了吗?” 前方有座塔。 魔王应该会在那里。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 沈见碌看到却有些忍俊不禁。 他之前看过的奇幻故事里, 关押白娘子的是座雷峰塔。 这魔界怎么回事,还和书里杜撰用类似的地方。 黎尘:“你如果要前进, 就想好自己可能出不来的准备。” 沈见碌:“你我来都来了,难不成还能半路回去吗?” 或者说, 他们回去了又该如何呢? 人界如何?师门又如何? 外面那些人又该如何? 其实这些事情说起来和沈见碌有关,但也可无关。 全看他如何想。 可他总觉得自己多思虑一番,他人就能少忧心一瞬。 外面的许多人, 尚且平凡的人,是不会知道大人物之间的暗流涌动。 更不会知道世界要毁灭了如何,要爆发怎样的祸事了如何。 也许大部分的的一生就在睡眠中悄无声息戛然而止。 也可能是奔逃中看着从天而降的灾难无能为力。 沈见碌不愿意做这种人。 也不希望别人做这种人。 “传回去的书信, 我告诉师父照顾好自己,给师弟师妹多准备点好吃的。” 沈见碌说起来有点想笑:“他就知道到处浪,根本不管孩子有没有吃饭。” 黎尘想说因为你师父知道不做饭也饿不死那两个小兔崽子。 但此时他还是听沈见碌先说完。 “我还说他好好注意身体,叶执事是好心的,他去那边多问问,总比什么都不管要强。”沈见碌看向远方,“我还把那几位大人物的事情告诉他了,希望他不要觉得我是在逞能。” 他这一生,日子过得有多长呢? 又或者,还是短暂的。 “季浔和钱多多我也传了信,等他们回来就能收到了,我给季浔留了《修真界秘闻》下一版的版费,让他好好经营,钱多多不缺钱,但是太容易被骗了。让季浔好好带一带。” “他们和我师弟师妹,应该还算能处得来吧。” 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说的上亮点的地方,但好处就在都还算是好人,平时互帮互助也算是够用了。 黎尘听完了,也没听到沈见碌说和自己相关的。 是因为自己正在与他同行,还是因为不太想说? 不用说和不必说是两个概念。 于是他忍不住道:“你倒是提前给自己做准备,你怎么确定能够做成自己想做的?” 万一他们此行失败了怎么办? 沈见碌却粲然一笑道:“着不是有你吗?” 黎尘一愣,转瞬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油嘴滑舌!” 这种时候是能开玩笑的吗? 不过难道说,他真的有些依靠……自己的心思在? 沈见碌脸上笑着,丹田到心脏的部位却越来越热。 他知道,是时候了。 当初在地下拍卖会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了。 于是他拉着黎尘一路向前。 两边缠绕的枝干走得越近,便越像是死在火海中人的身体。 扭曲的形态,张开的臂膀。 沈见碌迟疑道:“比起人,我觉得这更可能是魔族的尸体。”、 魔族修炼到一定程度,外形也是逐渐趋向于人类的体态。 四肢,五官,也许上苍冥冥之中就告诉了所有生灵,最趋向于天道,最适合的形态便是如此。 而这么一大片魔族的尸体,用来环绕在关押魔王的塔附近,到底是对外的恐吓,还是对魔王的压迫呢? 对于魔王,沈见碌的确是很难用关押一词来形容。 魔族怎么会关押自己的王? 人类族群在什么时候才会做这种事情? 那什么皇帝年幼大权旁落? 魔族也会搞这一套吗? 结合刚进来时,守卫所说的祭司。 沈见碌却也想不到更多的线索。 魔族没有人类团结,但是在魔王上,似乎又是意想不到的团结。 眼前就是塔的大门,古老的青铜上还带着锈,看似古井无波。 也没有什么阵法。 魔王真的会在这里,一生都出不去吗? 来不及多想,沈见碌和黎尘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手抓得更紧,触碰上了塔身。 指尖似乎传来震颤,意识清空了一瞬。 * 醒来的时候,沈见碌躺在一个不知道几层的大厅中央。 很空,也很旧。 四周没有任何物件装饰,不过想来魔族也不在意这个。 而这偌大的空间,也让沈见碌怀疑,自己真的在塔里吗? 而不是突然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起身的瞬间就心道不好,和黎尘分开了。 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安全否。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向四方看去,立起的青铜柱十分高大,他这才发现这个大堂的天华板在如此高的地方。 而青铜柱有足足十二根,错落在殿堂中,却又不是围成一个圈,更像是这边插一根,那边插一根。 他需要怎样才能出去呢? 沈见碌走进青铜柱,努力想在上面辨认一些什么,但上面的图形和文字,似乎蒙上了一层老旧的阴影,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就在他想用什么手段的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了敲门声。 砰砰。 砰砰。 是人是鬼? 沈见碌警觉。 第150章 传出声音的地方是他斜后方,刚才他倒是没注意,那边似乎是一个门的样式。 但是没有门锁,光滑的一片,更像是切割而成的。 沈见碌缓缓走近,手放上了门。 门随着被敲击缓缓颤抖。 过了一会儿,外面才传来声音:“有没有人啊?” 是一个听上去年纪不大的孩子。 沈见碌还是没有动。 外面轻声嘀咕道:“这里不会真的没有人吧?” 沈见碌感知了一下,墙外的确实是人的气息,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但此时此刻,总比什么都不知道抓瞎要强,有线索就赶紧抓住。 趁着那小孩没有离开,沈见碌道:“你是谁?” 他一出声,让对面没反应过来的小孩下了一大跳。 砰的一声,似乎是被吓到摔了个屁股墩,然后就是一阵龇牙咧嘴直直呼痛的声音。 沈见碌缓声道:“对不起,我也是刚才听到你在说话,你是在叫我吗?” 那小孩听到他继续说话,立马也不呼痛了,而是怯生生地说:“那你,你是不是人啊?” 沈见碌:“我当然是人,我如果不是的话,会和你好好说话吗?”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可信度。 沈见碌继续道:“你是从哪来的啊?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孩说:“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沈见碌:“我和你一样,醒来就在这里了。” 而后他又说:“你有办法帮我把门打开吗?我里面好像没有门栓。” 他抚摸着光滑的门框,试着推,却没有推动。 小孩的声音在门外渐行渐远:“你等一等,我去找东西给你开门。” 看来这小孩没多少防备心,不然也不会不问自己是谁就来了。 况且听这远去的脚步,还不近,多少个房间,他都这样一步步敲过来的吗? 那黎尘会不会在某个房间? 来不及多想,小孩去而复返,用了什么东西把门顶开了,迎面而来不少灰尘让沈见碌咳嗽了两声,目光便落在了小孩身上。 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孩子。 别说在宗门,这个孩子哪怕放在人界普通百姓家,都说不上特别。 长相不算伶俐,也看不出好看,头发是没有营养的干枯发黄,戴着的头巾有些破旧脱线。 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和草鞋,沈见碌估计是要劳作的家庭,因为孩子挽起来的袖子露出的手臂有些泥点子,手也不算干净。 一双眼睛不算大,却圆溜溜的。 整张脸灰扑扑的,就这样盯着出来的沈见碌看。 沈见碌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 他平日上街总是习惯带一把糖回去分给师弟师妹。 如今成为习惯,哪怕是这次出行特殊,兜里的糖却还没丢掉。 那孩子看着他手里的糖,仿佛透过糖纸闻到了甜美的香气,霎时,眼睛就转不动道了。 沈见碌把糖塞给小孩。 小孩不敢接,却还是盯着看。 沈见碌心下了然,打开一个糖纸,当着小孩的面吃了下去。 沈见碌嘴里还含着糖,手继续给小孩递着,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看着他,回答道:“他们都叫我阿狗。” 说完他小心翼翼从沈见碌手中拿走一颗糖。 拿去了却不打开吃,只是凑近了闻上一闻,似乎透着糖纸就能满足了。 沈见碌便也不坚持,把糖塞进袖子,说:“他们?是谁?你的爹娘吗?” 阿狗先是点点头,但又摇摇头,说:“我爹娘死的早,已经不记得叫我什么名字了。阿狗是那些和我同村子的大人小孩叫的。” 沈见碌有些奇怪:“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还记得村子叫什么吗?” 不过阿狗说了他也不知道,人界这么大,阿狗哪怕是撒谎他也无法拆穿。 阿狗说:“我们村子也没有什么名字,不过我们后面有很大的一座仙山。” 沈见碌挑眉:“是吗?我以前只听说过有仙人,原来世上真的有啊?” 阿狗难不成是某个门派后面的村庄小孩吗? 但是那样算,范围还是很大。 毕竟修真界门派大大小小星罗棋布何其广泛。 身为普通人的时候觉得仙人可望不可即如何稀少,但当你真的踏入修真界,有会发现人是如何多。 人这一辈子,能够用眼丈量的土地,终究还是太有限了。 阿狗看向他:“但是那座山的名字很响亮,大家都叫它剑宗。” 第114章 沈见碌:“!” 他声线颤抖:“剑宗?你确定吗?” 总不会那么巧, 是他所在的那个剑宗吧? 阿狗挠挠头,说:“我其实,也不是特别确定, 大家都不爱和我说话。” “说话的时候, 一两遍就嫌我烦了愚笨,我也不敢多问,虽然有时候那些话我确实听不太懂吧。” 沈见碌对于这个也很有发言权, 刚从外门进入内门的时候,甚至不敢直接称呼别人名讳。 大家口音各有不同, 而他也不确定自己听得是不是对的。 如果对方说了名字,他却误听成另外一个声调相似的, 还在后面将其喊了出来,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而他也确实在此闹过不少笑话。 于是后面干脆就不说了。 不说过后又有人说他为人冷傲不好相处。 其实他真的只是怕说错话。 阿狗道:“我听他们说的, 是很像是剑宗什么的,但是我从来没有上去过,但我们村庄有人能够上去, 听他们说是被选中的人。” 沈见碌:“哦?” 阿狗:“几乎是每年吧, 山上都会派人到附近村庄好像是选什么有缘人,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我不被允许看这个,每次都只能偷偷跑过去看。” “好像是会有什么大师来看孩子的根骨, 然后说有缘分就会带你一起走,村里的人说这样就出息了,将来是能够成仙的。” 如果真的是那个剑宗, 沈见碌很想告诉阿狗,成仙什么的都是假的,从来没有。 或许以前有, 但是如今已经很多年没有了。 估计以后也不会有。 那些孩子大概率也过得不是什么好日子,还真不一定会比在自己家日子过得舒服。 但阿狗的眼神中,沈见碌是能够看出艳羡的。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和他人相比失去了父母,还起着一个阿狗的名字,大家都很景仰的宗门选人,所有人都觉得是一个好去处,阿狗也不例外。 而阿狗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但没有参加的机会,甚至连看都要偷偷的。 这去处是好是坏,现在告诉他,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阿狗继续说:“他们每年都会来,我有时候还会做大梦,梦到他们找了全村都不满意,和村长说还得重新找一遍。” 沈见碌笑道:“然后呢?” 阿狗笑着说:“然后村长就没办法不让我参加了,只能把我加进去,然后那些仙人们看到我就知道找到人了。” 阿狗握着那颗油纸包裹的糖果,那应该是一颗话梅糖,在他手心待久了,热意让里面的糖有些化了,汁水浸透了黄色的油纸,散发着酸甜可口的气息。 “然后我就坐着仙人的仙船越飞越高,越来越高,在上面对村里的人做鬼脸,看吧,我能过得比你们都好,我要离你们而去啦!” 沈见碌:“我以前也这样想过呢,不过不是觉得离开村里人很高兴,而是以为自己可以飞到很高的地方,比被人都厉害。” 阿狗似乎找到了和自己有相同话题的人,眼睛也亮晶晶的:“真的吗,大哥哥,你也做这样的梦?” 沈见碌笑了:“都做梦了,当然要想自己没有的,我不但梦见我能飞,我还梦见我有一整座金山。” 阿狗留着口水:“金山是什么啊?能吃吗?” 沈见碌可以确定这小孩心智确实单纯了,说:“金山不是吃的,但是呢,是一个很贵重的东西,你可以理解为,金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 阿狗看了手里攥着的糖,道:“糖也可以买吗?” 沈见碌点头:“可以的,不但可以,还可以买比你手上更贵更好吃的糖。” 阿狗低下头,攥着糖看了许久。 也许是他实在是不知道,更好吃的糖是怎样的,也许是不明白金山是一个物件还是一个什么山。 沈见碌摸摸他的头,道:“不过那都是做梦,我后面虽然没有金山,但是别的东西也能够买很多的糖,就是有点累。” 阿狗抬头看向他,问:“会很累吗?” 沈见碌脑海放空了一瞬,那一瞬想着自己做的事。 自己重生以后似乎做了很多事,似乎也没做什么。 第151章 他并未改变什么大变革,但是在自己的人生里,却走向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路。 累吗? 勤劳的人也会觉得累的。 但是也挺满足的。 于是他道:“累是肯定会感到累的,很多人都会觉得累,但我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因为我虽然累,但是我买了自己喜好吃的东西。” “不但如此,我还认识了不错的朋友,然后买了喜欢的东西,像你手上的糖,我可能半夜突然想吃,就跑到街上去。” 阿狗似乎从没听过这种话,也未曾想像过这样的生活:“街上会有吗?” 沈见碌笑着摇头:“街上肯定是没有的啊,那天已经很晚了。” 阿狗听着有些落寞,小声道:“所以,糖,还是没吃上吗?” 小孩子不懂什么山珍海味,在他心中,糖就是很不得了的零嘴了。 吃不到糖还跑了出去,确实可惜啊。 沈见碌忍俊不禁:“为什么不能吃上?我后来实在想吃,半夜就把买的苹果放炉子里熬了,本来想熬糖的但是不会,熬成一锅浓稠的糖浆水。” 阿狗:“那能吃吗?” 沈见碌回忆了一番,道:“味道是不错的,当时还给我家里人尝了尝,味道挺酸的,但是也没说糖一定得是甜的嘛,自己做的,我说是糖就是糖。” “这样吗?” 阿狗看着他,只觉得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故事。 这个大哥哥确实很像故事里的人呢。 沈见碌捏住他的手,带着他的手将糖纸缓缓剥开,里面的梅子有些化了,但是这样看似乎更加美味了。 晶莹的糖浆覆盖在上面,香气让人馋的流口水。 难怪有个词是望梅止渴。 沈见碌道:“不吃吗?这个梅子味道是很不错的。” 阿狗这才反应过来,刚准备塞进嘴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沈见碌。 沈见碌道:“我有很多糖,我们可以分着一起吃的。” 阿狗这才将糖塞进口中。 入口确实很酸,酸得他忍不住皱眉。 大哥哥当初熬的糖浆也是这么酸吗?他忙活那么久熬这么酸的东西,还给家里人吃,家里人没有骂他吗? 但紧接着,化开的糖浆带着甜丝丝的蜂蜜味涌了上来。 一时间,甜味压过了酸味。 梅子的美味阿狗才真正尝到。 如果那个糖浆是这个味道,也许大哥哥没有挨家人的骂吧。 沈见碌哪能看不出这小孩心里想的什么,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也不能说太多。 他人再多的大度都是他人的。 一个小孩子,也许只是想要买一颗糖,吃根糖葫芦,去看一场社戏。 心里的怨气啊,不满啊,能是什么大祸呢? 沈见碌看着阿狗吃着糖脸上浮现了笑容,道:“你做梦以后,有梦到别的吗?说不定,现在这里也是梦吧。” 阿狗听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这里应该不是梦吧,我觉得我梦不出来。” 沈见碌觉得有意思:“大多数人看到没见过的都觉得是梦,你怎么还不觉得。” 阿狗听了,却突然有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这不一样,我能梦到自己坐着仙船离开村庄,是因为我看见过别人离开。” 他眼神放空,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我就很羡慕,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也很想飞出去,所以就做了那样的梦。” 然后他捏着糖纸,有些伤心得说道:“但是我已经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多久了,我也不知道天黑天亮,就觉得好久,一个个门敲过去,遇到了大哥哥你。” 阿狗说:“大哥哥,我觉得我做梦是想不出你这样的人的,所以这里应该不是梦。” 听完阿狗说的,沈见碌也不由怀疑,他本来以为这里是一个固定的秘境,通过阵法刻在了塔上,所以才能一进来就到一个从外面看根本和塔对不上的内部空间。 但如果是这样,阿狗会这么有自我意识吗? 过去的秘境能做到这点吗? 他狐疑。 但如果不是,他现在又在哪里,阿狗到底是从哪来的。 沈见碌又掏出了糖,和阿狗分着吃,道:“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吗?我已经不记得了。” 阿狗这次还是只拿了一个糖果,说:“谢谢大哥哥。” 他大概是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慷慨,如今看着沈见碌的眼神都是亮的。 阿狗说:“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当时我还以为是村里的人不要我了,把我卖给城里人家做小厮的。” “但是我在这里等了好久,既没有等到和我一样的人,也没有等到别人带我出去。” 沈见碌:“你还记得醒来之前,你在做什么吗?” 阿狗回想了一番,头上泛白的头巾脱线的部位像是杂草,和他的头发混在一起。 阿狗说:“当时我在挑水,我力气太小了,每次都只能挑两个半桶,来来回回得好几家次才能装满水缸。” “而且总是有邻居家的孩子朝我扔石头和泥巴,那些我倒是不在意,反正天天下地,衣服没有干净过。但是我的水桶一旦被丢进了东西,就白挑了。” 沈见碌听着,忍不住心疼阿狗,那个年纪的孩子,为何要对同龄孩子抱有这般恶意。 他过去也不曾少遭遇,却也无法释怀。 阿狗道:“后来大概是第十趟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把桶砸到了他们身上,后来……” 阿狗略过了中间发展,只是说道:“他们的父母来了,亲自动手,打了我一顿。” 沈见碌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袖口。 对一个小孩子,真的至于吗? 阿狗道:“我当时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是也不敢哭,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哭。等他们走后,我把我的扁担水桶捡了回来,当天太累了我不想继续挑水了,就回屋子睡觉了。” “等到再次醒来,就是这个地方。” “所以我一开始,真的是觉得是他们把我从村庄带出来卖掉的。” 沈见碌拿起一颗糖,塞进阿狗嘴里,道:“那应该不是,不然我岂不是也被带出来卖了?” 阿狗:“大哥哥,你不会被卖掉吗?” 沈见碌:“我是家中顶梁柱,把我卖了,大家就都吃不上饭了。” “哇!”阿狗感叹。 沈见碌拍了拍衣服,把阿狗牵起来,道:“我们四周看看吧,也许有地方可以出去呢?” 阿狗点点头,抓紧了他的手。 第115章 从门口离开走向长廊, 沈见碌才算真正感受到这里有多大。 方才他所在的地方,就已经宽敞到前后回音簌簌,如今从门口出来, 从长廊转角向两边望去, 发现路途更是不辨尽头。 这条路两侧都是青铜铸就的铁门,而相比于其它房间,只有自己所在房间的门还算是能够打开。 别的可能是房间的门, 除去破败尘灰铁锈簌簌,更让人惊奇的是门边缘几乎和墙面融为一体。 不是自己这扇门的过于贴合而融为一体。 而是真的融为一体不分边界。 边界甚至不是门本应直条框, 而是带着变形扭曲的融为一体。 就好像这门看上去死寂破败,却还有别的什么生命存在。 带着阿狗走过长廊, 沈见碌看着铁门上锈迹斑驳的地方,以及地面掉落的碎屑, 暂且放下了对阿狗的警惕。 说起来,这个小孩子不明来路,他却也不能从中感受到什么非人的气息。 但如果是一个普通人, 还是个幼儿, 又是如何在这个几乎找不到出路的地方待了这么久? 他来的时候有观察,除了阿狗的脚印, 这些落了灰的地方没有别人的脚印,而阿狗的脚印, 一直延伸到…… 看不到的地方。 身上的衣服还有着没有抖落的灰尘,走起步来簌簌往下掉。 沈见碌可不会觉得这是因为阿狗家境贫穷,每日劳作导致的。 那些尘灰, 分明就是许久未动而积攒下来的。 看着地上踩出的脚印,和自己的脚印蜿蜒重合在了一起,沈见碌面色凝重。 他可没忘了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如今和黎尘走散了不说, 也失去了和外界联系的能力,这让他如何不着急。 不过着急归着急,如果此刻的焦灼能够解决问题,这世上也就不存在什么问题了。 沈见碌深吸一口气,牵着阿狗往前走。 他特意避开了阿狗来时那条路,脚印在那孤零零的,不知何处洒下来的光照亮漂浮的烟尘。 阿狗的手有些凉,摸起来是粗粝的。 很符合大家对于一个经常劳作的孩子的想象。 这双手经历过冻疮,掰扯过玉米杆,在冷水里,泥地里蹚过无数次,手背发皱,手心冷硬。 一层层,一道道皲裂的痕迹让人心疼。 第152章 牵着这样一只手,不断往前走的沈见碌却心无所感。 等到他们再往前走一段路的时候,手中突然传来了一丝阻力。 沈见碌没有停下。 想停下的是阿狗。 沈见碌回头。 不知何处起的风,吹动空中浮动的灰尘,阿狗那老旧的衣摆也就微微动着。 他没有说话。 于是沈见碌开口了。 “为什么不向前走呢?” “你一直都在那一边,为什么不试着朝相反的方向走呢?” 沈见碌面无表情。 阿狗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前面给自己糖吃,还和自己讲故事说话面带笑容的大哥哥如此陌生。 他只是懵懂地说:“我不知道啊,我醒来就在这里了。我只是敲响了哥哥你的门。” 沈见碌却摇摇头,道:“你并不是只敲响了我的门,而是这么久以来,只有这一次门里有人回应对不对?” 阿狗抿起了唇,似乎是不想回答这些。 沈见碌蹲下来,尽量做到目光和他平视。 阿狗手微微抖了一下。 沈见碌看着他的眼睛说:“告诉我,到底该向哪边走?” 阿狗还是抿着唇。 这里多么大啊。 大到从长廊那边到这边,阿狗闭着眼睛,需要走上整整三百步。 可他现在他和沈见碌之间没有三百步。 甚至不足三步。 只要他想,只要他能…… 他就可以直接将自己抹消在这里。 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所以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恐惧,他的浑身在发抖。 因为一个本不该惧怕的死亡。 沈见碌看着他,没有动作。 良久,沈见碌站起身来。 再次牵住了阿狗的手,向前走。 阿狗这次没有反抗他的拉锯,而是颇为惊奇地睁开眼睛,被沈见碌带着前行,他仔细确认自己的脑袋是完好的,而非破了什么自己因为太痛暂时没有发现的大洞后,先是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抬头看向沈见碌:“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是在询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为什么要带我往前走? 还有,你为什么什么都没说了? 其实阿狗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他所知道的实在是太少,所能感知到的也很少。 他的脑子暂时不支持他能够有上面任何一项想法,任何一丝复杂的情感。 正如他现在不知道此时的心情叫做劫后余生,而不是感觉似乎开心。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这样问了。 于是沈见碌停下来看着他,看着他那粗糙的双手,杂毛一般的头发,不知自己该表示忍俊不禁还是对阿狗这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样子恶狠狠地吓一顿。 沈见碌说:“你害过人吗?” 阿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是第一反应是真的去思考,于是回复沈见碌:“没有。” 沈见碌:“那我暂时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现在和我一起走出去,不要尝试反抗,不然我真的要打你了。” 说完作势挥舞了一下他的拳头。 阿狗赶忙捂了捂自己的额头,表示知道了。 真是个奇怪的大人呢。 往这条阿狗没有走过的路前进,所阻拦的屏风不是屏风,墙壁不是墙壁。 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阿狗一边走一边惊叹,好几次他看着面前的东西不敢向前,生怕下一刻就撞了上去。 闭上眼睛,硬生生是被沈见碌拽过去的。 而不等他完全睁开眼,便又看到了新的墙壁,这让他以为还没有过去,于是再次闭眼。 一路走来,阿狗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步,以前会记下的步数此刻都失了灵。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从未来过? 沈见碌的声音突然传来:“你没有尝试过往这边走,为什么?” 阿狗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这里不能走。” 说完他自己就愣了,他根本没有来过这边,为什么能说出不能走? 怎么回事? 沈见碌笑了。 这似乎是刚刚突然把他带来这里后的第一声笑。 让他想起前面那个和他一起坐着吃糖果讲故事的时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像有些酸,应该是酸梅吧。 沈见碌:“谁告诉你,这里不能走的?” 阿狗硬气道:“没有人告诉,我也就是知道,这里是我不能踏足,也不能离开的。” 他身上似乎有什么在一层层浮现出来,但是他自己看不见。 是他的力量吗? 他是妖吗? 是魔吗? 好像都不是。 他是谁呢? 沈见碌道:“你不是醒来就来敲我的门了吗?你什么时候知道这里的呢?” 此刻他们已经不在刚才那个长廊了。 这里是一片黑漆漆的,耳边似乎有什么水滴落的声音。 啪嗒。 是有什么毒虫在织网吗? 咻—— 这该是何处吹来的风了。 阿狗并不知道,这些声音到底对应着什么。 只是呆愣在那里。 黑漆漆的四周,潮湿的空气,上望不到天,下触及到地面,便是他所拥有的天地。 沈见碌从怀中掏出一根火折子。 吹亮了火苗,照亮了一片地方。 周围还是空荡荡,黑漆漆的,因为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无论怎么照明,都不会变出新的东西。 但因为这点光,阿狗看清了自己的身体。 在金黄色的烛光下,自己的双手不那么黑了,黄河之水如果流过,是否就像这烛光笼罩下一道翩跹飞舞的尘埃呢? 于是他耳边似乎响起了流水潺潺。 不对,他没有见过黄河,就不该是黄河的。 周遭还是那么黑,沈见碌手持的烛光却好像扩充了一个温暖的世界。 他们继续在此间漫步。 随着光芒来去,原本被照亮的地方被他们走过,甩在后面的继续陷入黑暗,而在前方的则会被慢慢点亮。 但很快又会被重新甩在身后,就像后面已经走过的许多处一样。 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此刻有灯火照耀,有人可以持灯让自己所处不是黑暗。 “来了。” 说这话的人语气平顺,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来,于是便也没有惊讶。 但这声音是好听的,至少听声音能够听出是个年轻男子。 但阿狗却浑身战栗起来。 也许不是他对这个声音感到恐惧。 但他总归会对这个声音感到恐惧。 而紧接着的声音是从自己身侧响起的。 “来了,没想到,能和你在这碰见。” 沈见碌扶额,面前的黎尘站在黑暗里,他手中的烛火仅仅能照亮他那方面庞,甚至还有大半是在黑暗里的。 不过这也不耽误沈见碌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是凝重的。 “我进来之后没有看到你,就知道你是进镇眼了。” “镇眼?”沈见碌疑惑。 黎尘点头:“你直接进入了最里层,按理说,是需要将镇眼打破才能出来的,可是你没有。” 他的目光转向沈见碌牵着的阿狗:“而且你似乎还带了一个不得了的家伙出来。” 沈见碌低头看了看阿狗,其实不用看也能知道,他能感觉到阿狗握着他的手冷汗直冒,甚至在颤抖,也越抓越紧。 而且他注意到,黎尘说阿狗的时候,用的是“这家伙”,而不是人,小孩什么的。 黎尘道:“现在只有一个可能了,你把那家伙,带出来了。” 沈见碌:“不是,你说清楚,那家伙,是我想的那个吗?” 第116章 周遭平静无风, 也就让这声落地回响数次。 而在回声中,沈见碌才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开口, 再不济, 也不能这样说话。 手边的小孩,还是紧紧拉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似乎攥了他一下。 黎尘皱眉:“你想快点消失的话可以再不安分一点。” 不不不,沈见碌哭笑不得, 现在不是什么安分不安分的事情,他手边的这个孩子还摸不清底细, 而且一路走来似乎也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而且看上去似乎也不大聪明,也许能有别的办法让他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沈见碌偏过头问阿狗:“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黎尘道:“他能有什么想说的, 要么是他不知道的,要么就是他知道, 但是他一定不会告诉我们的。” 比如这个地方,比如……魔族这么多年,养精蓄锐的秘密。 沈见碌看着阿狗, 这小孩的眼睛瞳仁又打又黑, 露出的眼白很少。 第153章 前面没有仔细看,现在静下来好好看才发觉, 阿狗无论是笑与不笑,那双眼睛, 都有点不似常人的怪异。 这种怪异倒不是与人五官上美丑的差别,而是,似乎不曾见过这样黑白分明的眼, 这样不跟随脸上情绪的眼。 阿狗大概,真的不是人吧。 想到这个沈见碌也没什么意外的,在这个空间里莫名出现的生物, 怎么想都不会是单纯的人。 阿狗看向黎尘,又复看向沈见碌,道:“我没有害过你。” 沈见碌:“嗯,是的,我们一路走来,他并没有想对我做什么,这些我都能感觉到。”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看向黎尘,希望对方明白他意思,看能不能依靠循循善诱,让阿狗多说一些关于这里的事情。 黎尘冷笑,走上前来,不知何时,他腰侧又有了那把剑。 当初沈见碌不小心弄碎的那把,这一看就让他心里发毛,一直都没攒够钱去修,黎尘不会拔出来只有一个剑柄吧……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却险些被阿狗带动一步,只见这小孩从本来他的身侧躲在了他的身后,似乎是在惧怕着黎尘。 黎尘已经将手按在了剑柄上,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阿狗。 说出了让沈见碌背后发凉的话。 “可是你害死了很多人,你的存在就是要害人的。” “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魔王。” 霎时间,沈见碌感觉浑身的血都往一个方向跑,背后更是冷汗直冒,抓着阿狗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冒汗,而这才觉得,两人温度相异。 不过是他太冷,阿狗的手又太烫。 阿狗是魔王? 开什么玩笑? 他本来以为就是这个地方的孤魂野鬼,或者地缚灵,镇眼什么灵器生出的意识罢了。 怎么会是魔王? 沈见碌还记得来之前说过关于魔王的种种猜测。 以及魔王对于整个魔族的作用与意义。 魔王会是世上可以定为不死不灭无敌的存在,他的存在能够让魔族永无止境,前仆后继不顾战火不畏死亡去冲击人类修士铸成的防线。 更是在魔族大祭司的掌控下,为魔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生机。 可以说,只要他存在,人族就永远不会有松懈的那天。 而妖族鬼族更是会以此煽动,一次一次挑衅人族。 他想不到魔王会是这样……这样一个小孩子。 一个,不久前还在和他说着自己梦想是坐上修真界云船,踏上修真路的小孩子。 沈见碌是知道妖魔鬼怪惯会迷惑人心,也许从他踏入这里开始,记忆就不再是秘密,可能只是根据他的过往,编造了一段故事和他说罢了。 这没什么的。 黎尘不会说谎。 而他身为人类修士,也不能优柔寡断。 可能发觉了他身体僵硬,阿狗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沈见碌转过身去,和他面对面。 小孩模样的阿狗甚至还没有他的腰高。 头发也不怎么干净,真的很像如他所说的,是个父母早亡,在村庄中被人欺凌的小孩。 还没等沈见碌说话,阿狗就开口了:“大哥哥,我知道,你是来要我的命的。” 他看着此处黑暗深邃不知有没有尽头的天空,也许有屋顶?但是他还看不到。 阿狗:“你是,你们都是。” 他不知是对着黎尘说,对着沈见碌,还是对着他自己说。 “不过我早就知道了这一天的,或者说,我从诞生起,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存在的。” 这叫什么话? 不死不灭的魔王,是为了被杀而存在的吗? 沈见碌:“阿狗,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如果知道,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阿狗摇头晃脑:“我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所以现在的我倒也没有感觉多可怕。我从降临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了所有事。” “比如我是谁,我会存在多久,我会被带到什么地方,然后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我的一生。” “我的诞生就是为了死亡。” 沈见碌:“怎么可能诞生是为了死亡?没有哪个人会……” 说到这里他止住了,因为想起来,阿狗并不是人啊。 阿狗看着他,道:“我知道啊,但那是你们才会考虑的事情,像大哥哥你说的那样,大哥哥,你现在应该……嗯,用你们的话,你的每一天,应该都是高兴的吧。” 沈见碌不否认。 阿狗:“你们人大部分的出生,都是带着另一群人的期盼来的,嗯应该也有人的出生不是被期待的,但是大家都会有一个意识,会有一个新的生命的到来,这个生命不知是为了什么,但降临不是为了离去。” “可是我不一样,我的出现本来就是一个意外,一个突然的,你们人族不想看到,妖族鬼族不想看到,包括我的同族也没有提前知道的事情。” “我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是为了死亡,因为我的出现并没有谁的期待,就像是一个必要发生的事件,我只负责做我该做的。” “维持魔族和人族的平衡,当这个平衡被打破了,我也就不该存在了。” “所以我的诞生是为了合适的时候去死吧。” 他满不在乎地说着,好像死亡对他来说真是个无须在意的小事。 沈见碌听着,只觉得脑子有些混乱:“你什么意思,你维持魔族和人族的平衡,平衡被打破离开?这算什么平衡?” 阿狗眨眨眼睛:“上天认为的平衡啊。嗯,用我们祭司的话来说就是,众生平等,你们人永远不要想着将世间妖魔除尽,我们魔也不可能将人灭族。老天想看到的,就是我们这样永远有着内忧外患,永远不会停息的日子吧。” 沈见碌哑然。 阿狗:“但是想想,其实我还是觉得不公平,因为你们人拥有的真的好多啊。” “你们拥有辽阔的土地,肥美的土地牛羊,你们有温暖的屋子,可口的饭菜。而我们魔族从出世开始,就在北疆的风雪里,我们看到的永远是高高的山峰城墙。这里的天,有那么那么高。” 阿狗举起手来,但他本就不高,举得再高,也没有过沈见碌的头顶。 阿狗:“却没有一刻会给予我们同等的资源,永远那么高,高到,我觉得好孤独。” 阿狗看着此处那有尽头的天空,道:“可是当我真的去了你们人族,发现又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每个人类都能享受到辽阔土地带来的资源,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被天空和土地照顾到。” “我前面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大哥哥,你是第一个给我糖吃的人。” “众生平等是对的,天地不会给予我特别的东西,能给予我的会是另一个人。” 黎尘听完阿狗说完的这些话,手缓缓从剑柄上放了下来。 沈见碌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和这个小孩说些什么。 支持魔族反复冲击人族边缘防线,在后方提供能量,间接害死不知多少无辜人类的魔王,沈见碌何来资格对他生出什么怜悯之心? 但他说的话,又好像他也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只需要完成自己使命,然后离开的棋子。 哪有这种事,轻飘飘来又轻飘飘走?可是他又真的做了什么吗? 沈见碌头有点疼,险些没站稳,被黎尘扶了一把。 向黎尘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后的沈见碌看向阿狗,问了一个问题:“魔族还会入侵人族吗?” 阿狗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当真是比哭还难看,他的脸已经逐渐变得灰白:“不会的了,我死去,会有很多魔族和我一起死去的,大概要个几百年吧,他们才会再建立起规模。” “然后又大概得有几百年呢,才能有和你们人族作对的勇气,再然后,就是和现在差不多的事了。” “谁让我们就是这样生生世世的敌人呢。” “不过如果有的选,我肯定不会想当这个魔王了。我既不是魔,也不算王,我和那些族人,呵,似乎就像魔族和妖族,和鬼族一样,根本就不是同类。” 黎尘皱眉:“没有谁可以选择自己是什么的。” 阿狗点点头:“也是,那就许愿自己就根本不要存在吧。反正无论人鬼妖魔,我是都不想做了。” 说完这一句,他的身体急速后退,从腰部开始,逐渐变得暗淡。 周围的梁柱跟着闪烁一瞬。 阿狗:“大哥哥,你应该是个很容易高兴的人吧。我就做不到,我过那样的日子以后就受不了跑回来了。” “如果觉得高兴,那我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都能好好过下去。”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这一句,室内不知何时有了风声,吹散了他的影子。 楼内再次寂静,仿佛他就没存在过。 塔外不知何处风,将无数高台上燃着的篝火熄灭。 第154章 月还是那般圆,映在水中皎皎。 无数魔族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几乎同时跪下,朝着一个方向跪拜恸哭。 伴随着同族人被抽干气息的惨叫,这哭喊通天彻地,传过人类的边防线,传过大雪茫茫的边疆。 传过横跨江河的楼阁。 传过山与水,传过田与舍。 有执棋老者叹息一声:“果然是如此吗?” 对面坐着的人还在摆弄他新作的山水迎春图,闻言道:“本该如此,你我皆在大道下罢了。” 沈见碌听不到那些魔族的恸哭,只是缓缓伸出手,楼顶的逐渐打开,露出了一角,透过一丝月光。 黎尘道:“我们可以走了。” 沈见碌:“魔王死了吗?” 黎尘:“魔王不存在生与死,只是,他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第117章 沈见碌问:“魔王不存在了, 那剑尊呢?” 黎尘只是看着他,仿佛多年以前,在某地某时某刻, 他也如这般一样看着他。 就像两人初次相见时的那一眼, 沈见碌当时只管着抱着大腿喊少侠救命。 现在看来,才惊觉。 原来黎尘一直都在看着他。 一直都如这般,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看着他。 见他一人出入,见他挑着扁担上蹿下跳。 见他为师弟师妹下顿吃啥纠结懊恼, 见他因自己那柄碎的不能再碎修复无能的剑忐忑。 沈见碌已然明白了,便无需他来解释。 “魔王既然已经不存在, 那么剑尊便也是个谎言了。” 此世怎会允许那么多不可预料不可掌控的能量存在? 为什么修士会一代比一代弱,一代比一代难以修炼? 大能修士早已席卷了人界大部分能量与运势。 他存在, 能量便存在,世间别处灵力凋敝,也无碍于他一人得道。 但飞升不一样, 他又不是换势于人间, 而是相当于带着人间珍宝去了另一个位面。 天道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人间怎么能承受这种灾祸存在? 所以飞升只是一个谎言。 魔王已经离去,人族也好, 妖族也好,魔族也好, 势力都将重新洗牌。 又将陷入新一轮的混乱与敏感时期。 虽然混乱,却没有当初那大山笼罩的胆战心惊。 既然异族最强的魔王已经离去了,那么人族一直以来, 被称为最强的剑尊,也该不存在了。 沈见碌这般想着,不知心里是松懈了一口气, 还是该为这世间轮回往复而感叹。 但最终,看着殿中图腾攀岩冰冷石像,还是笑了。 他说:“真是人生短暂,也让人无可奈何啊。” 他恨也好,恶也好,在大是大非世事轮回之间,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嘛,还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的。” 沈见碌点着下巴,作势十分苦恼又十分认真的样子。 黎尘不解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沈见碌嘿嘿一笑:“事情都解决完了,当然是我和你的事情啦。” “对了少侠,上次没说完的话,我现在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对你,认认真真,确保你也是很认真的情况下听的!” 黎尘怔了一下,片刻道:“什么事?” 沈见碌一把扑上去,在他脸颊边擦过,尚能闻到草叶的清香。 嗯……还有一点,似乎是燃烧符纸的味道。 “我也是心悦你的啊,黎尘。” 话语在耳边炸开。 黎尘顿时耳尖都红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才……什么叫你也?我才没有好不好!” 话虽如此,他怀抱着沈见碌的手却没有放开。 甚至在片刻后抱得更加紧了。 两人的怀抱是暖的,他就把下巴搁在沈见碌肩窝,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听着了。” 沈见碌嘿嘿直笑,道:“我自己说的我自己负责,回去以后再煮碗番茄鸡蛋面!” 黎尘很小声地嗯了一声,说:“我来煮蘑菇汤。” 沈见碌:“告诉师父和师弟师妹,我们以后就自由啦!” 剑尊什么的,都不在了,那我们也都不干啦! * * * 炼器峰上,江清月在锄田里的杂草,那个一天到晚没什么正行的师父,今天却突然很精神。 不但起了个大早,给几个人做了顿早饭,站在山顶打了场拳。 拳风烈烈,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让她觉得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和徒弟抢菜汤的师父是另一个人。 渚舟现在喜欢上了钓鱼,在钱多多托人凿的池子旁一坐就是一整天。 只有时不时江清月走过的时候,听到他在那念叨。 “大师兄啊,你和那个谁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忍不住动容,大师兄此次路途艰险,还不知可否吃饱穿暖,面对有关人族命运的事却只能由他当先。 她是不解的。 但师父拦住了她,告诉她个人有各人的命数。 大师兄命中是该有此一遭的,不是坏事,也定能平安归来。 既然生活在这里,就不能不听信师父的话。 但她还是会担心,会多想。 听到渚舟和她也一样,她忍不住动容,觉得可以和这家伙一起为大师兄祈个福什么的,却在听到这家伙的下一句话差点崴了脚。 “我都钓了九十九条鱼了,大师兄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江清月:“……” 这也叫钓鱼? 把鱼钓上来又丢下去,总共上钩九十九条你交钓了九十九条? 这池子里有没有九条都不好说呢。 她对这家伙的脑子有点无法苟同,决定还是自己先做自己的事吧。 这时,师父却突然走了过来。 胡行知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泥土,还是如往常那样带着笑容看向她。 胡行知问道:“在炼器峰生活已有数载,你想通了吗?” 江清月自然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只是淡淡一笑。 数年前,她和渚舟因为盟约来到人界,被胡行知带来此处,用带着对人族仇恨的眼睛去观察人族,和人族一起生活。 她们既是弃子,也是棋子。 江清月道:“那我可能还是对人族无法有好感,我只是觉得大师兄还不错。” 胡行知挑眉:“只有大师兄?” 江清月想了想,说:“他身边那个,虽然我不喜欢,但是应该也没什么坏心眼。那个天天写东西的,写得烂不说还没本事,每次怕被打就往我们这边跑,还有个人傻钱多的,他爹娘生他真是有福了。” 胡行知笑而不语。 江清月仔细回想:“外门有几个师姐还不错,干事麻利说话也明白。” 胡行知忍不住大笑:“你这不是相处挺好的嘛,没有你一开始所想的那么差劲。” 那倒确实是比一开始想的好多了。 要知道,江清月一开始就是打算被囚禁在这边直到死,或者是被当做异族被关押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一样。 而人族,她不会因为师兄师姐们的存在,而对人族有什么好的感觉。 但似乎,也不会有那么多恨意了。 毕竟,她对自己所属的族群都说不上在乎。 胡行知挥挥手,说:“还有没能理解的也没有关系,都是可以慢慢来,慢慢学的,就连我这个实实在在的人,都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呢。” 江清月:“那些大人物们,会知道的更多吗?” 胡行知摇摇头:“并不会哦,对于人的理解,也许越和大人物们离得远,才能知道的更清楚呢,往后,我们便有更多时间去体会啦。” 江清月不解:“为什么?” 胡行知:“嘿嘿,简单来说,剑尊完蛋啦,剑宗要洗牌啦,我们彻底没人管啦。” 他可以搬着这座山去另一个地方啦! 江清月:“剑尊……也是会死的吗?” 胡行知:“都会死的,只要你还在人间。” 无论是刚出生嚎啕大哭的婴儿,还是堂前三人才得以环抱的老槐树。 一年年一天天,存在的,都是会逝去的。 江清月忍不住笑了:“那还不如早点说呢,早知道不能成仙,谁还和你们打打杀杀。” 她的眼睛猩红闪烁了一瞬,就消失了。 看向炼器峰外的碧海云天,长长舒了一口气。 钱多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上了山峰,大声呼喊着,我又来给你们送吃的啦。 后面跟着季浔,拖着一个大口袋,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中册子:“我这个月的时新又上了,这次写的一定是好东西……” 真是无聊啊,这是人族。 真是有趣啊,这也是人族。 当然还有…… “我们回来啦!” 第155章 沈见碌和黎尘出现在山峰上。 而且这次还是手拉手的。 不过可能大家不会那么注意…… 所有人几乎同时回头。 他还能在那里笑哈哈的,丝毫不知自己离去这段时日众人有多么担心了。 钱多多几乎是当时就哭了出来,季浔一边跑一边拖着那堆书,别提有多滑稽。 还不忘一本书丢过去:“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必须给我看完,看完我这更新的每一本。”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可没有乱搞产业亏钱啊,我这都是赚的你一定要看。” 沈见碌摸了摸被砸疼的后脑勺,赶紧和他们解释去了。 渚舟终于钓上了第一百条鱼,十分坚信这是他不杀生的回报,当然,江清月对此是持质疑智商态度的。 而等沈见碌和众人解释完,饶是钱多多都展开了疑惑。 钱多多:“真的吗?剑尊真的不存在了?” 沈见碌点点头。 钱多多有些感慨:“当年剑尊还名声响亮时,我的父母口中剑尊何其强大,能以一人之身撼动天势,如今看来,也是凡人罢了。” 沈见碌但笑不语。 胡行知摇着手腕道:“凡人凡人都是凡人,只不过今天你早点意识到自己是凡人,明天他快死了才意识到自己是凡人。” 钱多多点点头,他对剑尊并没有什么仰望,听到这消息便也并不悲伤,算是肯定了这道理。 只有季浔两眼放光:“这可是一手独家消息,我已经想好了下一册的版面了亲兄弟啊!” 沈见碌说:“你要的话就快写吧,让你好好赚一笔。” 集训拿着笔就在疯狂输出。 沈见碌见人都差不多齐了,鼓起勇气,磕了磕嗓子,说:“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们。” 众人眼神齐刷刷看向他。 沈见碌缓缓举起自己和黎尘十指相扣的手,道:“我们两情相悦,所以就……” 江清月:“……呵呵。”她就知道。 季浔:“不是哥们?”你怎么还先脱单了? 钱多多:“啊啊啊啊?”他错过了什么? 渚舟:“其实我早看出来了。” 于是承受目光的人换了,从沈见碌到渚舟,季浔不解:“小弟弟,你是怎么发现的?” 渚舟:“我又不是傻子。” 季浔:“啊啊啊啊你这样说我不就成傻子了吗?” 两个人开始争起傻子论,钱多多负责打圆场。 最后,沈见碌看向胡行知。 胡行知只是感叹:“你自己的选择,自己满意,我便也满意了。” 这就是支持的意思了,沈见碌心中狂喜,看向黎尘。 黎尘有点傲娇,说着:“大事还没有办完呢。” 沈见碌握紧他的手,说:“那是肯定的啊,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黎尘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真的吗?” 沈见碌微笑:“当然是真的。” “都站稳啦,让我试试这山还灵活不灵活!” 众人险些摔倒,脚下土地缓缓震动,宛如有了生命一般。 就连望向远方的视线视角,似乎也不一样了。 炼器峰居然自己动了起来。 胡行知十分满意:“等你们收拾完,我们就可以坐着山去天的另一边啦!” 那可真是,太棒啦!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