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渣攻,在线快穿》 第1章 《沙雕渣攻,在线快穿》作者:九念于霁【完结】 简介: 陈恭,快穿部大佬,完成任务无数,和金牌系统146堪称天作之合。 可惜,他是个沙雕渣攻。 他骗过霸总的支票,摸过剑仙的尾巴根,以闰土插猹的姿势杀过游戏大神。 他和众生相交往,又赐予他们永生孤寂,却仍有无数人为他飞蛾扑火肝脑涂地 陈恭:别爱我,没结果 146沧桑点烟:瞎子,都是瞎子 - #男主摔倒我闪躲# #反派冷漠我作精# #大神杀怪我k头# 我们的宗旨是!不论…诶?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说爱我!? - 世界一:[都市]霸总和他的支票?拿来吧你!等等…他不是霸总? (霸总看着自己手中的女主剧本陷入沉思?) 世界二:[仙侠]穿成狐狸剑仙尾巴里的虱子精怎么办?当然是霸占他的尾巴和心啦! (收获一条毛茸茸的雪白小狐狸要几步?) 世界三:[现耽]我的网恋对象还以为我是一个一米五的贴心可爱小甜甜,我反手超级加倍,想不到吧我是你一米九的臭脸导师! (qaq哥哥给我买这套新装备好不好呀~) 世界四:[古耽]大将军得了个身娇体软的侍妾,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就是…就是怎么天天是大将军捂着腰出来啊? (茶艺拉满的“柔弱”侍妾:不像我,只会心疼大将军~ing) 世界五:[终末]末日实验室里穿成一块实验品怎么办? (撺掇满屋子实验品拯救世界?) 世界六:[星际]大垃圾场直走再右拐,这里有一个不正经的算命先生。 (那个beta的武力值高得过分了) 没心没肺·武力值max·微万人迷属性的戏精攻男主 高亮:男主不会真心爱上任何人,结局无cp 食用指南: 1这应该是个不那么正经的快穿主攻,每个世界只会有一条明确感情线或者全员单箭头,男主不是典型意义上的渣攻,主要是没心没肺且脑回路清奇(?),小世界结局甜饼和刀片掺着来。 2作者文笔贼差,不喜欢请默默退出不要骂我qaq 内容标签: 快穿 爽文 轻松 沙雕 主角视角:陈恭 146 一句话简介:这个该死的有趣的男人! 立意:完美的结局需要积极的态度去努力争取 第1章 春寒料峭。 青年长身玉立,懒懒的倚靠着停车场的柱子。停车场里的灯光很暗,那双暖棕色的眼眸带着薄薄水汽,百无聊赖的凝视前方。 【146?146?】 他在脑内呼唤许久,一直不得回应。 “转到新任务分组就是麻烦。”叹了口气,他又回想起本次任务前146的模样: ——“恭哥,因为任务完成度高,咱们被调到了he剧情组,正式开始时间未定。”一个浑身毛茸茸的白色小猴子推了推眼镜,拿着手中的系统守则仔细阅读:“…该组的任务是,不惜一切手段,达成世界线的he结局。怎么说的这么奇怪呢?” 这里是天道主管下的穿越任务组,由主系统负责派出系统寻找合适宿主,并把这些任务者分别投放在不同的任务世界中,任务者需要完成任务,达成主系统所下发的目标…奖励?这份工作自然是没有奖励的,毕竟能被系统找上的家伙是清一色的死人,他们想做任务体验不同人生就做,不同意就直接死,而且主系统也十分人道,在任务过程中,如果任务者不想继续工作,他可以选择一个任务世界继续生活。 大多数任务者都会被分派去走剧情的任务世界,只有一小部分人会被拉到高难度的任务组,比如无限流任务组,陈恭就是这样的人,前无限流世界的王牌任务者,由146号系统引导协助,此刻,他拎着一张精致的卡片,嫌弃的看着上面转换任务组的通知,他之前无限流闯关逃生过得多了,自然明白这份任务的简单粗暴,只要收集任务道具或者成功存活就行,这he任务组他可是听说过的,出了名的事多鸡毛,里面弯弯绕绕多得很。 不过,因为任务世界的死亡就是真实的死亡,he任务组的优点也十分明显——安全,很少有任务者会在he任务组的任务中死亡。 调到这样一个任务组,至少安全不成问题。 系统空间和正常居室的摆放别无二样,一人一系统都以同样的姿势瘫在懒人椅上,陈恭的指尖有节奏的点着桌子,片刻后抬眸,推了推鼻尖的金丝框眼镜,目光有点飘忽,更多看的是系统浑身的白色绒毛:“所以下个世界要做什么?” 146翻开剧本:“这是一本耽美小说,同性可婚背景,就是有段时间很火的那种霸总娇妻文学,霸总要在其中…滋滋……强取豪夺,时时刻刻对小白花娇妻壁咚…滋滋滋” 146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干扰一般,它还没来得及说完话,绿色的时间虫洞就猛的打开,小猴子最后的电波音被虫洞吞了进去,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传来,青年只听清了最后的壁咚和强取豪夺。 陈恭皱眉,却不是因为没听完的剧情。 …果然,无论看几次,146都好像雪人僵尸的缩小版啊。 —— 回忆散去,面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处境,陈恭嘴上说着抱怨,实则双手插兜,站在原地,他身上的西装算不上厚,冷空气一阵一阵,他也不瑟缩,自然下垂的眼角显得十分漫不经心,只仔细的盯着一个地方,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眼神一亮,快步上前,丝毫不管来人面色多么惊讶。 “男人。”他勾唇:“等很久了吗?” 青年的手臂看起来纤细,却十分有力,牢牢桎梏住另一双手,轻而易举把那具身体圈进怀里。 ——是的。陈恭等到了他第一个实验对象。 身为前无限流任务者,他精通各种怪物的对应方法,但是由于在不正常的世界游离太久,正常现世的一部分常识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有些模糊的记忆。 系统不会把任务者传送到一个和任务无关的地方,在无限流的世界中,他们醒来的地点大多数也是安全屋,现在身处停车场,明显是有特殊剧情节点需要在此地推进,146任务前给出的信息不足,关键剧情又需要任务者的补足,他现在只能根据现有情报推断。 关键词:壁咚,强取豪夺。 ……他这次,应该需要扮演霸总的角色吧? 既然如此,第一个踏入停车场的人,大概率就是任务对象。 一边这么想着,他唇角弧度更大,腾出一只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轻佻的抬起怀中男性的下巴。 “怎么?看你一副惊讶的样子,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下巴被抬起,男性那张脸也完整的露了出来,薄唇剑眉,眉眼凌厉,只是皮肤有些苍白,他睁着眼睛,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错愕,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对待。 “你……” “嘘——”陈恭笑意更浓,手指轻轻点了点男人唇角:“别出声。” 他努力的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霸总语录:“不然,我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些什么。” 男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完全僵在原地。 在陈恭以前曾经玩过的世界中,也有很多人的反应像这个人一样,一般出现在被说中心事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心里却对这种剧情发展信了三成,身体下落,贴的更近,甚至努力憋出自己最低沉性感的嗓音,励志让自己全身上下充满王霸之气:“你在,欲擒故纵吗?” 【恭哥,我回来了!我查清楚了,你只要扮演好小白花,然后和霸总男主…草!】146气急败坏【恭哥!!你x骚扰男主干什么?!!】 第2章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 陈恭神色不变,身体微微放松,看起来和之前别无二样。 【146】 维持着面上营业,青年在脑海中咬牙切齿。 【你怎么不早来?】 【转组程序太突然了,我也没想到。】146挠挠头,心虚的语气很快被取代【恭哥!!开头可是关键剧情!你身为小白花,要在今天的偶遇中救助男主的!】 陈恭微笑着,脑内意识体也对146笑得毛骨悚然,146看看他,又看看被他壁咚掐下巴的男主,陈恭刚进入这个世界的画面在它眼前打了个转。 小白花——自家宿主正壁咚人家。 偶遇——陈恭怎么着也故意等了十分钟。 救助——146又看了看陈恭圈住人家的手。 总之! ——没有一个能对上的词。 剧情歪曲的和原来十万八千里远,场景油腻得让人只想大叫洗洁精。 “水……”一旁被忽视许久的霸总男主喃喃出声,他眼尾泛红,小口小口喘着气,整个人的状态虚弱无力,显然是病的神志不清,连146和陈恭的处境他也一概不知,只是贴心又乖巧的顺应剧情,身子一软,直接就倒了下来。 第2章 陈恭眼疾手快,在男人瘫软的一瞬间闪了身。 “咚”的一声,霸总结结实实砸到地上,只有手指还死死捏着陈恭的裤脚。 146:…… 无论什么世界,自家宿主的脑回路都不太正常呢,正常桥段不是该伸手英雄救美吗! 【恭哥,男主他……】 落地那么响的一声,把男主砸坏了怎么办? 半晌,陈恭才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很好,不是碰瓷。” “他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办?是献祭还是找关键道具让他清醒过来?” 146一时语塞,从陈恭识海中脱离而出,化作一只迷你松鼠,一溜烟的爬上他肩头。 “恭哥。”松鼠吱吱叫着:“你还记得正常世界里有医院吗?” 听到146“正常世界”此类的话,陈恭的背脊不易察觉的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刚才那满不着调的样子。 “那医药费呢!上医院总得交钱吧!”陈恭一脸痛心:“我刚才可摸了,我也就算了,他一个大总裁,全身上下身无分文!身上什么现金都没有,这像话吗?!” 146:…… 不是,你什么时候摸的?! 陈恭抹了把脸,又摆了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算了,幸亏他运气好碰上我。” 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地上的男人揪了起来,掂量一番,评估完重量后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走吧。”陈恭笑眯眯的:“去了医院,咱俩也该聊聊了。” 146打了个寒战。 就这样,陈恭扛着男主,大摇大摆的走在马路上,路人纷纷驻足察看,若不是两人都是成年男性,陈恭这模样简直就是不怀好意的人贩子,回头率百分之百,男主还没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死狗一样的姿态被无数人看到,甚至还有人拍视频上传网络,掀起一波小热潮。 经历一阵子兵荒马乱,霸总终于吊上了水,闭眼躺在床上,虽然还紧紧扯着陈恭不放,但是从裤子变成了衣服,陈恭倒没觉得有多麻烦,也就顺着他坐在床边。 “恭哥……”146小心翼翼:“您方便的话,我先传个剧情?” 陈恭点点头。 作为转组后的第一个任务,这个世界的大概剧情就如146最开始说的那样,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耽美小说。 因为生病时候的救助,公司总裁厉南邱喜欢上了新来的实习生小白花,经历了对家公司少爷男二、豪门继母棒打鸳鸯扔支票和恶毒女二未婚妻的一系列阻挡和考验,二人终成正果,但是世界产生了偏差,两人并未相遇,原剧情的小白花现在人在外国,和他的合租室友谈了恋爱,一整个乐不思蜀,压根没有留在国内发展的意思,这也导致霸总晕倒在地下停车场没有人营救,落下了病根英年早逝。 陈恭砸砸舌:“剧情男主挺惨的,老婆跑了就算了,自己还死的这么潦草。” 而且,地下停车场那么大一个地方,他一个年轻有为的总裁,怎么会那么久都不被人发现?就非得等着小白花过来把他捞出来吗? “咳。”146自然也明白这漏洞百出的剧情:“恭哥,存在即合理嘛,要不是这么一个设定,咱们也捡不到漏不是。” 还有一句吐槽146没敢说:小白花甚至还没车呢!去地下停车场干什么? 传完了剧情,146一骨碌的爬到床上,啮齿类动物的爪子小巧而凌厉,眨眼间,乳白色泛着光芒的卡片从它手中浮现,一共有三张,陈恭司空见惯,把三张卡片翻过来查看。 【任务一:保证总裁厉南邱和任务者陈恭在一起。】 【任务二:拿到能完整兑换的支票。】 【任务三:请任务者按照表情要求说出下列三句话: 1.“我不稀罕你们的臭钱!”(嘲讽厌恶) 2.“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羞涩) 3.“我爱你,厉南邱。”(无要求)】 “最后一条我能理解。”陈恭沉默半晌,一脸一言难尽:“前两条呢?你们要不要看看自己下达的任务写的什么东西?” 他翻遍了记忆的犄角旮旯,才想起‘支票’应该指的是剧情中的那张,豪门婆婆看不惯小白花,甩了五百万支票,让他离开,小白花在描写中可是一脸坚贞不屈,直接说出了“我不稀罕你们的臭钱”这种至理名言的,而现在,他一边要充当小白花的角色,一边要把那个支票拿到手? 还有那个看词说话,如果不是任务卡片上明确写出来的,他还以为是什么试镜配音呢!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陈恭往椅背一趟,双手抱肩:“总体来看,我应该扮演这个小白花的角色,但是从一开始…剧情就崩了。” 146心里一梗。 它和陈恭绑定许久,从初入这行再到现在,一起从新手系统和新人玩家入门。可以说,它这个金牌系统的身份,就和陈恭的大佬任务者头衔一样,都是在陈恭一次次闯荡积分最高的无限流世界的情况下换来的,那里的任务卡片是血红色的,而且简明扼要,大多数的内容都是“找到真相”或者什么“活下去”,很少看到这种不知所谓的任务卡——所以,它几乎快挠秃了自己头顶的毛,才卑微的发现自己也不太懂。 “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陈恭无聊到已经开始数厉南邱的睫毛玩,屈尊降贵扔给它一个眼神,示意它找主系统,在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又颤动眼睫,显然在憋笑。 第3章 146缩了缩自己的小爪子,还是决定向神奇海螺提起反馈。 直到现在,它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陈恭会觉得主系统的名字很好笑,神奇海螺怎么了!多酷啊——鬼才知道当初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陈恭趴在床上笑了多久。 神奇海螺的回馈很快。 【为了维护世界线的稳定和剧情的正常发展,请任务者陈恭运用各种手段,以不经任务世界人物察觉的方式,拿到人物[张海萍]手中的支票,必要时,可以使用系统道具。】 张海萍是剧情中的豪门婆婆,主系统没提第三条的任务,只对第二条的任务做出了解释。 陈恭哦了一声。 “我懂了,就是我要在人前坚强不屈,人后狗狗祟祟是吧。” 整句话的意思都有待商酌,不被察觉的只能是偷,系统道具更是微妙,要知道,系统几乎不开放道具,只在危急关头开放一些手电筒。绷带之类的常规道具,传闻中什么异能啊神器啊更是无稽之谈。 陈恭还在歪头思考,突然被拽了一下,力道挺大,拽的他一踉跄。 ……传来一些模糊不清的呓语。 始作俑者拧着眉,看起来睡梦中也很不安稳,吊的水都有回流的迹象,陈恭看了他一会,安抚性的拍拍他的手心。 厉南邱刚才还像条泥鳅一样乱动,经这一遭,他立马安分的像只鹌鹑,只是更紧的握住陈恭的手,像溺水者试图抓住浮木。 好歹是个大男人,手劲不是盖的,陈恭被他攥得别扭,刚想使力气拨开,对面却好像意识到他的动作,手心力气用的更大。 刚才还在犹豫的陈恭摇摇头,干脆利落的抽回了手,毫不客气的打了对面一手背。 一声脆响。厉南邱还是没醒,只是面上皱起了眉。 “妈妈…”他的嗓音里带着深沉的眷念,还有点委屈:“南南想回家……” 陈恭:……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平坦的胸前。 “啥?我刚才没听错吧?” 146笑得打滚,在病床上爬来爬去:“男主叫你妈妈!哈哈哈哈恭哥!你个男妈妈!!” 陈恭噤声,悄无声息地抓起还在狂笑的小松鼠,拎起来就是一阵抖落,146被抖落的头晕目眩,身上的坚果咕噜咕噜的掉了一地,被陈恭一个不落的捡走。 “宝贝。”他暖棕色的眼眸看着一脸心疼的146:“妈妈有点饿,这些坚果不如先借给妈妈吃吧。” 146敢怒不敢言,那点坚果给陈恭塞牙缝都不够,而且这种话就跟过年时候妈妈说“我替你保管压岁钱”一样,根本要不回来。 “对了宝贝,妈妈还有一个问题哦。” 陈恭笑眯眯的推出一颗坚果,原本抱着自己大尾巴哭唧唧的146扭头,小爪子渴望的动了动。 “厉邱南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146传输的剧情中只有重要节点和简纲,至于具体人物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则被主系统认为不重要,所以并不会在一开始就被提起,属于附加探索内容。 146挠挠尾巴毛,做贼一样快速把坚果抱在怀里:“没什么意思,就跟很多剧情里的人一样,无非就是悲惨的过去和不幸的童年啦,不过恭哥的话,我可以给你调出来具体部分…啊,虽然我这么说,你也不会要就是了。” 它知道,陈恭一向不喜欢这样。 陈恭点点头,笑得无比慈祥,手中又递过去一颗坚果,146感动得不行,完全没意识到他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行为。 第3章 他摸了摸兜,摸出来颗棕皮的栗子,那双手灵巧的剥开壳,把软糯的果肉塞进嘴里,146喜欢吃各种各样的坚果,这栗子是从它身上掏出来的,口味自然不错,外面天色渐晚,青年的眼眸映着昏暗灯火,口中的栗肉在极为缓慢的翻腾,绵密的擦过舌尖,他一点点把口中食物吞咽入肚,复杂的看向男主的脸。 经过刚才那么一弄,厉南邱学乖了,不再死死抓着人,而是悄咪咪的握住一截衣袖,除了口中断断续续的呢喃,那张睡脸很放松的舒展开来。 “146。”陈恭的声音很轻,好像风一吹就散开了。 小松鼠顾不上啃坚果,愣愣的抬头,不知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突发情况,又生怕自己惊扰了他,语气尽量放温柔:“怎么啦?” “你不会在栗子里下毒害我吧?” “你这栗子怎么夹生啊?” “我今天拉肚子怎么办?” 146:…… 傻逼!再被他骗一次我就是猪! 第4章 陈恭一向睡得很浅。 医院的床只是稍微晃了一下,他就能立刻睁开眼,掀起眼皮盯着声音来源。 厉南邱被他盯着,原本要翻被子的手停顿一下,目光复杂的和他对视。 医院里刚消过毒,到处都是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放在平时,厉南邱只会讨厌这种刺激性气味,此刻,他却觉得从未如此神清气爽,已经持续多年的梦魇消失了一晚,他难得睡了个好觉。 “醒了?” 刚清醒时特有的,带着沙哑的低沉音色,这句短短的询问钻进厉南邱的耳朵,有种酥麻的性感。 厉南邱没回应。他还记得这个人,昨晚头晕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在停车场说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也是这个人,大清早就伏在他床边,看样子已经守了一夜。 【怎么样?】陈恭在脑内嘻嘻嘻【我营业声线是不是很好听?】 【哔——哔哔哔——】146自认为是个高素质系统,于是自动屏蔽了自己一连串脏话,看着还有些感动的男主,只想对着他举牌子喊快跑。 【算了,这样也行,至少昨晚的事还能糊弄过去…等下!】 陈恭的动作无比自然,又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霸道,他的手贴上厉南邱的额头,似乎得到的反馈不是很令人满意,他把手换成了自己的额头,肌肤相贴,而对面的竟也没动,就那么乖巧的任他动作。 刚睡过一觉,发了汗,厉南邱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还发着烧,只是陈恭这么一靠,灼热的温度让他分不清是哪边传来的热源。 青年从喉咙里发出声轻笑,声带震颤,亦如刚才的麻痒。 【嘻嘻嘻好不好听!】 【滚啊!!!】 “就这么害羞吗?”陈恭抽身,识海中的对话完全不影响他现实中的表情和动作,他伸出手,温柔的揉了揉厉南邱的头:“真可爱。” 【他今天是不是还没洗头来着?摸着有点打绺。】 146麻木的看着好像完全呆住的男主,他脖颈处有些隐约蔓延的薄红。 男主!!不要被坏男人骗啊!!! 陈恭在脑海里发出一声哼笑。 【做都做了,就没有硬瞒过去的道理,反正任务卡中没有维持人设的要求,不如将错就错,前后还能连贯点。】 【恭哥…不愧是你呢。】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内,厉南邱从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粉红泡泡气氛脱离,猛的转头:“你认识我?” “不认识。” 陈恭这种时候却格外坦诚,问什么答什么,一脸正直,绷着自己霸道总裁的皮,眼睁睁看着对面人的脸色从不自在到困惑。 “不认识,那你…你刚才……” 身为小说男主,厉南邱的情感经历几乎一片空白,哪曾经历过这种场面,他的耳尖有些泛红,回想起刚才陈恭做的那些,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暖流,又因为被玩弄欺骗的愤怒感到羞耻和难堪,脸色青白交加。 【恭哥,新任务的第一个世界,你不会玩脱了吧?】 【别叫,看着就完了!】 习惯性的和146拌完嘴,面对厉南邱审视的目光,他不退反进,直直的看着他,脚下微动,往前靠近对方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维持在一米以内,厉南邱几乎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润润的打在他的颈窝。 “调皮的小野猫。” 很尬,很油——但那不重要,厉南邱几乎听不到青年话语其中意味,比起内容,他更先感受到陈恭近乎柔软的缱绻语气,那双暖棕色的眼眸看着他,冷硬下藏着温情,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只有掩藏在凌厉下的赤诚,像月色下拍打礁石的海,汹涌澎湃,却把所有的温暖汇于海底——湿漉漉的沙滩,和热烈到藏不住情绪的歌。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厉邱南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再次走近,温柔不失强势的把人压在床头,厉邱南被迫半仰着头,毫无保留的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完完全全看到陈恭眼中自己的影子。 如同待宰的、躺在石坛上的温顺羔羊,虔诚而着迷的献出自己的祭品。 146第一次看到自家宿主走这种感情攻略类任务,自刚才的一幕起,识海里的小猴子就已经呆的说不出话——它没见过陈恭这幅模样,之前任务中的陈恭永远漫不经心,它只见过他不着调下的杀伐果断,却没见过这种…近乎催眠般的蛊惑诱哄。原本霸总的语录,被他读出来却无比自然,如同情人之间的甜腻爱语。 厉南邱和陈恭对视了很久。 两人都没说话,又或许在炽热吐息间,他们早已交流了上万句。 最后厉南邱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又被陈恭和煦的目光制止,青年起身,脚步轻轻的走到门前。 “下次见。”他道,并未回头,尾音却带着无形的钩子,挠得人心痒痒:“我很期待。” 砰—— 铁门闭合,砰砰的声音很响,厉南邱回神,心跳声和铁门的声音紧紧贴合。 门外,不顾过路护士的目光,刚装完逼的陈恭一蹦三尺高,飞一般冲出了医院。 “146。”他双手叉腰,走道的姿势都拽的不行,活像个新鲜出炉的该溜子:“学到没有学到没有?学到没有!” 146心服口服,睁着眼几乎要把陈恭夸得天花乱坠:“服了服了,我恭哥还是我恭哥,第一次做这种任务就这么熟练,不愧是我们的大佬任务者,什么任务都能完美胜任!146小小系统,还得仰仗您才行。” “加大力度!”青年没个正形的眯着眼睛,懒哼哼的吹了个口哨:“多夸点多夸点,就好听这口。” 在一开始的时候146还会夸他任务做得好,后面两个家伙混熟了,一次比一次能互怼,几乎听不到什么赞美的言论。 146又乱七八糟的夸赞一番,最后又把话题挪了回来:“恭哥,你真的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吗?我怎么感觉…你这么熟练呢?” “我也没想到。”陈恭摸着下巴:“没想到还挺刺激的,撩完就跑,都不用继续编剩下的,这波血赚。” 一趟下来,话没说几句,男主就看起来就脸红得不行了,比他这个第一次做任务的人还害羞。 “不对啊。”146打了个转,绕回自己本来要说的问题:“恭哥,你还要去男主公司上班的,到时候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 “?” “我的意思是——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 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 第5章 刚来的还是会来的。 “陈陈!” 刚到工位,就有人从旁边走过来,步子很大,很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个称呼,陈恭诡异的沉默一瞬。 【他设定里就一直这么叫吗?】 【爱称啦爱称!】146义正言辞【爱称!】 【…】 “你怎么样!”青年面色焦急:“昨天你说身体不舒服,现在有好点吗?我这里有热牛奶,你再喝点暖暖吧!” 昨天是小白花难受告假,在地下停车场救助总裁的桥段,提到这,陈恭想起昨天走前耍的帅,眸光微闪。 “谢谢。”陈恭面色淡淡,把杯子接过来,对面的人也不觉得被冷漠,反而更加心疼,像是看着什么小可怜。 周围的同事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只会暗中打量这边,然后偶尔低头用手机打下一大段字,以陈恭双眼5.2的视力保证,那上面基本没什么好听话。 【啧啧啧,瞧这个贴心的样子,我猜他暗恋我,男二?】 【是的,他是男二贺西桥。】 贺西桥,原文男二,明光集团老板后期才找回来的儿子,厉氏集团和明光集团是对家公司,身为私生子,贺西桥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稳固自己在公司中的地位,选择来厉南邱的公司当卧底,中途爱上了小白花而不断纠结,最后拿到了关键资料,却因为小白花的恳求选择放手,让总裁和小白花快快乐乐的he。 第4章 热牛奶被放到桌子上,陈恭没喝,装模作样的打开电脑,他盯着屏幕,看起来工作很认真的样子,实则在脑内和146唠嗑,贺西桥就在一旁战战兢兢,看着逐渐变凉的牛奶欲言又止,十分合格的发挥着自己第一舔狗的身份。 “你是不是还不舒服?想不想吃点别的什么?”贺西桥一脸关心:“不用担心,我去给你买!” 陈恭揉揉手腕,从桌子上拧开自己的水杯,入口苦涩的茶水让他的眉毛不易察觉的拧了一下,他甚至没转头,专心致志的对着自己什么工作都没有的电脑:“你很聒噪。” 【早知道我先喝一口牛奶了,这茶水什么时候倒进来的,好像馊了。】 【……】 贺西桥一脸不可置信。 “你…”他小心翼翼的:“你今天心情不好吗?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陈恭的变化也引起了周围同事的注意,在世界设定中,他为人怯懦,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小软软的,就是那种非常经典的小白花形象,146把周围人说的话溜了一圈,发现基本没什么能听的有用东西,其中还有人说着“终于装不下去”了这种诸如此类的话。 糟糕的同事关系,146点头——果然是小白花型主角的标配。 “老板来啦!” 有好事的在微信群里吆喝一声,刚才竖起耳朵的人群呼啦啦散开,危襟正坐,看起来个顶个的认真,贺西桥也回到了工位上,只是频频回头看着陈恭的方向,明显心不在焉。 进来的是厉南邱。 应该是之前说了些什么,带陈恭这组实习生的负责人向他们使了个脸色:“大家专心工作,不要左顾右看啊。” 这就是原文中的视察情节了。厉南邱心血来潮,想来看一看这一批实习生的工作情况,也在这里和救了他的小白花相遇。 陈恭余光瞥了几眼,手指微动,装了牛奶的杯子摇晃几圈,最后“当”的一声砸到地面,牛奶溅了一地,旁边的女同事惊叫出声。 这么大动静,几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厉南邱也不例外,他的目光定格到陈恭的脸上,看起来颇为复杂。 青年还穿着昨天那身西装,他抽出纸巾递给女同事,那张脸虽然没什么情绪,但却十分苍白,淡色的唇紧抿,明明是他把杯子碰倒的,看着他这幅虚弱的模样,女同事也不好说些什么,弱弱点头,擦拭自己被波及的鞋面。 “你……” 陈恭正擦着桌子,一双锃亮皮鞋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顺着看上去,剪裁修身的高定西装,再加一张熟悉的剑眉星目的俊脸。 “你昨晚睡的还好吗?” !!!! 我草!大瓜! 如果说,刚才的办公室还有人窃窃私语,那么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一片死寂,负责人的笑都僵在脸上了,只有大总裁一个人还处在状况外,更别提他那复杂的眼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 天地良心,厉南邱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起凌晨陈恭伏在他床头的样子,守了那么久的话,想必也没休息好。 “还好。” 场面又陷入了沉默,负责人干咳两声:“那个…这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陈恭,小陈啊,跟厉总打个招呼。” 【我跟你说146,你知道这种时候最不能缺少什么吗?】 【什么?】 【逼格。】 陈恭起身,眼底投下一片薄薄的青黛色阴影,隐约透露出这具身体的疲惫,他轻微颔首,即使和厉南邱对上,气场也绝不落下风,更像是平辈之间的寒暄,或者屈尊降贵的注视。 “久闻大名。” 他翕动嘴唇:“厉南邱…先生。” 只是一个名字,又仿佛被细细碾在嘴中滚了好几遍——这几乎坐实了两人之间不明的关系。 “原来你叫陈恭。” 众人的目光更加惊悚:连名字都是才知道?!一…一夜那个啥?玩的这么刺激吗?那贺西桥怎么办! 贺西桥坐立难安,甚至能看到别人投来的同情目光,明晃晃的写着“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厉南邱倒是没意识到这些,也没顾及下属各异的心思,他对昨天陈恭的行为心情复杂,只是冲着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直接离开了,整场下来,只有陈恭和厉南邱还行动自如,其他人看手机的看手机,发微信的发微信,端的是一个热乎吃瓜。 贺西桥也给他发微信,叫他下班后一起回家,虽然能预见到接下来的场面,但陈恭想了想自己瘪下去的钱包,果断同意了这个蹭车提议。 “陈陈。”贺西桥看着车窗外,和一旁的陈恭说话,满脸惴惴不安。 “你今天和他……” 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陈恭垂眸,窗外的霓虹灯把他的侧脸映得迷离:“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贺西桥的呼吸急促起来:“我看到的?那你们真是那种关系?” “你就没什么解释的吗?” 他的声音过于悲痛,就像一个得知妻子出轨的丈夫,惹得司机频频回头,本应该委婉的语气都带上了火药味,活脱脱像是质问。 陈恭一脸漫不经心:“没什么解释的。” 任务者和主角嘛,这有什么解释的。 “没什么?”贺西桥转过身,激动得想要直接抓住青年的肩膀:“是没的说还是不想说?” 那双手在碰到青年之前就被狠狠拍开,陈恭拉下脸,面色冷凝,阴沉得能滴出水:“我不想说第二遍。” “好!”贺西桥气的发抖:“好!你真是好样的!” 前座的司机一个激灵,专心开车,车速都放慢了,竖起耳朵,生怕耽误了后座的情感大戏,贺西桥说完这句话后,后视镜只能映照出两个坐的很远的青年,其中一个平静无波,另一个粗喘气,眼眶都憋得通红。 贺西桥想不明白。 自己明明表现得那么明显,为什么陈恭就是不接受他的心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明明他随便解释一下,自己就会相信的,为什么他宁可和自己吵架也不愿意解释只言片语?青年刚才冷漠的样子历历在目,贺西桥低头,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杯热牛奶一样,慢慢凉透,又被人打碎在地上,舔狗舔狗,舔久了狗也是会累的!他不要继续当舔狗了! 纵使再生气,贺西桥还是先把陈恭送到了地方。 “到地方了。”他努力压下委屈,装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走吧。” 陈恭没动。 贺西桥转头:“怎么还不……” 未说完的话被吞进喉咙。不知何时,原本坐在最左边的青年凑了过来,咫尺之间,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上面似乎有一层莹润水光,眼眶微微泛红。 “西桥…”那双暖棕色的眼瞳依赖的看着他,骨白手指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心,欲言又止。 说完这句话的陈恭推门离开,贺西桥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依依不舍的摩挲掌心。 “打车费一共24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陈…嘿嘿…陈陈…” “?” “小伙子。”司机无奈开口:“叔是过来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明白。” 贺西桥如梦初醒,拿出手机付款,满脸通红的嘟嘟囔囔:“可是他叫我西桥诶。” 司机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没救了! 下了车。 【我第一次闻那么呛的车载香水。】陈恭擦擦眼睛:【给我眼睛都辣出水了,太刺激了!】 【?你没哭吗】 【我哭什么?话说男二姓什么来着?刚才一下子卡壳了,只记得后面两个字了。】 【…没什么】146自觉地为男二默哀一秒【只是觉得,嗯,有的人,还挺可怜的。】 第6章 经此一遭,陈恭在公司内彻底出名了。 不仅仅因为昨天的互动,更因为,有相当一段时间内,人们都发现,原本八百年见不到一次面的厉南邱,开始频频出现在这里。 陈恭打水时,能碰到在一旁泡咖啡的厉南邱。 陈恭吃食堂时,能碰到在一边吃专送高级外卖的厉南邱。 陈恭上厕所时,厉南邱也…… “那个,厉总啊。”最先看不下去的是负责人:“您最近视察的是不是有点频繁。” 他看着一旁沉迷工作的陈恭,又看了看自家总裁,厉南邱的眼神一直追着那边的人,连自己附近的a4纸被打湿了也没感觉。 厉南邱回神,看到桌面泅湿的水迹,不悦的抿了抿唇:“你刚才说什么?” 负责人看他这幅模样,心都凉了半截,总裁这种表现,明显就栽了呀!连自己工作都不专心了,甚至还一直盯着小陈那孩子,他可看到了,小陈被盯的工作都不利索了,多好一个上进青年啊,怎么就发生了这件事呢!如果这样下去,那公司还怎么发展!还怎么赚更多的钱!自己还怎么升职加薪!他心说古有忠臣直言进谏,今就有我老陈冒死献忠! 第5章 豁出这份老脸,他也要把自家恋爱脑的总裁掰直溜! “厉总。”负责人伸手去擦桌子,小心的观察着厉南邱的脸色:“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厉南邱掀起眼皮子,询问的看向他。 老陈摩拳擦掌,恨不得拿个喇叭在旁边输出自己的观点。 “您看,咱们公司发展这么久了。”他斟酌言语:“最近的公司业绩虽不能说是扶摇直上,但也是稳步前进的。” 对面人的眉毛拧得更紧:“所以呢。” “古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越是能做大事的,越不注意私下里这些盘盘绕绕,您看刘邦,虽然喜好美姬,但在重要关头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才当了皇帝,再看看董卓,就是着了貂蝉的道,最后才沦落成那么个样子,厉总,看看历史中这些人物,有多少大好男儿耽于美色,毁了自己的美好前程啊!” 老陈平时就喜欢看点历史小说,此刻,他完全把自己代入了谏臣角色,语调不是一般的慷慨激昂,刚才还在小声逼逼,现在就是大声密谋,辞藻行云流水,一刻都不间断,惹得一旁的贺西桥频频回头,耳朵恨不得贴到他嘴里。 厉南邱无奈的揉揉太阳穴:“所以呢?” “厉总!”老陈满脸苦口婆心,热泪都快流出来了:“为了公司的发展,为了您的发展!您可不能继续深陷了啊!所以,虽然会让您痛心,但您听我老陈一句劝!就当是让您自己停止这种错误的行为,小陈是个好孩子,不该被卷进来,您把他开除吧!” 陈恭:哦豁。 146:哦豁。 陈恭:锐评一下,年纪不小,玩的挺大。 他从电脑扫雷的界面抽回眼神,刚想说些什么,贺西桥却比他更早站起来,气势汹汹,却不是向着老陈,矛头直指一旁坐着的厉南邱。 “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贺西桥憋得脸通红,显然是气得不行。 陈恭满头问号,顺带脑内询问同样呆住的146。 【他不会拿的才是小白花剧本吧?情敌变情人,啧,这剧情现在流行,读者都爱看。】 贺西桥可不知道自己正被编排,他还在大声说着:“你都已经把他的生活毁成这种样子了!还要这么对他吗!” 看着昨天晚上还在无能狂怒的男二突然站出来为他说话,陈恭不明觉厉,还顺手从旁边同事那抓了一把瓜子,作为当事人,和其他围观群众一起嗑瓜子看戏。 厉南邱显然也对他的话一头雾水。 “你太过分了!”贺西桥又想起昨晚美人垂泪的场面,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无比的亢奋,已经脑补好了所有陈恭没说出来的话:“他都和我说了!” 陈恭磕瓜子的嘴一停:? 在贺西桥脑子中,那句“西桥”已经被刻入最深层循环播放,他相信,这样一个柔弱可怜的人是不会伤害别人的,那么,陈恭近些日子的所有反常,都只能用一个原因解释。 “陈陈昨天还跟我说他身体不舒服,紧接着第二天你就突然来视察,一次就算了,你来的越来越频繁,一过来就盯着他,他原本分配的工作做得那么好,你一过来他都不会了!” 陈恭悄悄关掉了自己桌面的扫雷。 贺西桥手指头捏的咔咔作响:“他眼睛里都没有光了!而现在你竟然还想开除他!要知道,你失去的只是公司,他失去的可是爱情啊!你如果不喜欢他,能不能别继续吊着他了!” 很明显,贺西桥的脑回路拐了个弯,走向了一条出乎意料的道路。 【146】陈恭的脸色难得严肃起来【他不会以为我暗恋厉南邱到日渐憔悴吧?】 【原来he任务组是这样的吗?】146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挺…厉害的。】 从这公司的负责人,再到这个为了卧底拿资料的男二,大家的脑回路好像都…不太正常。 厉南邱沉默好久。 “这位……”他辨认了一眼身上工牌:“贺西桥先生,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我想我不太明白你刚才在说什么。”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装什么?” 作为总裁,厉南邱很久没被人这么下过面子,刚才已经是最后的礼貌,贺西桥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他终于沉下脸色,面上冷硬的像是能结出冰碴子:“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这么跟我说话。” 贺西桥前进一步,生气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瞧不起谁呢!我告诉你,我是明光集团老板的儿子,你不许再让陈陈伤心了!不然,就算咱俩的身份差不多,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 陈恭瓜子也不磕了,戏也不看了,继续回到自己电脑旁边扫雷,对峙的两个人也一直非常默契的绕过了他,像是圈出了一个安全区。 按照他脑内跟146说的话就是:脑瘫,救不了,下一个。 刚才还震怒的厉南邱打了个哑炮,不怒反笑。 “老陈。” 负责人战战兢兢的往前一步,心领神会:“厉总。” 正常状态下的老陈办事滴水不漏,他挂着假笑:“贺先生,虽说我们公司给予员工平等的工作机会,但您今天在公开场合发表的不当言论,以及您自己特殊的身份问题,我想对于您的这份工作去留问题,公司内部还有待商酌。” 他没明说,但是结局已成定论。贺西桥还想说点什么,又被老陈先一步堵了回去。 “贺先生。”他笑眯眯的伸出手:“先让大家恢复正常工作,我们去别的地方商谈,请吧。” 第7章 贺西桥正式离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秉着爱护老弱病残的原则,陈恭最后送他上了车,看着捧着箱子的贺西桥欲言又止的离开,他满脸复杂,实则得空后还摸了颗瓜子吃。 车刚开走,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春雨下的很急,细丝丝的,不算大,盯着楼上各异的目光,陈恭眯着眼,慢悠悠的,也不回工位,站在公司外,看着这片钢筋铸成的水泥森林,马路上车水马龙,各式各样的汽车飞速驶过,雨水被车轮碾进车底,柏油路的气味在雨后显得更加明显。 陈恭伸展身体,满足的呼吸着现实中正常的世界空气。 雨丝突然被遮住,青年撩起头发,也没管那突然撑在头顶的雨伞,他眯着眼,比起之前那种垂下头发的样子,多了几分锐利,和之前懒洋洋的模样多了几分反差感,白衬衫半透不透,温顺的贴在身上,只在动作间露出些许肉色。 厉南邱又把自己手中的伞往他那边靠了靠,他稍微扭头,嗅闻到陈恭湿漉漉的发丝,上面沾着水汽,是雨水特有的气味,厚重的钻进人的鼻腔,带着略显冰凉的湿润。 两人都没说话,很安静的站在这里。 “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吧。” 似乎因为头发被打湿,亦或者是雨水砸地的声音太响,比起之前,陈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温柔,就像雨一样,拍到身体上又轻又凉。 厉南邱不确定这种温柔是不是错觉,他眨眨眼,应了一声,又非常小心的往陈恭身边挪了一步。 “雨天和雪天都一样。”陈恭的声音里带着怀念的笑意:“都是个好时候。” 许久,厉南邱才开口,他的声音很干涩:“你不阻止我吗?” 陈恭转头,略显惊奇的眨了一下眼睛:“阻止?为什么?” 他从口袋了掏了又掏,把整个口袋搜刮干净,抓出了一捧五香味瓜子,不容拒绝的塞给厉南邱一半,总裁有点困惑的盯着手里的瓜子,陈恭又非常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伞,往前微微伸展一下:“陪我走走。” 厉南邱似乎完全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为了不把瓜子撒出去,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看起来有种诡异的乖巧,陈恭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嗑瓜子,瓜子皮被他揣进口袋,在口袋里用异次元空间捡垃圾的146骂骂咧咧,又被陈恭时不时送进来的瓜子仁堵上嘴。 “那个…”在陈恭的面前,厉南邱原本的组织能力总是变得笨拙:“你们不是朋友吗?” “嗯,然后呢?” “……”厉南邱又开始沉默。 陈恭无奈的叹了口气,在雨声里显得很轻,但绝没有被厉南邱的耳朵忽略过去。 “咯嘣”一声,又一颗瓜子被剥了壳,丰满的果仁胖胖的一个,炒制的金黄咸香,沾着水汽,就那么被送到厉南邱的嘴里,厉南邱顺着唇齿动作咀嚼,注意力却凝在刚才微凉的手指,一触即离,如同春日欲化的残雪。 “放轻松,这是两码事。”陈恭又磕开一个瓜子:“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明光集团的人,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况且……”说到这里,他动作一顿,有些无奈:“我没想到他今天会做出那种事,我很抱歉。” 贺西桥临行的时候哭唧唧的,明明是原文中的男二,更多时候却表现得像个小孩子,惹得陈恭不断打量,暗暗寻思小说最近流行的都是什么人设,这叫什么,儿系男友吗?他毫无悔意,连自己来到这家公司的目的都抛在脑后,一边抱怨厉南邱的独断专行,一边又信誓旦旦承诺自己一定会把陈恭救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厉氏集团是什么狼窝虎穴,天天996/007压榨人的黑心公司,抛开别的不谈,这公司的管理还是很人性化的。 第6章 厉南邱的眉毛不自觉的拧起来:“你在替他抱歉吗?” 回答他的是又一颗被塞进嘴里的瓜子。 “如果你想听我的答案,我会回答。”陈恭的眼神里含着一点笑意,那种莫名的戏谑顺着爬到厉南邱脸上,让他有点不自在:“只是说起来有点好笑,你刚才的话,听着就像…” 刚才雨下的太大,对着伞面,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一通,厉南邱没听清,又问了一嘴:“什么?” “听着就像你吃醋了一样。” 厉南邱身体一绷,指尖不自然的蜷缩起来,陈恭转头,表情浅淡,就像他们之前每一次正常交流:“很好笑,对吧。” 他蜷着的手又放开:“是啊。” - “这么说…他俩真有点不正常关系啊?” “我就说,他简历那么普通,是怎么爬上来当实习生的,原来是靠身体啊,嘻嘻。” “刚才我出去透气,我还看到他俩站一起呢,大老板还给他撑伞,啧啧啧,公司里也不知道注意点。” “还有还有……等下,他回来了!” 回了公司,陈恭擦了擦水渍,对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满脸忧愁,表情中却有着一种更加烦躁的东西。 【还好厉南邱对瓜子不过敏,不然我今天不仅赔了一堆瓜子,又得付一次医药费。】 146啃着瓜子,语气含糊不清【不过下雨了,是好事,对吧?就是别忘了把我空间里的东西拿回去。】 陈恭点头,从146的异次元口袋中掏出一把干燥的雨伞,利落的塞到一边同事的工位上。 “外面雨很大,回家的时候记得拿好伞。” 青年眼眸弯下,难得温声的对旁边女同事说话,那女生扶了扶眼镜,腼腆的低下了头。陈恭笑意更深,像是没看到刚才人群中声音最大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与此同时,顶层办公室内,厉南邱抖落开伞,有几颗水珠溅到他的脸上,顺流直到唇瓣,他小心的摸了摸,不知道在回想什么。 第8章 “陈先生,您好。” 身为家庭条件很一般的实习生,陈恭这具身体住的地方十分偏僻,老旧的居民楼内还要转几个弯,周边住的人也大多是囊中羞涩的白领或者和他一样贫穷的出校大学生。 这就更显得一堆西装人站在门前格格不入。 三辆黑色迈巴赫,一圈排开的身着正装的保镖,单是看上去就非常具有震慑力。 为首的那个十分客气,对着刚起床蓬头垢面的陈恭,他的礼仪也非常优雅,让人挑不出错。 陈恭烦躁的挠了挠头,他没什么起床气,也没有惊讶,只是懒洋洋的把这些人打量一圈,手中端着印了“为人民服务”的泡面碗冒着气,上面还贴着一张廉价的小熊贴纸,他低头,秃噜秃噜着吃完了最后一口面,说话含混不清;“稍等。” 半晌,门再次打开,刚才青年还穿着背心人字拖,现在就拾掇的像模像样,为首的西装男趁这时候瞟了一眼,屋内摆设很简单,只有基础的家具和电器,泡面碗还躺在狭小的水槽里没刷,完全是没什么钱的小年轻会住的地方。 “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陈恭打了个呵欠:“周末清早叫人起床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你不是都起床嗦面了吗?】 【那我还在被窝里呢!在被窝里就算没起床!】 “很抱歉打扰您,但我们无意冒犯。”男人斟酌一番:“不知您是否认识厉南邱先生?” “他是我老板,怎么了?” “有一些关于厉先生的事情,希望您能配合,和我们去一趟就可以,中途一切花销和意外都由我们负责。” 这句话一落地,四周西装人的状态明显紧绷起来,缓慢的往四周平铺挪动,眼睛也直勾勾的看着陈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看来,我现在是非去不可。” 陈恭耸肩,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十分好相与,让人看着便心生温和,这么识相的任务对象,周边人几乎都要放松警惕,但他随即抬手,有人又开始进入紧张状态,甚至摸向自己腰间想抽出点什么。 “能提条件,还能报销对吧?”他打量四周,十分自觉的坐到中间的车里,一脸真诚的举起手:“我想要个大全套煎饼果子多醋多辣双份鸡柳。” 停顿一会,他拍拍脑壳,又补上一句:“谢谢。” 要礼貌。 …… 男人墨镜下的笑容僵硬一瞬,他吸了口气,吩咐人过去买,而青年毫无所觉,陷在柔软的车后座中,不放心的探头,又嘱咐一句:“一定别忘了!多醋多辣双倍鸡柳!煎饼果子不加醋能吃?” 被支使过去买饭的保镖脚步一顿,明明长得人高马大,脚下却一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这边的青年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又把目光移回站着呆住的一圈人,嘴中还在持续输出:“你们这体能该练练啦,跑个腿还这么栽楞,稳定性不行啊,以后怎么出任务?怎么讨富婆的欢心少奋斗十年…不是…是怎么赢得雇主的青睐?不是我说,要是都这样的话,你们连我这个普通小职员都抓不住,吃这碗饭的,不精进自己可不行啊……” 有个年岁小的沉不住气,被陈恭这么一番阴阳,憋得脖子都粗了一圈,他越听越生气,最后干脆一拳打了上去:“我们对付不了别的,还对付不了你——” 他攥紧的拳头被人轻而易举的接下。 那懒洋洋的青年还是假寐的模样,只有一只纤长的手拢住了愣头青黝黑的拳头。 为首者的目光警惕起来,本次任务对象只是一个初入职场的年轻人,他也就没带团队中的厉害角色,只是这年轻的保镖不同,他虽然技巧不足,却胜在一身蛮力,拳脚功夫都十分到位,他带着这人出来,也有着提拔历练的心思,刚才挥地那一拳虽然收了三分力,不会打到青年,但拳风拍在脸上的狠戾绝对是一次极大的震慑。 年轻保镖是心存不甘,有心恐吓的,而他自己也对这个平平无奇的任务对象不在意,本来可以制止,却没有出手,未尝没有放纵敲打的意思,但站在旁边,他难免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楚。 ——陈恭俯身去接了那一拳。 刻意的前倾身体,在打过来的一瞬间又接住。 那手掌看起来松散的握着,但年轻保镖额头不断渗出冷汗,身体紧绷,显然,陈恭把这份轻蔑以同样的方式还了回去。 原以为的软脚虾,实则扮猪吃老虎,难啃的硬骨头一根。 男人身体站的更直,摘下了自己脸上的墨镜。 “陈先生,小辈不懂事,多有得罪了。” 身为这行的老油条,看人下菜碟的功夫得到位。中年男性的目光还是很诚恳的,比起之前带着距离的礼貌,他现在倒是多了点真诚的尊敬。 “啊?得罪什么?”青年说话还带着半梦半醒的鼻音,疑惑的睁开眼,看到一旁满脸憋屈的年轻保镖,他故作歉意的收回手,被放开的拳头骨节泛红,年轻保镖也没揉,非常干脆的站在原地,90度的鞠了个躬。 “老大!煎饼果子到了!” 高个保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他看看四周,一脸状态外:怎么觉得他们的表情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领头人的眼角不易察觉的抽动一下,随即摆手,示意给陈恭拿过去。 陈恭美滋滋的笑开:“多谢。” 青年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有点僵的双手,他吃相很正常,只是好像太过珍惜口中的食物,咀嚼次数很多,每一口都小心翼翼的,看着还挺秀气,为首者眼光闪烁,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青年,刚才那么轻松地接下了那一拳呢? 浓郁酸辣的土豆丝味传开,这次没有人的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所有人都安静着等他吃完,明明刚才还是被半强迫的状态,现在其他人却乖乖的站在他旁边。陈恭吃完煎饼,又掏出纸巾擦了擦嘴,非常环保的把袋子和纸团分类扔进了垃圾桶。 “走吧。”青年拍了拍手,笑得露出一颗雪白虎牙:“让我去见见你们的雇主。” 那位豪门夫人,现在应该等得着急了吧。 第9章 这群保镖只负责给陈恭送到地方。 他刚下车,看到的就是家装潢优雅的咖啡馆,那群保镖向他致意,说目的地就在这里。 【…这世界的人确实不太正常,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带我过来喝咖啡。】 146翻了翻各种书籍,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糊了虚拟空间一地。 【我看也是,一般这种婆婆都是发短信邀请女主过来赴约的,像你这种…好像很少见。】 岂止少见,任谁刚睡醒看到门口有八个彪形大汉都要惊讶吧! 里面的人显然等候已久了。 人到中年,岁月带走了她脸上的水分,两颊微微的向内凹进去,但她保养的不错,整张脸白净细腻,没什么皱纹,一双似狐狸般的吊梢眼有种成熟的妩媚感,看似穿着朴素,上面印着的logo却是这个世界中价格贵到让人咂舌的大牌子。 第7章 张海萍坐在那,时不时抬头看看咖啡店的钟表。 “萍姐,那男的莫不是不敢来了吧?” 陈恭侧过头,才发现张海萍身边还坐着一个人,约莫二十多岁,和张海萍如出一辙的狐狸眼,栗色的大波浪非常优雅的披在身前,露出一截白嫩的天鹅颈,上半身动作礼仪都无可挑剔,只是在桌底下偷偷抖腿。 即使张海萍保养的确实不错,她俩之间看上去也不是互称姐妹的年龄,然而她一点间隙都没有,亲热的挽着张海萍的胳膊,一口一个“萍姐”,叫的又甜又亲昵。 【这是豪门夫人张海萍和女二张安凤,她是厉南邱的继母,而张安凤是她的远方小辈,在原书剧情中,总裁没有未婚妻,所以,张海萍一直想着撮合两人,只是被小白花横插一脚,厉南邱一颗心都丢了,更别提这个厉太太的位置。】 146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女人掐架可是很可怕的。在原文中小白花可被好一番羞辱呢,宿主你一会进去可别忘了说台词完成任务哦。】 ——“我不稀罕你的臭钱!” 陈恭舔了舔后牙槽,非常自在的走了进去,有种上断头台的潇洒。 “哟。”张海萍一秒就进入状态,掀了一半眼皮子,不轻不重的打量他:“我当是谁呢,可让我们好等啊。” 陈恭环视四周,刚才在外面还看不完全,现在走进来,里面的布局和人员就一清二楚,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顺应‘豪门太太’这个身份的逼格,除了服务人员,咖啡厅里什么人都没有,一踏进来就只能看到挤在一起坐的张海萍和张安凤。 “哼。”张安凤也不安分的助攻:“不愧是下层阶级的人,不仅时间观念一塌糊涂,连高等点的咖啡馆都没见过,” 一老一小,一唱一和——如果是真正的小白花站在这里,难免会觉得难堪。 但是陈恭是谁? 146可以无比自信的说,自家宿主的脸皮约等于没有。 这里的没有不是指面皮薄的腼腆,而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强大,没有脸皮,也就没有了被攻击的软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要对自己的脸皮厚度自惭形秽。在他们认识的一开始,146就发现了这一点,哪怕当时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就已经收好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他从不哭闹,也不会生气跳脚,在人群中就像一个小太阳,调皮、开朗又阳光,是所有人都喜欢的从不生气的孩子王。 “确实。”陈恭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确定换回自己的霸总人设:“这地方的装潢不尽人意,规模和地理位置也不好,的确当不上一声高等咖啡馆。” “比起这里,我还是更喜欢c国的mangata和h国的forever。” 张海萍和张安凤只是出言呛几句,哪里对咖啡馆有所了解,张海萍变了脸色,不满的暼了一眼满脸迷茫的张安凤,心说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就算包装的再好,还是说这些不明不白的话露了怯。 张安凤咬咬牙:“你说这些地方我们都不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瞎说的啊!” “安凤。”张海萍声音压低,表面是无奈温柔的呵止,但刚才还跋扈的少女脊背一僵,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姜还是老的辣。待张安凤不甘心的低下头,张海萍又摆出了另一幅脸色,好像刚才的闹剧是在开玩笑一般。笑容可掬,若即若离的熟稔亲近。 “你就是小陈吧,快来这边坐。” 陈恭冷冷的颔首,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服务员拿着笔给他点单,他毫不客气的点了一杯榛果拿铁,并往其中放了一颗又一颗方糖。 张海萍很能耐住气,看到自己进门时候并没有压制住这个青年,就立刻换个怀柔的政策,陈恭喝了口甜腻的拿铁,感受馥郁的液体流过口腔,他满足的眯了眯眼,看着一边咬牙切齿的张安凤,心情很好的又加了一颗。 在末世,糖是珍贵又无用的交易品,是舌尖的黄金钻石,只有在安稳和平的现代世界,它才是触手可及的日用品。 “小陈啊。”张海萍说话的时候,有种语调奇特的抑扬顿挫,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端着”,她摆出温柔夫人模样时候说的话都带着这种感觉,特意把每一个字高拿轻放,显出自己身份的与众不同——对于陈恭来说,听她这么说话,还不如她一开始用的趾高气昂的本音。 “刚才阿姨也是等着急了,一时有点焦虑,你是个好孩子,可千万和阿姨计较。”她捧着脸,轻轻皱起眉头,额宇间几分忧蹙歉疚。这是她面对厉父时最常用的表情,把她那张张扬的脸硬生生逼出了几分温柔小意。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陈恭哦了一声,继续喝着自己不知几倍甜的拿铁。 见他不为所动,张海萍心中更怨。 厉南邱是个没话说的,怎么找的人也是个锯嘴葫芦! “小陈…”她还是憋不住了:“你知不知道,阿姨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第10章 咖啡杯突然被放回桌垫,沉闷短促,吓了张海萍一跳。 放下了拿铁,陈恭还是不说话,只是视线转移到了张海萍这边,稍侧过头,目光专注,左手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 局势发生了微妙的逆转。 张海萍不自在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但是青年的注视依旧如影随形,喝茶的空档,她幅度极小的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和那双瞳孔对视,明明是暖棕色,却显得十分捉摸不透。 她刚才还底气十足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下来。 “我想说一下南邱的事。” “阿姨知道你们是自由恋爱,可是我们家南邱是什么身份,厉氏集团唯一的少爷,以后他是要继承整个公司的,阿姨看了你的家室,父母都不在了,只给你留了一笔钱,在京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笔钱能买得到什么呢?阿姨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还小,满脑子有情饮水饱,但是现实还要吃饭的,而南邱吃一顿的饭钱,你一辈子都赚不到。” 回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张海萍起了劲,表现得好像一个真的为厉南邱着想的母亲。 “就是就是!”张安凤在一旁附和:“南邱哥哥才不会和你这种下等人在一起呢!” “安凤!”女人假模假样的呵止:“说话不要这么心直口快!” 张安凤吐了吐舌头,一点不真诚的道了个歉,看着她这样,张海萍长叹一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张支票,推到陈恭的面前,上面开头一个五,后面是整整齐齐的六个零。 五百万,整整五百万,普通人几乎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巨款,就被她轻飘飘拿出来,只是为了拆散一对甚至不存在恋爱关系的情侣。 “阿姨知道你心里难受。这钱你拿着,就当阿姨的一点心意。” 咖啡馆里又陷入沉默,张海萍抽了一张纸巾,好像擦拭眼泪般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十分小心,甚至没有弄花自己的妆容,旁边的张安凤就趾高气昂的,一脸施舍:“我萍姨给你,你就拿着,南邱哥哥是你一辈子都碰不到的人,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又拿了这么多钱,你就偷着乐去吧!” 陈恭倒是想偷着乐,不如说,从支票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快要压不住嘴角的笑容。 那可是五百万!小说里的豪门婆婆怎么一个比一个有钱!五百万给人都不眨眼的! 况且!他和厉南邱之间清清白白,完全没有别的关系! 陈恭选择性的忽视了自己对厉南邱做的事。 【恭哥,要钱还是要命?】146适时提醒【任务不做了吗?】 【……】陈恭咬着牙【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 【成年人都没有。】146无情打断【恭哥,时代变了。】 陈恭极慢的把支票推了回去,他力度之大,恨不得把支票摁在自己的手上,张安凤看着这个满脸阴沉的青年,小声嘟囔:“嫌少?我告诉你!你可别贪心不足蛇吞象,太贪婪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不嫌少啊!陈恭的心几乎在滴血,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有面色越来越阴沉,如同被侮辱后发怒的野兽。 张海萍一愣,又带着笑俯身:“要是觉得少,阿姨这里还有……” 陈恭狠狠拍了下桌子,对面的两人吓得一退,眼睁睁的看着那木制的小圆桌竟隐隐裂开一道细纹。 “我不稀罕你的臭钱!” 一字一顿,青年低着头,说到最后的时候把头仰起,直勾勾的看着对面张海萍的眼睛,那双本该温和的眼眸中满是风雨欲来的暗涌,裹着最深沉的讥讽厌恶,仿佛透过一切,看穿了她心底肮脏的欲念与妄想。 “陈恭!!” 青年话音刚落,厉邱南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目光复杂,显然是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 陈恭还低着头,柔软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他的表情,平时杀伐果断的总裁此刻蹑手蹑脚的想要靠近,又畏惧的收回想触碰的手。 第8章 他也调查过陈恭,自然知道他的处境,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但是以他继母往常的表现来看,想必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而因为他,这个无辜的青年被卷入了这场侮辱恐吓。 厉南邱小心翼翼,顾不上身边惊惧询问的张海萍,只看着陈恭好似在颤抖的背脊,白色衬衫勾勒出他修长身姿,却像小孩子一般蜷缩起来,让人想起某种柔软而脆弱的小动物。 这个人一向强势自由,竟然也会有如此情绪外露的脆弱。 他呼出一口浊气,心底泛起细密的、如同抽气的痛。 【我的钱!】陈恭在脑内惨叫【我稀罕!!我为什么不稀罕钱!她再多说一点我就要动摇了!可恶的资产阶级啊啊啊啊!!】 第11章 “南邱啊,你怎么来了?” 又不同于在陈恭面前的模样,张海萍在厉南邱面前反而小心翼翼起来。 “妈就是来看看这孩子,和他谈谈心,说说话。” 厉南邱捏紧了拳头,想起自己在监控中看到的那一幕,一排训练有素的保镖,站在门口,去“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什么谈心会这么谈?说什么话要把人这么搞过来说? 抛下了手头的工作,厉南邱一刻不停地赶来这个地方,在看到陈恭的那一刻,紧绷的心终于才放下来,可蔓延而上的是更深层次的后怕。 ——如果他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今天没来,那么陈恭会怎么样!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小小的厉南邱坐在病床上,一遍一遍数着点滴管中滴落的液体,没人会来,没人敢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寂静的黑暗吞没,只有他自己坐在那,嘶哑着唱着妈妈最后教的那首歌。 他不敢再去想这些,闭上眼,平复自己身体的颤抖。 “陈恭。” 哑着嗓子,厉南邱终于下定决心,慢慢走上前,把还在颤抖的青年温柔揽进自己的怀中。 “没事了。”他对陈恭说,也对自己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在暗无天日的夜里,不论有意无意,也曾有一个人伏在他床前,轻声问他醒了吗,对他说在意。 就像一抹鲜明色彩,突兀的闯进他古井无波的人生,把周边无趣的黑白都染上了色。 厉南邱抱的更紧,手臂几乎快勒进陈恭的身体。 【146】陈恭回神,才发觉自己被人抱的喘不上气,他艰难的摆摆手【男主咋了?发癫了?】 【快夸我!】146骄傲的抬起自己的毛绒胸膛【我派人通知了男主你被带走的消息,监控也毁坏了一部分,只剩下你刚遇到那行人的样子。】 陈恭寻思一会,也只想起来那伙人来的时候,他手里的泡面是酸辣牛肉味的。 【那他怎么这么关心我?】 厉南邱还抱着,紧的让人松不开,虽然陈恭的力气完全能够让厉南邱把手松开,但是,一边身为一个成熟男性,他自认为还是很关注别人感受的,另一边,为了任务完成的需要,他选择顺着男主,没有挣脱他的手。 其实也有最重要的一点,陈恭怕控制不好力度,给厉南邱手骨头掰断。 【谁知道呢】146哼哼唧唧【或许这就是爱吧。】 陈恭的目光含着难得的惊悚,他伸手,拍了拍厉南邱:“我没事。” 总裁垂下的双眼有点发红,他的手倒是松开了,只是还没从陈恭颈窝中抬起头,一头黑发乱糟糟的,活像刚逃荒成功的灾民,陈恭看着他糟乱的头发手痒痒,伸出手指,把几缕脱轨的头发捋顺,他手下的脑壳动了动,最后却没挣脱,安静的任由陈恭动作。 看到这里,一旁的张安凤挣脱了张海萍的手臂,不管不顾的跳了出来。 “南邱哥哥!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了他吧!”张安凤几乎是尖叫着把这段话喊出来的。 消息中明明是情人! 明明只是个一时兴起的玩物! 与她的萍姨不同,论及为什么想和厉南邱结婚,张安凤在意的不是厉南邱的权利,或许说,那不是最重要的,从少女时代开始,冷淡而高不可攀的厉南邱就悄悄住进了她的心里。 她知道厉南邱喜欢灯光讨厌黑夜,喜欢吃清淡的食物不喜欢吃辣,他还有有洁癖…而且最讨厌别人触碰他的头发。 而现在,那个下等人的手正搭在他头上,肆意摆弄他的头发。 她从未见过厉南邱对一个人如此纵容的模样。 张安凤哭喊着,眼泪把头发粘的黏黏糊糊,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精致的样子:“我们才是一路人啊!明明家里人都说过你会娶我的!” 这话一出,她身边的张海萍猛地上前一步,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这丫头。”她扭头赔着笑;“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敢说,小孩子家家自己幻想的也能当真。” 厉南邱抬起头,陈恭手一收,放弃了用他头发编蝴蝶结的想法。 “萍姨。”厉南邱眼神复杂:“再有下次,我会告诉他。” 张海萍的脸一下子白了,顾不上摆她贵妇人的架子,慌慌张张的,拉上张安凤就想离开咖啡馆。 “等下。” 陈恭叫住了她们。 他抓住厉南邱的手,一根一根,直到十指相扣,温和的笑意从他脸上浮现,形成一种在这种情况下有点怪异的,奇特欣喜。 两只截然不同的手掌缓慢相贴,直至紧密相合,密切得再也融不进去别的缝隙。 “阿姨,忘了给你正式介绍一下。” “您家厉大少爷,是我男朋友。”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给五百万也不换的那种。” 厉南邱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握紧了陈恭的手,只留下他染了薄红的耳朵。 【等下,我最后的宣言是不是不够霸总?】 500万换什么的,好像格局太小了。 【害。】146毫不在意【男主都在你手里了,还要什么人设呢!】 陈恭捏了捏掌心手指,厉南邱转过头,呆愣着眨了一下眼,随即小拇指试探着伸出,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确实。】 陈恭在脑海中点头,赞同146的说法。 【他还挺可爱的。】 第12章 顶着张海萍难堪的脸色,陈恭牵着厉南邱的手,完全不管身后张安凤快要吃人的目光。 出了门,陈恭的脊背才放松下来。 “流言蜚语真是害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往传的。” 厉南邱抬眼问他:“什么传闻?” “关于咱们两个的。” 陈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眉毛有点惊讶的稍挑:“不然我今天为什么会被请来?” 办公室恋情嘛,无非就那几种,陈恭和厉南邱的脸都不错,身份又特殊,简直是现实里的王子与灰姑娘,只是陈恭在公司艹小白花人设本来就不太讨人喜欢,加上前几天那些不明不白的暧昧话语,他们俩的关系简直被说出花来,一个比一个说得难听,陈恭偶尔还能看到有同事传来的下流视线,甚至微信上或赤果或隐晦的示意。 不过在陈恭眼里,这些就是普通人的小打小闹,他强大的脸皮厚度让他规避了不少麻烦。 146不想回忆起自家宿主拉着一个言语过分的男同事去厕所比了一下午大小的事了。 虽然真的只是单纯比大小,裤子都不会脱那种,但是那个人回去后脸色青白,抽抽啼啼的哭了一下午,后面见到陈恭缩得比鹌鹑还胆小,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全然没有之前说“他那种人,给我舔x都不配”的气势。 托他的福,那段时间的流言安分了一段时间。 厉南邱平时除了工作,对别的事都有点漠不关心,他思索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流言大概是什么内容。 说来奇怪,明明其他人都恨不得把喇叭塞到陈恭的耳朵里喊,却没有一句传到厉南邱那边,即使有也只是含糊其辞,不指名道姓,厉南邱虽然盯陈恭盯得频繁,但也没有什么时间时刻跟着,繁琐的工作下来,他对这事一无所知。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陈恭松开了手,脚下也退开一步,站回了安全距离。 “抱歉。”他偏过头。 “一直给你造成了很多苦恼吧。刚才那种情况,顺水推舟就…” 那双暖棕色的眼睛含着歉意:“你就当这事从未发生过吧。” 【恭哥提起裤子不认人一直有一手的。】 抱也抱了,小手摸也摸了,到了最后跟人家说当没发生。 146摇摇头,渣男就是这样诞生的。 厉南邱下意识想把手拉回来,听到陈恭这么说,手下动作畏缩的停止,他看着一脸抱歉的青年,黑色眼眸直勾勾的,看不出什么意味。 刚才的那种情况,他挤不出思考的余地,甚至没有注意青年的表情,这件事的起因,本就是张海萍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是因为受到侮辱,而想找机会当场报复回去,陈恭选择这种方式也无可厚非。 第9章 硬要找一个承担错误的对象,只能怪罪他当时回握的手。 他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隐约残留着当时的温热触感。 “我知道。” 厉南邱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 他只是,有点庆幸自己少有波动的脸。 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上帝视角的146却看的清清楚楚,那张脸上似乎废了好大劲,才勉强勾出一个嘴角的弧度,那弧度不能称之为笑,更像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厉南邱拘束的站在那,他绷紧的嘴角一下一下的颤抖,眼睛也开始频繁的眨动。面色苍白的逼迫自己弯唇。 ——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等着受惩罚的孩子。 那天在医院,他是比陈恭先醒来的,陈恭醒着的时候不着调,在睡梦中却十分安静,除了呼吸,几乎没人能从他苍白的脸色辨认出这个人还活着。 正常来说,在自己床边看到一个陌生人,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惊讶和怀疑,厉南邱则不然,他在看到陈恭的那一刻就呆在那里,嘴唇颤抖,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想要掀被子。 此刻,他的表情和当时看到陈恭的一模一样。 一声轻叹传来。 “所以,厉南邱先生。” 青年再一次靠近,珍重的拉住厉南邱冰凉的手指,微微仰着头,认真的看他。 “明天下午四点,愿意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他仿佛不好意思般眨了眨眼:“把过去当作未发生,就当重新开始。” 第13章 一份被改的更加严谨完善的计划书被递了过来。 陈恭坐在老板椅上,扶着眼镜,手中黑色钢笔动了动,又在新的纸张上写下一段文字。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笔尖点了三个地方:“还有更好的修改方案,具体的我已经写下来了。” “陈恭……” 厉南邱给他倒了一杯咖啡,欲言又止。 “怎么?”一大摞文件掩着陈恭,他几乎没抬头,眼神专注锐利,手下动作也不停。 “……” 看着努力工作的陈恭,厉南邱默默咽下了嘴里的话。 “一个追人的机会”——大概,可能,应该,不是约会的意思吧? 时间倒回一天前。 厉南邱低着头没说话。 陈恭握着他,斟酌着说话:“之前有一些不够愉快的事,再加上刚才我一时冲动,有些唐突,我之前在医院说过的话并不作假,所以,我并不想这样莫名其妙的就和你在一起。” 他手下动作收紧:“你应该被更珍视一点。” 厉南邱自认为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眶有多么的红。 青年早就习惯他的沉默寡言,很轻柔的抱住他:“抱歉,让你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人。” 【等等等等?】146震惊【恭哥,你猜到了?】 张海萍,原文中的豪门夫人,也是厉南邱的继母。 【这也太明显了。】陈恭手下抱着人,脑子回复着另一件事【厉南邱对贺西桥什么态度,对张海萍什么态度。】 在外人面前,厉南邱看着又冷又凶,除了工作上的事,对其他甚至他自己都比较沉默,能干脆解决的决不多做什么,但刚才面对张海萍的时候,他虽然生气,却依旧保持着自己克制的疏离,再加上那天医院他半梦半醒间说的话,很明显,张海萍的身份并不是表面那样。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个身份了。 两人都不习惯这种温馨场面,拥抱只持续了一会,陈恭偷偷摸摸的,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厉南邱也轻咳一声,很快的就从他身上退开。 两人约好了明天的碰面的时间,再没有多说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约会给人从凳子上赶走自己改文件的理由吗?】 146吃着电子坚果,看着被陈恭鸠占鹊巢的厉南邱,厉总原本舒舒服服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结果自家恭哥一来,直接就盯上了他办公桌上的废案,一开始还只是指指点点,后面直接上手,厉南邱为了让他批改东西更舒服,干脆就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若是现在有人进来,就能看到实习生坐在老板椅,而老板在一边泡咖啡的奇妙场面。 厉南邱倒是几次想说话,可惜陈恭一心一意,盼望着公司发展的心比他还急切。 他并没有碰公司那些较为核心的东西,只是看着厉南邱桌子上的废案,以及一些底层发展的相关规划,根据这些给一些建议或者优化方案,然而厉南邱平时处理的工作量也非常大,积攒下来,他桌子上零零碎碎的方案和想法也有很多,陈恭中途除了喝水几乎没停下过手中的笔,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回复了一下眼睛干涩的状态。 【恭哥,没想到你之前还干这个。】146一直没有出声打扰【人类的本能还真是可怕。】 所以之前为什么扫雷扫了那么久啊喂! 陈恭转了一下笔,笔尖回到纸面,微微顿住,黑色的墨水泅湿了一块a4纸。 【他确实教会我不少东西。】 146很聪明的没有问“他”是谁。 “那个…陈恭。” 厉南邱见他停顿下来,也停下自己整理文件的手,有些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们……” 他人高马大的一个,平常无论是什么表情,都带着种高不可攀的冰冷,今天等了一下午等急了,两只眼睛里满是期待,几乎有小星星在眨来眨去,嘴角还矜持的板着,只是还会失落的往下弯,像只得不到主人关爱而不安的大型犬。 意识到自己心底微妙的迫切,厉南邱视线乱转,转移话题。 他看了一眼那些中肯的建议和方案:“你真的只是实习生吗?” 那些东西,不夸张的来说,和他自己做的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加理性高效,有些地方为索求效率,设计的方案近乎刻薄无情,和陈恭这个人表现出来的形象完全不符。 陈恭闻言也没否认,只是撑着下巴,非常装逼的说了一句:“体验生活。” 原本摞得高高的纸堆,现在已经只剩几张杂乱草纸了,青年泡了一杯过量方糖的咖啡,略有些满足的眯起眸:“今天的任务完成,可以回家了吧。” “…”厉南邱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看起来有点委屈。 “你看着我干嘛?” 陈恭侧头,好像想到什么一样,惊恐的睁大眼睛;“不会还有强制加班吧?” “…厉氏集团没有这种东西。” “啊。那就好那就好。” 就像每一个被通知下班的社畜,青年非常快乐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办公室里没有助理,他来这个地方也一路畅通无阻。 厉南邱无措的动了动手指,在146不忍的注视下,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可怜巴巴的站在那。 陈恭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他冲到门口,回头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厉南邱,一脸疑惑:“你不走吗?不会要留下来给自己加班吧?” “还是……”陈恭拖长语调,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掏出两件一样的宽大外套,两件外套被他两只手高高举起,并在一块,他笑眯眯的脑壳从中间挤出来:“还是要和我进行紧张刺激的晚间约会活动?” 厉南邱愣了一瞬,目光聚集在陈恭的脸上。 青年似乎有一张天生就适合笑的嘴唇,弯起的时候,就像漫画里猫咪的嘴巴。 不由分说,陈恭手下动作十分麻利,把厉南邱转了个圈,套上了他带来的外套,是件工装风的外套,很宽大也很挡风,陈恭细心的给人拉上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又摆出自己的招牌笑意,顺理成章的拉过厉南邱的手。 厉总没说话,只有后耳根一阵发烫,烫的他大脑晕乎乎的,陈恭拉他去哪,他就走哪。 楼下,停着陈恭所有积蓄买的小电驴,他恶趣味的歪过头,把粉色头盔扔给后面的厉南邱,自己戴上黑的那个。 厉南邱也是老实小孩,说戴就戴,一点犹豫都没有,乖巧的坐在陈恭小电驴的后座。 小电驴承担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性,晃动的时候会发出吱呀的响声,但还是很安稳的启动了,慢悠悠的驮着两个人,一路向着目的地驶去。 “你去过城西的夜市吗?” 不像摩托行驶中强劲到无法呼吸的风,从小电驴上下来的两人都气息很稳,陈恭锁了车,向厉南邱指了指车对面的霓虹灯牌子。 “没去过。”厉南邱思索一会:“我知道城东的。” “那正好,今天咱们逛逛城西的夜市。” 陈恭刚才开着小电驴,手裸露在外面,他边说话,边哈气暖暖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厉南邱没多反应,下意识把他的手塞到自己的口袋中,热乎乎的拢上自己的手,点头应道:“好。” “城东的夜市是比较正规的那种,有牌子过明面那种。”陈恭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插着厉南邱的兜:“城西这边的不一样,夜市一般都在夏天晚上开,这里晚春就很热闹了。” 第10章 一个城市里面,比起时刻都光鲜亮丽的上流社会,底层的人民总是占着大多数的。 城西夜市的组成部分中,绝大多数就是这种人,因为贫穷,所以早早的就把摊位开起来,在城市的一角谋生,但也因为这一点,出奇的热闹。 陈恭提了一份加肠加蛋的烤冷面,又叫了一桶关东煮,说是关东煮,实则就是小市民私下捣鼓出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熬了一锅高汤,再串一些菜叶面筋之类的东西丢进去煮,味道一般,但胜在便宜热乎。 厉南邱坐在一边的塑料圆凳上,看着陈恭忙来忙去。 “丸子吃吗?” 厉南邱应了一声,扫视了一眼摊位上的串串:“我不挑食。” 陈恭往盘子里扔了两颗牛肉丸,闻言挑眉看了厉南邱一眼:“哟,还挺意外的,我寻思你得对这种东西敬而远之呢。” 那边的人小幅度的抿了抿唇;“我并非你想的那样。” 两个纸筒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插着竹签,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内容物。陈恭忙了一天没吃饭,往里倒了点调料,就着辣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厉南邱看了看陈恭,又学着他的样子,往自己的筒里放了一大勺辣椒。 软绵的面筋吸满了汤汁,裹着辣椒油,被筷子仔细的送进口中,几乎是一瞬间,厉南邱的脸就呛得通红,捂着嘴巴,发出克制沉闷的咳嗽声,陈恭起身,拍着背帮他顺气。 “吃不了辣?” “…还行。” 陈恭气笑了:“一口脸就红成这样,还嘴硬?” 厉南邱硬憋着,又伸出筷子夹了一根土豆粉,这次他吃的很慢,眼睛都被辣出了泪光,咀嚼动作倒是没停,他倔强的咽下一口,又坚定的看着陈恭。 “还行。” 陈恭熄了火,坐回自己的位置,慢悠悠的吃着饭,只在间隙盯一盯对面还在吃的厉南邱。 【146,男主都这样了还在吃,他是不是有那方面爱好?】他神神秘秘的【比如喜欢被虐那种?】 【……】 146默默看了看男主的纸筒和自家恭哥的纸筒,陈恭没注意,但是厉南邱很仔细的按照他的顺序,调了个一模一样的汤汁,两份纸筒里闪烁的红油光芒都差不多。 【谁知道呢。】146沉思一会【我觉得也是。】 第14章 “喏。” 陈恭拿了两瓶冰气泡酒。 “只有这个了,解解辣。” 周围时不时响起铁板烧烤的滋啦声,几只灰扑扑的小土狗在地上嗅闻,有一只盯住陈恭手边的烤冷面,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两条小腿完全走不动道,又被旁边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子拉走,她费了老大劲,涨红了脸才把不情不愿的小狗拉走。 烧烤味、木炭味、各种各样的烟酒气味,乱糟糟而又完美的杂糅在这一条狭窄喧嚷的街道里。 碳酸饮品特有的汽儿顺着食道直冲嘴巴,厉南邱打了个嗝,随即脸色微妙的捂住嘴巴,余光瞟着一边的陈恭。 “你好像对这种场面挺熟悉的。”陈恭歪歪头看他:“不是说没来过这吗?” “我只是没来过这里,不代表我没见过这些。”关东煮小车边有一圈发白的灯,厉南邱的眼睛映着光,眼神看起来亮晶晶的。 陈恭点点头,看到他碗里的食物已经空了:“好吃吗?还想再来点吗?” 还没等厉南邱回答,他伸手就点开自己微信支付,又恰好让厉南邱看到里面可怜的余额,从来没缺过钱花的厉总面色复杂,对上陈恭真诚的目光:“再吃一点别的吧,放心,我的钱够用。” 说罢,他又弯了弯唇:“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希望你能玩的开心。” 146发誓,它从没看过自家宿主那么真挚的眼神,仿佛有纯白色的光环围了他一圈,厉南邱显然被迷得五迷三道,满脸都是“哇他好清纯好不做作和外面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的表情。 吃到一半,厉南邱轻咳一声:“我去买包纸。” 【恭哥,你就不拦着他吗?】 陈恭一脸疑惑:“拦什么?为什么?人家就去买包纸你都不让?人有三急,万一你拦他的这一包纸就耽搁他了呢?” 【……】 【恭哥威武,恭哥机智。】 146习惯了自家宿主在这个世界的画风,脸不红心不跳的顺着他的意思吹捧。 厉南邱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像模像样的拿了包纸,陈恭见他回来,侧过身:“我刚才忘记说了,你不用特意再去一趟,我现在结账的时候顺手带一包就好了。” 他眨眨眼,目光移动到那包纸巾:“还好你真的去买纸了,我刚才还想呢,你要是玩那种‘找个借口实则偷偷去结账’的戏码…不,你不会这么做的,那太幼稚了。” “幼稚”的厉南邱目光游离,额头冒汗。 “老板,买单。” “诶,来啦来啦!”中年男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随即快步走过来,先是看着陈恭,刚想说什么,目光又看到了旁边的厉南邱,他面色了然,又笑眯眯的对二人说:“你们今天赶的时候可真巧,正值我这摊子营业两年,你们是我晚上开张的第六位客户,我这图个好彩头,给你们免单啦!” “真的吗?”青年看起来并没有怀疑,惊喜的谢过老板。 厉南邱不易察觉的呼出一口气,心底默默向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可是,我之前来的时候好像没这种活动啊。” 陈恭又拧起眉,厉南邱的心还没放下,这就再次悬到了嗓子眼。 “啊——哈哈哈哈哈。”老板硬着头皮,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我们这不是回馈老客户吗?看你面熟,就正好选上你们免单了。” “嗯…”陈恭的顾虑好像并没有被打消,他环顾四周,疑虑更甚:“我之前来的是这家店吗…?” “咳咳咳咳。”厉南邱突然开始猛烈咳嗽,在老板卡壳之前打断对话。 陈恭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他拍着厉南邱的背:“着凉了?” “没有。”厉南邱看了一下神情紧张的老板,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我就是有点醉了。” “咱们今天也没喝酒……?”陈恭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气泡酒?” 好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厉南邱的脸色更加虚浮,脸颊下浮现出一圈薄红。 虽然是为了解围,但是厉南邱并没有说谎,身为总裁,明明有许多场合需要酒水交际,但他的酒量就是差到离谱,气泡酒里面的酒精含量只有百分之三,就这一点,他也感到现在大脑晕乎乎。 陈恭放弃了自己坏心眼的追问。 他告别了老板,搀着厉南邱往离开的地方走。 他们刚才来的时候还太早,现在要走了,夜市才是最热闹的时间,三三两两的人结伴,热闹的向着里面走,有一家三口穿着同色系的衣服,正在门口的摊位买棉花糖。 小男孩手中拿的棉花糖比他脸还要大,他的爸爸一下子把他抱起来,他惊叫一声,随即咯咯的笑,旁边的女人也眼含笑意,给他仔细整理了左边外翻的衬衣。三个人就这么慢悠悠的向别的摊位走去。 这种场面,陈恭一向不感兴趣,倒是半边身子瘫在他怀里的厉南邱停了脚,眼巴巴的模样有点像那只盯着烤冷面的小狗。 “怎么了?” 厉南邱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出神:“没事。” 陈恭心道我倒希望你没事啊,可你看看你这脚,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被胶水黏在原地了呢?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厉南邱的肩:“你想吃棉花糖?” “……不吃” “那我吃两个。” 陈恭真的说到做到。 他左手拿着一个粉红色棉花糖,右手一个白色的,原本还能被他扶着走的厉南邱眨着迷蒙双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被丢出来了。 “你说说你。”青年左边一口右边一口,显然很享受这种甜蜜的感觉,还能腾出空来教训另一个人:“多大一个人了,被人小孩手里的棉花糖馋的走不动道?” “我不是……” “什么不是!” 陈恭往嘴里放了一大块棉花糖,义正言辞的打断厉南邱的辩解。 “你给我听好,想哭就要笑!想吃就要吃!得不到的就努力!如果努力还得不到……” 喝醉了的厉南邱觉得他说话很有道理,被带偏到沟里:“努力还得不到呢?” 陈恭又吃了一口棉花糖,这次咬的比前两次都要用力,甚至咬到了棉花糖中间的竹签,犬牙重重碾了几下。 “那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厉南邱看起来更失落了,坐在陈恭的小电驴上也把头埋起来,差点把陈恭的腰勒进去。 带着个喝醉了心智退化的醉鬼,陈恭选择回自己家。 醉鬼还是不死心,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的问问题,陈恭从口袋摸钥匙,厉南邱就趴在门上,迷蒙又天真的看着他:“真的不属于吗?” 第11章 陈恭摸了半天,终于摸到钥匙有点发锈的圆孔,他对着门,一点点试钥匙,这门有点老旧,门锁得摆弄许久才能开。 “什么不属于?” 喝醉了的男人颇为扭捏,像是想替清醒的自己把话全说完一样:“就是你刚才说的……” 咯吱一声,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屋内特有的温暖气息。 陈恭摸着黑进门拿拖鞋:“我刚才说什么了?” “就是…就是……” 被逼急了的醉鬼几乎没有理智可言,像只小狗一样扑了过去。 青年还在那里摸索墙上灯的开关呢,听到动静一回头,就直接被他扑了过来,两人双双倒在沙发上。陈恭感受了下身上的重量,突然有点庆幸这房子门口边就是沙发的设计。 他轻松的翻了个身,刚才还在上面的醉鬼就被翻到了底下。 厉南邱眼睛睁的大大的:“我不可以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刚问完这句话,他就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往陈恭胸膛缩,把自己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明明把答案问出了口,却一副不想知道答案的样子在逃避。 陈恭任由他抱着,稍微起身关上门,厉南邱似乎感觉自己的庇护所离开,把他抱的更紧,两个人身高差的不多,他这种依赖建立在他人高马大的基础上,看起来就颇为……大鸟依人。 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陈恭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到灯开关的距离,又对上眼巴巴的厉南邱,无奈的选择放弃,干脆靠在他身上,完全躺平摆烂:“你想要什么?” 厉南邱抬起自己乱糟糟的脑袋,歪着头,认真思索了好一会。 他思考的时候,陈恭也不动弹,暖棕色的眼眸柔和的盯着他,厉南邱喝酒后的瞳孔略微有点涣散,他想了半天,又甩了甩头,自顾自的笑起来。 “错啦,错啦,想这些是没有用的。” “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不会的。”刚才还在发笑的厉南邱怔愣一下,眼眶慢慢红起来:“不会有用的。” 他再次把自己蜷缩起来,还是刚才那种鸵鸟一般的姿势,只是这次更加扭曲,他拼命的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缩在陈恭覆下的的阴影中。 肉团子都送到怀里了,陈恭顺势拥住,对着虚空边的146叹了口气。 “你说说你。”他看似抱怨,嘴上语气还是温和的:“看起来浓眉大眼的,怎么就是个妈宝男呢?” 怀中的厉南邱动了动。 陈恭动作收紧:“怎么,说说还不乐意了?” “你现在不是妈宝是什么?因为你家里的事就出不来啦?这姿势舒服吗?用不用我换一个,用抱孩子那种手法抱着你?” 醉酒减智的大总裁可听不得这个,扭动的更加厉害,像一只猪儿虫。 陈恭伸出手,毫不客气的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他留了手,但146还是能看到厉南邱的额头瞬间红了一块。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陈恭又恢复最开始温柔抱着他的状态,保留了一点距离,贴到他的脸边:“你说说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在这种地方钻牛角尖呢?” 他的手轻轻拍着厉南邱的后脊,手法很温柔,只是偶尔控制不好力道,下手有些重。 【恭哥】146弱弱冒出,看着放松下来的厉南邱补充一句【你真的挺适合当男妈妈的。】 【结束任务后要不要试着应聘月嫂?保镖看孩子服务一条龙那种。】 青年没说话,只是虚拟空间中“咻”的冒出一把冰蓝色小刀,追着白色小猴子到处跑,146乱跑,躲得嗷嗷叫。 “我刚才说了,努力后还得不到的东西不属于你。” 厉南邱的眼光黯淡下来。 “但不代表你就要吃亏。”陈恭伸手,板正他的脑袋,直视着他说话:“那代表以后你会得到更好的,之前那些配不上你。” “当然。”青年笑眯眯的,呲着一口白牙,趁着厉南邱陷入沉思的功夫,默默收回自己拿着支票的手:“抢回来也不是不行。” “强拧的瓜不甜,但解渴啊。” 第15章 距离陈恭连哄带骗的拿回支票,已经过了几个月。 那张支票被他抽走,用自己的系统道具换了张一模一样的放回去,厉南邱丝毫没有察觉,甚至据远程监控146报道,那张支票被厉南邱偷偷摸摸的收藏起来,放到了一个很精致的支票夹里。 “我订了餐厅。” 下班时间,厉南邱堂而皇之的走进陈恭的办公间,手上还拿起了他的外套:“是你之前想去的那家,下班了,去吃饭吧。” 陈恭点点头,接过外套,旁边的腼腆女同事突然开口,声音小心翼翼的:“你们关系还真是好呢,天天晚上都一起吃饭。” 厉南邱完全不在意别的眼光,陈恭就更不搭理这个,一开始厉南邱来接他吃饭的时候,其他人的议论还很嘈杂,后面他天天来,听到说陈恭的话比听到说他自己话的眼神还可怕,久而久之,这个时间的厉南邱已经不代表“老板”了,就像个办公室的人形自走钟,其他人一看到自家总裁来了,就知道今天可以下班回家了。 女同事是看着厉南邱说话的,但是他的目光一直在陈恭身上。 陈恭没心眼的挠了挠头,面上笑容不自觉的浮现:“热恋期嘛,大家都是这样的。” “这样啊……” 她说完这一句话就没了下文,陈恭系上衣服最后一颗扣子,目光缓慢的划过她桌下攥紧的拳头,不动声色,只有目光还是那样温暖柔和:“再见,下班了,你也注意休息。” 青年快步往前,自然的牵住了厉南邱的手:“走吧,男朋友。” 他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主动牵住他。 厉南邱更用力的回握,脸上带着其他人都能看出的愉悦,脚下的动作也快起来,直到和陈恭并肩,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俩人还处在热恋期,完全是一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 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停顿许久,划开自己的微信界面,颤抖的点开置顶的对话框,绿色的气泡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她删删改改,再次发了一段话过去。 - 春夏交际之刻,路边的花草开的最茂盛。 没坐平时的车,厉南邱临时起意,被陈恭拉着在路边走。 有小草在砖边间隙的泥土里钻出来,一簇簇的,冒着嫩绿的芽,陈恭难得小心,避着地上的花花草草走路,厉南邱看了他的步子许久,觉得好笑,就和他换了个位置,让他走在马路牙子上,不用小心避着那些花草走路。 陈恭踩着马路边,捏了捏自己牵着的手:“心情这么好?” 嘴巴都快咧到后耳根去了。 厉南邱下意识想咳嗽几声,又硬生生止住,扣了扣自己的手:“还行。” “这么不诚实?”陈恭又挠挠他:“你刚才扣的是我的手。” “咳咳。”厉南邱被口水呛住,不得不诚实了点:“很开心。” 各种各样的汽车从两人身边飞驰而过,明明是夏夜,花花绿绿的映得周边像白昼一样,要努力抬头辨认才能看出今晚天上的星星,厉南邱没看星星,去看前面陈恭的脸。 “咱们上一次这么散步的时候,天上还在下雨。” 鼻尖又充斥着上次湿漉漉的气息,当时的陈恭没有打伞,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上来。 厉南邱愣了神,身体却依然被青年带着向前走,脚步极其自然,仿佛自己和他天生就该如此契合。 夏天、夜晚、和喜欢的人。 厉南邱摩挲着自己湿黏的掌心,另一只手用力,把还在走路的陈恭拽住,陈恭停步,站在前方扭头看他。 在波斯语中,有这样一个单词——kiling。 这个单词意味着一种感觉,当你喜欢一个人,你的胃里好像有着成百上千的蝴蝶在飞舞跳动,张张嘴,它们就会飞出来。 一种奇妙的热流在厉南邱的四肢中缓慢流动,一点一点,比血液更加温暖,一瞬间就唤醒了每一颗细胞,喉咙、胃袋、心脏…他能感受到身体的搏动,蝴蝶,种子……或者任何从血肉中破土而出的新鲜生命,几乎要硬生生的从他的喉咙里长出,直至让笨拙的哑巴说出话,在外面开出花。 想说出什么。想表达什么。想把自己的心脏妥善包装,再认真的送出。 “陈恭。”他几乎带着一种迫切的渴望,再次紧了紧自己的手:“我……” 他向来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那句话被他含在舌尖,融化在陈恭笑吟吟的了然眸光中。 “怎么?哑巴了?” 陈恭还在不停拱火。 “突然给我拽住,是要说点什么又不说了?吊人胃口我可就不听了!” 正好前方的人行道是个下坡,青年作势松手,转头就跑了几步道,看着他的动作,厉南邱瞳孔猛缩:“陈……” 碰—— 毫无预兆的,一辆货车脱离了正常的行进路线,直直的撞了过来,只剩下厉南邱呆呆的站在原地,空气中充斥着汽油和烟火的气味,驱散了夜晚那种湿漉漉的清新香气,他站在这,模糊的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把什么东西说出口。 第12章 青年如同折翅的白鸽,垂着胳膊,软软的靠在护栏上,厉南邱迷蒙的抬眸,和他隔着烟雾对视。 他翕动唇瓣,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微笑。 “啊!!!”路人发出尖啸:“快来人!!这里出车祸了!!” 一盆凉水从头泼到尾,厉南邱哆嗦着嘴,飞速的跑了过去:“陈恭!” 【啧。男主也太磨叽了。】 第16章 厉南邱已经不能想起那个女人的脸了。 医院的床很白,消毒水的味道很难闻,厉南邱会在每天清晨抱着一小捧花来到这,拿着自己的小作业本。 蓝白的条纹服松垮的套在她身上,她望着窗外,厉南邱的到来也没有让她回神,直到花香慢慢蔓延,她才回神,对着厉南邱笑一下,把花插进一边的花瓶中,在她手中,整个房间的味道好像被花香冲散,逐渐替换成一种新鲜而富有生机的美妙气味。 女人赤足,缓慢的踏过地板,懒洋洋的蜷在床上,厉南邱被拥在她怀里,带着卷的头发时不时搭在他的眼睫旁,就和那首不知名但是动听的曲子一样,挠得他心中痒痒的,他对音乐并不敏感,模仿也只是模仿出大体节奏,只会小声嘟囔或者扯着脖子嘶喊,女人纤巧的指尖涂了亮晶晶的指甲油,在这种时候就柔柔拂过他的脸。 “南南。”轻柔的嗓音从气息中交织着穿过:“害怕的时候,就大声地唱这首歌吧。” 唱歌是每天中特殊的事项,只有偶尔的闲暇,她才会在这间房间里自顾自的唱起来——没有别人,只有厉南邱乖乖的坐在一边,认真的听她翻来覆去的唱着同一首歌,听着她翻来覆去的说着这句话。 他自己也偷偷唱过,可是最后总会疑心她教的调子和她自己唱的不一样,因为无论如何,他都唱不好,和女人口中的调子完全是两首歌。 女人从不在意这些,她只会摸过男孩的头,慢慢的半阖眼眸,另一只手轻轻打着拍子,露出一截消瘦腕骨。 “南南。”她歪过头,笑得甜蜜柔软:“我想出去看看。” 她第一次这样说,而在她面前,厉南邱从来学不会拒绝,他默默的推来轮椅,女人慢慢移动过去,满足的坐在椅子上,像一尾搁浅的鱼,走之前她从花瓶里掐了两朵瘦瘦的花骨朵,一朵被她放进胸前的口袋,另一朵被她哼着歌,开心的插在厉南邱的头上,小雏菊还带着水珠,腼腆的垂着头。 那段时间外面总是下雨,只有出去的那次是个艳阳天,阳光和煦,花儿歌唱。 轮椅的轮子有些卡住,拐弯的时候厉南邱总要用力一些,听到里面吱呀吱呀的转悠声,这个弯道才能成功过去,女人安静的坐在上面,闭着眼,微风会带起她嘴角浅淡的弧度,像是睡着了。 “南南。”在一个斜坡处,她叫停,看了看手腕上的指针,忽的开口:“你一直都很勇敢。” “勇敢、细心、有毅力。简直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厉南邱无措的绷起脊背。 “因为过去你一直都这么勇敢,所以未来我希望你也能…不…你一定会这样。” 记忆中残存的温暖,是柔软掌心停留在额头上的温度,是一种好闻的浅淡香气。女人苍白的手指拂了过去,带着一种诡异的眷念。 “南南…”她睁开眼,鸦羽般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我的南南。你要…” 她动作很快,几乎在最后一句话的瞬间,手下猛地发力,被骤然给力的轮椅发了疯一样冲下斜坡,厉南邱伸出手去抓,却连车后的布条也没抓住一块,一切好像都被算计好了,轮椅在陡峭的路坡横冲直撞,在他的眼中逐渐变幻为一个看不清的点。 就像烟花升空一般,过程中是细细的一条,到最后炸开,变成一束盛大绽开的烟火。 同样的卡车和烟雾,她像一朵花一样凋零在那个艳阳天,从此再也没有盛放过,只留下满地枯萎的残渣。 厉南邱一点点走近,眼中倒映着漆黑的残骸和猩红的火焰,他还太小,不能完全的理解死亡的概念,只认得这种让人感到不适的苍凉景色,身边人在搜救在排查,他愣愣的站在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小雏菊被烤的乌黑,原本雪白的花瓣卷了边,发出难闻的焦味。 “……妈妈?” 【恭哥,我就说,你真的有当男妈妈的潜力的!】 146憋着笑,看着自家宿主躺在病床上,而一旁的男主伏在一边,含混不清的还在叫妈妈。 陈恭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它一眼,146求生欲极强的又加了几句话:“啊当然,主要是男主自己瞎叫的,恭哥威武帅气玉树临风高大威猛,怎么会是男妈妈呢呸呸呸我真是失言了!啊!恭哥!快把你刀收回去!” 作为一个任务者,陈恭□□淬炼的程度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甚至在刚才声势浩大的车祸中,他也并没有受到实际损伤,只有身上的衣服被弄破了,卡车受的伤都比他受的伤重,如果不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中不能暴露那些超出常理的东西,不合理的地方被系统自动掩盖,医生的检查连陈恭在这场车祸中‘本应该’有的伤势都观测不出来。 至于现在,厉南邱伏在床上面色苍白,看起来比陈恭这个病号更病号。 “我记得车祸时候我跟他说了没事啊,他怎么晕得比我还快?” 陈恭托着下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146,检查男主状态。】 白色小猴子从虚拟空间中一跃而出,幻化小松鼠咕噜咕噜的爬出来,一棵松果被它扔到半空,对着厉南邱发出一道淡蓝色光束,半晌,松果落下,146飞速的啃完一整个坚果,小眼珠中闪过和刚才同样的淡蓝色光芒。 【滴滴——滴滴——】 【检测结果: 检测人物:厉南邱 身份:霸道总裁爱上我剧本男主 生理状态:疲惫(肌肉酸痛,身体困倦,是不是刚熬过夜呢?) 心理状态:波动阈值过大(哎哟~是什么事情能造成这么大的心理波动,任务者快去好好安抚呀~) 综合评价:真是身心俱疲的可怜男主,任务者快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让他获得幸福吧~】 机械音播报结束,146还挥了挥爪子。 【满意这次的检测结果的话,请给个好评哦亲~】 陈恭非常镇静的点了一星差评。 【感谢给我这些烂大街的情报,你们系统的状态检测还是这么鸡肋】 “等等等等!”小松鼠的爪子抓住了陈恭要差评的手:“使不得恭哥!咱们老规矩!” 146转了一圈,在自己旁边挑挑拣拣,不情愿的拿出了一颗坚果,在陈恭把坚果接过去的一瞬间,坚果膨胀变大,一束带着露水的小雏菊从果壳里面掉了出来,正好插到了床头的花瓶里。 【剧情道具:记忆坚果(已使用) 功能介绍:啊~还想再吃一次妈妈做的菜!啊~还想再看一次记忆中那个人的背影!这些功能我们统统满足!不要九九八不要九九八,现在点击免费带回家,穿梭剧情节点,直击角色内心,让我们重新聆听——时光深处的未竟之语吧!】 陈恭笑眯眯的揉了揉小松鼠:“哟,大手笔?” 146捂着自己头顶快被撸秃的毛,不甘心的缩到一边。 如果不是差评威胁,谁愿意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道具呢! 陈恭摸摸下巴,顺着眼巴巴的146,给检测系统打了个好评,把花瓶摆在了一个更显眼的位置,方便厉南邱一醒来就能看到。一切妥当,他默默伸出手,不客气的戳了戳厉总脸颊的软肉。 “厉南邱,厉南邱!”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从梦中惊醒,刷的一下站起身,眼底全是红血丝,胡子拉碴,脸色苍白病态,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青年打了个呵欠:“早上好?” 厉南邱刚想说些什么,一下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小雏菊,他捂着脸,声音干哑得可怕:“…花。” “嗯?” “花是哪里来的?” “这个啊。”陈恭捻起一朵小雏菊,攥在手中欣赏把玩:“是护士小姐拿来的,他们好像在向病房分派花束,说这样能保持心情愉悦。” 【你看男主像是心情愉悦的样子吗?】 乳白色的花瓣挂着水珠,陈恭摸了摸柔嫩的花蕊,恶趣味的把一朵小雏菊掐了小半枝,往厉南邱的头发上插。 他下意识后退,脸颊边的手却拂了过去,陈恭半垂眼眸,微微看他:“别动。” 坦白讲,身为一个成年男性,头顶戴小花看起来无疑滑稽而可笑,唯一的观众眼神中却并未透露着这种含义,他摘下另一朵小雏菊,置于自己胸前的口袋。 顶着厉南邱复杂僵直的脸色,陈恭的目光认真得可怕。 “你知道小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他没回复,陈恭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往下讲。 “小雏菊在早春开花,原本被视为杂草的物种,后面渐渐被人关注起来,它天真,善良,也代表纯洁。” 第13章 陈恭的手指从下颚滑到厉南邱的耳尖,温柔的看着那朵挂在耳边的小小生命。 “还有…埋藏在心底的爱。” 苍白的青年蜷起指尖,轻触那朵耳边的小雏菊,模糊得如同一阵风。 “别这么着看我。” 如同蜻蜓点水,唇瓣温柔的掠过花蕊一角,又在动作间拂过他眼睫。 “我只想把现在的感受完完整整的告诉你。” 厉南邱的手被抓住,引导着碰上另一个人的胸膛。 砰砰。砰砰。 胸腔中有什么在温暖的跳动。 “…我爱你。厉南邱…连同其他所有爱你的人一起。” 青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袒露自己的心脏,涨红了脸,面上是剧烈的不安、期待和不曾想过的柔软。 “就这些。”他干咳一声:“我就想说这个,仅此而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天想说这个对吧我替你说了你别指望我再多说什么我浪漫过敏,但你要是想和我以后一起开间花店也不是不行你喜欢小孩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收养……” 青年喋喋不休,还在描绘着他口中的未来,午后的花店慢慢在厉南邱眼边浮现,阳光透过玻璃窗,湖水一般粼粼的散落在女人身上。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抬头,无声的翕动唇瓣,说了句话。 厉南邱缓慢的移动眼眸,跨过记忆中狼狈不堪的车祸,那些暗地里不可说的阴谋诡计和结了痂却还在作痛的伤口。一点点又一点点,直至他完全和青年对视,撞上那人世间一双最为赤诚的眼眸,明明热烈,却又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说,要幸福啊。 男人闭上眼,放任自己扭头,虔诚的贴合上青年的唇瓣。 “…我也是。” 【滴——】 【任务完成——】 第17章 陈恭仗着自己病号的身份,在医院拉着厉南邱待了不少时间。 推了一堆工作的大总裁削好苹果,垂着眼给人递了过去。 陈恭拿着削好的苹果,快乐的啃了一口,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综艺节目笑得不行。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个男的他怎么能这么做啊。” 厉南邱瞄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确实好笑。” “好笑吗?” 陈恭撇撇嘴,看着厉南邱唇边安稳的弧度,转过身:“你嘴巴都没动弹!” 厉南邱摸摸嘴,好像在调整自己:“现在呢?” “……” 青年恨不得拿着放大镜看看他的嘴唇动了几个像素点。 他伸出手,揪住厉南邱的脸。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男人,脸摸起来也十分光滑干净,陈恭看了一眼他怔愣的眼神,心中完全没有什么负罪感,扯住他两边唇角往上拉,不自然的弧度慢慢弯曲扩大,两团软肉挤到厉总的眼睛下,把他的眼睛都挤没了,只留下两条缝,仅留下黑漆漆的瞳孔专注的盯着陈恭。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恭松了手,看着厉南邱笑得更大声。对面的人不明所以,又自己扯了扯两颊,看着大笑的青年,唇边反而流露出一点笑意。 “厉总。”门没关,抱着一摞文件的老陈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的模样面上一哽,神色惋惜:“您今天的文件该处理了。” 下意识的,男人先看向病床上的陈恭。 注意到这一点的老陈的嘴巴撅得都能挂油壶了。 【这就是祸国妖妃的待遇吧。】陈恭笑【老陈就是皇帝身边大太监,他刚才看我的眼神跟看小妖精没区别。】 146没出声,反而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了这一点。 祸国妖妃,嗯嗯嗯这个好! “正好我也要看书了,你先忙吧。”青年点头,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封面古朴的书,甚至还戴上一副金色边眼镜,一刻也没有拖延,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看起了书。 厉南邱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儿,最后勉强压下心中的念念不舍,抿抿唇:“放那里吧。” “好。” 他嘴上说着放那里,实则身体还没有动,陈恭翻开书皮,看着他这幅模样哑然失笑:“怎么还不去忙?” 男人耳根有些发红,不易察觉的往前俯身。 陈恭了然的挑眉,拽着男人领带,在他嘴唇上快速碰了一下。 “快去忙吧。” 厉总脸颊更红,但还是在对方的唇上又回了一下才回了座位,成堆的文件都没压下他上扬的唇角。 “嗯?”好像真的才注意到一样,陈恭看着一旁不自在的老陈:“你还没走啊?” 原本已经开始处理文件的厉南邱也闻言抬头,向这边投来一个略显不满的目光。 “……”老陈那张脸都笑不出来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不走还能干嘛!自家总裁都被迷得五迷三道了,自己留下来吃狗粮当电灯泡吗! 最后一个无关人员也气鼓鼓的离开,整个房间内又剩下两个人,厉南邱在一边处理工作文书,闲暇的时候就抬起头看看他,青年耳边戴了副金丝边眼镜,和他平常的样子完全不同,端的是一个斯文秀气。 【说起来146,我一直有件在意的事。】 【?】 【总裁文里那种不可言说的屏蔽情节,经常有什么“虎躯一震”的描写。】 陈恭抬头,手中动作不停,古朴的牛皮纸封下是花绿的言情小说,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但依旧堵不上他充满求知欲的双眼。 146和他多年搭档,他抬屁股就知道要放什么屁。 【你…】 【这个世界可以的吧,我想试试。】 在厉南邱眼中安静的青年此刻眼神发亮,大大方方的笑开,露了一口白牙。 一旁努力工作的厉总突然感觉毛骨悚然,他扭头看了眼那边岁月静好的陈恭,疑心自己太累,揉了揉太阳穴。 - 后来陈恭成功实践的日子,是在两人的四周年。 当时他们在餐厅吃饭,贺西桥气势汹汹的进来,气势汹汹的把一张纸拍到桌子上。 “付款!” 拦住一旁要来调解的侍者,厉南邱从善如流的刷了卡,迟疑一下,难得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贺西桥对他没个好脸色,看到一边的陈恭脸色才软化下来:“陈陈今天开心吗?” 陈恭炫了口牛排,又看了看周围经典的白色桌布,中间的花瓶中还插了一朵殷红的玫瑰。 “这家牛排挺好吃的。” 没办法。 两人都没什么浪漫细胞,这场约会甚至是贺西桥一手操办的,不愧是原文中深情贴心的男二,哪怕是自己守护的对象和别人四周年,他都一边气得跳脚,一边把约会的相关事宜安排的妥妥帖帖。 贺西桥拿了账单,嘴上骂骂咧咧,到门口却走得非常自然,显然不想停留在这里当电灯泡。 “我本该是个私生子的。”他没忍住,还是停下来,只是没回头:“……谢谢。” 晚上,回了两人同居的公寓,陈恭眯着眼睛,看着一边醉醺醺的厉南邱,他今天喝的似乎有点多,毛茸茸的脑袋搭在陈恭肩头,不时呼出带着酒味的热气,湿润的喷到陈恭领口肌肤,但另一边没什么旖旎心思,利索的提溜起那颗脑袋,厉南邱半睁着眼睛,呆愣的看着他。 “挺有本事啊。” 最近是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的。比如隔壁集团的私生子大放异彩,一跃成为家族中炙手可热的继承人人选,别人对这事一无所知,只能说什么明珠拭尘熬出头,陈恭见到贺西桥今天那副样子,就知道这件事中少不了厉南邱的手笔。 醉鬼哪里清楚这些,他有点委屈的歪头,低着脑袋就想往陈恭颈窝上凑,被无情的推了回去。 陈恭的手拿捏着男人下巴,一脸兴味:“厉总?解释解释?” “……”厉南邱的眼神明显偏移走开。 “不解释吗?”陈恭松了力气,凄凄然的放下手,转头间欲语还休:“也是,我只是你们公司一个小小的实习工罢了,哪能对老板的私人生活多加干预呢?厉总,这些年的时光,终究是我错付了。” “您放心,我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一会就能搬出去给你们挪地方,保证不带打扰你们的幸福生活,你以后天冷了要穿衣服,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好聚好散吧!” 听到他说离开,厉南邱的酒甚至吓醒了一半,他越往后听脸色越黑,像是在锅里被煎了一天的煎饼。 “陈恭!”他有些咬牙切齿:“你……” 你明知道—— 骨白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嘴唇上,青年满脸脆弱:“好了,不要再说了。” 画面看起来悲伤而美好,只有厉南邱知道他力道之大差点把自己嘴唇子摁回喉咙里。 “我知道我是个很有趣的男人,你会爱上我并挽留也没办法。”他眨眨眼,收回手指,假装没看见两瓣嘴唇被捏出来的一条肉白竖线:“我接受你的挽留,所以我现在是要被金屋藏娇了对吗?藏哪啊能不能多放点钱?我保证绝对不让你的心肝宝贝肉发现!” 第14章 厉南邱眉毛无奈的抖动一下,陈恭立刻警觉的停下话头。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都卑微到这种程度了,你不愿意是不是!”他作势离开:“我就知道,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坏东西!你根本不爱我!啊!我这不被期待的一生!可怜!可悲!可叹!” 都老夫老夫了,厉南邱回答地从善如流:“我当然爱你。” 陈恭立刻回身,笑得蔫坏的坐回床上,懒洋洋的拍了拍自己的腿,厉南邱打好的领带被他扯得凌乱,两人弯着身子接了个吻,陈恭湿漉漉的语气停在男人耳边:“那么,我亲爱的厉先生。” 他轻轻的,仿佛在发起一次游玩什么的邀约:“证明给我看吧。” 虽然是第一次,但厉南邱证明得很卖力,哪怕在上面下面里面外面都是一样,他喘着气,面上浮着一片薄红,放任自己沉迷于这一场和陈恭的邀约游戏。 “我爱你。”他眼角泛泪,眸中却认真得不能再认真:“我爱你。” 细小的声音支离破碎,青年的面颊同样泛着生理性的红晕,听着这样口口的声响,眼眸深处却始终温和,还是最开始那副阳光的眼神,或许只在某一刻在露出半分难言的冷淡疏离,如同冰山一角。 这场邀约中,厉南邱软下身体,用尽全部力气最后伏在陈恭耳边。 “陈恭,哪怕……我也爱你。” 中间的字眼被他轻声模糊,但是陈恭还是能听清。 他眯起眼睛,温柔又甜蜜:“我当然也爱你啦~” 【看来是真的把男二当成我朋友了啊,怕我因为这点生他气做了这么好的售后服务。】陈恭摸了摸身旁熟睡男人的额头,略微拨了拨他汗涔涔的头发【我还以为剧情走向出意外了呢。】 146深知自家宿主对于“意外”二字的强烈厌恶,看了看熟睡的男主,又看了看他附近失望的退回空间的冰蓝色小剑。 恋爱脑有时候也能救自己一命呢。小猴子又往嘴里塞了颗坚果。 【哦对。】陈恭眼神里又冒出熟悉的好奇目光【他怎么不虎躯一震诶?跟只小猫一样口口然后又口口最后甚至还口口口……】 见不得人的话题来得如此之快,146放弃思考。 真是庆幸自己的系统保护程序是从jj淘来的能完美保护自己的眼睛呢~ - 对于任务者来说,在任务世界中的时间是停滞的。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在任务世界过了多久,也只是一场渺茫的梦境,不会在现实空间中留下任何痕迹,他们可以选择在任务世界活到世界的终结毁灭,也可以在完成任务的一瞬间选择脱离。 在这个世界,陈恭选择了留下陪着男主。 说实话,厉南邱母胎solo,第一次谈恋爱更上头一些,但也没有抱着什么确切的一直在一起的心思,成年人的恋爱嘛,处得来就继续处不来就分,快乐的时候很多,吵架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大多时候还是厉南邱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一旁的陈恭看不出来,还神色如常的窝在那里刷手机,男人重重的咳了一声,引来对面的一个疑惑眼神。 “怎么啦?诶你快看这个,要不咱们在家里也整个同款吧。” 陈恭扒拉着手机,眼眸亮闪闪的向他指着屏幕里的小物件,刚才还有气的厉南邱心口忽的软下一块,长叹一声说好。 他想着一辈子这么长,何必把两个人的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呢,再说,他根本没有办法对眼前的这个人生气。 那边的青年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厉南邱看他一眼,又默默叹了口气。 栽了就栽了吧。 只是一辈子没有想象的那么长,厉南邱也没有很长寿,毕竟天天坐办公室加班批改文案,腰椎和胃都有不小的问题,即便晚年退休和陈恭到处游山玩水,这个问题也没有多大改善,甚至隐隐约约得到了恶化和加强——毕竟,你见过哪俩老头子还约着一起蹦极的啊! 罪魁祸首陈恭虽然不会老,但也是配合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厉南邱一样变成了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子,蹦极的时候,身边都是小年轻,看到两个老人过来窃窃私语,工作人员也劝说,但陈恭稳如泰山,谁来都劝不动,最后跳下去的一瞬间,整座山头都响彻着他爽朗过头的大笑,吓得拽绳子的工作人员差点手抖又放下去。 自此以后,这个山头的蹦极点就有了他的传说,代代相传,一个比一个离谱,山神土地公都出来了,甚至有人把这俩人的身份扒了出来,翻到了其中一个人扛着另一个人在大街上走路的古早视频,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厉总看见自己死狗一样被拖着的姿势也免不得被沉默一瞬。 他现在觉得他后半辈子活得比前半生还精彩。 所以。 “陈恭。”他起身,又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量,像年轻那样有使不完的力气。 哪有什么返老还童,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在场唯一的见证者脸上却还是那样自然如常,并没有在意他手上爬满的老年斑,而是亲密而熟稔在上面落下一吻。 “晚上想吃什么?” 厉南邱平静的说:“我要死了。” “不用担心。”听到“死”这个字眼,那双眼眸依旧清澈温和:“我会陪你一起走。” 厉南邱承认自己不像话。 哪怕因为一点点温柔都容易深陷其中,陈恭像海,他看不透,只能摸到沙滩边那层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部分,以为那就是他的全部。 “…陈恭。” 他一遍遍的叫,对面不厌其烦,表情也丝毫未变:“我在。” 厉南邱最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紧了那双手。 “我爱你。” 哪怕,你一直不爱我也一样。 第18章 叮咚!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刚才还在对科研对象临终关怀,眨眼间就回到了系统空间的懒人椅上,陈恭歪歪头,舒服的伸展四肢。 “146,系统结算!” 雪白小猴子手中的卡牌重新浮现,乳白色的光芒不再清澈,虽然还是同样的颜色,但和刚才相比就是看着不同,硬要说的话就是更为成熟,像熟透的果子。 【任务世界“霸道总裁爱上我”完成】 【任务一:保证总裁厉南邱和任务者陈恭在一起。(perfect!让我看看是哪个任务者这么牛b,男主已经为你神魂颠倒啦~)】 【任务二:拿到能完整兑换的支票。(你的支票很好,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任务三:请任务者按照表情要求说出下列三句话(奥斯卡影帝也莫过于此了吧!)】 【任务完成度:哼!人家才没有说你的任务完美无缺呢!】 陈恭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新任务分组和之前简约的公告风格大相径庭。 他指指恶意卖萌的结算界面:“我奖励呢?” 平平淡淡才是真,拿到手的才是真实的。 146伸出小爪子碰了碰,卡牌在空中破碎消散,掉落了三颗坚果,还有一只额外的钢笔,坚果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只有钢笔直接掉进了陈恭的手里,小猴子听声音转过身:“咦?那是……?” 陈恭下意识把笔藏进了袖子。 “嗨呀!”他百无聊赖的撑着头:“你们系统奖励怎么还会发放垃圾啊?快把剩下的坚果打开让我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146炸了毛:“主系统才不会呢!我们都发的是好东西!”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的话,146气鼓鼓的砸开一个坚果壳,里面有一团璀璨流动的白色物质,在坚果壳中安安静静的趴着,146转身,小爪子把坚果壳捧了起来:“你看!这不是道具吗!” 陈恭瞄了一眼。 是上一个世界中146肉痛的拿出来给他使用的那个,可以根据任务对象心中所想变幻模样的关键道具,他摩挲了一下掌心的钢笔,磕碰造成的磨砂处被他重重划过,青年懒洋洋的笑开:“一般,不过如此,狗都不要。” 小猴子爪子一顿,笑容中多了几分谄媚:“恭哥,你真这么想?” “你不要的话我可就……”它爪子还没碰到,那半颗坚果壳连同道具就被陈恭收进了系统背包里,146顺着望过去,自家宿主依旧是那副面皮,嘴角动都不动:“算了,我今个好心,就当捡垃圾了。” 146:…… 剩下两颗坚果中是一些绷带伤药之类的东西,并不如现在手中拿的这个好用,陈恭扫视过去,心中有了个数,他往后躺到懒人椅上,打了个响指,四处飞舞的小机器人得到了指令,立刻为他端上了甜品和咖啡。 “146。”陈恭舒舒服服的吃了口蛋糕:“我要休息一周。” 转到he分组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拥有了休息时间,陈恭才得以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空间。 从内部看,这一个很整洁的白色长方体房间,面积很大,除了基本的淋浴间还配备厨房阳台等娱乐空间,如果有需求的话,任务者还可以上报系统,增加练习室书房等多种其他用途的房间,工期很短,四处待命的小机器人会把这个地方打理的井井有条,陈恭心念一动,又有小机器人飞了过来,为他带来了一本隐约带着油墨香气的书。 第15章 他拉开床帘,距地大概三层楼高,外面是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能窥探到林中的溪流与树间的飞鸟——不过也仅限如此,146介绍过,这是主系统的最新拟真技术,通过系统空间看到的外界环境并非真实,只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技术实现的拟态反射。 “146,我能去外面吗?” 系统疑惑片刻,还是点点头:“当然可以,只是…” 146并不是在犹豫是否让陈恭出去,在这片系统空间中,任务者不是只能待在自己分属的房间中的,他们可以出去,只是最开始,主系统就向所有人强调过一点:外界的一切都并非真实。能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与其出门探索,倒不如多做几个任务早点达标。 陈恭直接跳了窗户。 几层楼的高度,他降落的时候却如履平地,只穿着简单的白t恤,虚拟空间并没有模拟出风,只有他落地时的气流把他衣衫卷起,露出劲瘦背脊一角,他头也不回的挥挥手:“我下个任务前回来!” 小猴子身边一圈小机器人左顾右看,没有看到自己的服务对象,茫然的停在原地。 146叹了口气,看着陈恭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看着孩子出去玩的老父亲。 - 虚拟出的自然风景和现实似乎并无不同。陈恭跳下去的地方正好有一条小溪,他大概预估了下溪流的宽度,沿着小溪往树林里走,每一片林子的生物的长势都足够喜人,树干挺直,枝枝相抱,按理来说,这么茂盛的树林,并不适合人类行走,但在这里不同,树枝把两侧的密林深处缠绕得严严实实,却又不会过分遮盖头顶的阳光,陈恭走到哪,哪就自动开辟出一条明亮的道路。 不对劲。 陈恭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树木。 道路两旁栽种了很多柳树,枝叶细长,混乱的纠缠到一起,更细小的枝蔓依附着后面的松木和诸多叫不上名字的高大树木,虽然陈恭对植物的了解不深,但也能看出其中好几种树木并不应该在一种环境中生长。 他观察半晌,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冰蓝色的小刀。 小刀在见光的一刻就开始欢快的抖动身体,陈恭下了个手势,它立刻窜进树林,先是在最粗壮的那棵树的树干上刻了一个“x”,又唰唰几下,刚才缠绕得密密麻麻的各种植物残肢就掉了一地,露出后面一丛丛猩红色的灌木,陈恭刚抬脚,两旁的柳树就以一种更可怕的速度疯长起来,直到长得比刚才更密,让人想起捞捕鱼苗的网。 这片木质的渔网遮天盖地,若说刚才还能够隐约看见后面的灌木,现在就是一点光也透不进来,把这片空间完全的包裹严实。 小刀不甘心,继续在这里划来划去,但是最后也没有什么办法,植物愈合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只剩下一条路,陈恭的两侧和后面都被堵死,只留下了最前面的,还有些阳光洒到了那条路上,看起来颇为刻意。 青年看着那条路,突然冷哼一声,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原地,顺手就揪起一根刚被砍下来的柳树枝,小刀刚被他使唤当苦力,此刻又躺在他手里作菜刀,嫩绿色的柳树叶被划下到青年掌心,他也不挑,干脆地一捧都塞到嘴里。 苦涩又清香的味道充斥了青年鼻腔,他又把一旁的榆树钱薅过来,淡淡的草木甜味又把刚才柳树叶的苦味冲散,一个个的试到最后,陈恭已经吃不出什么细微差别,只剩下舌尖真实得过分的口感反馈。 主系统的模拟还真是过分真实啊。 他麻木的往嘴里塞着叶子,没注意两边的柳树好似颤抖了一瞬,默默往两边挪了一点。 就算再不愿意,也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条路可走。 陈恭拍了拍身上灰尘,向着最前方且唯一的路走去,这条路沿途的风景也和之前别无两样,同样都是叫不出名字却诡异的生长在一起的树,刚才明明已经隐入树林的小溪却重新出现,涓涓细流带着清脆的拍打岩石的叮咚声,无声引诱着青年继续随它而去。 等等,鱼呢? 溪水十分清澈,能透过水面看到底部灰白色的鹅卵石,但是以陈恭的视力,却一条鱼都没有看到,他想起在系统房间时听到的鸟鸣,抬头仰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飞禽的身影,地上也没有鸟兽活动的痕迹,这对于一个生态系统完善的树林来说极不合常理,若强制用虚拟空间解释过去,也有点说不透的违和感。 但是,几乎在他这么想的一瞬间,一条鱼就跃出了水面,浑身细长,几乎和溪水一个颜色,好像稍加不注意就会被人忽视,更多的小鱼从鹅卵石下钻了出来,在水中欢快的游动吃食,陈恭刚想伸手试探,就被突然飞来的一双爪子带走了手上没吃完的一大捧榆树钱,漆黑的乌鸦嘎嘎的叫着,头也不回的飞到树林中了,被遮挡的不见天日的树林中,有几双红色的圆眼睛睁开,盯着那只乌鸦抢回去的榆树钱,很快,就又响起一阵羽翼挥动的打架的声音,有几只乌鸦被惊得飞走了。 青年唇线拉直,刚才想去捞鱼的心思也被搅空,他捡了颗边缘尖锐的石头,在一旁又做了一个“x”的记号。 小溪的宽度不大,流域却蔓延的极为广阔,陈恭走了许久也望不见尽头,更别提后方被树林掩盖的回不去的原路,兜兜转转,已经不清楚在这片林子中走了多远走的哪个方向,陈恭停下脚,试图在附近最明显的地标上刻画记号,他找到最粗的树,却摸见了刀刃所划的凌厉刀口,粘稠的汁液不停地往外渗,沾了他一手。 那是一个他刚才画的“x”。 也就是说——青年闭上眼,转身睁开,纯白色的系统房间矗立在对面,窗口中有只探头探脑的白色小猴子。 他回到原点了。 第19章 陈恭在一片毛茸茸中醒来。 温热柔软的触感,尖端轻轻摩擦过他的身体,他下意识伸手抓了抓,那片毛茸茸抖了几下,复尔再次轻拍过他的脸。 他被挠得扰了,倏地睁开眼,触目所及的是一片白色森林,看起来如同海草一般的植物慢慢飘动着,土地是肉粉色,站着颤颤巍巍的,有规律的来回鼓动,好像还带着温度,陈恭动了动脚,那土地竟也随着他的动作陷进去一块,柔嫩得不像话。 【146!】 陈恭在脑海中大叫一声,警铃大作,整个人立刻躲到了障碍物的后面,一双眼睛如鹰隼般警惕,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一丝一毫也不放过,除了必须会踩上的粉色地面,对于那根被他当作掩体的白色植物他也很谨慎,虽然离得近,但却并未碰到。 【这是什么世界?我们回到了无限流任务组吗?】 146悻悻的爬出来,拟态的小松鼠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尾巴尖。 【恭哥,这是he任务组的第二个世界……主系统的剧情任务传输又晚了一步……不过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们现在这个地方是新人传送点,绝对安全!就是有一点不太好……】 【什么?】 虽然听着146的话,但是陈恭依旧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眼睛依旧扫视四周,只在脑海中轻轻回复146。 小松鼠艰难的吞咽一口唾沫。 【恭哥,要不…您先看看您自己?】 系统幻化出的金色镜子闪闪发光,驱散了几根乱飘的植物,陈恭皱着眉,小心的探头。 镜子里慢慢冒出了一对莹白色的触须,又慢慢出现了一对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和触须一个颜色的眼睛,接着是口器,和略显肥胖的腹部。 【卧槽。】陈恭看了一眼,眉毛皱得更紧【你们系统几百年不保养道具了?镜子都他妈生虫子了!】 【嗯……】146满头大汗,小心翼翼的对陈恭再三组织语言【那个…恭哥,您动弹动弹?】 【不是吧阿sir?你们不会还要任务者替你们打虫子吧?做任务压榨我们就算了,连这点小事也要我去……】 啪得一声,那镜子没碎,而是像水波纹一样晃动几下,陈恭向着虫子触须打去的手精准的落到了镜子上,镜中映出的虫子已经消失,只留下镜外那只停留在上面的手。 白色的,短小的,好像还带着毛刺的。 陈恭摆了摆手,那对前足也跟着摆动,陈恭比了个中指,那对触足也努力做出了一个类似的手势;陈恭一拳想把主系统的镜子干爆,那对触足也跟着,狠狠的打了镜子一拳,镜子的波纹晃动越来越大,最后化为光点干脆的消失。 青年看不出表情,或者说,146根本不能从那张虫子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波动,它瑟瑟发抖,恨不得和刚才的镜子一起消失,也好过面对现在这种过于沉默的场面。 【146?】陈恭的声音还是那样莹润动听,此刻却带了点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说……】 【老奴在老奴在,恭哥今天又有什么吩咐!】 【我他吗现在是只臭虫是吧?!】 【没有没有没有!】小松鼠立刻调取自己的芯片数据,把其中的某度打开,搜索臭虫,里面浮现的照片是一堆棕色的长得有点像蟑螂的虫子,它把照片摆到了陈恭眼前,睁大眼睛,及其真诚的为自己辩解【不是臭虫,恭哥,您这就是只虱子!】 第16章 还是纯白色的!比臭虫好看的那种! 看着146翻出的对比图片,陈恭笑得越来越开心,系统却觉得越来越危险。 【哦,所以我现在是只换了白化病的虱子,对、吧?】 146:…… 好精辟的总结哦,要不要夸夸自家宿主呢? 146无言以对,最后尴尬地直咳嗽,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一股脑的把这个世界的任务剧情传了过来。 这是一个玄幻背景的修仙世界,人人都可修行,人人都想成仙,在这个世界中,妖魔人和谐共存,只有魔修与仙修之分,并无种族上的歧视,魔族人亦可修仙,只有后天堕魔或是先天杀人修魔者才称为魔修,本次任务的任务对象并不是男主,而是世界线后期无恶不作的大反派。 反派姓松名听雪,他的名号在修仙界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起妖族,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是这位,松听雪的本体是只九尾雪狐,跟他的毛色一般,这个人也是清清冷冷的,偏生他是狐妖一族,生得好看,身子骨又看起来瘦弱,哪怕是以战意出名的剑修,也总让人把他看轻了去。 但只是这样,是配不上剑仙的名号的——修仙界总要说这样一句话:若你是想要精进的剑修,是妄图战斗的疯子,你要去看看松听雪的剑。身为剑修,松听雪的佩剑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沉重大剑,传闻说,这把剑可劈断山河,只消拔出一次,便没有不见血的时候,只是随着他的境界精进,极少有人值得他以剑相对,这把剑也就不太出现在众人眼中,只剩一把普通的木剑被他挂在腰间,权当个装饰品。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是不会成为反派的,但就像所有反派的番外展开一样,松听雪的心中一直有件无法忘怀的事。 那就是他的家族。 雪狐一族,世代守护着一株仙灵之草,这草可活死人肉白骨,上古时期曾有仙人降世,留下此草借以救世,他临走前点化了雪狐一族,千叮咛万嘱咐,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让这颗药草让旁人摘了去,松听雪的族群也谨记其教诲,族内对这件事都讳莫如深,拼命守护灵草,可是总有纸包不住火的时候,这件事被族内一个不知事的小辈无意泄露出去,立刻在魔修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在一夜之间,雪狐的族落就被屠戮殆尽,只剩下松听雪一人伪装成其他种族的狐妖,在世上苟延残喘。 他一边拼命修仙,一边打探着灭族之人的消息。 直到一次外出历练,他见到了一明媚少女,少女好心为他送来丹药,他却对着露出的那截手腕失了神。 那上面独特的银色花纹,和当日杀他全族的人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一向冷漠的狐狸藏起凶意,伪装的多情又风流,表现得像一个平平无奇的爱慕者,虽然少女言明自己心有所属,但二人还是成为了朋友,松听雪跟着她回了宗门,才发现少女是修仙界第一宗门天地阁的小师妹,传闻中天地阁阁主凌云的心上人——从小被灭门而被天地阁收养的孤女上官璎,松听雪按捺杀心慢慢调查,所有的结果却都显示当年的惨案和她脱不了干系。 上官璎体弱,常年要名贵药材温养,松听雪日日寻找珍贵药材送她,却在她寻找其中最关键一味药草的时候拔剑抢夺,乌黑的长剑吸饱了周遭人的鲜血,只留下那白衣剑仙面上嘲讽而不屑的笑容。 “这就是值得我们族人二十三条命的灵草吗?” 随着那株灵草被松听雪毫不留情的捏碎,小师妹也被反噬,只有天地阁阁主留下的灵气把她心脉护住,松听雪一时心神不稳,被那灵气伤了去,此方寻宝秘境也随之消散,他被传送到了魔兽深渊这等凶恶之地,自此,便再也回不去旧日。 剧情消化得很快,可陈恭却来不及细寻思,周围的白色植物突然开始剧烈的来回晃动,他也被摇来摇去,只能努力操纵两只不太灵敏的触足,抓住一根“白草”,避免自己被摇得眼冒金星。 【恭哥…虱子好像可以通过爪勾咬肉固定的……】 陈恭不知道146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说的这句话,他的脑壳嗡嗡直跳。 【闭嘴吧你!】他呛了一句,手下抓草抓的更稳【我还没问你呢,任务对象的资料全了,我呢?我在剧情里是什么角色?!】 虫子的前足太难用了,白色的植物又太过光滑,陈恭抓来抓去,最后还是没抓稳,一个剧烈抖动,他就被风带着,掉出了这片白色的丛林,狠狠摔到了一棵草上,晃了晃脑袋,他左右观察,就看到一个白衣男人舞着木剑,眉眼清冷,身后的白色尾巴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一个个动作简洁流畅,配合那张极为出色的脸,整幅画面看起来和谐而美好,衬着背后簌簌飘下的落叶,漂亮得仿佛画中人。 前提是…… 陈恭看了看自己手里被拽下来的“白色小草”,又视线平移到男人身后的白色大尾巴。 无数根“白色的草”在他眼中飘动,被风吹拂的如同一大片柔软丛林。 【恭哥……】146弱弱的说【你这次是任务对象的守家仙,灭门后力量耗尽变成了虱子,现在借住在他尾巴里……】 陈恭:…… 要当守家仙吗?一点都守不住还要变成虫子恶心你那种哦~ 第20章 还没离开那条大尾巴多久,陈恭就感觉到自己身体机能在不断变差,如果说刚才他还是个能随便蹦跶的快乐小虫子,现在就是奄奄一息到只能趴在这片草叶上,稍微动一动都感觉整个人…不,整个虫都不对劲。 【恭哥,这也是任务设定,守家仙你知道吧,毕竟是守护着任务对象的,失去力量后你也得待在他身边,不然很容易就会出现问题的,就像现在这样。】 146解释一番,草叶子上的虫子也勉强直起身,向着对面那个白衣执剑的身影飞奔而去,那努力的姿态,完全端的上一句身残志坚。 由于虱子这种生物不会飞,所以陈恭想要回到任务对象的尾巴中,就需要飞速的爬行,他一边阴暗的蠕动爬行,一边小心翼翼的,以免自己被松听雪的剑气误伤, 某度的窗口突然出现在陈恭眼前,146为了缓解尴尬,特意调动了一个屏幕,它清清嗓子,声音都变得有模有样。 【恭哥,你知道吗?虱子的爬行速度一般是一分钟三十厘米,我刚才细心观察,精准计算,您的爬行速度非常卓越,哪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也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虱子,恭喜您获得“五星级神虱”称号!】 这句话听得陈恭脚步一顿,触足踩到落叶上滑了一下。 【滚!】 陈恭爬到松听雪身边的时候,男人已经停止练剑了,那条软乎乎的白色尾巴就随意的瘫在落叶上,陈恭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冲刺,最后终于赶在他起身前把自己的身躯塞了进去。 再一次进入这片白色丛林,陈恭想都没想,直接亮出爪勾,钉在了那片“肉粉色的大地”上,坐下闭目养神的男人眉目微动,神色中透露出一分难言的尴尬和疑惑,那条白色的尾巴悄悄的在地上蹭了一下。 【所以146,我这个角色人物的出场戏份在哪?】 【啊…嗯…呃,戏份嘛……】146挠了挠头,神色不自然的对自家宿主说【有啊,很多的啊,怎么没有呢?】 【任务对象灭门前不都是戏份吗?】 陈恭挑眉,冰蓝色小剑冒了个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剧情开始的节点是任务对象灭门后?】 “叮”的一声,146看了眼快要冒汗自己的芯片,长叹一口气,整个系统都放松下来。 【来了来了!主系统来具体任务了!】 三张银蓝色的卡片浮现在半空,陈恭歪头,用触须把它们一一点开。 【任务一:保护任务对象松听雪。】 【任务二:打乱世界线,拯救任务对象松听雪,使其达成he结局。】 【任务三:给任务对象松听雪讲述小王子的故事。】 除了这三张卡片,146的手中也还有一张附加的白色便签,它展开,一点点念着:“至于任务者的世界身份,由于本次任务世界的特殊性,任务者的身份操作空间较大,还请任务者在任务中自行探索……” 自行探索…… 陈恭只觉得自己刀快压不住了,他收起任务卡,忍不住把自己的爪勾咬的更紧了些,松听雪又是一顿,眼尾飞了些薄红,不自在的动了一下。 【主系统这风格我就不计较了,现在是哪个时间节点?】 【我找到了!现在是松听雪遇见上官璎之前,也就是说,正是剧情还没有开始。】 在松听雪遇到上官璎之前,曾有一段漫长的游历时光,在这段时间中,松听雪四处游走,不用自己劳什子“剑仙”的名号,帷帽遮脸,尾巴也用幻术变了颜色,除了他自己和开了挂的陈恭,外人只能看到一条毛色斑驳的尾巴,更别提他背上的木剑了,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货。 第17章 一只血脉低微的小狐妖,看起来身上又没什么钱,托这两个因素的福,松听雪路上可没少遇到事。 陈恭抬眼,挪到了一个便于观察外界的位置,打远处来了一行人,穿着粗犷朴素,身形却极为健壮,身后还背着不少武器,如果只是这样,还能称的上一句过路的旅人,但这波人并没有继续赶路,也没有什么安稳休息的意思,他们在那边说着什么,时不时还转头瞅瞅这边的松听雪,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 陈恭让146调出了一个系统视角,专门对着松听雪,青年还十分悠哉的坐在树下闭目养神,对远处的那波人眼皮子都没掀一个。 对面一行人似乎敲定了什么。中间有个领头的,也是看起来最为高壮的汉子,他带着后面的一群人,慢悠悠的晃到了这里,也没看松听雪,只是坐在树下,还从腰间抽出水袋喝了好几口,把自己的裤腰带勒得更紧。 他们走得近了,陈恭才看清楚,队伍里的前排是健壮青少年,后面跟着的还有老人、妇女和小孩,所有人看起来都一样黝黑,带着常年在风沙中刮出来的干裂皮肤。 “大哥!!”人群中突然冲出个小孩子,他眼神渴望的盯着大汉手中的水和腰间布兜:“我…我饿!” “你的干粮呢?” 大汉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把那干瘦的孩童吓得一瑟缩,眼神不自觉的暼着脚尖:“我…我都吃完了……” “过来!”他又是一嗓子,小男孩哆哆嗦嗦的过去,头都不敢抬。男人掏出腰间的小布包,仔细打开,翻出了半块灰色的饼子。 丝毫犹豫都没有,这块仅剩的干粮就被他给了出去,男孩子干巴巴像猴子一样的小手接住,在旁边一堆吞咽口水的声音中,他吃的狼吞虎咽,如同怕被抢走一般,中途被饼子噎得满脸通红,就算这样,他还是以一个非同寻常的速度把饼子吃完了。 小孩子摸着肚子回去,有人渴望着看着地上他吃剩的点点碎屑。 场面沉默许久,有一个同样黑瘦的青年站了出来:“……大哥。” 像是一个信号,他只是第一个,有了他开的这个头,就逐渐有了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饿得发绿,盯着最中间那个高个子大汉。 那汉子本来身材高大,面容坚毅,还生着浓密的络腮胡子,此刻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由得愁容满面,抖了抖身上的布包,又翻了翻身旁行礼,最后还是一无所获,人群中有些妇女跪坐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们坐的离松听雪极近,就按照他们刚才弄出的动静,如果松听雪有心,他完全能够把全程都收进眼里。 “唉!”领头者重重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助大家伙,可是…可是咱们手上实在没有余粮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松听雪坐的安稳,在系统的镜头下,陈恭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睫,和他的尾巴一样,是非常漂亮的银白色眼睫毛,乖顺的停在眼皮上,一动也不动,和它的主人一个样。 “那个…诶?”大汉转头,好像才看到松听雪一般,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伸手就要去拍他肩膀:“小兄弟,你……” 那双手还没碰到青年的肩头,就被一把破旧木剑拦住,刚才还在闭眸假寐的青年此刻目光清明,大汉垂下的几根发丝顺着木剑锋刃半根滑下,无声的落入落叶中。 那双黑色眼睛淡漠得没什么情绪:“何事?” 尾巴里某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虱子精吹了个口哨:“芜湖,打起来打起来!” 男人面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慢慢后移身体,脸上一片抱歉:“哈哈哈哈哈小兄弟,是我唐突了,你做得对,出门在外还是防范着点好哇。” 他拍了拍自己胸脯:“介绍一下,我姓胡,因为生得高,这里的人都习惯叫我胡老大,我看小兄弟你是一个人来这,这荒郊野岭的,外面的野兽也不少,我寻思和你打个招呼,若你不嫌弃,今晚就和我们凑合凑合,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是呀是呀!”刚才吃了干粮的小孩跑出来,那双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松听雪:“大哥哥,我们大哥可厉害了,和我们一块,保准不会出现意外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的响,刚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得头又低下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唯唯诺诺的:“大哥…我……” “好了!”胡老大眼睛一瞪,鼻孔里无奈的呼出一口气:“孟婶,快把你家孩子领回去。” “诶呀!你这孩子!”被称作孟婶的中年女人立刻跑了出来,拧着耳朵把孩子揪了回去:“胡老大别跟这混小子计较,他皮实得很,记吃不记打的……” “怨不得孩子,是今年世道不景气,咱们也没有办法。” 妇人又是一番呜咽的哭诉,惹得身边人好生安慰,只有一旁的松听雪好像游离在众人之外,那双白得过分的手抚着刚拿下来的木剑,目光沉静无波,胡老大暗中瞟他一眼,又转过头:“瞧瞧,光顾着说别的了,我们自己说了这么多,倒是把小兄弟撇在一边了,不知小兄弟是何方人,此行目的去哪啊?” 等了半天,陈恭都以为这人不会说话了,没想到刚才能少说一个字决不多说的松听雪抬了头,若不是脚下的尾巴肉突然紧绷,陈恭还意识不到这人现在的情绪远没有他表现出的平静。 “榕城。”青年的尾巴尖晃了晃:“我是榕城人。” 第21章 即使在沙漠中,太阳还未出来的清晨亦是寒冷的。 距离那颗落叶的树好像还没有多远,景色却已经和之前天差地别,隐隐透着灰蓝色的沙海一望无际,几乎绵延到最对面的地平线上,只有几堆高耸的沙丘能暂时用来辨别方位,陈恭趴在松听雪的尾巴尖,看着他身后行走的一行人,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沙漠中,在这种时刻竟然也能留下点看出沙子湿度的脚印。 人们缓慢而渺小的走在沙漠中,和陈恭曾见过的骆驼没什么两样。 【146,你说榕城是哪?】 【榕城就是任务对象之前的家,雪狐一族就住在这座榕城东边的一座山头上。】 陈恭“哦”了一声,翻了个壳,自在的扒拉着头上的白色绒毛,这两天他都乖乖的待在尾巴里,吸收松听雪身上的能量气息,胡老大一行人好像真的是路边遇到的普通旅客,听到松听雪说了“榕城”,就很热情的要送他过去,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天多,他们还走在这片看不到尽头的戈壁荒漠。 “小兄弟!”胡老大熟稔的走过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不若我们歇一会吧!” 松听雪没说话,但是点点头,木剑随意的插在一边,自己则抱臂坐下,背脊挺得笔直,他从自己怀中的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包酥饼,油纸包被点心的油浸润了不少,众人行走这么久,食物都是数着份吃的,这样的好东西一打开,那股十分香甜的味道就飘散到了周边人的鼻腔中,松听雪垂着眉,撒着芝麻的酥饼被他一口一口吃进肚子。 一包酥饼有六块,他自己吃了三块,又伸出手,把剩下的酥饼递给了旁边满脸渴望的小孩。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陈恭哼笑一声:“你还真敢给啊。” 白衣青年递东西的手不易察觉的停顿一下。 小孩也没推辞,直接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一块酥饼,依依不舍的把剩下的油纸包递给了母亲,那妇人吃了几口,又递给了其他人,周而复始,最后一个人只轮上了一点渣滓,连这渣滓也被他细细舔舐干净,恨不得把底下垫着饼的纸都吃进肚子里,就算这样,仍有很多人没有吃上这饼,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又看向了那坐在一旁的白衣狐妖。 这视线是十分隐秘的,所有人都没明晃晃的瞅过来,有人喝一口水,放下水袋后不经意的窥探,有人捂着肚子,咕噜噜的响了好几声后左顾右看,又拖着自己的身体往松听雪这边挪了一点。 这一大堆人都是坐在一块的,只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坐在最边上,刚才的酥饼他一口没吃到,和周围人的暗中打量不同,他拍了拍屁股,直接起身,十分自来熟的坐到了松听雪旁边。 “哥。”他扒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还有吃的吗?” 陈恭眼睛尖,一下就看到了那少年人的头发里有自己现在的“同胞”,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种沟通问题,对面那只灰黑色的虫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非常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老哥!这里这里!看我看我!” 不知道这是不是这方世界中虱子的礼节,对面那个把自己两只爪子举得老高,触须一摆一摆,如果他是人,高低得是一个英俊的开朗小伙,可惜它只是一只虫子,那画面在陈恭眼里立刻就变了个样。 ——你能想象一只虱子跟你热情打招呼的画面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恭哥!!那是你老乡啊!!!】 第18章 146笑得不是一般大声,陈恭颤抖着触须,装模作样的向对面摆了摆。 “唉,不是我说,最近讨口吃的可真难啊!我跟着这口子最近可遭老罪了,明明前几天还是啥东西都能吃到的,这两天连根毛都没……诶诶,老兄你呆的这地方挺不错,我过去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对面那只虫子扫视一圈,表现得尤为激动,当即也想抬腿爬过来。 电光火石间,陈恭急的脑壳都要红了,他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对面那只虫子爬过来! 他要守护这根干净的大尾巴! 比对面那只虫子反应的速度更快,在它爬过来之前,陈恭就已经飞速的冲了过去。 “你好。”陈恭喘了口气,还靠着少年的头发根,特意凹了个造型:“我叫小帅。” “俺叫大黑,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那虫子仔细的打量陈恭一番:“小伙子长得真白净啊,是从榕城来的吧?现在小姑娘就稀罕你这种一表虱才的!” 他们似乎在玩一种很新的对话。 陈恭脸不红心不跳,已经彻底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哪有哪有,像您这样的大叔才有魅力呢。” 果然彩虹屁在动物世界里也适用,陈恭吹捧了半天,把大黑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这才装作不经意的发问:“不知黑兄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前几天吃的很多吗?” 大黑摆摆手:“你也知道,咱们一般都是喝血的,可我不兴这个,我就喜欢吃他们平常吃的东西,前几天啊,他们宰了头猪,做了劳什子全猪宴…啧啧啧,那滋味,可真是绝……” 陈恭听得疑惑,胡老大闲聊的时候明明说了,他们这一群人已经在沙漠中跋涉好几天了,养猪麻烦,带着猪旅行就更麻烦了,他们的行李中也没什么牵绳和拴猪的东西,更别提荒郊野岭,全猪宴要求的厨具那么多,他们上哪做呢? “大黑哥。”陈恭抹了抹嘴巴,一副嘴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模样:“小弟我还没吃过这新奇东西呢,您具体给我讲讲呗?” 系统空间里什么小玩意都有,陈恭掏出一点酥饼残渣,笑嘻嘻的给了对面那大黑虫:“来!您凑和凑和,边吃边讲!” 大黑接过渣滓,摇头晃脑的:“那好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它边讲边爬,正好位置也近,领着陈恭就爬到了胡老大的行李箱上,胡老大平时把这箱子当宝贝,基本都不翻动,也就只有两只这么大点的虫子过来不会被他察觉,是一个不算大的木箱子,打着蜡的表面呈现出一种长久不清理而氧化发黑的颜色,锁头是锁上了,只有一块暗红色的布条被箱子夹住,露出了一角。 大黑吃完酥饼渣,抹了抹自己的嘴巴,起身就猛地往箱子缝里钻,陈恭疑惑地叫住他:“大黑哥,你带我来这边做什么啊?” 对面刚吃完东西,钻缝都有点费劲,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明明是张虫子脸,陈恭偏偏能从那张虫子脸上看出神秘和得意。 “你不说要见识见识嘛!” 锁洞里面黑漆漆的,陈恭不明所以,但看着大黑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是钻了进去。 他有预感,这里面或许就是胡老大一行人的违和感所在。 - 松听雪只是看他,那双白色睫毛微眨。 少年挠挠头,又扣了扣掌心:“就一点就行,我很好养活的!” “你们跋涉一路,什么干粮都没带吗?” “当然带了啊…只是……” 他蠕动嘴唇,好像犹豫了一会,随即走的更近了点:“我偷偷跟你说,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啊?” 那双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打着一眼就能被看透的算盘,松听雪在那双眼睛上多停留了一会,微妙的联想起刚才脑海中的声音,他手心翻转,又有一块白馒头出现在他手心。 怕他反悔,在松听雪伸手点头后,少年立刻就把馒头拿了回去,压的扁扁的,偷偷摸摸的塞到了衣服里:“我们胡老大就是这种喜欢救人的性格,在沙漠中遇到商人啊旅客啊都帮忙,久而久之,我们的干粮虽然够吃,也被那些意外的人吃得不够了。” “唉。”怕自己的馒头压的不够扁,他又狠劲压了压:“碰上我们可太幸运啦,我们从小就生活在这片沙漠里,对哪里都了如指掌,肯定能送你平安出去的。” 少年揪了一口馒头,目光投向背景一望无际的沙漠,仙人掌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颗。 “要是能有菜吃就好了,沙漠里的东西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能吃……” 说完这句话,他一个激灵,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一下,扭头看了眼松听雪,看见他正在闭目养神,才放心回头想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可这口馒头到了也没好好吃进去,胡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还特意伸手,耐心擦去少年嘴边的馒头渣,有一种不符合他猛男形象的温柔。 “又说什么呢?吃相这个样,让客人见笑话是不是!” “大…大哥……”少年支支吾吾,馒头吃也不是咽也不是,憋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干脆跑走了。 胡老大走到松听雪旁边,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小兄弟,我来是告诉你个好消息!刚才探路的人说,他们找到个好落脚处!”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伸手比划:“那地方我们总去!放了不少吃喝用度,榕城虽然不远,但是距离这里也有不少脚程!相逢即是缘,小兄弟莫要推脱,分别之前,让我胡老大为你摆桌宴!” 第22章 虽然是修仙界的沙漠,但这种恶劣的环境也没有几个修仙者愿意长期居住,只有少部分人暂时歇脚时所修建的临时根据地,这根据地地点不定,样子不定,里面的物资也不一定,但对于沙漠中穷途末路的旅行者来说,这种意外之喜很难让人拒绝,无论是什么物资,总归能有些可以用上的东西,就算是什么都没有,被法术改变过的据点总是能更好的躲避,危急关头当个庇护所也不错。 胡老大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不如说,如果松听雪真的是一个普通狐妖,能在沙漠中碰到他这样的家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和胡老大想象的并不一样。 “怎么样?”男人茂盛的胡须被风吹得颤巍巍的动:“小兄弟,我就是好心,你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才吃了馒头的少年又跑了回来,眼睛亮晶晶的:“这位小哥,你就来嘛,你来吃顿好饭也不吃亏是吧…嘿嘿,连带着我也能多吃点好东西……哎哟!大哥你打我干嘛!” 胡老大的烟斗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眉毛挑起,笑骂了一句:“馋骨头,摆席可是要照顾客人的!” “知道了知道了!贵客嘛!” 少年吐了吐舌头,男人假装训斥几句,实则眼里都是对小辈的溺爱,看着这种温馨的场面,松听雪内心一点波动也没有,去不去吃席他不在乎,左右也只是在漫无目的的乱走,便答应了。 狐妖抱着他的剑,一路上走的稳稳当当,如此宽广的沙漠,见到的景色过分重复,难以辨认方向,胡老大一行人却仿佛没有这种困扰,左拐右拐,走了一段时间后,男人突然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 走在最后的松听雪探头,看向前方的胡老大。 那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沙地,只用几根尖锐石柱围了一圈,至少从肉眼上看,这里和其他区域并无不同,胡老大从怀里摸了块石头,直接扔进了那块沙地中心,刚才还平静的沙地骤然变动,石头一下子就被吞了进去。 男人的神色放松下来,掏出自己的水袋,肆意喝了一口,把里面的水向着前方沙地撒去,随着水流的涌动,沙地中心发出耀眼的白光,刚才还在流动的砂砾立刻停止了移动,齐刷刷的向两边散开,露出最中间的黄沙障壁门,说是门,其实根本没有把手,只有最中间一道黑漆漆的缝,胡老大大步上前,对着障壁门按了几下,那缝就完全打开,露出一条隧道。 先是妇孺,再是队伍中的青年人,一个个毫无犹豫,都直接往隧道中跳去,到了最后,只剩下胡老大和松听雪两个,胡老大看了看地洞,抱拳,向着松听雪点头,松听雪看了看地洞,又看了看后面的胡老大,还是抿唇跳了下去。 - “我靠!大黑哥,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此时的陈恭在那箱行李中窝着,虽然箱子里黑漆漆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修仙世界的缘故,虱子的视力都得到了强化,大黑的头上甚至长出了一个透明小肉球,发着光,把箱子里的东西照亮的七七八八。 箱子里什么都有。 从花色不同的绫罗绸缎,再到首饰与小孩的玩具,甚至还有些衣物黄金,所有东西凌乱无序的塞到一块,陈恭伸出触须在里面扒拉一通,除了这些东西,他甚至翻出了一小节人类的指骨,上面还带着血渍。 那节指骨压着一块暗红色的破破烂烂的布条,一直延伸到箱子外,正是它们在外面所看到的那一块。 第19章 “嗨,我就说嘛,这个地方就是给你见见世面的。” 大黑看着整个箱子里的东西,并不意外,反而悠哉的翘起腿,一副前辈的样子对陈恭说话:“你看看这里,全都是好东西,没见过吧?” 陈恭趴下身子,触碰那节有些冰凉的指骨,指节不大,摸着比较纤细,像是女性的手指,指节末尾还有一小段奇怪的弯曲。 “大黑哥…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大黑挠挠自己的壳,口器有些尴尬的来回晃动。 “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就是个小孩,我一天天跟着他其实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就吃肉的时候能跟着混一混。” 言下之意,就是它对这些东西的来历一无所知。 陈恭也没想着从它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只是“肉”这个词再一次出现在大黑的口中,又让他想起了大黑说起的“全猪宴”,在这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里翻了又翻,他还是没有找到和猪有关的物件。 箱子中的其他物件都价值不菲,兴许…是猪不值钱吧? 但对于这种经常生活在沙漠里的人来说,牲畜是必不可少的物资,他刚才看得清楚,有人背后背着骨箭,身上还装饰着动物骨头,没道理不留下一点相关的骨头留作纪念。 突然,行李箱开始剧烈晃动,陈恭牢牢的抓住那小截指骨,连同那截布条,不动声色的把它收入自己的系统空间。 “大黑哥……” 箱子一个晃荡,陈恭就从左边被摇到了右边,他紧紧抓住一个插在下面的拨浪鼓,看向一旁同样被摇来摇去的虫子。 “别急别急!”大黑眼冒金星:“这说明咱们有饭吃了!” 不知摇晃了多久,箱子终于被打开,胡老大在箱子里摸索着什么东西,陈恭顺势爬到他的身上,他现在就是只虫子,身体小,一溜烟的爬到了胡老大茂密的胡子中,就差抓着他的胡子荡秋千了,胡老大也没闲着,抓来抓去,最后在箱子里摸出了一个小纸包,不经意的往四下看了看,隐秘的塞进了自己的袖口。 “哈哈哈哈哈,小兄弟!”他拿完这包小东西就回了另一个房间,陈恭把胡子往外拨了拨,看到松听雪就坐在对面的石椅上,手里还端了个空杯子。 胡老大快步上前,一屁股就坐在他旁边,陈恭抓紧时机,趁着胡老大落座,直接抓紧了他的胡子,爬到最高点悠了几圈,一下就荡回了松听雪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还是那样温暖,陈恭抱紧白毛毛,安逸的蹭了蹭。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这里最舒服啊!” 松听雪端着瓷杯的指尖轻轻摩挲一下杯口,灵力在一瞬间放出,巡视着周边。 “小兄弟啊。”胡老大搓了搓手,热情的对松听雪说话:“你是第一次来我们这,我们也没什么好酒好菜。” 他俯身拿过最中间的茶壶,作势就要给松听雪的杯子倒满:“先来尝尝从榕城那边买来的茶叶!年后的新茶,味道好得很呢!” “榕城”的字眼让松听雪抬起了眼,他放下杯,茶香味一瞬间就萦氲了整个房间——色泽清澈,香气雅致,饶是见惯了修仙界珍贵灵茶的松听雪也不由得在心中赞赏一句,这凡人的土茶亦有一番不同风味。 “快尝尝!这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呢!别人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他喝!” 其他的人从刚才就被遣散到不同房间了,这个据点大的过分,完全可以容纳住这些人,甚至还有多出来的地方。松听雪端起茶,吹了一下水面雾气,这个房间现在只有他和胡老大。 “你不会真喝吧?好好一个大小伙子,别是个傻的。” 又传来了熟悉的清亮嗓音。 松听雪眼睫微动,唇瓣和茶水极轻的相碰,随后放下茶杯,对胡老大道:“确是好茶。” “是吧!”胡老大高兴的胡子炸开:“榕城的茶叶可是一等一的好!酒也不错,且等一会饭菜上齐,你我把酒言欢,好好送行!” “送行?送哪的行啊!行不行啊!” 哪怕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松听雪也还是端起杯子喝了不少茶水,陈恭第一次看到这么不上道的任务对象,气得骂了几句,发泄无门,最后沦落到薅尾巴毛泄愤。 狐妖的尾巴卷了一下,他的目光缓慢的在屋内绕了几圈,像是在好好确认什么。 土制墙壁,椅子,床,和不带柜子的桌子。 屋子内的摆设简单得过分,完全没有任何能隐藏东西的地方。 “胡大哥。”松听雪破天荒的叫出对面名字:“不知你有没有养灵宠一类的动物?” 修仙界的灵宠样式繁多,价格也昂贵,一般都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才能养得起,大汉沉默一下,嘴角咧得更大:“灵宠那么个玩意,一只的价格都够得上我们一年的粮食啦,我一个普通大男的,又不是有钱小姐,哪有钱养这种东西啊!” “是吗。”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松听雪并不意外,也不在屋内的摆件巡视,安稳的盘起尾巴,慢悠悠的喝着茶,不消片刻,茶水就见了底。 “你喝了就算了,你现在还全喝了!” 白色的小虫子一口咬住身旁毛毛,直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那东西就这么好喝吗!那东西就这么好喝吗!” 耳畔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陈恭不自觉的吞咽一下口水,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 松听雪姿势没变,陈恭却把他碎雪般独特清冷的声音听得分明。 “若单论茶水滋味,这杯茶担得上一句好喝。” “就是不知,前辈愿不愿意出来与我共品一杯呢?” 第23章 “哈哈哈哈哈哈孝死我了这孩子真有礼貌,自己遭罪还不够,非得把长辈请出来一起,就是不知道他这长辈在哪……嗯?” 陈恭意识到了什么,舔了舔嘴,整个虫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下。 “前辈何必谦卑。”松听雪又道:“基本礼仪是晚辈应做的。” 陈恭见了鬼般起身,爬到尾巴尖部,刚才那句话的来源好像就是他头顶上方的青年,他一点点往毛尖尖上爬,松听雪还是那副表情,好像回复的不是他一样。 “你是谁?” 又响起了,陈恭皱眉,确认松听雪的嘴巴并没有动弹。 “不必观察,只是脑内传音而已。” 陈恭一个激灵,回到了毛里窝着【146,他能看到我?】 146给出了很坚定的答复【不能,但是任务对象修为比较高深,能间歇性了解到你的大致行动,你具体的位置他还是不知道的。】 陈恭没回复,松听雪也不着急,只是把玩着手中茶杯,眉眼微动:“不知是何方前辈,一路跟着晚辈这么久,也该露露面了。” 我草!他知道我跟着他一路了! 陈恭搓搓自己的爪子,决定延续上个世界的优秀品德——装逼。 “咳咳。”深沉的老人嗓音从他嘴里发出,粗粝低哑:“你倒是灵敏。” 这句话刚说出口,陈恭就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土地”开始发颤,连带着周围的白色绒毛也开始像海草一样抖动,他抬头,又听到了松听雪一声笑:“前辈,您最开始的嗓音可不是这个动静。” 小虱子挠了挠头顶的壳子,到了也没想起最开始自己说的是啥。 但是这耽误吗?不耽误!松听雪在外面也不笑啊!一张脸拽的像谁欠他钱一样! “咳咳。”还是老者的嗓音,只是尾调带了点细微变化:“你个小娃娃懂什么,修仙者心相万千,本就不应拘泥于一处,以不同之身去体验世界万般不同有什么不好?若你由于我前后的嗓音而生了偏见,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反而证明你的心不诚。” 这一番话听着颇有道理,松听雪沉默一会,也没说好还是不好,陈恭摸了摸下巴,对着自己点点头,他认为自己刚才的话十分具有哲理,绝对不是因为嘴硬而现场整的胡编乱造。 “既然如此,不知前辈来我这里体验什么?” 体验什么?我能体验什么!虱子模拟器! 这下又轮到陈恭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给自己找什么借口,最后躺平,用本音回了一句话:“你且看接下来的事。” 没毛病嘛,一会是接下来,一整个任务流程也是接下来,我只是想做个任务罢了,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听着耳边青年带了些倦怠的清亮嗓音,松听雪脸上是他惯来的平静,只有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刚想再喝一口茶水,才发现杯中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他放下杯子的动作,胡老大那边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也没重新满上,只是拍了拍手。 “等了这么久,小兄弟也饿了吧,来人!上菜!” 就这一句话,这个房间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刚才还简洁狭小的房间一瞬间就变成了大酒楼包间的模样,最中间还多出了一顶很大的圆桌,旁边是一个个小木凳,松听雪坐在主位,胡老大则坐在右手边,刚才在外面脏兮兮的人群现在收拾得个顶个干净,有顺序的入座。 第20章 “嘿!帅弟!”在那少年的头发里,陈恭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大黑探出头:“你怎么走的那么快,我刚才还没反应过来呢,你就一下子回去啦,这么着急吃饭也不行啊,还没到饭点呢!” 饭点?莫非这宴会还有具体的时间吗? 陈恭还处在疑惑的档口,这几日来和他们一起同行的人却都已经坐在了凳子上,这桌子十分大,连这么多的人都能坐下,甚至还多出了不少位置,只是人都坐下了,谁去上菜呢? 圆桌上还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连菜品没有就算了,甚至连餐具也没有。 一行人坐的整整齐齐,穿着同色系的衣服,就那么坐在那里,面露微笑的盯着桌子。 这完全不像什么宴会的氛围,反而有些诡异。 令人心惊的沉默蔓延开来,只有胡老大的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拍着。 哒哒、哒哒、一下又一下,像是最后终于到了某个节点,他猛地收回手,睁开双眼。 “今天可以开饭了!” 他话音刚落,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大圆桌立刻被白色的雾气包裹,等到白雾散去,桌子上已经多了不少东西,山珍海味,美食珍馐,各种各样的见过没见过的食物,一股脑的出现在桌子上,就连最普通的大白菜也被雕刻成了凤凰的形状,看着如同一尊艺术品,让人不忍下口。 其他人似乎对这幅情景司空见惯,已经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他们并没有拿餐具,而是直接用手去抓,食物还冒着热气,他们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一大块一大块的抓起来就往嘴里塞,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食物的存在,带着不知满足的贪婪。 胡老大没有吃,他摸了摸胡子,转身看着松听雪:“小兄弟,我们这帮人野习惯了,就这么样,你别在意。” 他这么说着,又摆起手,整个桌子上的菜色又发生变化,刚才那桌子被人风卷残云般吃光的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盘盘崭新的冒着热气的佳肴,胡老大吸了一口烟斗,手中握着一壶用羊脂玉瓶装的酒。 酒香四溢,闻着就是难得的佳酿。 “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榕城酒酿,这方据点的仙法神奇,什么都能变出来,我就选了我喝过的最好的酒!” 男人摇晃几下酒壶,四周的香气更加浓烈。 松听雪修炼到这种地步,其实根本不用吃东西,这方土地法术的气息过于浓烈,再加上刚才那帮人吃菜的样子,就算菜换了,他也不想去动那些食物,现在胡老大说给他倒酒,先不用吃菜,他也就顺水推舟,直接任由他倒。 陈恭咂咂嘴,还没来得及感慨这里的神奇,就见大黑爬了过来。 “帅弟!你怎么不吃啊!” “嘘嘘嘘!!”陈恭惊得一个蹬腿就到了桌子上:“大黑哥你小点声。” 【噗。】146在系统空间中咳嗽一下【没事恭哥,现在任务对象听不到你们谈话,不知道你现在叫小帅呢~】 “啊?咋啦?”大黑不明所以,嘴里还嚼着什么东西:“什么小点声。” “没事没事,你找我什么事啊大黑哥?” “哦哦哦,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嘛!”大黑又抓过一旁盘子里的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不是说来吃饭吗?这么多肉你怎么不吃呢?” 陈恭转头看了下这次的菜色,大黑刚才拿的是水晶肘子,肘子皮看着莹润q弹,一旁还有盘色泽红亮的红烧排骨,骨头末端都被烹饪的焦香四溢,看上去就能想象到这些食物的美味——陈恭看了眼排骨的骨头,又想起自己拿走的那节指骨。 “哈哈哈哈我才想起来我最近比较忌口,只能吃点清淡的,我今天就不吃什么大鱼大肉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手向着边缘一碟炒青菜伸去:“我就吃点菜就行!” 刚才还在埋头苦吃的大黑听到他说这话,东西也不吃了,嘴巴也不动了,脸上要笑不笑,差点把肘子噎喉管里。 “说什么呢老弟,你说要吃什么?” 陈恭已经费劲的扒拉来一小点青菜叶,刚要往嘴里送,闻言扭头:“我说我吃点菜就行!” 大黑完全把手里的肘子放下了。 陈恭还以为它没有听清,又更大声的强调一遍:“我说!我!吃点菜!就行!” “嘿嘿。”大黑站在那,黑漆漆一只虫子,嘴边还有着没吃完的肉屑,正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掉,陈恭只能听到他不断嘿嘿傻笑的声音。 “说什么呢老弟。”那双口器大幅度的往两边摆动,露出内侧细密尖锐的牙齿:“这桌子上哪有菜啊!” 噗叽一下,陈恭手里的叶片掉在桌子上。 他低下头,看着那片翠绿的叶子,叶子上沾着勾过芡的金黄色汤汁,看着十分软嫩入味,突然被告知,这不是菜? 他努力擦了擦眼睛,看了几遍,都还是菜的模样。 大黑动作干脆,直接伸手把那菜捡了起来,张嘴就狠狠咬下去,随着它的动作,那叶片竟然慢慢褪去了颜色,陈恭眨眼间,那菜叶子就流出了血,一点一点,鲜红的血液顺着大黑的嘴角流下来,“菜”也恢复了它原本的颜色,这哪是什么炒青菜,分明就是一块新鲜滴血的肉! 黑色的口器努力咀嚼,把那片生肉吞了下去,大黑笑嘻嘻的,哥俩好的搭上陈恭肩膀,陈恭还能感受到那双触足带着血的黏腻触感:“我就说这桌子上没菜吧,你还不信!大黑我吃了这么多顿了,吃过的肉比你吃过的多得多哩!要不是为了你,我可不吃这猪肉刺身,比旁边的烧肉可差得远了,赶不上人家七分滋味儿。” 猪肉刺身……? 一阵难以言喻的过电般的感觉爬上了陈恭的脊背,他回过头,看上桌子上还在被不停吞咽的菜品。 第24章 其他人如同疯了一般吞吃桌上的食物,松听雪还在和胡老大寒暄,他俩面前那盘菜还没人动过,那盘肉丝卖相极好,被炒的均匀鲜香,陈恭却只能回想起刚才被咬出血的那根菜,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摸了摸那肉丝,摸起来就是肉丝的手感,带着温度和汁水,刚才大黑给他证明的方法就是咬下去,他又不能真的让自己吃这种来历不明的肉,眨巴着眼睛,又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大黑身上。 “大黑哥,这是啥啊?好吃吗?” “啊?”大黑从菜中抬头,看着陈恭说的东西:“噢噢,这个啊,我去尝尝,这个一般都挺好吃的!” 大黑直接爬了过去,抓起一条肉丝就塞进嘴巴里,熟悉的血渍又喷溅开。 “这个是烤肉!中间烤的还没那么熟,咬下一口啊,中间还会流血汁呢!” 大黑的动作一刻不停,正常的食物和带着血的不明肉块在陈恭眼前来回闪现。 白色的小虫子搓了搓手,立刻转身大喊一声:“松听雪!” 桌子上,松听雪的袖子掩着酒杯,正要喝酒入肚,好像完全没听到这边的声音。 “松——听——雪——!” 陈恭看着他动作一顿。 “前辈,怎么了。” 看来这联系真的跟wifi信号一样时好时坏的,陈恭也没时间感叹解释:“你把手往这边伸!” “就是你身前这盘…炒肉丝。” 松听雪作势放下酒杯,伸手往饭菜够去,胡老大在喝酒,这时候竟也没有看到他的动作,那宽广的袖子一过来,陈恭就立刻跳了过去,他跳的时候没注意位置,过去后才发现身下冰凉滑嫩的触感。 青年白色的睫毛微微下垂,手上蹲了只白色的小虫子,二者都白得过分,几乎和他融为一体。 好像和任务对象对视了,不确定,再看一眼。 【你确定我这么被他看到没事吗?】 陈恭一边保持着注视,一边在脑内询问146。 【我感觉我容易被他扔下去。】 他想象了一下松听雪看着手里趴着一只虱子,然后“啊”的娇羞尖叫一声,狠狠把他甩出去的模样。 别说,他还挺想看的。 但是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松听雪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好像手掌中捧着的不是什么虫子,是一捧初冬的新雪。 他的神色平静得过分,又缓慢的合上双手,把陈恭完全笼在他的掌心。 “前辈。”他道:“找到你了。” “咳咳。”刚才外面有点冷,松听雪两手这么并上还挺暖和的,陈恭索性直接躺平:“不愧是老夫看好的小辈,就是机智聪敏。” 还没等松听雪回复,陈恭又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一股脑的爬起来,扒了扒合住自己的指缝,只悄咪咪的探出一个小脑袋:“老夫这次现身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的!” 正逢推杯换盏,胡老大向松听雪敬酒,青年的手掌动了动,就把陈恭换到了一边广袖中。 “什么事情。” 陈恭抓着他的袖子,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松听雪不愧自己的修为,当即就探出了神识,把桌子上的菜品探查一番,但奇怪的是,神识给的的反馈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一大桌子菜还是像他们看到的一般,就是那个模样。 第21章 “怎么样?”陈恭的小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袖子:“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并无,神识显示并没有什么异常的部分,如果是法术,设下次方阵法的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如果是小把戏,那也精通此道,所以能够避开我的神识,蒙骗过关。” 没一会,酒喝完了,寒暄话也说完了,胡老大放下杯子,为松听雪介绍他眼前的这盘菜。 “小兄弟,拉着你喝了这么多的酒,还没提今天的正菜呢!这道菜名为酿肉丝,是榕城当地的特色菜,我跋涉沙漠这么久,馋的就是这一口,每次能吃到的时候都必须多吃几口,来,你也尝尝,不要客气!” 胡老大人大手也大,他伸出手去抓一掌,盘子里的肉丝就没了大半盘的量,一堆被煮的软烂的肉汁粘在他的胡子上,他大口大口的咀嚼,把东西吃得到处都是,咧开嘴笑的时候,嘴巴上还带着不清楚的痕迹,他却像完全不在意一样,只顾得上吃自己嘴里的东西,还示意一旁的松听雪跟他一起吃。 陈恭被蒙在袖子里,只能听到声音,转播的画面还是146给他放的,大汉吃的满嘴流油,那双眼睛中也都是面对食物的贪欲。 “呃,他吃的很香吗?” “看起来是的。”松听雪没动手,只是认真的回复陈恭:“他吃东西的样子跟周围人没有太大区别。” 陈恭原本是跟146说的,但是没想到松听雪这么正经的回复了他,他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仔细看他吃东西,食物入口的时候,可有什么突然的变化吗?” 刚才松听雪还没有仔细观察,现在一看,才发现胡老大的胡子上混得好像不止是肉汁,还有别的什么奇怪的液体,黏黏糊糊的缠在一块,什么东西也分不清。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并无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陈恭努力回想刚才大黑吃东西的样子:“你仔细观察他咀嚼的时候,食物会不会在一瞬间变成别的样子?” 松听雪倒是想继续观察,可是胡老大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如何,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放下口中的食物,直勾勾的和松听雪对视。 “小兄弟。”他笑道:“怎么不吃饭呢?是这道菜不合你口味吗?” 他的手在虚空中拍动加下,扭动成一个略显奇异的姿势,桌上又多了一道烤羊排和筒子骨,大棒骨上是炙烤的鲜嫩的肉,让人看着就颇有食欲,胡老大拿过大棒骨,递到松听雪手边:“尝尝这个?” 这道菜和之前那些不同,明明手拿着就行,陈恭却在盘子边上发现了一把骨刀和一双筷子,看着都不太干净,和其他菜的格调搭不上边。 “别吃。”他悄声说:“这个比其他还不对劲!” 松听雪当然没有吃这种东西的意思,但是听到自己袖口中发出的声音,他还是没忍住,原本放在膝盖的右手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最后摸到那个小小的虫子,十分小心的在它身上蹭了一下:“好。” 他捻了捻手指,又往陈恭身上拢了拢。 “不吃。” 【146,任务对象是不是占我便宜呢?】 觉得奇怪的陈恭扒拉了自己的触须一下。 【不大可能吧?】146也没反应过来任务对象的用意【毕竟你现在可是虱子啊……】 哪有人对这种虫子心怀不轨的啊? 【算了算了,不想这个。】陈恭努力把自己的身体从松听雪手中拖出来,接着看后面的发展。 “胡大哥。”正经说话的时候,松听雪还是十分客气的:“我不喜吃肉。” “不喜欢吃肉?”男人脸色未变:“没事,菜也有,多吃蔬菜还对身体好呢!来,吃这个!” 看着那盘眼熟的炒青菜,陈恭抓抓他的掌心。 “这个也不行,这盘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菜。” 掌心又传来痒痒的触觉,白衣青年不自觉的垂下眼睑:“我最近修行,凡人之食也很少碰。” 对面的人再三劝阻,松听雪一句话都听不进,又换了道菜问他,还是不行,胡老大脸色冷下来,不轻不重的把盘子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沉闷响动。 他没说话,但是其他人都停止了动作,他们的脸上手上都是油,在室内光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发腻色泽。 “哪有人答应了送别宴不吃东西的呢!”一个青年站出来说话,嘴边还黏着肉沫:“酒也喝了茶也喝了,就最后安排的饭不吃,这不是侮辱人呢吗!” “大哥哥,你就尝尝吧!”吃过馒头的少年眨巴着眼睛:“我不骗你,今天的饭可好吃了,保证你吃了不后悔!你要是没胃口的话,吃一点垫垫肚子也行,总不能一口都不吃吧,对身体不好。” “吃一点吧!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对啊对啊!” 所有人都统一口径,甚至还有人伸着自己沾满油水的爪子想过来拉松听雪,松听雪直接起身,身后木剑飞了过来,干脆利落的劈断了面前这几盘菜,还连带了一小边的桌子。 “榕城距此地不远,我先行告退了。” “站住!” 松听雪还没来得及转身,刚才一直没动静的胡老大就发声呵止他。 “小兄弟。”他面上还是那种捉摸不透的和善笑容:“马上就到了,还差这么远的路吗?” “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事搁我我就赶紧走了,哪还听他的话转身啊。” 陈恭嘀嘀咕咕,企图让松听雪转身跑走:“都这个节骨眼了,他叫你还能有什么事!” “是,晚辈受教了。” 这青年一边说着受教,脚步可是移动都没动,只是还是不经意的扫视四周,眼底好像露出一点笑意。 胡老大摸着自己的烟斗,脸上还是最开始那副和蔼的表情,叫住了松听雪后他也不说话,反而又慢悠悠的抽了口旱烟。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做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第25章 男人知晓面前这白衣青年是个闷葫芦,也不指望他能够回答,只是自己自顾自的往下说。 “这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你说你去榕城,我们二话不说,一路护送你到这种地方,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为了你都坚持到现在,还特意找地方给你办了送行宴,而你呢,嫌弃我们,连一口饭菜都不动……小兄弟,这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他说的好笑,偷换概念这事让他玩的炉火纯青。 明明是他们先搭的话,也是胡老大先提议一起走的,至于护送的事,更是无稽之谈,在路上松听雪不知暗中替队伍铲除了多少风险,现在因为一口菜,这群人又反过来说他没有所谓“义气。” 看着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松听雪的不厚道,陈恭摸了摸自己的脸壳 真是变成虫子太久,脸皮都没人家厚了呢~ 等到底下的人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圈,胡老大才轻飘飘的开口:“好了,不要继续说了,我相信小兄弟只是年纪小,对这些人情往来不清楚,为人还是十分讲义气的,只要改正过来就好了。” 他在那说教,身后一大群人站在那里,看着就十分具有压迫感。 松听雪就一个人,看起来弱柳扶风的,怀里抱着的木剑更是和其他人磨亮的刀刃没法比。 “所以呢。”青年抬头,声音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漠然。 “嗨。”胡老大笑得眯起眼睛,又左右摆手:“这么上纲上线做什么?武器都拿出来了?咱们可是同甘共苦的旅人,搞得这么严肃可不行,快收起来!” 他走到桌子边,先是摸了摸桌子上被砍出的剑痕,啧啧两声,又拿了一盘菜,是盘盐水焖煮的切肉,刚才盘子里的骨刀筷子他也没放过,都揣进了怀里,那盘肉被他端了过来,直接扔到松听雪的脚下。 “噹”的一声,有几片肉甚至被扔得飞到了地上。 看起来一向和善的男人此刻眉毛压低,眸中凶狠。 “今天这事好解决,只要你把这盘肉吃了就行。”他摸了摸手里烟斗,又想起了什么:“啊。还有,大家都是兄弟了,我们这么缺食物,想必小兄弟也愿意奉献出自己的储物戒指吧。” 我草!要人还要财啊! 肉是肯定不能吃的,可自己的储物戒指也没有白白送出去的道理。 陈恭寻思以松听雪的修为,对付这帮人应该不成问题,可谁知这人压根没掏剑,而是直接拔下了自己的戒指,一点犹豫都没有,干脆的伸手拿了下去。 胡老大看着他的动作,嘴角笑容扩大,俯身就要伸手去拿,可还没等他接过来,松听雪就直接把戒指一点点碾碎在手中。 他的指尖看起来洁白修长,捏碎戒指的时候却一点不含糊,为了让周边人看得更清楚,他还贴心的放慢了动作,胡老大的笑容僵在脸上,松听雪的眼眸中却没有任何波动,好像刚才捏碎的只是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 第22章 储物戒指被捏爆,里面只掉出来了几身换洗衣服,连之前的酥饼一类的吃食也没有。 “你!”胡老大捏紧了手上烟斗,面色不善。 “我没有食物,也没有能换食物的钱。” 松听雪动作利落,神色直白,说着最怂的话,干着最狠的事。 换言之,就是胡老大刚才说的他是一个都行不通,他办不到。 陈恭就没见过这么包子的人,自己都恨不得冲出去跟对面一同输出了。 什么?你说他现在是虫子打不过人家,打不过还不能骂吗! “谁相信你啊!你这么轻易就捏碎了一个,肯定还有更多戒指!” 刚才最先挑事的青年愣了一会,估计也没见过自己把戒指捏碎的地主家傻儿子,他不服气的直嚷嚷,还拿出自己手中的刀不停比划:“我可告诉你,这刀是今天新磨的,我劝你识相,把其他东西都交出来,我们也不跟你墨迹1” “我说,人家都这么蹬鼻子上脸了,你怎么不生气啊?” 陈恭比划着自己的触足,思考着自己一只虫子扑上去把人要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生气?”松听雪询问道,可是这句询问也没什么疑惑的意思:“为什么……会生气?” 松听雪走神的片刻,对面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的扑了过来,松听雪没看他,甚至没有拔剑,刹那之间,身首分离,大片大片的血迹喷涌而出,染湿了松听雪洁白的眼睫,照不清他黝黑无波的瞳眸。 “为什么要生气,前辈。” “6。” “6是何意?” “就是夸你很厉害的意思。” “哦,那前辈也很6。” “……” 胡老大眼眶发红,看着自己死去的兄弟,一个健步就往前冲,松听雪脸上还沾着血,就那样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我的对手。” 他并不是在挑衅,而是在平铺直叙的陈述一个现实。 刚才还露出怒意的胡老大已经平复下来,停住脚步,也没反驳,只是目光嘲弄的做了一个手势,片刻之间,场面又发生了变化,刚才还处在任务对象袖口中的陈恭就到了一处人间炼狱,血腥的残肢飞得到处都是,就连他自己也眼眶发红,有一股屠杀的欲望,但有了刚才菜品的前车之鉴,陈恭直接闭眼,摸索着抓紧了自己脚下的土地,果然摸到一片光滑的缎子。 “小兄弟。”男人的声音幽幽传过来:“用力掐住你自己的脖子。” 陈恭还在抓袖子呢,忽觉那只手臂抬了起来,一点点向着上方脖颈而去。 坏了!不会中了什么操纵人心的邪术吧! 危急关头他也顾不上太多,只想着不能让自己的任务失败,多年来的任务高完成度,不能在这个地方毁于一旦! ——咬在松听雪小臂的这一下,可是发了狠劲的。 刚才的围攻没能伤到青年分毫,只有陈恭咬的这一下鲜血淋漓,松听雪的动作顿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前辈好心搭救,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没有被控制啊。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换句话说。 “多谢前辈,若是没有前辈,晚辈今天可就折损在这里了!” 那俩血窟窿还在不停冒血,转眼间就渗透了布料,松听雪实在是不会说谎,陈恭也觉出味来,点点头:“嗯,你知道就好。” 转头就悄咪咪的扒拉了一下伤口,企图把伤口捏上让他快点闭合。 松听雪在原地停了这么久,傻子都能发现不对劲,胡老大看他不动弹,神色逐渐慌张,手上动作不停,松听雪好像才注意到他一般,提起剑就慢悠悠的往这边走。 “站住!” 色厉内荏罢了,况且松听雪还是个流血也不在意的疯子,脚步根本没停。 男人的手上动作一直没停,松听雪越来越近,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确定自己的把戏对这个人压根没用,眼下划过一抹狠色,他起身,直接掰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随着他的惨叫声,那根手指漂浮在空中,胡老大擦去唇边血迹,剩余的指节被他捏的发白。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值得我动用那根仙骨。” 松听雪停下脚步,突然认真的打量起那根手指,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嘲讽的笑容:“仙骨?” 胡老大以为他怕了,喘了一口气,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既然你要死了,我也就在死前给你说个明白,仙骨能够构建幻境,只要幻境中有人献祭,就能一次又一次的加强这根仙骨的功力!就算你比我想象的有本事如何,今天,你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逃不出这里!!!” 那根手指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强盛,整片空间也被撼动,从顶端簌簌的掉下不少土屑,刚才地狱般的景象不断在上方已经坍塌的地方闪现,陈恭从袖口爬出,搭在松听雪臂膀,已经能听到上方鬼怪传来的嬉笑声音,有恶臭的涎水从它们的嘴中流下,滴落到地面,又是一小片腐蚀的痕迹。 松听雪握紧了手中长剑。 胡老大一边说着,一边癫狂的打开自己随身的行李盒子,手中念念有词,像是在等待什么降临。 半晌,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生,他身躯一震,发疯的在那行李中找寻着:“我的仙骨呢?我的仙骨呢!” 那根手指的光芒在逐渐减弱,恶鬼们也发出慌乱的惨叫,胡老大还在盒子中胡乱刨着,断了指的手掌把整个盒子里的东西都染得血淋淋,黏腻一片,他脸上的神色比面对逼近的松听雪时的还要惊恐:“谁拿走了我的仙骨!!谁!!” 【哈哈!】陈恭对着146笑【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能被别人拿走?】 等等…… 那个行李盒怎么越看越眼熟? 胡老大还在哀嚎:“我天天都不离身的盒子!怎会无缘无故丢失!” 放在行李盒中的仙骨啊…… 陈恭挠了挠头。 不知道,不认识,不了解。 第26章 胡老大的状态已经不太好形容了。 蓬头垢面,眼珠瞪大,刚才惊恐的表情被另一种取而代之,面皮抽搐着,眉毛下压,唇角又嬉笑得上挑,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快乐又痛苦的诡异。 “嘻嘻,嘻嘻!”那个看起来坚毅的大汉完全变了个样,笑声刻薄尖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九根手指柔弱无骨的拉伸延长,最后软塌塌的朝着松听雪飞过来,在他耳边拢成喇叭的形状。 “原来是那个活下来的孽种啊。” 剑光一闪,那九根手指齐刷刷的落了地,胡老大痛得面色发白,却还在嬉笑。 松听雪的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盯的人心里发憷。 “别这么看着我。”胡老大的手指又生了出来,笑意不减:“仙人说的果然没错。” 仙骨并非凭空所得。 胡老大本来也不叫胡老大,本名胡东,原本在边疆之地开了家镖局,平时就接点护送商旅的活计,钱不多,但也能够糊口,直到一年恰逢大旱,各地都闹了饥荒,镖局本来赚的钱就不够,这么一闹,挣的钱就更少,最后家中更是连锅都揭不开。 他生性乐观,总是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能活,天灾人祸,只要和大家一起想办法就可以了。 “老三!”还没到院子,胡东就大喊一声自家兄弟的名字。看起来极为高兴:“你猜我找到什么了?” 老三出门刚想骂一声这不长眼的东西,一看是自家老大。又想起了什么,面色不正常的把胡东堵在门口。 胡东刚想进门呢,看见他这架势。推开他的手就想往里进:“哎哎哎,你拦着我干嘛?我告诉你啊,我今天可找到好东西,大伙儿不用再饿肚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没注意身旁的老三越来越沉默。 越往院子里走越有一种怪异的香气。让胡老大想起了在过年时街上所传过来的菜香。赶上好日子的大伙张灯结彩。他的小女儿就站在一边蹦蹦跳跳的,看着其他人把镖局装饰的红彤彤。 他风雨半生年轻的时候死了婆娘。就剩下这一个小女儿。和镖局系在一块儿,成了他的命根子。 想到这里,男人的脚步迈得更大。只想快点进去,把自己的新发现告诉大家。 院子里没人,大厅也没人。只有正厅的厨房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刚才还一言不发的老三苦着张脸。 “老大,我的好老大。你真的要进去吗?” “这有什么进得不进得的?” 胡东觉得奇怪。他镖局开的向来敞亮。哪有今天这么支支吾吾的时候? “让开,让开。”他把老三大力推开。快步走到了灶台。 一见他过来,厨房中的其他人面色都不对劲了。 “老…老大。” 只有老五趴在灶台前背对着其他人,他上一秒还享受的眯起眼睛,下一刻就被这句“老大”吓了一跳,被噎得两眼泛白眼珠子往外鼓。胡东上前狠拍他的后背。老五哇的一声的呕出一口肉来。 第23章 “肉?” 他的目光在灶台众人间扫视一圈,个个的神色都不对,场面是难以言明的复杂和压抑。 这饥荒年,哪里来的肉吃呢? 刚才看起来还十分虚弱的胡老大一个打挺。直接起身和松听雪正面对打。根根手指如同豆腐一般柔软,缠绕的时候却无比有韧性,周边的桌椅被他的手臂绞了个粉碎。 像是完全消除了自己的恐惧情绪。胡老大越战越勇,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一个劲儿的往松听雪的身上打去。刚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松听雪也皱起了眉,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像你这样的人,像你这样的人。”男人的手指狠狠插进松听雪一旁的土地,下手毫不留情。“嗯,仙人说的没错。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了。” 松听雪剑花翻转,又毫不留情的斩断他新生肢体。 “他那种人也配被称为仙人?” 仙人,仙人… 胡东抱着自己不成样子的小女儿。没有责怪兄弟。却也没说什么宽恕的话。 熬煮的发白的小手骨搭住他的臂膀。就像她生前一样。 那天的晚饭他没吃。 他静坐了一宿。第二天早晨才把桌子上的细碎骨架收起,想埋在院内,又怕野狗偷盗,最后只得草草的葬在沙里。 他不愿去埋怨兄弟,他埋怨这世道,埋怨灾情,埋怨着懦弱无能的他自己。 是这世道让人不当人,鬼不像鬼。 是他自己当不成人,也当不成鬼。 仙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问,是要活还是要死。 胡东哽咽着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他说我要活。 小女儿被烹煮的时候他没想通,任由亲生骨肉挨他人吞食的时候他没想通,现在他突然想通了,还是活着吧,活着好,他不断说服自己,劝说自己再苟且活着,人哪有不想活的?就当是为了死去的女儿。 仙人赐予了他一根指骨,承诺这件东西能迷惑住大多数世人,除了一个注定会和这根指骨吸引的孽种,胡东被他所说的故事折服,说一定会帮助仙人解决掉这个麻烦。 仙人。仙人。 您编造了一段多么正面的故事啊。 胡老大每一次的攻击都不留余力,面前的青年虽然认真,却还游刃有余。 每当看到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就总会想,若是水水能平安长大,也该是这么个生气勃勃的样子。 可是终究不同。 那个喜欢吃柿饼的、甜甜的跟他说欢迎回家的小姑娘,早就被这片大地啃噬的尸骨无存。 “唰——” 松听雪的木剑再一次斩断了他的手指。 可这次,手指没有再生的能力了。 胡老大回头,刚才还在发光的手指已经黯淡下来,重新掉在地上,自己的仙骨又找不到,没法做别的继续献祭。 “爹爹。”水水扎着羊角辫,乖巧的望着他:“你这次出去干嘛呀?” 他一把把小姑娘楼起,用自己几天没刮的胡子扎她,直把她弄得咯咯笑:“爹爹去给水水找好吃的!” “好吃的?”水水的眼睛亮了一下,毕竟是小孩子,很难不对这个字眼心动,她咬住了自己的大拇指,犹豫的思考一会:“水水不饿,爹爹和叔叔们吃。” 哪能不饿呢?这么荒的天气,镖局甚至不敢放水水出门,生怕有流民作祟,小姑娘原本被养的雪白可爱,如今饿得整个小脸儿都瘦了一圈,越发显得那双大眼睛水润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胡老大也不例外,看着自家懂事的女儿,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眸光温柔。 “等爹爹回来,水水和叔叔们就不会饿了。” 回来就好了,他早点回来就好了。 松听雪玩乐似的砍了一剑又一剑。眼前的青年不想让他死,又不想让他好好活着,胡老大心知肚明,所幸已经痛得麻木,身躯依靠本能在一次一次的闪躲攻击,鲜血从他的额头往下渗,盖住了他的眼睛——那年出镖也一样,路上遇到了悍匪,他们一时不察着了道,老五替他挡了一刀,失了一只眼,老三为了掩护他落了腿疾,他的命是兄弟们从阎王那里抢回来的,从那时起,他就清楚,这是一群他过了命的兄弟。 嗡—— 剑气浮动,锋利剑尖刺破了他的额头,只要再进一寸,他必死无疑。 胡老大的躯体延长得过分,身上又满是血液,此刻狼狈不堪的跪坐在地上,看起来只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你就对他这么忠诚?” 听到对面青年的问询,胡老大笑了起来,只是他面上的伤痕与血渍太多,看不见表情,仅仅能听见声音,破风箱一样的嘶哑绵长。 他没再回答任何东西,只是扬起头,狠狠的把刀尖刺进额头,刚才对那么多痛苦都感到麻木,此刻却觉得无比清醒,男人长叹了一口气,如同呼出了百年以来所有的茫然不甘。 “多谢。” 扎着小辫的女童坐在大门口,满脸不舍:“爹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胡东蠕动嘴唇,脸上神情好似哭又好像在笑,他上前,紧紧抱住这温暖的一小团。 “爹爹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 在胡老大呼吸完全停止的一瞬,整个空间的动荡也完全停滞,发出耀眼的强光,陈恭只是闭了一下眼,睁眼的时候就又回到了最初看到松听雪的地方,任务对象还闭眼在树边倚着,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慢悠悠的飘落而下,陈恭下意识接住,才发现是一团毛发,他顺着抬头,才发现树上挂了不知几具尸骨。 转眼四周,已经是最初不同的景象。 一具又一具的尸骸杂乱的堆着,更多的是零碎骨头,有新有旧,最新的那一具甚至还穿着富商的昂贵衣服,只有两只眼珠被挖去,刚才胡老大倒下的地方也没有他的尸体,只有九根发黑的指骨,下面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被压住,金银珠宝本就散落一地,陈恭也就没去翻看,只是留了个心,再去翻找别的地方。 “前辈…” 不知何时醒来的松听雪走到旁边,下蹲询问:“可是有些发现?” 由于这守家仙的背景身份,系统还是给了些知识特权的,陈恭能看出来,在场尚且完整的骨架,都已经死去了上百年,只有口腔中塞着新鲜度不同的肉片。 【百年前,胡老大将所有人困在幻境中活活饿死,他自己因为那根指骨没死,又操控其他尸体去找寻过路的活人将其拉入幻境,周而复始。】146突然冒头解释【死在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呢~】 陈恭想起开席时众人膨胀的食欲,死因如此,倒也不算意外。 “前辈。” 松听雪踢了踢什么东西,陈恭看过去,才发现是个豁口盘子,里面装着眼珠和几片发臭的脂肪泛黄的肉,他嫌弃的看了一眼,幻境三分真七分假,想必当时胡老大硬逼着松听雪吃的东西便是这个。 同类相食,残害旅人,既是一个百年前就该长眠的疯子,钱财也就无用,估计只是一个戏耍猎物的手段,陈恭再次爬上松听雪肩头,皱起眉。 【既然如此,那我之前看到他那么隐秘拿走的宝贝小纸包是什么?】 他可看得清楚,那纸包最后被放到了胡老大胸前位置。 【恭哥,你不是已经在现实中见过那东西了吗?】 146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疑惑,幻境虚实不分,那茶水和酒水都不过是幻象,其中真实的物件只有俩个。 陈恭翻了翻自己的系统背包。 一是完好无损的“仙骨”。 二呢……他想起什么,关闭系统空间,拨开了胡老大的指骨,在一片焦黑的粉末残肢中,刻着“水水”的银牌安静的躺在那里。 第27章 松听雪再一次处理掉沿路的流匪,踢开了道边尸体,就着原地,生了一摊篝火。 陈恭睡眼朦胧的从他尾巴毛中爬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大半,他轻车熟路,顺着尾巴就爬上了青年肩头。 “前辈?” 松听雪早就注意到他醒过来了,却等到他爬到附近才正式开口。 他肩头上的小虫子懒洋洋的翻了个壳,哼哼唧唧的应了一声。 自从他们从那片沙漠中离开已经有一个月了。 他拿走了刻着字的银牌,松听雪也没说什么话,他是个足够聪明的家伙,甚至没有多加询问陈恭的身份,况且现在松听雪还在历练期间,陈恭继续跟着他也没什么大碍。 就是,怎么说呢。 那双蠢萌的黑色小眼睛睁开,近乎理性的评估着眼前青年。 如果这样继续的话,任务的完成速度也太慢了。 “胡老大说的仙人和你有关系吗?” 松听雪神色不变,又往篝火里扔了一根干树枝:“前辈很关心我?” 自从离开那个地方后,两边都刻意没提起相关事情,尤其是松听雪,看起来更是心事重重。 第24章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小家伙,你要知道这世道已经很久没出现过成仙之人了,他口中的所谓仙人用着这个名号指使他做事,若是闹大,只怕天下都要受其影响。” 陈恭此时说话文绉绉的,说出来的东西还真有前辈老者内味。 松听雪:“竟然如此,前辈也应该知道他口中的仙人多半是个冒牌货。” 陈恭:“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冒牌货。某种程度上也和正主没区别。” 两边对峙,谁也不让一步。 修仙界的灵气一年比一年稀薄,松听雪见过不少门派长老,天材地宝往身上砸,修为就是止步不前,卡在领悟天地的一步,虽然他自己也总被夸赞少年英才进步神速,但他也知道,他还处在理解皮毛的部分,远远没有达到真正能撼动天地的层面上。 就算是几百年前的修仙界,飞升成仙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想到这里松听雪,突然伸手,直直的向着火堆而去,他没用任何法术,直到他把手完全放到火舌之上任其舔舐,陈恭才看出他不是要烤火。 修仙是会让□□更加强健的,但也不会让□□完全免疫这种火焰燃烧带来的伤害刺痛,他用力扒拉一下松听雪,询问他在干什么。 松听雪唇角微扬,却没什么笑意,还是那样伸着手,表情冷淡,过了一会,火堆上已经传来焦味,他收回手,甚至没去看自己手上什么伤势,只是笑得更开心了一点,去回复陈恭刚才的话:“啊,前辈,我在烤火呢。” 烤火哪里要像烤红薯一样放进去烤的? 松听雪这个理由轻飘飘的站不住脚,陈恭也没信,只是嗅闻一下:“还挺香的。” “那前辈要吃吗?” “……”陈恭摆了摆爪子:“我可不是胡老大那种人。” 松听雪表现得比刚才更开心了。 他当然不是想在这里烤火,他的修为已经胜过不少人,却还是会惧怕这种最简单方法生出的火焰,那双洁白的手方才还干净,现在就被熏烤的漆黑,带着凹凸不平的黑红色灼痕,这是炙烤留出的痕迹。 他还不够强。 陈恭还想说点什么,对面的草丛微动,突然有些动静传出来。 “诶呀,这里这么曲折,路真是难找。” 草丛中传出少女的声音,一双柔荑掀开树枝,扎着双髻头的人突然冒了出来,眼神灵动,眨来眨去,带着点好奇警惕的观察四周,还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裙子,材质很好,隐约闪着流光,能看出是什么名贵的法器。 她刚钻出来,就看到了坐在火堆边的松听雪,还有松听雪那双黑炭一样的手。 “你受伤了!” 她惊呼一声,立刻就跑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小盒药膏,直接往松听雪受伤的地方涂抹。 在她俯身的时候,青年浑身肌肉都绷紧,想要起身躲开,可最后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少女哼着歌,很耐心的为他涂药,那双手也很乖巧的不动弹,几乎到了一种刻板的僵硬,哪怕少女碰到他烧的严重的地方也一样。 青年垂着眼睫,能闻到来人身上一股清甜气味,涂药的手也很温暖,让他想起刚才火舌卷上来的第一秒。 熟知剧情发展的陈恭自然知道这是谁,一向不喜人触碰的松听雪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也只有女主。 他们解决胡老大的方式有点变化,但时间也大差不差。 解决了胡老大的松听雪受了重伤,一路游荡,占了山匪的篝火,在这里养精蓄锐,与同样外出历练的小师妹相遇。 带着甜笑的少女对伤口极为敏感,几乎在一瞬间就看到了松听雪的伤口,她俯身,认真同面前这只狐妖说话:“我来为你包扎吧。” 少女看着伤口,狐妖盯住她的手腕——同样的专注,不过她是关心,他则是发现了自己的猎物。 “好了好了。”少女点点头,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脸满意:“这才对嘛,怎么能受伤不给自己包扎呢,这样伤口会恶化的!” 她把整盒药都塞到松听雪手里,那盒药看起来名贵,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极为热情的就送了人。 “给你,你要记得每天用,这个药很好使的,你只要多用几天就能好啦,保证最后连伤疤都看不出来!” 松听雪还看着他,少女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失礼,立刻退开:“你好!!!” 她揪着自己的裙子,脸都红了一圈:“我叫上官璎,是来外出历练的,就是中途和我的师兄弟走散了……” 上官璎悄悄的抬起头看了一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恶意的,你手里的药都是没问题的,真的很好用的!” “小师妹——” 树林里传来呼唤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松听雪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上官璎就已经自顾自的跑开了,从他们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少女白嫩耳尖红得滴血:“再见!!一定要记得用药啊!” 纯情可爱的团宠小师妹。 陈恭点点头,表示自己又学到了一个人设。 松听雪神色晦暗,还是注意着上官璎离开的方向,他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什么波动,只是想起刚才少女上药时露出的雪白手腕,上面一圈黑色的印记,隐约像一根指骨的形状。 “前辈,刚才不是问我仙人和我什么关系吗?” 陈恭一伸爪子,略带不满的薅掉了一根尾巴毛:“刚才不是不说吗?” “晚辈只是突然成长了。” 松听雪面对这样的阴阳怪气也从善如流:“前辈总要理解晚辈不成熟的地方。” 他又被薅掉一根尾巴毛。 小虫子恶声恶气:“快说。” 明明刚才那么正经,这时候又不是前辈做派了。 松听雪心底的烦躁情绪奇妙的消下去点,他生怕自己嘴角压的不够低,手上又开始不自觉的撕扯痂痕。 新生的痂痕被扯掉,粉红色的皮肉表面隐约有血渗出。 “他是我的……仇人。” 半晌,好像觉得自己表达不充分,他又补充一句:“非死不可的那种。” “那刚才的小姑娘和他有什么关系?”陈恭又问:“你可是见过她后才改变主意同我说的。” “前辈刚才可注意过她的手腕?” 松听雪巡视一周,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陈恭抻脖子看过去,才发现是很多不同的标志与图腾。 修仙界有一些古老的家族,会用不同的东西作为自家的传承物,除了各种各样的法宝武器,身上的四肢□□也能作为传承,比如请月宫,其族人左眼就为蓝色,以此传承秘法,还有些家族会用样子不同的纹身图腾。 树枝写画的动作一顿,松听雪道:“她手腕上的图案同我仇人的一模一样。” 陈恭什么剧情都知道,他就是不说,依旧装作一无所知的疑惑模样。 “就凭借一个标志确认是否太过武断?再说刚才那小姑娘可是好心给你疗伤呢,看起来算不得什么坏心眼的。” 松听雪起身,看着陈恭的目光十分不解,又抿起唇,看起来语重心长:“前辈,知人知面不知心,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还是小心一点。” 被反过来教育的陈恭有些不服气:“你也是第一次见我吧?” 言下之意,松听雪对他也应该小心一点。 松听雪:“前辈不同。” 陈恭:“哪里不同?” 松听雪:“……” 刚才说得还头头是道的白衣青年叹了一口气,陈恭还仰着头,显然今天给不出答案誓不罢休。 他又回想起第一次听到陈恭声音的时候,青年嗓音清亮,明明是在嘲笑他不识事故,却带着那种不令人讨厌的澄澈,更何况……潜意识里,他并未觉得陈恭危险,还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陈恭不会伤害自己。 “怎么?没话说了?” 小虫子还在持续输出:“我劝你可小心一点我嗷,我这么危险的人得立刻走!就不留下打扰您这位大人了!” 第28章 146对自家宿主的撒泼无赖一向十分自信。 原以为能看到这个任务对象无奈的样子, 没想到等了半天,他俩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松听雪先是弯下腰,整个人的眼中都透露着认真, 那只白色的小虫子也被他珍惜的捧到了手上。 “其他人自是无法和前辈相比的。” 火光闪烁,那双白色的睫毛被映染的温暖炽热, 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掌心那小小生物。 “前辈关心我、照顾我、还不厌其烦的为晚辈解答疑惑,若是可以的话, 还请前辈一直呆在我身边。” 松听雪那张皮囊属实是一等一的好,明明平时都没什么表情, 但那双眼睛一看过来, 就能明显感受到他心中种种情绪,现在也是,他那双眼睛中眸光分明,显然没什么玩笑的意思。 甚至,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尾巴尖都在轻轻晃悠, 白色的绒毛迎风飘拂,比他主人表现得还开心。 第25章 众所周知,猫科动物的尾巴是不会说谎的, 陈恭看了眼那尾巴,一脸颇受感动的样子。 “太好了!我愿意!” 146:…… 无语了,知道的是前后辈, 不知道的意味是什么婚礼现场呢。 还什么“一直在我身边”, 什么“我愿意”——哪有这么黏糊的啊!? “不过…”松听雪话锋一转:“晚辈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若是这段时间前辈跟着我……” “你把我当累赘?” “不敢,只是担心前辈安全。” 陈恭飞快地爬上他头顶,一爪子下去, 松听雪竟感受到一股不能忽视的刺痛。 他没对陈恭设防,这一爪子下去,把他两只狐狸耳朵都敲了出来,雪白雪白的狐狸耳朵,内侧还是漂亮的粉红色,颤巍巍的顶在松听雪头顶,比他那张木头脸可爱得多,陈恭几乎没多想,伸手就又去摸那耳朵。 虽然陈恭现在虫子小小一只,但是周遭的法力尚且足够,完全能把对方耳朵的手感反馈的充分,就像是还用着自己的人类手掌一样。 手下是比皮肤还要烫的软肉,铺着一层细软绒毛,滑溜溜的,手感极好,陈恭刚摸到点耳朵尖,正想继续往下摸,松听雪好像发出了声压抑的喘息,陈恭疑心自己听错了,手下软乎乎的耳朵却“唰”一下收了起来。 耳朵没了,陈恭自然是不乐意的,在松听雪的黑发中胡乱拨弄着,想把刚才的耳朵重新拽出来。 一双手把陈恭从头顶拿了下来。 陈恭睁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眼前青年。 松听雪深吸一口气,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又略微闪躲的看着陈恭:“前辈,你在做什么?” “我在摸耳朵。” 陈恭现在身体小小一个,对身边气流变化都很敏感,他明显感受到松听雪说话吐出的气热了几分,白净面皮也红了不少,他歪过头,语气很担心:“你怎么突然发热了?” 松听雪还是没什么表情的,只是眼睛里像有水儿一样,润得眼角飞红,动一动就平添几分媚色,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气息,说不上不自在还是羞恼的对着陈恭说话:“前辈莫要随便触碰这些,有讲究的。” 雪狐一族快被灭口的时候,松听雪不大,却也已经是成了年的,家中也计划给他说门亲事,对于这耳朵,他们一族都宝贵得很,不肯轻易让别人触碰了去,他爹就因为喝酒,醉醺醺的在外面化为原型,遭人摸了耳朵尾巴,被他娘嫌弃了好久,睡了一个月的书房,连每天晚膳固定的鸡汤也不给他做了。 他还记得他娘眼皮子斜睨过去:“听雪,你可要记好,咱们的耳朵尾巴都只能给家人和未来伴侣摸的。” “至于那些随意就让人摸了去的。” 女人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柔声细语,脸上却皮笑肉不笑的,看得对面男人胆战心惊。 “那都是德、行、有、损。” 松听雪打小就聪明,那个年纪更是猫厌狗憎,他一下就懂了自家娘在说什么,骄傲的露出自己两只小耳朵:“娘,你摸!” 等女人摸完,他又转过身,对着身后男人指指点点:“爹爹昨天被别人摸了耳朵尾巴!我都看到了!他也是德行…德行……”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他娘刚才说的词到底是什么,最后干脆一甩手,直接钻进女人怀里,尾巴像小狗一样扭来扭去。 女人看得眸光一软,唇角上扬,笑意比春樱还要灿烂,男人刚才还一脸苦哈哈,见她笑了,舔着脸就凑了过来:“夫人……” 见他过来,那张脸又冷了下来,她抬着手,慢悠悠的拍着怀中男童脊背:“听雪,娘教你,他这种行为啊,叫为、老、不、尊~” 男人又是好一番道歉诱哄,最后才哄好自家老婆,并且十分不客气,直接把松听雪扔到一边,自己笑眯眯的揽着娇妻,雪白的大尾巴尖直接缠上了女人纤细脚踝。 小松听雪孤零零的抱着自己的尾巴坐在一边。 他想,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以后也给自己的伴侣摸耳朵和尾巴。 他可不是自己为老不尊的爹! “什么讲究!”陈恭几条腿在空中胡乱扑腾:“身为前辈,照顾自己小辈的身体状况不是很正常吗!” 他义正言辞:“我刚才摸着你耳朵精神状况不太好,估计是受风了,现在露出来送我这,让我给你出出主意!” 这算盘打的146都听着了,被算盘珠子直接崩了一脸,涉世未深的年轻狐妖哪见过这种架势,被陈恭这么理直气壮的一说,整个人红得要冒烟,张张嘴嗫嚅了几句“前辈”,又闭上了,最后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出来。 陈恭一脸“孺子可教”,欣慰的点点头,又爬上了松听雪的头。 “你这么大点的年纪,要学会听劝,前辈还能害你不成?” 刚才被吓得冒出的耳朵此刻乖巧的伏在松听雪头发上,陈恭有一下没一下,慢悠悠梳理着上面柔顺的毛发,松听雪也学乖了,不和陈恭辩论那些稀奇古怪的理论,只是通红着脸,任由他动作,自己偶尔实在难受,才抖一抖耳朵。 这世界的任务对象之前还是那种冷淡直白的样子,要么就是想起没解决的事,一脸苦大仇深,此刻像小狗一样动都不敢动,倒像是这个年纪莽撞的少年人几分,陈恭看的有趣,手下动作不断,捏起指尖,不轻不重的刮擦了一下那雪白的耳朵根。 一阵过电般的触感从脚底直冲松听雪的天灵盖。 他捂住嘴,忍住到喉咙的软绵呻///吟,刚才还故作淡定的尾巴在他身后乱甩,他一时重心不稳,连带着整个狐狸都摔进了一旁的稻草堆,刚才被摸过的耳朵根已经红的充血,好像揉一揉就会掉出什么香甜的红果子一般。 明明是只雪狐,现在却像只红狐,熟透的样子若说刚从锅里被捞上来也有人信。 “前辈……” 松听雪刚开口,就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甜腻腻的,他咳嗽几声,想强行把这不像他的音色压下去:“…莫要拿我寻开心了。” “什么寻开心?” 陈恭坏心眼的询问,站起身,在“不经意”间又碰过青年的耳朵。 松听雪已经无力反驳,只是两只修长的手捂住脸颊,他的眼睫毛本就是纯白色的,此刻与红肤色对比更是白得晃神,那张淡色的唇微微张开,小口小口的喘息。 “好了。”陈恭放开他可怜的耳朵,爬到他的指尖,那只手刚才被火焰烤过,就算涂了上等的伤药,也不会那么快就好,他轻轻碰着那块新生的血痂。 “松听雪。”陈恭说:“你既然叫我一声前辈,就该相信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夜色很明亮。哪怕篝火把周遭映照得红彤彤,也还是能看出月光暖黄色的温柔一片,松听雪翻了个身,沾了一堆稻草屑,他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只有脖子根和耳后还红着,眼睛亮晶晶的。 “我没有不信任前辈。”他闷声道。 他只是害怕。 害怕因为自己的事,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受罪。 几百年间,他已经习惯独来独往,寻找线索、修仙磨炼——为了复仇,赌上这条命也无足轻重,可若是加上了他人,那便不同。 而陈恭是他第一个产生信任的人。 哪怕他以虫子的面貌现身,哪怕他只自称前辈,连真名也没告诉自己。 可自己就是无由来的相信他。 他一点也不能想象,陈恭被自己牵扯而遭遇不测的场面。 哪怕冷心冷情的修行这么久,掀开为了复仇而强行作出的成熟模样,他也还是只离群的、孤独了几百年的小狐狸。 陈恭轻轻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松听雪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双手被握住,不是之前虫子触足触碰的麻痒,而是温暖的,人类手掌一样。 他抬起头,才发现对面的青年握着自己的手,笑得肆意又清爽,那双暖棕色眼眸在笑的时候会弯起来,像轮月牙,闪着细碎的流光。 “这样呢?有没有对我的信任多一分?” 松听雪深深的看着眼前的人,看着青年鸦羽般的发丝,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又在它眼前“啪叽”一下消失,又变回了白色的小虫子。 一人一虫大眼瞪小眼,陈恭又自觉地爬回他肩头。 “前辈。” 过了好久,他才听到松听雪又说话。 “那个。”他咳嗽一声:“你以后可不能摸别人耳朵。” 第29章 松听雪伏在窗边, 大雪飘飘洒洒,已经下了一夜了。 “前辈……” 他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陈恭打了个呵欠, 店小二敲敲门,送进来一盘新做的点心, 粉嫩嫩的糕点冒着热气,那看起来小小一只的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直接把盘子端了起来,小跑着往松听雪的方向过去, 盘子那么大一个, 陈恭的身体完全被盖住了,只有一个盘子在桌面上飞快移动。 第26章 松听雪才被外面的雪冻得脸颊发红,现在骤然被小糕点的热气扑脸,连带着嘴里也被塞了一口, 甜蜜蜜的味道散开,他扭过头, 只看到一个白色瓷盘。 他又试探着叫了一声,那盘子动了一下,陈恭突然从底下冒出, 探了个头。 “我觉得咱们……”他又被塞了一口糕点,支支吾吾的:“就是…唔唔!” “好了好了。”陈恭手上动作不停,还在给他塞着糕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他们外出历练了不少时间, 最后又回到了榕城, 找了家客栈休养, 虽然松听雪看着不像有钱的,出手却极为阔绰,轻轻松松就包下了这家客栈的天字房, 这段日子里没什么事做,陈恭天天都在看松听雪练剑。 松听雪的木剑还是那么破烂,陈恭敢打包票,这把剑的强大只仗在使用者是松听雪,若换成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达到他这种水平,剧情中那把沉重的黑色大剑他也没看到,明明松听雪急得想直接去上官璎的门派了,愣是让他拦了下来,历练这么久,连那把剑的消息都没有一个。 路上倒是能遇到不少麻烦。 松听雪就拿着那把木剑,砍瓜切菜一般,惩治了不少劫匪,在这一片区域也算小有名气。那把最为普通的木剑在他手中突刺回抽,锋利的样子有了几分那“剑仙”名号的影子。 只是……怎么就是这么奇怪呢? 陈恭看着他练习,脑海中走着剧情;正常的这个时候,松听雪不是已经成为修仙界出名的“剑仙”了吗? 莫非他的干涉让剧情发展节奏变慢了? “前段时间你说你要去找那小姑娘,我一直拦着你,现在时机到了,收拾收拾,我们去找她。” 陈恭这么干脆的说出来,松听雪反而有点愣在原地。 他是想复仇的,着急寻找仇人的线索,可是……他的目光在客栈内巡视一圈。 他们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呆了一个月。虽然是上等房,但也只是这种小城镇的客栈,豪华不到哪里去,除了基础摆设,就只有自己的木剑,松听雪的目光游移,窗口的花瓶里本来是没有花的,是那天他和陈恭出门,陈恭说好看,让他折回来的红梅,花朵还艳艳的绽着,放在这个屋子里还挺喜庆,还有墙边的狐狸面具,是那天游街的时候陈恭说像他他才买的,还有…… 青年发了好一会儿呆,手指掐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平平无奇的房间已经满是他俩的东西,他的舌尖无意识抿了一下……软乎乎的糕点在口腔内化开,又想起每一次母亲整理房间的样子。 这里就像家一样。 “…前辈。”他听见自己的嗓音有点艰涩:“修仙界那么大,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陈恭觉得奇怪:“你之前不是挺着急的吗,我寻思也不能让你无头苍蝇一样乱找啊,这段时间我肯定是有线索才会叫你走开找人的,你跟着我走便是了。” 糕点已经完全融化在松听雪的口腔里,他咽了一口甜水儿,最后表情未变,默默的点了头:“好。” - 天地阁是修仙界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有修仙界第一宗门的美誉,这么一个地方,自然要在一个别具一格的地方修建,这宗门修在一座高山的山顶上,若是想要进门求学,便要用□□凡躯,不使用任何仙术外力的帮助,自己爬到大门前。 按照天地阁的说法,此为炼心。 若是连自己登上门前的毅力和耐心都没有,那还谈何成仙? 陈恭觉得天地阁的说法很对,毕竟他不用爬。 他只要舒舒服服的坐在松听雪的尾巴里就好,每日想要拜入天地阁门下的人都络绎不绝,他们走了一路,身边也还是有人,甚至有人累的走不动,就用手扒着阶梯,艰难的往上爬,神色中是让人心惊的渴望。 求仙问道得长生,这几点,似乎没有人能够免俗。 松听雪怎么着也是只厉害狐妖,陈恭已经不知他们走过多少阶梯,青年的气息依旧很稳,不像来爬山的,倒像是一次寻常的外出赏光,步子慢悠悠的,却能在不知不觉间把其他人都落在身后。 在他又一次摆脱掉想抓自己衣角的行人后,陈恭听到这人小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前辈,成仙就当真那么好吗?” 陈恭从他的尾巴中爬出来,顺着就到他肩头,他们似乎已经到了半山腰了,现在的行人更少,也不是没有,只有松听雪独一份的悠闲,其他人走的已经很慢了,走一步就要喘上几口气,更是不如他游刃有余。 天地阁每天登门是有人数限制的,且不说一天内要爬上去有多困难,他们还只收第一个敲响门口铜锣的人入阁,见松听雪突然停下了脚步,附近人脸上喜色都难以遮掩,步子迈得更急。 松听雪就停了这么一下,随后他神色如常,还是像之前一样稳稳向前。 “你觉得修仙如何?”陈恭反问他。 此时的他们已经把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后,快接近山顶的地方烟气缭绕,隐约能看到天地阁朱红色的大门,低头看过去,能看到无数还在爬梯的渺小的人,这么高的地方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了,只能看到一片片点,很容易让人从内心升起一种站在权利之巅的征服感。 松听雪又停下脚步,他低头看过去,眼珠把周围缭绕的雾气尽收进去,映了一片小小的云海。 他抿唇:“我觉得可怕。” 透过这片茫茫的雾气,他看得到人,却看不清脸,他能看到最远方,能看到最前方的大门,也能看到胡老大曾经构建幻境的那片沙漠,黄橙橙一片,却看不见那块区域中掩埋了几百年的一地枯骨。 他往下看,明明是看过无数次本该麻木的景色,却无端生了几分恐惧,唇色微微发白。 修仙给人力量,这力量又会纵容诱使人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若不是为了在修仙的道路上更进一步,他们家族时代守护的仙草也不会被人抢了去,他们的族群也不会被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毁灭。 “那你害怕修仙吗?” 陈恭又问,他贴的很近,还是虫壳冰凉光滑的触感,轻擦过松听雪的脖颈,对方却感受不到什么凉意,依然像是触碰着人类温暖的皮肤。 松听雪摇头。 转眼间,两人已经到了天地阁阁前,朱红色的气派大门无人看守,门前只有一架铜锣,旁边放着根鼓棒,显然是等着松听雪拿起。 那双纤细的手拿起鼓棒,毫不犹豫的敲了下去。 咚—— 铜锣传出了敲钟的声音,绵远悠长,整座山头的人都能听见这钟声,所有人纷纷停下脚步,眺望着这个今日能入阁的幸运儿。 “前辈。”青年歪头,极其小心的蹭了蹭他:“我不怕。” 陈恭当然知道他不怕。 若是怕,现在他根本不会站在这里。 就算是怕,也无关紧要——恐惧未尝不是一种催人奋进的动力。 在这钟声自动响过三声后,天地阁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阵白茫茫的雾气从中缓慢的流动而出,几个穿着朴素白衣的小弟子低眉顺眼的站成两排,最中间则十分稳重的走出一人。 上官璎没再穿之前的粉色衣裳,换了身天地阁阁内统一的制服,只是相比旁边的小弟子,她穿的衣服带有银色的暗纹,在雾气中也能看隐约有流光闪过,显得更加精致,她手中还拿着什么卷轴,神色正经:“既是今日登上云梯,便证明你毅力足够,耐心上佳,入了我天地阁,你便……” 烦死了烦死了!今日接待新入门弟子的大总管都不在,门内就她的辈分差不多,临时被抓来顶包! 少女心中哭唧唧,小脸都差点鼓起来,却还平稳的念着新入门的弟子都要聆听的训诫。 “……天地阁内清心修欲,养身而求仙,阁内对弟子更是一视同仁,若是做好准备踏上这条通天的道路,便告诉我你的姓名。” 上官璎对着念了许久,终于把冗长的台词念完,她不易察觉的呼了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给新入门弟子的衣物和丹药份例,准备温柔和蔼的抬头,给这位新弟子一个好印象。 白衣青年微微俯身,有礼貌却不显卑微,更没有之前那些登上云梯之人的欣喜若狂,那张薄唇翕动,冷淡的吐出三个字。 “松听雪。” 诶? 上官璎看着这个人,想递东西的手也一下子停住,整个人愣在原地,全然不顾旁边弟子疯狂使的眼色。 诶诶诶诶?! “你是不是……” 第30章 “你不是之前在野外受伤的那个人吗!” 上官璎一下子笑了起来:“原来今日登上云梯的是你啊!太好了太好了, 我在这辈分比较大,你对外叫我师姐就行!” 【等等。】还在吃瓜的陈恭突然又觉得不对劲【不应该是小师妹吗?怎么又变师姐了?】 【……】146沉默一会,选择装死。 第27章 见到熟人的喜悦冲散了被临时抓来当苦力的埋怨, 上官璎刚才装出来的那种个仙气飘飘大师姐的样子崩的一塌涂地,现在的她面色惊喜, 说话的语气又不自觉露出小女儿特有的可爱与娇憨。 “咳咳……” 身后的弟子没法,只是重重的咳嗽几声。 “怎么啦?你不舒服吗?” 上官璎刚问出来又自觉失礼, 立刻把手中的衣服塞给松听雪:“欢迎你加入天地阁!” 这番话说完,她就急匆匆的把周围人领了进去, 松听雪看了陈恭一眼, 陈恭对着他点点头。 他也没想到进门就是上官璎接他们,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下正好,省的他们在门派里再寻找。 进了门, 上官璎明显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挥挥手就把其他弟子赶走:“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做自己的事吧,我认识这个人, 我领着他认识认识天地阁。” 天地阁内的风格就像那道朱红大门一样,看起来简朴,却并不简陋, 到处都铺着汉白玉的阶石, 上官璎领着他们一路走, 身边的弟子见到这个大师姐纷纷行礼,连带着后面的松听雪也受到了诸多注视。 “这里呢,是炼丹阁, 药老就在里面,他老人家可会炼丹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天天朝着人摆脸色,这里是绝云塔,里面镇压着种种妖物,这里是凌云峰,是……”她的脸红了一下:“是天地阁阁主居住的地方。” 上官璎的介绍十分详细,看得出来,她和这门派中的人关系都很好,介绍的时候还会不自觉的说一些自己和他们发生过的趣事,唯独对天地阁阁主的事情一笔带过,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们关系很差,只有知道剧情的陈恭清楚,这不是什么关系差,只是“关系太好”,小姑娘为了避嫌才不怎么说的。 “那个……” 上官璎还在前面走着,正说到一次外出历练摆脱妖物的惊险经历,感受到后面人停下脚步,她也回头。 “没什么没什么。”松听雪那张脸浮上薄红,看起来非常不好意思:“就是…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对这些一窍不通,能见到认识的人就感觉十分亲切。” 毫无疑问,如果是松听雪这样的狐妖,刻意的想要魅惑一个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刚才上官璎还是见过他冷淡模样的,现在又看到他这样,她竟然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因为青年的羞涩腼腆心生好感。 之前在野外他也是孤身一人,能爬上登云梯,想必付出了不少努力,刚才那种冷淡的样子,也一定是他对外强撑的结果吧。 她一边这么想,语气都不自觉的轻柔了点:“没关系的,天地阁的大家都是好人,你来到这里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了,不用拘束!” 此处正好是后山,左右都没什么人,上官璎咬咬牙,小心的掏出一个小木牌,再三确认旁边没人后,才仔细的递给松听雪。 那木牌不像是天地阁统一发下来的,做工更为粗糙,有些地方还带着木头毛边,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一只小兔子,兔子眼睛还用颜料涂红,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师姐,这是……” “你还记得吗?我叫上官璎,私下里你叫我名字就行!”上官璎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大家年龄明明都比我大,还要天天叫我师姐,总感觉我要折寿了……” 停了一会,她眼睛弯弯的,如同掬了一捧清泉:“这是我的小木牌,” 天地阁的人似乎都知道这小木牌,上官璎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虽然她也会调皮的四处跑,但几乎没人不喜欢她,更别提她还极为懂事,虽然晃悠,但却很贴心的不打扰其他人,这些小木牌也是她小时候玩闹着做的,几乎给她身边相熟的人发了个遍,有段时间还流行起来,长老间暗搓搓的炫耀:“看,这是那小丫头特意给我刻的小木牌!” “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比如有人欺负你…你就把这个木牌给他们看!或者给旁边的长老看!”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还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我过去帮你解决!” 她又交代几番,几乎把门派内的事务说了个遍,生怕松听雪出意外,最后还告诉他能上哪找到她,再三叮嘱才回去复命。 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视野内。松听雪刚才还腼腆笑着的嘴角塌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上官璎离开的方向,小木牌被他随意的仍在储物戒指里,显然没有拿出来用的意思。 他还没说什么话呢,陈恭立刻抬爪,“叭”的一下给他一个暴栗。 “败家孩子怎么不知道节俭呢?” 松听雪还没回神,此刻又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出来:“前辈?” 陈恭一脸恨铁不成钢:“我问你,你怎么把木牌扔了?” 松听雪:“我没扔,只是放在储物戒指……” “这还不叫扔吗!”陈恭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神色震惊。 他还不了解松听雪吗?他那个储物戒指啥东西都没有,干净得过分,这也导致他八百年都不会打开那戒指一次,这小木牌被他扔进那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重见天日。 一向听话的松听雪此时沉默着,没看着陈恭也没看戒指,只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讨厌这小姑娘?” “真不想用?” 松听雪一句话不说,眼皮翕动,只在陈恭一声声询问下才会抬起,更多时候和周边的白雪融为一体。 这倔小孩儿。 陈恭拍拍他肩膀:“不用就不用,也没事。” 算了算了,一个合格的家长要学会尊重孩子的建议。 新入门的弟子都住在不同的小洞府,这地方很简陋,但对于修仙之人来说算得上清闲,松听雪铺好床,把陈恭小心放到床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的石板上修炼,等到陈恭睡熟,他起身,来到床边,黑夜中那双兽类的瞳孔放大,圆溜溜的模样反而有些柔软。 他看了床上的陈恭很久,神色有些温柔,更多的是无从而来的愧疚。眨眼间就变作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跳上了床,陈恭那么小一只,他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轻轻地把陈恭圈在怀里,腹部的软毛毛茸茸的,给白色的小虫子滚了个圈,看起来像件小毛衣。 - 以松听雪出众的修为,门内能和他过上几招的弟子基本没有,天地阁内的剑修又没有多少,其他流派的人又不是以好战出名的疯子,日子一长,其他人都不愿和他打,除了上官璎,只有这小姑娘还以为松听雪良善,生怕他受委屈,天天来洞府送好东西。 “师姐。”松听雪装的一副小绵羊样:“真的不用。” 他手忙脚乱的接过上官璎扔过来的一小瓶丹药,那蓝白色的小瓷瓶触手升温,显然不是什么凡品。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上官璎没什么形象的坐在旁边,大口大口的啃了块苹果:“而且我都说啦,叫我名字就行!” 陈恭看着眼前这画面,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他微微皱眉,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到一边,直接爬出来,跟这女主打招呼。 “小姑娘。” “嗯?”啃苹果的少女抬头,巡视一圈:“阿雪你在叫我吗?” 就连松听雪也搞不清陈恭的用意,他缓慢的往陈恭方向移动,企图把他挡在身后,自己则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你有听到什么吗?好像药老又在骂人了。” 药老脾气暴躁,手下的弟子经常因为没做好事被他骂的狗血淋头,况且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要是生气生得特别严重,好几个山头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上官璎喏喏点头,也没多想。 只是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下她忽视不了了,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还是陈恭忍无可忍的让她往下看。 “这边这边!” 她低头,才发现下面有一只白色的小虫子,看到她的视线,那只小虫子动了动触须,还摸了自己的下巴。 “啊!!”她吓得一声尖叫:“怎么这里还有虫子!” 虫子怎么了?虫子又没吃你家粮食! 陈恭心里忿忿,说的话还是老者作风:“小姑娘家家,做事怎的这么不稳重?” 修仙界看到妖怪还是很正常的事,上官璎缓了会就恢复过来,只是还是小心翼翼的,她不敢直视,低着头,余光看着眼前的虫子,又忍不住自己好奇,快速戳了戳陈恭背部的壳:“那个…这位……虫大仙?” “您有事吗?” “师姐!” 一瞬间,上官璎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抓住,对面青年脸上笑着,那只手却发紧。 “冒犯前辈就不好了。” 第31章 上官璎下意识后靠, 松了手。 松听雪睁大眼,整张脸都羞红一般低下头:“不好意思阿璎…我,我太担心你了……” “啊哈哈哈哈, 没事没事!” 她揉着红了一圈的手腕,心下咕哝着。 第28章 总觉得刚才他的脸色很可怕, 是错觉吗? “小姑娘啊。”陈恭没意识到这边的暗潮涌动,整只虫安稳的坐在一边:“从娘胎里带出的体弱可不好治。” 上官璎体弱, 这在天地阁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自打娘胎里带出的病气,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天地阁, 也没有能与之对应的天材地宝将其根治, 现在上官璎能做到这样看起来正常,也是凌云砸了无数珍贵药材的结果,他用功力与药材将病力集中于一天,只要能安稳度过那一天, 这个月其他的日子便都无事,但若是这一天, 上官璎的身体不能得到较好的照顾,这个月的身体状况便会以双倍反噬。 她没多想,还毫无察觉的笑着:“是啊, 我这身体一点不行,还是天地阁照顾我,我才能像现在这样能跑能跳的!” 一边说, 她还一边比比划划, 叉着腰, 试图向周边人展示她健康的肌肉。 陈恭还挺喜欢这小姑娘的,可惜喜欢归喜欢,嘴上说的话他是一点不含糊。 “小姑娘, 不知凌云告没告诉过你,你襁褓里带过来的那半根仙草,还剩下多少?” 在他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松听雪和上官璎的神色同时紧绷,两个人齐刷刷的看向悠哉坐着的陈恭,上官璎更是沉不住气,刚才友善的神色也收了起来,眼睛眨着,有些不可置信。 “我知道,你很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个。” “碰”的一下,一阵烟雾散去,刚才还坐着只虫子的地方此刻坐了个青年。 青年懒洋洋的样子,那双眼角有些下垂,本该温和的长相,又因为薄薄的扬起的唇有些戏谑,像一只甜甜咪呜叫着蹭过你指尖,最后只顺走了你身上小鱼干的猫咪。他俯身,暖棕色的瞳孔和上官璎的眼睛离得极近,内侧眼皮在对视的过程中垂下一点,显得更加锐气,上官璎呼吸有些急促,想移开目光,又被青年笑眯眯的掰了过去。 ——此招名为,恭哥的无敌审讯法。 146无感情的捧读着,陈恭在无限流也是这么审问坏人的,只是比眼前更凶狠一点,他现在这么做,目的就跟让松听雪在天地阁阁前只说自己名字的一样,单纯就是为了装逼耍帅。 而现在,显然他的手段非常成功。 涉世未深的纯情小姑娘哆哆嗦嗦,旁边的任务对象脸色黑如锅底。 不愧是自家恭哥,一石二鸟之计呢! “我不止知道这个。”他语气缓缓:“我知道的还多着呢。” 上官璎原本红润的脸色,听了这番话也不知道自己在脑海中脑补了什么东西,片刻时间,脸色就有点发白,眼神到处乱飘。 “你……” 她原本是想询问的,可是底气不足,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而刚才还很硬气的青年听到她这个开头,一下子就贴到了松听雪的身上,黑色的略带卷曲的发丝蹭着青年的脸,整个人都埋到他肩膀上了。 “雪雪~”他捏着嗓子,故作悲伤的捂住自己的脸:“对面的小姑娘好凶哦~” “这就是你的师姐吗?不会平时也这么样对你吧?好可怜~不像我,只会心疼雪雪~” 赖在人怀里的陈恭半眯眼眸,甜腻腻的对着松听雪比了个爱心的手势。 上官璎傻了眼,天地良心,她刚才的话完全称不上凶,甚至弱气得赶不上她平时说话。 “不是,我哪里……”她一时间都顾不上陈恭刚才说的东西,只想着给自己辩解。 一开始她还是信心满满的,松听雪入门这么久,她也有把握说对这个人有一定了解。 这么可爱又善良的小师弟,一定不会轻信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说的莫名其妙的话的! 她充满希望的视线看向松听雪。 等等!等等!小师弟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啊啊啊!? 上官璎咬着牙,已经对那个狐狸尾巴摇得像狗尾巴一样的小师弟不抱幻想,她起身,以一个恭敬的姿态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 “晚辈愚钝,不知前辈何意。” 粘在松听雪肩头的陈恭轻笑一声,动了动身体,侧躺在他腿上。明明他的姿势很悠闲,松听雪的指尖甚至还在悄悄绕着他的发梢,上官璎却感觉不对,刚才那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又在青年的注视下回来了。 那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眸看着她。 “对于你自己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上官璎神色恍惚一瞬。 这个词已经多年没被提起,久远到…几乎快让她忘了她来自哪,几乎快让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天地阁中的人。 “前辈神通广大。”她不死心,笑容勉强:“对这些应该很清楚才是。” “哎!”陈恭连忙疯狂摆手:“你可不用试探我,我不知道嗷,真不知道,全等着问你呢,你快点说就是了,别整那些没有用的。” 陈恭说一不二,说自己不知道表现出来就是不知道,上官璎接着又试探几句,他干脆不说话,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一个人唱独角戏,场面尴尬得很,上官璎坚持一会就坚持不下去了,最后叹了口气,把自己往后面石壁一靠,几乎快瘫成大字型。 “前辈真是一点破绽都不留给我。” 她嘟囔着,虽然看不出陈恭的修为,但在天地阁中有上百种捉人的方法,归根结底,她也能看出陈恭并无恶意,没准还能帮她解决身上的问题,她思索片刻,又想起凌云为了她的身体不断奔波的模样,原本还在犹豫的上官璎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前辈。”她苦笑着,又恶狠狠的啃了一口有点氧化的苹果:“这下我真的要自揭老底啦,你可别辜负我的信任。” 陈恭笑得很开心,托着自己的下巴:“好说好说。” 按照上官璎自己的话来说,她天生是个没人生养的野孩子。 凌云外出历练中,去自家好友的住处拜访,却正好撞上了一次人间惨案,他进门的时候,偌大一个宅邸已经没有活物,他翻找半天,才在自家老友的身体下发现一个快断气的女婴。 这女婴瘦弱得像只猴儿一样,整张小脸都憋得通红,凌云把她抱起来,才发现这女婴脖子上挂着他旧友的玉佩,既是自家好友留下的最后血脉,又是个不能自己存活下去的女婴,于情于理,凌云都没有置之不顾的道理,他也就这么把女婴带了回来。 但这么小的孩子属实脆弱,凌云又没带过孩子,刚才又被压了许久,这么一下来,小孩子的呼吸更加微弱,甚至他已经察觉不到这孩子的呼吸,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发现女婴原本紧紧攥着的拳头松开,露出了半颗药草,以凌云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草药绝非俗物, 生死关头,已经顾不上太多,凌云炼化了这草药一部分药力,直接打入了婴儿体内,这才让她活了下去,不过也正因如此,上官璎天生体弱,除了这点草药,还要靠着众多天材地宝续命。 “啊,对了。”说到这里,上官璎突然扭头,神色追忆:“我的名字也并非我的生身父母所起,我当时刚出生就遭遇了变故,最后还是凌云阁主根据我父亲和他之前的聊天所起的。” “璎”这个字,意思是一种似玉的美石,凌云说,就算她遭遇了这种变故,也希望她不要自甘堕落,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而是好好生活,像她父亲所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坚韧不拔的人。 【啧啧啧,不愧是男主的人,说话一套一套的。】陈恭听完这番话后在心里跟146吐槽【如果我是女主,对这样人设的男主也很难拒绝啊好吧!】 146满头黑线。 说归说,表面上的陈恭还是十分正经的,直接起身向对面少女询问。 “那你就不知道那株草药的来历吗?” 那样一个危急关头出现的草药,自然不是什么凡尘俗物,更别提直接把婴儿从生死关头拉了回来,过去这么多年还在发挥药力。即使放在外面,这也是修仙界人人都要争抢的好东西,更别提这只是半颗草药,若是一整颗的功力,肯定更是无法想象的超凡、 想到这里,陈恭的余光又瞥向一旁的松听雪,青年自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专注的听着上官璎讲话,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上官璎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这个…我属实不知道,毕竟当时发生事情的时候我还是个不记事的小孩儿,就连现在这些东西也是凌云讲给我听的,过去那些,我已经不记得了。” 无论是从系统那里获得的剧情,还是上官璎自己的讲述,显示她被凌云抱回来的时候才刚出生没多久,这个年纪的婴儿,就别指望她能完整记下什么东西了。 陈恭思索的时间,上官璎就很安静的等着他,她的手指拧了拧衣角,把银白色的布料较弄得出了不少褶皱。 过了一会,她才道:“前辈,我想知道,我……” 一双手突然轻柔的捂住了她的嘴。 刚才有些神色恹恹的陈恭直起身,歪着头看着眼前突兀出现的男人, 第29章 终于来了! 第32章 天地阁阁主凌云是个怎样的人? 首先, 能继任修仙界第一宗门的阁主,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天地阁的名声又一向很好, 是公认的正道魁首,也离不开这位上任后的努力。 除了在事业上的发展, 这位最让人好奇的还有他的风流韵事,凌云身为男主, 长得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在修仙界也有无数人爱慕他, 而他自己没什么绯闻, 只一心一意的守护的上官璎,在成年后更是对她关心备至。 看来男主的剧情还是没崩的。 陈恭点点头,打量着这位闻名已久的男主。 凌云一头黑发,用玉冠高高竖起, 并不同于其他师徒文中师父的冷淡样子,凌云看起来十分正派, 更像是印象中少年漫的男二,隐约还有几分兄长般的气质。 那双眼睛看向上官璎的时候满是温和,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陈恭。 “不知…阁下突然拜访我天地阁何意啊。” 上官璎好像还想说点什么, 凌云扔过去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她又悻悻的闭上嘴,对着陈恭吐了吐舌头。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阁主的, 基本都是这种一百个心眼的货色, 陈恭不太想和这种人打交道, 摆了摆手,一副特别无奈的样子。 “阁主不用一副防贼的样子,我并无恶意。” 刚才上官璎讲述自己身世的时候, 陈恭并没有感受到这位阁主大人的气息,想必他也才来没多久,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具体谈话内容。 凌云先是确认上官璎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才回过头,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看不出深浅的青年。 修仙界有不少老妖怪,虽然骨龄大,但却用了点手段让自己维持在年轻时候的样子,更有甚者会偷走其他人的脸,按在自己的身体上,假装自己的岁数不大,凌云一向对这种人嗤之以鼻,眼前的青年出现的这么诡异,他不得不怀疑这人也是其中一员。 “阁下一路风车劳顿,想必很辛苦吧。”凌云笑得温和:“在下招待不周,没有第一时间给阁下安排住处,是我的疏漏。” “哎!”陈恭一点也不客气,顺着他的话就继续往下说:“阁主太客气了,您阁里这俩小辈做的就不错,相当的懂礼貌,让我这把老骨头甚是欣慰啊!” 上官璎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显然没想到自己刚才照顾了什么。 陈恭一边说,又拿起了上官璎带来的另一个苹果,张嘴就啃了一口:“真的,不用多安排什么,这俩孩子可好了,我看着就喜欢,都想捡回家里给我当孩子。” 他这一番话,直接给自己超级加辈。 凌云本来就看不清他修为的真实水平,这么一搞,他更是满头雾水,身后的上官璎虽然也不明白状况,但还是乖巧的配合陈恭:“前辈人可好了,放心吧凌云,我们都没事。” “没事?”凌云看向他,眉心微蹙:“没事的话,你怎么会提起……” 未竟之语消散在他唇边,凌云叹了口气,回过身继续跟陈恭说话:“阁下今日的行为,是在下看护不当,如果小辈多有冒犯,凌云现在这里跟您赔个不是。” 陈恭把嘴里的苹果咬的咔咔响,完全不在意凌云说了什么:“啊?没事啊,当然没事,他俩真没冒犯,我刚才说的捡回去当孩子的话也不是假的,你认真考虑考虑,我觉得我还挺适合的呢~” 凌云面前掉下一排黑线:“阁下,阁内的小辈都不懂事,你也不要跟着开玩笑了。” 对面青年笑眯眯的,怎么看都不怀好意:“怎么都觉得我在开玩笑呢?” “我带孩子可有一手了,没准能治好这小姑娘身上带出来的娘胎病呢~” 同陈恭预想的一样,凌云听到这番话就变了脸色,刚才有点放松的气氛又严肃起来。 “璎儿。”他转过头:“你先带着新入门的弟子离开,去你的洞府待一会,我同这位先生说会话。” 上官璎“啊”了一声,磨磨蹭蹭的站在原地,目光求助的看着陈恭,显然是不想走。 “哎哎哎!”陈恭自认为比凌云更懂得教导孩子:“小孩儿不想走就别走了呗,你硬逼着人家走干嘛、这样把她叛逆期逼出来我可不负责的嗷!” 凌云没听过叛逆期一词,但也能从语境中隐约推断出这个词的意思,他拧着眉,看着面色乞求的上官璎,最后还是松了口。 “好吧,既然阁下这么说,那我们就不避讳了。” 他起身,亲自为陈恭斟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的。 “阁下对璎儿的事情知道多少?” 陈恭嫌麻烦,看向了一旁的上官璎。 上官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对陈恭这么言听计从,被他看了一眼,就心领神会,跟凌云小声说了刚才他们谈话的部分内容。 “我也不绕圈子。”等着上官璎解释完,陈恭已经吃完苹果,又慢悠悠的喝上了茶,那双眼睛都惬意的眯了起来:“那株草药还剩下多少…或者,我换一个说法,那株草药…还有吗?” “……”凌云权衡利弊一会:“阁下果然敏锐。” 既然对方知道的东西这么多,凌云也不藏私:“实不相瞒,就算那株草药并非一般凡物能比,璎儿也已经及笄,这些年都靠着那半株草药,前几年草药的用量就已经捉襟见肘,但还是能靠着功力弥补,今年还剩下最后一点,就算再仔细,也只能再用一次了。” 陈恭点头,也不说话,若是他跟着说点什么,凌云能试着套套话,他这么一沉默,凌云反而拿不准主意,只能看着这青年一脸的高深莫测,好像把一切事物都掌握在手中,让他疑心自己说的这些这人早就知道了。 【噢噢,原来如此啊,今年只能用最后一点了。】 【恭哥,你从哪知道这么多的?】 146觉得奇怪,剧情中好像也没给那么多隐藏剧情啊,陈恭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看情况,现在就连男主都觉得他是个世外高人。 陈恭挠挠头【我不知道啊,但是他们都觉得我什么都知道。】 等等?146这才觉出不对味来。 也就是说,自家男主一直在空手套白狼是吧! 但就他那神秘兮兮的样,没几个人能不上当! 陈恭在脑海中笑起来,146又切换到现实中的陈恭,两个表情来回切换,146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维持现实世界面部的表情管理的。 【将计就计,真香!】 另一边,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透露个遍的男女主对视一眼,凌云的脸色都比刚才更加恭敬。 “不知阁下对璎儿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建议。” 说实话,陈恭一无所知,只知道要拿到原剧情中那株仙草而已。 这株仙草并不像普通植物,上官璎所拥有的那半株并不会削弱它的力量,这种作物的生命力无比顽强,只要还剩下最后一点完好的根茎,就能在多年以后重新生长出来,届时,只要上官璎凭借自己的力量摘下仙草并服用,便能完全治好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他拂了拂自己的下巴,状似高深的看着凌云。 “阁主信天命吗?” 修仙之人大多都对这个有点讲究,凌云听到这个问题也没有急着回答,反而低下头,细细思索了一会。 “阁下可信?” 陈恭毫无犹豫:“我自然是信的。” “修仙本就逆天而行,知天命才知自己最终能走到什么程度,若是连天命都不明白,更别提劳什子修仙成仙了。” 在场的几个人听了这话,气息微滞,都开始沉思起来。 陈恭摇了摇头,表示这些人对剧情的力量一无所知。 “雪雪啊。”装完逼,陈恭又叫了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松听雪:“带着这小姑娘,你俩去外面玩会泥巴。” 泥…泥巴? 松听雪还没反应,上官璎就已经跳了起来:“前辈!哪有这么大的人还玩泥巴的!那都是小孩子玩的!” 陈恭吹胡子瞪眼:“快去!我要和阁主说点事,你怎么不知道变通,不玩泥巴抓抓鸟打打猎也行!” 上官璎:“你刚刚还说要尊重孩子意愿的!” 陈恭:“不,我现在想法变了。” 上官璎:“什么?” 青年用了一个小法术,直接把两个人送了出去,走之前,松听雪和上官璎最后一眼是他笑眯眯的脸。 “我现在的想法是——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 上官璎就这么被附带着,传送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地。 松听雪看了看四周,干脆的坐了下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少女跺着脚:“前辈真是的,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 她严重怀疑,最开始让她留下就是为了给凌云解释,她就是个用完被丢的工具人! “小师弟你怎么这么冷静啊?”上官璎发泄了一会,才发现松听雪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 第30章 刚才也是,她都急成那样了,小师弟还是那么镇定,一点也不像她这么急躁。上官璎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勉强是个大师姐的身份,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跟着松听雪坐在旁边。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话题太过复杂,上官璎悄咪咪的看了松听雪好几眼,发现平时话不算少的小师弟现在格外沉默,身为一个好师姐,她觉得现在是发挥她作用,打开一个聊天话题的大好时机! 聊什么呢?她想了又想。 修炼方法?不行不行,太枯燥。师门趣事?也不行,最近天地阁什么好玩事情都没有!啊……对了!应该说这个! 上官璎眼睛一亮:“小师弟!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33章 “咳咳咳!”松听雪被上官璎突如其来的话题搞得噎了一口口水:“师姐……” 他明白这人性子跳脱, 却也没想到能跳脱到这个程度,上一秒还在讨论她的家族和病体,换个场景就能过渡到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上官璎嘟着嘴, 略带不满的看着松听雪。 在她完美的推算下,现在谈论恋爱话题是最好的, 能完美的破开一个局面缺口,让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小师弟重新露出笑脸。 明明就没有错嘛!你看!他还说了几句话呢! “所以有没有嘛!”上官璎一脸八卦, 还扯着地上的草根玩:“告诉我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松听雪一脸无奈:“修仙需竭尽全力, 我并没有别的时间去想那些事情。” “诶——” 一脸失望的上官璎踢了踢脚边石子。 “我还以为小师弟你喜欢前辈……” 松听雪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师姐, 话不能乱说。” 被他吓了一跳的上官璎缓慢的眨巴一下眼睛,嘴里小声的把话补完:“前辈那样的女性呢…” 上官璎话一说完,松听雪反而冷静下来,他又默默转头, 垂着眼睫盯着地面:“我…并无心上人。” 场面又尴尬下来。 上官璎看他不打算说话,自己又说了一点东西。 “哼哼, 小师弟还小,没有心上人也很正常啦。”她搓搓手:“师姐我可有呢!” “是阁主大人吗?” “咳咳咳!!”这下轮到上官璎咳嗽了,他咳嗽得满脸通红, 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羞得:“小师弟怎么知道?” 你表现的那么明显,只要有眼睛就都能看出来吧。 松听雪想了一下,好心的选择不说。 “只是猜测, 毕竟我在阁中见过的人不多, 阁主大人是其中的佼佼者, 爱慕他很正常。” “是吗?”她的眼睫毛扑闪着,亮晶晶的:“有那——么明显吗!” 上官璎本身就是个好看的小姑娘,年轻貌美, 说话也甜,平时活泼得像是只小鸟,现在脸红得彻底,难得安静的坐在那里,带着一种少女怀春的腼腆羞涩,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软。 喜欢……会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吗? 松听雪忽的起了兴致。 “师姐为什么会喜欢阁主大人?” 上官璎的眼睛眨得更厉害,手指也不安分,一下一下缠着自己长长的发丝。 她没注意,松听雪平时讲话并不是这么直来直往的,只是现在有更复杂的事情分去了她的心神,她无暇顾及这一点点的怪异,满脑子都是刚才他问出口的那个问题。 “喜欢…也要理由吗?” 她没直说,松听雪只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他思索了一下对方问的问题,又反问回去。 “也就是说,师姐没有理由的就喜欢阁主大人了吗?” 上官璎更加害羞,完全搞不懂小师弟顶着这么一张仙气飘飘的脸是怎么问出这么直白的问题的。 她胡乱扑腾着手:“诶呀!小师弟你在说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找回一点理智,叉着腰,虽然脸蛋还是红的,但是已经摆出了几分内强中干的师姐架子。 “你想想。”她一点点的数落着:“我从小就是阁主大人带着的,虽然之前把他当成亲人,但是他老出门!而且一出门就好久,我见他一面也很不容易的,后面压根没有亲人的感觉,就像…就像八百年不来一次的隔壁宗门的朋友一样!” 凌云身为阁主,处理的事情繁多冗杂,只能把上官璎交给身边的弟子照看,就算这样,无论他那段时间再忙,他也不会忘记给上官璎带回一些她喜欢的小玩意,有一次上官璎见过了人间的糖葫芦,吵着要吃,其他师兄弟都没办法,只有凌云最后真的带着糖葫芦回了宗门。 想起这些事情的上官璎更加理直气壮:“而且,而且阁主大人那么好看!我一个正常的及笄少女,喜欢他怎么了!” “诶呀呀——”转瞬之间,他们俩又回到了刚才的洞府,陈恭笑眯眯的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上官璎:“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上官璎刚才还挺胸抬腿的站着,气势汹汹的喊出了那番话,她现在整个人都呆在原地,十分僵硬的拧过头,看着陈恭旁边神色不明的凌云。 “哈哈。”她脸上挂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哈哈,好巧,真的是好巧哦。” 呜呜呜呜她不活了! 随着少女捂着脸跑开,凌云也告退,松听雪和陈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陈恭懒洋洋的往他身上一倒,松听雪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他低头,看着肩头青年的柔软发旋。 陈恭还担心他不自在,微微抬头,安抚性的笑了一下,那双暖棕色的眼眸微弯,不像刚才的戏谑,闪着柔和而璀璨的光。 松听雪抑制住自己想伸手抚摸那双眼眸的欲望,无端想起了上官璎最后那句话。 “他那么好看,我喜欢他怎么了!” 前辈也……十分的好看。 他想。 -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傍晚,已经在自己洞府等候已久的上官璎向着对面的白衣青年眨眨眼,手上端出了不少小菜,还有几坛子酒。 在他们还身处荒地的时候,上官璎就提议晚上小聚一顿,说当是师姐弟的迟来见面餐。 松听雪其实没想来,但在陈恭睡熟后,他还是选择来了,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他还想…继续白天的那个话题。 让人没想到的是,上官璎看起来娇小可人,喝起酒来是一点都不含糊,酒过三巡,松听雪隐约都有点醉意,少女看起来还是能干三大碗的模样。 “师弟,呜呜呜。”她一边灌着酒,一边满脸通红:“你说阁主是怎么想的,我今天都那么说话,他还是没什么表现,是不是他不喜欢我啊!” 她自说自话,好像并没有期待松听雪做什么答复:“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明明之前都隐瞒的那么好的这件事,今天都说出来就算了,人家还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不会预示着我悲惨的结果吧呜呜呜呜。” “我还以为他喜欢我呢……家里人都不在,只有他和其他师兄弟一直陪着我。”上官璎放下酒杯,第一次看起来有点落寞:“他要是因为这件事不要我了怎么办…” 听到这里,松听雪放下自己手中的酒,含着醉意的眼眸向着少女看过去。 “师姐就不在意自己家中的事情吗?” 上官璎的身世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就是她更小些,未曾亲眼见过那些惨烈的画面,肢体乱飞,血光四溅,那场面绝非人间该有的模样,松听雪日日苛责自己,每天都要花费不少时间与过往对抗,没想到上官璎的性格如此活泼,就如同…她没经历过那些事情一般。 松听雪又灌了一大口酒,上官璎不识货,买的酒是常见的烈酒,这种酒的香气十分粗糙,喝起来却十分有劲,一口辛辣涌进松听雪的喉咙,把过往的腐朽残渣又翻了上来,他眯着眼,几乎要看不清对面的少女:“我不明白。” “啪——” 上官璎气血上涌,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她手痛,酒劲都醒了几分。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她还笑着,脸上却簌簌的流下两行清泪,察觉自己脸上湿了,她伸手,极为用力的把那些水痕抹掉:“可是,活着的人要怎么做,才能回应死去人的期待呢?” 她一开始,也拼命的想逃离过往。 沉甸甸的一切都压得她喘不过气,凌云不带感情色彩的跟她阐述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却因为直白而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她没见过父母的容貌,却总能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两人的形象。 “真可怜啊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家。” “若不是阁主大人发现,她可就和她爹娘一起死在那里啦!” “太惨了,真是太惨了!” 在这种幻境中长大的上官璎,已经懂得了自己要扮演的身份位置。她收敛起自己性格中的跳脱,更多的表露出自己懂事而天真的那一面,她温柔和善的对待每一个人,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寄住在他人家中的,弃婴。 第31章 上官璎一边喝着酒,一边大把大把的流着泪:“后来阁主告诉我,我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他说希望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是这里不是我的家啊,就算他这么说,我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做呢?” “不对…不对……”她那种喝法压根不是在品酒,像是在给自己不停的灌水:“后面我才发现,有的人…就算你扮成那么懂事的样子,他也喜欢你。” 药老的脸色一直都很差,年幼的上官璎一直都不愿意靠近他,直到后面送小木牌,她迫于礼貌,不得不送了药老一个。 “你知道吗小师弟!”上官璎流着泪的眼角眯了起来,想起一段高兴的记忆:“我之前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后面我撞到他在偷偷和人炫耀我送的小木牌。” 这一点一滴的善意,在最开始会让上官璎被压的喘不上气,她感觉迷茫,而在这种时候,凌云再一次站了出来。 他这次和上一次同样坚定温柔。 他说他的话和上次一样,上官璎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这一次和上次不同,这一次的上官璎,带着犹豫和期待,牢牢地,握住了凌云的手。 微风吹过后半夜漆黑无月的天气,两人已经是在摸着黑喝酒了,上官璎刚才那种喝法,就算她天赋异禀也根本顶不住翻上来的酒劲,迷迷瞪瞪的趴在石桌上,一边喝酒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小师弟。”她侧着脸,脸上傻乎乎的笑:“我觉得大家活得都好累哦,可是现在的我不一样,我替我那么多的亲人在世上活着,我就要玩遍我没玩过的东西,尝尝没吃过的美食。” “凌云无数次的告诉过我,我的父亲希望我为自己而活…大家都一样,大家都得为了自己好好活着才对……” 上官璎的声音越来越小,咕哝着听不清,到最后完全倒在了石桌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许久,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显然是睡熟了。 她的手腕还露在外面,借着一点仅存的星子,雪白手腕泛着光,隐约能看到那黑色的图腾痕迹,松听雪盯了那图案一段时间,放下了手中的酒:“阁主大人,更深露重,该把她带回去了。” 一件黑色大衣悄无声息的披在了少女肩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凌云目光闪烁,看着还在石桌边独酌的松听雪,轻轻点了点头。 被抱着离开的上官璎还睡得很沉,梦中不安分的动了动,小声念着凌云的名字,抱着她的凌云一顿,面色也温柔些许。 松听雪没告诉上官璎,身为狐狸,自己的夜间视力很好,他看着远去的两人,握紧了杯中的酒,在漆黑的环境中,默默的坐了一夜。 当然有人能放下一切好好活着。 可这个人…唯独不能是他。 第34章 又过了一段时日, 松听雪才想起,自己光顾着和上官璎说那个所谓的“恋爱话题”,忘了问陈恭他和凌云谈了什么。 等他再问起来这件事的时候, 陈恭笑得神秘兮兮:“明天你就知道啦。”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出来, 青年就把他从睡梦中扒拉醒。 “快走快走。”陈恭催促道:“去晚的话就赶不上秘境开放时间了!” 等到他被陈恭领着急匆匆的到了目标地点,他才发现上官璎也在, 凌云好像是刚把她送过来,叮嘱了几句话, 向着这边的陈恭点了下头, 就离开了。 “师弟!”上官璎十分热情的打招呼:“早早早!” 人群闹哄哄的,秘境的入口显然没有打开,陈恭看还有时间,就抱着臂膀, 向一头雾水的松听雪解释:“如你所见,这是个即将要开放的秘境, 你昨天不是问我和阁主谈了什么吗?他今天有事,没办法来,所以让我在这个秘境中保护好上官璎, 让她能平安的拿到药物治病。” 戴着张狐狸面具的陈恭耸耸肩:“就这些内容哦。” 之前上官璎的情况,松听雪可是听了全程的,先不提那半株神奇的药草, 如果要根治她的病, 需要的东西也绝对不简单, 甚至…松听雪捏紧拳头——甚至是另半株药草。 “这个秘境快开了,到时候你俩拽住我,一人拽一边, 记得拽紧点,这秘境一旦分开就难找咯,可别出什么意外状况。” 陈恭再三叮嘱,秘境的入口开始撕裂扩大,周围泛出淡淡的白色光芒,陈恭眼神一亮,拽住两人就往里而去。 一阵熟悉的晕眩过后,陈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坐在草地上,左边的松听雪不见影,右边的上官璎也不在,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钻空子不分开这件事果然行不通。 在剧情中,这处秘境就会强制把一同进来的队友分开,凌云原本派了不少人保护上官璎,可因为这个机制,女主后面只能一人独行,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就连他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可得赶在其他人之前过去,别让这俩小孩被人欺负了。 “前辈!” 远处的树林中传来松听雪的声音,陈恭抬头望去,气喘吁吁的松听雪看到他眼神一亮,飞快的跑了过来:“这里太危险了,我刚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前辈快跟我来,我们去那里歇歇脚!” 陈恭一个骚气的闪腰,躲开了松听雪要来扶他的手。 “哎哟。”他瘫在草地上,揉着自己的腰:“我这把老骨头,进秘境的时候就不舒服,刚才着急找你们又摔了一跤,现在更难受,你先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凑和凑和就行。” 陈恭倚老卖老的姿态十足十的像,他揉着自己的关节,好像真疼得呲牙咧嘴。 松听雪看他这样,也不好再伸手扶,只是笑容有些勉强:“可是前辈,这里是露天草地,太不安全了…还是去我说的那个地方吧,我小心的搀扶你,肯定不会出大问题的!” “唉。”刚才还假哭的陈恭放开自己的手,悠哉的躺在地上:“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 “随便搀扶老人就算了,怎么还不尊重人呢!” “果真假货就是假货,没有雪雪半分温柔捏~” 那假松听雪被这番话整得破防,神色狰狞,一下就要伸手过来抓陈恭,青年毫无防备的躺在那里,眼眸微弯,“松听雪”却无端感觉到一股凉意,直勾勾的爬上他的脊梁,等回过神的时候,他想要抓人的手已经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诶嘿。”青年起身,笑得更加开心,视线上下打量着他:“你想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恭哥。】146突然出声【跟着这家伙走。】 146用这种确信的语气说话的时候,从来都不是在开玩笑,刚才还面带笑意的陈恭收了法术,“松听雪”却还能感受到脖颈一圈有凉意环绕,如同被什么东西圈住了脖子,陈恭搓了搓手,状似无意的收紧手指,那阵束缚感更重,“松听雪”几乎要被这阵压力整得窒息。 “带我去那个地方。” 青年在他颈后耳语,暧昧得如同情人厮磨。 “别耍花招,不然有你好果汁吃嗷!” “松听雪”带着他,来到了一面湖泊。 这面湖泊清澈见底,如同一面镜子,完整而清晰的把陈恭倒映在水中。 【触碰它。】146再次出声。 陈恭没有犹豫,指尖触碰湖面,从手部开始,一股奇妙而温暖的感觉迅速在他身体中游走,又仿佛他在跳转每一个世界中身体的晕眩感,水面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强盛,到最后完全把陈恭笼罩在其中,他闭上眼,任由自己失去意识。 - “无灾无难,无苦无痛,无病无伤……” 一阵很浓烈的香烛气味。 耳畔有无数人的朗诵声,重复着什么话,一遍又一遍,随着他们声音的重复,那股香烛的气味也越来越厚重,陈恭闻着心烦,干脆睁开了眼。 在他睁开眼的一刹那,房间里的香烛尽数熄灭,人们的朗诵声也停了下来,只有少数几个人的窃窃私语,木门吱呀的叫唤一声,其他人鱼贯而出,最后只剩下两人,这两人走到陈恭面前的蒲团附近,双手合十,神色虔诚的跪了下来。 在这时,陈恭才发现自己坐在贡台上,四周昏暗,屁股下是一圈金线钩织的莲花垫,旁边还摆着几根已经熄灭的香烛,贡品有馒头、水果和一只猪头,都是新鲜的,还冒着热气,用几个白玉盘子均匀的摆着。他刚醒来,肚子有点饿,看着面前的夫妇二人,干脆拿起了一个大馒头吃。 夫妇二人跪拜了五下,又起身,陈恭嘴里咽了一口,才发现妇人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 婴儿的眉心点着红朱砂,头顶两只肉耳朵紧紧贴着,他还没睡醒,小脸揉成一团,睡得发红。 “仙人。”因妇人抱着孩子不便走动,那丈夫手持两根香烛,率先走到贡台旁边,陈恭这时候已经把馒头吃完了,开始吃猪头肉,他把肉拿到男人眼前挥了挥,扇过去的风带动了男人几缕发丝,但是对方却像看不到他一样,还在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那香烛在男人的手中无端自燃,一抹妖异的幽蓝色火焰破空而起,直接把那一整根香烛吞噬,男人不在意,而是不慌不忙的把手中的另一支香烛投入其中,火势蔓延得更大,烧了一会儿,原本在火焰中消失的香烛被火舌吐露出来,上面的小火苗安安稳稳的待在烛芯中,光芒却比刚才大了一倍,完完整整的照亮了这个狭小的房间。 第32章 陈恭刚才只能勉强看清周围的东西,现在房间变亮,他才看清这个房间内是没有窗户的,墙壁还是门都用着厚厚的黑布遮盖的严实,外面的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来,屋内像是许久没有打扫,灰尘被火焰烧的“噗噗”作响,充满了一股陈旧的气味。 青年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极其慌乱,他着急的把手中猪肉拿到眼前,翻来覆去的查看,确认是新鲜肉后才放松的长舒一口气。 妇人犹豫一会,在丈夫坚定的目光下,把怀中的小婴儿抱了出来。 “临木…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方法,时间过去这么久,谁也不能确定可不可行,万一……” “夫人,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被称作“临木”的俊美男子安抚的拍了拍妇人的手,那双黑眸中满是坚定:“如果不这么做,我们非但完不成家族的使命,更无法让我们的孩子健康长大。” 这是一次赌上了命运的豪赌。 谁也不能保证从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咒术是否还有效果,在漫长的时间变化中,有些咒术已经失传,甚至有些被扭曲的继承下来,和原来的效果南辕北辙,若是他们正在进行的咒术出了差错,会造成他们无法想象的糟糕后果。 女人的眼角落下泪来,抱着孩子的手就是不松开,男人咬牙,用力把孩子抢过来,随着女人一声尖利的嚎叫,那尚未睁开眼睛的幼崽就被扔到了香炉中,烛焰在一瞬展开,像之前吞噬香烛一样,把孩子直接吞了进去。 “听雪……”妇人跪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我的听雪啊……” 陈恭刚才还在看戏,那小孩一被扔进去,他就发现自己也被拽了进去,进入了一个周围满是幽蓝焰火的空间,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和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对上了眼。 “呀!”婴儿的眼睛又大又圆,白而长的眼睫扑闪扑闪:“呀呀!” 陈恭不太擅长应对小孩,他拧眉,凶巴巴的拎起小崽子的后颈肉:“干嘛?” 他这么一拎,小婴儿的脚丫和小尾巴都露了出来,脚在虚空中乱蹬,那根还没长满毛的肉尾巴也抗议的甩了几下:“呀呀!!” 青年没有理会他的抗议,反而仔细的观察起眼前的小婴儿,他这么小,还没长开,每个地方的皮肤都是红红的皱皱的,他看了又看,非常认真的评价了一句:“真丑。” 小婴儿听不懂陈恭的意思,只能看出眼前这个漂亮哥哥不喜欢自己,他嘴巴一瘪,张嘴就开始哭。 幼崽哭起来是很恐怖的,陈恭被他烦的一个头两个大,好话都说干了,用尽了什么方法都止不住,眼前的小崽还在声嘶力竭的哭嚎,好不容易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青年又开始哭,看到他张嘴巴陈恭就头皮发麻,想都没想,直接把自己刚才没吃完的猪头肉塞到他嘴里。 “呀?”小婴儿乳牙还没怎么长,根本咬不动嘴里的肉,他吮了吮,尝到一股香香的味道,更用力的吮吸,最后终于笑了出来。 “呼。”陈恭松了一口气,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麻烦精。” 第35章 陈恭在这片房间中转了又转, 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去的方法,无奈之下,他又重新看向了屋内的小婴儿。 小婴儿一无所知, 还在用力的吮吸着嘴中的肉条,仿佛自己吃的是什么玉食珍馐, “呀呀”的快乐叫唤着。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怎么才能离开带这个鬼地方?” 陈恭一边说,一边又往他嘴里塞肉条, 看起来吊儿郎当极为不负责。丝毫不顾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东西。 “算了,我问你做什么。” 他的手指把要喂向婴儿的肉抓了回去, 小崽一愣, 当即就不乐意了,伸手呀呀的想抢回去,陈恭自然不能让到嘴边的肉飞走,直接把肉条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小婴儿看看他的嘴,又看看自己长翅膀飞了的肉, 哇的一下张嘴就要哭,陈恭都形成条件反射了,看到他张嘴, 直接就把自己的手指头伸了过去。 没有猪肉了,拿自己的肉也一样。 只要这小祖宗别再嚎了! 青年皱眉,自己的手指尖隐约有些疼痛, 定睛一看, 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婴儿咬破了皮, 里面的鲜血慢慢渗出,形成了一滴鲜红色的小鼓包。 他也不知道这么大点的孩子,嘴巴怎么能这么锋利。 刚才这小崽子的头上就有一颗点的朱砂, 陈恭见状,用沾了血的指尖直接戳他额头:“我给你吃的,你怎么还咬我,真不让人省心!” 青年的力气不重,幼崽还以为眼前的漂亮哥哥在和他玩耍,伸出小手去握住他的手,笑得咯咯的。 就在那小爪子握住陈恭的一瞬间,整个幽蓝房间开始融化,缓慢的向下坍塌,陈恭抱起孩子,发现自己渗血的指尖无顾出现了一根红色的带子,在他的指尖缠了几圈,又连到了一旁的婴儿额头,遥遥的相对,发出刺目的血红色光芒,逐渐绽放扩大,如同烛焰一般,把这里全部覆盖。 陈恭再睁眼,自己依旧坐在贡台上,只是手里拿着的肉没了,只有那根无形的纽带依然存在,他动了一下,就见自己面前的香炉摇晃起来,婴儿从里面被翻出来,挥动着自己的小手。 妇人焦急的扑向孩子,看着怀中幼儿安全的模样,反而比之前哭得更凶,男人也松了一口气,放开了自己的手掌,掌心已然被他掐的鲜血淋漓。 ——成功了。 自家孩子竟然真的得到了仙人庇佑。 “夫人。”男人眼眶发红,把女人和孩子都揽在怀里:“我们成功了,召唤护家仙的法术成功后,无论如何,我们的孩子都能活下去。” 妇人顾不上点头,只是把自己怀里笑得很开心的幼儿抱的更紧:“还好有护家仙大人回应,还好……” 刚才陈恭被拽进去太早,压根就没听见妇人叫他什么名字,现在听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才反应过来面前小事精的身份。 小事精本人可不管这些,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看着贡台上的陈恭,砸吧着自己的嘴。 陈恭:…… 我的肉! - 陈恭试了又试,最后确定,在这个家中只有松听雪能看见自己。 由于这场仪式,女人对年幼的松听雪更加溺爱,男人也不必说,整天就顺从自己老婆的想法,只要不耽误他和老婆贴贴,完全不管面前的小孩。呆的久了,陈恭也明白这个家中的大致,女人叫叶澜久,男人叫松临木,这个地方正是剧情中的雪狐一族所在地,松临木是这代族群的领头者,是族长一般的存在。 天生就是族长孩子的松听雪不是一般的淘气。 上树掏鸟蛋,下水摸泥鳅,这个年纪的松听雪贯彻了他幼年时期鬼哭狼嚎的熊样,跳脱得让人觉得烦躁,更别提他掏的不是一般的鸟蛋,上午刚把人的鸟蛋偷走,下午山雀一族就来抱怨自家孩子不见了,泥鳅倒是没事,可这泥鳅是已经成了精的老头子,上岸后摸着自己的腰,对松听雪这瓜娃子好一顿抱怨,最后还是松临木出面,狠狠打了一顿松听雪的屁股,老头子才摸着自己的胡须满意的离开。 “喂!”小狐狸已经化作原型,只是屁股毛秃了一块,露出的地方隐约有些发红:“你不是说给我打掩护吗?你人呢!” 陈恭还带着之前从幻境中带出的狐狸面具,闻言,笑眯眯的回复:“我都跟你说啦,你偏不听,吃苦头怎么反而赖上我了?” 松听雪的眼睛挣得溜圆,一张漂亮小脸涨得通红,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干脆扭头,不理会身后青年。 哟,学聪明了。 陈恭挑眉,只能看到一条气鼓鼓的大尾巴。 年幼的松听雪藏不住事,当时他长大一点,能依稀说出点话,叶澜久逗弄他,让他开口喊妈妈,松临木这个时候也较上劲,在婴儿耳朵边“爸爸”“爸爸”的叫唤个没完,松听雪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在二人无比期待的目光下吐了个泡泡。 “格…哥哥!” 夫妇二人看不明白,可陈恭看得见,那双小手直勾勾的对着自己的方向,嘴里还吐着泡泡,说话含混不清:“哥哥!” 陈恭的活动范围就在松听雪旁边,一直以来,他就这么跟着这小家伙,毫不夸张的说,松听雪看见陈恭的时间比看到松临木的更多。 看着自家宝贝一直看着别的方向,叶澜久有点担心,可是松临木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他的目光随着松听雪的手指了过来,在陈恭的位置打个转,悄悄拉了拉自己夫人的衣角。 “这是好事。”他低声道。 叶澜久也反应过来,狐疑的看了陈恭这边一眼,又慈爱的拍了拍幼儿额头。 在这种心照不宣的环境下,松听雪很快就懂了,这位总在自己旁边的漂亮哥哥,是个好用的挡箭牌。 管家:“少主,你怎么能打别人家的小朋友!” 第33章 松听雪弱弱开口:“是哥哥叫我做的。” 松临木:“你个臭小子!怎么去把伯伯花拔秃了!” 松听雪理直气壮:“是哥哥叫我做的!” 叶澜久:“你这孩子,怎么把碗里的胡萝卜都挑出去了?” 松听雪嚣张跋扈:“哥哥!” 仙人的手段自然和凡人不同,一开始,家里人还纳闷,这仙人叫松听雪做这些是什么寓意,莫非那小朋友是什么坏人?那花开着有碍发展?胡萝卜中下了禁制?虽然不明白,但是护家仙不会骗人,一定是为了他们孩子好。 松听雪靠着这个小手段嚣张了好一段时间,但陈恭是谁,陈恭怎么可能任由他借着自己的名头搞事,其他人虽然看不到他,但不知道是不是仪式参与程度的原因,松临木能隐约感受到他的存在,还能看到他写出的字。 松听雪做一件坏事,陈恭就笑眯眯的往小本子上记一件,记到了松听雪生日那天。一桌子菜上齐,小狐狸最爱吃的就是红烧鸡腿,他刚要伸手夹,却被自家面色严肃的老爸拦下,松临木拿起了放在红烧鸡腿上的小本,一桩桩一件件,松听雪尿了几次床都被记了个遍,他越看脸色越黑,看到最后,还能看到几滴墨水晕染的痕迹,最后还有一个“唉”字。 仙人记录下这些是什么用意? 松临木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惊胆战,最后那句叹息更是在他脑子里百转千回的转。 虽然仪式成功,但万一有什么问题缺陷呢?难道这护家仙并不是无理由的保护听雪,而是要选人照顾吗?写了这么多事情,十件有九件都是松听雪借着人家名义瞒过去的事…男人翻页的指尖一顿,仙人莫不是觉得听雪顽劣,不堪教养?! 惩罚事小,仙人的保护更重要。 千万不能让护家仙对听雪失望! “崽崽。”松临木已经完全理解一切,面上笑得无比温和,还夹起了一根鸡腿,耐心的骨肉分离:“你过来一下。” 不谙世事的松听雪甩着尾巴就跑了过去。 “啊~” “啊——”小狐狸张大嘴巴。 一口香甜松软的鸡肉被送进了嘴,小狐狸的尾巴摇得更欢快。 “崽崽啊,好吃吗?” 松临木慢思条理的又拿上一根鸡腿,那油滋滋的肉看得松听雪眼馋,口水都要留出来了:“好吃好吃!” 他疯狂点头。 “哦?”男人又问:“有你三天前从隔壁娇娇那抢的烤鸡好吃吗?” 小狐狸嚼着肉:“当然有!那烤鸡又干又柴,吃着塞牙!” “那有你一周前从伯伯院子里抱走的那只鸭子好吃吗?” 小狐狸舔舔嘴巴:“那只鸭子可好吃了,但就是……”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扭过头,看着自家一脸温柔的爹:“爹,你说这个做什么?” 奇怪,他不记得和爹爹说过这些事啊? 松临木温和的笑脸逐渐狰狞。 ——那是松听雪过的最难忘的一次生日了。 他哭喊着叫娘,可不知自家爹跟娘说了什么,女人的神色立刻复杂起来,甚至手中的拳头蠢蠢欲动。 “加油。”叶澜久心疼的擦擦松临木脸上的汗:“该让这孩子长长记性了。” 松听雪傻了眼,捂着自己被打肿的屁股:“爹!!是哥哥!都是哥哥让的!” 啪! 又是一记沉甸甸的父爱,松临木气得头上青筋暴起:“还往仙人头上赖,臭小子,你自己看看你这些日子都干了啥!” 松临木拿着小本,说一件他干出的“罪行”,手下就打一下。 因为连续尿了三天床再次挨打的松听雪捂着尾巴跳开:“我真没偷吃厨房的猪头肉!这个真的是哥哥干的!” 还有烧鹅、桂花糕和甜酒!他压根没见过这些东西! 这臭小子,事到临头还往仙人的身上泼脏水! 松临木干脆撸起袖子,拿起了一边的鸡毛掸子。 听着院子里的闹哄哄,陈恭半眯着眼,美滋滋的吃了根新鲜的红烧鸡腿,喝了口甜酒。 真香! 第36章 【146, 这里是幻境吗?】 陈恭接过松听雪递过来的苹果,悠哉的啃了一口,花瓣随风飘落在他的头发上, 被他的手指轻轻拂去。 在这个地方,他见识到了一个和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松听雪”。 小松听雪天天在外面玩, 最喜欢的事情是化作原型,团成一个狐狸球球窝在床上, 没有一点他之前见过的长大后松听雪的样子。 【……】146尽职尽责【恭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喂!”松听雪刚才不知道上哪里玩了, 脸上蹭了一块又一块的灰, 他揉揉脸:“苹果给你拿过来了!你上次答应给我讲的故事呢?” 嗯?陈恭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昨天他跟这小子说,明天拿点好吃的过来,他就给他讲一个超级无敌好听的故事。 “哦——”他拉长语调, 慢悠悠一声,还扬了扬手里的苹果:“就这?” 就拿一个苹果还想贿赂人? “当然不止这些!”松听雪得意的叉着腰, 尾巴摇啊摇:“这是押金!剩下的好吃的要等你把整个故事讲完才给你!” 上次陈恭就这么把自己手里的鸡腿骗走的! 这次他可学聪明了,绝对不会再上一次当! 看着小狐狸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显然是觉得自己的计策万无一失, 陈恭失笑,一个翻身就从墙头上下来了,手中的苹果顺带着砸了砸对面某只狐狸崽的耳朵。 说是狐狸崽子, 那也只是陈恭看着他长大, 所以对他的年龄没什么实感而已, 在这地方的几年,松听雪都被保护的很好,性格还像个小孩子, 可也已经是个足够大的少年人,尚且年轻,对什么事情都有种天然的热血,前几天嚷嚷着炼丹,这几天又开始寻思画符。 “你砸我干嘛!”松听雪揉着耳朵,白皙的脸颊不自觉的鼓了起来。 “去搬个小板凳,带垫子的。”陈恭扶了扶头顶的面具:“快点。” 松听雪先是一愣,随后头也顾不上揉,连忙就跑了回去,急匆匆的要去搬凳子,周围的侍女都让他慢点,他是一个都不听,腿儿倒腾得挺快,一会功夫,周围的东西就被他安置妥当,陈恭的座位还被他特意垫了两个垫子,按下去软绵绵的,做完这一切的松听雪眼神发亮,期待的看着陈恭。 陈恭:“我今天要讲的故事叫《小王子》。” 松听雪:“小王子是什么?” 陈恭:“小王子…就是一个小星球的主人。” 松听雪:“小星球又是什么?” 松听雪撑着下巴,一头雾水,陈恭发现自己还没开始讲呢,故事就已经推进不下去,《小王子》的故事发生在另一个时空,松听雪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一些专有名词,为了推进任务,他决定改一改。 陈恭:“我们重新来吧。” 陈恭:“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片孤单的土地,小王子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这片土地上也只有小王子一个人。” 松听雪耳朵抖了抖,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噫!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烤鸡!他一定是最可怜的离群小狐狸了!” 陈恭失笑:“小王子并不是一只小狐狸,但他和你一样,都这么大。” 陈恭:“小王子的土地上有很多植物,他每天都会照料这些植物,铲掉不好的作物,在这其中,他花费最多时间和精力的是一株玫瑰。” 松听雪:“玫瑰!我见过玫瑰!香香的红红的!” 陈恭心念微动,法术在他指尖凝集,很快,一支玫瑰就从他的手上落到了石桌上,和松听雪说的一样,散发着好闻的气味,有着绿色的叶子和嫣红的花瓣,松听雪急匆匆的拿过玫瑰,却被带刺的枝蔓扎了一下,他松开玫瑰,委屈巴巴的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陈恭:“对于小王子来说,玫瑰是高傲的,每天都要说很多话夸赞自己的美丽,时时刻刻都要小王子为她找来很多的东西,比如遮风的笊篱,最新鲜的水源,因为她是如此的害怕风、害怕寒冷,于是小王子给她准备了一个玻璃……唔,透明的法术罩子。” 陈恭原本以为,松听雪更喜欢打打杀杀的英雄类故事,没想到他听得十分认真,还会对自己不理解的地方提出疑问,得到回答后才点点头,继续往下听。 系统其实已经提供了小王子的书籍和故事梗概,但是陈恭没用,他看过小王子很多遍,对这个故事的印象也很深刻,至于不那么清楚的部分,他就用自己的逻辑圆过去,他给松听雪讲小王子看过的四十四次日出,讲每一棵用坏树代替过去的猴面包树,最后讲到了小王子与玫瑰的分别,他说在小王子眼中,临行前的玫瑰是那么的脆弱,还长着用来强撑的刺,根本挡不住那些野兽,玫瑰一直在哭泣,抱歉在走前才明白的告诉小王子她的爱。 第34章 松听雪不以为意,摸了摸自己被玫瑰刺扎到的手指。 心想这可不对哇,玫瑰刺至少能防住狐狸! 陈恭还记得原故事中每一颗星球的故事,给松听雪讲述的时候又换成了土地。 有着酒鬼的土地,小狐狸要问上面住的是不是他爹,陈恭笑得温和说当然不是,转头就在小本子上记了一笔;有着“大王子”的土地,和有着好人与坏人的土地……松听雪还没出过远门,陈恭讲述的这些在他的脑海中模糊的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形象,他跳起来,对青年说我也要去这么多地方! 青年又在笑,头上的狐狸面具被他摘下来,带到了松听雪的头上。 在少年懵懂不解的目光下。 他说一定会的。 剧情中的松听雪去了很多地方,那身泠泠白衣是无数人的最后一眼,虽然他插了一手后剧情发生了变动,没去那么多地方,但上次和他出门买的这狐狸面具,未尝不是一次游历的小小缩影。 - “修炼不专心,该打!” 烈日炎炎,松听雪的头上顶着一个比他还大的水缸,仔细一看,那水缸并不是直接顶在他头上的,而是用了法术,颤巍巍的悬浮在他头上三寸的位置,那水缸中灌满了水,只要缸体有一点颠簸,这水势必会泼松听雪一身。 陈恭手中的桃花枝猛地一抽,松听雪握紧手中树枝去格挡,没拦住,虎口被抽得发麻,他倒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脸都苦哈哈的皱成一团。 “你又让我用法术维持水缸,又让我拿树枝和你打架,这谁能打得过嘛!” 松听雪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还是很诚实,老老实实的顶着水缸,眼睛还注意着对面陈恭的动作。 天气热,叶澜久心疼孩子,在一边的树荫下准备了不少水果,还有熬制的绿豆汤,她自然想不到,这些东西都进了陈恭的肚子,松听雪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他吃东西,心底还要惦记着陈恭没讲完的故事。 这人坏得很,惯会吊人胃口,只讲过那一次的故事,其他时间是对其闭口不谈,松听雪忍痛把鸡腿的数量给他加到五只他也不愿意,还说什么等时间。 “你什么时候把小王子的故事讲完啊?”松听雪不死心。 陈恭回头,一颗冰凉的葡萄籽准确无误的打到他的头上,松听雪一个激灵,维持水缸的法术晃动一瞬,硕大的缸体向着一边歪去,里面的水溅出来,泼了他一身。 “喂!你在干嘛!” 小狐狸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他抹了一把身上的水去,气冲冲的就要往陈恭的方向赶过来。 陈恭眼皮子都没动,打了个响指,松听雪的身上又变得十分干爽,原本还想跑过来报仇的少年愣了一会,直接在原地站住,不知道一时间做什么动作好。 “把水缸灌满水,继续顶着。” 松听雪看了看外面升的那么高的太阳,心下碎碎念:“太阳这么高,就不能不继续练习了吗……” “听雪。”陈恭放下动作,那双眼睛看着他,树荫下剪出几分细碎斑驳的光影,把那双眼瞳映得温和,几乎要发出光来:“你为了什么而修仙呢?” 松听雪没想过这个问题,陈恭一问,他下意识的就回答:“修仙就修仙呗,哪里能管上那么多!” 在现在的他眼中,修仙还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无所谓进度,相当于闲暇时期的消遣。 陈恭其实很讨厌说教,但他发现这个年纪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若是一丁点也不透露,反而更不利于他的成长。 青年笑眯眯的拿起一块水润大西瓜:“想吃吗?” 松听雪扭捏点头:“想!” 陈恭:“那,还想继续顶水缸吗?” 松听雪:“不想!” 刚才还笑得和善的陈恭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整个西瓜被他一口就吞吃入腹,还十分嚣张的打了个饱嗝:“没了!” 松听雪嘴巴一瘪,还没来得及委屈呢,陈恭的手指又点了起来,直接指向对面的水缸:“现在,快去练习!” “为什么啊!”他干脆往地上一躺,眼眶发酸:“凭什么你能吃西瓜,我要顶水缸!” 陈恭走到他面前,泰然自若的躺了下来,甚至无师自通的开始打滚撒泼:“呜呜呜呜我就吃我就吃!” 啊?啊?? 松听雪刚才快掉下来的泪珠子被他憋了回去,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好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见过隔壁的孩子这么做的,可是陈恭这么做的反而比那隔壁的孩子还厉害…… 就这么呆愣愣的跟陈恭躺了一会儿,松听雪小脸涨红,已经能看到周边侍女的视线,其他人看不到陈恭,但是能看到自己啊……他起身,小声对着陈恭说话:“起来吧…我好好练习便是了……” 别这么做了,有点丢人。 尚且年轻的松听雪有一颗尚且年轻的尊严心。 陈恭说停就停,一点都不含糊,松听雪刚服软的说完话,他就施施然起身,十分优雅的回到了石桌旁边,继续吃起了水果,看不出一点刚才这人还在地上撒泼的痕迹。 “我刚才问你为什么要修仙。” 青年眼尾微挑,面色含笑:“这便是了。” “因为我比你强,所以你只能被我逼着做那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松听雪,修仙不是为了决定你以后能做什么,而是让你能选择以后不做什么。” 陈恭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话:“哦,你撒娇耍赖的能力也没我强,所以你这波败了两次。” 松听雪:…… 松听雪:懂了什么但是没有完全懂,拳头自己硬起来了呢。 “听雪!听雪!”松临木正巧从外面回来,看着自己儿子正在院子里,他十分高兴的拨弄着手中的竹蜻蜓和拨浪鼓:“看看爹爹今天给你带回来点什么好玩的!” 因为只能在这片土地中玩闹,不能出门历练,松听雪对人间那些小玩意最是感兴趣,每次都要缠着松临木给他带回来,今天松临木特意去了一趟,拿了一兜子有趣玩意,想必自家听雪会很开心的吧。 少年的目光投过来,看了一眼他手中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哼!”他费劲的搬起水缸准备放水:“爹爹多大人了还喜欢这些东西!幼稚!” 幼……幼稚? 松临木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怎么会呢乖乖?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玩具吗?你快看看!” 男人努力要证明自己的话,把兜里那些玩具都抖落出来,竹蜻蜓编的惟妙惟肖,拨浪鼓做工精致,上面还画了两只小金鱼,还有一些零碎的木头制品,看着都是不同风格的工艺品,要搜集这些,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 松听雪的耳朵敲得老高,眼睛却倔强的不回去看一下,他灌着水,纠结的摇着尾巴:“我要修炼了!爹爹不要打扰我了!” 晚上,床榻间,松临木抱着自家老婆的腰,疯狂的碎碎念:“不对啊这臭小子平时不是很喜欢吗今天怎么回事?” 他越想越生气:“他说我幼稚!说我打扰他!” 叶澜久一时语塞,摸着男人的耳朵。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而且…… 她看着过了一会就美滋滋的玩着那些工艺品的男人。 好像,也没说错? 第37章 陈恭第二次给松听雪讲故事的时候, 是在松听雪的成年礼上。 一身神气的红衣服,吃完席后的小狐狸还特意把陈恭拉进院子里,让他像往日一样训练自己。 松听雪的水桶已经能顶的很平稳了, 就算他在地上翻了个跟斗,也能保证水缸的位置没有变化, 安分的在他上方,他拿着手中的桃花枝, 和陈恭打的有来有往,比起之前已经能过上不少招数。 等到他又一次呼哧带喘的倒在地上, 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 是他坚持的最久的一次。 陈恭还是那么轻松的样子,但那双眼睛中已经带了欣慰和赞赏:“做的不错。” 小狐狸得意的哼哼两声,又想起什么撅起了嘴:“我就不明白,明明都是一样的树枝, 你打起来怎么就不一样呢!” 这几年的对决用了好多树枝,松听雪都担心自己家的树被薅秃, 但只有他自己的树枝一直换,陈恭自始至终都用的一根,最后树枝上已经没有枝叶和花朵, 只剩下干秃秃的一根棍。 陈恭把他拉了起来。 那身成年礼上穿的衣服已经被刚才的打斗弄脏,松听雪一点都不在意,眼神亮晶晶的, 还刻意倒在他身上哼哼。 “今天我可是成年礼的日子!” 松听雪起身:“爹爹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 娘亲也送了我好多好多东西。” 陈恭听着他掰着手指数, 整个家都要被他说完了,连侍女送了什么糕点都被他抖落干净,再这样下去, 就要演变成隔壁家的狗给他叼了根骨头了,陈恭打断他:“停停停,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35章 松听雪不说话,那双眼睛盯着他。 狐狸眼睛天生是勾人而狭长的,松听雪的脸上却只能看到天真,圆溜溜的样子,像是什么尚未开化灵知的小兽。 整个人的脸上像是明晃晃的写着:“快送我礼物!快送我礼物!” 他被保护的太好了,连如何掩饰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 陈恭有种天然的恶趣味,有些喜欢逗弄像这样直白而不掩饰自己的孩子。 “什么礼物?原来成人礼还要送礼物的吗?” 小狐狸的圆溜溜眼睛一下子就睁下来,雪狐一族的成人礼有一个传统,他们会在这个时间化作原型、人形、与半人半兽的状态,以此来庆贺仙人的点化,最后一个步骤正是化作半人半兽的形态,能看到尾巴和耳朵,松听雪来的急,这个时候连这两个部位都没变回去,着急慌慌的来找陈恭。 此时那双耳朵塌了下去,是十分沮丧的飞机耳。 “看看这是什么?” 陈恭看够了他的表情,才最后把东西呈了上来。 那是一把木剑。 松听雪一眼就看出来,这木剑用的木头是自家常用的那棵桃树,做工有些粗糙,像是什么初学者打磨的产物,但是毛边却被磨得十分光滑,松听雪握上去挥了挥,轻便又流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觉得这木剑挥动的时候带起来的风也是甜甜的桃花香,像他和陈恭对打的时候,偶然间闻到的青年发丝的气味。 看着松听雪这么开心的练习的模样,陈恭问道:“喜欢吗?” “喜欢!”松听雪一点犹豫都没有,超大声的说了喜欢,一边又小心的摸着剑柄,眼睛里满是珍惜的神色。 看他再次确认,陈恭才真正长舒一口气,这么多年,他和身边事物互动的能力也逐渐增强,但身边接触较多的东西才可以,时间紧急,这课桃树就遭了他的殃,但不论这点来说,这把木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松听雪练习的时候一直在用树枝,换一把木剑也对精进他的修为更加有利。 “你之前不是一直跟我说想听故事吗?” 松听雪想了一下,立刻就想起来陈恭说的是哪个故事。 说来奇怪,明明上一次听还是几年前,但是由于陈恭提起来的频率过高,他还记得这些东西,导致他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记忆回笼拉出来溜一遍,过到现在,他还记得整个故事的大概内容。 陈恭上次讲到小王子和玫瑰的分离。 在新的土地上,小王子遇到了一个新的人。 “啊。”陈恭眨眨眼:“小王子给这个人讲了一个故事,故事中也有一只小狐狸。” 对于故事中出现的自己的同类,总会格外有兴趣一些,松听雪也不例外,他耳朵竖起来,显然更为认真。 陈恭:“小狐狸和小王子在一片金色的麦田上相遇。” 松听雪知道金色的东西是什么模样,小王子的头发也是金色的,故事中的小狐狸在阳关照耀下也是金灿灿的。 陈恭:“小狐狸对小王子说:‘请你驯服我吧’” 松听雪听过驯服这个词的意思,可他只在不同的动物之间听过,没听过用在人身上的,于是直接向陈恭提出了这个疑问。 青年揉了揉他的脑袋:“故事里的驯服是另一个意思,如果小王子驯服了小狐狸,当每一缕微风吹过金灿灿的麦田,它就能想起小王子头发的颜色,想起小王子,在麦田中传来的每一个疑似小王子的脚步声,都会让小狐狸感到更加雀跃。” 松听雪似懂非懂,他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 当风吹过院子里的桃树,他回想起陈恭总喜欢在这里假寐,每当厨房里的烧鸡少了一只,他就知道是陈恭下的手…… 怎么办?!松听雪突然警觉起来,自己不会被这人驯服了吧? 陈恭:“小王子跟小狐狸说他的土地,说那里没有猎人,但也没有小狐狸爱吃的鸡,小狐狸说没关系,毕竟也不总是都是好事。” 松听雪一心惦记着“驯服”的事,又追问了一句。 青年眨眨眼,眼神和他对视:“在最开始的时候,要坐在小狐狸的旁边。” 坐的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也不要说话,语言是误解的根源。 “然后呢。”陈恭往这边挪了一步,坐的越来越近:“慢慢的,我们要向着彼此靠近。” 他的睫毛很长,在垂下眼眸看人的时候,会显得温柔而深情,松听雪不自觉的向后退去,尾巴不自在的拍打着周边的土地,陈恭的面孔逐渐放大,十分的缓慢而富有节奏,松听雪几乎可以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数到第五下的时候,陈恭就会靠近一点。 一下一下。 砰砰。砰砰。 直至最后,陈恭已经完全把松听雪圈进怀中,虽然没有任何的直接触碰,但已经对彼此的体温了如指掌,松听雪觉得耳朵发痒,不自觉的抖了抖,直接刮擦过陈恭落下的一缕发丝,松听雪发觉耳朵触感不对,这才抬头,随着他的动作,发丝落到他的脸上,碰的脸颊发痒,陈恭动一动,他脸上的头发也跟着轻轻拂动。 “瞧。”青年低下头,几乎要碰到松听雪的脸,陈恭状似无辜的眨眨眼:“现在我们就能驯服一只小狐狸啦。” 砰! 松听雪的脸红了个彻底,他胡乱的挥动着手臂,企图把自己整个人完全遮住。 “呜哇!你干嘛!” 什么驯服不驯服的!他怎么知道自己被驯服了!不对!他还没被驯服呢! 陈恭一脸正气:“小王子就是在这个时候驯服小狐狸的,我给你演示一下而已。” 松听雪捂着脸,唰唰唰离他跑了好几步,直接远离眼前的青年:“鬼才信!你都…你都……” 都离得那么近了!演示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陈恭虚晃一招,向着松听雪逼近:“我什么?” 松听雪恼羞成怒,直接一个闪身,化作了自己原型的雪白狐狸,长长一条,轻盈的跳上陈恭肩头,他白色的胡须甩了甩,不客气的扎着青年的脸:“快继续讲!” 小狐狸的尾巴着实很大。 大到能把陈恭的脖子环住,轻轻柔柔的围上一圈,当他忍不住这么做的时候,他反过来想:故事中的小狐狸也会这样做吗? 一条橙金色的围脖,绕在拥有金色头发的小王子身上,金色的麦田被风轻轻拂过,带了十分好闻的,周围什么花朵的气味。 他们会做什么呢? 松听雪摸了摸自己的小爪子,如果是他的话,会和小王子到处冒险,去逛很多不同的地方。 唔……就战斗吧! 小狐狸黑亮的眼珠发出期待的光,战斗多好啊,他经常能在管家伯伯讲的故事中听到战斗的场面,有一些很厉害的大侠,只要唰唰几下子,周围的坏人就全被打倒了!如果他和陈恭一起去的话,肯定一路上的坏蛋都能被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不对不对,松听雪又摇摇头,怎么变成陈恭了?他可没说自己想和陈恭一起冒险! 陈恭这么懒惰的家伙,一定不喜欢战斗,比起来战斗,他应该更喜欢窝在哪个舒服的地方,吃一些好吃的东西,像这种方式才更适合他呢!他平时就这么懒散! 小狐狸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自己和陈恭躺在麦田里睡觉的场面。 暖洋洋、毛茸茸的。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哇。 在不断产生的妄想中,松听雪打了个呵欠,听着陈恭的讲述睡着了。 第38章 松听雪今天起床的时候, 就看到松临木和陈恭站在院子中,经年累月,松临木也能隐隐约约的看到陈恭的存在, 此时他们好像在讨论着什么,松临木的神色很严肃, 陈恭也不像平时那样的吊儿郎当,反而有点正经, 他的嘴唇还在自然的微笑着,脸上却是一双冷漠的眼睛。 他刚想出门, 叶澜久就走了过来, 略显强硬的推着他去吃饭。松听雪反抗无果,还是被自己母亲拉了过去。 等到出来的时候,院子中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松听雪找了一圈, 桃树下是陈恭最经常睡的位置,这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平常陈恭也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虽然觉得奇怪,心思大条的松听雪还是没有想太多, 乖乖的回到院子自己锻炼。 但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娘亲。”松听雪按捺不住,选择询问一旁的叶澜久:“他们最近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叶澜久正在绣荷包, 闻言动作一顿, 针尖不小心扎到了她的手指, 那荷包上鸳鸯的花纹还没有初现成果,就被鲜红的血迹晕染,她眼睛眨也不眨, 温柔的摸着松听雪的头,纤细的手指在他发丝间来回穿梭,轻轻的飘了过去。 “听雪怎么会这么问?” 松听雪抗议着躲过母亲的摸头:“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把我当成小狐崽子!哥哥和爹都消失那么久了,是去做什么大事了呀?” 第36章 女人眨眨眼:“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哥哥和爹爹也不例外,对吗?” 话是这么说,可松听雪就是一个劲的犯嘀咕,这两个人可从来没有这么短时间内一起离开过,还是这么久,他心里那点不安怎么都消不下去,但叶澜久一边安抚,一边又跟他灌输些别的什么理论,到了最后,他干脆放弃这件事,只把目光频频投向后面陈恭经常出现的位置。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 - 陈恭当然没事,事实上,他正和松临木行走在一条暗道中。 松临木提着一盏明亮油灯,快步的走在前面,陈恭不紧不慢的打量着四周,脚下小心跟随着松临木的脚步。 这是一条宽敞的隧道,两边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品,只存在着很多的砂砾土块,看着结构十分松散,陈恭探出的神识却知道这地方牢固得很,比起面上看着到的东西要牢固不少。 隧道里面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尽头,松临木的油灯也只能勉强照清楚他脚下的路,然而松临木根本不靠着灯光的照明,只是牢牢盯着前面漆黑的地方,走得飞快,什么都不关注,更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脚下。 陈恭的目光扫视半圈,从旁边的墙壁上摸了一小把砂砾装进口袋,这才继续跟着松临木往前走去。 所幸隧道不算长,两人走了一会就到达了尽头,最尽头的房间和隧道的风格格外不同,珍珠阁琉璃瓦,硕大的夜明珠像是星星一样点缀在房梁下方,把整个房间映得灯火通明,更别提还有许多的珍稀珠宝,经过这夜明珠一照,更是金灿灿的,让人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看向哪里才好。 对这些钱财类的身外物,陈恭司空见惯,看到这么多也只是懒懒的掀了个眼皮,松临木更是十分放心,从刚才进来的一刻起就没有再观察陈恭的表情,而是带着他快步上前,不知道点了哪里,一大摞的珠宝就从中间分开,露出最中间的暗道。 暗道之下又是暗道,层层套娃几乎就能说明这地方所保管东西的隐秘。 刚才一直着急得不行的松临木,却在这个地方停住,他转过头,十分认真的盯着眼前模糊的身影,陈恭的身影他还不能完全观测,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白色人形雾气。 “仙人。”他恭恭敬敬:“您应该知道,我今天带您来这里是何意。” “但且听在下斗胆一言,事情进展到如此,必然会产生我们无法预料的后果,若您不反悔,我才能放心的同您进入最后一条暗道。” 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呢! 做过了这么多任务,陈恭的心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一样寒冷,他并未答话,灰白色的雾气在松临木眼中凝聚,最后化作一个高挑俊秀的青年,青年径自走进了暗道,无言的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态度。 松临木在原地停了好久,直到那青年冲着他冷淡颔首。 “走吧。” 饶是不进去,光靠脑袋猜想,陈恭就能知道这最后一条密道中放着什么东西,但就算早有准备,在真正看到这株药草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为之一振。 那决不是一株普通药草能拥有的美丽,周边的稀奇宝物一箩筐,个个耀眼夺目,它单单是普通的栽种在土里,就能显现出和别的截然不同的独特感受,就像是看到了一位绝世美人,其他人只能沦为庸脂俗粉,淡蓝色的叶片慢慢舒展,随着二人进来的动作,药草中心黄色的花苞就微微合上,如同察觉到别人的侵入一般,一股庞大而磅礴的灵气以它为中心蔓延开,扑面都是一股清新的香气。 万物有灵,这株草药或许在漫长的时间中生出了一定神智也说不定。 “仙人。”松临木移开目光,艰难的看向别处,显然也受了这草不少影响:“您可有法子?” 陈恭仔细的把这株草药看了又看,最后只能冷酷的摇头。 “并无,这株草药绝非凡品,若像你所说,是仙人所赐,那也并不是什么能随意封印的东西。” 早上的时候松临木突然向他跪下,请求陈恭拯救他们一家,青年问他要做些什么,男人回答的模棱两可,只说若是可以的话,就设个封印下来,先前陈恭没看到这仙草的时候尚且不能确定,现在看到了,就更加确定,以他自己这点仙力,根本不能封印这种东西。 松临木一惊,仿佛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兀自摇头,最后又无奈的点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整个人一下子憔悴了十几岁。 陈恭没和他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看他一眼,确认他的精神状态还没有到最后的不能挽回的地步,他起身,主动发起询问:“不知,你想让我封印它是为什么?” 若是仙人所托,又这么珍贵,最后怎么能沦落到封印的地步呢?这着实有些不对劲。 男人渴求的目光看着陈恭,带着沉重的悲伤和哀求,陈恭这才发现,这个一向有些玩世不恭的大狐妖,有双不同于松听雪和叶澜久的灰色眼瞳,看起来并不像是天生的眸色,更像是后天一点点眼盲落下的晦暗,如同褪色了一般无光。 此时,这双黯淡得过分的眼眸直视着陈恭,不同于之前那种暗地的打量和窥视,这次是真正直勾勾的和他对视。 “我有一件事相求。” 随着他话音落下,陈恭能感觉到周边空气的扭曲移动,松临木的妖力在大量流失,也正如他刚才所想,这双眼眸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普通者根本无法和仙人产生如此密切的接触,他这么对视,可以说是在燃烧自己的身体机能,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要坚持和陈恭对视。 那双眼睛中,有着浓郁的情感,松听雪和叶澜久住在里面,雪狐的村落院子也在其中,这么多年来,哪怕叶澜久和松听雪都对陈恭的存在产生了习惯和依赖的情绪,眼前的男人依旧恭敬,每一次见面和交流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跟他的角色一样,他不是单纯的作为自己本身这个人和陈恭交换筹码——他是父亲,是丈夫,也是这肩负了重任的、这一代雪狐族群的族长。 “我答应你。” 那片灰白色的雾气凑近,绕着松临木的眼睛围了一圈,松临木被迫合眼,却能感受到一股不同于自己力量的暖流,在慢慢的滋润着眼部使用过度的眼球。 他有些急切:“您不问问是什么事吗?” 今早也是,刚才也是,他还没有说什么有用讯息,这位一直留在他们家中的护家仙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理所当然的和他来到了这里。 陈恭退开,顶着药草下的压力,一步步向着它的方向走去,药草似乎察觉到了和自己力量同源的仙力,慢慢的收回禁制,陈恭俯身,轻轻触碰含羞的花蕾,最末端的位置已经小小的绽开一点,露出里面即将成熟的花瓣。 他的指尖揉了揉叶片,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话:“它快成熟了。” 并非开花,而是成熟,作为一株仙草的真真正正的成熟期。 系统空间中的指骨不停颤动,陈恭环视一圈,默默的扒开仙草下方的泥土,有一兽掌大小的莹润果实卧在土中,那果实看上去洁白如玉,翻过来竟如同人类的完整指骨,指节部分更是栩栩如生,除了材质不同,和他系统空间中的这根真正骨头一点差别都没有。 青年伸手把那果实握在手中,苹果外皮一样的触感,里面却仿佛有心脏的起伏,一声又一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和陈恭的心跳达成同频,果香味蔓延而出,几乎想让人直接抱着啃一口……不对!陈恭的眼神锐利起来,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爆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在周边疯狂破坏,金银瓦砾崩落一地,可陈恭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突然,他眼神一亮,想起刚才在隧道中抓的砂砾,袖口翻转间,一把沙土飞崩而出,整个空间也随之破碎,转瞬间就换了个截然不同的模样,只剩他手里的果实和旁边的药草,松临木呆愣的张着嘴,看着周边的一切傻了眼。 他们家世代守护的房间都是之前的模样,怎么今天换了个样? 刚才那散落一地的珠宝消失不见,眼边是贫瘠沙窟,仙草孤零零的栽种在角落,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随处可见的野草。 松临木还被这巨大变故震惊的没有回神。陈恭却已经和掌心中一个熟悉身影大眼瞪小眼。 白色果子从内向外炸裂,最里面的一块黑色悠哉的伸了个懒腰,挠了挠自己黑色的触角,看到已经大变样的陈恭也热情不减。 “哟!小帅兄弟!” 大黑怎么在这! 陈恭僵硬的勾起嘴角,当下的情况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空间,远处传来崩裂的声音,并不是这片幻境破碎导致的副作用,松临木最先反应过来声音的方向,无法自抑的发出一声尖利悲鸣,整个人化作原型,飞快的向着声源跑去。 那边是,雪狐的院落! 第39章 “没用的啦, 小兄弟去得这么着急也无济于事。” 第37章 虽然陈恭的身份是护家仙,但他的力量还不能够为他提供足够多的便利——或者说,他发现他现在不能瞬移过去, 只能依靠自己的腿往后跑,速度比松临木来的还要慢。 被他按在手臂上的大黑头晕目眩, 说话的语调却格外冷静,他怕陈恭没听到, 又重复了几句:“没有用的。” 陈恭的□□素质依旧十分优越,就算遇到了突发情况, 也能勉强跟在松临木后面, 大黑这番话一说,他心下疑虑,险些停在原地,一个踉跄, 差点摔了一跤。 “大黑哥,此话怎讲?” 大黑来了劲:“就是没用, 要我说啊,你现在可别继续过去了,浪费你的力量不说, 也没个结果,你来这里估计也挺长时间了,就没发现什么吗?” 陈恭心说我哪里知道什么, 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来到这里, 和这个任务对象莫名其妙的玩起了养成play。 大黑失望的摇摇头:“小兄弟, 看来你还是对自己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这句话的语气十分怪异,大黑之前就喜欢说教,说话的时候有种老大哥的义气, 像是家中长辈说话的那种劝诫感,这句话更是被他发扬到了顶点,不仅语气十分的失落,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可他并不惊讶,尾音上翘,仿佛对陈恭的现状知道的理所当然。 陈恭这个时候不得不停下来了,以一种十分虚心的态度看着大黑:“不知道大黑哥能告诉我什么。” “小帅兄弟,你多久没有变回你的虫子形态了?” 虫子形态?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为了方便活动,陈恭压根没想着变回去,更何况他的力量在这时不是一般的充足,就更不需要担心额外的损耗,他挥动手指,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变不回虫子的状态,他试了一遍又一遍,只有手指上凝集的充沛仙力,至于别的形态是一点也变不回去。 “这是……” 大黑默默看着颇为震惊的陈恭,青年显然不知道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大黑就这么看着他一遍遍徒劳重复,目光宁静又柔和,像一位和蔼老者。 “我刚才说的有失偏颇。”他道:“去吧,小帅兄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合该遇到这些的,就跟胡老大那次一样。” 胡老大的事情瞬间在陈恭脑内回笼,他惊讶的望着大黑,连珠炮一样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大黑却不再言语。 如果它记得胡老大的事情,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大黑跟他一样!都经历了这段剧情的不同阶段! 或者说,他和陈恭一样——都从未来到了这个地方。 刚才在仙草房间的细节瞬间展现,一层层破开的环境,正如胡老大曾经邀请他们前去的那场虚假的饕餮盛宴。 原本清晰的剧情节点,在这一刻又变得模糊起来。 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146为什么让他来到这里?或者最细思极恐的,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 陈恭神色复杂,冲着大黑点点头,他没有再像刚才一样用力奔跑,反而散步一样继续向着那个方向走,慢悠悠的走到最后,竟然跟刚才发了疯去跑的松临木同时到达。 一个大汉正嚣张的站在院落里。 单单看上去,他面色十分俊朗,身形孔武有力。大掌发了狠的握住叶澜久的脖子,又在她憋得最难受的一刻松开,重回往复,就像一场力量悬殊的猫鼠游戏。 他两双手臂都举着,露出的肌肤上有着两对明显的黑色印记,是上官璎手腕上的那个图案,却显得更加灰暗,甚至还在慢慢褪色。 “哈哈哈哈!我当你们这地方有多么厉害的人,没想到啊,都只是这种货色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屑的啐了口吐沫,脚上还踩了踩什么东西,陈恭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发现那是雪狐的皮毛,已经被血污灰尘污染的看不出颜色,妖族向来都对自己的兽形外皮无比爱护,像狐狸这种天生爱美的族群更是对自己的皮毛视若珍宝,平时被别的狐狸一爪子弄脏了都生气,现在这种情况……青年的目光顺着那皮毛转向,对上一双蒙着灰翳的无神双眼。 这只狐狸已经死去很久了,只是被压得太扁,才看起来只像一张毛皮。 而四周,到处都是这样趴在地上了无生息的“毛皮”。 无法言喻的愤怒在松临木心中炸开,再冷静的人也无法忍受这种侵略和对自己一切的肆意践踏,他化作半兽形,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泛着火红妖力,直直的向着那大汉扑去。 那人一时不察,手臂被挠了一下,皮肉翻飞,他吃痛,放下了手里的叶澜久,女人在一边大喘着气,面色青白,还没有缓过来。 “哟。”大汉神色不明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容中的阴冷意味越发明显:“这不是来了个有点本事的吗?” 刚才那一击几乎耗费了松临木的大半妖力,他刚想把叶澜久拉回来,却已经来不及,对面的男人显然很懂得寻找人的死穴,还没等松临木拉到人,他就已经狠狠一脚,把叶澜久的头踩到了泥巴里。 女人无法抑制的发出尖鸣。头颅和土地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很快就从她的头上往下流,不断蔓延,几乎盖住了她大半的眼睛。 “澜久!” 松临木瑕疵欲裂,眼眶猩红,整个人发疯一样扑了上去,然而,刚才吃了那么一下,这次对他的行动,男人已经早有防备,松临木的攻击被他轻飘飘的挡了回去,甚至还折断了他一根爪子,骨裂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在场人的耳朵里,叶澜久说不出话,只能看着男人默默流泪,松临木的脸色已然发白,他紧咬着唇,额头上不断的流着汗水,就算这样,他还是死死盯着对面的大汉,寻找着攻过去的最佳时机。 “呀,别这么有敌意嘛?” 大汉脚下又把叶澜久碾了碾,嘴上说的却十分和善。 “看样子,你应该是这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吧,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松临木不说话,眼神凌厉,此刻他已经完全化作兽形,背部绷得如同一把弓,不放过丝毫能够翻盘的机会。 “喂。”男人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如同一张面具那样轻飘飘的碎了一地。 “老子他妈的刚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他直接往松临木的方向打了一拳,磅礴的力量带着破山之势,松临木的身手十分敏捷,就算这样,他依旧被这掌风带来的破坏力击到了了腿,整个人向着一侧扑过去,白色的皮毛上刹那间鲜血如注,他一点点的起身,陈恭才发现那条腿已经完全和松临木的身体脱离开,被永远的留在了那片地面上。 “哈。” 看到松临木终于抬头等他继续说话,男人又露出那种微笑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满意。 “我们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 “谈什么?” 松临木的嗓音十分沙哑,他的双拳紧紧攥着,残缺的身体和缺失的妖力,他清楚,现在对上这个人自己已经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哪怕这样,他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尊严,用仅剩的一条腿笔直的站在那里。 他的眼神中快速的划过一抹悲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叶澜久:“这就是你谈判的态度吗?” 男人像是刚注意到一般:“抱歉抱歉。”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又在女人的身上重重踩了一下才收回脚。 “我刚才还寻思是什么能让我踩得这么舒服呢,原来是有个人啊。” 松临木的喉咙中涌上一股腥甜,他的手掐的更紧,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男人听到这个疑问,眼睛都眯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想要什么?” “在你们这么弱的族群中,还有什么是值得我要的?” 他将法力汇于指尖一点,面上笑容嚣张:“我劝你不要听着明白装糊涂。” 松临木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他知道男人想要的是什么,可是这族人守护了上千年的仙草,怎么可能在他这一辈被这种宵小夺走?他的目光扫了扫,无言的看向对面的陈恭。 仙人……若是仙人能够出手…… 松临木的眼睛开始急剧跳动,那股钻心的疼痛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止,他一边想用这两颗眼球看得更清楚明白,一边又只能忍耐痛苦,对自己的聚落的即将到来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就像之前在其中窥视到的零散片段一样,满地死尸,只剩下死人堆里最后一只缩得很小的白团子。 他闭着眼,手指胡乱的往陈恭的方向伸。这是他现在能做到的全部了,松临木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干涩的眼球慢慢被血润渍,他几乎不计代价,在不断的燃烧自己的生命力。 如果能挽救自己的妻子,如果能救回自己的族人。 就算是已经被定好的命运,如果仙人能够改变的话…… 松临木的右眼已经完全炸裂,他拼着仅剩的左眼,还在不断的往里面输送妖力。 第38章 再一点,只要再坚持一点……! 最后一下,他终于睁开了眼,却只看到在对面立着的灰白雾气。 仙人高高在上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松临木透过自己蒙了一层血的眼眸,只能感受到对面的平静。 刚才曾经见过的和煦青年如同幻梦,这团人形雾气周边围绕着强大的仙力,却单单只是看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既不出手阻止,也不发言平息,自始至终都在注视着一切惨剧,他不像任何一个护佑族群的神明,反而——像是一个最冷漠的旁观者。 第40章 陈恭现在很不好受。 四肢又传来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 他方才还只是不能快步的跑,现在压根就一动也不能动,松临木向他伸出手, 他试探着动了下手指,明明能够传来动作的反馈, 看上去却没有变化,自己的手纹丝不动, 冷漠的搭在一边。 这情况显然不对。 但是他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在脑海中呼唤146也不得果。 既然不能证明是意外, 那就当任务做。 得出结论的陈恭干脆完全放弃, 目光平淡,像这幅躯壳表现出来的一样注视着对面。 松临木的眼球很快就达到负荷极限,仅剩的左眼也已经完全碎裂,只剩下稀稀零零的烂肉, 已经不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情绪了,他只有头还对着陈恭的方向, 喉咙中嗬嗬有声,发出悲哀的鸣叫。 “哟,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发呆啊?” 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 男人的耐心几乎也到了头,他走上前,一脚就把松临木踹到了地上, 连手也懒得掏出来, 只是盯住他, 狠狠踩着松临木的脖子。 对方的眼球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了,男人本以为能看到他惊恐的神色,却只能看到那片血肉模糊的脸上满是平静。 东一下西一处的血痕, 遍布全身的伤口——雪狐一族向来神秘低调,自己也是看了秘卷才窥见这个族群的几分踪迹,如果只看着眼前这将死的狐妖,没有人能想象到这就是传闻中雪狐的那位族长。 他又呕出一口带着碎末的血液,在极速消逝的生命力下,松临木却扬起嘴角,勾起一个足够愉悦的笑。 猩红的嘴唇慢慢开合,用尽全力的比着嘴型,好像在说着什么东西。 本该是胜券在握的局势,男人却无端心里发慌。 呸!发什么慌呢! 一边这么想,他又把脚碾得更紧。 仙草,那可是传闻中能够成仙的仙草!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普通玩意。 都这种地步了,那传说中的仙草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刚来的时候以为这雪狐一族多厉害,还忌惮他们什么特殊的手段,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就算死前整了这一出不明不白的表情又如何?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根本没有办法,他们之前再有能力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自己踩到脚下?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瞳孔兴奋的放大,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脚下的男人已经断了气,只有脸上保有刚才那种神秘的微笑。 死到临头还嘴硬。男人已经完全稳下心神,一脚踢开松临木,沿着雪狐族群所在的位置细细摸索,一分一毫的诡异地方都不放过。 他的寻找无疑是毁灭性的,路上不乏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对他有用的财物他便收着,无用的就玩弄的砸碎,有一只幼小的还不能化形的狐妖,被他的家眷藏在水缸里,小狐狸不认人,看到男人掀开水缸的盖子,就欣喜的吱吱叫着迎了上去,结果被男人一掌就捏碎了身体。 他还那样小,柔软得如同一团棉花,轻飘飘的飞炸在对方的手中,换来那人脸上的一片满意之色。 陈恭发现自己能动了。 血液又从哪里吝啬的流向肢体,他的双腿灌满铅,沉重而缓慢的向着对方走去。 似乎要仔细的让他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和毁灭,他的脚在地面上拖动,他的双眼也被迫着凝视路边。 散落的皮毛、大半的残肢、到处都是死去的人。 他走到叶澜久前,浑身是血的女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住了他的脚踝。 大概是声带已经在刚才的虐待中损坏了,她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神中混杂着各样的复杂情绪,最为明晃晃的是其中的哀求意味,女人恳切的看着他,手指断了几根,抓的却很紧。 陈恭的腿沉重到甩不开这样一个人的抓握,他无言的点头,那双手释然的松开。 他知道叶澜久想要说什么。 他们的目的相同。 男人很快就找到了刚才密室的位置。 从外面看就是一个普通地窖,周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草垛,他并不着急进,而是慢条斯理的走近一步,风声拂过草叶,须臾之间,他抓住了一团还在移动的草垛。 松听雪被人抓着尾巴倒吊着,大脑充血的失重感让他暴躁不安。 “放开我!”他拳打脚踢,胡乱扑腾着手脚。 男人没理,反而认认真真的打量起松听雪。 雪狐一族的继承很简单,是由血统决定的,毛色越洁白鲜亮,证明这只狐狸的血统越无暇,这些纯血的狐狸往往拥有着更加完善的种族天赋,也在族中有着更加优越的地位。 比如松临木,比如松听雪。 有什么其他人能比雪狐族长和他的儿子的皮毛更纯白呢? 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恶劣,也就没注意松听雪刚才翻转身体,利用巧劲,狠狠的咬了他手臂一口,上面那原本就很黯淡的图腾更是被他咬断一小节,刚才松临木留下的抓痕还在上方隐约渗血,此刻又添新伤,一大一小,赤//裸的横在图腾上。 他怒骂一声,把狠狠松听雪甩到地上。 “真不愧是一窝出来的牲畜,你和你爹真是一个样!” 听到自己爹的消息,松听雪坐不住了,警戒的后退,竖瞳几乎要缩成一道直线:“我爹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啊?”男人随意的抹去手臂血迹,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真是后悔,我刚才应该把他的头砍下来带给你。” “你!”松听雪气急,双眸猩红,更是化作了最适合战斗的半兽形,嗖的一下就朝着男人扑过去。 他确实聪明,也确实有天赋,可他还刚成年没多久,怎么打得过面前不知深浅的的敌人,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我劝你不要学你那个不知变通的爹。”男人重重拍过松听雪脸:“乖乖告诉我仙草在哪,我就放过你。” 回答他的是手下狐狸崽子吐出的血沫。 这青年倔强的惊人,眸中是无法掩饰的憎恨厌恶。 男人突然起了兴趣。 他一向喜欢折磨人,越自持身份的人越倔强,发掘不同的酷刑,一点点撬开他们的嘴,无论用和何种手段,能听到这种人的惨叫才是最美妙的事情。 他会拔掉这牲畜的利齿,磨平他的尖爪,直到这血脉纯正的雪狐甘愿臣服,在他脚底为了生存而摇尾乞怜。 第一步……他饶有兴味的目光看向松听雪的尖爪。 半兽形态的妖族,属于‘兽’那部分的特征就更加显眼,黑亮的爪壳,边缘的尖锐又有银光闪烁,常说十指连心,不知道…这爪子拔下的瞬间,面前青年又该是怎样惨烈的面相? 心思活络起的一瞬,术力就如同蔓延的野火,直直的烧向对面的松听雪。 避无可避,那庞大的力量近在咫尺,松听雪闭上眼,无数个瞬间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他姓松名听雪,这名是他爷爷起的,说他爹叫临木,轮到他孙子辈合该叫听雪了,雪狐一族天生地养,起的名字也要和这片天地搭上边,在最开始,松听雪其实很讨厌这个名字。 听雪听雪,他既听不到雪落的声音,名字中又带了“雪”字,总会被人调笑说是小姑娘才起这个名字,他因为这个生了气,下雪天别的小狐狸都在外面玩,在雪地里变成了只能看到两颗黑眼球的糯米团子,只有他窝在床上睡大觉。 “喂,别人都去玩了,你不去吗?” 小狐狸懒懒的翻了个身:“我才不去呢!雪又什么好的!能有在屋里睡大觉好?” 那声音哦了一声,听起来有点遗憾:“你的名字里带雪,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雪呢。” 松听雪可听不得这话,尾巴毛嘭的一下炸起来,气势汹汹:“谁说的谁说的!我最讨厌雪了!名字也不行!我迟早要把我的名字改了!” “等等……”松听雪才反应过来,尾巴毛都缩了回去,呆愣的看着房梁上说话的人影:“你是谁啊?” 陈恭坐在房梁上,盘着腿,狐狸面具遮住了他小半张脸,只露出分明的下颚线,和一张微微上扬的唇:“真让人伤心,之前还总找我聊天,现在就装不认识的模样。” 松听雪第一次见“哥哥”出现的样子,刚才嚣张的气焰也灭了火,他有些嗫嚅,可是想起刚才陈恭的话,他又开始生气:“可是你刚才就是说的不对!雪一点也不好!听雪这个名字也不好!” 第39章 方才还在房梁上的青年不知何时就来到了松听雪身边,连着被褥和狐狸团子,拎他像打包一样就来到了窗边。 小狐狸靠在青年的胸膛上,他的怀抱十分温暖,带着一种好闻的清冽香气,窗外白茫茫一片,有几枚雪花被风吹了进来,落在了小狐狸的鼻尖,他打了个喷嚏,那雪花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了他鼻头上的一滴水。 青年亲昵的伸手,蹭蹭他的鼻尖,抹去那点水痕,松听雪动动鼻子,觉得有点痒,抗议的想伸爪子,陈恭却在这时低下头,含着笑意的眼眸清亮如琥珀:“听雪不是很好听吗?” 小狐狸看了很多场的大雪,小狐狸身上落过好多好多的雪花,在一次最普通的雪天,伴随着在鼻尖落下的融雪,小狐狸听到了一个人温暖有力的心跳声,小狐狸的尾巴蹭上青年的手臂,不自觉的在他怀里闭上眼。 那个总在身边陪伴他的声音和眼前青年重合融汇。 模模糊糊的,他好像第一次听到了雪的声音。 走马灯一样的剧情铺展开来,松听雪的眼睛有些酸涩。 他有点不甘心,小王子的故事他还没听完呢。 第41章 “这位先生。”陈恭出手, 像风一样悄无声息的过来,直接站在前面,没看见后面眼眶发红的青年。 刚才那阵攻击轻飘飘的落在他手中, 春风化雨一般的无形消弭,只剩下一缕微风, 轻柔的抚摸过松听雪的脸,眼前的青年挡在他面前, 面色冷淡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看到陈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男人也不意外, 反而面色了然的露出微笑:“我就说, 堂堂守护这仙人物件的家族,怎么会像刚才那样不堪一击呢,想必阁下就是这个地方最后的底牌吧?” “底牌不底牌倒算不上。”陈恭的身躯在此时已经完全恢复,露出一个有些嚣张的笑容:“不过呢, 大家藏拙藏得太久,只能由我这个最不成器的来和你对决了。” 他身上的法术十足充沛, 陈恭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刚才这反派肯定是把任务对象打了,不然自己这边脸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痛, 这保护的制度还真是耍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也别想落下。 松听雪在这个时候扑了过来, 紧紧靠在他身后, 面色是不寻常的凝重。 “他很强。” “他强我就弱吗?”陈恭安抚性的拍一拍这狐狸的头:“放心, 会没事的。” “喂喂喂,一点也不尊重对手啊。”男人双手并拢,清脆的拍了个掌:“感人的重逢剧情就到这里吧。” “剩下的……”他的神色中满是期待:“就留到阴间再说吧?” 别说, 陈恭真的去过所谓阴间,无限流的任务世界有类似的地方,打着严谨的态度,他决定跟这决战前耍酷放狠话的反派好好科普一下。 “也不是不行,但是那里看的太严格了,私下说话要被罚款的,大概是一千万冥币,正常人在那都不敢吱声,那物价膨胀的也快,一根香烛前几年还能买上三斤苹果,后来连一斤都买不上了……” 什么鬼玩意?头头是道,说的跟真的一样。男人皱着眉,不和他多说,操纵躯体一跃而上,直取对方面门,这一下十足十的力气,陈恭还在对阴间生活喋喋不休:“不过那地方很适合养老,地方大房子也便宜,更没什么治安问题,当然…” 青年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闪身到对方身后,那双漂亮得像是玉石的瞳眸透出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漠然:“上官先生,您去那里之后,我会给您足够的冥币购置宅邸的。” 上官听到对面叫出了自己的姓氏,眉色一凛,手下的动作越发凶狠,短短几息,就已经和陈恭过了十余招,上官的动作虽然简朴,但每一个动作都是杀招,不同于之前的玩弄的心态,现在他真真正正的认了真,急迫的想把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青年弄死。 陈恭的动作始终不紧不慢,再次弯腰,躲过对面的又一记手刀,歪头轻笑:“上官先生何必如此着急,阴间地大物博,自然少不了你的宅邸。” “黄口小儿!”男人面色阴沉,稳住自己的攻势:“嘴上功夫倒是厉害。” “让我猜猜,您这位上官,是哪位上官先生呢?”陈恭才不理会这人的黑脸,还在自顾自的往下说,时不时击打对方的肢体,极为挑衅:“是那位仁善著称的上官博?还是那位以身法享誉的上官才?啊不对不对,您看起来可不是什么仁善的人,身法呢…”青年五指收拢,狠狠的把对方的头发拽下来一大截,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身法呢,也就这样吧。” 在松听雪家的宅邸中,陈恭也并非所有时候都在松听雪附近,在此方天地中,所有人们妖怪的对话都被他收于耳底,大家私下的谈话各异,他自然不会对如何了解外界消息这件事发愁,讨论内容中也包括上官璎的家族。 兴许在这个时候,上官璎还没有出生,人们的谈话还是以上官家的其他人为主,,比如上官家的主要当家上官博,这是家中的长子,对外社交和对内安排样样不差,上官才则是家中的二弟,负责商铺以及其他事务的管理,上官家族在修真界中的声誉很好,就算是杀人越货层出不穷的修真界,也没有人听说过上官家小辈的不齿行径。这两人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陈恭就像逗乐一般,绕着上官说话,对方被薅了头发,本就气得七窍生烟,这下更是羞恼,青年一个个把其中的列举完毕,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那个上官家的私生子…那个什么来着?上官楚对吧?” 陈恭的动作一停,袖口翻转,微微遮挡住他微笑的唇,留下那双弯弯的笑眸:“原来是那个不知好歹杀了自己母亲叛逃的白眼狼。” 上官楚眼眸猩红,脑中绷着的那一根弦唰的一下绷断。 不知好歹?白眼狼? 他们这些人知道什么? 那什么母亲!她那么弱,还在他想要靠自己力量拿到功法的时候阻止他,还告诉了上官家其他的人!他不就是杀了几个人而已!那种老家伙就该早点死,白白耽误了他那么久的大计! 上官家也一样!个个都虚伪假惺惺,在外面装作那一副伪善的样子,实则连给他传授点家族功法都说不行,还说什么他心术不正恐酿大祸?笑话!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什么心术!好东西就该是强者才能拥有! 强者才拥有话语权,弱者就合该被当做踏脚石! 功法是,仙草也是! 他的眼珠子动了动,瞟向一边的松听雪。 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他的动作太快了,上官家的功法一向以灵敏著称,上官楚刚才的打斗主要是用蛮力的,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他最强的其实是速度和反应能力,男人的手掌像铁一样,紧紧箍住了松听雪的口鼻,一丝丝黑紫色的浓厚气息从他的手中飘散而出,刚才还纯白的力量像是被剥了壳,一点点的变成黯淡的魔族功力。 刚才的修仙术法只是障眼法,上官楚竟然已经堕落成为了魔修! “别过来!”上官楚睁着自己如血的双瞳:“不然,这家的最后一个小崽子可就保不住了!” 陈恭经历过那么多不同的世界,面对这种威胁就是在看什么小打小闹,他面上不显,身后水蓝色的小剑却已经蓄势待发,只待陈恭的一个手势,就能直驱上官楚的项上人头。 【恭哥。】146沉声道【您不能杀他】 【…嘁。】青年不易察觉的啧了一声【我可没要杀他,顶多弄个后天残疾四肢不协大小便不能自理。】 【……】146对自家宿主的钻空子行为很无奈【恭哥,真不行。】 青年默默站在那里,垂着头,就好像被上官楚刚才的话语震慑住一般。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整件事我都不能出手?】 146又在沉默,自从换到了这个任务组,它发现自己沉默的次数比之前多得多,陈恭还在凝视它,146只能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是的,恭哥,一整件…除了任务。】 任务二:保护松听雪。 陈恭审视了一下这具身躯,体内本身的力量是从未有过的充沛,在他看来,就算不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也完全可以战胜对面的上官楚,区别只是需要的时间问题——但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呢?在之前还是虫子的时候,力量从松听雪身上来,变成普通人样后,力量的来源又是哪? “不用管我!”这边的松听雪还在扯着嗓子断断续续的喊,上官楚的手已经抓的很紧了,却还是能被他钻到空子。 他能喊出声的时候,必然是中气十足的大喊,带着换声期青年特有的清亮,他身后的尾巴畏畏缩缩的搭在内侧,时不时轻微的颤抖一下,也只有看着这个细节,才能看出他到底是个不经事的少年人。 ——还是会怕啊。 无论是愤怒、恐惧亦或是别的什么情绪造成的颤抖。 陈恭抬起头,露出一个自信笑容:“没事儿,这种小角色,看我一会儿就解决。” 第40章 不会的。 肩头的大黑也知道些什么,沉默着俯身,像是青年对着松听雪说、又像是青年的自言自语,他细微的声音跟着陈恭心底的声音一起附和:不会的,我们心知肚明。 陈恭再次起身,一言不发,伸手就是对着上官楚的脑袋,上官楚一只手空了出来,另一只手还牢牢的抓着松听雪,一只手让他打自然是比不过陈恭,不过他手上还有松听雪当肉盾,陈恭的动作也束手束脚,好几次为了不伤害松听雪险些打到他自己。 松听雪看得着急,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两人打来打去,突然间,他在地上看到了什么,趁着上官楚下一次的弯身躲避,松听雪用尽自己缓和一部分的妖力,狠狠把自己撞到了地上。 这一下是撞得他眼冒金星,大脑痛得嗡嗡作响,上官楚心道不妙,刚想把他抓回来,一旁的陈恭已经出手,一招接着一招,打的他丝毫没有分神去看松听雪的心思。 那是一只很小的黑色虫子。 松听雪看着他,心中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激得他整个人心脏抽动,沉闷得不像话。 “你想活着吗?”那虫子问。 “…我想。”松听雪感觉到自己头上又血液流了下来:“可我更想让我的家人们活着。”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对上了附近缠斗的陈恭:“都要一起活着。” 虫子没继续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三声气。 “我会让你活着的。” 松听雪觉得自己已经晕过去了,却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涌动过来,暖洋洋的把他包裹在里面,身上的伤口在快速的愈合,舒服得像是睡了一个带着美梦的觉,在梦里有着许许多多的人,有他的爹爹和娘亲,也有邻居家的娇娇大牛,水池边的泥鳅爷爷……还有陈恭,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唱着歌跳着舞,娘亲揪着爹爹的耳朵让他少喝酒,树上突然掉下一个果子,原来是坐在树上的陈恭示意他再倒一杯酒,松听雪气鼓鼓的抓起酒杯,杯壁的触感却十分奇怪,粗糙的,隐约还有点剌手,松听雪被这奇怪的酒杯划破了手。 殷红的血液滴落下来,醒目的红色扩散到他整个眼眸。 上官楚猩红的眼瞳兴奋放大,死死盯住这边,陈恭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似乎是在不可置信。 美梦醒了,温暖的篝火也消失了,松听雪睁开眼,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仙草。 第42章 趁着这两边人都僵持的空档, 陈恭伸出手,发现本应该在自己怀里的仙草已经莫名其妙的去了松听雪的手边,刚才还和他缠斗的上官楚已经收了视线, 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边的松听雪,显然是已经被仙草吸引过去。 秉着146在脑海内的警告和劝诫, 陈恭停下欲敲碎上官楚脑壳的手,像个木偶一样安静的站在原地。 他突然有些想笑。 这仙草真是怪异, 虽然长得跟路边野草一样,但所有人看到它的第一眼都能认出来这东西就是仙草。 松听雪反应很快, 认识到自己手边就是仙草的一瞬间, 他立刻把仙草紧紧攥到手心,神色冷冷的盯着一旁觊觎仙草的上官楚,上官楚刚才还被陈恭说的破防急着打架,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最初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 看着他,反而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瞧瞧, 这不是会做吗,都把仙草送到我眼前,省得我找了。” 松听雪哪里知道仙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左右环视,却没有看到刚才那只跟他说话的黑色虫子,他起身, 抿着嘴唇, 还是不说话, 任由上官楚怎么挑衅,他都一言不发,只是神色警惕的护着仙草。 上官楚并不担心, 这仙草拿到手只是时间问题,松听雪压根打不过他,陈恭也只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加上他现在束手束脚,他们两个人和自己打斗打不过去。 “听话,把仙草乖乖给我,我还能让你俩平安的离开,如果不能……” 刹那间,上官楚面色发狠,直接冲着松听雪奔了过去:“给我!” 什么雪狐,什么守护者,只要他能拿到仙草,如何处理这些人就都不是问题,他能解决之前那些人,就能解决最后剩下的这两个! 更何况,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明白得很,哪怕再想折磨对方,他也不想留着一个这样的隐患,仙草的存在必须失传于世! 从一开始,他压根就没想着让这俩人活下去! 想到这里,上官楚更是神色癫狂,迅速从自己的内侧衣兜中掏出一粒鲜红药丸,毫不犹豫的扔进自己的口中,他眼眸中的红光亮到极致,手上黑紫色的魔力几乎要变成纯黑,里面的力量极速涌动,连带着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发烫。 【恭哥!】146大喝一声【就是现在!】 砰—— 两股极为可怕的力量相撞,发出的余波足以撼动这一方天地,周围天崩地裂,这地方刚才就已经足够破落,现在更是不能看,大片大片的宅邸沦为废墟,几乎快要把所有还尚未凉透的尸体埋在土块之下,所有人的一切都消失在这场爆炸中,上官楚的话没有瞎说,他那一击几乎赌上了他大半的力量,还上了不知名的秘药,直接提升了自己功力的好几倍,换做是松听雪,早该死在他的魔力余波中。 “咳咳……咳咳。” 松听雪从大片的灰尘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前方青年抱在怀中,血迹像河流一样晕染开来,最中心的空洞显得格外明显,他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却被青年拦住,那双格外冰冷的手抓住他的:“别动……” 耳边还能感受到对方温暖的吐息,然而松听雪发现对方压根就抓不住自己,那手颤抖得不成样子,他轻轻一动就脱落了,陈恭气若游丝,却还是带着那股足够让人安心的气息:“别说话。” 小狐狸的眼泪都下来了,他僵硬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除了刚才两句脑内传音,青年后面就没了声响,松听雪想要抱紧他,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啪嗒啪嗒眼泪掉得更凶,陈恭的怀抱就像他此时唯一能去的避风港,或是大厦将倾前的最后一片遮身瓦砾。 他想起不知在何处死去的父母,还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曾消散的,周边的血腥味。 他不是迟钝,也不是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样,他只是自欺欺人的想着,只要自己还没有亲眼所见,那便不能证明这件事已经发生,最后一片憧憬到刚才还留在心底,现在就被现实撕扯得鲜血淋漓。 爹爹和娘亲已经遭遇了不测,现在自己身边最后一个足够亲近和信任的人…似乎也要离开他了。 上官楚翻过陈恭的身体,白衣的青年直挺挺的摔落地上,上官楚冷哼一声,面色有些得意,松听雪闭着眼睛屏住呼吸,身上难以自持的发抖,无数复杂的情绪在这个时候向他涌来,拥有血海深仇的人就在眼前,他没有能够与之对抗的力量,甚至对这些事情发生的缘由一无所知。 松临木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清楚的一切,命运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到来。 “呵。”上官楚用尽了自己大半的力量,现在自然也不好受,可看着刚才嚣张青年现在这样,他心中快意,恨不得高歌一曲以示自己即将拿到仙草的喜悦。 他慢悠悠的逼近,不屑的看了一眼松听雪,又直接抢走了一旁的仙草,路过陈恭的时候,他还想着踢一脚再走,可仙草的光时隐时灭,他怕耽误了药效,连忙离开,不再继续追责这边的奇怪。 反正,这两人已经都死透了。 - 等到确定上官楚完全离开,松听雪才敢出来,他的双脚发软,第一时间就扑到了陈恭面前,抱紧了他的手臂,止不住的呜咽:“哥哥!哥哥!你醒一醒!” “慌什么?”陈恭半掀起眼皮,勾着唇:“我还没死呢!” 陈恭的身体状况显然很让人担忧,血根本就止不住,大片大片的往下流,几乎把他整个上衣都要染红,松听雪的术法还没缓过来,也没力气走得更远去拿什么药草,他徒劳的拿手盖住青年腹前的窟窿,一边盖一边哭,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血迹几乎浸满了他整双手。 “哥哥……” 松听雪还在哭着,陈恭已经不再说话,重新闭上眼睛,松听雪害怕陈恭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就看着陈恭,一遍一遍的讲着自己的事和陈恭的事,讲着在雪狐族群院子中发生过的一切,大的小的有趣的悲伤的,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记忆那样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把这些零散庞大的记忆全部收集起来,只为了多留住一个人的时间。 不知道讲了多久,松听雪的嗓子眼已经传来使用过度的火辣刺痛,他陡然安静下来,看着面前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这里的青年。 松听雪没说过,他一直觉得陈恭很好看。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无数加分项凑在一起格外赏心悦目的五官,在陈恭这个人的脸上就总是显得有点坏,陈恭平常一点也不体贴,还总和他吵架拌嘴,总让他干一些乱七八糟的活,总把他惹生气……可那个鲜活的人影被面前这具安静的身体取而代之,他却一点都不习惯,松听雪俯身,把头深深埋进陈恭的胸膛。 第41章 听不到之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与他相触的地方只有温热、平静——和即将到来的死亡。 “陈恭……”松听雪喃喃自语道:“你醒过来骂骂我就好了。” “恭喜你。”刚才的嗓音再次传来:“你活下来了。” 松听雪麻木的抬起头,大黑就站在陈恭的身上,平静无波的看着他。 “恭喜……?” 松听雪咀嚼着这两个微妙的字眼,发红的眼眶闭上又再次睁开,几乎要用上自己最尖酸刻薄的表情和语调。 “仙草明明不在我身上,你刚和我说完话就来到我这里了,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父母亲族与陈恭…在失去这些所爱之人后,自己更是抓不住族人世代守护的仙草,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楚把仙草从自己的手中拿走,一无所知,一无所有,还要被这不明不白的生物说恭喜?! 松听雪一直绷紧的神经断了一根弦,他急于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对着眼前的虫子一个劲的谩骂,所有不齿的猜测都被他按到这生物头上,松听雪的手上还有刚才沾上的血,他呆呆的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嘴里的声音一点点的小了下来,青年狼狈的蹲伏在地上,刚才对着陈恭哭得那么凶,可面对大黑,他却强忍泪水,不断的深呼吸。 他现在反而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了。 不知过去多久,大黑的声音再次响起。 “哭完了吗?” 大黑的声音还是像刚才一样平静,它没有回答松听雪的问题,也没有回避的态度。 “谁哭了?”松听雪站起身,双手抱臂,只有指尖掐得很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现在想做什么?” 大黑轻轻哦了一声:“看来是平复下来了。” 没给松听雪任何反应的时间,大黑的触须轻轻点地,金色的光芒拔地而起,在空中慢慢汇聚凝集,形成一种奇妙的图案。 “你会模糊这段时间的回忆。”大黑停下动作,安静的看着法阵的绘制:“你会踏出第一步,你会修改,你会正确。” 松听雪听不明白他的话,只能听明白第一句模糊记忆。 模糊什么?模糊父母?模糊陈恭?亦或是模糊上官楚那令人生厌的脸? 他不要! 当机立断,他决定向后狂奔,不敢停顿也不敢回头,几乎用了自己身上的所有气力去奔跑,大黑没动弹,目光中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怜悯,又被他的平和收敛了。 金色的光芒很快接连而上,牢牢地把松听雪的肢体吞噬进去,松听雪努力想外伸出自己的手,还是被强硬的抓了回去,一点一点,金色的光球吸收满了能量,又吐出了晕倒的松听雪。 青年坐在尸骸上,茫然的睁开眼睛。 他叫松听雪,就在刚才,他的家族被一个人屠戮殆尽。 他起身,拿起地上破烂的剑,慢慢的挖开一大片土坑,没有力气就用剑,再虚弱就用手刨,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终于能够把所有人的族人都放在坑里,叶澜久和松临木躺在最上面,松听雪无措的伸手,最后摸了摸他们的脸,还是填上了土坑。 少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土地,撑着剑,跌跌撞撞的离开。 那人小臂的黑色图腾在他眼前闪过——他要去复仇。 与此同时,大黑看着自己旁边沉睡不醒的虫子,默默叹了一口气。 第43章 “小兄弟。” 陈恭刚睁开眼睛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大黑。 他们身处一片浩瀚无垠的空间,周围深蓝色的夜幕连成一张网,无数的大大小小的星星一串串的挂在边上, 大黑就站在他肩头,那双眼睛和蔼平静, 闪烁着和星海一样睿智的光芒。 “我这是…咳咳,怎么了?” 刚才还没意识到, 陈恭说了句话,嗓子眼就像冒了火, 身上也有种强烈的虚弱感, 根本直不起身,还是对方看不下眼,一种柔和的力量蔓延过来,帮助他起身。 “小兄弟, 你已经睡很久了。” 大黑看着陈恭已经变回虫子的身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陈恭根本没有办法从这片空间中找出能证明时间的东西, 他动了动触须,发现自己身上一点仙力都没有,他只记得醒前为了保护松听雪, 用了这具身体的大半力量,上官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磕了药, 在不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的情况下, 他就只能顺从那股力量, 最后被扎了个洞,虽然不至死,但也让人疼得够呛。 不过上官楚竟然没补刀, 真是他身为反派的失职。 陈恭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发现那里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还是有点隐隐作痛,他扭头看了看四周,一眼望不到出去的路。 “我们这是在哪?” 大黑窸窸窣窣的爬到一边,直接把陈恭往一个方向引领,两人的足迹趟过星河,留下一连串亮闪闪的脚印与印迹,陈恭确信自己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对这场面却感到一种没来由的熟悉。 “这是起初之地。”大黑也不藏着掖着,陈恭问了他就解释,但也没有给陈恭解释明白的意思,只是粗略的说一下:“是你经常会来的地方。” “等等,我以前来过这里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大黑很擅长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陈恭摸不到头脑,就只能去观察周遭的场面,无数的星星之间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由着一条条银白色细线连接到一起,有的粗有的细,一层层的,最后统一连接成一根最粗壮的绳子,直直的长到陈恭他们将要去的方向。 “我不瞒着你。小帅兄弟,毕竟你是星海之外的人。” 冷不丁的,大黑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陈恭不动声色,脑内却已经开始联系146。 【不不不,恭哥放心,他绝对不知道咱们系统任务者的身份,只是和这个世界的任务剧情有关,所以才不对劲。】 陈恭没应和对面,大黑反而更着急起来,他停下脚步,银白的丝线在这里已经很明显了,它凝视着脚下的丝线,神色中有些急切:“小帅兄弟,可否求你一件事?” “不办卡不买东西不拯救世界。” 即答的陈恭不假思索。 大黑:…… “咳。”大黑脚下一个踉跄:“不如先听我说说具体内容?” 陈恭看他这反应,当下心里就有了个底,他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着急的大黑,薄唇轻启,一张一闭就是明晃晃的两个大字:“我不。” 【这个关系到任务的完成度呢,恭哥要注意别翻车咯。】146悄咪咪的提醒一嘴。 陈恭当然知道这个和任务有关,可是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太轻易得到的总是会更让人不珍惜,他总要晾晾大黑,至少从他那里多套一点话,或者拿到一点什么完成任务的珍稀道具。 他笑得比松听雪还像只狐狸,两双眼睛幅度不大的眯起,温和中是明晃晃的算计,把自己的心思光明正大的坦白出来,一点掩饰都不加,偏生对面的大黑还拿他没办法。 大黑思索一会,还是叹了口气。 毕竟,他的选择并不多。 - 星海裂开一角,大黑冲着陈恭点点头,陈恭回以微笑,整个虫子纵身一跃,向着星海的裂洞钻了过去。 “小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恭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来到一片极不稳定的空间,四周到处是乱飞的能量残余,上官璎的声音响起,满是不可置信,她捂着胸口,咳嗽得双颊通红,衣衫凌乱,显然是刚进行过几场搏斗。 “我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松听雪先是一愣,眸中快速划过一抹疑惑,又反问一句,声音嘲讽,陈恭皱了皱眉,感觉眼前这个松听雪和之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顺着看过去,白衣的青年还是之前那副容貌,只是手里拿着仙草,不以为意的拿在手里把玩,看着上官璎的慌张神色,他笑得更恶劣:“在那之前,你要不要问问你的家族做了什么?” 上官璎同样也是经历过灭门惨案的孩子,受不得别人污蔑她的家族,听到这话,她神色一凛,刚才还是震惊和疑惑的目光,现在多了几分冰冷和怒火:“不要乱说话!说我的家族就要拿出证据!” 谁不知道上官家一向门风清正,松听雪这么没头没尾的说一通,让人难以信服。 “证据?哈哈哈哈哈证据?”松听雪笑得格外开心,垂下眼眸,含着戾气的竖瞳看着手中的仙草,那株仙草刚刚成熟恢复,比之陈恭最先看到的要更加富有生机,叶子都来得翠绿:“都到这步了,你也不必再装下去了。” 他没有任何要给上官璎证据的意思。 恰恰相反,他的手慢慢化为兽形,尖锐的爪子把仙草握住,一点点收紧。 “这就是……让我的族人们丢去性命的所谓药草吗?” 他的动作毫不犹豫。 啪的一声,绿色的物质散开。 第42章 如尘如末,如冰如石。 几乎在它被捏碎的一瞬间,整片秘境都开始剧烈颤抖,仙草本就是维持这方秘境的动力,被松听雪一毁,整个地方都快要坍塌。 “你——噗……!”上官璎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这仙草是倚靠着她的力量采摘的,如今在秘境内仙草被毁,少不得她也受到大半反噬,鲜血止不住的从她口鼻中流出,另一边,作为毁坏仙草的人,松听雪强压下喉中腥甜,一动也不动,就那样看着上官璎濒死。 他并没有直接出手攻击上官璎,但这种冷眼旁观的姿态显然更具有攻击性。 复仇的快意在他脑海中涌出,心底却始终压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天地阁的人都不在旁边,上官璎昏死过去,一道仙力从她体内流出,快速的修补着她的身体,松听雪认得出来,那是凌云的力量,估计进秘境前,他就在上官璎身上留了一道术法,为的就是在这种危急关头吊住上官璎的性命。效果也十分显著,刚才还气若游丝的少女已经慢慢稳定下来,紧皱的眉头也逐渐松开。 “本源仙力…凌云还真是舍得!”松听雪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拔下背部大剑,磅礴的剑气直勾勾的向着上官璎而去。 他改主意了,他要她直接死! 凌云留下的力量也不甘示弱,分出一部分修护上官璎,剩下的另一部分直接聚合,组成一条金色长龙,对着松听雪的剑气就冲了过来,两种不同的强大力量几欲相碰,天地都为之变色。 秘境刚才就已经是勉强才能维持,整个空间都处在一种摇摇欲坠的情况,松听雪上了头,剑气更是用了十足十的气力,这一剑下去,狂风大作,凌云留下的力量已经略显劣势,有些缓和的上官璎艰难起身,一股白色的能量从她手中涌出,支持着凌云和松听雪的对抗。 “小师弟!”上官璎还在用力:“你到底怎么了?” 她在秘境里走了好几天才和松听雪汇合,之前还是好好的,她拿了这药草之后他就开始不对劲,前辈还不在,压根没人能弄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乖巧的小师弟,怎么一下子就要打她? 她咬牙:“你等等!等前辈来了就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这边动静闹得这么大,没道理不来人,前辈一定也能及时赶到的! “前辈…?”松听雪神色不变:“这种时候,凌云来了也救不下你!” 他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落到剑上,刚才强大的剑意此刻疯长的更加恐怖,松听雪眼眶猩红,明明是在笑,上官璎却能感受到其中疯长的杀意,切切实实,看着她就仿佛在看着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她跌坐在地上,紧紧咬着唇。 小师弟,现在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战斗中的心神不稳无疑是很可怕的,上官璎分神一下,松听雪的剑前进的就势如破竹,金龙发出一声悲鸣,大剑层层破开凌云留下的力量,直冲上官璎的命门! “小姑娘!闪开!” 上官璎被猛地推到一边,大剑与一股力量相碰,被打落到另一边,剑身被撞的嗡嗡作响,连带震得松听雪的虎口发麻,略显狼狈的半跪在地上。 “呼,还好赶上了。”陈恭抹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回头看着星星眼的上官璎:“没事吧?” 他从那破地方出来就进了松听雪的尾巴,刚才大黑说了,他的力量因为保护松听雪没了,得在他身上呆着才能恢复,他在松听雪尾巴里,看着这俩人对峙半天只能干着急,现在才堪堪缓过来力量。 顾不上对面松听雪愣住的表情,陈恭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在自己怀中摸索着什么东西,那动作极为轻柔,上官璎不由得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绝世神兵出世的震撼场面。 刚才陈恭救场的那一幕太过震撼,在小姑娘的眼中,这个人现在就是盖世英雄!绝世大侠!拿出的东西肯定也不是什么俗物! 陈恭气沉丹田,双手成爪,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仿佛酝酿着天地之气,他闭上眼,上前半步,地面一震,上官璎的心也随之揪紧。 要来了要来了! 仿佛时机已到,陈恭的眼睛刷的一下睁开,锐利的眼神看向双手:“哈!” 这一声吼叫可谓带着气吞山河之势,一颗草绿色的泥团子竟然出现在他的手上。 上官璎还没反应过来呢,陈恭转过身,干脆的把草团子递到她面前,那团子颜色灰暗斑杂,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腥臭味,似乎是察觉到上官璎的注视,泥巴颤巍巍几下,“叭”的掉下一块泥巴,砸到了她的裙子。 “小姑娘!”陈恭仙风道骨之派,颠了颠手中丸子,眼中一片满意之色:“吃!” 少女沉默一下,身体比大脑更快,“咻”的就往后挪了一大步。 第44章 “前…前辈……”上官璎哭丧着脸:“真的要吃吗?” 这看上去就是泥巴和野草混一块的东西, 感觉不像什么好东西诶…… 她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的陈恭。 “吃啊!”陈恭脸色一点不变:“这可是好东西,能治你病的, 为什么不吃!” 他可没说谎,从大黑那里, 他套了个神奇的道具,专门针对仙草的, 刚才松听雪捏仙草他没出手,就是打着事后聚合的心思, 就是这玩意一次性, 就算能重新收集这植物让它不失去功效,也只限定一刻钟内被毁坏的草药,他动作虽然及时,但仙草被捏坏也有一段时间了, 其中一部分已经回归天地,是以, 他手里这泥丸子虽然丑,可确实是实打实的仙草丸子,只要上官璎吃下去, 和那仙草的效果是一样的,并不会少多少效用。 他皱皱眉,看着一边欲哭无泪的小姑娘, 迈着非常有压迫感的脚步向前逼近, “来!”他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把仙草团子往少女面前举了举:“吃吧,吃完病就好了哦!” 陈恭的语气像是幼儿园里骗小孩子“吃完这颗药就能治好病的”老师一样,随着他越走越近, 上官璎干咽几下,能闻到那团子上不断传来的腐烂气味,她闭上眼,壮士断腕一般接过泥土丸,一口就吞了下去。 她这辈子活的很好,吃过好吃的玩过好玩的所以没什么遗憾了——才不是! 前辈!上官璎泪眼汪汪的想: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好了。” 上官璎的身体告一段落,陈恭的目光投向一旁不言不语的松听雪,他从刚才开始就站在那里,连自己被剑意反伤的伤口也不在意,一双黑色的瞳仁默默的看着陈恭。 “我们该谈谈你的问题了。”陈恭走上前。 松听雪随着他走近也抬起头,眼神中是无法言喻的复杂,他攥紧拳头,刚才还被他放在地上的大剑一下被他挑起,他转过身就要走,完全没有和陈恭继续说点什么的意思。 陈恭也纳闷呢,刚才还好好的松听雪,怎么他进了个地方,回来就把上官璎伤害成这样了,明明他之前还在考虑上官璎的事是不是有误会呢。 “听雪啊……”陈恭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去拍他的肩膀:“你……” 松听雪反应极大,倏地躲开,陈恭的手停在原地,有些发愣,抱着大剑的狐妖似是有些烦躁,他看着陈恭的手,嘴唇嗫嚅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陈恭自然不在乎自己的手被躲过去这件事,他自然的收回手,笑嘻嘻的又往前凑过去一步:“你今个怎么了?” “我怎么?”松听雪表情冷漠,好像浑身裹满尖刺:“我倒要问问,你明明是我族人的守家仙,怎么如今要护着我们的仇人?” 那把大剑被他重新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青年昂着下巴,眼神中是不加修饰的挑衅。 “你……”陈恭想说点什么,又皱眉。 他还想问松听雪什么时候知道的,可松听雪一直都没有知道的机会,从他到任务世界再到现在,他连一丁点守家仙的事情都没有提过,松听雪从何而知呢? 还有,瞅瞅这莫名其妙的脾气,今天敢跟他摔剑,明天是不是都上房揭瓦了! “久别重逢,原本我还当你是助力,没想到啊没想到,连已经捏碎的仙草也能被你重铸出来。” 松听雪接下来说的什么话陈恭已经听不清了,他眉心微蹙,一点点思考着。 久别重逢——? 这幻境最多才开了三天,这三天时间,就算他和他们没碰上面,再如何也算不上久别重逢。 松听雪还是那副清高的冷冷神色,看着陈恭的眼神也很陌生,不像在看什么三天不见的前辈朋友,也不像看上官璎的那般仇恨,更偏向漠然和平静。陈恭舌头在口腔剐蹭一圈,狠狠的舔过后槽牙,结合刚才种种,松听雪是做不出来这些事的,更不会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除非——他不是松听雪! 或者,不是他之前的那个“松听雪”。 第43章 明白了这一点,局势就变得明朗起来,陈恭的背脊坦然放松,双手交握,眼梢微弯,透出一个足够有亲和力的弧度。 “松听雪。”他声线也不似刚才亲昵,更加的正经,只在尾音处压低,带着轻轻的诱哄:“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吗?” 松听雪的目光在陈恭身上转了一圈,笑容还是那样的嘲讽:“我才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你今天打乱了我的复仇计划。” 松听雪对自己家的守家仙早就没了多少印象,唯一有印象的事情,就是那天家族被手臂处有图腾的男人屠戮殆尽,他是唯一的幸存者,而且,这位被父亲寄予厚望的守家仙并不在场,或许在场,只是没有营救。 松听雪在这些年的历练中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多少人会无缘无故的付出,大多数人都是想要求得你身上的某样东西,这位守家仙大人怎么想的,他心里不在乎,刚才他凝聚了仙草给上官璎,是他自己的技不如人,他也可以不在乎,他大可以守着机会,只要上官璎下次再出来,便没有让她平安回去的道理。 “唉。”陈恭眨了眨眼,故作悲伤的叹了口气:“还复仇呢,有的人呀,连复仇对象都搞错了,现在还要在心底埋怨我呢,呜呜,我真是好惨,狗咬吕洞宾,好心没好报——” 眼前青年做派真真假假,松听雪满心复仇,自是没心思理会,他冷冷的瞥视陈恭一眼,拔剑就要走。 这位守家仙大人要什么,他不关心。 总有下一个机会的。 “诶诶诶!”刚才还在后面假哭的青年一个闪身,不知何时就已经到了松听雪身前。 两人离得极近,松听雪不曾和别人离得这么近,但他不想露怯,便强忍着站在那里,几乎能听到青年浅浅的呼吸声,连对方眼睫毛有几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双暖棕色的眸子包容性极强,松听雪在其中窥见自己倒影,清亮亮的被映出来,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不自在的想移开视线。 陈恭看了他一会儿,调笑道:“不叫声哥哥吗?” 哥…哥哥?! 松听雪刚才那点不自在被这句话雷的烟消云散。 他盯着眼前青年,心下收紧。 这人看着一副正派模样,都成仙了,怎么还是个调戏作弄人的登徒浪子!? 松听雪黑着脸,直接抱起剑,这次招呼都不打了,直接就想走,陈恭叹了口气,故技重施,拦住第三次想离开的松听雪,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哥哥这名称就没让你想起点什么?” 按照陈恭的猜想,如果眼前的松听雪是那位他从小看到大的松听雪,应该对自己有印象啊——想到这里他还有点郁闷,如果这是那个松听雪,只是把自己忘了个干净……不行不行,那不证明他一点魅力都没有吗! 这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陈恭更来劲,看着松听雪也是干劲十足,生怕对方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走。 “快叫哥哥!” “……” “快叫!叫了我就放你走!” “……” 过了半晌,被陈恭磨得没法,松听雪按摩着太阳穴一脸无奈:“叫了就让我走?” 陈恭毫不心虚的点头:“那是自然,你什么时候见我骗过人?” “咳…”松听雪敛眉,垂着头:“哥…哥哥……” 他叫的不情不愿,白净面皮也因为这句话染上羞红,黑发柔顺的绕在他额头耳边,黑白红三色形成极为强烈的对比,几乎当的上一句秀色可餐。 “你干嘛呢!” 这下轮到陈恭惊吓的跳出半步远。 这怎么不太正经呢?不像叫哥哥…更像是叫的像情哥哥啊?! 他生气的俯身,双手比比划划:“不要这么叫!要你穿开裆裤豁着大板牙嗷一嗓子那种!” “你没吃饭吗这么小声!” “大点声!拿出你发现我把你烧鸡吃了的时候崩溃大哭的气势!” 松听雪面色青青白白,陈恭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比划着的同时,说了一大堆他应该怎么做,连他喊哥哥的语调都要重复好几遍的说。 于陈恭来说,从那地方回到这不过是现实世界的几瞬,有关松听雪的回忆尚且鲜活。 146有点看不下去【恭哥,你不会要让他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吧?】 【错!】陈恭笑吟吟的伸出手指【他笑得时候一颗牙都没有!那小子贪吃糖,有段时间全蛀掉光了。】 不过说了这么久,松听雪也觉出味道了,他拧着眉,尽力在自己脑海搜寻陈恭说过的这些东西,却一无所获,眼前这个人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大片大片雪花一样的空白占据了他的大脑,终止于血色回忆的那天。 残肢,断臂,废墟和死去的无数族人。 他从尸山中爬起,一个一个,把所有族人都埋在黄土之下,到最后手已经麻木,他更是已经认不清那些人的脸。 那个时候——这个人不在。 “够了!”松听雪大喊一声,终止了陈恭的喋喋不休,他的头痛得厉害,嗡鸣作响。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痛楚从他的心脏蔓延自全身,松听雪努力的喘息,却总能感受到脉搏起伏时难以忽视的痛。 他不想承认,可是陈恭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心底掀起无数波澜,一圈圈蔓延,变成了难以启齿的什么东西,在第一眼看到这人的瞬间,他便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昵…可那又怎么样呢,事实是无法改变的,陈恭非但没帮助他,还把仙草给了仇人之后。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他勾起唇,露出一个足够多情风流的笑容:“保不住我们族人的护家仙,和废物也没区别,我倒干脆希望没认识过你。” 第45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我绝世英明上天入地下海无所不能松听雪宁愿没认识过你这个废物~” “我今天就算死这里!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吃你一口饭!” “真香!” 陈恭表演的绘声绘色, 惟妙惟肖,恨不得把松听雪之前那副轻佻样子翻来过去的鞭尸。 “…别说了。”松听雪躺在地上,虽然黑着脸, 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但一点反驳的话都没说, 任由陈恭在那里玩模仿秀玩的开心。 “啊?你说什么?”陈恭掏掏耳朵,懒散的坐在一边:“本废物年纪大!听不见!” 松听雪强闭着眼睛, 手指头几乎快把他自己的衣服扣碎了,就算这样, 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直直躺在那里,耳朵和尾巴也是一动不动,活脱脱一个任人怎么说都装没反应的木偶人。 “不逗你了。吃了吧吃了吧。”陈恭停嘴,指了指松听雪旁边地上放的东西:“大早上才有的, 不吃就浪费了。” 地上是两片荷叶,一片里面包着水, 另一片则是些红色的小果子,都还新鲜着。 “…你一大早就去采的?” 松听雪看着那露水心情复杂,在这种地方, 能找到干净的露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他心底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愧疚,但他不开口,只是僵硬的绷着脸, 看起来比平时脸还臭。 “是啊, 大早上就去采的, 感动吧?” 陈恭毫不心虚。一大早从系统空间往外拿东西怎么啦!不也是一大早就采吗! 松听雪沉默半晌,还是把东西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全都推回给了陈恭。 “…谢谢。” 这地方毕竟危险, 能吃的食物要好好节省着吃。 陈恭又推了回去,他最讨厌这种所谓礼貌的推脱了,还没等松听雪再做点什么,青年就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睛假寐:“别推给我,我本事大饿不死,你现在这么副模样,不给你吃东西会有人告我虐待小孩的。” 小胳膊小腿的松听雪沉默一瞬,张开手,那双白嫩小手张开还没陈恭找回来的一个果子大,他语塞,最后还是接受了陈恭的好意。 事情还要从松听雪撂狠话那时候说起。 松听雪刚说完,刚才一直动荡的秘境就完全裂开,陈恭知道这意味着仙草被上官璎完全炼化,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抓住了松听雪,对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两人就被一起被传送过来,到了这深渊森林。 原剧情中,上官璎并没有得到仙草,而是借由凌云留给她的本源仙力勉强维持生命,狐狸暴怒之下被那仙力伤了心肺,秘境又破碎,他刚到深渊森林就变成了幼年时期的模样,力量也缩水了不少,在这地方好一番拼搏挣扎才找到一处能暂时落脚的地方。 而刚才嘛……陈恭悄悄收回自己作乱的手,唇角无声的翘起。 怎么会有人因为一次简单的剑意反伤就被打回幼年期呢? 松听雪倔得不行,除开最开始那段不能移动的时间,后面他稍微恢复了一点,虽然还是个没什么力量的小孩,却已经不愿意接受陈恭的帮助,嚷嚷着让陈恭离开,但他倔陈恭就更倔,他吃草根,陈恭吃烤肉,他杀野兽,陈恭剥皮割肉顺手揣兜,就连他找了条河喝水,陈恭都要物理意义上的横插一脚,在上流把水搅浑,松听雪问起来他就说自己在摸鱼,还振振有词道这样更好抓。 第44章 气得小松听雪一屁股坐河里,转身就化作原形,大尾巴一甩抖落了陈恭一身水。 夕阳下,两人湿漉漉的走在道上,松听雪快步走在前面,陈恭背个手,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阳光把陈恭的影子拉的很长,松听雪明明没想着注意他的,却总能看到地上黑黝黝的影子,有几缕发丝被风吹动,松听雪瞄了几眼,又收回眼神。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对陈恭这么熟悉的,连看着对方的影子,都能想象到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眼神。 这样不行。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松听雪停下脚步:“我之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陈恭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松听雪不管不顾,只想平复自己纷扰的心思:“我都说了不用你跟着我,就算你跟着我,我也不会认同你的。” “……这样吗?” 陈恭的语气听着好像有点受伤,松听雪心头一顿,咬牙继续说:“对,所以快离开。” “好。” 他就知道,陈恭不达目的不罢休,在自己身上要求的东西还没到手呢,怎么可能离开……诶? 松听雪瞪大双眼,真的听到后方人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直到他再也听不见。 怎么可能!明明刚才都没有离开他的!他回过头,眼前静悄悄的,别提陈恭了,就连树枝都没一个。 陈恭真的走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松听雪在原地干瞪眼半天,再三确认那个人不在附近。 算了…他在心中默念。 这样也好。 另一边,陈恭舒服的窝在树上,之前他从松听雪那里顺来的肉还在兜里,附带着一些多汁的野果,有吃有喝,还能看着对面黯淡离场的松听雪。 【恭哥,你就真让他这么走了吗?】 146不明所以的问出来这么一个问题,陈恭都险些被他逗笑。 【怎么可能!】 他从小看着这位松听雪长大,对他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了,这人看上去软和,实则有个牛脾气,气头上来的时候倔得不行,又不爱主动认错,往往在出矛盾的第一时间,他都软不下嘴巴。 【这种死傲娇啊,你就不能一直惯着他!】陈恭眯起眼,美滋滋的咬了一口,鲜甜的汁水在他口腔中喷溅,散发出难以言喻的果香味。 【咱们玩的这叫欲擒故纵,先晾晾这小崽子,过段时间咱们再出手。】 远处的小孩步履蹒跚,走着走着,差点被路上的小石头绊倒,他本就是强弩之末,这几天也不过是在硬撑着一口气而已,等这口气散了,自然就是他“回归”的最好时机。 懂不懂什么叫高效率任务完成者啊! - 深渊森林本应该险象环生,但前几天的日子太过悠哉,几乎让松听雪放下了警惕心,等到他一人独行后,才惊觉自己之前的认识是多么浅薄,森林里沉睡的凶兽仿佛从冬眠中觉醒,他无论走到哪,都能感受到一双双窥伺的眼睛。 他的原型也是兽类,自然对这些野兽的恶意感知的更加明显。 挣扎着割掉了一只野狼的咽喉,松听雪喘着粗气,手臂因为过度绷紧而发麻,他手一松,手里的木剑就掉到了地上,他试着捡了几次,都没有力气把它重新拿起来,远处的鬣狗找准机会,一个纵跃就扑了过来,松听雪没有武器,硬生生用手臂挡下,那凶兽扭头就是一口,把松听雪咬得鲜血如注,他痛得吸气,强挤出一点术法,这才震退了这只鬣狗。 松听雪勉强爬到一棵粗壮的树上,放任自己像摊泥一样瘫在树杈上,木剑被他放在腹部,压着他的身体,呼吸起伏之间还能感受到木剑的轻微移动。 这几天的生活几乎算得上颠沛流离,若不是这把木剑一直被他背着,他连个趁手武器都没有,就更难在这里求生。 明明在外面被捧成了所谓剑仙,变成现在这么个小孩,却过的还不如路边的鬣狗,人家好歹吃食不愁,他连这地方怎么出去都不知道。 “咳咳!咳咳……” 他被血液呛得不停咳嗽,哆哆嗦嗦的撑起手臂才艰难的翻过了身,手下的触感软乎得不对劲,他望过去,才发现是几颗野果,刚刚被他压烂了,但在这种时候也没得挑剔,吃了几口,松听雪发现这果子的味道和陈恭找回来的一模一样。 小狐妖忘却了疼痛,在树杈上缩作一团,呆呆的盯着手里脏兮兮的烂果子。 “这几天还真是狼狈啊…” 不知道陈恭过的怎么样,他还那么强,一定过得很好吧。 “吼!” 对面的树荫中,一双幽绿色的竖瞳若隐若现,盯着这棵树上的生物已经盯了许久,捕捉到猎物发呆的时机,它一声低吼,竟直接从树上往这边跳! 金钱一般的华丽花纹,油光水滑的毛发周边还隐隐附着着一层乳白色雾气,这只豹子体型健壮,而且生了神智有了仙气,是难得一见的不可小觑的对手! 松听雪注意到的时候,金钱豹的嘴巴都快够到他脚了,腥臭的口腔中牙齿锋利,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口好牙,一口把人的脑壳咬碎都不为过,刚走了只鬣狗又出现头花豹,瘦弱的小少年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用手臂挡了上去。 完了,他不甘的想。 什么事都还没做完,就要栽在这种地方吗? 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前几天跟着陈恭—— 松听雪想象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他睁开眼,才看到刚才扑过来的猎豹呜咽着退了回去。 奇怪,周边也没有其他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着也没看到是什么东西把凶兽逼退的。 “喂喂!” 松听雪怔愣一下,听到某人的熟悉嗓音。 声音还像之前一样散漫:“您不如低个头?” 白色的小虫子大咧咧的坐在他腿上,见到他的目光,悠哉的翘起一根腿:“怎么?傻了?” “我说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这几天天天都挑这种凶兽多的地方走,好歹走点小路啊,你现在巴掌大,被凶兽吃进肚子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我就离开一会,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了,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对面的松听雪压根没听清他后面说的话,俯身,把脸颊靠在陈恭旁边,下意识的蹭了几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小拇指微动,勾了勾陈恭的触须。 小动作之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极致眷恋。 啊。陈恭稍微回应一下,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么简单就上钩了。 第46章 就这样, 两人又开始在这个地方探索。 陈恭还是那副虫子的模样,每天遇到啥事情也不用动手,松听雪虽然沉默, 但还是任劳任怨的做好一切,就连陈恭想插手干点什么的时候他都不让, 自己把活计全都包圆了。 松听雪撕扯好一只烤好的兔腿,递到一旁陈恭的手边, 夜晚的篝火十分明亮,多数野兽都碍于火光而不敢上前, 这也是难得的能够喘息的时间, 陈恭闻了闻烤肉,满意的咬了一口,松听雪这几天的厨艺突飞猛进,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 完全不输大厨师的水平。 “诶。”他咬完一口,突然看到了包裹兔肉的叶片。 往常的吃食和水都是用林子中的大树叶包起来的, 今天并不是,换了一个偏小的叶子,叶片边缘有着密密的刺, 类似于玫瑰的根茎,猝不及防的扎到人的话,还挺痛的。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松听雪也转过头询问。 陈恭现在这么小一只, 自然是不会被这刺扎到, 他看了一下这片叶子, 忽然想起他之前还没给松听雪讲完的故事,两人约定好第二天讲的,结果拖了这么久也没个下文。 他可不是赖账的人, 左右现在无事,不如把这个任务做完。 陈恭的目光转向松听雪,一脸认真:“你要听睡前故事吗?” 松听雪疑惑:“那是何物?” 陈恭:“就是…在人睡前给他讲的能够帮助睡眠的故事。” 松听雪听出来了,这跟家里人哄睡狐狸崽子的时候唱歌玩耍一个东西,就是让小孩子快点睡觉的意思。 松听雪:“我又不是小孩,给我讲这故事作甚?” “不不不。”陈恭摇头:“你不懂,这睡前故事也不是只有小孩才能听,只要长了耳朵能听见动静,就都能听睡前故事。” “而你呢?”陈恭义正言辞,指指松听雪的人类耳朵:“看看,这里有耳朵对吧?” 他又跳到他头顶,蹦跶着点了点松听雪的狐狸耳朵:“这里也有一对耳朵,你有两对耳朵,四舍五入就是五对,再四舍五入就是十对,耳朵的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每一只耳朵都听一个,你合该天天听睡前故事才对,我今天给你讲一个,权当安抚一下你的耳朵。” 松听雪愣了一会,被陈恭的耳朵论搞得晕头转向,每一个字单独拆开他都认识,可合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明白这道理是怎么来的,还在思索呢,他就已经被陈恭拽到了篝火边坐着,那一个指节大的虫子力大如牛,吧松听雪搬过来还觉得不满意,又扯了几片叶子盖在两人身上,松听雪用大叶子,陈恭用一半小叶子,准备工作完成后他一跳,叶子当降落伞,慢悠悠的落到了松听雪的头顶。 第45章 “好了,我来给你讲讲这个睡前故事的后半段。” 就算松听雪不怎么看话本子,他也知道一个故事要从前半段开始。 “那前半段呢?” “前半段啊。”陈恭顿了一下,声音渺茫:“你以后或许会知道的。” 陈恭缓慢的思索一会,略带犹豫,还是说出了下半段故事的开头。 “小狐狸和小王子告别了。” “小王子想继续旅行,他的心中一直记挂着那株玫瑰,他驯服了狐狸,于是也到了彼此分开的时候。” “等下…”在陈恭说话的空档,松听雪略带迟疑的打断他的话:“这真的是给小孩子睡前听的故事吗?” 他自己认真的想了想,那些小狐狸崽听的故事,有什么小狐狸的外出冒险,也有什么小狐狸和它的朋友小野猪之类的故事,孩童天生喜欢这些充满天真与童趣的故事,就算讲分别也只是各回各家的程度,陈恭一开始就讲这种,放在小狐狸崽身上会把他们惹哭的。 这故事…好像不大对劲? “诶呀。”陈恭指指点点:“都说了所有人都可以听,继续听我说就好。” “我之前说过的那一大片玫瑰花,都不是小王子心中最惦念的那朵。” 玫瑰花儿和小狐狸一样,他们和小王子彼此之间互相付出,付出了时间、精力,他们彼此驯服,于是成为了独一无二的那个。小王子能从无数朵一样美丽的花朵中认出自己的玫瑰,也能在一大群漂亮的狐狸中认出这只被他驯服的小狐狸。 小狐狸告诉小王子: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陈恭想起小松听雪听故事的时候。因为他自己是小狐狸,他总是更喜欢故事里的小狐狸,对那朵玫瑰花的存在有些忧心忡忡,毕竟小王子一开始就跟小狐狸说了不会久留。 “玫瑰花长什么样?”松听雪化作原型,伸展开自己的小短腿,强凹出修长身姿:“它的姿态如何?” 明眼人都能看出小狐狸的心思,陈恭忍着笑,伸手比划,恰好比松听雪的腿长那么一截,不多不少,是松听雪把自己抻得快裂开也没有办法到达的长度。 小狐狸泄了气,刚才绷紧的身躯一松懈,一整张狐狸饼“叭”的摊到地上,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 他起了新的想法,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高高的昂起头,黑豆般的小眼睛小鼻子亮闪闪的盯着陈恭,抖落开自己一身洁白毛发,在青年的面前绕了一圈又一圈,好让他看清自己每一根漂亮的毛发。 “玫瑰的皮毛是不是这样?”他有点得意,暗戳戳的加了一句:“也是这样光洁顺滑吗?” 陈恭可是知道的,这群狐狸天天都要对自己的皮毛比来比去,松听雪这小傲娇也不例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保养自己的毛,力争做这代狐狸中最靓的崽,一身养的油光水滑,远远看去如同一条雪练,惹眼得很。 “嗯——”他拉长语调,凑近这小狐狸,像是在仔细观察。 松听雪被他这么一盯,平时比赛那种嚣张劲都没了,紧张得浑身僵硬,尾巴都不敢动了,陈恭的手从他的额头捋到尾巴尖,他的手温柔又暖和,松听雪舒服得胡子尖都要翘起来,刚要飘飘然,却见一团白色绒毛突兀的怼在了他眼前。 陈恭手中拿着白毛球,在松听雪不可思议的眼神下捏了捏,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玫瑰不掉毛诶。” 说起玫瑰,陈恭就会想起这次任务中唯一的女性角色上官璎,本着严谨的态度,他还翻了翻剧情,确保自己的描述不会出错。 “这朵玫瑰…嗯,应该漂亮又温柔,往那一站就有很多人喜欢她。” 拜托,这可是万人迷女主诶!松听雪这狐狸见了她不得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哦……”小狐狸蔫吧下来,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还不忘记把自己掉落的毛团子藏起来:“这样啊。” 那陈恭也喜欢这样的人吗? 如果玫瑰花出现在这,他也一定会和小狐狸告别离开吧? 那次听完故事,松听雪有一周都没吃他最喜欢的烧鸡,陈恭一头雾水,但暗中把他的烧鸡都吃光了。 大号的松听雪安静的坐在树下,还盖着刚才陈恭捡回来的那片滑稽的叶子。 陈恭讲到某些情节的时候,语气就会不自觉的放慢,柔和下来,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怀念语调。 他目光闪烁,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提出了疑问,后面陈恭讲了扳道工,讲了商人,以及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哪怕他一知半解,还是默默的听着陈恭讲述这个有些奇怪的故事。 “飞行员”这个词他也听不懂,陈恭打着哈哈修改成了御剑飞行的修仙者,只是路上剑断了,他被迫落到一处戈壁荒漠,他和小王子喝了水,找到了路,但最后他被小王子驯服,旅途又走到了这种分别的时刻。 小王子要回家了,因为他要对自己的玫瑰负责。 星子在他们的头顶铺开延展,连成一张亮晶晶的网格,除了陈恭讲话的声音,周围还有潺潺的流水声,一些清脆的虫鸣,远处密林中鸟兽的呦呦鸣叫,松听雪垂下眼睫,白色的睫毛在星空映照下银光闪闪。 ——他听出来了,身上无从而来的熟悉感,关于玫瑰和狐狸的记忆像是薄薄的雾气,就那么一小层萦绕在他脑海深处,陈恭的故事从中小心翼翼的勾出一缕,他想伸手抓住的时候这抹记忆却又调皮的消散。 幼年的松听雪可以在陈恭身边撒娇,明晃晃的和故事中的“玫瑰”作比较,他会为了小王子与狐狸的相见而雀跃,又会因为两人的分别而难过,他整个人的全部就那样简洁明了的写在一张纸上——成年的松听雪小心翼翼,等了陈恭许久,才在结尾后问一句。 他说,“小王子还会和狐狸相遇吗?” 如果你驯服了一朵玫瑰,你就要对她负责,那如果你驯服了一只狐狸呢? 每一颗星辰都有可能有着小王子的踪迹,小狐狸会凝望夜空,在每一个无法证明的猜测中获得欢欣与雀跃的情绪,但它或许永远无法确定,小王子到底在哪,因为不确定演变成的幸福,会在月亮翻转的一刻酿成沉默的酸楚。 “哥哥。”松听雪弯起唇,眼角似乎红了起来:“我等了你几百年。 而你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第47章 “……你想起来了吗?” 松听雪没点头也没摇头, 嘴角还挂着笑,可眼神中是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委屈。 他并没有想起来太多东西,只是灵光乍现, 古早的记忆破开一角,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而伴随着这位“哥哥”的一点回忆出现的东西,是更多的难过, 和最后被抛弃的不甘心。 “……嗯。”陈恭思索片刻,挠了挠头, 也没想到现在就会发生这种事情:“如果我说当时的事情是有隐情的, 你会相信吗?” “有隐情和没隐情,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来说有什么区别吗?”松听雪握紧拳头:“哥哥,我现在谁也不信。” 那是一年冬天, 松听雪身上没有钱也没有食物,又遇上一群不怀好意的流匪, 其中有个颇为厉害的修魔者,他打不过,只能东躲西藏, 最后置身于一家小饭馆的后厨,藏在堆放粮食的地方,他原型体型小, 又因为一路颠簸, 身上的毛都变成了灰白色, 和那些粮食袋子脏兮兮的放在一块,打眼望过去,一时间还真的不能分辨出来。 四周都是香喷喷的饭菜, 松听雪的口水止不住的分泌,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哪怕丧失了一切,他仍然留着自己的底线,不去抢夺任何东西。 所以,当穿着纯白衣服的厨子带着笑容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他太饿了。 饿到面前的厨子如同西天发着金光的弥勒佛,饿到那只带着一根鸡腿的鸡骨架很快就被他连皮肉带着骨头吞进了肚子里。 那厨子看着他笑。 “多吃点,多吃点。”他面容白净慈善:“不够吃还有。” 小狐狸信以为真,直到被他交出去的那刻。 “大人,不是我说,你也懂我,我在这饭馆里待了多长时间啦?怎么可能偷吃给客人的上好乌鸡呢?狐狸本来就喜欢吃鸡肉,您看看这只狐狸,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哎哟您瞧我这老糊涂了,竟然监管不力让狐狸把鸡偷吃了!” 三言两语间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给松听雪扣上了顶大帽子。 厨子一边唯唯诺诺的点头哈腰,一边抓着松听雪的后脖颈,那根油黑的手指死命戳着他的额头,扎的他皮肤生疼。 “不如您这样吧?”厨子脸色一变,谄媚的把松听雪送到对方的眼前:“狐狸肉腥臊不好吃,但这皮毛好哇,雪白雪白,大小正适合做一条围脖,贵客家的女眷肯定喜欢!我明早就处理这狐狸!保证把这张皮完好无损的剥下来!” 第46章 原来今天厨子一反常态的带他洗澡是这个目的。 松听雪任由他拽着自己打量,神色沉沉。 他到底是个修仙者,无论如何,从普通人手中逃出都是件足够容易的事情,等到他从笼子中逃出去的时候,他回去看了看那个厨子。 这次的拜访正大光明,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身后跟着二三仆人,穿着用戴,无一不是有钱人家的阔气公子哥模样,他点名道姓叫那厨子出来,那人诚惶诚恐,跟之前道歉那天如出一辙。 “本公子十分喜欢你这厨子烧的菜!”松听雪喝着酒,神色迷蒙:“小四!过来打赏!还有本公子之前猎的那只野鸡也一并拿过来!” 厨子掂量掂量荷包的重量,笑容更加真诚:“哎哟,公子这是做什么?” “无事,左右本公子也不缺这点钱!”松听雪把一个纨绔公子哥的形象演的惟妙惟肖,他皱着眉,指了指那只野鸡:“还有这禽鸟,本公子不过为了找个乐子才猎的,现在也用不到,看你做得好,一块赏给你了!” 厨子大喜过望,他正为了那狐狸跑了而发愁,贵客那边又在施加压力,现在这只野鸡正好送到手,他借花献佛,直接烹了这只野鸡,到时候往那一交,岂不是又是大功一件? “那草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公子。” “不用谢。”松听雪勾着唇角,眼神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就当感谢你的……” 善意。 松听雪对这件事的后续不在意,左右也不过是俗套的结局。 厨子偷吃了一根鸡腿,把剩下的肉扔给他吃,松听雪于此点感恩他的善意,可他想要这身狐狸皮,又期待着把他剥皮抽筋,那他就用法术幻化些虚假玩意送出,钱币是石子,野鸡是老鼠,伪善配假财,两相抵消,倒也算得上般配。 过了几日,松听雪打了一份工,有钱在街边吃茶,偶然听见那厨子被官人打了板子的消息,青年默不作声,只把手中的茶壶擦得越发干净。 游历游历,不过是好听的措辞,不仅是因为他举目无亲,更因为雪狐一族的避世,在外边没有任何相交好的族群,他无处可去,除了生存,更要小心翼翼的隐瞒自己的身份,生怕被仇人发现踪迹,就连他的武功,也是一点点在实战中磨砺出来的。 一招一式,都是陈恭在小时候曾教导过他的技术,他每杀一个人,每挥了一次剑,这份身体上的剑术记忆就更加深刻的留在他的心底。 只有那个教他的人,总是拥有着一张看不清的脸。 “…算了。”面对松听雪长久的沉默,陈恭倒是很豁达。 松听雪不信是应该的事,这小子啥都不清楚,一知半解的程度还不如不知道,完全不能和他说些什么,更何况他现在刚恢复点记忆,情绪还不稳定,就更不能和他详细说。 “不过呢,我倒是没想到哥哥还记得那个故事。” 松听雪画风一转,提到了陈恭刚才讲的小王子的故事,那双复杂的眼眸流转几下,最后闪烁着不明的流光。 他现在情绪上头,说的话都带着阴阳怪气的意思,陈恭懒得和他继续,把自己头上的叶子扯了扯,直接闭眼睛睡觉。 “哥哥怎么不说话了?是心虚吗?” “哥哥现在怎么是这幅模样,小小蝼蚁,好像过路人一脚就能踩碎呢。” “哥哥,你在你这个年纪怎么能睡得着的呀~” 青年带着笑意的阴阳话简直是3d立体环绕音,吵吵闹闹的,几乎一直持续到了好几天后的日子,陈恭脸皮厚不当回事,倒是松听雪中途喝了不少水,最近说的话太多嗓子都有些变哑。 “哥哥。”他扭过头,声音喑哑,比之前倒更加软糯一点:“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地方啊?” 陈恭拨着自己的小爪子,往里面添了点树枝,他漫不经心的瞥视了一眼松听雪,神色忽的改变。 “让开!” 松听雪神色一凛,反应速度极快,就算这样,还是被迎面而来的凶兽扑了一下,挠坏了衣服, 对面来的凶兽并不是旁的,而是前几天的鬣狗! 鬣狗向来喜好成群结队,这只凶兽在前几天还是独行的状态,今天就已经变成了一大群狗的样子,显然,领头的那只还记得松听雪,冲着青年呲呲牙,猩红的血液从他牙缝中流出,还带着一些碎肉的碎末。看起来刚才享受过一场大餐,现在来攻击松听雪,不是为了果腹,而是寻仇! “哥哥~”松听雪盯着狗群的神色冰冷,看着陈恭的时候声音却又做的刻意甜腻:“现在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陈恭疑惑地反问,又扒拉一根树枝到火里:“我又没事,哪只狗会对只虫子感兴趣呢?” 这把火加的很旺,火焰咻的一下窜起,把周围环境映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一切都展现在二人面前,除了最先扑过来的这只,对面还有最少十双眼睛,绿幽幽的盯着松听雪,背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显然是蓄势待发。 最糟糕的是,以松听雪现在的力量,完全不能对抗这些鬣狗。 满意的在松听雪脸上巡视几圈,陈恭笑了一下,像是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求我。” 松听雪没听清楚:“什么?” 陈恭很有耐心的重复一遍:“你态度好点的求求我,我就救你。” 对面青年的脸色霎时间青红交加,跟张调色盘一样丰富,场面容不得他多分心,又一只鬣狗扑到他面前,和最先来到这里的那只鬣狗遥遥相对,一前一后的把松听雪围在正中心,似乎这是一个发起总攻的信号,剩余的鬣狗也开始慢慢跟进,个个看起来都虎视眈眈。 在这种时候,陈恭就悠闲的坐在火堆边,时不时丢几句风凉话:“哎哟,这么多的狗,不小心踩到你可怎么办啊?” 松听雪咬牙,俯身躲过一次鬣狗的突袭。 陈恭大声叹气,无奈的摇头:“为什么不来向天下第一靠谱的我寻求帮助呢?” 松听雪面露黑线,有些狼狈的躲过这波攻击。 陈恭又想开口说点什么,这次松听雪有了喘息的机会,当即冲着他喊了一声:“小看谁呢!我可是剑仙!” 其实,在长辈面前炫耀自己的绰号是很羞耻的行为,哪怕对于松听雪来说也一样,他原本以为自己冷淡惯了,没想到被陈恭这么一激,又回到了他小时候两人拌嘴的那段时光,什么词都从嘴里往外蹦在,只要能对陈恭造成点攻击,那就是好话。 “好好好,剑仙大人您加油——” 说罢,陈恭就真的往旁边一坐,好像真的不在意松听雪的死活,松听雪平白无故又觉得委屈,但还是倔强得不回头,拿着树枝就跟鬣狗群比划。 深渊森林的鬣狗也绝非普通凶兽能及,它们的配合十分默契,从不同的方向进攻,直到把松听雪一点点逼向悬崖边,领头那只鬣狗得意的呲着牙,傲慢得像是在嘲讽着松听雪一样。 松听雪的右脚踩到了悬崖边,一块小石头滚落下去,什么响都听不到,他用余光瞥视过去,只能看到黑茫茫的夜色在下方张开,像是一张墨色的凶狠大嘴,迫切的想要吞吃眼前可怜的猎物。 鬣狗群观察够了,后腿一蹬,猛地前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摆在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是跳下悬崖,还是被鬣狗群分咬至死? 当然,还有第三个选择。 松听雪摆烂的闭上眼:“哥哥!!!” 服个软而已,小时候又不是没干过! 随着这一声大喊,身旁传来一缕清新浅淡的香气,微冷的手掐了掐他的脸,又不客气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松听雪被人扛着,一下子就红了脸,身体不安分的扭动挣扎。 “别动。” 陈恭声音传来,松听雪乖乖的停止动作,只是脸还红着,陈恭满意的点头,扛着人,“嗖”得一下就往悬崖底下跳,他动作极快,鬣狗还没来得及过来撕扯,两人的衣角就消失在悬崖边上,只剩下鬣狗群守了许久,最后不甘心的离去。 “早这么做不就好了?”到了底下,陈恭也没放下人,维持着扛麻袋的姿势,还颠了几下:“瞅瞅,现在搞的,得换地方重新生火!” 松听雪面色涨红:“放我下来!我自己生!我自己生火还不行吗?” “我不!你又招惹了一堆鬣狗怎么办?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松听雪挣扎得厉害,但他少年体型,小胳膊小腿的,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陈恭还把他胳膊腿拢住,像开飞机一样举在上面,带着他在这块地四处跑,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小飞棍来咯!” “放我下来!” “我不!” “快放我下去!” 陈恭玩得高兴,十分无情的忽视了松听雪的诉求:“放你下来啊,你再求求我我就放你下来!” 十分幼稚,十分恶劣,闻者伤心见者落泪,146看着眼前的情况都要说一声可怜的任务对象。 第47章 松听雪倔得不行,压根不求他,嘴巴都被他抿白了,映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才有了点少年人的朝气,陈恭抬起头,认真思索怎么让“这架飞机”在空中变形改换,他想得出神,也就没注意到松听雪突然也跟着沉默,刚才还挣扎的身体都不动弹了。 “我觉得你一会手指可以张开成这个形状,然后头呢稍微偏一点,就……” “……前辈?” 陈恭的话戛然而止,他手比脑袋更快,一下就放下了手中的松听雪,松听雪在地上踉跄几下才堪堪站稳,张了张自己的小手,看着对面一副见了鬼模样的陈恭。 他洁白的睫毛微微垂落,挡住其中略显复杂的神色,明明还是一张脸,眼前的少年就是显得安静冷淡。 陈恭沉默一会,想起自己刚才对这具身体做的事,然后心虚的笑了笑:“你饿不饿啊?” 少年抬起头,凑近陈恭,乖巧的抓着陈恭的衣角:“饿。” 啊,熟悉的省心孩子—— 陈恭有种老父亲的感动,转身就去树林里寻找果子:“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松听雪应了一声,垂头站在原地。 “呵,装乖真恶心,哥哥才不会上你当呢!” 听着脑海里那道嘲讽的声音,面上乖巧的少年捏紧手指,眸中划过一抹阴郁。 “闭嘴。” 第48章 “你以为前辈就有多在乎你吗?” 松听雪不在乎自己和自己吵架有多怪, 他阴着嗓子,目光看着一边的湖泊,湖水清澈到能映出他自己的脸, 苍白纤弱,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但那张脸此刻又换了个表情,上扬着拉起唇角:“呵。” “我还没好好问你呢,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倒是好奇, 这天下到底有什么人借尸还魂借到我身上。” 松听雪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刚才他还被陈恭举着,然后就丧失了对身体的支配权,更可恶的是,陈恭竟然没认出来这具身体里换了人! 他气得牙根痒痒, 对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魂魄语气就更加重。 “原来如此。”那个魂魄的语气忽然变得意味不明:“和前辈呆了这么久,你竟然还一无所知。” “你说什么?” “都到这种地步了, 你竟然还猜不到。” 那张脸上勾起一个笑容,水面倒影被溅起的水滴搅乱,乱七八糟的一团模糊。 “你是松听雪, 我也是松听雪——” 无论是哪个松听雪,只要是松听雪这个人,对意外事件的接受能力都很高, 脑海中的松听雪用了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方才没注意到, 现在仔细探究一下,才能看出他和这个魂魄的本源力量同出一源,再联想到这个莫名出现的魂魄松听雪, 他很快就把事情推敲出了一部分:“这具身体不是我的。” 联想到上官璎之前叫他小师弟,还说了什么“等着前辈来就能解决”的话,能得出结果,这具身体是上官璎的小师弟,那位前辈就是陈恭。 而这些关系,属于现在正操控身体的那个魂魄松听雪。 但很快,就有件更加棘手的事情摆在眼前。 “我的身体在哪?” 就算他们是一个人,他也有很多需要单独做的事情,并不能放任这样的情况继续。 “我不知道。”身为这具身体原装的松听雪,他说话直截了当:“不过我可以帮你找。” 那样的话,就没人能抢走他和前辈的时间了。 青年沉着脸,回想起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另一位松听雪肯定和前辈有着大把的接触时间吧。 脑海内的松听雪突然一愣,想起了什么东西:“既然我有两个,那他是不是也有两个?” “……” 听着自己脑海中的声音,松听雪眉眼低垂,周身的气质冷得快冻死人。 私心来说,他当然想隐瞒真相,让另一个自己去对着空气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但归根结底他们还是一个人,就算因为信息差知道的东西不一样,思维方式和智力也不会有太多相差。 何况,对面人保留的那一点近乎天真的思考——可是前辈陪着他长大才能养出来的。 嫉妒的阴暗情绪缓慢的从身体各处爬出来,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啃噬着他的心脏,松听雪面上不显,垂在身侧的手却已经缓慢的收紧,他忽的想起,那天他附在小松听雪身上,从此共享了一段他的童年。 那是一段有陈恭存在的童年。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开了口:“前辈只有一个。” 对面发问:“为什么这么笃定?” 松听雪极轻的笑了一下:“你记得那副狐狸面具吗?前辈自始至终都戴着的那个。” 对面松听雪的语气已经不能用平静来形容,而是因为什么显得怒气冲冲:“你怎么知道!” “花灯节,前辈和我外出游玩,那副面具便是在那时买的。”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松听雪已经不能想象自己这张脸上的表情,心中快意却丝丝缕缕的蔓延出来:“因为前辈说这面具像我。” 真是可笑。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长着同一张脸,却又因为同一个人硬要在相同中找出那么点微末的不一样。 更可笑的是,自己心中欣喜,亦能听出对面人的恼怒不平。 “而我之所以知道……就像你近些日子附身在我身上一样,我也有一段时间在你身上附着。虽然我不清楚前辈为什么会从秘境到那里,但那段时间我和他一样,我们都在,只是他能自由行动,我只能附着你身上,共享你的…一切感受。”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一会儿,让“自己”充分消化这句话其中所蕴含的庞大信息量。 对面的松听雪不负众望,又是沉默了好长一会儿,就恢复了他最开始的那种嘲讽嚣张的语气:“怎么样?看到哥哥那么宠我,是不是后悔自己不是我?” 原装的松听雪心里认同但他不说,他眯着眼,岔开话题:“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我觉得,我们不是处在同一个世界中的人,或者说,我们是经历了不同经历成长起来的松听雪。” “在我幼年时期,并未碰上前辈,而你在外出历练的时候也没有看见他,除了前辈,咱们所在的时间段是冲突的,他遇见了外出历练的我,后面进入秘境,又来到了你幼年的时期。” 陈恭就像一根把两边紧密缝合连接起来的针线,松听雪与松听雪的人生各自平行,借由他才得以构建一条能够沟通的桥梁。 “雪雪啊~快来吃东西!” 陈恭带着一大堆果子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松听雪安静的坐在湖边,见到他回来十分主动的上前迎接。 “我找了一圈,就这个果子最甜,其他的也稍微拿了点,你尝尝哪些合口味,多吃点,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呢。” 陈恭慈爱的目光如同一位望子成龙的老父亲,松听雪被这目光盯的后背毛毛的,赶紧挑了点果子吃进嘴里。 “那个,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青年看着他吃东西,试探性的发问。 “并无,我感觉身体很好,前辈不用担心。” 看着松听雪神色如常,陈恭也放下心,问得也更加直白:“那…你脑子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不属于你的记忆?” “咳咳…咳…”饶是有准备,松听雪还是被陈恭这么直白的话吓了一跳,一口酸了吧唧的果肉呛进喉咙,旁边的青年也被他吓了一跳,手掌拍着他后背帮助缓气。 “没…没有啊前辈。”松听雪不清楚陈恭具体知道多少,他咳得涨红了脸,一点点回复他:“我没有这种情况,前辈怎么会这么问?” “……哦,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脑子里多了个人而惴惴不安呢。” 松听雪的目光定住,他愣愣的看向陈恭,对方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啊?猜对了?” “……” “我瞎猜的,这么荒谬的事,开个玩笑而已。” “对了,再走一段路咱们就能从这个地方离开了。” 陈恭伸了个懒腰,看着前方的森林懒洋洋道:“最晚就是明天中午,我这把老骨头在这林子里呆的真是不痛快。” 松听雪摸了摸额头冷汗,谦恭有礼:“总算能离开这里了,我记得前辈喜欢吃酒楼的烧鸡,届时也能去吃了。” 青年摆了摆手:“害,烧鸡都是次要的,出去之后有挺多事情要做呢,你呢?你出去以后想要做什么?” 提到这一点,松听雪就不得不慎重的想了又想。 脑海中传来一声哼笑:“喂,你不会忘了复仇的事情吧?” “……”他冷声道:“不可能。” 脑内的松听雪一向喜欢呛话,松听雪反驳几句,他就更加来劲,说了半天,导致现实中松听雪没回陈恭的话,只是拧着眉,一脸复杂的盯着远方,看起来忧思慎重。 第48章 陈恭心说这小孩自回来后真是更加少言寡语了,天天都是这么个自闭的样子,可怎么泡女主啊。 “唉。”想到这,他长叹一口气:“雪雪啊,你这样下去可讨不上媳妇的。” 媳…媳妇?! 松听雪压根没想过这点,他面皮又浮上一圈薄红,脑内的声音又笑个不停,嘲笑他这么大年纪了竟然不知人事。 这边不甘示弱:“你就懂人事?” 对方也诡异的沉默一瞬,振振有词的答话:“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可是为了仙草,刻意装出爱慕上官璎的模样的,就是一想到对方是仇人之后就觉得恶心,为此,他还下了好一番功夫,比如用灿烂的笑容掩饰过去,还要参考各种能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本子,时间一久,他虽然没实践过,却也比现在这个松听雪更懂一点。 “你娶媳妇后就要搬出去住,要成家立业,还要和她做一些亲密之事生小崽子。”脑内的松听雪解释的有板有眼:“你爱她,她也爱你,你就是她的夫君,她就是你的媳妇。” 在如今的修仙界,娶妻生子的修仙者算不得少,只要不是修无情道的修者,其他人的生丧嫁娶都极为自由,并没有什么断情绝欲的讲究,就算是天地阁的阁主凌云,也在上官璎及笄后表达出结为道侣的意愿。 “……”松听雪几乎没过多思考:“我不要。” 对面撇撇嘴:“为什么不?我巴不得你娶妻生子呢,把我哥哥留在我这边才好……等等,你不会是因为我哥哥才不想娶妻生子的吧?” “他也是我的前辈。” “你黏黏糊糊的叫前辈真恶心!”脑海中传来很大一声“噫”:“你不会喜欢我哥哥吧?” “……”松听雪被问住了,他移开视线:“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啦,他是我哥哥嘛!” “我说的是想结为道侣的喜欢。”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嘛,像我这种人,估计没什么机会举办道侣仪式,真有那么一天的话……” 他突然想象起陈恭穿着红色喜服喝酒拜堂的样子,这人生得好看,穿红色也肯定惊艳,若要作个比方的话,他骑上马,在那些凡人城邦里走个一圈,肯定有不少小姑娘向他抛手帕丢水果。 这么一想,嘴里忽的就变了个味,越嚼越酸。 而另一边,那位松听雪板着张脸,还在不断的煽风点火:“我知你不喜这种交际场面,前辈他好玩乐,偏爱四处游历,若你跟着他,肯定会不情不愿的被拉到各个地方赏光,你既不喜欢他,还是早些寻人结为道侣,于你也好,于前辈也好,双方都自在。” “呵。”他完全没被带跑偏,反应过来后冷笑一声:“我还当你有多木讷,没想到心里装了一肚子坏水,就算这样,哥哥也不会和你走的,让我帮你死了这条心!” 似是觉得这样不够,在脑内的松听雪汇聚起全身的力量,趁着这具身体里的松听雪不注意,猛地撺掇过身体的掌控权,对自己脑海中阴沉的警告声充耳不闻,他动动筋骨,抻了个懒腰,随即看向一边的陈恭。 陈恭刚才看了一会松听雪的变脸,还纳闷呢,就见这小崽子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果子不够的话……” “啵!” 重重的一声,嫣红柔软的唇瓣吧唧一下就贴上了青年的面颊,另一边的松听雪睚眦欲裂,几乎硬生生的要把自己的手心捏碎,他一时半会没办法抢回身体的掌控权,这具身体暂时的主人眼波流转,轻蔑的对他笑了一声,看着陈恭的时候又变成那种乖巧柔软的笑,他握着陈恭的手,慢慢的抚上自己的面颊。 刚才还是稚气的少年,陈恭的掌心摸到他脸的那一刻,松听雪恢复成青年的模样,那双狐狸眼微微挑起,肉粉色的耳尖顺从的贴服青年的手臂,他仰视着看向上方青年的眼眸,他有副好皮囊,刻意利用起来的时候就更加惑人,皮肉轻蹭过对方手背,一圈圈打着转,最后碾磨眷恋着在上方落下一个涩//情湿漉漉的吻,离开前又故意把热气喷到水痕上,冰冰凉凉,带起一片生理性的颤栗。 “哥哥。”他毫无保留的扬起头,露出一截脆弱的洁白颈窝,神情天真的舔过自己的唇角:“要不要和我接吻?” 不知何时,那条尾巴已经缠绕上陈恭的脚踝,暧昧的来回抚动。 第49章 松听雪笑得一脸胜券在握, 尾巴尖抑制不住的抖动,他已经能想象到陈恭被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的模样,想想就觉得兴奋, 也不枉他用尽刚恢复的力量变成成年样子。 他把身体俯得更低,在陈恭的视角, 能把这副青涩纤长的身体完完全全的收入眼中,白衣紧密包裹下是微微颤抖的蝴蝶骨, 然后是曲线流畅的腰肢,下方因他的动作弧度更显挺翘, 几乎是用自己的实力在无声引诱, 哪怕穿的这么严实,也能营造出让人口干舌燥的氛围。 “哥哥。”那张精致的脸上还是刚才那种天真的神色。 他叫了一声,身体就往陈恭的方向偏移一寸,一只手还捧着陈恭的手, 另一只手则揉上自己的唇瓣,指尖缓慢而清楚的擦过唇缝, 自然的滑落到下颚与喉结,最后流到衣领边缘,在最后一刻勾住了布料, 只余一节手指没入其中,搭着雪白锁骨,动作间透出几抹肉色。 “除了接吻, 做其他事情也可以的。” 刚才一直没什么回应的陈恭忽的凑近, 两人交握的那只手也被他拿起, 在松听雪突然茫然的目光下,那只手指被陈恭一根根的揉捏,最后不容拒绝的塞回了他自己的嘴里。 口腔中传来强烈的异物感, 更因为是自己的手指而增添了羞耻感,饶是刚才主动得不成样的松听雪都感到不自在,身体想退后,腰肢却被对方紧紧箍住,稍一用力,他就半瘫在陈恭的怀里,嘴中的手指还在被对方操纵,一寸寸的掠过口腔中的软肉。他眼角泛红,几乎马上就因为这样羞耻的刺激蒙上一层水雾,隔着水光和对面一脸戏谑的青年对峙。 “不适应吗?”青年看起来很苦恼:“刚才用术法把手指清洗的干干净净,你不用担心。” 涎水顺着舌头回流,挠得松听雪喉咙发痒,他呜呜咽咽的说不出话,只能软着身子任由他人动作。 太奇怪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口腔内部被搅弄得狼狈不堪,松听雪脑子一片浆糊,从话本子里学的东西忘了个干净,陈恭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慢悠悠的晃到了另一个地方,手掌轻拢,松听雪一下头皮发紧,压抑住喉中声响,含着水光的狐狸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对方,尾巴不自觉的夹紧。 陈恭不为所动。 - 十几分钟后,陈恭慢思条理的擦擦自己的手。 “就这些?” 他笑,又把松听雪之前说过的话重复几遍:“接吻?更多的事?” 已经累到化作原型的松听雪躺在地上,长长的毛发一条一条的打绺,湿漉漉的贴在他身上,明明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他就是现在这让人误会的模样了。 听到陈恭说话,他张了张嘴,弱弱的狐狸叫一声,就扭过身子不再看他,像是在赌气。 “嘿哟,本事挺小脾气倒是大,现在是起来劲了,刚才我看你可不是这种态度啊?” 青年还在擦拭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指甲缝也被耐心的擦,整双手都被染上了绿叶的清新气味:“小孩子家家的,学坏不学好,净整这些没有用的,明明没什么经验,还在这里装大人,真遇上事有你哭的。” 松听雪身体一僵,陈恭的表现依旧游刃有余,语气中充满调侃,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好似刚和他练完剑。从前就是,松听雪的剑术比不上他,他也从不放水,每一次的比试都用了足够多的气力,一招一式,对方动作凌厉,直到松听雪完全趴下才算终止,小狐狸彼时受不得疼痛,总要哼哼唧唧好半天,撒娇让陈恭帮他涂药——这些是陈恭自己描述的,松听雪当时倔得很,哪怕受伤了也不让别人给他上药,最后还是陈恭忍不住,揪着腿就把人拎了起来。 小家伙身上都是伤,得脱了衣服才能上药,陈恭看着眼前这萝卜丁,直接把他衣服往地上撇。 “你放开我!放开我!”虽然年纪尚且不大,但这个时候的松听雪已经有了点模糊的羞耻心,小脸涨的通红。 在不比试的时候,陈恭十足耐心,等到眼前的小狐狸溜干净,他就像涂酱料一样往他身上涂药。 “急什么?这么大点的人,你不会害羞吧?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完全武力压制了挣扎的松听雪,陈恭一边哼笑骂着小麻烦精,一边把小狐狸的脑袋按到腿上,手中上好的药轻轻涂抹,冰冰凉凉的,松听雪闭上眼,慢慢的就忘记自己最开始的不情愿,枕着青年的身躯甜甜睡上一觉。 “还是小孩儿呢。” 似梦非醒的片刻,松听雪似乎听到陈恭一句若有若无的感慨,他咕哝几句,想反驳又闭上了嘴巴。 第49章 他想说自己才不是小孩呢。 松听雪躺在地上,沾了汗液的毛发被风一吹,整个人都是凉凉的,他又回想起陈恭给自己上药的感觉,青年的语气神色都和之前别无二致,他不甘心的咬唇,眼眶发红。 脑海里一直都很安静的人突然又发出响动。 “我当你有多厉害。”他的声音平平淡淡:“原来也只是到这种地步。” 这一下可踩了狐狸尾巴。 “你懂什么!”刚才快要流眼泪的小狐狸此刻气得跳脚:“我这叫欲擒故纵,总比某个人什么都没干上好!” “我刚才观摩了一会,若是我的话,应该能比你做得更多。” 松听雪想了一会,才想起对方是能看到自己刚才和陈恭的所作所为的,哪怕是一个人,他还是脸色青白变幻个不停,并不是因为自己被看了去,而是…… 呢喃的话语,温柔垂下丝缕的发丝,漫不经心的擦过他肌肤的手……就,谁遇到陈恭这样不迷糊啊?! 松听雪不想和人在这种时候分享陈恭,哪怕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 另一边还在不冷不淡的说话:“前辈刚才气息都没乱过,想来你做的这些,对他都没什么成熟的吸引力。”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嘲讽陈恭没把他当成大人看,跟逗弄小孩儿一样,没什么波动的承担了晚辈的初步生理启蒙任务。 “你!” “……我知道了,你说这么半天,不就是想自己上吗?” 这位松听雪张扬的很,一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点出对方的心思,对方不否认,沉默片刻开口:“我会做的比你更好。” “更好?”他面露嗤笑:“你窥视一下自己的身体,明明是一个人,你体内的仙力不知道比我差了多少,若不是差距这么大,我还真没有这么轻松就能把你的身体夺过来,也不知道你这前几年都干了些什么,出去可别说你叫松听雪,我嫌丢人。” “……” “……就因为前辈多教你的那几年吗?” 另一边的声音越发冷厉,问句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意思。 “什么?” “没什么。” 那道声音突然平缓下来,仿佛刚才冷到能冻死人的语气只是错觉,随之而来的,是这道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像是在松听雪的耳膜深处响起,巨大的嗡鸣声猛地刺破他的脑海,在这样的剧痛之下,松听雪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灵魂状态,原装的松听雪垂眸,缓慢张握几下自己的手掌。 回来了。 另一个自己确实更强甚至更精于人事,但他高傲得忘了一点:他们是一个人。 所以他们同样奸诈,同样卑劣,同样的为了同一个人不择手段。 他能做到的事,他自然也能。 “前辈。”他起身,直勾勾的坐到了陈恭身上。 “我知道你能看出来我们不同。”几乎是迫切而直勾勾的,陈恭衣领的第一颗扣子被松听雪飞快的解开,衬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不含一点暧昧,更多的像是在查验伤口,让陈恭想起无限流世界中经常会出现的验尸仵作,一脸严肃的分割尸体。 “所以,刚才对他做过的事情,我也可以对吧。” 那颗毛茸茸的脑瓜埋进陈恭的肩膀,像一只小兽一样胡乱拱蹭,若不是他的耳尖红了个彻底,陈恭还不能确定刚才那番大胆的话是他说出来的。 陈恭刚要开口,松听雪又抬起头,纯黑的眼瞳中闪烁着坚定光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可不是他那种小孩。” 像是为了验明自己的话,松听雪的唇直接怼上了陈恭,本来就是狐狸,这一蹭更像是狐狸,湿润润的唇小心翼翼的碰着陈恭,不顾脑海中另一方人发了疯的喊叫,松听雪心下一紧,抱着陈恭的肩膀,试图接一个长长的吻。 他人聪明,自然也是个好学生,在刚才那次观摩中学到的知识一点不落的运用上来,甚至举一反三,无师自通的琢磨出接吻的手段方法,陈恭睁着眼,泰然自若的看着正在努力亲吻自己的松听雪。 青年的白色睫毛落在眼底,略显不安的来回眨动,舌尖探出得像试探,又仿佛孤注一掷,直白得反而能勾起人心底凌虐欲望。 陈恭的手指穿插进他发丝,大拇指按住他脸颊软肉,就这样把人扯开,松听雪张着嘴巴,面颊绯红,迷蒙的看着陈恭。 他嘴唇勾起,露出一点笑:“就这么喜欢我啊?” 回答他的是对方更加青涩而大胆的动作。 第50章 “就这么走了…?” 青年垂眸, 动作利落的穿好自己的外衣,一身雪白皮肉上满是疯狂过后留下的星点,他看着在旁边沉睡着的陈恭, 眼神中透露出沉重的眷恋情感。 陈恭睡的还很熟,那张脸在沉睡的时候少了几分生气, 眉眼清朗,总是在笑的唇角拉直, 反而比醒着的时候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松听雪的指尖微动, 想要摸上陈恭锁骨上明显的浅痕, 犹豫片刻又收回了手。 他曾紧紧抱着眼前的人,红着眼在这锁骨上方留下自己的痕迹,越是放纵,就越让人觉得沉醉而痛苦, 松听雪低低的喘息一声,摸着陈恭背后那道长刀疤才觉得安心, 到最后,他们不像什么共赴巫山的恋人,更像是两头在打架的野兽。 朦胧的日光从外面照进来, 原本不透的天色,此时已经亮了。一缕光照在陈恭的脸上,他眼皮动了动, 松听雪看他动作心里一颤, 情急之下拿了几片叶子, 帮他把日光遮得严严实实,陈恭安稳下来,继续沉沉睡着。 “嗯。” 他极轻极轻的应了一声, 脑内的声音一顿,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利索, 青年没再多说,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陈恭,神色间是数不尽的复杂神色,他拿上一旁的木剑,转身向着山洞外走去。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离开了深渊森林那个地方,外面便是一条光秃秃的路,松听雪只消看几眼,就御剑飞到了天上去,奔着自己的目标一路飞行,昨晚曾和陈恭呆过的地方渐渐模糊,变成了一个看不清楚的小点,就如同胡老大待过的那片戈壁一样,在剑上是看不见的。 这具身体要专注于御剑飞行,但他脑子里的另一个人可不用,松听雪左右无事,就不厌其烦的骚扰着那位松听雪。 “你就一点都不后悔?刚做完就走,真有你的。” “……” “怎么着也应该打个招呼再走啊,哥哥万一担心了怎么办。” “……” “…如果这具身体死了,我们会一起死吗?” 剑身有一瞬间的凝滞,风声在耳边不断呼啸,松听雪强迫着自己不去往后看,并不是怕自己看了就再也不能往前去,他是怕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就再也握不紧,远处天地阁的模样已经浮现在眼前,他轻声开口:“或许会,或许你会回到你的身体里。” 松听雪并不是什么多勇敢的人,拨开外层直白的皮,内里是个善于退缩的胆小鬼,这点在陈恭身上显得尤外突出,昨晚那过于反常的热情,连另一个松听雪都有所察觉,最后干脆噤了声,任凭松听雪和陈恭在山洞中胡闹。 他看着松听雪吻着陈恭的眼睛,那双眼睛是暖棕色的,只在眼尾有微末的温柔弧度,在垂眸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加温和,有一种奇异的包容力,让人想起刚出锅晾凉的热汤,他轻轻的吻,陈恭就闭着眼皮子,任由他胡闹,松听雪在这种时候不爱说话,只有动作更加的缠人,几乎一刻不停的黏着陈恭,不像是狐狸,倒像是冬天寻求暖源的蛇。 “前辈。”他叫了一声,嘴唇不停地亲吻着对方的脸颊,不含情欲,蜻蜓点水一样,碰了一下又马上收回来,只有那双眼睛是不闭上的,时时刻刻都在看着陈恭,深邃得恨不得把陈恭完完全全的刻在他的瞳孔里。 在最后一刻,两人之间终于不再有任何外物隔阂。 松听雪的发丝散落在地上,月光下如雪般皎洁,他睁着眼,指尖一点点描摹陈恭的脸,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滴。 上官璎说过,凌云好看,这是她喜欢他的一部分原因,指尖顺着额头,慢慢来到眼睫,他摸着对方的睫毛,指尖出传来又软又痒的触感。 “前辈真好看。”他笑。 陈恭眼眸微弯:“我也觉得。” 啊,果然是前辈的作风。 松听雪被整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这么想。 后悔吗?也不见得,得到自己渴望至极的那个人就足够让人心满意足,最隐晦的爱意在他心头滚了又滚,最后被他压了下去,换了另一句夸赏词,就像是曾经无数个夜晚一样,小松听雪伏在床头睡觉,陈恭就搭在一边的软塌上,松听雪看着陈恭,小心翼翼,连眼睛都不敢眨,他在一天中只有这点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见一眼少一眼,他怕闭上眼,陈恭就离开了。 第50章 可当时他转念一想,又恨不得陈恭走的远远的,不要掺进这趟不该趟的浑水,梦魇没有一天不缠着松听雪,那些糟糕的回忆如同死人骨头,历经这么多的日子也没有化作粉末,到了晚上,带着腥臭味的泥土会一点点缠上他的脚尖,他站在原地,任由那些土把他深深的埋在地底,一天又一天,只有白天他才能在陈恭的温和下短暂喘息,他踩进泥里,陈恭站在天边。 仇人是不是上官璎,这件事和她有没有关系——似乎,在某一个时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卑劣攀上他的脊骨,在夜晚的噩梦时间对着他喃喃低语,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有一处发泄的机会,整件事就能翻篇,从此往后都是康庄大道,再也不用管过去的这些龌龊事,埋葬的那些亲族,所谓要被妥善安置的仙草……只要有一个相关人能被他杀死,这些就都能被重重的掀走,让他新一次的人生重启。 他本该可以的,只缺这临门一脚,他就能全放下。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脑海中的语调不再轻佻,反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正经和严肃,褪去不同的那些表象,现在才是松听雪本身与本身的真正对话。 从恍惚中回过神,松听雪才发觉自己站在街边,今日天晴,无数行人从他身边穿梭而过,空气中传来酒酿圆子的气味,四周小贩的吆喝声混在一块,大大小小,面具摊就在前面,他和陈恭曾经买过的面具款式也还有,就那样摆在最上面,画着红红的狐狸嘴巴。 天地阁在离这相反的位置,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了这么远。 透过他的视角,对方自然能看到那张狐狸面具,他冷哼一声:“别跟我说你不小心走过头了,天地阁可不在这个地方,” “……”沉默半晌:“解决掉上官璎就能让一切终止吗?” “哈?事到如今,你以为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吗?”松听雪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冰冷:“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烈日之下,只有松听雪一人站在这里,没有神色,没有动作,直勾勾的矗立在一个地方,许久,路人看见这位白发的青年人捂住了脸,整张脸的神色都被遮掩在暗面中,什么都看不见。 松听雪颤抖着指尖,闭上了眼,良久,他薄唇轻启。 凌云好看,上官璎喜欢他。前辈好看,他自是也对前辈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上官璎能把过去抛弃好好活着……但他不行。 那晚饮的酒入口十分苦涩,松听雪的舌尖抿了一下,总觉得昨晚和陈恭接吻也是这样的苦涩感觉。 他说过的,总有人能抛弃过去好好活着。 但他不行。 第51章 北风阵阵, 天地阁的门前永远笼罩着一层终年不消散的雾气,所有的天地阁弟子都穿着统一的白色衣服,松听雪站在这里, 但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所谓拜师的身份,无数白茫茫的雾气从他的袖侧颈边的缝隙里穿插而过, 只留下一大片的朦胧留白,他浑身只有眼睛嘴唇不是白色的, 身体沉在这片虚无缥缈的雾海中,和雾气几乎要融为一体, 站在那里比仙人还像是仙人, 好像再有一瞬间他就要乘着这阵雾气飞走了。 与之相反的,是他手上拿着的那把木剑。 平平无奇,周遭却自带三分肃意,凌冽得让人不敢直视。 有些之前认识他的小弟子三三两两的凑了过来, 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推出了个辈分最大的, 那人刚想上前迎接,就被松听雪的剑拦住,那把剑隔开的似乎是一道天堑, 所有人都被他挡在外面,那弟子不信邪,往前进了一点, 那看似平凡的木剑直接扎进了他肩膀一寸, 青年的双眼淬着寒冰, 无端让人心中生畏。 他说:“叫上官璎出来。”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说。 上官璎很快就来到了门前,刚刚炼化仙草, 她的身体也算不上健康,光是站在那里,脸色就已经过分苍白,弱柳扶风,看得身旁小弟子满脸心疼:“大师姐!” 上官璎摆了摆手:“无事。” 她看着松听雪,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个笑来:“小师弟今天怎么有空回来拜访了?” 她的眼睛里还是真诚,就算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没有影响松听雪在她心里的印象,松听雪的木剑在地上重重敲了一下,木头特有的沉闷响声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直接传入天地阁的每一个角落,松听雪随即拔剑,目标很明确,直直的对着上官璎。 “上官璎。”他面无表情:“几百年前的仙草一事你可知情?” 上官璎的面色十分不解:“关于那药草的事情,先前师父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 她探过头,在松听雪身后寻找陈恭的影子:“前辈也知道才对,怎么才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就忘了?” 松听雪很轻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的嘴唇微微勾起,眼中却没有什么想笑的意思:“罢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没有任何征兆和预示,松听雪的木剑在空中挽出一个凌厉剑花,直击上官璎面门,上官璎勉强躲闪过去,发尾被削断了一截,黑发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周围的雾气一萦绕过来,很快就让人再也看不清她那几根掉落的头发。 “师姐!”周围的弟子呆愣一瞬,瞬间围了过来,上官璎却没有管他们的动作,也没让弟子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她劝退了身边的人,眼神动了动,抿唇看着对面的松听雪。 他是认真的,就像当时在秘境里一样。 上官璎其实并不怕死,但她需要一个无缘无故被这么对待的理由,又一次躲掉松听雪的剑,上官璎从喉中吐出一口带着碎末的血:“小师弟。”她笑得很无奈:“死就死了,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 松听雪的剑越挥越快,刚才还留了几分情面,现在就是一分也不留,每一剑都足够致命,上官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松听雪额头渐渐冒了薄汗,他在逃避着什么东西,越挥越快的剑似乎也只是为了不被那东西追上,所有的一切都浮现在他脑中。 “该结束了!” 上官璎的肩膀刚才硬吃了一记,此刻更是没法躲过去,木剑凌厉的剑锋就要捅进去的刹那,远处爆发出一声呵斥:“尔敢!” 风尘仆仆的凌云从外面赶来,一身灰尘,眼底青黑,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心痛的抱走上官璎,一双眼睛盯着面不改色的松听雪。 “哟。”松听雪这时候笑了起来:“小的打不过,就叫老的来帮忙了?” 凌云最讨厌别人说他和上官璎的年龄问题,他面色一黑,整个人阴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我还没找你算账,说着在秘境中保护璎儿,她不仅动用了那道本源仙力,还奄奄一息的回到了阁里,你说你们的这份大礼,我该怎么报答你?” “哈哈哈,报答就免了。”松听雪的脸上轻佻的笑意挥之不去,他看着凌云,又是没打招呼的就冲了过去,磅礴的妖力冲撞开来,把周围的小弟子全都掀飞到了几十米远的地方。 凌云同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把上官璎放在一边就和松听雪对打起来。 刀戈相击打的时候发出无比尖锐的声音,凌云咬着牙:“我真不明白,你今日既然暴露了心思,前段时间怎么还在那位前辈面前装的这么乖。” 松听雪不回答,只一心专注于决斗,那双白色眼睫染了血,开阖之间有种危险到极致的艳丽,在听到凌云念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眸一瞬间猩红,手中妖力不要命的注入剑锋,直直的把凌云打飞了几丈远。 “我之前就想说了。”他还维持着进攻的姿势,那双平淡的眼眸现在才真正流露出阴狠的情绪,如同一团黑雾,在他眼眶中缠绕融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他前辈?” 阻挡他复仇,阻挡他结束,甚至连前辈的称呼都要抢走? 凌云不明所以,他根本不明白今天松听雪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往前一步,撑着自己的剑:“你听我说,前辈他现在不在这里,我去找他,我们好好谈一下不行吗?” 松听雪的实力被严重低估了,他原本以为这狐妖的修为不过出众,可现在看来,竟更胜他一筹,现在阁中元老闭关,小辈又不足以出手,他只能先稳住松听雪,争取和他上别的地方缠斗,最大限度的降低阁里的损失。 前辈,他又叫了前辈。 心中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暗情绪糅杂于一处,松听雪低下头,从喉咙中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突然平静下来,凌云却觉得现在比之前更让人心悸,天地阁头顶的那块白云突然开始旋转,就像是飓风一般缠绕,直接把松听雪笼罩在最中间,以他为中心,如同墨汁四溅一般,猩红的颜色浸染了云朵,一大片血色的龙卷风在这块土地上盘旋,有些小弟子躲闪不及,差点就要被吸进去。 “凌云,我今天来这里原本只有一个目的。”飓风终于散去,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见那青年面色冷峻:“但现在有两个了。” 第51章 “交出上官璎…”那双红色的眼眸倏地温柔,像是能滴出水来:“我就让你和她一起死。” 松听雪的长发依旧是白色,只是较之前多了一种诡异的银色光芒,那双血眸含笑,无比清晰的昭示着一个事实—— “你堕魔了?!”凌云看着远处凌空而立的松听雪,口中喃喃自语。 在这种一点预料都没有的情况下,松听雪本就能和他打成平手,再加上堕魔后那份混乱的力量,他就算今天在天地阁这里搅乱到天翻地覆也不为过,这就是仙界人人谈之色变的堕魔者。 凌云面色越发冷峻。 若说刚才还是可以两相谅解的局面,但松听雪这一堕魔,整件事就已经完全不可挽回。 堕魔者心中的阴暗情绪会被堕魔后的破坏力无限放大,对于他们的仇敌,堕魔者向来秉持着无疑统一的一个态度: 不死不休! 一向清高的天地阁阁主不得不软下嗓子,只有眉宇蹙得越来越紧:“松听雪,你到底和璎儿有多大的仇怨,竟然燃烧自己的生命力也不惜堕魔!” 许是在心中憋了太久,松听雪停顿了一会,竟然难得的开口:“不知道凌阁主还记不记得,随着上官璎带回来的那株仙草?” 又是仙草的事?!可自己明明和陈恭说过了。 凌云抓住了一点,那位前辈并没有和松听雪复述他们那天的聊天内容。 “你先冷静一些。”凌云试图安抚住对方的情绪:“那仙草还在我手中,剩下一指宽的根部。” 脑子中越发混乱,肆虐的破坏欲望在松听雪脑海中乱窜,他捂住头,一双快要滴血的红色眼眸死死看着凌云:“给…给我!” 危难当头,凌云顾不得推辞,上官璎的身体也已经在秘境中被疗愈的七七八八,用不上剩下的仙草,他张开掌心,一小块深绿色的根部从中慢慢浮现,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松听雪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那仙草的根部。 他眼睛一亮,嘴角笑容扩大,裂开得几乎要到一个令人心惊的程度,原本还骨感的指节一寸寸加粗扩大,最后足足暴涨了一米多长,松听雪现在的样貌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正处在最中间那个最令人心惊胆寒的样子,那双骨爪飞快的伸到了凌云的面前,咆哮:“给我!” 刚才还是个俊秀青年,眨眼间就是这模样,近距离被震慑住的凌云面色都不好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松听雪”的瞳孔随着他的动作缩成一道细细的竖瞳,嘴巴也威胁性的咧开,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 凌云抿起嘴唇,刚才还要交出去的仙草猛地被他收回手中,“松听雪”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凌云的大脑也在不停的发出警告,他烦得厉害,却不敢把手中的仙草交出去,心中一个模糊的念头反复闪过: ……这真的是刚才的松听雪吗? 第52章 “诶呀——” 拖长的腔调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凌云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中的仙草就被夺了过去,陈恭的手像一条灵活的泥鳅, 倏地就把那草药根部握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他不在意的在掌心颠了几下:“哟,找这个呢?” 眉眼赤红的松听雪却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在掠过陈恭面部的时候动作有点停滞,他现在的眼珠几乎都要突出眼眶, 硬生生怼到陈恭的面前了:“给我!” 这下就算凌云再犹疑, 也能判定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松听雪。 堕魔者是疯狂,但也不至于到这种怪诞的层面之上:“前辈!” 凌云当即呼出声:“不能给他!” “给你?”出乎意料的是,陈恭答应得很痛快:“好啊~” 那双手拿着仙草,贴心的送到了对方掌心。 “不!前辈!” 凌云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没想到陈恭直接把仙草拱手让人。 先不说这仙草能不能随意给人,单说这松听雪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 是个正常人都不该把有用的东西交给他吧! 拿到仙草后,松听雪的眼神似乎很迷惑,又被得到仙草的喜悦覆盖过去了, 张大嘴巴,一下就把仙草扔了进去, 嘎嘣—— 清脆的响动声音, 一颗沾了黑色沙土的牙被蹦飞落到地上, 还带了点鲜红血液。 松听雪的利齿又在口腔中碾来碾去, 愤怒的吐出一颗大拇指一样大的石头,他张大嘴巴,一脸阴沉的看着对面的青年。 凌云:…… “!”陈恭一脸震惊:“什么?天下怎还会有如此奇事!好端端的草药竟在人的嘴里变成石头!天理在哪里!王法在哪里!石头的来源又在哪里!” 青年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模样看起来比松听雪还生气,他往地上瞅了几眼,把那颗被石头崩掉的牙捡了起来,又像模像样的打量着刚才那颗无辜的石头。石头也被牙咬的够呛,表面有一处明显的凹陷,还有两个利齿咬出来的坑洞,很明显,松听雪的牙口很好。 陈恭摸着自己的下巴,神情陡然严肃起来,那颗石头被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转了个圈,停在那两处被松听雪咬出来的凹陷处。 “这里。” 他指了指那两个地方:“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许是被青年的表情唬住了,凌云眼睁睁看着一对眼珠子贴上石块,在上面仔仔细细的瞅,松听雪看得认真,凌云也跟着瞟了一眼,可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咳!” 陈恭突然干咳一声。 凌云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陈恭,青年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到这边,对着他眨了眨眼。 前辈这是何意? 心中疑惑,凌云顺着陈恭的目光回到了那块石头,看着看着,他突然身躯一震,莫非这石头其中暗藏玄秘?前辈在旁边牵制松听雪,让自己多观察寻找石头上的机关从而破局吗?! 他懂了!他完全懂了! 陈恭此时还在和松听雪看那石头,时不时伸手,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凌云看着他,只觉得他越高大,背影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芒。 以身饲虎!这是何等英雄所为! 凌云心中酸涩,前辈!他不会辜负这片苦心的! 局势迫在眉睫,凌云憋红了自己一张正气昂然的脸,巴不得把石头塞进自己眼眶里面,松听雪本就专注,他现在比对方还要专注,惹得那双眼珠子顿了一会,向他这边疑惑地瞅了一眼。 “看清楚了吗?” 等到松听雪的表情变得不耐烦,陈恭才摸着下巴开口:“看够的话,我们就能进入正题了!” 青年把那颗石头紧紧的握在手中,以便让在场的几人都看得清楚:“听好了大伙。” 他声音清朗,掷地有声,清澈眼眸中好似闪过一瞬挣扎与犹豫。 “这颗石头,就是一颗普通的石头!” 眼睛睁累的凌云:…… 眼珠子完全凸出来的松听雪:…… 松听雪嘴巴一张就想把陈恭吞吃入腹,青年身形一扭,松听雪不甘示弱,伸长的爪子一勾,却又被对方轻轻松松的躲了过去。 “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陈恭一脸笑眯眯,又把石头在松听雪面前逗狗一样甩了两下:“这颗石头不重要,里面的仙草才重要呢。” “万物有灵,仙草作为如此神奇之物,又只剩下这最后一块根部,怎么着都得有点防卫机制吧?”陈恭特意把石头缝扒开,让松听雪看看里面似是而非的深绿色,好像里面真的藏着什么些植物一样:“你刚才想一口气吞下去,仙草自然就跟普通灵兽一样想要躲避了,如今这石块只是假象,你得借力打力破开石头,才能真正获得里面的仙草。” 松听雪半信半疑,可陈恭说的话有理有据,一旁的凌云都听得干着急,就差扯着脖子喊让陈恭别这么做了,犹豫片刻,他还是相信了陈恭。 他的爪子也很凌厉,但是挠了半天就是整不开这石头,陈恭不赞同的摇摇头,让他张张嘴。 “你刚才就把石头弄出了两个浅坑,爪子不管用,牙齿一定可以的。”陈恭分析说:“你别看你刚才被崩掉了一颗牙,你要是能把仙草的力量化为己有,还缺这一颗牙吗?要几颗牙没有?到时候啊,就算你想让手指头上冒牙都行!” 松听雪听这番话觉得有理,血盆大口一张,只听得又一声“嘎嘣”脆响,石头在对方口中碎成了两半,砂砾飞溅,这回掉下的牙齿更多,血淋淋的崩到地上,他忍着剧痛上前查看,才发现那石头中什么都没有,硬要形容自己刚才所见的深绿色东西,便是那几层薄薄的地衣。 “噗呲。”陈恭遮住了脸:“抱歉,没忍住。” “原来真的有人相信啊?”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松听雪气急败坏,没有牙齿的嘴巴磕磕巴巴的说着字:“黄口小儿!竟敢…竟敢!” “啊。”陈恭的笑容绽开,较之刚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上官大人,不装了?” 第52章 一瞬间,上官璎和眼前“松听雪”的目光同时呆住,只不过前者是迷茫和震惊,后者反应过来后,眼神中就再无刚才的平静,阴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怒意,另一边的凌云张了张嘴,最终沉默的看向上官璎。 在场众人,只有陈恭还维持着最开始的平静。 之前星海一行,大黑跟他交代了不少事情,比如说上官楚自始至终都还活着。 几百年前,得到了仙草的上官楚将仙草一分为二,草药的下落是他从一本古籍上得知的,真按照其中说的拿到了药草,他便更加以这古籍唯首是瞻,二分之一的草药用作贮藏,被他隐秘的放进了一个上品灵器,另外的二分之一他想自己服用,但是被古籍劝止了。 “……性温味甘,与之血脉冲突者,食之即死。” 之前上面记载的东西上官楚尚能看明白,可这句话他是无论如何都搞不懂,区区一棵草怎么还有这血脉冲突一说?他虽心急,但也不敢毫无准备的就把这仙草吃掉,彼时他与上官家还没有断的彻底,只是出了弑母的丑闻后,族内许多人都对他颇有微词,余下一小部分人还愿意和他交流,这部分人不是同他一样的疯子就是傻子……当然,还有不知事的孩子。 作为族中幼女,上官璎彼时尚在襁褓,上官楚轻而易举的就避开了一切看守,深绿色的粉末随着糖水一块被他搅和进碗里,女婴喝得开心,嘬着那点甜味满脸笑意。 喝吧,喝吧。 上官楚冷眼旁观,听到大哥的脚步声只得离开。 后来族人都传,上官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病,天生就是这样一幅病恹恹的模样,就连她的父母也信了自家孩子的天生体弱——但上官楚清楚,这孩子出生时,可比谁都哭得响亮。 做完实验的上官楚更加谨慎,仙草中蕴含的力量并不作伪,但它带来的反噬也是实打实的狠,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也得先注意保住这条命才好,他需要更多试验品。 于是,他盯上了上官家中的人。 起初消失的只有猫猫狗狗,后来是不勤快的仆人,再后来,族中丢了一个不受宠的旁支庶子。 上官家一路追查,最后查到了自己头上,上官楚一不做二不休,利用他近日来吸取的力量,利落的杀了上官家所有人,之前还不成熟的力量,在堕魔者和仙草的双重加持下疯涨得可怕,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和他坚持十招。 仙草的力量流进不同人的身体里,就会化作能被吸收的温和力量,上官楚把仙草的粉末塞进自家大哥的嘴里,待他面露痛苦又一口咬掉他的脑壳,就像啃了一块软豆腐,他自在的抹了抹嘴,目光看向了大厅之下的地窖处。 那里有一块尚未成熟的糕点。 只是…作为唯一一个能撑下来的孩子,现在还没到享用的时候啊。 他如此想着,遗憾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第53章 “为了保证最大程度上的发挥上官璎的作用, 上官楚把仙草剩下的部分放到了上官璎的手里。”星海的浩瀚光色在大黑眼中浮现:“他知道凌云马上就要到了。” “——因为凌云就是他刻意叫来的。” 小婴儿的身躯十分脆弱,当时族中也乱,单单把她藏起来就已经不容易, 没有几个人还顾得上旁的问题,若不是凌云及时赶到, 上官璎会在地窖中活生生缺氧窒息。 后来的事凌云跟陈恭讲过,大黑也掠过了这一部分的内容, 转而说起了别的细枝末节。 装着另一半仙草的上品灵器也是上官楚故意的,灵器经过仙草气息的温养, 内里自生一方天地, 如同之前说的那样,与仙草相同的血脉才能产生最大的效用,秘境筛选,仙草同化, 整片秘境几乎变成了上官楚独有的炼狱之地。 “有悖天理,违反人常, 你这样的堕魔者早该死在某次天劫里,但是很遗憾,绝处逢生是你这种人的特长, 为了活下去,上官大人自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陈恭拔出松听雪的木剑, 飞快的划破对方的手臂, 上官楚占用着松听雪的身体, 猛地吃痛闭上了眼。 就是现在—— “松听雪!”青年大喊:“我知道你还有自我意识,现在,立刻, 给我捏碎自己的心脏!” 松听雪的身躯动了动,尖锐的爪子丝毫犹豫都没有的插进自己的胸口,鲜血如注,才刚刚被陈恭偷袭,这下又被抓了心,上官楚痛呼一声,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胸口中飞溅出大量的碎肉末,其中一抹银光最为突兀,陈恭木剑一动,剑锋直接把那玩意提起,除了血迹,上方刻着的“水水”二字更加清晰可辨——是胡老大女儿的命牌。 四周硝烟弥漫,随着松听雪的动作,一切都逐渐归于寂静,上官楚的气息好像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这方天地。 “咳……咳咳…”趴在地上的松听雪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用尽了全部体力才只能略微的仰起头,雪白的睫毛被血渍浸染,只有那双眼眸清澈而眷念:“前辈……” 他没想到,上官楚竟然把神魂附着上了那块银质的小牌子,从他们捡起辨认的那一刻,对方就已经开始慢慢侵入他的思想和灵魂。 不过想来也是,胡老大如此仔细的保护好这块牌子,不论因为何种原因,其中必然存在着某种奥妙。 陈恭把松听雪拉起来,手指直接探进他的胸口皮肉,血肉模糊的地方,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慢慢地修复这具身体,青年垂眸,好让脱力的松听雪安稳的倚靠在自己身上:“不用担心,仙草还有作用,一会就好了。” 凌云也心情复杂的动身,虽然心里有一堆问题要问,但他没好意思打扰陈恭,先去安抚一下对面的上官璎,其他远远看了一场大戏的弟子也准备报备一些建筑的修缮工作,三三两两的说起话。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这件事的结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面八方的飓风重新开始集聚,桀桀的怪笑声从那风中传来,那种诡异的气息却仿佛无处不在,陈恭和凌云的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天地阁上方模糊不清的黑影,那黑影越来越大,几乎要把整个天地阁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松听雪眼睛一红,下意识就想拿剑迎战,被陈恭强硬的按在一旁,和病号待在一块。 “你们当真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阴得到我?” 上官楚的声音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陈恭一脸无奈的掏了掏耳朵:“听得到听得到,这么大声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我们从雪雪身体里赶出去无家可归了吗?” 青年说着,顺带擦擦指甲:“诶呀呀,高贵的上官大人,□□湮灭在天劫里,现在又抢不到别人的□□,又哭又闹,好可怜呀~” 松听雪皱紧的眉头松开,眉眼间带笑的看着陈恭:“哥…前辈说的是,这位上官大人的哭声十分可怜,诸位听的清清楚楚,我更是心疼他,想来应该让凌阁主做东,找几位奶娘来安抚一下他才是。” 陈恭向着松听雪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不错嘛!有他阴阳怪气的三分风范! 陈恭的嘴就够毒了,这下又加进来一个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松听雪,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上官楚听到的垃圾话简直句句不重样, “你!你们!”上官楚动怒,不知为何又强行压了下去:“嘴皮子功夫就留你们现在耍耍,一会有你们哭的时候!” “也是。”陈恭自然的捂住松听雪嘴巴,自己笑着望向飓风:“我们的嘴皮子功夫是该耍耍,哪比得上您,既能控制别人的身体,又能用那具身体辱骂我家雪雪~” 被捂住嘴巴的松听雪刚想反驳什么,闻言睁大眼睛,他突然想起胡老大最后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的状态极为诡异,当时没察觉,现在才能看出,胡老大战斗的样子简直和上官楚控制他时一模一样。 “那…那是什么!?” 天地阁的一个弟子惊恐的看着对面,眼睛睁得快要突出眼眶,他颤抖着举起手,哆哆嗦嗦的指向一个位置:“那…那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这声惨叫,咀嚼声震耳欲聋,一张巨大的嘴把一个弟子拦腰咬断,鲜血喷了一地,那名弟子只来得及叫一声,便再也没有了生息,只有一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惊恐和绝望的神情永远留在了他的脸上。 那恐怖的咀嚼声还在继续,它似乎已经塞的足够满,闭上开始专心咀嚼,也是在这时,众人才得以辩清这“嘴巴”的真身——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人”,这个人的全部都是由骨头和尸体组成的,一具一具骨架被不知名的力量黏合交缠在一起,随着“人”的动作,手臂的骨架还会时不时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是挂在屋檐下的风铃一般。 白色的骨头上喷溅了大量的血液,看上去极为惹眼,这“人”似乎吃完了嘴中的食物,放下了自己的手骨,慢吞吞的把自己的脸也完全露出,那张脸也是由骨头搭建而成的,他睁开眼睛,这双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半黑半白的焰火。 第53章 他的视线一点点的移动,直至移动到陈恭的身上,看着面无表情站立着的青年,那双嘴巴笑得咧开,开合间向外喷了不少暗红的肉块。 “下、一、个、是、你。” ——是上官楚的声音。 “松听雪,我估计你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仙草还能有点剩余力量,你一会和我从侧面包抄,我看到了,那地方的骨头比较老,更脆更容易击打。…松听雪?”陈恭拧着眉,看向一边突然沉默的松听雪:“你在听我说话吗?” 青年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高大巨人,狐耳威胁性的压平,那双墨色眼眸中几乎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他看着对面,目光一寸寸的掠过上官楚身上的骨架,那骨架太多了,有些年份久远到已经看不出什么,但他看得很入迷,嘴角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陈恭又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应答,陈恭没再叫,任由松听雪在现在这种时刻发呆,等到那巨人的脚开始向前,松听雪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白色的眼睫垂下又掀起,陈恭特意俯身去看他,才发现那双眼眸中竟直直的流下两行血泪,比刚才的鲜血更甚,几乎都要变成暗沉的黑色,他的嘴角是笑着的,那血泪也就一点点蔓延,直至流到他苍白的唇瓣上,染红了一片。 “前辈。”松听雪笑,眼睛中的泪水却流得越来越凶,还有让人心惊的仇恨:“我看到了我的族人。” 第54章 顺着松听雪指示的方向望过去, 大片模样长得差不多的白骨中,却总有那么几具不属于人类的骨头,相较于人的头盖骨更加的扁平小巧, 眼眶下方几寸是尖利的犬齿——其实单是这点还不能断定,但陈恭认出来了其中一具较大的骨架, 这具骨架的眼眶附近破损严重,很像…当初强行透支自己眼睛力量的松临木。 一具不同的骨架被观测到, 就有更多类似的骨架被发现,这群兽类的骨架大片面积的连接到一起, 像是一座立在墙上的坟墓, 而这也只是这个“人”全部身体的冰山一角,除了左膝盖这部分是松听雪的族人,其他更多的是认不出来的无姓者。 “阁…阁主。”松听雪的话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一个弟子扯了扯凌云的衣袖, 哭丧着脸说道:“我好像看到程杰师兄了……” “瞎说什么!程杰腿疾难耐,已经去世了一百多年了, 你……” 凌云倏地语塞,目光在看到巨人身上的什么东西时定在那里,洁白骨架上, 小腿腿骨上焦黑的痕迹格外明显,赫然是程杰曾被凶兽灼烧过的位置,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也跟着去辨别骨架去证明自己的猜测。 越看, 他越感到心惊, 这只由尸骨海堆成的巨人,身上的骨头并非是凭空出现,他竟然在里面认出了不少疑似认识的人, 刚才还只有松听雪面色难看,现在凌云的脸色也着实阴沉,上官璎捂着嘴,忍住自己呕吐的欲望,也不敢去辨认里面的人。 对面的上官楚似乎很喜欢看他们沉浸在这种消极的情绪里,特意把脚步放慢,像是要仔细的把所有人的脸部表情都看清楚,掠过面无表情的陈恭,他看着目光敌视的松听雪:“桀桀,我之前说过什么?小杂种就是小杂种,我当初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活到了现在,还杀了我的傀儡,浪费了我不少心血啊!” 松听雪手部青筋暴起,唇瓣快被他咬出血来。 “哎哟,瞧我这记性。”上官楚似是还觉不够,声音忽的带了点笑意:“沙漠中请你吃的大餐你是不是还没吃呢?出门在外连礼仪都做不周到,一定是从小死了爹妈没人教吧?让我把他俩叫来,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懂规矩。” 虽然不合时宜,但陈恭寻思上官楚又不能真的把他爸妈叫出来……等等。 周围人几乎在一瞬间同时屏住呼吸,巨大的骨手直接砸向了自己的膝盖,从中掏出了两具骨架放在掌心,这两道骨架刚被放上去,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上官楚慢悠悠的勾了勾自己的小指指节,骨架如同吹气球一样鼓起了起来,由内部的肉再到外面的皮,不消片刻功夫,松临木和叶澜久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两人的目光温柔又慈爱,盯着早已愣住的松听雪。 上官楚伸手,两人就被放了下来,他们一步步的走近松听雪,周围的弟子明显紧张起来,凌云把他们疏散,自己和陈恭戒备着,时刻准备向对面发起攻击。 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两人停下了脚步。 “听雪,快到娘亲这里来。”叶澜久伸出手,一脸悲悯:“你不认识娘亲了吗?” 松临木也同样对着他伸手:“臭小子,连你老子我都不认识了?” 他们的容貌和当初一模一样,松听雪能看到松临木眼尾的小痣和叶澜久手背上的旧疤,清楚平稳的呼吸声也仿佛在他耳边一样,他只要看到他们的手,就能回想起记忆中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 松听雪没动,他的身躯在雾色下不停颤抖,像是一尊雕塑一般,只有眼底才能看出他心中的波动。 “别去。”陈恭气音对着他说话,摇了摇头:“上官楚整的一看就不是啥好玩意。” 他知道的。 松听雪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向前走近一步。 看着他往前走,松临木两人脸上的笑意更加真挚,伸出的手抬得也更高,嘴里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听雪……听雪……” “松……唔唔。”凌云刚想拦住松听雪,就被陈恭捂住了嘴,他一脸不解,只能看着松听雪着了魔一样往前面走。 “爹,娘。”走到旁边,松听雪停了脚,他的眼神停在对面人的手上,那两双手拼了命的往前伸展,却够不到他,一寸的距离如同天堑。 “听雪啊,你走得再近些。”叶澜久的眼神越发急迫:“娘想抱抱你。” “我知道你俩是假的。”松听雪自顾自的说起话:“我还记得小时候和娘荡秋千,娘把秋千推得很高,我抓着秋千两边的麻绳一动不敢动,爹就在旁边嘲笑我胆子小,撺掇娘把我的秋千拆掉,在这个地方修建一个凉亭让他和隔壁阿娇的爹下棋。” “娘说不行,她听到爹这么说很生气,说着说着就掐了爹几下,掐的人叫唤个不停,但我知道我爹也只是在开玩笑,他不会拆我的秋千,毕竟那秋千一开始就是他给我做的,做了好几天,为了找到合适的材料还拆了他一个很喜欢的椅子。” “听雪啊,你快过来,爹还给你坐秋千玩!”松临木脸色未变,只是机械的向松听雪伸手。 “对着死人说这么多,我也真是无趣……不过,我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意思。”青年抽出自己的剑,眉眼冷淡:“我只有在小时候才会那么开心的玩秋千,而现在我长大了,那样的日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刀光剑影间,两具散了架的骨头落了一地,松听雪的速度之快几乎没有几个人看清,只能看得见他挺得笔直的脊梁,和杵在地上的剑,陈恭上前,他看得清楚,松听雪刚才犹豫和怀念的神色做不得假,每一分都是极为奢侈的真情流露。 “哥哥,上官大人还真是傲慢。”松听雪转过身,眼睛对着陈恭,说话却是说给上官楚:“做傀儡也不做好点,用了我爹娘的骨头营造幻境,但连小拇指都不愿意加点东西上去伪装一下。” 刚才伸手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们小拇指的一节指节还是白骨,就是这样明目张胆的骗人。 陈恭嗯了一声,直接把手中的另一把木剑也扔了过去:“接着!” 松听雪拿着两把剑,陈恭在他身后拿走了凌云的佩剑,快步上前,直至后背相抵,彼此身上的温度相互浸染,松听雪略微弯起嘴角,只觉得现在安心得不像话,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要让他自己来解决。 “老东西,活了这么久也该死了吧?” 松听雪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剑就已经随着他的身影上前,那木剑一挥,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上官楚想把他捉在手里,却被他借力打力,踩着骨头就往他头上跳去,剑锋乒乓间砍掉了身上不少骨头。 上官楚右手又向他劈砍,松听雪效仿刚才,又砍下一大块交叠骨架:“怎么,刚才不是很能耐吗?”一块骨头被扔到上官楚眼眶,他刚躲过去,青年就又扔过去一堆,霎时间不像是在生死决斗,倒像是上官楚在单方面逗弄路边野狗。 黑的白的红的,带着怒意的焰火在上官楚的眼眶中闪烁,他嘶吼一声,身形短时间暴涨数倍,无数根骨头从他身上掉落,化作一个个的人,刚才消失的松临木和叶澜久重新出现在这里,他们身后还有这不同身高身材的上官楚,他们睁着无神涣散的眼睛,跌跌撞撞的向着松听雪走来,至于上官楚的本体,在创造了这些人之后就变得和他们一般大小,淹没在基数如此庞大的人堆里。 松听雪踹倒了一个扑上来的“上官楚”,又被冲到他面前的人挥了一拳,堪堪躲避后又投入到下一波苦战,陈恭也被一群人包围着,冰蓝色的小剑以一种不易察觉的状态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处掉落了一堆骨头棒子,看似危险,实则身前几寸位置绝对安全。 第54章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堆傀儡目的性极强的上前,陈恭惊觉状况不对回头,就看到那一大群人把松听雪围在正中间,前排的几个人并没有无脑的去和他打斗,而是伏在地上,去抓他的脚踝—— “你该怎么样救下他呢?” 大黑的声音清晰的响起。陈恭撩了撩头发,掀起眼皮似笑非笑:“怎么?” 对方的声音同样平静:“在一个大土坑里,松听雪亲手埋葬了他所有的族人,刚才的事情能让他面对自己的父母,但是抓脚踝的动作,难免会让他想起那个时候,造成一瞬间的分心。” 这种分心在战斗中足以致命。 上官楚不知道松听雪埋下了人,他只是想利用对方的族人来牵制他的动作,结果误打误撞,正好得到了超出他预期的完美结果——在下一秒内。 陈恭望着停滞的战场,无奈的伸了个懒腰。 “你能把这里暂停多久?” 大黑:“……或许一秒,或许是永恒。” 陈恭:“你就不能说点人话?” 大黑:“……” 陈恭:“…算了,那我在这段时间内问你点东西总行吧?” “我上次问你身份,你说到时候再跟我说,今天我想想也到时候了,除了身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能讲讲吧?” 大黑点头,但有些意外的看了陈恭一眼,而这种意外已经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他看陈恭的时候。 “你还记得雪狐一族的传说吗?”他的语气平淡的就像说自己中午吃了饭:“我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仙人。” 陈恭上下打量他一番,轻轻哼笑出声。 “我信倒是信,毕竟我也变成虫子了,您这位大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特殊的。”大黑垂下眼眸,吐露出了那个被他说过不知多少次的秘密:“——为了封印魔草。” “!” 饶是陈恭也猛地抬头,下意识的打开系统背包,刚才的仙草根部就放在里面,大黑的时间停滞也让仙草保留在刚才的状态,平平无奇,一点也没有宝物的样子,只有内里蕴含着极为可怕的力量。 “封印魔草?”他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难道不是仙草?” 大黑的眼神挪到了“仙草”身上,他略显意外,没意识到陈恭竟然把这最后一点的根部拿了过来,他默默的看着这株耗费了他半升修为的植株,眼神中满是复杂:“就是魔草。” 当年,魔草出世,诸位神仙为了这株魔草闹得不可开交,大黑当时还只是个新上任的小神仙,插不上嘴,只是躲在暗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神仙被这株草蛊惑从而开始自相残杀,谁也没想到,等到最后,竟然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当时魔草还剩最后的一点,许是这样,它的效力也对我没什么影响,我唯恐它再惹出事端,就给它镇压在戈壁荒漠…但没想到,在当时的人世造成了无数灾祸,仙界的惨剧竟然能在人间再次复刻。” 大黑当时为了精进修为在闭关,醒来时人间已成了大半的炼狱,他急忙将魔草拿回,也正因为他修为突破,才能真正意识到这株魔草的可怕之处。 幻境。 这株草药会向所有人发散难以拒绝的迷幻,所有人的欲望都会在其中百倍放大,直至不同的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力量而自相残杀。 大黑虽然受到的影响比较少,但还是难免受到了一些桎梏——比如他无法毁灭这株魔草,只能用尽自己的力量选择将其封印。 “那雪狐的族群呢?”陈恭眉宇紧皱:“他们为什么会被卷进来?” 一无力量,二无野心,如果想要让魔草不被世人发现,只有忠诚的他们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遇到这个问题,大黑难得沉默了许久,片刻后才回答道:“…我对不起他们。” “但无论哪条世界线,只有雪狐一族才会拼死守护与我的承诺,将'守护仙草'一事代代传承。” ——无论死的多惨都一样。 第55章 被选中, 被赋予预知未来的力量,雪狐一族的族长选拔标准并非空穴来风——皮毛的无暇正对应着内心的无暇,因为这份宝贵的品质, 才让他们得以和其他族群区分开来。 在最开始的世界线中,魔草被上官楚抢夺, 雪狐一族只剩下松听雪一人,松听雪为了报仇而不断磨砺自己, 中途与上官璎产生误会,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过错, 但那时上官楚已经把魔草的力量吸收全部, “幻境”的力量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程度,于是松听雪把自己的内丹给了上官璎,一是赎罪, 二是让她和凌云挽回现在的局面,不再助长上官楚膨胀的野心。 但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 男女主失败了?系统给的剧情怎么回事?!陈恭脑内开始扎146的屁股, 面上挑眉:“失败了?” “对。”大黑眼神微动,一颗星辰落在两人眼前,星星就像湖水一样产生波纹, 重现了当时的事:“你还记得上官璎吗?她的体弱是魔草带来的,每一次使用魔草‘治病’,都会让她更深一步的成为魔草本身, 这件事若是进行到最后, 她就会成为新的魔草。” “是, 你上次跟我说过这个,但她没有魔草的力量就会更早死去。” “这也是他们失败的原因,上官楚吸收了上官璎体内所有的魔草力量, 这一举动就像是把她整个人的内部都掏空,就算有松听雪的内丹作为新的内核,也只是勉强活着——成为新魔草的上官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同化,魔草给他编织了一场幻境,好让上官楚按照它的想法行事,到最后,整个世界理所应当的走向毁灭。” 但在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大黑发现自己能领悟一部分的天道法则,也正是这部分的天道法则,才给整件事情留下了缓和的余地。 “我开启了‘新的世界’。” “为了避免这种结局,我尝试去改变一切的发展方向,我把魔草交给凤凰,交给享誉一片的仙门,最无奈的时候,我甚至动过给堕魔者的念头……结果比雪狐一族看守还要来的差,世界最后甚至毁灭的更加彻底。” “既然不是保管者的问题,我尝试在一开始就杀掉上官楚,但结果显而易见的更没用,上官楚死了,还会有更多其他的‘上官楚’出现抢夺,松听雪小时候被杀,松听雪最后献祭自刎而死,或者松听雪成为上官楚的帮凶,两人一起毁灭了一切……我跨越了那么多世界线,干扰了那么多人的发展,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所有人都会死。” 陈恭撑着脸,巡视着脑内的大黑,大黑还沉浸在沉重的氛围中,完全没察觉到陈恭跃跃欲试的手指,等到反应过来,它已经被陈恭抓住爪子吊在了空中,对方还轻轻的晃悠几下。 “啊,仙人也能被抓起来摇啊。” 对方好像完全没有把一个意识体从脑海中拽出来这件事有多可怕的自觉。 相反,青年笑眯眯的眼睛冷淡下来,暖色的眼眸中似乎快速的划过一抹冰蓝色流光:“所以我呢?别告诉我你做那些事都是没意义的。” 一开始在胡老大那里碰到大黑,它表现得就像一个土著npc,其他人都没有感觉不对劲,直到后来,他在魔草中看到了大黑,又莫名其妙被拉入秘境中的另一个世界介入另一个松听雪的人生,想都不用想,这里面八成都是大黑的安排。 大黑只有在被抓起的一瞬间有点疑惑,现在倒是平静:“因为你不一样。 ” “只有在这一条线里,你做的事情和之前所有的你都不一样。”说到这里,大黑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些事…好像不是你拥有的能量能做到的。” “吧唧”一下,陈恭直接把大黑扔了下来,它快速跳回识海,青年的眼角细微的垂落,一旁的松听雪还维持着刚才握剑姿势,已经有几个傀儡摸到了他的脚踝,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带了一分犹豫在里面,而这份犹豫会把他推向be结局的深渊。 任务要保护松听雪,让他达成he结局,如果整件事像是大黑说的那样发展,他就完不成这个任务。 所幸现在时间还是暂停的,陈恭踢开身边围着的傀儡,慢悠悠的就晃到了松听雪身前。 身上伤口不多,木剑磨损的也不严重,看起来状态这么好一个小伙子,怎么就马上就要寄了呢? 陈恭的指尖划过松听雪的脸颊,眼眸中满是评估神色。 如果这样的话,任务的完成方式就要仔细斟酌一下了。 就在这时,陈恭发现松听雪的头似乎动了一下,身边的傀儡肢体也有不同程度的变化,大黑也恰好出声,提醒他时间要到了。 “大黑啊。”像是自己刚才来的时候一样,陈恭慢悠悠的走了回去,伸胳膊就把一个傀儡的手拽了过来,又踢出来一个傀儡的腿,搭在他的前方,两个傀儡贴得很近,只要稍微移动就会碰到对方。 一瞬间时间流动,傀儡们恢复了行动能力,两只傀儡头碰上头,拳头对上了腿脚,他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对方击倒,哪怕是没有思想的傀儡,看到这个场面都略微停顿了脚步,只有陈恭笑得一脸恶劣,挑衅的伸出手,如同邀请。 第55章 “谁让你遇到我了呢,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打出happyending吧——” 海培…什么顶? 大黑刚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松听雪如同原世界线一般分心,霎时间,大群大群的傀儡如同虫子一般蜂拥而上,很快就把一个大活人淹没在人堆里,各种各样的脸密密麻麻的簇拥在一块,看不到松听雪哪怕一根头发。 而陈恭没有动。 那莫名出现的冰蓝色剑刃还在不断收割,崩起的骨棒四处飞溅,映着其中青年波澜不惊的脸。 松听雪的现状在那双眼眸中完整的留下倒影,可也仅此而已,大黑甚至搞不清楚陈恭现在想要做什么,他刚想开口,又沉默下来,直觉告诉他,现在还没到应该开口的时候。 和大黑同样沉默的还有146,在系统空间内,陈恭的大脑几乎形成了可视化的信息流,一排排的数据闪烁着冰蓝色荧光,穿梭在屏幕上,无数的可能性在他脑海中延展开结局。 “滴滴,滴滴”,146猛地抬头,空间内庞大的数据快速消失,只留下最后一条贯穿了整片屏幕,鲜红得像是能滴下血,警告声在空间内不停响起,如同催命符。146福至心灵,突然明白陈恭要做什么,空间桌子上的杯子被他急得碰到地上:“恭哥!” 陈恭的脚步没有因为146的劝阻而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一股强大的力量爆发,瞬间就把傀儡们崩飞了好几米远,松听雪被他重点关照,一股力量轻托着他,直至进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狐妖想睁眼,但眼皮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他看不见,只能靠着听觉辨明现在发生了什么。 “嗯?”上官楚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几分了然:“这熟悉的力量……原来几百年前是你小子,不过你以为,你能护住他一次,就能护住第二次?” “能不能护住,可不是由你说的算的。”浑身的器官都在发出过度使用的悲鸣,疲惫的身躯好像下一秒就要宣告罢工,但陈恭就好像没有感觉一般,单手揽着狐狸,另一只手还能腾出来,明晃晃的对着对面那群傀儡竖中指,毕竟上官楚在里面,他这么一比划肯定能被对方看到。 对方不出所料被激怒,被弹飞的傀儡一拥而上,不过这次,只对准了陈恭一个人。 四面八方都是傀儡,陈恭索性就不躲避,护着松听雪,木剑挥舞得在原地留下残影,一戳一砍,两人的周围无形中有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墙壁,陈恭把松听雪保护得很好,但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有傀儡从上方跳下,陈恭一时不察,手臂上被划开道口子,他闷哼一声,血液滴落到松听雪的脸颊上,狐妖拼了命的想张开眼拿起剑,可身躯就是沉重得不像话,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 上官楚存心要和陈恭打车轮战,铆足了劲创造傀儡,陈恭打着怪的同时还有闲心和松听雪单方面聊天,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松听雪小时候的事,语气很温柔,但松听雪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能感受到的只有一滴又一滴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滚烫的滴落在他脸上。 “你小时候胡萝卜不吃青椒也不吃,但一骗你是肉你就总得尝尝,也不知道长大后你这坏习惯改没改。” 胡说,明明是你最讨厌吃这些,还会顺走我碗里的鸡腿说是我不爱吃。 “还有那秋千,你这死傲娇,明明喜欢得不行却还得装不喜欢。” 我喜欢…只是想让你多玩一会才装作不喜欢。 “啊…”陈恭带着笑意的语气还想说点什么,被突如其来的“唔”声打断,松听雪看不清,只能透过眼睫间的缝隙朦朦胧胧的看到陈恭吐了一大口血,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上,太烫了,太烫了,松听雪刚能看到的小缝又被泪水模糊,视线中的鲜红依旧刺眼夺目,连脸颊都烫得让人心脏抽紧。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他听到陈恭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住自己的气息。 “其他的以后再说吧,你好好活着,等到…” 后面的字松听雪没听清,他被放到了一边,陈恭似乎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猛地大喊一声:“大黑!” 松听雪睁开了眼。 一根指骨漂浮在空中,几颗金色的星星把它托在那里转了个圈,指尖打着转,最后直直的指向一个地方,陈恭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那个地方站着的松临木傀儡就冲了过去,剑锋在雾色中划出冷冷寒芒,下手又稳又准,直接削掉了对方大半个臂膀。 上官楚被砍得接连后退,陈恭步步紧逼,手里的木剑快速抽出,这一次,稳稳的扎穿了对方的眼眶,上官楚的瞳孔外翻,他又桀桀的笑了起来,黑绿色的血液顺着木剑往下流,所到之处就连泥土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他弹跳一样的直起身,任由陈恭的剑尖深入他脑中几寸,松听雪看着对方癫狂的神色心下大骇。 他想拉着陈恭一起死! 上官楚的指尖变黑拉长,显然是准备做些什么,松听雪想大喊让他快跑,可他还没出声,就看到了陈恭已经颤抖的手。 陈恭早就握不紧剑了,剑锋插进上官楚的眼眶已是极限。那双曾经牵过他的手青筋暴起,隐约可见皮肤下的红紫脉络,可怖得如同一双老人的手。 快动啊!快动啊! 身体依旧麻木得不听使唤,松听雪的眼泪比之前流得更凶,眼前这般无能为力的情况,他依旧很久没遇到过。 上官楚蠢蠢欲动的手停了下来,对着陈恭恶劣的笑了一下,指了指一边的松听雪,他嘶哑着喉咙,说的很慢。 “我要…你们一……起死!” 松听雪最后看见的是陈恭的脸。 堕魔者自爆无疑是毁灭性的破坏,滚烫的碎屑,浓重的灰烟,松听雪睁得眼睛都发痛流血,对着眼前人,他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眼泪混着血落下,这般狼狈的模样,此刻他也一点都不在意。 “哭什么…”陈恭又笑,他什么时候都在笑,笑得明明这么好看,松听雪却不想看他这样,他更关注的是陈恭背后已经焦黑的皮肉,他头上的划口和脖颈上不能忽视的暗红血痕。 别笑了,别笑了。松听雪只觉得难过。 受伤他要笑,快死了他要笑,好事也在笑坏事也在笑,陈恭越是表现的开朗温柔,他就越觉得酸涩难受。 脸颊上的泪水被对方温柔抹去,青年俯身,温热鼻息喷在他颈窝。 “我还…没死呢……” 尘封已久的记忆在片刻间回笼,同样的人,同样的话,又是因为保护自己而变成这样的陈恭,松听雪现在才恢复身体,他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起来,哆哆嗦嗦的把陈恭抱住,一边流着泪一边不停擦拭着对方流出的血,又变成了当年那副手足无措的孩子模样。 “哥哥…前辈……陈恭……”松听雪想做点什么却又畏惧的收回手,上官楚已经死了,但他现在才发现那人对陈恭造成的伤害更重,他连去碰一下都不敢,生怕自己一碰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陈恭睁开眼,松听雪的眼泪就一颗颗的落到他脸上,他偏过头,轻轻弯着唇角,笑得如同之前每一次见面。 “晚安。” 天地阁前传出一声长长的悲鸣。 【滴,任务完成。】 第56章 松听雪去了很多地方。 在旅行之前, 天地阁想要挽留他,他没答应,只是沉默着背好自己的剑, 在印象中陈恭提过的江南水乡,白雪皑皑的冰域, 以及陈恭很久没去的心心念念的酒楼——他要去。 每一天,每一刻, 他都迫切的想去看看这些地方,他无法忍住让自己不这么做, 就好像那个人还在身边一样。 只是游历一圈, 竟也没之前那样有趣,江南的空气潮得让人心烦,雪山上冷得不像话,酒楼的鸡腿好像换了人做, 一次比一次难吃,松听雪强迫自己把鸡肉撕扯开, 像填充盒子一样把食物塞进自己的嘴里,他吃不出味道,只是机械的咀嚼吞咽, 就算这样,他也不能吃完一整个鸡腿,剩下大半的肉躺在盘子里, 青年低头看了它一会, 随手扔出去喂了野狗。 酒楼养的狗, 吃的东西都比普通狗好了不少,这只大黄狗摇着尾巴,浑身毛色油光水滑, 一口就把剩下的鸡肉全吃进肚子里,松听雪想摸摸它,手臂伸出袖管,露出的小半截手臂瘦得可怕,他本来肤色就白,现在看着更像是只套了一层皮上去,袖子都有些撑不起来,甚至对比起来,他两条手臂合在一块都没有黄狗的头宽。 松听雪在酒楼停留的时间是最久的,但他还是离开了。 掠过沿途那些风景,他还是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沙漠依旧是沙漠,不过他决定在这里住下来,他询问另一个松听雪,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几年来,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相同的境遇让他们逐渐融合,共用一具身体,每天换一个人出来。 他从别的地方运来了很多石头,荒漠中的风沙太大,石头修房子会更加稳固一些,就算这样,还是没有工匠愿意接这个烫手的活,作为从来没有修过房子的松听雪,他只能自己一步步从头学起,一块块石头被他搭上房子,随之又会被大风吹掉,他就沉默着重新搭上去,重复这个步骤好几次,他才能反应过来可以用法术让石头变成稳固的房子。 第56章 按照记忆,他围了一个院子,做了一个粗糙的秋千,犹豫片刻后又开辟了一小块土地,格外用心的用栅栏围起来。 秋千做的很烂,松听雪难得对一个东西感到如此棘手,勉强能坐上去,随机的从绳子上掉下来,好不容易把秋千做的牢固,偶尔又会赶上风大的时候,松听雪被风一吹,险些从秋千上飞出去。 他一遍遍的修,最后修的终于能看了,结果他站起来的时候不慎跌倒,身体又砸上了秋千,座板碎裂的躺在地上,松听雪呆滞的看着地上的碎木,突然就泄了力气。 也不是一瞬间的脱力,他已经行尸走肉般的走了很久很久,遇到这样一个被动的可以休息的瞬间,第一反应不是轻松,而是迷茫与巨大的空虚感,那过分瘦弱的身躯砸在地上,轻飘飘的甚至没多大响,风沙吹拂,不消片刻,松听雪身上就落满了干燥的砂砾,他睁着眼睛,天空一碧如洗,好的不像话。 就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他倏地落下泪来。 复仇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的终点,明明已经往前走过了这么悠远的岁月,他却还是被困在记忆里,记忆中的父母都在,还会给他推秋千,族人也会闲聊着路过,说一些最近的谈资,陈恭很喜欢听这些小八卦,在这个时候神情都会更加专注一些,看到他看过来,就会笑眯眯的摆手,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这样的日常本该能一直延续下去。 本该。 而现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时间是瓶时好时坏的烈酒,这些封存在脑海的记忆一旦被想起,松听雪就会从宿醉中清醒,意识到死人就是死人,所有与他们相关的瞬间都变得没有意义,而现在,伴着沙漠无云的天,他从未有一刻对这件事意识得如此清晰。 他还活着,于是变成了唯一被抛下的一个。 这就是他彻底垮掉的瞬间。 - 第二天松听雪去买了一袋种子。 是陈恭说过的玫瑰花种子, 他还记得,那个叫《小王子》的故事中,有玫瑰,有沙漠,小王子降落到一片沙漠上,遇到了故事中的那个御剑飞行的人。 玫瑰花很难在沙漠中生长,哪怕松听雪给花朵加持了力量也一样,这里的土不够富含营养,这里的水源也不充足,松听雪精心做的小栅栏也不顶事,顶多是这片小玫瑰田被风沙淹没的时候,他能靠着栅栏尖认出来位置。 第一袋的玫瑰花种子用完了,一颗芽也没长。 在用第二袋玫瑰花种子的时候,松听雪格外小心,这次他准备了充足的水,原本透风的栅栏也被他完善,加固了石头和稻草,还留了可以光照的孔洞,在太阳没那么毒的时候,他就会把木板挪开,让土里的种子多感受一点阳光,这次的玫瑰花比上一袋争气,松听雪某天靠着栅栏打瞌睡,醒来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土地中冒出了一个小芽。 第二袋的玫瑰花种子也用完了,但松听雪没看到花苞绽开。 一袋又一袋,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片荒芜的戈壁上迎来了第一朵盛开的玫瑰。 松听雪小心翼翼给它搭起屏障,娇艳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抖动,身上还凝结着清晨降下的露水,青年纤瘦的指尖触碰着玫瑰的枝叶,他低下头,能闻到玫瑰芳香的气味,那张苍白而沉默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 在这片荒原上,似乎有春天悄无声息的到来了,缄默的土地上开出了会唱歌的花朵,嫩芽抽枝生长,河水偶尔光临,松听雪又种下了一棵桃树,之前还凌乱的秋千已经被他修好,现在十分结实,能够承担住松听雪和他的剑。 戈壁的风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猛烈了,松听雪倚在已经长好的桃树下,懒散的眯起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是他曾经拥有过的所有东西。 - 春去秋来,小小的玫瑰田已经装不下了,松听雪干脆把这一片的土地都开辟下来,费心尽力的维持这方土地的营养与水分,玫瑰的种子被他洒满了这块小山头,开花的时候火红一片,就像是故事中的玫瑰园,任谁来看都想不到,曾经这么荒凉的地方能长满鲜花。 松听雪拿着水壶,耐心的给新生的玫瑰浇水,因为是独居,他的尾巴也光明正大的垂在身后,浇了一会,他突然觉得尾巴很痒,或许是挂到玫瑰刺上了,他扭头,却见那片土地的种子刚刚种下,分明没有任何可能碰到他尾巴的东西。 一个不成形的猜测突然涌现在他心头。 他扔掉了水壶,颤抖着手,轻柔仔细的在自己的尾巴中摸索寻找:“……前辈?” 怎么可能呢?松听雪一边拼命的说服自己,一边却完全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一声声的叫,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睁得更大一点,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都不想放过。 过了许久,他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人应答,尾巴毛又长又白,纠缠在一起根本翻不到他想看到的东西。 狐狸垂下眼眸,又从高兴恢复成沉默的状态。 “嗯——?” 熟悉的嗓子拖长调子,慢悠悠的应了一声:“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白色的小虫子从尾巴中自己钻了出来,松听雪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眨,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生怕是一场梦境,小虫子爬出尾巴,又光明正大的跳上青年掌心,仗着自己的位置优势,玉白的触须碰了碰对方指尖。 “砰”的一下,腰长腿长的青年突然出现在松听雪面前,狐妖压根没想着躲,猝不及防的就被陈恭扑倒在玫瑰花田中,青年低头,非常夸张的吧唧一口就亲在对方嘴唇上。 “你的尾巴里怎么又长我这只虱子了?你是不是不讲卫生啊!” “诶诶诶…怎么哭了?” “早知道我回来你这么难过不待见我,我走了好了!” 陈恭一开口就是老直男玩笑,却没想到松听雪的眼泪掉得这么快,如同断了线的小珠子,飞快的连成一条汹涌的河流。 狐狸绯红眼尾,鼻尖都哭红了,含着薄怒瞪了他一眼:“不许走!!” 陈恭起身,作势要走,对面的狐耳青年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他慢慢仰起头,眼里融了水儿。 就像一只对亲近人敞开肚皮撒娇的幼崽。 “我好想你。”他小声嘟囔着,一字一顿却无比清晰:“我好想你…” 无时无刻,深入骨髓。 陈恭的笑容温柔下来,揉了揉对方毫无保留露出的耳朵。 “嗯,我也是。” 两人倒在玫瑰花田中拥吻,至于为什么后面折了那么多玫瑰花枝,为什么某人某狐狸洗了很久的澡也没有洗掉身上的玫瑰香味……嗯,那就是另一个不能说的故事啦。 第57章 ……雪雪? “!”松听雪猛地从梦中惊醒,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门口很快就传来人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 烛台被点燃,小厮和侍女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头紧密的贴到地上,动也不敢动, 领头的小厮稍微抬头看了松听雪一眼,犹疑片刻才敢开口:“剑仙大人, 是否遇到了什么事?” 松听雪没应答, 眉宇紧皱,手指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房间内安静得能听到下人急促的心跳声,许久, 才传来他疲惫的声音:“无事,退下吧。” 男人起身, 赤着脚走到一旁,拿起了自己的黑色大剑。他又做梦了——不知自何时起,他就一直在做同一种类型的梦, 梦中的主角好像是他,好像又不是他。那个“他”总是围绕在另一个青年身旁。那个青年还会用非常亲密的语气叫他雪雪。 他抚摸着手中的黑色大剑,剑身上隐隐泛着银黑色的光芒。还缠绕着一层煞气。那是他在无数次实战中所磨砺养成的, 这剑削铁如泥, 一根头发丝落上去都得变成两段, 看着就极为渗人,甚至还有修仙者想高价购买这把剑,但是松听雪拒绝了, 第一他用着习惯,第二他虽然心中不说,但还是很满意这把剑的。 不过……梦中他也看到过一把木剑,那把木剑是那个青年做的,手不自觉的摸上剑身,是光滑冰冷的金属触感,松听雪下意识的绷紧嘴角,不知为何,现在看这把剑,他总看它哪哪都不对劲,似乎它应该更短一点,更窄一些,剑柄要磨得更光滑些。 松听雪捂住眼睛,嘲讽的笑开。 是想过好日子想疯了吧,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得上。 第二天一早,松听雪就又来到了天地阁前。天地阁的小弟子们都十分眼熟他,大老远就跟他打招呼。“哟,剑仙大人又来啦?”其中一个年纪轻的弟子跟他挤眉弄眼:“小师妹现在在练剑呢,您进去啊,正好帮着指导一下。” “多谢。”松听雪笑眯眯的,转身就给人扔了一颗上品灵石。 “哎哟剑仙大人太客气了!”被管事狠狠瞪了一眼,小弟子委屈巴巴的凑过去:“剑仙大人那么喜欢小师妹,我这不是寻思撮合撮合两个人,顺便从中得点沾沾喜气嘛……” 第57章 这剑仙爱来他们天地阁找小师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基本全修仙界的人都有耳闻,松听雪长得又好,修为又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羡慕上官璎呢。 不过……小弟子摸着被管事打过的额头,看着松听雪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总觉得今天剑仙大人有点不对劲。” 不出所料,上官璎果然在里面练剑。身姿娇小纤细的少女偏生拿着一把厚重的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就算是以松听雪的角度来看,她的动作也十分到位,甚至还能兼具力量感与美感,光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愉悦。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突然眯起了眼。 前天的梦好像就是这样的。只不过梦的主角换了一个人,不是上官璎,而是那个总在他梦中出现的看不清脸的青年。 “呀?剑仙大人你来啦?”上官璎练完了一套剑法,扭头就看见了松听雪的身影。她元气满满的打了个招呼,脚下却非常诚实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上官小姐这是不欢迎我。”松听雪挑了一下眉,脸上自然的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他太擅长运用这副皮相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哪怕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委屈的情绪,他也能把这不存在的一分演成十足十的难过。 “亏我还日思夜想的想和上官小姐见面,没想到见了面又是这种结局,上官小姐真是狠心呢。” 上官璎不太擅长应对像松听雪这样的人,闻言尴尬的挠了挠下巴。 “咳咳!怎么会呢剑仙大人?我还是很欢迎我的朋友来和我探讨剑术的,更何况是您这样的厉害角色呢!” 听了这话,松听雪好像眼眸一亮。试探的前进了一步,虽然突然,但也还维持在一个不让人感到冒犯的距离,这一点距离上的变化,却无端让人觉得暧昧起来。 “上官小姐对剑术这么感兴趣,真是让人心生欢喜。” “剑仙大人…”上官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过于直白的话语弄得很无奈了。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这位剑仙大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装出这幅非她不可的模样来接近她呢? 她身上可没有什么珍贵到得他亲自来取的地步。 上官璎咬了咬唇:“您是大人物,我说话也不兜圈子。我知道您只是喜欢拿我打趣,就不要在这里再开这种玩笑了,您也知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说实话,松听雪并不懂什么是喜欢。但是在上官璎说喜欢的瞬间,他脑海一闪,再次浮现了自己的梦中情景——那位青年和另一个自己依偎在树下,他看到自己那张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喜悦和幸福。 胸口中涌起一阵怪异的复杂,像是被扎了一个洞,有温热的水流从心脏中慢慢流过,上官璎还在说着什么,但松听雪已经听不清楚了,胸口破开的洞似乎越来越大,没体会过的情绪如此汹涌的在他身体中冒头。 他无端生起窝火,第一次对少女摆了脸色。 “哼。既然上官小姐这么说,那在下也就不打扰了。” 不对…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心中茫然。他明明要让上官璎喜欢自己对自己完全放下防备的……怎么就因为一个稀里糊涂的梦在这里停下?不对…不对!松听雪的脚突兀的定在原地,几乎没过多久,他就带着刚才轻佻的笑容转身。 “原来你一点也不会挽留我啊。” - 凌云和上官璎相互爱慕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难为凌云这么大的人被小姑娘整的春心萌动,松听雪一边撩拨着上官璎,一边看着两人感情的稳步发展,放在以前,他未免不会祝福,但现在他只觉得烦躁,越是烦躁,对方和自己就连带着一起苦恼。 松听雪会在这种时候心情平复。看着上官璎和凌云吃瘪,他心里反而会有种扭曲而舒畅的快意。 凭什么最先拿起刀的刽子手能幸福。 为什么什么都没做的人却会无辜惨死。 一步步,一天天,他成为了上官璎身边最出名的护驾者,修仙界都说天地阁阁主和剑仙喜欢上了一人,说那位天地阁的小师妹真是好福气,松听雪听着他们这么说只想笑,他熬到这种地步,只是为了获取对方的信任,在关键时刻再把她推入深渊而已。 他不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也不配用这具身体去爱任何人,除了复仇,这具皮囊里空空如也,不过是架看起来色彩斑斓的空壳。 所以,上官楚袭击的时候,他没有躲开,任由对方的攻击刺破自己的心脏。 满身都是血,他叫来上官璎,把自己的内丹给了她,临死前又是好一番虚情假意,他说一是为了她的身体赎罪,而是为了世界苍生不受妖魔侵袭,青年说的情真意切,连带着一旁的凌云都神色动容,难得对着他说了声谢谢。 ——但这些都是狗屁。 松听雪躺在地上,嘴角流着血,他能感受到五脏六腑都被搅碎的感觉,内丹又给了人,至多一个时辰,他就会死在这个地方,在外面叱咤风云的所谓剑仙,百年后就会变成人们再也记不得的一个名号。 但这样又怎么样呢?他冷漠的想。 死亡又如何,活着又如何,他人的爱慕和感谢又如何?他不在乎自己,更不在乎这个世界。 在打斗中折断的黑色大剑就躺在他身旁,松听雪这个时候反而笑了出来,人人都说这把剑不易折,没想到正儿八经用一次剑就坏得这么彻底,他拿起剑,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它举起细细端详,混着内脏碎末的血液又吐了一口,松听雪不在意,只是观察剑的动作越发细致。 周围的光芒有几丝映照到了剑刃上,他眨了眨眼,觉得这剑中间有些不对劲,他又重重的闭上眼睁开,果然看到黑色大剑中间是红棕色的木头,他没有力气把外面的金属扒开,就只能痴痴的看,直到眼睛酸痛,下身已经开始不听使唤。 他就知道,他也有一把同样的木剑。 他合该有一把这样的木剑,只是这把剑埋藏得太深,他又醒悟得太晚。 脑内突兀的又闪过一个片段,“自己”蹲在地上,身后是大片的红色花朵,那花朵不断蔓延,仿佛一道永远在燃烧着的耀眼火海,远处的青年打了个呵欠,躺在一张吊床上,身上还趴着两只白色的狐狸崽,“自己”浇完了水,就变回了原形,跟着也趴在那青年身上,青年在这时睁开了眼,似乎穿过层层迷雾和他对视——松听雪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他有一双,非常非常温暖的浅棕色眼眸。 啪嗒一声,黑剑掉落在地上,剑刃的断面在阳光下,依旧黑得夺目。 松听雪的唇已经白得吓人,他想伸手够回剑,一切却定格在这一瞬间。 原来,他一直没有这把剑啊。 第58章 咕噜咕噜咕噜—— 房间中有一个约莫两米长的白色长方体, 里面盛满了冰蓝色的液体,此时那液体就像被烧着了一般,不断传出奇怪的气泡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守在一旁许久的146一个激灵, 扒着自己的爪子就跳了上去。 一只手从液体里伸了出来。 随后是一个脑袋,另一只手, 蓝色的液体顺着这具身躯慢慢流下,流过形状优美的腹肌和人鱼线。 “恭哥!!”146气得上蹿下跳:“就算你身体能换来换去, 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啊。”刚从营养液里爬出来的陈恭敷衍的应和一声, 完全没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的自觉,向146伸手。 “给给给!”146暴躁且无奈,但还是自然的把手里的浴巾递给陈恭,周围的小机器人也活络起来, 给陈恭拿来了不同的衣服。 收拾完毕,陈恭懒洋洋的瘫在自己的懒人椅上, 146现在还没有消气,满脸都是不赞同,松鼠的脸上竟然也被它表现得能够看出各种各样的情绪, 陈恭喝了一口咖啡,看到的是146的臭脸,他戴上眼镜看书, 还是能看到146的臭脸。 “好啦。”陈恭揉了揉眉心:“这不是没事吗, 没死就行, 其他都是小问题。” 青年讨好一样的推出一颗坚果,146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吃坚果,但看着陈恭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他又没什么办法,最后只能气鼓鼓的把坚果拿走,就算这样,它还是没有原谅陈恭之前的自毁行为。 他当时可是又护着松听雪又护着上官璎,那可是本源力量啊!其他人是真正意义上的he结局了,但是陈恭这么一弄,对他自己身体的损伤可不是闹着玩玩的,上一具身体承载不了那么多的力量,就只能换一具新的身体了。 就算它知道陈恭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任务的完成……生气! 怎么有人一直做任务都不要命的啊! 陈恭直接把坚果推过去了,根本就没寻思146心中这些弯弯绕绕,等他享受完一杯咖啡和甜食,146还站在桌子上不说话,他低下头,手指伸出去戳了戳小松鼠。 “哥们儿。”陈恭rua了一把146蓬松的尾巴:“咱们该结算了,不结算的话我这么辛苦做任务可就白费了!” 第58章 看着陈恭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146长叹一口气,自暴自弃的点开卡牌。 算了算了,自家宿主这么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叮咚!任务结算中】 【任务世界“在天地阁中寻求邂逅是否错过了什么”完成】 【任务一:保护任务对象松听雪。】 (反派竟然能活的这么好!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任务二:打乱世界线,拯救任务对象松听雪,使其达成he结局。】 (he是he了…喂喂喂,这次可不是攻略任务,男狐狸怎么揣的崽啊!!?) 【任务三:给任务对象松听雪讲述小王子的故事。】 (太完美了!文化输出都这么优秀呢~) 【任务完成度: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勉勉强强给你个完美吧~】 已经是第二次见识这个奇怪的结算界面了,陈恭沉默了一会,在《小王子》的字样上停顿一下就移开了眼神。 这次掉落的任务道具并没有什么稀奇东西,上次好歹还有个剧情可塑道具,这次除了几卷胶带意外什么都没有,最可怕的是,任务二的完成奖励竟然是一个计生用品。 是白色的,外包装上还印着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十分恶俗。 陈恭捏着这小玩意一脸无语。 “你们主系统好像不是什么正经系统啊?” “咳咳!”146虽然是个饱经风浪的成熟系统,但它也没有这方面经验,只能扭过头装没听见,假装整理桌子上零散的卡牌,过了一会才回头,问陈恭现在想出门还是留在房间里休息。 “当然,你要是想做任务的话咱们现在就能走~”146非常多余的加了一句话。 陈恭翻了个白眼:“能摆烂不摆烂?你当我机器人吗?” 146诡异的沉默一瞬。 “得。”陈恭十分夸张的叹了一口气:“你竟然这么看我。” 和上次一模一样,陈恭顺着窗户就往下跳,郁郁葱葱的树木较之前更有活力,几乎疯长到了这座建筑的墙角,湖泊就从这片繁密的树丛中七扭八扭的绕出来,缓慢的流过陈恭的眼前。 往后看了一眼窗户,146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周边的小机器人也闪着蓝光,一脸担心的看着这边的陈恭。 这场面真是滑稽而可笑。 陈恭也觉得,于是他挥了挥手向对方致意,径直躺下,十分干脆的让自己的后脑勺垫底,树荫下没什么阳光,他又顺手扯了几片树叶往头上盖,就把外界的光照遮得更严实,到了一个能睡好觉的程度。 陈恭今天出来只是想在外面睡一觉而已。 上次的探索已经证明了这地方的诡异,他就算寻找再多次,也只是能得到同一个结果,回到系统空间内的宿主建筑附近,其他别无所得。 鼻尖是绿叶植物特有的清新气味,他动了动鼻子,忽然想起和146经历的第一个世界也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非常神奇怪诞的世界。所有的植物都拥有生命,能够像人类一样正常对话,人类的身份在那里就像是现实世界的虫子,或者说比虫子还不自由,每天都要花很多功夫来服务那些植物,146当时的业务能力不熟练,一开始还给他漏了一条任务,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不过陈恭当时也没惯着它,一通天花乱坠的吹捧,就把146迷得不知天南海北,直接就变成小松鼠的样子出来帮他,陈恭这个时候抓住一脸懵逼的146,直接就把它扔到了植物的碗里。 陈恭当时扮演的身份是猪笼草的管家,佣人们犯了错,正站成一排等待惩罚,他就在这个时候猛地站出来,还擅自动用了空盘子。 作为一名身着考究正装的管家,陈恭长的无疑非常具有欺骗性,他扯了扯自己胸前的黑领结,白手套温柔细致的抚平桌上褶皱。 “我尊敬的主人。”陈恭正经说话的时候,语音的末尾会带着翘,有种奇异的华丽感。 “这是我为您精心挑选的食物,十分稀有,请务必试一试。” 146当时还一头雾水呢,被按到盘子里懵了好一会,后面才反应过来。陈恭服务的那个植物长得又肥又大,头部就是猪笼草的样子,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它袋子中的酸液和利齿,看到带着尖齿的嘴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头,146系统都傻了,赶紧溜回到系统空间才躲过一劫。 看到快到嘴里的小点心没了,猪笼草非常气愤,伸手就去抓陈恭,他们没有眼睛,依靠触须感知来获取外界的消息,陈恭不紧不慢的抓住了对方要伸过来的触须,一脸惋惜:“哦,我亲爱的主人,这种食物可遇不可求,十分狡猾,您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只能等下次了。” 接着,陈恭就跟对方大说特说,例如松鼠肉的一百种吃法,例如什么红烧油炸烧烤,他说的很慢,在每一个对方咽口水的瞬间就停顿一会,等到猪笼草明显开始急迫起来,触须都没什么进攻的欲望,他就停止自己的讲述,回到站了一排的人群中。 “真是遗憾。”他还在喃喃自语,眼神左看右看就是没看着猪笼草的头:“若不用我们家族中祖传的方法,铁定是吃不上这狡猾而美味的猎物了。” 146当时头都要气得冒烟了。 哪有背刺自己系统的任务者啊! 还什么祖传捕猎方法,它可差点就被这植物怪物吃掉了!这扯淡的话!是个有智商的就不能信吧! 那猪笼草向前一步,身侧的深绿色触须快速的从地上蔓延过来,就当146以为自己带的第一个宿主就要死了的时候,那触须卷走了和陈恭站一排的其他的仆人npc。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尖叫,就已经被猪笼草袋中的酸液腐蚀,植物头一边进食,一边发出很大的咕噜和嘶嘶声,陈恭则站在原地,他连动都没动,那双温柔下垂的浅棕色眼眸看着对面进食的猪笼草,和刚才没什么两样,好像他看的不是一场npc的屠杀,而是一场普通的晚餐盛宴。 等到怪物进食完毕,青年又掏出了餐巾纸,动作轻柔的为对方擦去身上血迹:“我勇猛的主人,您应当更优雅才是。” 哦!我的天啊! 146这时候对陈恭完全改观,他没想到有人第一次做任务就能把任务世界里的怪物哄得团团转,它现在恨不得高歌一曲,在陈恭脑海内疯狂夸夸,一点也不在乎对方刚才做了什么,只当是对方玩了一个获取信任的小把戏,压根就不会真的伤害它。 “陈恭……不,哥!您就是我哥!恭哥!”146热泪盈眶,恨不得给陈恭跪下来:“您就是天生的吃这碗饭的大佬!咱俩合作,二十个世界…不,十个世界!我们就能晋升成为金牌任务者和金牌系统!” 十个任务的金牌任务者是什么概念! 那它肯定要被主系统大力夸赞,马上就成为系统界内一哥,什么新生的小系统都要听他训话才能实习,隔壁小美、对面的363,到时候谁得对它刮目相看……嘿嘿…嘿嘿……146从自己的幻想中惊醒,又去看自己的心肝宝贝肉宿主:“恭哥啊。” 146满脸喜悦:“你……” 青年手里的餐巾纸刚刚用完,他把植物嘴边都擦了一遍,听到146说话,把纸团一扔,一脸漫不经心的回答:“怎么了?” 刚被擦过血的纸团精准无比的扔进了猪笼草的嘴里。 傻眼的146:…… “恭哥…”系统的声音结结巴巴:“您…您……您……”在干什么啊!! “干什么?” 顶着猪笼草愤怒的动作,陈恭微笑,冰蓝色的刀刃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一下就把植物拦腰截断,那剑刃来回穿梭,喷溅出来的植物汁水竟然被它完全挡住,一点也没有整到陈恭的身上。 陈恭脱下白手套,嫌弃的扔到猪笼草的嘴里:“我扔垃圾啊。” 扔垃圾哪有扔人家嘴里的! 146…146只觉得今天自己受到了三次惊吓,第三次是它看到后面有一把正抵着它脊柱的冰蓝色小剑。 怎么系统空间里还有一把啊喂! 那把小剑在它的脊背游走一寸,冷得让人心尖颤,刚才还被他认为好相处的宿主冲着他笑了笑,一脸阳光。 “接下来,就让我们友好相处吧” “第一步。”青年一脚踹开猪笼草的尸体,大咧咧的坐上了对方的位置:“我们先推翻植物政权吧。” 陈恭饶有兴致的掰下猪笼草的叶片,在绿油油的叶子上刻了一个火柴人,当作小旗子插在桌子上。 “看,这就是我们领土的第一个据点!” 他大手一挥,神情严肃的看向窗外:“以后!这里、那里…整片地都会变成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小松鼠咽了咽口水,瑟瑟发抖的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大概,可能…是无限流吧? 这个宿主…大概,可能…是个正常人吧? 第59章 “清清, 清清?” 刚从传送门中出来的陈恭有些晕眩,扶着额头,勉强从桌子上支撑起来, 电脑屏幕黑着,从一旁的麦克风中不断传出一个好听女声, 听起来十分焦急,连着叫了好几声“清清”。 第59章 陈恭晃了晃鼠标, 才发现电脑屏幕中是游戏画面,四周都是熔岩和散落的岩浆, 一头凶恶的龙怪正在前方喷火, 穿着五颜六色装扮的玩家正在攻击它,而这台电脑的主控角色正躲在墙角,陈恭按了一下方向键,一个id为【清晨挽风】的双马尾小萝莉跟着移动出来。 小萝莉金黄色的双马尾, 猫耳猫尾,穿着粉红的烟纱裙, 身上还戴着不少可爱的小摆件,那张脸蛋更是被细心捏过,玉雪可爱, 看着就想让人狠狠rua上一把,总之就一个字:萌! 怎么可爱怎么来! 对面的女性似乎看到了小萝莉动弹,语气放软, 压得更加温柔:“没事的清清, 不要害怕, 你看到队友血条下降的时候给他们奶一奶就行了,绿色的技能图标就是。” 陈恭试探性的按了一下,小萝莉跟着跳起来, 手中的法杖猛地发出了光,一圈发亮的绿叶环绕在一个队友旁边,他的血条从红色变成了安全线内的绿色。 “是的,就是这样~”温柔女声十分高兴:“清清做得太棒啦~不愧是我们门派最乖的小妹妹~” …好像完全把他当成小女孩夸了。 陈恭语塞,默默的掀开自己裤子瞅了一眼。 哦,还是男的。 太…太好了。 他在游戏场景中搜寻了一圈,有一个穿着青色裙子的成女角色一直站在她旁边,头上绿色的小喇叭在不停动弹,不出所料的话,这就应该是刚才开麦说话的大姐姐了。 id:【余音袅袅】 对方还在不断发出指挥,沉稳的声音不慌不忙,把刚才有些松散的队伍重新组织起来,抗伤的抗伤,攻击的攻击,一时间队伍的配合尤为默契,boss被打到僵直,只能被困在原地,发出绝望的嘶吼。 陈恭默默记下了这个闪着金光的id,然后机械的按着键盘,看到队伍中有人掉血就立马丢过去一个技能。 左右也是无事,146的剧情也还没有传输过来,他一边奶人,一边开始观察起这个游戏。 游戏的画面和他之前曾玩过的仙侠类游戏并无不同,画面十分精美,就算是作为boss的龙兽,也能看到它身上细致反光的鳞片,从一些队友的语音中,他了解到眼前的boss叫熔岩火龙,是一个新出的boss,防御和魔抗都很高,片糙肉厚的很难打。 为求稳妥,队伍采取的是平衡输出的模式,先由队伍中血比较厚的肉盾抗伤,趁着仇恨在肉盾身上,那些比较脆皮的角色就一拥而上的攻击巨龙,等到仇恨被吸引走,恢复好状态的肉盾就继续顶上,把巨龙的目光再次拉回他们这边,这样循环往复,争取打出最大化的输出。 这么打的好处是容错率高不容易翻车,只要仇恨值能被肉盾拉回来,脆皮输出们就十分安全,坏处是巨龙的机制特殊,玩家们输出的时间并不充分,就像见缝插针一样,只能逮到一点空,所有伤害高的技能都不要命的往前丢,但就算这样,打了这么长时间,boss头上的血条也只堪堪下去三分之一,而队伍中的玩家明显有些疲软,操作不如最开始的时候得心应手。 “神采!”余音袅袅惊呼一声:“小心!” 陈恭随声望去,负责输出的黑衣刺客似乎是点错了技能,原本该后撤回防,他手中黑色的飞镖却飞了过去,赶在肉盾把巨龙的仇恨吸引过去之前打在了巨龙身上,熔岩火龙嘶吼一声,血条上面的红色细条积累到了头。 “稳住!”余音袅袅强压下心中慌乱:“大家别慌!稳住现在的队形!” 在一般这种大型竞技类游戏中,愤怒值的累积往往象征着形态的变化,熔岩火龙摇摇头,身上忽的窜出火焰,就像一道盔甲一样覆盖住它的全身,只露出了两双冰冷的金色竖瞳,它的身形较之刚才猛涨数倍,看起来更加渗人,头上的血条也一下回满。 “袅袅姐!”队伍中有人发出惊呼,余音袅袅询问,才听到对方哭丧着嗓子说话:“熔岩火龙…熔岩火龙现在的整体数值是刚才的整整两倍!” 两倍! 两倍是什么概念!刚才打了好几十轮循环,也才磨掉了对方一小段血条,现在又进入了数值翻倍的狂暴状态,再加上刚才神采的失误…… 失误! 余音袅袅失声大喊:“大家快躲开!” 这句警告说出口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熔岩火龙一个甩尾就冲着黑衣刺客打了过去。 猩红的火焰从它的尾巴尖上向外发散,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扑向了这边的脆皮输出们,在这种时候,肉盾已经无能为力了,黑衣刺客一惊,一翻操作之后还是被一个小火球点燃,头上的血条疯狂往下掉,他开了一瓶血药,不要命的往嘴里灌,血条就像蹦迪一样上下起伏,等那小火苗终于停止燃烧,他堪堪剩下一层血皮。 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大大小小的火球疯狂的往他们身上窜,几乎所有人的头顶都挂上了个“燃烧”的印记,一时间看得红色血条一片,陈恭的键盘都要按出火星子了,一旁别的奶妈也在拼命奶人,就算这样,还是奶不过来,不消片刻功夫,队友们的头顶id就变成了灰色,一个个的飘在一旁,变成了观战席,没了输出位的拉扯,肉盾很快就被火龙盯上,苦苦挣扎了一段时间后,被火龙一巴掌拍扁了。 陈恭逮着空闲看了下道具背包,里面并没有能够复活队友的道具,自己的技能栏中也没有类似复活的技能,旁边的其他奶妈也没有采取复活队友的行动,也就是说,只要在副本中血条到底,就只能去到一边当观战席,不能再干扰队友的动作。 熔岩火龙团灭了它旁边的一圈,得意的吼叫一声,又把目光挪向了旁边的人。 “清清!你带着其他人先去一边躲一躲,找机会给我和神采加血!”余音袅袅虽然是指挥,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上去配合,她的声音中满是坚定:“如果情况不好的话,你们立刻就退出副本,没必要再和它多纠缠!” “袅袅姐…但是这样的话……”一个玩家犹豫开口:“熔岩火龙是大型副本,每个公会一周只能参加一次,咱们如果这周失败了退出副本,那就很可能让飞檐会拿到首杀。” 飞檐会一向和他们不对头,为了争公会排名使了不少下作手段,如果这次的首杀没拿到,难免会被说三道四再惹事端。 “……”余音袅袅沉默片刻:“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一旁补满状态的神采奕奕也走了过来,他刚才放了个迷惑傀儡,这道具能够吸引boss的仇恨,但是这傀儡血脆没攻击,一把游戏里还只能用一次,也就是现在能留一点喘息的空间,趁着火龙被傀儡迷惑,紧急商量一下对策。 “打!”神采奕奕的声音也从耳麦中传出,是很清朗的少年音,和他一身黑的刺客装扮有些反差感:“我刚才失误才导致团灭的,我们再试一次,如果不行再另说,大不了我直接花钱把飞檐会的人全招过来,看他们怎么嘚瑟!” “神采…”余音袅袅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你别老这么冲动。”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远处传来很大的爆炸声,刚才还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迷惑傀儡已经达到了自己所能承受伤害的上限,爆炸产生的火焰伤害勉强把火龙的血皮磨掉了一点,却更加激怒了它,伸着尖锐的爪子,摇摇晃晃的就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神采奕奕当机立断,操控着自己的人物做了个推搡的动作:“快走快走,我和袅袅姐先打着,老黄,你别忘了给我们俩加血啊!你可得保护好自己,必要时把小拖油瓶推出去挡挡!” 青色纱裙的女剑客和黑衣刺客一下就闪现冲了出去,后者冲出去前,还特意拍了拍“小拖油瓶”的肩膀,直接把小萝莉拍得一个踉跄。 被拍的“小拖油瓶”陈恭:…… 青年屏幕外的眼睛眯了起来。 刚刚回来想传输剧情的146注意到了这一点,把自己缩了缩,企图让自己的存在感再减少一点。 说谁不好!非得说自家宿主!他可知道,恭哥那记仇的心思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刚才神采奕奕说的老黄也是个奶妈,全名【黄河之奶】,他是这游戏里很稀少的男性奶妈,操着一口猛男音,身上穿着带小兔子的洛丽塔裙子,就连拿着的法杖都和别人不一样,陈恭手里的法杖精致小巧,上面刻着各种繁琐的花纹,顶端还有一朵小花作为装饰,而老黄的法杖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法杖,是个赶上他半人高的大粉锤,锤柄上还有两个白色小翅膀。 陈恭有幸见过他奶人,奶量确实跟他id一样凶猛,但就是……有点辣眼睛。 你能想象到一个猛男体型的奶妈拿锤子砸人治疗的场面吗! 看着小萝莉没动静,对面的老黄不得已先出声。 【黄河之奶】:清清妹妹啊,教主他不是故意的,他就这狗脾气。 【黄河之奶】:来来来,咱俩来角落里,这边安全,找机会再给教主副教主加血。 第60章 猛男奶妈像是牵女儿一样把小萝莉带了过去。他挥舞着锤子,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和火龙打架的两人。 陈恭眼中晦暗不明,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哒哒、哒哒”——过了一会,他才慢悠悠的说话。 “146。”青年的语调逐渐变得咬牙切齿:“你还要在那里缩多久?我剧情呢!” “来了来了来了——”146吓得一激灵,手忙脚乱的传输剧情,还忙着拍马屁:“这不是看您正在想事儿吗?我就没好意思打扰~” 这次的任务围绕着一款名为《长生途》的游戏而展开。 《长生途》是一款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在架空的古代江湖中,玩家们可以选择各种各样的职业,来开启自己独一无二的冒险,不论你是注重升级打怪,还是更偏向烹饪钓鱼,这款开放性世界都能让你感到耳目一新,属于市面上非常优秀的一款游戏。 男主角度奕家境优渥,又是校篮球队的队员,除了运动,他偏偏就对《长生途》这款游戏感兴趣,在游戏第一次公测开服的时候,他就入了坑,给自己起名【神采奕奕】,还创造了一个名为“长生教”的公会,公会创建后,他把自家的表姐【余音袅袅】也拉了进来,一人负责打架,一人负责指挥,公会发展的越来越大,几乎成为了1服中公认的第一大公会。 但就在一次讨伐任务中,由于一名小奶妈的失误,导致全员团灭,首杀被敌对公会【飞檐会】拿下,神采奕奕一向自傲,因为这件事非常生气,但是那小奶妈早早入会,又是公会中吉祥物一般的存在,他只能憋着气,时不时就呛她几句,小奶妈捏人捏的小,说话的语气风格也可爱又温柔,两人一来二往,度奕被小奶妈的可爱打动,两人最后更是在游戏中结为夫妻,又发现两人在同一大学,直接现实奔现,携手拿下了姻缘大会的第一名,把长生教也发展得蒸蒸日上,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大公会,还受邀参加了官方的线下活动,一路繁盛无数。 陈恭眼神左右晃悠了一圈,看到了几个成女奶妈和少女体型的奶妈,最后他把目光落到了身旁的黄河之奶。 “男主就是刚才那个拖油瓶神采奕奕吧。”青年笑眯眯的问,摸索着按键,操控屏幕中的小萝莉对着黑衣刺客的方向比心,完全没注意到对方一瞬间呆滞的动作:“女主角肯定就是这个黄河之奶大哥。” “那个……恭哥,很抱歉打扰你但是……” “任务一定是让我来撮合他俩吧!没问题!我专业红娘…红郎!” 在146震惊的目光下,陈恭还嫌不够,絮絮叨叨夸奖起来:“你看看这雄壮的肱二头肌!保证了公会的奶量!看看这充满高级品味的衣服!明显就是萌妹必备的套装!再看看这治疗魔杖……哦我的上帝啊!隔壁玛丽太太见了这魔杖都要赞叹一声!该是怎样优秀的淑女才配得上它呢!就这顶级甜妹配上那熊孩子,真是一朵花插在那破牛棚了!” “恭哥!!”顶着陈恭要吃人的目光,146弱弱开口:“他不是女主角。” 陈恭舔了舔后槽牙。 “那是谁?” “事实上,这个任务世界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bug…”146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女主角被这世界崩没了…物理意义上的崩没了,用能听懂的话讲,就是她被弹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俗称穿越。” 饶是陈恭这样心理素质极为强大的人,面皮也不由得抽搐一下。 刚才那点撮合人凑cp的积极已经消失不见,他打了个呵欠,死鱼眼的继续问:“所以呢?” “所以您要走女主角的线呢……” 看着陈恭一脸雾水,146赶紧把任务卡牌甩了出来,趁着陈恭还没有反应回来就溜了回去。 上个世界的卡片是银蓝色,这个世界就变成了粉红色,三张粉红色的发光卡牌还画着小爱心,在空中漂浮的动作都比以前更加缓慢。 【任务1.让男女主快乐he(任务者需要走完女主的剧情线)】 【任务2.身为任务者,不破坏原人设是理所当然,在网络上一定要保持萌妹形象哦qaq~】 【任务3.完成原剧情的最后节点,在姻缘大会夺冠。】 【任务者身份:男主角的学长,在老师繁忙的时候代课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主系统温馨提示:师生关系存续期间不得确立爱情关系,请任务者遵从任务第一点,严格按照时间发展,在代课结束后和男主坦白心意。)】 等到陈恭看完任务,三张卡牌飞到他面前才消失,只留下背部的小爱心飘了下来,黏黏糊糊的蹭到了陈恭的手上,变成了三颗心形的坚果。 “噫!太恶心了!”陈恭一阵恶寒,转手就扔到了146脸上:“快吃了!我一秒都不想看到这玩意!”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被两人放在心上,146也只当这是系统bug。更重要的事情还在现在,余音袅袅的蓝条告急,补充的时候被火龙一巴掌拍到了对面,老黄急忙发动治疗,但奇怪的是,被火龙爪子挠出的伤口并没有得到恢复,余音袅袅的头上还在不断显示扣血,就算其他的奶妈也不断给她加血,也不过是让血条维持在一个勉强的额度上,不会死,但也承受不起火龙接下来的攻击。 刚才两人的配合也只是勉强维持平衡,现在这么一整,神采奕奕明显应付的更加吃力。 【踹翻奶瓶】: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咱们要不退了重新打吧! 【一梦黄粱】:你忘了咱们要抢首杀吗?这次不行就只能等下次了! 【九念真帅】:可恶!真不想输给那什么飞檐会!他们副会长太烦人了! …… 剩下的奶妈和观战席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现在的情况,黄河之奶手上技能也没停,绿光不断闪烁,余音袅袅几乎被泡在绿光里没停下来过。 这个时候,一直没开口的金发小萝莉突然发了条消息。 【清晨挽风】:黄河哥哥,你的武器能借我用一下嘛qwq~ 陈恭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自己要角色扮演小软妹的事实,手上打字加颜表情是一点都不含糊,不如说十分乐在其中,他还操控角色在黄河之奶旁边来回绕圈圈,眼巴巴的样子十分可爱。 黄河之奶有点疑惑,但他也没多想,权当小女孩好奇,直接就递了过去。 原本手中精致小巧的法杖被收回背包,那把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大锤被娇小的少女拿在手中,对方一点犹豫都没有,拿过大锤直奔火龙! 队伍聊天频道一时陷入沉默,半晌,一排又一排的问号直接刷屏。 【一梦黄粱】:我超!!清清这是在干什么?! 【黄粱一梦】:???? 【独行孤狼】:她去那送死了吧??还是说给会长他们当肉盾? 【小荷尖尖】:我的天…感觉boss一巴掌就能给她拍死。 黑衣刺客看到这小拖油瓶拿着老黄的锤子上前,都快气笑了。 她来干什么?巴掌大一个人,还不够龙塞牙缝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挖苦,只见那金发双马尾小萝莉几个跳跃,竟然直接从那巨龙的身上跳到了头部! 巨龙的身上满是火焰,而对方头顶根本就没有燃烧的印记,相反她血条还绿得晃眼,就连一层血皮都没掉! “我草!” 神采奕奕被吓得直接开了粗口,队伍频道的刷屏速度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一条又一条的发言往外蹦,快得根本看不清楚,神采奕奕看了一眼,勉强看清楚一句:“是不是开挂了啊?” 《长生途》这游戏自从开服以来,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角色跳到boss身上这种事情,无论是多么出名的大神,都只是在环境中寻找适合的地理位置来对抗boss,而这个一向是公会吉祥物的清晨挽风,怎么能那么行云流水的跳到熔岩火龙的头上?! 开挂? 黑衣刺客心中闪过一丝怀疑,过了片刻后又把这个答案从心中抹去。《长生途》的公司对这方面的管控十分严格,gm一向尽职尽责,这也导致这游戏的外挂也被打压得彻底,公平性一向有口皆碑,若真是开挂,gm一会就会来处理,若不是……神采奕奕握紧了拳头,眼中星光闪烁。 那这就是大佬! 活生生的大佬! 小萝莉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双脚稳稳的停在熔岩火龙的角上,火龙发出怒吼,试图甩掉她,但每当它甩动头部,小萝莉就会把锤子甩向相反的方向,二者之间相互抵消,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趁火龙甩累放松的空档,她更是高高跳起,举起手中巨锤就要往火龙脑袋上砸。 神采奕奕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神又黯淡下去,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火龙虽然庞大,但是却并不笨拙,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清晨挽风进行攻击。 和他说的一样,熔岩火龙只需片刻就反应过来,肥厚的手掌随着小萝莉下落的动作向上迎去,眼看着对方就要被火龙的爪子拍飞了,有不少人都心下一紧,生怕自己的期望落空。 第61章 就在这时,陈恭的嘴角很轻的弯了起来,眼睫也温柔的垂下,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146却感到背脊发凉。 我去!自家宿主又要坑人了! 那双暖棕色的眼眸没有看着下面的熔岩火龙,反而瞄向了一旁的神采奕奕,他唇角一勾,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停,小萝莉直接借着火龙手掌的反冲力向旁边跳去,闪烁着粉色光芒的大锤从上方高高落下,精准的砸到了神采奕奕的头顶! 第60章 随着大锤落地的沉重音效, 神采奕奕直接被砸进地里,刺客的头上不断向外冒血,沾了血的大粉锤不动声色的在他头上狠狠碾了一下才挪开, 看着头顶id已经变灰的队友,小萝莉慌慌张张的从他身上跳开, 穿着小靴子的脚又暗中踩了他几下。 《长生途》的物理引擎极为优秀,几乎很大程度的模拟出现实生活可能发生的情况, 陈恭刚才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砸,锤子所造成的冲击力被系统判定为有效伤害, 刚才神采奕奕就只剩层血皮了, 这么一砸,除了变灰,他整个角色的模型都被砸到扭曲穿模,刺客的头被深深的埋进土里, 其他部位还露在外面,膝盖弯曲得几乎和下巴挨上边, 远远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条扁扁的黑色面包狗。 余音袅袅没忍住,麦里传来了她轻笑的声音, 随即很快把麦关上。 【余音袅袅】:咳,打boss要注意安全啊。 度奕抓了抓自己一头卷毛,有些烦躁的拍着键盘。 但还没等他说点什么, 对面的角色就已经打出了一大堆字。 【清晨挽风】:qaq对不起呀神采哥哥~清清不小心打到你了~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不要生我的气~都怪这只坏火龙!清清马上就给它打死让神采哥哥出气! 一番骚操作下来, 陈恭的眉目舒展开, 又恢复了最开始那般漫不经心的样子,146长呼一口气,默默为被锤死的男主默哀一秒。 飞快的打完字后, 他压根就没有想等对方回复的意思,拎着大锤就又回到了火龙旁边。 这就是原剧情中让男女主产生联系的boss,是《长生途》目前版本中顶级公会才可以攻打的boss,作为压轴登场的怪物,熔岩火龙的数值极高,而且,血量损失到达一定程度,它就会进入狂暴状态,不仅能恢复全部的血条,还会增加魔法抗性,周身附加火焰铠甲,普通攻击都会获得毒火附魔,让玩家持续掉血,更别提它那大规模的aoe伤害,只要一个技能放了出去,头像灰下去的绝对是一大半。 神采奕奕的操作在这个游戏中可以说是顶层了,但就算像他这样的大神,也不能单独刷掉这只boss。 所有人心里一惊一乍,大起大落,只能屏住呼吸看着那小萝莉沉默的举起了还染着血的大锤。 她会为所有人带来怎样的操作呢? 她真的能完成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命题吗! “146!”随着陈恭的一声大喊,一道冰蓝色流光闪过,146半分犹豫都没有,下意识的配合陈恭的指令,“嗖”的一下就穿进了火龙的身体中,它还没反应过来呢,陈恭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变态,手下动作不停,那大锤直勾勾的就砸进了火龙的眼睛。 开玩笑!有好用的魔法外挂不用等着捐出去吗! 146嗷得一声跳开,疼得在地上来回翻滚,系统本身是没有痛觉的,但是穿进任务世界的生物则不是这样,所以146仍能感受到百分之五十的痛苦,它嘴上骂骂咧咧,但依旧十分尽职尽责,配合着把自己头顶的血条拉低,还时不时瞟陈恭一眼看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俗称打假赛。 看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火龙在地上痛苦打滚,周围一片哗然,黄河之奶更是查看自己的武器界面好几眼,一脸不可置信。 哥们儿带的也不是什么神兵啊? 刚才被大锤敲死满心郁闷的神采奕奕也平复了心情,看到火龙一下就被小萝莉打掉了血,他更是激动,恨不得现在就把对方拽过来好好问问这boss是怎么打的——什么?你说外挂?gm要来的话早该来了!这位明明就是自己操作好而已嘛! 卑劣而快乐的陈恭和他神奇的魔法外挂146此时并不知道男主的心理活动。 陈恭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大锤,闲庭信步的向着对方走去,哪怕知道是打假赛,146的身体还是诚实的往后靠了几下。 嘤嘤嘤自家宿主笑得好可怕! “宝贝啊。”陈恭仗着只有彼此能听见声十分猖狂,就差把我是变态挂在脸上:“我这波能不能立住人设就靠你了!好好表现!” 火龙起身的动作非常慌乱,146稳住心神,强忍着恐惧对着对面的宿主吼叫一声,一爪子下去,炽热的火星四处飞溅,余音袅袅刚想出声提醒,但清晨挽风根本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住,相反,她身姿灵活,每一步的躲避都恰到好处,就算面临被火星从四处包围的困境也丝毫不慌,硬生生的在火球极短的错开间隔内闪身而出,借着boss技能的后摇未结束,哐哐上去又是两锤。 锤柄上两朵可爱的小翅膀几乎快被他抡出花来,火龙的惨叫不绝于耳,身上的血呲呲得往外喷,现在的局势几乎是大boss被小萝莉压着揍,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哪怕知道只是怪物,听着那非常人性化的惨叫,众人心中也有股莫名同情的情绪油然而生。 这游戏做得可真好哇!boss的叫声都这么感情充沛! 等到146的血条已经被自己打得差不多,陈恭又觉得不满,他稍微寻思了一下,觉得这样不行。 他现在可是萌妹啊! 萌妹怎么能这样一直把怪物压着打呢!多不可爱! “146你先起来。”他不容拒绝道:“快把我打得剩半管血,然后你再被我打死。” 146:…… 它还能怎么样呢? 接着,众人就看到熔岩火龙一把就把对面的小萝莉掀开,她虽然还努力拿着自己手中的大锤,但是不可抗力下,大锤并没有给她留下缓冲的空间,她狠狠的摔到了对面的火墙上,挂上了燃烧的印记,人物受重击的音效传出,她头上的血条飞快的从绿色掉到了红色,哪怕她自己用了技能,起伏上上下下,最后也只剩下摇摇欲坠的一小半。 在角色状态十分差的时候,所控制的角色就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应,清晨挽风摇摇晃晃的,撑了一下身体没撑起来,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撑着大锤爬起来,只是头还低着,还没从刚才回神的样子。 “!”余音袅袅焦急的声音传出:“清清!” 队伍频道中快速划过不同人的弹幕,虽然是电脑游戏,但是场上能打的就剩下清晨挽风一根独苗,这场副本boss战又紧急,所有人都打了十二分的鸡血,心中都为她暗暗祈福。 一定要没事啊! 周围奶妈的技能从余音袅袅身上分出一部分,不要命的向着清晨挽风身上加,才让她血条又变回绿色。 顾不上回复大家的话,小萝莉从地上艰难的直起身,火龙再次发出怒吼,粉色大锤被加持了奶妈的技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毫无畏惧的再一次迎上了对方的爪牙! 可怜刚回过神的火龙,两眼一黑一亮就发现自己只剩下1滴血了,暗藏功与名的146回到了系统空间,看着自家宿主完美的击杀boss,不由得掬了一把辛酸泪。 真是励志的故事啊! 如果大部分时间内被打的不是它就好了呜呜呜。 【恭喜[长生教]公会取得副本boss[熔岩火龙]的首杀!】 【公会声望+500】 【公会资金+50w】 …… 【恭喜[长生教]成员[清晨挽风]拿下了副本boss[熔岩火龙]的最后一击!】 最后一行大字金光闪闪,系统足足在公屏上发了三遍。 整个公屏都炸开了锅,不仅仅因为这副本boss被长生教拿下,更多人好奇的是这玩家[清晨挽风],战力排行榜上没有她,氪金排行榜上也没她,点开个人资料一看,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奶妈,只有捏脸好看,金发双马尾,可爱得让人心肝颤。 但单单就可爱这一点,就有无数人发送了好友申请,提示音乐叮叮当当,几乎塞满了陈恭的整个收件箱。 【踹翻奶瓶】:我靠!!清清妹妹,你是——我的神! 【独行孤狼】:我收回我之前的话!这哪里是送死肉盾啊,这是单挑狂战才对! 【九念真帅】:嘿嘿庆祝会一会再办,快开宝箱看看掉落道具! 副本boss被击败,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会,才想起来熔岩火龙掉落的宝箱,余音袅袅的声音中满是喜悦,她说了一些庆祝的话后,直接把陈恭推到宝箱面前。 “清清,你是今天的大功臣,宝箱就由你来开吧~” “我也同意!要不是清清咱们今天就栽到这里了!” “对啊对啊,清清快开!” 目光掠过在角落别别扭扭的神采奕奕,陈恭故作腼腆的推脱一番,最后才同意。 第62章 【清晨挽风】:好叭,不过开出什么坏东西大家千万不要怪我qaq~ 金光闪闪的宝箱就在眼前。 【是否按[f]开启?】 陈恭大手一挥,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点了下去,宝箱慢慢打开,冒出的光芒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金色传说,而是越来越浓的粉色光辉。 第61章 陈恭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非常强烈的不祥预感。 就和他第一次拿到这个任务世界的卡牌一样, 那种近乎艳丽的粉色光芒缓缓的从宝箱开出,陈恭想合上,但很遗憾这游戏并没有这么高级的功能,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屏幕中的小萝莉一脸开心的打开了宝箱。 “哦!我美丽的少女哟——” 粉光慢慢消失,一只浑身通红的小龙崽慢慢从宝箱中爬了出来, 它的身边还残留着蛋壳,显然是它刚刚出生的证明。 小龙崽的声音还很稚嫩, 它一本正经的来到陈恭面前,从自己的尾巴中抽出一把粉色的魔杖。 “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 从此成为维护世界和平的魔法少女吗!” 那根法杖闪闪发光, 看起来比陈恭之前用的那把还花里胡哨,陈恭沉默一瞬,却发现自己的人物被定在原地,就算他想按键盘离开也走不了, 面前只有两个选项。 【是/否】 【y/n】 陈恭在原地陷入沉思,人物也就没有动弹, 见她挂机的时间久了,小龙崽子还在角色旁边转来转去,头上的对话框不断冒出话。 比如什么“只要签订了契约, 你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或者什么“这根法杖具有神奇的魔力,只要你签订了契约,一定会给予你反馈的。” 陈恭:…… 146:…… 就算是彩蛋也没有这么离谱的彩蛋吧! 你家在仙侠风游戏里安装魔法少女彩蛋?! 146压抑不住自己想疯狂吐槽的欲望, 但它没想到的是, 自家宿主一脸愉悦的按下了y。 “恭哥…?”146颤抖着嗓子:“你在干甚么?” “啊?”陈恭扭头, 指尖随意的拨弄几下:“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要成为魔法少女啊!” 146被雷的外酥里嫩,但是屏幕中的小龙崽等到了陈恭的回应,就真的把那根法杖递给了他, 小龙崽自己也化作一只长着翅膀的小红龙飞在角色旁边,样子和刚才的熔岩巨龙一模一样。 【恭喜您获得道具[魔法少女的永恒契约]!】 【该道具不可掉落,不可转让,不可摧毁,请您履行好与熔岩火龙的约定,好好的守护这个世界哦~】 陈恭点击装备,这根法杖的所有数值都完整的展示在他眼前。 【道具名:[魔法少女的永恒契约]】 【攻击:魔法少女怎么能对普通人下重手呢?】 【攻速:魔法少女选择的法杖形态也很影响攻速呢~】 【技能:当契约者拿起这根法杖的时候,可以变身为魔法少女,守护这个世界的和平与稳定!】 【被动;每隔一个月,契约者可以更换一次法杖的形态。】 聊天频道还热火朝天,大家都在等着清晨挽风开完宝箱告诉她们是什么东西,但她开完箱子就在那里站着,半天也不动,余音袅袅还在和队伍中的其他人讨论这次副本团战的配合问题,只有神采奕奕被剩了下来,他看了对面的小萝莉好半天,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雀跃,慢慢上前。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一阵耀眼的粉色光芒闪耀,几乎亮到了一种光污染的程度,神采奕奕捂住自己的屏幕,试图保护自己的眼睛,但就算他手指遮住,还是有大量的光芒从中漏出来,粉色逐渐融合成一股绚丽的彩虹色。 “为了爱与正义!为了守护世界与和平!贯彻与伟大之神龙的永恒契约——我!堂堂魔法少女参上!” 系统自带的少女音几乎在每一个公会成员的扬声器中响起,震耳欲聋,就像在宣告某人的华丽登场,系统公告更是热情,粉色的对话框硬生生的挤了出来。 【魔法少女降临!】 带着花朵与蝴蝶结勾边镶嵌的少女对话框硬生生在频道内通报了三次。 神采奕奕人都傻了,他趁着屏幕上的光照没有那么强烈,勉强的松开了手,才发现自己的角色被另一个角色抱在怀里,那个角色看起来小巧可爱,白皙的颈部还戴了一个有着硕大宝石的装饰项圈。 她头上还有一个称号框,就跟刚才系统用的少女对话框一样。 【永恒的魔法少女】 再往下看她id,竟然是清晨挽风! 还是换了一身装扮已经穿上了粉红色洛丽塔小裙子的清晨挽风! 她头上巨大的粉色蝴蝶结还在随着风轻轻摆动,她没有打字发言,也没有开麦说话,但就这么一段沉默的时光,神采奕奕竟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我已经把火龙打败了,这次也成功的救下了世界和你呢owo~ - 魔法少女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公会成员对这件事津津乐道了好几天,现在开服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大家头上的称号还处在千律一篇的时候,比如这位玩家喜欢钓鱼,钓的多了,会被赋予【钓鱼佬】的称号,钓的少了,系统就会发放一个黑漆漆的邮件到你邮箱里,打开一看,是【下次一定不空军】,里面还会附赠一条河内最容易钓到的小鲤鱼,像是在无声的嘲讽玩家。 而清晨挽风呢,她头上的称号框不仅大,而且不是一般的华丽,蝴蝶结和花朵几乎把整个粉色称号框底都覆盖过去了,“永恒的魔法少女”更是用浅紫色突出,打眼望上去,无论她在什么人群中,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公会频道:】 【神采奕奕】:咳咳,清晨挽风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公会内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协助处理。 【黄粱一梦】:?会长竟然没有清清的好友吗?我记得清清进公会的时候都加了一遍啊! 【小荷尖尖】:我也记得,当时清清还特意去学烹饪技能,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了一盘补充状态的小点心呢~ 【黄河之奶】:…… 【神采奕奕】:老黄你要说什么[微笑] 【独行孤狼】:哦哦哦我想起来了! 【独行孤狼】:会长他说女的麻烦,不加小姑娘! 【独行孤狼】:好你个会长,我看你浓眉大眼的,现在想背叛组织是吧! 【黄粱一梦】:哈哈哈哈哈哈哈 独行孤狼也是公会内出名的游戏玩家,先是萌新期网恋被骗八千,然后贼心不死,又找了一个不同公会的女玩家,结果对方单纯进游戏钓凯子的,根本没有诚心去和孤狼处cp,孤狼又被骗钱又被骗了感情,整个人痛改前非,在世界频道的一群哈哈哈哈中宣布自己封心锁爱从此不再处cp——对了,进公会的原因也因为这个,神采奕奕曾经公开表示玩游戏的时候不希望有女的黏着他。 面对对方的质问,神采奕奕死不承认。 【神采奕奕】:你别瞎说!我就是觉得她操作强不一般,想培养培养她打副本! 【独行孤狼】:6 【独行孤狼】:你最好是[死亡凝视] 公会频道再次被别的话题淹没,大家热热闹闹的开始讨论新的问题,神采奕奕等啊等却怎么都等不到清晨挽风的消息,在《长生途》中,如果互相没有好友是看不到对方是否在线的,他实在是等得烦了,直接去问了余音袅袅。 【神采奕奕】:姐,清晨挽风她在线吗? 【余音袅袅】:诶,她刚下线,下线之前还跟我说了一声。 【余音袅袅】:她说要去上课了。 上…上课! 网瘾少年度奕终于回想起被自己专业课老师支配的恐惧。他连忙和余音袅袅打了个招呼,关电脑就准备收拾衣服离开。 他都忘了,他今天下午可是还有节课呢! 等到度奕好不容易跑到教学楼的时候,上课时间已经到了,前门紧紧关着,里面时不时传来讲话声。 奇怪,今天可是李教授的课,平时有这么多互动声吗? 度奕觉得有些怪异,但是李教授平时查人非常严,如果不来上这门课,他就会在期末的平时分中给出一个无比惨烈的分数,度奕本来文化课就没那么好,若是再没平时分,挂科可是够他喝一壶的,情急之下,他直接来到了后门,用兜帽把自己整个头都盖住,猫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往里面挤。 后门一点点被打开,度奕的动作轻得跟猫一样,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生怕被李教授抓住,额头不断向外冒冷汗。 附近的同学时不时向他投来惊诧的目光,但度奕只关心自己的平时分,除了现在赶紧回教室坐着,其他他一律不关心,随着木门打开大半,他的身子终于完全挤进教室内,他松了一口气,几乎瘫坐在地上。 革命已经成功,现在只要赶紧坐到旁边的位置就……嗯? 第63章 他瞥见了一双白球鞋,顺着往上看去,他才真正理解什么叫脖子以下全是腿,明明他自己一米八的个子也不算矮,但眼前人的身姿更加修长,身材比例简直到达了一种完美的程度,黑西裤下的腿部肌肉紧绷,在他这个角度,还能隐约看到对方白衬衫下的模糊腹肌,充满了力量美感。 “我草。”因为阶梯教室的角度问题,度奕看不到对方的胸部以上的位置,他拍了拍对面人的腿,用气声说道:“你哪个班的啊哥们儿,你这个子不打篮球白瞎了。” 四周隐约传来抽气声,但上头的度奕没听见。 “真的。”他摸了摸对方的小腿,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打没打过篮球啊?没打过也没事儿,走走走,等一会李教授点完名咱俩就逃出去打篮球!” 度奕还没叭叭完呢,只听见被他摸腿的哥们出了声,声音淡淡,整个一性感低音炮:“你叫度奕?” 坐在地上的青年点点头,一脸惊喜的抬头看着对方:“你怎么知……” 该打篮球·陈恭·长腿哥们阴沉着脸,钢笔在花名册上流畅的打了个叉,看着一脸傻眼的男主,露出了一个微笑。 “xx年9月25日迟到,平时成绩做零分处置。” “现在。”陈恭长腿一迈,毫不留情的往讲台方向走去:“继续上课!” 第62章 度奕刚才还在庆幸自己不仅逃过一劫又找了个能打篮球的好伙伴, 现在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平时分被对方扣光,他傻傻的坐在原地,对方都走远好半天了才想起来往旁边的座位上挪。 “兄弟。”度奕学聪明了, 看清对方的脸才继续提问:“这节课不是李教授的课吗?” 旁边的男生后怕的扫了一眼讲台前的青年,趁着他背过去翻课件的时候才敢吱声:“这节课原本是李教授的课没错, 但是他临时有个研讨会,就让他之前的学生给咱们代课来了, 你刚才没来没听着,这人叫陈恭, 是大咱们几届的学长, 李教授之前总挂嘴边那个优秀毕业生。” 哦,那个人啊。 一提这个名字,度奕的脑海中就有印象了,李教授这个人非常严苛, 对学术工作更是吹毛求疵,但只有一个名字让他总提起来, 那就是“陈恭”,度奕也不知道这个人具体做了什么,但李教授想到他的时候能分分钟从阴沉脸笑得像一朵菊花, 久而久之,这个名字就也在度奕心中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今日一见…真不愧是李教授的高徒! 俩人几乎一模一样——不,这位陈学长陈老师还要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点! 度奕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恶狠狠的看着讲台前的青年, 对方还在大屏幕前翻着ppt, 清朗的语调配合他那显眼的脸,教室里的学生比平时都要更认真一些。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哪有迟到一次就把全部平时分都扣掉的啊!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用手下的水笔在纸上不断戳来戳去, 似乎把白纸当成陈恭扎。 笔记本刚才翻开的时候还一个字没有,度奕这么一弄,不消片刻就多了不少黑点子,还有几个丑了吧唧的小人。 “下午易困,但大家今天的状态都非常不错,尤其是晚来的那名同学,听得尤其认真。”突然被点名的度奕并没有反应过来,还维持着刚才呆滞看着陈恭手下扎小人的状态。 前方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瞅了回来,度奕这才反应过来,手下一松,水笔顺着力就飞到了地上,在安静的教室中发出清脆的几声。 他不好去捡回来,又没听清对方刚才说了什么,只能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干坐,接受着旁边人的注视。 “我看这位度奕同学一直在奋笔疾书,想必笔记记得一定很不错吧。” 讲台前的陈恭托了托自己的眼镜,一直严肃板着的脸上似乎有几分欣慰闪过。 “下课带着笔记来我办公室。” 度奕的脸僵硬的已经笑不出来了。 现在时间两点五十,还有五分钟下课,求问一份完美的笔记能在五分钟内做完吗? - 陈恭坐在办公室中,悠闲的喝了一口咖啡。 刚才还很嚣张的男主像小媳妇一样站在旁边。 对方不说话,他也不先开口,只是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度奕现实中的形象和他游戏中的形象还是有着很大差别,游戏中的黑衣刺客简直从脚底武装到了头顶,黑漆漆的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就算他之前操控角色贴身抱住,也看不清对方的脸部建模究竟是什么样子。 现实中则截然相反,虽然还是一身黑,但是度奕的的头发竟然那种看起来极为柔软的自来卷,蓬松的贴合着他优越的下颌线,最末端还染上了黄色,勉勉强强的团了一个小揪揪,虽然流里流气,站在那里就…还挺乖的。 他的手里攥着只笔,右边还提着个牛皮纸本子,说让他带笔记,他竟然还真老老实实的拿过来了,而且除了笔记本和笔什么都没拿过来,书包直接扔在了教室后排。 这间办公室是李教授平常用的,就他一个人,陈恭现在代课自然也能享受到同样的待遇,他拿起一边的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一些,随即自然的拿起一旁的学术书籍,坐在椅子上看得旁若无人。 “…陈学长。”度奕在老师和学长的称呼前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选择套套近乎,用了这个更加亲密一点的学长:“我……” “度学弟有什么话要说吗?”陈恭放下手中书籍,镜片下的眼睛平静冷淡,在对方的笔记本上打了个转。 度奕很轻易就看出了对方的意思,但实在不好意思把自己满是小人和黑点的笔记给对方看,在原地嗫嚅个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眼见着陈恭的神色越来越不耐烦,他心一狠,直接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反正周围没有别人,丢脸也只会丢一次! 他脑后的黄色小揪揪顺着就从兜帽里弹出来,等到度奕鞠躬完毕停在那里,小揪揪还格外弹了几下——无论是游戏里多么狂霸酷拽的中二病,现实都是个为了平时成绩和期末不挂科低头的男大学生而已。 还没等陈恭询问,度奕就先一步喊了出来:“对不起学长!!” 陈恭有点毛绒控,上个世界后期几乎把松听雪摸得秃头,他忍住自己想捏捏对方辫子的欲望,冷漠的嗯了一声。 身为严肃老师,逼格是很重要的。 第一点就是少说话,一直喋喋不休只会让自己处在一个不利的位置。为了保住自己的人设,占据主导地位,让男主角把话都先说出来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步。 听到陈恭应了一声,度奕顿觉自己有戏,他扣了扣手,把自己一双真诚的眼睛露出来,眼巴巴的盯着陈恭。 他的眼尾也和陈恭一样下垂,看起来更加无害,瞳仁又大,是双完美的狗狗眼。 “我不该迟到不打报告就从后门钻进来!” 陈恭:“嗯。” 陈恭的反应表现得和刚才一样,度奕还没来得及沮丧,对方就找了个纸杯倒水,还冒着热气的水被推到他面前,对方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虽然冷淡,但又在热气的萦氲中柔和一分,好像在鼓励他继续往下说。 “然后呢。” 一直严肃的路子是行不通的,软硬皆施才是上策。 陈恭刚才刻意挺直的腰板放松下来,他往椅背稍微靠拢,侧过头一副准备倾听的样子,他现在的姿势显然比之前更加贴近“学长”的身份,眼前的男主也不自觉的松懈,接过那杯水非常豪气的喝了一大口,只是被烫的差点一嗓子喊出声。 他的喊叫声好像都到嗓子眼了,看了几眼想起这里是办公室,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最后只能露着舌头,嘶嘶的吐着气。 “嘶嘶…学…学长啊!”度奕一边被烫得哈气,一边红着眼睛:“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水确实烫,度奕觉得自己眼泪都快出来了,又掐了下自己大腿,硬逼出几滴水来,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可怜。 “大家都是师兄弟的关系了,何必在意这一小点的东西呢!您说是吧!”他伸出手,非常认真的竖起四根手指:“我保证下次肯定好好记笔记,一节课都不迟到!” “真的吗?”陈恭适时的流露出几分动容神色,好像就要被对方说动:“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 剩下的话还没有从他口中说出来,卷毛青年的眼神已经亮得吓人,刚才那种苦哈哈的神色完全消失,嘴唇还残留着热水的温度,红扑扑的,让他看上去更像只高兴的小狗。 “真的真的!”看着陈恭好像要把花名册上的红叉划掉,度奕一个激动,恨不得跳起来拥抱自己这位脸很臭的学长,他两只手兴奋得一甩,笔和笔记本都直接被甩到了桌子上:“我下次再也不画小人诅咒你了学长!” 陈恭:…… 度奕:…… 陈恭微笑起来,却比刚才不笑的样子更可怕,趁着度奕双手举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刹那,他动作飞快的把纸笔都拿了过来,黑笔甚至在他手中灵活的打了个转,最后懒散的搭在虎口处,那本薄薄的笔记被他压在桌子上,手指直接把扉页掀开。 第64章 大大小小的黑点出现在笔记本上,时不时穿插着几个小人,小人两条腿画的细长,几乎占据了整张纸的一半,那张脸却被涂得胡子拉碴,旁边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字,陈恭拇指缓慢擦过纸张,看着上面依然可辨认的自己名字一脸神秘莫测。 他好像很轻的叹息一声,对面的度奕欲哭无泪,但又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解释,只能站在那里当傻子,陈恭面色如常的合上笔记本,与之同时的合上了刚才将要翻开篡改的花名册,红叉叉还留在上面,近乎刺目。 度奕不舍的看着花名册,恨不得钻进去被陈恭一起拍扁,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像那册子一样被慢慢翻篇,向着一个无法预测的灰暗未来前进。 “看来学弟对我的意见很大啊。” “啊…哈哈哈…怎么会呢?”陈恭语气不紧不慢,傻狗一样的度奕打着哈哈,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要代替李教授上一个月的课,这段时间内,就拜托你忍耐一下了——度奕同学。” 卷毛青年又回想起花名册被对方合上的恐怖,他脸上笑着,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 这里是《长生途》中的约会圣地,大片大片的桃花蔓延十余里,金发的小萝莉坐在树上,纤细的腿不断摇晃,时不时抖落下几片桃花瓣,过了一会,远处走来一个黑衣刺客。 刺客走得时快时慢,似乎每一步都要思索个半天,等他走到少女呆着的这棵树下的时候,对方正好一跃而下,刺客想都没想,下意识点了同意键,于是被少女抱了个满怀,屏幕上小巧的女孩子和黑衣青年依偎在一起。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你可算来啦~ 【清晨挽风】:我们快开始吧![害羞] 第63章 度奕还没反应过来呢, 就被对方扑了个满怀,他看着屏幕前相拥的两人,捂住了自己的发烫的脸。 怎么回事! 清晨挽风怎么自顾自的抱住他了! 别看度奕是校篮球队的队员, 个子高长得又不错,他可是个活生生的母单solo, 平常不是没有妹子过来勾搭他,但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敷衍过去了, 要么就说自己没空,要么就是兜帽一戴, 任由旁边的小姐姐说什么都不应答, 就看他这种样子,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度奕什么德行。 提起来度奕就是:“啊,他啊,出了名的不理女的”“度奕啊?要不是他和我是舍友, 我都以为他喜欢男的呢哈哈哈哈哈!” 但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度奕不理人的原因很简单——害怕。 他小时候在男孩子堆里玩习惯了,在幼儿园还能呼风唤雨的当老大, 后来上了小学,度奕依旧分不清男女生的差别,使劲儿揪了前桌女生的小辫子, 还嘲笑人家的刘海像狗啃的,小女孩在一边哇哇哭,小豆丁度奕就在一边傻乐, 这份快乐还没持续多久, 他回家就被妈妈拎着一顿棍棒教育, 鸡毛掸子每拍一下,对方就要怒吼一句。 “还揪不揪人家小辫子了!” 度奕梗着脖子,嘴硬:“我又没做错什么!” “啪!” “错没错!” 一下又一下, 小度奕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屁股了,他呜咽着说自己错了,妈妈这才停下动作,给他红肿的屁股上药,第二天他一瘸一拐的来学校,更是连椅子都不敢坐,生怕让自己本就疼痛的屁股雪上加霜,就别提去骚扰前桌小女孩了。 这份阴影持续了很长时间,度奕几乎一看到扎着小辫的女生就会屁股痛,所以哪怕是成年后,他也十分不自在,说不跟女生玩就是不跟女生玩,躲着女性生物跟躲怪物一样,但凡有女孩子靠的稍微近点,他都会想起当时的感觉,害羞之余又十分害怕。 但是…… 现在是在游戏里。 在这大片大片的桃花映衬下,两人的接触都显得十分美好,清晨挽风选择的是萝莉体型的人,两人贴在一块,颇有种最萌身高差的意味,度奕又看了一会,才慢慢的敲着键盘回复。 【清晨挽风】:……开始什么? 是的,他是被清晨挽风莫名其妙的约到这里来的,他根本不知道要干什么。 【清晨挽风】:哎呀。神采哥哥真是的,莫不是忘了?[心碎兔兔] 神采奕奕的表情在对方的表情包上停留许久,那是一只白色带着浅紫色蝴蝶结的小兔子,小兔子捧着自己的心,满脸悲伤的看着心碎成两瓣,度奕看着这个小兔子,似乎能想象到屏幕外的清晨挽风。 她是不是也像这只小兔子一样难过呢…… 想到这,度奕对于自己遗忘的事情就更加心虚,哪怕他根本不知道他忘记了什么,他也还是决定瞒住这个事实,跟对方说他还记得。 【神采奕奕】:记得,开始吧。 这样会不会太冷漠了…? 度奕按着键盘的手犹豫片刻,在自己贫瘠的表情包储备中挑挑拣拣。 【神采奕奕】[卖萌小熊] 棕色的绒绒熊抱着一个巨大的心心玩偶,转了一圈后比了个wink。就在表情包发出的一瞬间,度奕的脸突然通红,温度“噌”的一下窜起来,就差有热气从他脑瓜子里冒出来了,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一样,鼠标左键咔咔的按刚才的小熊,按了一会才想起游戏里没有撤回功能。 【神采奕奕】… 【神采奕奕】点错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他几乎手指颤抖的把聊天框中的字打了出去,心痛的在滴血。 我的拽哥人设呢!发这么幼稚的表情包她会不会觉得我很不成熟啊! 可恶!度奕你脑子和平时分一样被扣走了吗?! 【清晨挽风】:[惊讶兔兔] 【清晨挽风】:[失落兔兔]诶…原来是这样啊qaq。 【清晨挽风】:我还以为能见到不一样的神采哥哥呢~ 【神采奕奕】:? 【清晨挽风】:你看鸭,神采哥哥平时装扮都是戴面具的,酷酷的帅帅的,今天发了个熊熊表情包——多可爱~ 【清晨挽风】:不过是发错的话…qaq 看着对话框不停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半天对方才浅浅的回了一个“嗯”,又像刚才一样发了个小狗的表情包,只不过这次没说是不小心,陈恭憋着笑,乐得狂拍桌子。 “146你看到了吗!” “这小屁孩明明就是想撩妹发故意的表情包!还打个问号装酷,我尬得都要扣脚指头了哈哈哈哈哈哈!” 度奕自以为看不透的心思在陈恭这里一清二楚,更别提后面那个尽在不言中的线条小狗,陈恭本来就有点恶趣味在身上,喜欢调侃这种纯情天真的小年轻,度奕正正好好的撞他枪口上,他一边狂笑一边抹眼泪,还要啪嗒啪嗒的敲键盘,鼠标在旁边随时待命,准备寻摸适合他萌妹身份的可爱表情包。 这表情包可是他特意从商城里买的!花了不少钱呢! 等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过了天,对话框中已经充斥了各种可爱的小动物表情包,陈恭眼睛尖,还看出来男主一个新发的表情包是商城里卖的最贵的那款,他刚才用的还是系统免费的,聊了会天就用上了钞能力买下的,为了谁而买简直不言而喻。 是时候了。 【清晨挽风】:说起来,神采哥哥会不会觉得我叫这个名字很奇怪啊[小狗转圈] 满脸通红的度奕愣住,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在对话中应和她。 虽然说名字不影响人的性别,但是【清晨挽风】这个id似乎更让人眼中浮现出男生或者酷酷的女性,用在面前这个金发双马尾的小萝莉身上总有些怪怪的,但也并不影响对方的温柔可爱,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更有记忆点。 看到对方的回答,陈恭勾起嘴角,操控着自己的角色,映着微风摆出一个可爱的pose,就像是有风慢悠悠的从小萝莉指尖流淌出一样,还有几片树叶和花瓣也随之而去,被风卷走,她捂住了自己的刘海和裙摆,笑眯眯的看着被卷走的花瓣。 这是商城中售卖的动作之一,陈恭花了68才拿到手。 对面的黑衣刺客还傻傻愣在那里,陈恭摆完了pose,又顺手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清晨挽风】:就像这个动作一样~我很喜欢风,但又觉得它自由又把握不住… 【清晨挽风】:起这个名字也是这个含义!感觉能把风留在手里一定超帅气![星星眼] 陈恭缓了缓,趁着对面有点茫然的时候继续打。 【清晨挽风】:一直在公会都是大家照顾我,我也想成为神采哥哥这样能抓住风的人!我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清晨挽风】:所以,今天神采哥哥要教我打副本我超开心的o3o! 原来是公会副本的事啊…… 度奕这才回想起之前在公会频道的理由,怪不得对方今天先加了他的好友。 不过,按照清晨挽风刚才的形容,她是不是在夸他帅?这个猜测刚刚冒头,大量的粉红泡泡就从度奕的脑袋跳出来,丝丝缕缕的抵到心尖上,他连字都没打,刚才聊天的时候还要压一压飞起的嘴角,现在是装都不装了,盯着屏幕上表示亲吻的颜文字嘿嘿的傻笑起来。 第65章 什么?你说清晨挽风之前单刷二阶段boss? 诶呀你肯定是看错了!她这么弱小可爱的一个人!就是需要其他人好好呵护的!被陈恭好一顿崇拜输出的度奕霎时恢复了精神,深觉现在是立起酷哥人设加深对方印象的好时机。 他当机立断,想也没想的就申请组队。 【神采奕奕】:走,带你升级。 【神采奕奕】:咳。 【神采奕奕】:[叼花小狗] 柔弱的清清妹妹,就由他来守护! - “诶诶,你们觉不觉得度奕最近有点不对劲啊?” 度奕的舍友a顶着一头乱毛刷牙,跟旁边的舍友b窃窃私语:“打个游戏在那笑,最近叫他打篮球都不去了!” 舍友b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扎着个小揪揪的青年正抱着电脑,键盘声敲得啪嗒啪嗒,脸上笑得就像痴汉一样,时不时还要放下电脑,一脸严肃的看着天花板,像是在深思着什么东西一般,过了一会看电脑又喜笑颜开的了。 “……”舍友b连手中的鸡蛋饼都吓得不敢咬了:“我超!他终于被代课的陈老师逼疯了吗?双重人格?精神分裂?” 这几天回来他们可没少见度奕受折磨,除了补笔记就是补笔记,比李教授在的时候还认真八百倍。舍友a有点近视,他边刷牙边晃悠到度奕旁边,仔细打量对方脸上的表情,但度奕似乎是太沉迷了,压根没看到他的来临。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刚才一直沉默的舍友c洗完脸擦了擦:“他网恋了?” “噗——” 薄荷味的白色泡沫顺流而下,在清晨的阳光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直挺挺的喷了度奕一脸。 “老三。”度奕终于把视线分给了他亲爱的舍友,泡沫点子还挂在他脸上,东一块西一点,舍友a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就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可怕:“你、有、事、吗!” “嗷——!” 杀猪一般的嘶吼响彻天际,震飞了窗口落脚的一只麻雀。 第64章 不得不说, 男主打小怪的能力还是非常强悍的,角色头上不断的冒着+1+1的数值,经验值条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疯涨, 陈恭只需要在旁边拿着自己的魔法少女权杖,手上刷刷视频, 时不时发几句哥哥好棒,就能看到黑衣刺客在一旁疯狂收割怪海的华丽景象, 并且肉眼可见的看到对方的动作越发积极。 清晨挽风还没玩这个游戏多久,而神采奕奕已经是开服老玩家了, 又舍得花钱, 他的等级和装备都很高,这种小怪适合新手升级,但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度奕却乐得这么做, 消息也不回了其他的事情也不做了,就陪着清清妹妹在这里刷怪。 陈恭刚刚打开游戏的时候, 小萝莉头上还是30,神采奕奕60,现在她的等级已经直逼50, 神采奕奕才堪堪61,足以见得最方式多么努力地给他刷经验值。 从天亮到天黑,度奕足足在寝室里泡了一天, 从篮球场上回来的其他舍友看到他这样, 都啧啧称奇。 “我去, 度奕你不会玩了一天游戏吧?” 舍友a叼着口煎饼果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度奕,对方的眼睛都快贴近屏幕里头了, 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奇怪,昨天还能说是一时兴起,今天再这么整可就是让人觉得不对劲了。 他果断放下煎饼果子,讨好的蹭过去:“哥们儿,咱都哥们儿!你真有情况了?” 原本沉默的看书的舍友c也默默竖起耳朵。 “说说呗!”舍友a见度奕没吱声也不退缩,见惯了平时对方逼王的样,现在这么一个网瘾少年就跟超稀有皮肤一样,让人打心里痒痒:“什么样的大美女能拿下你这个厌女症的高岭之花?性感挂?清纯挂?还是像咱们系花那样的清冷挂?” 他一边凑近,一边往对方的屏幕中看去,度奕正在打一个难搞的怪,正好没时间去避开他,舍友a的视线一下就撞上了那个正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双马尾小萝莉,黑衣刺客在前,对方在后,更是显得她娇小,手中和头上粉紫色的装饰亦是满满的少女心。 往下看,正好能在左下边看到两人的对话框,名为神采奕奕的剑客正好在刚才打出了一行字。 【神采奕奕】:安心,一切有我。 【神采奕奕】:[小狗送花] 舍友a的目光停留在神采奕奕发出的消息上,他越看那个小狗就越觉得不是小狗给对方送花,而是度奕暗戳戳的撩妹,而且这家话平常根本不用这种可爱的表情包,现在竟然用的这么多,他再往上看,这种表情包更是不少,压根就看不出度奕平常在网上的装b样。 给小姑娘说安心,还给人家发可爱表情包!! “我草!”他一边大叫一边弹跳起步,不顾对方冷得掉渣的脸色,疯狂的摇晃着舍友c的脖子:“是萝莉!!度奕他竟然好这口!刑啊!这太可拷了!” 宿舍门正好打开,舍友b擦着汗,大老远就听到舍友c的大嗓门子:“你说什么可靠?” “我说度奕啊!!”我刚才跟程哥说过了!”他指了指度奕,又指了指被叫做程哥的舍友c:“度奕他网恋钓小姑娘!” “特小那种!还是金发双马尾,穿着内什么…什么洛丽塔裙子!” 一个空矿泉水瓶直勾勾的砸到舍友b身上,十分精准的在他脑壳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度奕手上敲键盘动作不停,神情却十分暴躁:“你在干什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哟我草,你可真下手啊!”舍友b惨兮兮的揉了揉自己脑壳,随之而来的是他更加激动的神色,刚才的阻挡根本挡不住他的求知欲,他现在两眼放光,恨不得直接把度奕扒光了问清楚:“宿舍人到齐了,你有情况就快点说!都说好了有情况就请大家吃饭的!” 还没等度奕做出下一步动作,他就又先发制人,一脸坏笑:“别装,你敢说你那副样子对人家没想法?哎哟…还什么安心~一切有我~腻不腻歪啊你个大老爷们儿!平常用的都是流汗黄豆和狗头,今天给人家发的那是什么?小狗送花可真可爱啊~” 老三的嘴就跟机关枪一样疯狂输出,度奕梗着脖子,脸都红透了也咬住牙关不松口。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你别瞎说。” 刚才还硬气的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来,老三一个弹跳又到他旁边,一脸正经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大家宿舍这么多人呢,怎么着都能帮到你,再不济让大学神程凯帮你!程哥这次考试又是年纪第一,国家奖学金拿了不少,有他给你做参谋,还愁拿不下心上人?!” 程凯冷冰冰的目光望过来,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手中的小册子一直没有放下去,度奕看了几眼,发现是李教授那门课的笔记。 “……真的吗?” “哎呀当然是真的!”老三拍自己胸膛还不够,把度奕的肩头也拍的啪啪作响:“你瞅我平时有点不正经,正事上哪有不靠谱的时候?” “10月20日马原课小组作业掐点交,导致整个小组的分都被扣了一点,6月三日的实践作业忘记做,最后还是去办公室现求的老师才勉强没挂科……梁湖先生。”程凯推了推眼镜,机器人一样念着对方的光辉事迹。 “哎哟哎哟师父别念了!”梁湖苦哈哈的笑:“之前是之前!但现在可是我兄弟的事!我这件事可是绝对不会马虎的!” 度奕心中天人交战,眼睛疯狂的眨动,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他还是清了清嗓:“咳咳,我有一个朋友,他玩了一款游戏。” “噢噢,我知道,是哪款《长生途》对吧,你玩了游戏后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 “好好好你怎么了?” “……” 因为要帮清晨挽风打完怪,等到度奕讲完自己的故事已经是大半夜了,他不仅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和清晨挽风的事情,还用大量篇幅描写了清晨挽风。 “我朋友在游戏中碰到了一个id叫清晨挽风的女生,清晨挽风她不仅人可爱温柔,打游戏的操作还强!一点都没架子!还会耐心的帮我施展治疗术,每次我掉一点血皮她都担心得不行…战斗结束后都会给我发送一个比心wink的动作,看到我上线还会特别亲昵的叫我哥哥跟我打招呼……” 度奕讲得起劲,讲述中的“我朋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换成了第一人称的“我自己”,最后讲到程凯冷漠的转过头看书学习,梁湖眼皮子困得打架,若不是梁湖最后无奈的拽住他,度奕还能接着说,并且是不重样的用自己的话夸赞那个女生,恨不得把人夸成天仙下凡。 “你干嘛?”度奕不满的扭头:“不是你要我说的吗!我还没说完呢,清晨挽风她……唔唔唔!!” 什么恋爱脑傻狗? 一口一个人家id,第一次陷入恋爱的人都这么傻吗?! 梁湖看着度奕,拼了命捂住对方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话,他第一次有种老父亲看儿子的慈爱感,心情复杂的点点头,语重心长的抓住对方的手,眼中似乎都快有欣慰的热泪滑落。 第66章 “爸爸会帮你的!” “滚!别占老子便宜!” - 第二天,度奕和陈恭约好打游戏的时候,身边多带了一个人。 陈恭按照惯例把今天的问候发出去,然后才去打量那个紧紧挽着黑衣刺客手臂的人。 是成女体型,一身纯白纱裙,捏脸也非常的好看,眉心点了一个朱砂,一对狭长的丹凤眼,长得还有点像小龙女,她头上挂着个【落花流水】的id,神采奕奕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虽然是三个人在队伍,但她完全把眼前的清晨挽风当作空气。 【神采奕奕】:清清,这是落花。 【神采奕奕】:这是…sfid…是我青梅竹马的姐姐。 度奕犹豫半天,在介绍身份上犯了难,还是梁湖看不下去,抢过他的电脑就替他打字,争夺期间还打出了不少乱码字母。 在看到对方聊天框中的话时,陈恭的眼角微弯,眉宇一片了然,打字的手没有丝毫犹豫。 【清晨挽风】:嘿嘿,欢迎落花姐姐~落花姐姐今天也要一起打怪升级吗!我会保护好落花姐姐的![打拳小兔] 【落花流水】:嗯。 清冷美人回应的很冷淡,但是转头就换了一副面孔。 【落花流水】:弟弟今天可一定要让姐姐满意啊[玫瑰][爱心] 【神采奕奕】:姐姐…[害羞] 这样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对面的小萝莉却没有说什么,在三人组队后,她捡起自己的魔法少女法杖就开始打周边的怪,那法杖看着花里胡哨,刷怪的速度却很快,一打就是群体的aoe伤害,完全不会比度奕之前打的慢,落花流水头上的经验条在不停涨,她什么怪也不打,就在一边走来走去,看着黑衣刺客和小萝莉在一边输出。 【落花流水】:弟弟真厉害,如果不是你我完全不知道怎么玩呢[心碎] 【落花流水】:弟弟真棒~ 她一口一个神采奕奕弟弟,完全就把清晨挽风当成透明人,看着一边默不作声的少女,度奕反而比她先着急,他拧了一把自己舍友的大腿,神色焦急:“她都不跟我说话了!!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安心安心!”狗头军师梁湖在一边比比划划,两人的桌子拼到了一起,方便梁湖随时用度奕的角色发对话,他了然一笑,又指了指屏幕中的清晨挽风:“你忘了你昨天答应我什么了!咱们要稳住!高端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这句名言你怎么能忘记呢,越喜欢就越要按捺住自己,我都和你公然暧昧成这样了,她肯定得有表示啊!等一会,咱们再等一会!” 度奕强行按捺住自己的焦虑,把怒气都发泄在了屏幕中的小怪上,刷怪的效率反而提升了不少,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这片区域内的怪物已经被他们刷空了,再刷新得等到明天下午。 清晨挽风还是那样乖乖的样子,除了偶尔的道谢和提醒,其他的话什么都没说,饶是梁湖也不得不有些急躁,他咔咔的点了几下鼠标,决定下一剂猛药。 【落花流水】:哇,怪都刷完了,我的等级升的好快哦~弟弟今天重重有赏,晚上想玩什么都~随~你~ “我草!!”度奕一拳就锤了过去,身后鸡皮疙瘩起了一背:“梁湖你他吗说什么呢!恶心死了!” “我是让你帮忙当参谋,不是让你玩游戏恶心我的!” “诶诶诶你先别急!”梁湖扒开度奕的手,眼睛专注的盯着屏幕:“来了来了!你的清清妹妹回你了!” 度奕急忙回去看对话框,清晨挽风果然发了一条新消息。 【清晨挽风】:emmm落花姐姐和神采哥哥是情侣嘛? 情侣?他和眼前这二笔是哪门子情侣?! 度奕刚想回答,又被梁湖抓住,对方一脸严肃的摇头。 【落花流水】:哟,小妹妹真是有眼光。 【落花流水】:现在还不是,不过呢…我估计我们很快就要变成情侣了~ 【落花流水】:从小到大我追了弟弟这么长时间,肯定马上就能修成正果了~ 【落花流水】:到时候请妹妹来吃喜糖呀~ 喜糖也是《长生途》中的一个有趣彩蛋,只要有玩家结为情侣cp,在三生石前结下契约后的一个小时,他们身边会自动向外散发糖果,各种各样的小糖果能被附近的玩家捡起,这种糖果没什么实际用途,只能加几点血量,但是胜在样子可爱讨巧,是个让人所津津乐道的小喜头。 前几天度奕和陈恭刷怪的时候还看见了一对,他们跟在这对小情侣身后捡了不少糖,陈恭当时观察了一下,糖果是粉红色的软糖,做成了心形,中间好像还有味道不同的夹心,虽然知道这糖只有游戏中的角色能吃到味,现实就只能当个鸡肋的补血道具,但他还是顶着满满当当的血条吃了好几颗,度奕当时还把他自己捡的所有的糖都给他了。 陈恭喜欢甜食,连带着那天夸男主都夸得真诚几分,直直把对方夸得不好意思,暗中在论坛搜索这种喜糖能不能在商城里买,可惜这是不售卖的彩蛋,度奕只能买了一些其他的样子可爱的甜点代替,一股脑的都塞给了陈恭。 小萝莉似乎出现了三人组队以来的第一次长久沉默。 度奕的键盘被梁湖死死抱住,硬是不还回去,他只能看着屏幕干着急。 承受着舍友急切心情的梁湖一边安抚,一边等待着那边角色的反应。 【清晨挽风】:我记得这种喜糖看起来就很好吃~嘿嘿[小兔啃胡萝卜] 【清晨挽风】:哦对啦,我突然有点事,我先走啦,你俩好好玩~ 她话音刚落,度奕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角色头像灰了下去,他刚想打的一大堆解释文字都被憋回了肚子里,连暴打梁湖的力气都没有了,傻呆呆的坐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id名为清晨挽风的头像。 “诶呀!她肯定也对你有好感!不然不是这种反应!”梁湖摇摇蔫吧的舍友脑袋:“你下次就打直球,或者我上演一出剧情让你看起来被绿就没关系了!肯定能成!” 度奕的头还是埋在膝盖上,臂弯把自己包裹起来,只漏出一头小卷毛。 他闷闷不乐的声音好像从远方传来:“……不太对。” “怎么不太对?”梁湖询问:“咱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证明你俩双向奔赴!好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度奕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像个傻逼,他把头埋得更深,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就是不对。” 他喜欢清晨挽风,就是喜欢那个人的一切。 他喜欢看着对方开心笑的样子,也喜欢她偶尔露出的温柔与耐心。 但他不喜欢看到对方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难过,而且这件莫须有的事情的始作俑者还有他自己。 是他让她难过了。 “我不应该用这件事去试探她的。”许久,梁湖才又听到他开口,度奕的声音几乎都快染上哭腔,里面是过于沉重的难过和懊悔:“我只要每天都努力一点点,她肯定能看到我的真心的,和她在一起就很开心了,马上在一起和慢慢在一块有这么重要吗?” “草。”度奕越说越生气:“我他妈真是个大傻逼。” “……” 听到度奕的话,梁湖一时间沉默。 他交过几个对象,也不是什么没恋爱经验的毛头小子,他光想着撮合,却没想到当事人的心情。 度奕绝不是玩玩的,相反,似乎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的暗恋,他展现出的态度超乎常人的认真沉重,梁湖他自己反而因为对方平时的大咧咧忘了掩藏在对方心底的细腻柔软。 他是真的喜欢,所以格外珍惜。 卷毛小狗还沮丧的趴在床上,软趴趴的好像浑身没劲,屏幕中他的角色被小怪一个劲的攻击也不在乎,思绪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 “唉。”梁湖愧疚的挠挠头:“我的锅,下次上线咱们跟清清妹妹解释清楚吧。” 白蹭了那么多经验却一句感谢话没说,还要装作恶人刺激她,他一个大老爷们也很不自在的! 沉默许久的程凯看着他们,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话。 “这节有陈学长的课。” 第65章 他们并没有等到道歉的机会。 【清晨挽风】的头像黑了好一段日子, 度奕就差天天守在电脑前了,就算这样,他也没看到对方上线, 那个金发双马尾的头像凝聚在灰色黯淡的一片,无论他多么期待都没有再亮起来过, 持续了整整五天。 “度奕学弟。”陈恭躺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子, 企图把对方的思绪拽回来:“今天的笔记怎么缺了一点。” 度奕循声望去,才看到有一片黑色的笔迹断开在某个位置, 隔了好久才重新记, 若是只有一两处也就算了,可整个笔记中这样的不是一点两点,大部分的篇幅被空白取代,偶尔有几片没断层的, 字迹也十分飘乎,就像度奕现在的状态一般有气无力的, 写出来像断了墨。 第67章 “……”度奕搓了把脸,企图把自己这几天熬夜的疲惫抹去:“学长,我下次肯定好好记。” 他眼底的黑眼圈都快凝成实质性的怨气了, 陈恭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才放下对方的笔记,交叠双手, 满脸似笑非笑:“怎么?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陈恭当然知道对方遇到了什么事。 但他不说。 他乐得抱着这种刚看乐子的态度看着对方辗转反侧。 “唉……”度奕长叹了一口气, 看着陈恭, 又看看旁边。 在完全确定旁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下,他终于开了口,虽然神色还十分羞涩, 解释整件事情却不含糊。 “我有一个朋友,他遇到了一件事……最后他因为一些想法伤害了他喜欢的女孩子,他想挽回,但是却迟迟见不到那个女孩。” 度奕的一头卷发好几天都没有认真打理,乱糟糟的打了绺,他现在这么一挠头,霎时间头上多出了好几撮不合时宜翘起的杂乱呆毛,但他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胡乱揉着头发,像是要把自己的脑袋完全揉掉一样。 “她家的地址没有吗?或者有没有共同认识的朋友?”陈恭摸着下巴,一脸正经的给出建议:“如果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一定有这些联系方式吧?或许问一问就能得出结果了。” 经过陈恭搞这么一番提点,度奕才想起这种额外的联络方式,但网游只有很玩得来的朋友才会互相交换企鹅或者微信的联系方式,他虽然和清晨挽风打了好一段日子游戏,却还没有到这种能够交换联系方式的关系。 男主在一旁苦哈哈的寻思事,一会沉思一会高兴,所有的情绪都直白的表现在脸上,最后又归为凝重。 “学弟啊。”陈恭慢悠悠道:“这也只是一种思路,如果你有更好的方式就用更好的——不过,你朋友具体做了什么事儿让这个女孩这么伤心呢?学长不是骗你,但如果对方真的伤透了心,没准不想见到你这个朋友也说不定——” “到时候啊,上对方家里或者找对方朋友只会适得其反,不仅不能把误会解释清楚,还会把人越推越远啊。” 眼看着度奕的神情越发呆滞,陈恭嘴角蔓延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面上却适时的露出一种伤感:“唉,这种事真是经历过一次就不想再有第二次,你想想,如果你被一个很讨厌的人不断纠缠,对方一直联系你,甚至还找到你家和你朋友,这不是很可怕的事吗?” 陈恭这张老师的皮套难得在对方的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度奕听得一愣一愣,心下赞同的同时,没想到对方也会有这种面色复杂的时候,那个一直板着脸的学长前辈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有烟火气起来,像是和他一起坐在酒吧的卡座上叙说曾经故事的老朋友。 “你还年轻,你要把握好啊。” 陈恭说到最后,轻轻的拍了下度奕肩头。 温柔的力道透过掌心传来,度奕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突然被学长的脸靠近,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还是看清了对方的脸,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前放大,对方的鼻子甚至有一种混血感的挺拔,他愣愣的看着,脑中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想法。 怪不得学长课上那么多人互动。 他可真帅啊。 “我知道了!”度奕狠狠点了点头:“我一定不辜负前辈的期望!” 前辈这么帅的男人也会经历这种事,他还没人家长得好看,怎么能因为这一点点的挫折就如此沮丧呢! “不过…”青年轻咳一声,余光小心翼翼的瞟向对方:“学长……” 陈恭喝了口水,稍微润了润自己因为瞎编而干涸的嗓子眼,他嗯了一声,询问对方什么事。 “我以后…还能和您说这件事吗…?”看着陈恭平淡的目光,度奕疯狂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前辈的各方面经验都比我高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和学长说话聊天我就能从中学到很多东西!我想多跟着学长学习学习!” “你真这么想?” 看到对方态度有所松动,度奕疯狂点头。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陈恭面色为难,但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好,毕竟为学弟排忧解难,也是我这个代课学长应该做的。” 他的语气倏地温柔下来:“不论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都可以找学长,没关系。” 好…好耀眼! 从来没听过陈恭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在度奕的眼中,陈恭此刻如同背后八对大翅膀头上还顶个发亮光环的大天使下凡,整个人都散发着慈爱怜悯的光辉,他几乎要被感动的满脸热泪,近日来的疲倦都被陈恭现在的体贴消磨得一干二净。 他不该在开学初误会对方是冷面虎的! 当时明明就是他错的彻底!怎么会是这位温柔可亲又和蔼的陈学长的错呢! 感动之下,他嗖的抓住对方的手。 “学长!你真是人美心善菩萨下凡!”青年大脑一热,彩虹屁不经思考的就脱口而出:“我要是女生肯定会爱上你的!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陈学长这么好,长得又这么帅,怎么会有人不会拜倒在对方的西装裤之下呢! 陈恭张开的嘴又合上,刚才想额外说点什么的话又被他憋了回去,他饶有深意的目光在毫无所觉的青年脸上转了两圈,对方的狗狗眼中一片真诚,水润而信赖的看着他,一点怀疑都没有。 “是吗。” 他说的模棱两可,眼角有一点笑纹蔓延而出。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谢谢你,度奕学弟。” 听到感谢的度奕更是激动,毫无疑问,如果他能长出一条狗尾巴,现在肯定摇得像螺旋桨一样欢快,陈恭就是他眼里丰美多汁的大骨头,高档的和牛都比不上他在度奕眼中的地位。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146:…… 可怜的男主被自家宿主玩弄在股掌之间呢。 - 陈恭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度奕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问问自家表姐。 余音袅袅平时和清晨挽风的联系也绝对不少,又都是女生,或许她会有清晨挽风的联系方式也说不定。 “喂?表姐吗?啊对对,我有个问题,我想要一下清晨挽风的联系方式。” “什么?不是什么不正经用途啦,对方最近没怎么上线,公会任务损失了不少呢!” “真的真的,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你表弟吗?” 哪有一般人会因为公会任务不做就要给人私联找联系方式的啊?! 余音袅袅面色不显,心下跟明镜一样,她看着一旁正亮着的电脑屏幕,瞳孔发散一瞬,温柔如水的面颊上流露出一抹复杂,但最后这抹复杂还是被她掩去,消失在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 “我跟你说吧。” 她长叹一口气,还是把清晨挽风的企鹅号给了度奕。 “清清平常就用这个企鹅号,不过她也没有特别经常的上线,也就比她平时上游戏频繁点,你好好说话,别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惹人厌烦。” 度奕满口答应,随即就急切的挂了电话,显然是急着去找清晨挽风说点什么东西。 “度先生。”训练有素的医务人员脸上挂着专业的笑容,哪怕对方已经错过了预约时间,还打了这么久无关的电话,他们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余音袅袅——或者说度音,他向着医务人员点了点头,对着一大帮的白衣人和医疗机器,毫无保留的脱下衣服,白裙下是一具纤细白净的躯体,只是那过于平坦的胸部似乎和他柔美的脸庞和嗓音格格不入,反而与前方的“先生”互相对应。 他黑色的长发垂下,脖颈看起来更加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被折断。 “开始吧。” 各种各样的管子和手术刀具在他身上来回穿梭,度音闭着眼,哪怕冰冷的刀刃贴着他柔软腹腔划过,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一种近乎习惯的漠然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发着呆,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 度奕和度音平时的联系并不多,只是因为两者都玩《长生途》的游戏才有了交集。 度奕为了清晨挽风的事情辗转反侧,也就没注意到自家“表姐”的不对劲——对方也已经很久没有碰公会副本了,或者说,对方总是这样的,在某一个时间突然消失,有在某一个时间突然活跃,度奕只有一开始还会觉得奇怪,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度音睁着眼皮,房间内的白色墙壁和白色天花板连成一条线,如同一间纯白的牢狱,他沉默的躺在牢狱中,原本他应该像平时一样放空大脑,脑内却无端响起了一个活泼而跳跃的身影。 像是天花板上新装的暖黄色小灯,像是窗外偶尔飘荡出的,能把他大半个空旷房间照亮的弯弯月牙。 “……” 度音闭上眼。 第一次有名为嫉妒的心情在他空荡荡的胸腔中冲撞叫嚣,他却只是沉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第68章 与此同时,经过一番波折,度奕终于添加上了清晨挽风的企鹅号。 第66章 对方的头像和平时她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纯色的背景图, 整个界面除了黑色只有黑色,什么东西都没在上面显露出来,名字和个人签名也是一片空白, 若不是度奕看了好几遍对方的资料卡和□□号是否有出入,他都不能确信这就是平常的那个清晨挽风。 他犹豫片刻, 还是决定再观察观察,虽然对方的空间设置了权限不能随便进入, 但是度奕翻了一会,还是捕捉到照片的一角, 他点进去, 卡着来回切换的bug才勉强看清一张游戏截图:金发双马尾的小萝莉眉眼弯弯,附近是那片漫无边际的桃花花海。 度奕之前的企鹅号名称没有修改,用的自己本来的名字,为了让对方认出自己, 他还特意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和游戏中一样的名id。 神采奕奕:清清…? 对方的头像上有一个小小的手机符号,显示着对方此时在线。 度奕等了半天, 才看到他现在那个‘正在输入中’的样子,这个状态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半天,他都没有等到对方给自己回什么消息。 他犹豫好久, 还是决定自己先说话。 他把落花流水的事情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把每一个可能引起误会的细节都一股脑的打了字,最后聊天框中被大串气泡挤满, 这么一整, 就连是刚才的输入中都不见了, 只剩下了一片让人心悸的沉默。 又过了许久,对方终于说话了。 【。】:上号。 度奕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手忙脚乱的摸出电脑。 他上号的时候, 好友界面那个好久没亮起来的头像终于再一次亮了起来,他一个激灵,嘴角几乎要翘到天上去,点了下就传送到了对方身边。 还是刚才见过的那片桃花林,少女坐在最中间的木桩上,有一个小小的气泡在她头顶,度奕认真看了看,才看出来那个气泡中有一个小锅,这也是《长生途》中的一个小功能,显示对方正在烹饪中。 虽然不合时宜,度奕突然想起公会成员和他说过的话:清晨挽风在进公会的时候给每一个人都发了自制的小点心。 小锅中的气泡咕嘟咕嘟,对方的建模也在随着小锅摇头晃脑,他先是从口袋中拿出了几个鸡蛋,又拿出了一些面粉和糖,度奕饶有兴致的看着,双手搭在键盘边一动也不动,游戏中是没有固定菜谱的,官方准备了很多食材的模型,成品会在这些模型中自由的改变颜色和互相添加,自由度极高,也正因为如此,在食物制作完成前,其他人并不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小蛋糕吗? 想象了一下少女戴着厨师帽拿着打发器,兴致盎然的往蛋糕胚上涂抹奶油的场面,度奕不争气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可爱!想看! 清晨挽风从口袋中掏出几个青绿色的小果子子,又拿出几个深绿色的小柿子,等到小柿子和叶子都被加了进去,她又好像拿出了什么抹茶粉一样的东西,小锅内的气泡越来越诡异,像是女巫的魔药,墨绿色仿佛能够溶解生物。 度奕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少女还没有停下往里面加料的脚步,她又陆陆续续的往里面放东西,包括且不限于杨桃、黄瓜,最离谱的时候,度奕甚至看到了一截蜥蜴的尾巴——尾巴在空中轻轻的弹跳几下,被嫩白的小手无情的丢了进去,黑烟翻滚,只剩下对方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度奕:…… 这是在炼什么丹药吧…? 又过了一分钟,对方头上的小锅终于打开了,度奕紧张的看过去,象征食物烹饪完成的金光散发出来,一盘奇奇怪怪的好像是食物的东西被清晨挽风端在手里。 说它不是食物吧,被切成两瓣的小柿子和杨桃还在顶端整整齐齐的码好,黄瓜还被雕刻成了小兔子的形状,但昧着良心说它是食物吧……下层面包胚一样的东西黯淡无光,像是带着一层苔藓的泥巴,最边缘的一小块还格外凹凸不平,度奕仔细辨认一番,才估摸出刚才那条蜥蜴尾巴。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 这诡异东西的浑身上下都是绿色的!墨绿深绿浅绿凑在一块,舒畅的仿佛开了护眼模式。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兔兔做饭] 清晨挽风:好久不见,我又研制了新的小点心,能麻烦你帮我试试吗~ 不容拒绝的,这盘“点心”直接被放进了他的手里。 系统自动跳出提示:【获得水果蛋糕x1,效果未知。】 水…水果蛋糕…… 度奕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手里的水果蛋糕还在高昂着头,刚才那只蜥蜴尾巴已经完全顶破了蛋糕胚,一摆一摆的好像在和他打招呼,甚至因为这独特食材的缘故,有些地方穿了模,变成了闪烁的黑色马赛克,给本就阴沉的蛋糕雪上加霜。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快试试嘛~我这次做的可认真了,一定能加不少属性!】 度奕本想拒绝,但他一看到对方亮晶晶的期待眼神又变得犹豫起来。 没事的,只是游戏而已。他不断说服自己忽略眼前的神秘马赛克。 他颤抖着双手,默默点下了食用的按键,从未有一次这么虔诚的祈祷食物不会起作用。 【“水果蛋糕”食用成功!能量+100,生命-100!】 黑衣刺客两眼一黑,刚想跟对方炫耀自己没什么事蛋糕很好吃,就一口老血,“啪叽”得倒在了地上。 随着角色的倒下,整个功能型界面也变成了灰色,度奕打不出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晨挽风自然的把地上的他拉了起来,拖着在土地上慢慢行走,直到把他拖到了刚才的树桩子上才停下脚步。 自己的角色到了这边,度奕才发现那树桩子并不是真的树桩子,只是一个类似傀儡的伪装,清晨挽风轻轻按了一下,那树桩就消失不见,把底下的大土坑露了出来。 黑衣刺客顺理成章的掉了下去,只剩下眼睛以上的位置还能露在上面。 小萝莉铲了几勺土,又在旁边压了压,像颗萝卜一样把他种在土里,使劲的踩实土地,最后不放心,放了一个商城中的珍贵道具困仙索,结结实实的把他禁锢在坑里。 她做完这一切后,角色才悠悠转醒,度奕敲着键盘打了一大堆问号上去,压根没搞懂对方什么意思。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 她撑着下巴蹲坐在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土里的度奕牌萝卜。 虽然但是,看着对方那张笑眯眯的脸,度奕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满肚子疑问,乖乖的先回答对方的问题。 【神采奕奕】:和我自己的名有关,我爸说我八字硬朗,算命先生都能夸一个点的好命格,就是有点大器晚成,所以起了个这个名字,盼着我天天有点精气神,早早的就给他争口气,别等以后。 度奕白天那懒散的样子确实和精气神搭不上边。 【清晨挽风】:啊,这样鸭~ 她的语气还是那样欢快,但度奕缩了缩脖子,无端觉得危险,两人对话的风格无形中掉了个个,度奕恨不得她问一句自己回答十句。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已经到了争气时候对吧~是不是已经是成功人士了呢 【清晨挽风】:成功人士都是这样吧,有钱以后要什么样的伴侣都有呢~ 她点点头:燕瘦环肥,应有尽有,神采哥哥肯定得找最好看的姐姐当情侣呢qwq~ “比如说——落花姐姐?” 当听到对方问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度奕扎死梁湖的心都有了,他皱着脸,看了一眼正在隔壁躺着的“最好看的姐姐落花流水”——梁湖正在抠脚,一边抠一边拍着大腿,痛骂游戏主播的菜逼操作,青年嫌弃的移回视线,一心一意的对着屏幕。 【神采奕奕】:真没有真没有! 【神采奕奕】:他就是我出馊主意的朋友,我俩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比我兜还干净! 【神采奕奕】:我可是直男! 【神采奕奕】:她一个大老爷们儿,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没可能的! 清晨挽风的手中又凭空出现一个绿色蜥蜴尾巴小蛋糕,她捧着蛋糕,默默的在度奕眼前晃悠一圈。 【清晨挽风】[狗狗叹气]原来性别就这么重要啊… 【清晨挽风】:换句话说,是不是落花姐姐真的变成姐姐你就喜欢他了? 【清晨挽风】:或者说,只要我变成男的,神采哥哥就不会陪着我了? 这…… 度奕苦哈哈的望天,只觉得有嘴没地方说。 神采奕奕:【这怎么能比呢?!】 清晨挽风:【这怎么不能比呢!】 【对别人的情绪应该是出自灵魂而不是表象的啊!】 【爸爸妈妈互换性别你就不爱他们了吗!】 好像……也有道理? 第69章 不对不对!度奕一个激灵,眼看着自己要被对方的逻辑绕进去,他急急忙忙的歪过头,情真意切的抓住了对方要递过来的蛋糕。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好她才对。 度奕用力抵着蛋糕,不让这团马赛克碰到自己嘴里。 【神采奕奕】:他换个性别我也不喜欢!!真的!! 【神采奕奕】:清清妹妹哪怕换个性别也比他招人喜欢多了!! 度奕设想了一下,如果对方真的换了个性别,那也绝对是个乖巧可爱的正太,他曾经在地铁里见过一个小男孩,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有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婆走过来还会主动给她让座,旁边的小孩鬼哭狼嚎的吵闹,他声音最大的时候也不过是行走时哒哒的脚步声。 当时度奕就对这小孩的观感好了不少!同理,换成清晨挽风肯定也是一样的,不,她肯定比那个小孩更乖更可爱! 【真的。】手比大脑反应的速度更快:【你什么性别都一样可爱。】 度奕发出这句话才觉得有点唐突,他不自在的咳嗽两声,眼睛却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对方的回复。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真是笨蛋~在游戏中哪里有人会把自己往不好看捏鸭,就比如说我,我现实里可没游戏里可爱,想想就好难过,还因为脸被人嫌弃了txt… 【清晨挽风】:还发生过很多的事,被人画画诅咒,被人骂高冷,明明我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骂到这种地步了qaq 【神采奕奕】:? 竟然还有这种事?!随着对方的描述,度奕脑中逐渐浮现出一些形状诡异的诅咒图腾。 义愤填膺的度奕立刻打字,对着那个不知名的陌生人就骂了好几条。 怎么能这么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呢!除开其他条件先不说,清晨挽风这么温温柔柔的人,怎么可能被骂高冷?再说,画画诅咒人多不礼貌啊,她会不会被惹哭啊! 一想到小姑娘会被这个不讲礼貌的人惹哭,度奕就气得不行,恨不得顺着网线过去给对方几巴掌。 【神采奕奕】:不气不气!咱们不理对面那个臭傻逼! 小姑娘突然站起来,语气犹疑,又好像带了点怜悯。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骂对方这几个字是不是不太好? 看看!看看!他的清清连骂几句没素质的烂人都不忍心!度奕怒火高涨,对那个惹了清晨挽风的陌生人更加生气,就这样的小天使对方也能骂的起来?是不是没脑子! 他撸起袖子,嘴中不自觉的出声:“我就要骂!这么差劲的人也就你能原谅他,换我遇到,高低给那边几个大逼斗!就这还高冷是不是眼瞎!” 一边的梁湖抬头看了一眼,又揉了揉眼睛,把视线重新放到了游戏主播上。 【清晨挽风】:真的不用啦qaq,神采哥哥还是不要骂他了~ 【清晨挽风】:我没有很生气的~神采哥哥也不要生气啦~ 对面越这么说,度奕就越生气,最后他大手一挥,啪嗒啪嗒的打下一行字。 【神采奕奕】:下次见到他,我帮你狠狠揍他! 清晨挽风发了个表情包。 【清晨挽风】:好喔~那下次就拜托神采哥哥啦ovo—— 人影一闪,对面的角色打完字就下了线,度奕还沉浸终于重归于好的氛围中,等到他终于满足了想出来,却只能看着屏幕中动弹不得的刺客干眨眼——喂!清清妹妹?你困仙索还没取消呢啊啊啊啊——! - “学长,这是今天的课后习题,这是上次笔记的延展内容,我查了相关书籍,发现这个地方确实可以再改进改进……” 度奕站在熟悉的办公桌前,对着陈恭滔滔不绝。 摆在面前的笔记完成度很高,重点程度都用专门的荧光笔做了划分,陈恭翻了翻,上次说敷衍的部分也被他修改了,能写的就留着,不能看的就用便利贴盖了过去,显然两次的用心程度天差地别。 陈恭挑眉,看着对面一脸春风得意的度奕。 “怎么?你朋友的事情解决了?” “咳咳。”度奕不好意思的抓了一把自己脑后的啾啾:“我上次不是在微信和学长你说了嘛!” 度奕要说多和陈恭交流,那就是多交流,一点都不带含糊的,当天事情解决后已经是大半夜,度奕等了半天才从坑里面爬出来,他第一时间翻出来了陈恭的微信,啪嗒就是一顿疯狂打字。 “学长!!我的事情解决了!!对方终于愿意理我了,我们今天还一起打了游戏!” “我感觉我有戏!她今天一点不愿意和我继续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陈恭单手拎着莫名关机的笔记本,另一只手瞟着一边的手机,他正在研究电脑的内部构造,尚且腾不出手打字,骨节按住绿条语音,带着浅浅笑意的“嗯”就发了出去,他拧开一个螺丝,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恭喜”。 对面回复得也很快:“还是要多谢谢学长之前的鼓励!!不然我还要磨蹭呢!” 啊,内部有一条线烧毁了——陈恭的眼眸浅浅阖着,看着电脑内部错综复杂的结构也没什么波澜,他习惯性的想去摸身后的工具箱,扑了个空,想到家里面现有的工具以及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他难得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明天把电脑送去维修。 如果不是电脑突然关机,他还能逗弄对方挺长时间的。 不过,这几天如果要送去检修的话…… 他的目光停留在度奕发来的道谢前,哪怕是隔着屏幕,也能看出对方此刻激动的心情。 “学弟啊。”他语气平淡,却有种徐徐图之的信服力:“你们现在刚刚和好,她可能也不是很想总见到你,这几天我建议你别打草惊蛇,游戏可以少玩,多建立私下联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那边又是一震,接连发来几条恍然大悟的感慨,又开始吹陈恭的彩虹屁。 陈恭点点头,表示孺子可教,美滋滋的把电脑送去检修了。 这几天【清晨挽风】的下线显然验证了陈恭当时的说法,度奕拍着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学长啊,你怎么做到次次都这么神仙的!她真的好几天没上线,但是我发企鹅跟她说话的时候她都回了我!” 度奕回想起清晨挽风私下的说话语气,以及那些踩在暧昧边缘的称呼,整个人就甜得冒泡泡。 玩不玩游戏怎么啦!他的目的可是都达到大半了! “看你这模样,似乎进展不错?”陈恭问了一嘴。 度奕激动的拍了下桌子,眼神亮晶晶的:“当然了!我打算在她下一次上游戏的时候就跟她表白!” 他一点都不担心会不会被清晨挽风拒绝,在某天聊天的时候,他们曾经说到过这个话题。 度奕小心翼翼的问对方有没有喜欢的人,那边回答的很模糊,但是提到了一个关键性的场景。 ——游戏。 “我很喜欢有风又有大片花的地方,总觉得如果能在这个地方被表白的话就能超级幸福,不过现实太忙了,每天又只能看到城市的绿化带,这么严苛的条件还不如在游戏里实现得快。” 说者不知道有没有心,但是听者肯定是有意。 度奕想了又想,觉得这句话中的暗示很明显,对方就是喜欢这样的场景,哪怕自己的表白不成功,也能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跟学长说了自己的想法,陈恭慢悠悠的舔过后槽牙,面上严肃正经的发问。 “学弟,网恋是很苦的,你如果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是很容易在中途出岔子的。” 这个问题度奕其实也想过。 毕竟隔着屏幕,他并不知道对方现实里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能靠着对方表现出来的那部分来推测揣摩,有一点点进展都高兴的过分,梁湖也私下劝过他,说这玩意不靠谱,万一受骗的话可不仅仅是感情受挫的问题,对方夸张的撕碎一张纸巾:骗钱又骗色的话你不是亏大发了?! 度奕的神色却在这种想法的熏陶中越来越坚定。 无来由的,他相信清晨挽风是个好人,或者说如果这一条也是假消息,那他至少还有一点能够肯定地说出口:“我确定的喜欢她,如果我喜欢她,那么我现在付出的信任就是我需要支付的代价,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总不能你喜欢一个人什么都不付出吧?” 说完这番话的度奕很不好意思的捏了下鼻尖,脸颊泛红,心脏还因为刚才的大胆宣言在扑通扑通的狂跳。 他的眼尾余光轻轻的掠过陈恭。 “况且,还有学长给我当参谋,我觉得我一定没有问题的!” 被男主无比信赖目光看着的陈恭:…… 他自信的点了点头,动作中是非同一般的揶揄:“学弟,以我所见,你这次的表白肯定没有问题的。” 毕竟—— 度奕最近毫无保留的付出信任的对象有两个。 第70章 一个是陈恭,另一个还是陈恭。 第67章 就向陈恭说的那样, 整件事情不是一般的顺理成章。 度奕准备好了后就把清晨挽风叫了过来,说了一大通表白的话,陈恭表现出一副十分被感动的样子, 直接答应了他。 【清晨挽风】:以后,神采哥哥不要忘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哦qwq 【清晨挽风】: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度奕满心满眼在“对方答应了他的表白”这个事实, 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他满口答应, 然后得寸进尺的发出结为道侣的游戏邀请。 大红色的公告高高挂在游戏系统中,公会的频道也把这条信息置顶。 【恭喜玩家[清晨挽风]和玩家[神采奕奕]结为道侣~】 【祝愿二人白头到老, 永结同心!】 - 余音袅袅是第一个发来祝福的人。 并不是在游戏中, 而是□□上,对方的头像也不是游戏那种风格,反而和陈恭的有点像,他的是纯黑色, 余音袅袅是蓝白色的风景图,遥望无际的海岸线拉成长长一条, 平静下有种掩盖在水面中的窒息感。 往上翻上去,两人平时的交流也算不上太多,多半是余音袅袅的发的一些生活图片, 有风景图也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其中最多的是一只毛色鲜亮的布偶猫,日期最新的一张照片中, 这只小猫仰壳躺在床上, 阳光垂落, 照亮了他闪闪的胡须和剔透的蔚蓝眼眸。 陈恭还挺喜欢猫的,对于这张图片给了很高的评价,余音袅袅则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余音袅袅】:你要和神采在一起了吗? 【清晨挽风】:嗯。 【清晨挽风】:怎么了吗?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后, 对方打出了一行让人意料不到的字。 陈恭的眼神触及屏幕停滞一瞬,轻轻的皱起眉头。 【余音袅袅】:我们在线下见一面吧。 - 地点定在一个咖啡厅——是猫咖。 这地方是余音袅袅特意选的。 陈恭来的比较早,他没有做任何伪装,直接的坐到了两人约定好的位置,这地方是偏向开放式的那种猫咖,一大堆猫猫在这里自由的跑来跑去,一只煤气罐一样的橘色猪咪慢悠悠的蹭上了陈恭的桌子,陈恭拿着猫条的手动了动,大橘翠绿色的眼眸也跟着盯了过来,鼻尖耸动,显然是垂涎得不行,旁边还有别的小猫咪,有一只小白猫想过来,结果被大橘一爪子就震慑住了,陈恭还没反应过来就没了影子。 在把一圈的竞争者都赶走后,大橘蹲在桌子上,显然是赖上了陈恭。 给他倒是可以,但是陈恭一边撕包装袋,一边揉着大橘肥肥的屁股。 “怎么这么胖?吃吃吃,就知道吃,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闻言,刚才还在吭哧吭哧狂吃的大橘愣住,抬头十分不屑的暼了陈恭一眼,这一眼极为人性化,好像在说:“我吃你一根猫条怎么了!?”陈恭哪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即就给大橘的头扒拉开,企图把它嘴里的猫条拿走,俗话说得好,十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只压垮炕,橘猫天性就是喜好干饭的猫咪,根本不会让自己的食物在自己嘴里活生生跑掉,它牙齿叼着,爪子搭着,几乎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这一根猫条上,陈恭虽然力气大,但也受制于包装袋的大小,一人一猫拔河拔的有来有回,看起来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喵嗷——!” 大橘生气的呲了牙,陈恭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大橘虽然在和他拔河,但是舌头可是一刻都不闲着,不停地舔食着猫条的内容物,那脆弱的猫条包装袋被他们扯得绷紧,噗呲一声,肉白色的粘稠物喷了陈恭一手。 犯下错误的大橘吃完了猫条,迅速的逃之夭夭,只剩下原地的陈恭一脸死亡微笑,看着自己埋汰的右手手背。 “噗。”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柔嗓音:“不介意的话,请用吧。” 被递到眼前的是一包纸巾,带着种莫名清香的气味,那种气味并不是来源于纸巾,更像是从那双拿着纸巾的手上传来的。素白手腕上还挂着一串珠子,随着主人动作发出几声好听的脆响。 陈恭接过纸,道了声谢谢,仔细的把自己每一根手指都清洁干净,这才抬起头,好好打量起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看起来是一位苍白忧郁的女性。 黑色的长发绾成了弧度偏大的波浪卷,自然的垂落在肩边,那件黑色大衣把她映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透明,陈恭自己就已经很白了,但眼前人的“白皮”并不是现实中正常的白色,她递纸巾的手指虽然不似她人纤细,骨节处还很大,却总给陈恭一种“形容枯槁”的意味,病恹恹的。 但不得不说,这种身体上的莫名缺陷却给她增添了几分独特的脆弱气质,哪怕她站在哪里一看就不太健康,旁人还是不能对她的美丽多加置喙,反而会忍不住放轻语调,或者为她的肩头轻轻的披上一件薄衣。 见陈恭的目光看过来,对方局促的笑了一下,神色几分温柔。 “您好,我是余音袅袅。” 陈恭也坦荡,把手中的纸巾团成团,精准的扔到了对面的垃圾桶中,他起身,礼貌的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清晨挽风。” 146问过陈恭,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答应和余音袅袅见面,虽然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最后只能得到确定的一点——陈恭想这么做。 陈恭平常都是散漫的,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不触及到他自己的底线,他就任由对方放纵,但一旦他决定好要去做什么,想要去做什么东西,拦在他前面的人无一例外都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他这种“想”像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或者用一种更加野性而危险的说法——直觉。 青年十分绅士的替对方拉开凳子,又把落跑的大肥橘猫抓回了桌子上,用新一根猫条把对方收买好,做完这一切,他把一旁的菜单递了过去让对方选菜,神色中一派轻松,好像他今天不是来面基,而是见的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老朋友。 两杯美式很快被放到了桌子上,陈恭喜欢喝冰的,对面的小姐则点了一杯热咖啡,滚烫的热气萦氲在她耳边,模糊的掩盖住她唇角的微笑弧度。 “如果我没有冒犯的话。”陈恭挠着大橘的下巴,把猫咪揉弄得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现在应该可以问一问你的目的了吗?” 余音袅袅——或者说度音有点紧张。 她掩饰性的往杯子中加了块方糖,不自在的搅了搅。 今天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其实并没有想到对方是男性,还是这样一位颇为高大英俊的成年男性——但看到对方逗弄小猫的一刻,她竟然觉得眼前人和游戏中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少女并无不同,两人的习惯、两人的性格…那些在某一刻露出的特点,都昭示着眼前男人就是[清晨挽风]的事实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嗯…”她有些不安的颤抖眼睫,眼睛没有直视对方:“清清…你和神采他在一起了吗?” 陈恭拖长调子,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桌上的大橘似乎察觉到什么,尾巴开始不安分的抖动:“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度音咬着唇,郑重的点了点头。 “在是在一起了。”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那张本就发白的脸更是在一瞬间像张纸片,都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戳一戳看她会不会被翻折:“不过嘛,你也知道,游戏还是游戏。” 言外之意,虚拟的东西就是虚拟的,这种东西没有实际效力的保障,肯定做不得数。 度音的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笑得很勉强,她那种尴尬的神色并不是针对陈恭的,相反,她好像开始频繁的思考着什么东西,发呆愣神的时间比之前还要久。 陈恭有往咖啡里添加致死量方糖的习惯,除了刚才被度音用掉的那一颗,其他的方糖都被他无聊的尽数放了进去,青年眉眼困倦,瞳眸却十足十的锐利,只在方糖被添加的瞬间柔和一点,就像刚才吃猫条的猫咪一样,只会在有吃的的时候露出肚皮。 是小猫咪独有的诡计多端小把戏。 原来他喜欢吃甜食啊。 度音看着他的动作,眉又悄悄的弯起来,她从隔壁的桌子上又拿了几罐方糖,默默的推到了陈恭面前。 “你们…”她看着陈恭像生吃方糖一样喝那杯甜腻得吓人的咖啡:“你们互相爱慕吗?” 陈恭咀嚼方糖的动作一顿,暖棕色的眼眸抬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度音知道自己话中试探的痕迹太过明显,但她别无选择,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这次对方倒是不得不回答她这个问题了。 “刚才问我们在没在一起,现在又问我们是不是互相爱慕。”陈恭摸着下巴,一脸微笑:“袅袅姐似乎对我们的感情生活很关心?” “就是不知道,袅袅姐的关心是出于对弟弟的关心呢,还是别的什么——?” 第71章 不难看出,对方的话有点掺杂了个人情感的夹枪带棒,度音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她咬着嘴唇,几分明显的嫣红浮现在她纸一样苍白的脸上,纤细的手掌捏紧大衣褶皱,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陈恭的视角看不出她眼底的闪烁犹疑,只能看到对方低下了头,又在某一刻决绝的抬起,那只没什么力量的手握住了陈恭手腕,直勾勾的撞到了她的胸前。 手下一片平坦,曲起指节触碰到的是男性特有的厚重胸膛。 度音的另一只手摘下自己脖颈上戴着的chocker,露出她脖子上突兀的一块,她……现在是他,他的脸已经完全被羞涩染红,冰凉的手指牢牢地抓住陈恭不松开,他再次开口,声音还是刚才那般温柔颤抖。 “为什么是他呢…我不行吗?” 第68章 没忍住, 陈恭下意识动了动指节。 柔软的肌肉指节陷了进去,度音也没想到他这么突然的动作,喉咙处颤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眼中波光粼粼,带了水光的看着陈恭, 有点意外,好像在说你竟然是这种人。 陈恭:我不是我没有! “咳。” 青年欲收回手, 但是刚才被“冒犯”的一边却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把胸口往前送的更近, 把陈恭的手抓的更紧。 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我不行吗?” 度音说话的时候仰着漂亮的脖颈, 小巧的喉结来回滚动,似乎是被项链困得久了,还呈现出一种沉闷的绯红色,显得极为漂亮, 陈恭在这个时候又观察了一下他的头发,头发和头皮的连接处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突兀的地方, 一头柔亮的黑发从根部捋到末尾,看来是对方慢慢留出来的长发。 他的穿着中性化,但还是有一些地方的细节更偏女性设计, 本着严谨的态度,陈恭没再次强行收回手,而是认真的感受了一下指尖处的触感, 刚才那种平坦硬朗的感觉依旧不变, 对方确确实实的是个男性。 见陈恭不说话, 度音忍着羞耻,开始自顾自的推销自己。 “我很乖的,也很听话, 度奕能做到的我也可以,他不能做到的我也行……”似乎想到了什么,度音的声音突然弱气下来:“什么都行,如果你想的话,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比如说哔——,哔哔——还有让我穿着哔——然后哔——唔” 等等等等——这是可以说的吗?! 陈恭轻咳一声,伸手打断了对方越来越糟糕的发展方向。 “唔?” 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温暖的手掌覆在自己嘴唇,还在说着一些莫名东西的度音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陈恭。 他似乎有些过于奇怪了,正常人哪有像他这样直接就说这些东西的?就算是平常游戏的时候,余音袅袅表现出来的也是一个温柔大姐姐形象,哪像是现在这般,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温和,嘴中说出的话还得打码之后才能发出来。 “为什么。”陈恭松开捂着对方的嘴巴:“你说这些好歹给给我一个看得过去的理由吧?” “理由……” 度音低下头,神经质的搅动着自己衣角,碎刘海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半遮半掩的脸上神色莫名,让人一点都没办法分辨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哪有什么理由,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度音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是那种温温柔柔的表情:“是的,我喜欢你,所以才想让你和我在一起。” 他的手掌又开始不自觉的覆上陈恭掌心,比起陈恭的手,他的手小了一号,十足的纤细柔软,贴过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块云朵般蓬松的面团盖到了陈恭的手上,陈恭没动,他发现对方贴过来的不仅仅是手,他西装裤边缘似乎在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 一下又一下,轻柔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道,像是刚破壳幼兽的呦鸣探头,又像是狐狸尾巴甩过去只留毛尖缭绕的余韵,某种明晃晃的暗示摆在眼前,就像度音此刻的表情一般。 “……” 剧情里没有这段,陈恭也不说话,漫不经心的看着,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不同于刚才的布料相蹭,突兀有什么柔软顺滑的东西摩挲过他的小腿,天生养尊处优的人,浑身上下的肉都是软绵绵的,度音微微一笑,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他并没有放到对方手上,而是放在了桌子的边缘,陈恭能够看到,想要去拿走也十分的方便,度音收回手,满脸礼貌温和:“这是我的名片,期待您接下来的回复。” 刚才明明那么犹豫,走的时候动作却很利落,陈恭抬眼望去,侍者端着礼貌的笑容,跟他说对方还承包了他今天所有的猫咖花销,贴心的给他报销了刚才的餐饮费。 “刚才那位女士还说。”侍者略微弯腰,恭敬的交给陈恭一张印着布偶猫的卡片:“以后也随时欢迎您过来玩。” 陈恭看了下,是类似于会员储值卡的东西,如果他以后再来一分钱都不用花那种神秘钞能力卡片。 “喵嗷?”刚才吃晚饭在桌子上睡过去的大橘伸了个懒腰,猫脸眯着,扒拉了一下桌子上那张黑色名片,名片被小猫爪子抓的翻了个个,露出背面的空白纸片来,上面什么都没有,只写着一串数字,末尾处的数字还带了个小小的爱心。 ——像是某人堂而皇之的联系方式。 - 《长生途》近期又推出了一个新的活动。 叫做屠妖塔。 玩家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在屠妖塔中完成杀怪指标,只要解开谜题,达到这层规定的杀怪数量,就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打斗,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攀爬上最高的那层,越往上的奖励就越好,前三个到达塔顶的人还能获得独一无二的奖励。 屠妖塔中的怪物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打乱顺序的随机模式,你可以在第一层就遇到最强大的boss,也可能在最后一关遇到一只低级的史莱姆,这个游戏中出现过的所有怪物都会在塔中随机现身,据官方所说,还会有几个彩蛋一样的新怪物出现,这些彩蛋可能是角落的宝箱,也可能是打完就会自爆的傀儡箱子,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既然是解谜和打怪相结合的活动,单人玩就未免少了几分乐趣,官方考虑到这一点,这个活动中,玩家可以作为独狼单枪匹马的闯关,也可以组队进行闯关,队伍上限是五个人,一旦有人在屠妖塔中途去世,那便只能观战或者退出游戏,借由剩下的队友自己闯关。 度奕期待这个活动已经期待了很长时间,官方刚出宣传pv的时候就守在电脑前翻来覆去的看,等到活动更新的日子到了,他直接冲进了刚开的服务器,兴致冲冲的就要拉着余音袅袅和清晨挽风闯关。 【神采奕奕】:队伍上限五个人,我是刺客,袅袅姐是剑修,清清是奶妈,咱们再找点人去打吧,我估摸着找点抗伤和控制类型的角色就行。 长生途的角色繁多,职业更是多,你可以当钓鱼佬也能当江湖客,医女和剑修都是转职后能够选择的职业之一。 【余音袅袅】:我们问问公会的人吧。 因为是刚开服的缘故,公会上线的人并没有往常那么多,不过还是找到了一个能够扛上的大盾角色,是之前的独行孤狼,至于控制——陈恭看到了落花流水在线,他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把对方拉入了队伍。 落花流水之前注册角色的时候图好看,选择了占卜师的角色,这个角色的控制技能在平时pvp(玩家对抗玩家)的时候非常鸡肋,很少有人选择这个职业,但是在副本里不是一般好用,他可以通过不同技能的组合,给boss附加多个负面的脆弱效果,还可以额外给队友增加不同的激励buff,让友方更加的全力输出——而且,buff只需要哪里亮了点哪里,主控的操作需求约等于零,可以说,对方误打误撞选了个最合适的。 现在队伍中的抗伤已经有了,陈恭是奶妈角色,神采奕奕是输出角色,余音袅袅也属于输出兼指挥,独行孤狼自己负责抗伤保护大家,落花流水…落花流水被拉进来的那一刻度奕也没了动静,陈恭能想象到对面寝室的狼狈场景,他没管,为了不辜负度奕刚才交给他的队长身份,神情愉悦的点了开始。 【欢迎玩家神采奕奕、余音袅袅、清晨挽风、独行孤狼和落花流水进入副本[屠妖塔]——】 【是否确认组队进入y/n】 【确认完毕】 【第一层-神光不破黑暗恼】 一脸懵逼的落花流水刚进来就被拉进了副本,一行人直接消失在屠妖塔中。 刚进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大屏幕被副本里的黑暗浸染,满是看不见的诡异深色,陈恭把电脑的亮度调高,费劲摸索着移动,生怕附近有陷阱,但是他走了一会,角色像是摸到了一个开关,大片大片的火把逐渐蔓延,直至把这一整片的空间都全都点亮,他方才能够看清这片地方的全貌,这里是个类似于古代地牢的地方,各种装修都是黑漆漆的,墙壁用的砖头,缝隙中塞了大量淤泥,分割出一个个长得差不多的小房间,他看了一圈,最后和对面正被关在小房间中的度奕大眼瞪小眼。 第72章 他全身上下都被锁链和绳子捆着,几乎只有一个脑袋和一只手能动,四肢也被枷锁扭曲,像条橡皮泥一样被固定在墙上,陈恭借着附近微弱的烛火,勉强能看清楚。 ——对方的脖子上还挂了个木枷,红红的死字在上面发亮。 “哟,”“死囚犯”度奕艰难的伸出手,他无奈开口,背景中还掺杂着另一个青年抑制不住的狂笑声:“晚上好。” 第69章 除了陈恭, 大家都在队伍麦中,刚才受制于副本不能发言,此刻火光照亮了周围, 麦的限制也打开一半,不同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度奕最近,余音袅袅最远。 度奕还被关在监狱里面动弹不得, 等到所有人七嘴八舌的交流完毕,陈恭这才知道其他人都被关在同样的牢笼中。 他继续往前慢慢移动, 明明是一起被传送过来的, 结果只有他自己能在外面自由移动,放眼望去,大家都被关在笼子里,只能靠着他们头顶的id勉勉强强的分清他们都是谁, 陈恭点击f伸出手,轻轻触碰监狱中的锁链, 发现自己完全打不开,并且一碰到锁头,就会在头上挂出一个燃烧的状态。 有趣的是, 虽说大家都被关着,但是状态还是不相同的,比如说余音袅袅就是程度比较轻的, 他只是被单纯关在小房间中, 并没有被限制额外行动, 以及独狼,他只是脚上挂了一个镣铐,也没有被限制, 陈恭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又到了度奕身上,度奕浑身都是锁链和绳子,他的牢房又小,几乎稳稳当当的把他困在那边,压根出不来。 自由程度最高的余音袅袅敲了敲墙壁,示意陈恭看过去。 【余音袅袅】:你看看这里。 最近的火把也和对方的牢房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火把的黯淡余光之下,有一个诡异的印记格外醒目,那是一个倒立的的三角形,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下呈现出一种发红的橙色,余音袅袅观察了一下材质,大概是黄铜,这空心的倒三角静静地躺在左边的角落中,只有上面镂空的图腾在灯光反映下闪闪发亮,他试着互动了一下,但是没什么用,看上去就像一个单纯的装饰品, 但是在这种环境中,平白无故出现的装饰品……陈恭问了旁边的其他人,墙角处也发现了类似的印记,都是三角形,图案也大抵相同,只是有人的三角形是正着的,有的人就像余音袅袅那般反过来。 按照房间的顺序,余音袅袅-独行孤狼-落花流水-神采奕奕,几人的三角形依次为反正反正。 “不是,怎么个事啊?”独行孤狼是个大老爷们儿,东北口音十足:“不是说打怪吗?怪呢?” “别急。”余音袅袅的声音十分镇定,哪怕是陈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声音柔和得过分,如果只听他的声音,根本不能判断出他男性的身份:“现在才刚刚第一层,或许解谜的部分比较多。” “你们还记得刚才的层名吗?”他不紧不慢,声音中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神光不破黑暗恼。” 顾名思义,这句诗的意思就跟它表面差不多,圣洁的光辉长久璀璨,黑暗之中潜藏的生物因无法与这光芒对抗而羞恼,而现在到处都是带着光的,只有四间牢房中比较黯淡。 刚和度奕打过一架,梁湖也明白了现在什么情况,他开麦:“会不会代表着光芒就安全啊?黑暗处就会冒出怪物?或者——” “我草——?!”公共麦传来一阵慌乱声音,像是杯子之类的东西被碰倒在桌子上,独行孤狼看着屏幕边美艳的白衣占卜师:“你是男的?!玩什么人妖号啊!” 同样是玩女号还是小萝莉角色的陈恭:…… 【清晨挽风】:独狼哥哥,咱们要专注在游戏解谜哦qaq 言下之意,别人的事你少管。 “咳咳。”独行孤狼喝了口水压下,道了个歉,但嘴中还是嘀嘀咕咕:“md,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刚才陈恭打字快,梁湖还没抓到机会怼回去,听到独狼这么说,他把麦往嘴边凑了凑,语气非常欠揍:“怎么?哥们儿玩个女号碍到你事了?管得这么宽是不是以前被人妖号骗过感情啊?不然怎么这么激动!”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网恋碰上人妖号,又被骗钱又被骗感情吧?!” “——你怎么知道?”男人沉重的声音传来。 梁湖刚要继续说的阴阳话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啊…啊?” “我之前……确实遇到了一个人,她叫小甜甜,明明之前一切都好,结果…她那天不小心开了麦。”说到这里,独狼几乎要猛男落泪:“前段时间她还说想买新手机,我还给她转了1w块钱…但他为什么要玩人妖号呢!” 公共麦中鸦雀无声,独狼还在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语气哽咽。 梁湖默默的闭上了自己的麦,往后躺在凳子上双眼无神,良久,在独狼的倾诉中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我他吗真该死啊!” 度奕赞同的点头。 - “等等。”余音袅袅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很抱歉打断独狼你说话,周边是不是不太对劲?” 独狼停下嘴,把视角转移了一圈,还是熟悉的黑色砖墙与远处的火把,和刚才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啊,副公会长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明明就没什么变化……诶?不对! 他睁大了眼,贴近屏幕,细细的观察远处的火把,刚才他们进塔就被关在了这一片黑的地方,清晨挽风来的时候带来了光,所以他记得很清楚,所有的火把都按照顺序依次亮起,光芒停在了神采奕奕的对面,不多不少,刚刚好把这片地方照亮。 ——而现在,他房间面前已经黑了一半了。 “火把在熄灭。”度奕的话验证了独狼的猜想,黑衣刺客离得最近,把远处火把的情况看得十分清楚,刚才还能到头的明亮火把灭了一对,后面的那对虽然没有熄灭,但是火焰跳动得厉害,似乎下一秒就有消失的可能性:“已经熄灭一对了。” “我这边已经完全没有光照了。”度音冷静的看着自己一片漆黑的屏幕:“如果下一对火把继续熄灭,独狼那边估计也会完全陷入黑暗。” 神光不破黑暗恼——但如果这光灭了呢? 谁也不知道屠妖塔中通关最重要的是什么,着重打怪倒还好,如果是重解谜,或许他们已经在无尽的困惑中失败了。 众人一时之间陷入焦灼,刚才陈恭就已经试过了,火把拿不下来也无法互动,如同背景贴图一般不具有实用性,更像是需要做到什么才能触发的隐藏机制一样。 黑暗中,余音袅袅看不清东西,只有屏幕抖动一下,他以为电脑线被猫碰到了,还没低头去看,毛色鲜亮的布偶猫正趴在对面的纸壳箱中,看着他抬头,蓝色的眼眸缓慢眨了一下,发出声懒洋洋的猫叫,那双平日不老实的爪子离网线十万八千里远。 “……”如果不是猫的话,那是谁? 他的目光回到屏幕,似乎知道他在看一般,屏幕又正好抖动一下,紧接着,刚才还在说话的麦也变得寂静无声,聊天界面也消失不见,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电脑中的角色视角被强制移动,他的角色是英姿飒爽的女剑客,平时他都给角色穿着白衣服,这种明亮的白哪怕在黑暗中也能透出一分亮色,而现在,这种亮色似乎在被什么黑暗一点点浸染,有什么东西顺着角色的脚踝攀爬而上,不消片刻就挡住了他裙角大半的白。 是怪物。身为一个老玩家,度音十分确信这一点。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怪物——是圣毒蛇?还是幽影沼泽?不不,如果是这个速度的话,或许是什么兽类boss也说不定,速度快,攻击的速度也快。 周边太黑了。 看着黑影蔓延,度音的鼠标移动,停在裙角的下方,现在这种情况是无法选中攻击对象的,他手指只能在技能的按键上停留,做好准备,眼眸紧紧盯着对方,伺机而动等待那个最好的时机。 他身后忽的亮起一片红橙色光芒,像打铁时四溅的火星,就着这光,他身下的黑影也在片刻间停下了脚步,度音在这时才真正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不是什么野兽也不是什么沼泽。 一个又一个小婴儿浑身漆黑,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眼珠子和手指头,攀在剑客的下半身,笑得露出他们锋利的牙齿。而且并不单单只在他身上才有,刚才还空荡荡的房间已经被这些小孩塞得满满当当,天花板上不断滴落漆黑液体,周围的地板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所有的黑色婴儿统一动作,空洞的眼眶齐刷刷的盯着他们面前的这个女人。 “嘻嘻,嘻嘻!” 不知多少道声音一起嬉笑,高昂的低沉的尖促的,所有的发声器官一齐动作,完完全全的占据了度音的左右声道。 度音捏紧指尖,又一只鬼影嬉笑着往上爬,小手在他白裙上印了一道发黑血印,刚才的黑影根本不是什么蔓延的黑暗,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凝聚在一起,几乎要把这条白裙染成了猩红颜色。 第73章 度音呼吸急促,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大。 鬼婴谷——? 第70章 他手指一颤, 捏着的技能就放了出去,纷飞的白色剑光落了一地,黑色的鬼婴被剑气灼烧, 从角色腿上跌落,又融化进了地面的黑色泥潭, 生成一个个新的鬼婴。 “鬼婴谷”——这并不是一个地名。 这是游戏地图中的一个隐藏怪物,表现为一片漆黑的泥潭, 形似幽谷,因此得名, 若是有玩家不小心踩进去, 就会惊动在里面隐藏着的鬼婴,鬼婴们成群结队,生于泥潭归于泥潭,哪怕死去, 只要肢体尚且落到了泥潭中,就会无限再生, 而且他们的仇恨是锁定的,就算惊扰他们的玩家逃到了这片地图中的最那边,他们也会不停地追寻, 直到玩家身死或者鬼婴被完全杀死。 度音手中的技能不停,但周边放眼望去,所有的地方都密密麻麻的覆满了黑漆漆的泥巴, 天花板还在不断滴落, 更不用说他的脚下了。 “袅袅姐!”度奕焦急的询问传来:“喂?喂!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靠啊, 袅袅你能听着吗?”独狼看着自己眼前的牢笼,刚才还能照亮一半的火光已经锐减得差不多,只剩最后一小块还留着一点, 但也是闪闪烁烁的,好像马上就要被这片黑暗吞没了。 “我能听到。”度音手上打着怪,余光瞟着周边,寻找着附近没有被鬼婴浸染的地方:“我遇到了鬼婴谷。” 鬼婴长得又小数量又多,在这种朦胧的环境下,就算地板上真的有没被鬼婴触碰的地方,他也根本看不到,能量的消耗很快,如果这么一直打下去,最终只有被鬼婴吞噬一个结果。 【清晨挽风】:袅袅姐姐,你那边什么情况? 【清晨挽风】:有什么不对劲的? 事况紧急,陈恭第一次没用表情包和颜文字,度音看到他说话,刚才还有些乱的阵脚倏地平静下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刚才我的房间变暗,然后和你们的队伍麦也断开了,突然有一阵光亮起来,我才看清我房间内的怪物是鬼婴谷。” 光…等等,光是从哪来的? 度音转身转的十分艰难,勉勉强强才让角色的视角调到了后面的位置,刚才还黯淡的黄铜倒三角正在缓慢的闪烁,这股红橙色的光芒正是从中而出的,刚才也正是因为这股光芒让鬼婴谷的行动速度减弱了。 而此刻,三角形中的光无形中消散起来。 “那个三角!”他说得急促:“它在发光,怪物的速度会被它减弱!” - 视线回到陈恭这边。 他站在四个小房间的前面,第二对的火把已经灭掉了一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虽然火把都还亮着,但整个房间的氛围似乎比刚才更加阴冷,无声的嘲笑着他们现在一无所知的处境。 余音袅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他们现在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度奕努力半天,恨不得用牙把网线咬断让自己从牢笼中被放出来:“我姐现在也不说话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独行孤狼粗声粗气的骂了一句:“我的技能也用不了,刚才全砸上来了,根本就出不去这破地方!那个…落花大兄弟,你怎么样了?” “我?”梁湖压根没想到对方主动叫自己,他刚才也试了技能,根本就出不去,但是他这边尚且灯火通明,按照他们最开始的理论来讲,他还很安全,除了手脚上的镣铐十分限制他的行动,其他都还好:“我这边没啥,就袅袅姐那边联系不上。” 陈恭动了动技能,绿色的光环现在无法锁定除他自己以外的任何对象,道具栏也是灰暗一片……除了它。 那根粉嫩嫩的法杖躺在道具栏的最后一格,其他都是灰扑扑的,只有它不仅颜色亮着,装着它的格子背景都是浅紫色,一跳一跳的,好像在对陈恭说;‘快用我快用我’。 拜托,他现在是名成熟的大人,怎么会轻易用这种小女孩的玩具呢! 陈恭摇着头笑了笑,颇有风度的掠过它,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大佬的淡定。 … 一分钟后。 穿着蕾丝花边洛丽塔的小萝莉站在余音袅袅前,大眼瞪小眼。 刚才一直装死的系统突然冒头,激情四射的开始通报。 【恭喜魔法少女[清晨挽风]堂堂降临!】 【魔法少女[清晨挽风]已变身!】 【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为了保护无辜的平民百姓!勇敢的少女第一次选择挺身而出!尘封已久的黑暗哟!请接受你们即将消逝的命运吧!】 在场人的脚指头还没扣起来,只见清晨挽风手中的法杖开始慢慢上升,一个巨大的透明粉色爱心在虚空中显现,破碎声响起,耀眼的粉色光芒霎时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余音袅袅只觉得自己技能还没放出来就被迫被这光污染憋了回去,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四周的鬼婴都被这光芒照的僵硬,疼痛得往泥潭附近瑟缩。 【清晨挽风】:左上角。 他忍着屏幕上刺眼的光,往那边看去,鬼婴的身底已经被腾出了一片空地,只有那里还干干净净的没有淤泥——就是现在!他操纵角色一个丝滑的转身,整个人身上剩下的最后几只鬼婴也被抖落在地,技能点地,一个闪身就安安稳稳的落到了那块地面上。 与此同时,对面的法杖也回旋着打了过来,刻着小花苞的水晶头亮晶晶的,突然在中途开裂,重组分构,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只纯白的小兔子倏地从中而出,左看看右看看,蹦蹦跳跳的落入泥潭之中——这在干什么?度音一头雾水的挠挠头,却见那泥潭中的鬼婴突然争相恐后的往外爬,粘稠的黑泥被内里的力挤得涌起,如同火山爆发的前奏。 【清晨挽风】:躲到三角形旁边。 现在的鬼婴已经腾出了更多的空地,度音应声,赶紧向着对方说的地方跑去。 砰—— 就在他恰恰跑到的最后一刻,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无数的黑色短肢从后喷涌,大把大把的落下,如同一片黑色的雨。 刚才还无底洞一般的鬼婴谷已经被炸成了一块焦炭,度音看了又看,也认不出它之前里面有那么多鬼婴,那黑漆漆的大坑又动了动,度音警觉的后退,其中一朵兔子形状的蘑菇云飘了出来,在他眼前蹦蹦跳跳的消散了。 度音:…… 陈恭帅气的吹了吹自己法杖的枪口。 大人,时代变了。 “变了变了!”度奕惊喜的声音传来:“刚才灭掉的火把重新亮起来了!” 暖洋洋的火光再次蔓延过来,向最边缘的房间投下了自己的视线,余音袅袅摸出蓝药大口大口的灌,补充自己刚才丧失的蓝条。 整个地牢再次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四个房间刚好被火光笼罩。 “我去!”独狼突然大喊:“我的脚镣没了!” “啊?”梁湖郁闷的叫了一声:“我的都还在。” 度音突然想起自己的表弟:“神采呢?” 他记得对方身上的束缚是最多的。 “我……”度奕左看看右看看,但是他身上的绳子根本不允许他的头部有大幅度的来回摆动,只能眼珠子拼命的往下蹦,企图看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少点东西。 陈恭忍着笑,走到他的牢房面前仔细观察。 【清晨挽风】:诶~神采哥哥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少呢qaq 【清晨挽风】:不过没关系!清清会勇敢的挺身而出,拼尽全力的保护大家哒(*1o1*) 陈恭按了个动作,金发小萝莉立刻在原地双手握拳作打气状,元气满满的比了个心。 麦中又是一阵兵荒马乱,随即是完全的沉默。 【神采奕奕】:嗯,谢谢。 “嘿嘿……嘿嘿嘿清清…”度奕大脑放空,不忘关掉自己的麦,一脸痴笑的对着电脑发癫:“她好爱我,她还说要保护我呢!” “?”梁湖翻了个白眼:“她说保护大家,不是就说你了!” “你懂什么!”度奕立刻横眉竖眼,冷冷的对着自家舍友哼了一声:“小姑娘害羞我能理解,你们这样的啊就是顺手附带的,清清的手救你都白瞎!还在这里搬弄是非,不懂就不要瞎说,让我误会了她的心怎么办?!” 度奕双手托腮,看着屏幕上那个id笑得一脸荡漾:“嘿嘿…嘿嘿……你这种没谈对象的单身狗是不懂的!” “……” 梁湖翻了个白眼。 死恋爱脑。 - 经过第一次的敌袭,余音袅袅提议梳理一下现在能获得的消息。 首先,在第一层中,“光芒”的存在至关重要,这点毋庸置疑,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就会在牢房中刷出怪物。 “这怪物看起来不会出牢房,只会在牢房中攻击被关在牢房中的人。”梁湖分析道:“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次房间变黑,依次打完怪才可以开启下一层。” 第74章 “不对。”余音袅袅否定了这一点:“现在我们知道的消息还很少,不能单凭这一点断定怪物只针对牢房中的人,刚才清清在牢房外能够帮助我,同理,如果我死在牢房中,怪物也有可能出来。” “那这个三角形呢?”独狼提到了刚才的光:“不是说它会发光吗?它是啥玩意啊?” “会不会是游戏帮助通关的辅助道具一类的东西?”度奕从刚才回神:“这不是才第一层吗,如果玩家陷入了危机,让这个三角形派出救急一下听起来也很合理吧。” “我觉得有点道理。”梁湖点头。 余音袅袅没说话,但也有几分默认这个想法。 【清晨挽风】:那形状怎么解释鸭~ 【清晨挽风】:有正着的也有倒过来的,清清感觉不太对呢~ “艾玛!”独狼一拍大腿:“我要是游戏公司,肯定还是做成一样的省力气,清清妹子说的有道理,就是你怎么一直不开麦啊?” “开开的话说话效率能好点,打字不是很慢吗?” “不行!”陈恭还没说话,度奕第一个反驳:“她害羞!” 余音袅袅赞同的应和:“清清害羞,而且她家麦克风不大好使,就算了吧。” 余音袅袅就算了,这度奕…?梁湖掀起眼皮,意外的看了看对方:“怎么拒绝了?你就不想听你清清妹妹说话?” “哼。”度奕臭屁的甩甩脑袋,小辫子在脑后抖了抖:“我家清清声音肯定也很好听,怎么能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听了去!” “……” 梁湖再一次无语。 妈的,傻逼! - 能得到的线索还寥寥无几,只能靠着现有的东西做出一些猜想。 按理来说,第一层的东西并不会很难,可是已经度过了一波敌袭,众人还是毫无头绪,能够发现的事情太过零散,根本就无法串到一起,陈恭抿唇,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一个未成形的猜想,但是还缺少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不过刚才可真是吓死人。”独狼呼了一口气:“早就听说屠妖塔中的怪物是随机的,没想到才一层就能出现鬼婴谷这种东西。” 【清晨挽风】:诶?鬼婴谷是很厉害的怪物嘛?[疑惑] 陈恭比萌新还萌新,根本就不了解这个隐藏怪物鬼婴谷是个什么等级的东西。 “我给你解释一下!”逮着能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度奕格外激动,还要心机的压低嗓音装帅:“鬼婴谷是种只在月暗林出现的隐藏怪物,刷新地点和数量都很随机,算得上一个难缠的小boss了。” “小boss?”接触过游戏作品的梁湖也迷迷糊糊:“一个小boss出现在第一层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而且按照咱们刚才的想法,根本就不止这一波怪,每个房间是不是都要出一次啊?” “妈呀!”独狼唉声叹气的:“袅袅姐还行,我这一个肉盾也没啥操作输出,来怪我可打不过!一会就到我了,这可怎么办啊?” 突然传来神采奕奕惊喜的叫声。 “掉了掉了!” 什么掉了——? 陈恭走到对方附近,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镣铐寸寸脱落,没有骨头一般自动掉到了地上,重获自由的神采奕奕动了动身子,尝试性的发出一个技能,这个技能也可以用,自由度跟旁边的余音袅袅一模一样。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掉下身上镣铐,一身轻松的站在牢房中。 他还没想明白其中奥妙,对方高高兴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乐呵呵的,笑声中毫无阴霾。 “清清!快看你身后!门开了!” 第71章 强烈的声响从他们身后传出。 陈恭猛地扭过头, 才发现后面的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打开,四周的火把还亮着,呈现出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 虽然是这样,而且也根本看不出什么诡异的地方, 但大家还是心中惶惶,就连度奕也只是嘴上说的很高兴, 张望间心里也没什么底。 “……”他看了一圈周围,队伍麦里就他一个人的语气最开心:“这是真事吗?” “门真开了?真到了第二层?” “我们才刚刚打过一波怪啊。”余音袅袅也心存疑虑:“无论如何, 这扇门的时机都显得有点太早了。” 虽说刚才鬼婴谷确实强力, 但一层就打完一个怪,然后不清不楚的就踏上下一站这件事还是让人感到有几分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他们翻找了一圈,除了那刚才的四个小房间,这个房间内没有什么别的机关了, 也没有什么暗道和地下室。 “……”独狼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土地十分平稳, 并没有什么突然冒出怪物和机关的桥段:“我去探探路?” “我血厚,手上还有盾,如果发生意外, 我肯定有点实力能自保,”他的视线在其他人眼前环绕一圈:“就我是肉盾,你们这一圈脆皮, 如果我倒了, 你们苟一苟多吃点血药也能打, 反正我也就是抗伤和吸引仇恨这一点比较重要。” 空洞洞的门中一丝光亮都泄露不出来,火焰的暖光也无法窥视其中奥妙,它仿佛是一张能吞噬一切的嘴巴, 把所有的谜团咽在喉咙,吸引着众人主动走入其中。 “好。”余音袅袅点头应允:“独狼你小心一些进入,清清你找机会,看住他的血条,如果可以的话及时给他加血,现在才第一层,能别掉人就别掉人,不然后面更难打。” 独狼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刚才这段走廊看起来还不长,结果走起来异常的沉闷,他操控着角色跑了好一会,近在咫尺的门口就是触碰不到,他咬咬牙,终于发狠的向前奔跑,地面发出某种踩在苔藓植物上滑腻的音效,所有的火把在这时极速明暗交加,时不时发出响亮的火焰烧灼的声音,他觉得不对劲,但是门只距离他短短一瞬,他点了个冲刺,霎时间冲入门中。 咔哒—— 什么锁头被打开的声音响起,他心下一个咯噔,整个人都有些瘆得慌,从刚才进门开始,他的屏幕上就是一片漆黑,但是随之而来的强烈的光亮,大片大片的阳光着落下来,灿烂的映照在身形强壮的僧人身上,此时此刻,这个环境不像是什么屠妖塔,反而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地方,郊区随处可见的风景点。 鸟鸣在耳边缭绕,风声轻轻拂过每一片叶子的细细脉络。 “独狼大兄弟!”他听到落花流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独狼回头望去,才发现其他人在他身后站着,看起来刚到不久。 “没想到这地方真是门啊?”他松了口气,爽朗的大笑几声:“我还当是什么虎豹狼窝,还真让咱们误打误撞过关了。” “呼。”最开始高兴的度奕现在也放心的呼出气:“还好是真门,不然我白高兴那么一场了!” 人都到齐了,独狼左看看右看看:“不说这个了,通关要紧,咱们接下来往哪里走啊?” 周围是一片原始丛林,树木高耸入云,湖泊和鸟兽都一应俱全,至少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是如此,大片大片的树丛遮挡了他们的前进方向,只有一些小路虚掩在树枝后面,看起来可以通过的样子。 虽然树木这么高,这里也到处还是光,如同三伏天里那种毒辣的太阳一样,若是真人站在这里,绝对片刻之间就会被烤的中暑,不过这里到底还是游戏,阳光树林和刚才阴暗的地牢形成了一种别具特色的反差感,意外的让人心情愉悦。 “哎。”度奕看着眼前光景感慨一句:“咱们就像刚出狱的犯人一样,看什么都这么美好。” 他看着一旁没什么动作只是走来走去的清晨挽风,小萝莉一蹦一跳的踩在柔软草坪上,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时不时拂过对方的蕾丝裙摆,带来一阵轻微的颤抖,看着让人很不得成为对方脚下的草坪,或是这样天使身旁路过的一朵小野花——咳咳,度奕收回自己脑海中过分的妄想,红着脸问了对方一句话:“那个清清啊,你觉得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清晨挽风闻言停下脚步,整个人轻盈的走到黑衣刺客旁边。 【玩家[清晨挽风]申请和您进行动作[拥抱],是否同意y/n】 拥……拥抱? 这,这不好吧? 嘴上说着不好,但度奕的动作还是十分诚实的,直接点下了代表是的y键。 黑衣刺客和对面小裙子的萝莉拥抱在一起,美好的像是一幅画一般。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刚才说什么呀~是要问清清接下来去哪里吗? 【清晨挽风】:嘿嘿,我都可以的~只要神采哥哥陪着我,我哪里都可以去~ “清清——”不顾一边正在疯狂翻白眼的梁湖,度奕一脸感动:“你……” “咳咳。”余音袅袅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独狼,你去叫一下会长,咱们该上路继续探索了。” 刚才独狼在专心观察旁边的情况,根本就没注意麦里有什么牛鬼蛇神在说话,突然被余音袅袅叫了名字,他应声,走着走着就看到了这边的两人正抱在一起,甚至见他来了也没有分开,亲密的贴在一块。 第75章 对于一个被骗钱骗感情到在游戏中出家的男性。 这能忍吗?当然不能啊! 单身狗的怨念开始灼烧他的灵魂。 独狼的脸黑了下来,他声音拖得老粗,阴阳怪气的:“哟,会长这是在做什么啊?” 度奕心虚的一个激灵。 “知道的知道是闯关,不知道的以为你俩来这边郊游了呢~” 清晨挽风很快就从神采奕奕怀中离开,从刚才的场景中回神,度奕烦躁的“啧”了一声,但也对着独狼没说什么,反而暗戳戳的打开了私聊框。 【神采奕奕】:姐,你干嘛那么着急啊,打扰我和清清了都 【余音袅袅】:…… 【余音袅袅】:神采,你忘了你要做什么吗? 【神采奕奕】:算了算了,我知道了,从小到大都是这句话,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神采奕奕】:走走走,咱们继续探索吧! 度奕叫上了陈恭,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对面的林子中走去,那是一条刚才还没有探索过的路口。 在擦身而过的时候,金色的马尾辫拂过他的视野,在阳光的照耀下,是十分闪亮的金子一般的颜色。 屏幕前的度音屈起手指,缓慢的敲击着桌子,他安静的看着屏幕,放空大脑一般,眼神中满是迷茫。他太久没有动作,屏幕黯淡下来,能映出他自己的脸,那张一向精巧柔美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这种表情,度音捂着胸口,酸涩的挤满他整个胸腔的情绪在其中酝酿。 这是什么? 他不明白。 - 独狼还在因为刚才看到了两人的秀恩爱现场而耿耿于怀,他们一边赶路,他一边小声嘟嘟囔囔,但度奕要真的停下脚步去问他,他就什么都不说,重重的叹一口气,这口气里真是九曲回肠饱含情绪,就差把“你怎么是这种人”挂在脸上。 度奕刚想说点什么,身旁的清晨挽风却比他更早停下脚步。 【清晨挽风】:独狼叔叔怎么啦?[兔兔疑惑] 【清晨挽风】: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不太高兴的样子~ “啊?啊。”独狼被小姑娘这么一问挠挠头,不好意思起来:“没什么,没什么。” 他这老大个人了,哪好意思告诉自己酸小年轻啊!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说。 突然弹出个什么对话框,独狼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字,手比眼睛更快的就按了按键,下一刻,穿着小裙子的角色直接抱住了她,抬着头,让他想起了亲戚家跟他撒娇要糖吃的小侄女。 【清晨挽风】:安慰一下独狼叔叔,独狼叔叔要开心啊~ 看了看远处的神采奕奕,又看了看怀中的清晨挽风,独狼饶是见过再多大风大浪,此刻也语无伦次起来,周边人都没想到是这种发展,更没想到清晨挽风竟然一个个的都抱了过去,美艳的白衣剑客和清冷的占卜师都被亲密的抱了一下,队伍麦一时间混乱的沉默起来,只有清晨挽风没什么额外表示,陷在余音袅袅的怀中,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正牌cp·度奕:…… “啪”的一下,梁湖被吓了一跳,才发现是度奕想合上电脑,又被另一只手打了回去,手上青筋都被摁了出来,衬上他那张平静但是面皮一直抽动的脸,显得格外吓人。 “那个…队友她都抱了。”梁湖小心翼翼的斟酌语言:“就只是队友之间的鼓励而已…” “可恶!”度奕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挑剔的看着眼前的梁湖:“清清为什么抱你!你哪有我帅!我的脸,我的腹肌——哪一样不如你?!” 梁湖捡了个枕头就向他撇过去:“我rnm凑傻逼!你怎么还和老子比上了!?” 枕头被度奕稳稳的接在手里,神情恍惚的揉圆捏搓,可怜的枕头几乎要被压成一张毛巾卷。 “她还抱了独狼!还抱了我姐……哦不对,我表姐就算了毕竟都是女生。”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再多抱一会的!”度奕想到什么,一脸痛心,唰一下就把枕头扔到了地上:“我得当抱她时间最久的那个!” 梁湖一个弹射,心痛的把自己的枕头捡起来,拿着一下就拍上了对方的脸:“你是不是有病!这他妈就是游戏纸片人动作!你这么在意干什么?!真这么在意,你他吗就去线下找她面基啊!” 纸片人……面基…… 心中一个想法突然显现,想象到香香软软的女孩子现实里扑到自己怀中的感觉,度奕不自在的咳嗽一声。 “你说得对!” 梁湖欣慰的表情还没落下来,就见度奕一脸坚决:“但是她还是得抱我时间最长!” 似乎是怕梁湖理解错误,度奕又害羞的补了一句:“游戏里也是。” 这不是完全没有长进吗! 梁湖一脸崩溃。 度奕重新看电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队伍麦中独狼大喊一句:“到这里来!” 刚才没下去的火气又跳了上来。 什么到这里来?谁!?清清吗?! 抱一次他女朋友还不够,还想继续抱? 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当别人是傻子啊!独狼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一个人了,怎么能这么不知羞的! 度奕阴沉着脸,刚要抱起键盘守护他的清清,却听到对方再次大喊了一声。 “快走!” 耳边传来凶兽独有的猛烈嘶吼,度奕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背后突然蔓延而出的黑影。 【魔法少女射线!】 一阵纯白的光芒闪过,清晨挽风紧急拉着他到了一旁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地方。 刚才差一点就攻击到神采奕奕的巨大蟒蛇盘绕在原地,阴沉的吐着信子。 这是一条足足有两人高的巨大妖物,浑身都布满了漆黑的鳞片,隐约闪烁着猩红色瑰丽而危险的光芒,余音袅袅点开它的面板,【剧毒血蛇】四个大字立刻跳了出来,暗红色的id昭示着这个boss不平凡的身份。 剧毒血蛇嘶吼一声,它尖细的尾巴并没有被黑色鳞片附着,呈现出一种饱和度极高的鲜红色,一摆一摆的,最边缘还长着一层密密的尖刺,就像是另一只外置的眼睛一般,虎视眈眈的看着周边的人们。 “是世界boss!”度奕出声提醒,随后认真的拿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平常都要一个公会组团打,现在出现在活动关卡里面应该会被削弱,但这个boss的机制很强,大家要注意防范。” 世界boss会成批出现,【剧毒血蛇】的出现地一般都离他们公会比较远,抢起来不划算,是以他们只知道有这么一个boss比较强,具体的东西反而没那么清楚,比如攻击方式和命门,这些都要公会花大量时间精力探索,互相之间是不会轻易告诉的。 “我靠啊!”梁湖手慌脚乱的准备着自己的技能:“开门就遇到世界boss,第二层就这么猛,后面得是什么样啊?” “不知道。”度奕也不清楚这一点:“官方给出的消息里面并没有给出这个具体层数,但是游戏地图中也有个叫镇妖塔的地方,兴许和那个有关。” “哦哦哦!”独狼兴奋:“我记得,那个地方有九层,意味九九归一,等这九层塔中的妖物都被诛杀殆尽,这座塔就会推倒重建,变成最初的一个一层的普通寺庙。” 独狼的角色就是少林寺的扫地僧人,他选择这个职业,和寺庙中人打交道的地方绝对不少,于是耳濡目染,也被npc们说的话中那些镇妖塔的地方整了好奇心,在某一天专门挑着去了一回,但是当时他去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九层空荡荡的阁楼。 那镇妖塔的形状构造也很特殊,他鲜少在游戏里见过那样的构造,不过,总感觉好像有点眼熟。 “独狼——!”余音袅袅的目光紧紧盯住剧毒血蛇,在对方动的刹那间做出判断:“你的左边,开盾!” “好嘞!” 身形健壮的僧人身形暴涨,周边隐约浮现出一层璀璨的金色光辉,这层光辉越来越耀眼,到最后甚至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剧毒血蛇原本朝着度奕,经过独狼这么一晃,头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个“被嘲讽”的怒气图标。 它张大嘴巴,长满尖齿的口腔中,一团模糊的血雾缓缓成型,一口就喷向了开盾状态的独行孤狼,血雾没有实体,但却被挡在那金盾之外,缓慢的腐蚀,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独狼一边给自己怼着蓝药,一边看着技能图标下的冷却时间和剩余时长。 “【金钟罩】大概还能持续一分钟!”他啐了一口:“妈的,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毒雾!” “神采,你去找弱点,落花,你看一下技能,在神采找到弱点全力攻击的时候附着,前面丢一下加蓝技能就行。”余音袅袅沉稳的指挥着:“还有清清,你看好大家的血量,必要的时候就取代神采输出。” 虽然只是第一次组建起来的队伍,但是大家的配合却异常默契,操作最薄弱的落花流水只需要挂技能和远程普攻刮痧,其他人都是公会战中合作过几次的,余音袅袅指挥的各种指令也非常清楚,基本不会出错。 第76章 在靠谱的时候,度奕还是十分靠谱的,他手中的黑色短刀不断划过巨蟒的鳞片,发现那个部位伤害低的话就火速转移,绝不恋战,巨蟒的身体太过庞大,黑鳞覆盖的面积也大,打眼望去,根本找不到哪里看起来是弱点。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度奕倒是想冲着七寸打,但是这条蛇十分狡诈,七寸附近的鳞片都比周围厚了一圈,压根就靠近不了,更别提试探命门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一股脑的输出,捡着鳞片相对来说比较软的地方,刮痧刮了半天,最后竟然也打掉boss不少血。 “神采!”余音袅袅的声音越发焦急:“还没有找到吗?” boss的血条虽然一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boss的强度是周期性的,只会一个周期比一个周期更困难,如果他们在第一周期没能找到boss的弱点,往后只会越来越难打。 况且,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放下脚步慢慢打,一旦神采奕奕的技能停下,boss的仇恨就会被最脆皮的友方单位——也就是落花流水吸引过去,如果到时候情况变成了这样,那整件事就不好收场,甚至极容易崩盘。 “扑哧——” 刀刃狠狠刺入皮肉的声音传来,神采奕奕这一刀下去,剧毒血蛇停止了行动,随之而来的是它周身越来越恐怖的气息,一股血红色的雾气把神采奕奕隔开,里面的巨蟒被这股雾气包裹起来,身形越来越庞大,也越来越凶猛,周身的黑色鳞片看着比平常更加的锋利。 二阶段了。 第72章 系统提示:【剧毒血蛇】已经进入【狂暴】状态! 怪物并没有站在原地, 反而开始游走,无机质的寒冷竖瞳盯着对面的神采奕奕,刚才那阵血红色的雾气并没有消散, 而是自然的缠绕在它身上,鳞片密密麻麻的被雾气覆盖, 刚才就一直没有找到它的弱点,这下更是无从下手。 “我靠!”落花流水大叫一声:“它换形态我技能怎么没了?” 他刚才记得很清楚, 明明就给剧毒血蛇挂了个增加承伤的脆弱技能,但是对方突然整这么一出, 他发现技能栏上已经没有对方正在脆弱中的字样了, 而且就算他再点技能过去也没有用,完完全全的被剧毒血蛇免疫了。 “啧。”余音袅袅沉下声音,眉头不由得的皱了起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在游戏中,这种挂不上技能的怪物是少之又少, 更别提它二形态周身的毒雾了。 独狼遗憾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技能“我cd时间还没到呢,金钟罩还在冷却, 够呛能用上。” 剧毒血蛇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用来思考的时间,它对着神采奕奕,猛地张大嘴巴, 从他的牙齿中飞速的吐露了一缕黑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丝线一般,直直的就往神采奕奕身上撞, 黑衣刺客闪身欲躲, 但那雾气并没有散去, 而是跟着他转弯,最后神采奕奕又绕了好几下,这才把雾气引导到别的地方, 黑色很快就侵蚀了那块土地,泥土呈现出一种枯萎黯淡的颜色,看起来比刚才的红雾还可怕。 陈恭盯着眼前的boss。 和上一条火龙不同,前者虽然也都是全身布满火焰,但也有几处地方能够踩上,现在这条蛇身上全是血雾不说,鳞片又坚硬,根本就近不了身。 “草!”被毒蛇一次次吐出的毒雾逼得狼狈至极,度奕爆了声粗口:“它技能没有限制的吗?怎么次数这么频繁?” 往往是一条黑色雾气没有消散就出现了下一条,两条雾气交织缠绕,度奕得在夹缝中才能勉强生存。 毒蛇长大嘴巴,它嘴中喷出的毒雾一次比一次浓厚,那沉沉的黑色几乎要凝成实体,化作液体滴落下来。 “清清。”余音袅袅难免有些焦急:“你有把握吗?” 陈恭没有搭话,而是操纵着角色向前,手中的法杖变成了一把弓箭的模样,他拿着弓,但并没有直接往boss身上射击,身形小巧的角色直接穿梭进了束缚着度奕的“毒圈”,手中光华大作,三支箭矢齐发,纯白的光芒霎时间驱散了黑雾的阴霾。 但与之而来的,是头上蓝条的疯狂减少,刚才还是满格,现在就只剩下层血皮。 落花流水不敢怠慢,连忙给人下几个术法补蓝,就算这样也还是赶不上人家消耗的速度,不到一会,他自己的蓝条也空了,只能看着对方干着急。 “清清你先出去。”度奕看着两人空空的蓝条:“我还有蓝,能撑一段时间,等你俩补充好再过来。” 小萝莉没有动弹,度奕只觉得自己眼前一亮,刚才还在那毒雾线的包围中,这下就回到了余音袅袅的旁边,站在了一个安全得不得了的位置。 【系统提示:玩家[清晨挽风]对您使用了[移位术]。】 这下度奕就更看不懂对方想要做什么了:“清清!” 刚才的黑雾已经被陈恭清理的差不多了,现在出现的黑雾都是血蛇重新喷出来的,和刚才相比效力是一点都没减弱,三条蛇形的雾气虎视眈眈的围着中间的清晨挽风,“嗖”的一下就向着她而去。 陈恭没有着急,相反,在那黑雾将要贴近他的角色的时候,他才堪堪按下移动键,屏幕中的小萝莉瞬间动作,没有在原地的地形上绕来绕去,而是直直的奔向了对面的血蛇,毒雾快,但是她的速度更快,各种加速的丹药和术法不要钱的往身上叠加,冲刺的技能几乎要按出火花来,陈恭的双眼紧紧盯着屏幕,冰蓝色的流光一瞬间闪烁而过。 他重重的落下了自己的手。 小萝莉一跃而上,似乎是被毒雾追得慌不择路,只能跳到boss的身上一般—— “怎么回事?!” “清清!那里是毒蛇啊!!” “快回来!我加蓝的技能条快好了!” 麦中炸开了锅,然而陈恭充耳不闻,那双眼睛非同人类的专注,有种精心计算过的冷静与漠然——清晨挽风手中的弓箭在空中凌厉的射出,一支不带着任何力量的箭矢直接撞上了剧毒血蛇的周身雾气,那箭忽的变了回去,一只庞大尖锐的长矛取而代之,小萝莉踩着长矛在空中冲刺停顿了一下,那黑雾躲闪不及,正好撞上血蛇周身的护身雾气。 谁也没想到,毒雾两相碰撞,竟然开始了互相溶解的道路,而且那红色雾气根本比不上黑色的,不消片刻就被腐蚀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来,露出里面光滑的鳞片。血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东西,狂暴的“嘶嘶”吐信,摇摆着身体想要摆脱黑雾,可等到它身上的黑雾完全消散,那块被侵蚀的护身雾却再也没有自我修复。 麦中人被惊得鸦雀无声,只有落花流水的抽气声。 成功了—— 早已计算好的结果在青年眼前完美呈现,他弯了弯唇,操纵角色跳回了一边。 【清晨挽风】:对不起呀神采哥哥qaq,刚才太紧急了我没来得及跟你说—— “没事没事!”顶着旁边人发疯一样的夸奖,度奕不想也不能对刚才清晨挽风把他转移位置的事情发出抗议:“我夸你还来不及呢!” 既然到了这步,该怎么做就已经变得很清楚,陈恭无需多言,度奕就自觉地承担起这个诱饵身份,勾着黑雾去腐蚀剧毒血蛇身上自带的红色雾气,补好状态的落花流水就负责加蓝加速度,再加上陈恭时不时的出手,他们现在的速度对比之前可不是一般的高,不消片刻,就把对方身上的血雾毁了大半,露出最开始的黑亮鳞片。 失去了血雾的剧毒血蛇虚弱的倒在地上,蛇头砸的周遭尘土飞扬,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神采,你去打——” “打七寸。”陈恭打开了自己私聊的麦,声音沉沉:“让神采去打boss的七寸。” 余音袅袅第一次在游戏中听到对方说话,青年的音色清亮,只是因为高强度的游戏而显得尾音沙哑,莫名的多了一分蛊惑意味,他还戴着耳机,那声音轻柔的挠着他的耳朵,发痒。 他默不作声的点头,对着一边还在等他下达指令的度奕:“神采,你去打七寸。” “啊?”神采奕奕有点蒙蔽:“刚才逮着机会打了几下不是不好使吗?还要继续吗?” 余音袅袅心里没底,但是有种奇怪的信任让他盲目,虽然陈恭没有继续跟他说话,但他还是不容置疑的回复度奕:“对,继续。” 黑衣刺客马上就冲了上去,独狼和落花也在一边辅助,剧毒血蛇七寸位置的鳞片就是比旁处来得更硬更粗糙,他们用了大半的技能,却好像在给对方刮痧一样,就掉了一层血皮,还更加的激怒了对方,蛇头强撑着抬起,周遭的肌肉被头部牵动,紧紧绷着,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大口的咬过来。 神采奕奕有些头皮发麻,他问:“还要继续打吗?” 看起来boss好像要被他们彻底激怒了。 陈恭没说话。 余音袅袅看着对方的角色,毫不犹豫的回了一个字:“打!” 第77章 神采奕奕让独行孤狼和落花流水都退后,只剩他一个人站在最危险的距离之上,匕首附魔,浮上一层黑紫色的光芒,握着鼠标的掌心早已经被汗液浸湿,度奕咬牙,还是按下按键对着血蛇划了下去。 “吼——!” 他们刚才的担心不是假的,剧毒血蛇被完全激怒,庞大的盘成圆圈的身体舒展开来,它摇了摇头,粉红色的信子灵活的向着度奕勾了过来,好像要把对方一口气就卷进嘴巴里。 就是现在! 刚才一直旁观的陈恭猛地做出反应,他的目光跳过剧毒血蛇的七寸与头颅,直直的盯着对方的尾巴——那长满了尖刺的血红色尾巴刚才还处于多层尾巴的重重掩埋之下,现在终于是露了出来,手中的弓箭又凝结光辉,箭尖对准了那块不停摆动的肉。 动物的弱点就是这样。 既会光明正大的露出来,又会在真正的时期暗中藏匿,当这条蛇因为那些明面上的弱点被攻击就失去理智的那一刻,也就是它自乱阵脚露出弱点之时。 陈恭露出一个微笑。 这微笑不像平常那般和煦,他的嘴角抿着,中间唇瓣却是弯着的,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是在嘲讽着什么东西。 一支凝聚了刺目光辉的剑带着破山之势,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毒蛇的尾巴。 第73章 【叮咚!】 【恭喜玩家[清晨挽风]击杀了怪物[剧毒血蛇]】 随着尾巴尖的肉粉色部位被击中, 那巨大的怪物迅速消散为空中四溢的光点,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剩还拉着弓的陈恭站在原地, 那站姿都有种淡然的闲适。 一击必杀。 虽然头上的蓝条瞬间亏空,但陈恭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留下的原地, 还是满意的呼出一口气。 【清晨挽风】:终于把怪物打死啦,真是的, 白费了清清好多好多力气,都要累死了鸭qaq 早已预知到的结果根本就没有在青年心中掀起什么波澜, 但他还是挥动指尖, 打下了一段段可爱的文字。 【清晨挽风】:真的好难哦,清清差一点就要死在这里了~ “清清真厉害。”最先传来的是余音袅袅标志性的温柔声线:“还好有你在,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特么牛逼了!”落花流水拍了下桌子,不关注一旁度奕糟糕的脸色:“姐, 你以后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姐!” 独狼在一旁看着刚才剧毒血蛇在的地方思索,满眼疑惑, 角色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怎么回事呢?” 他嗓音轻轻,和其他人的恭喜声有些格格不入,但还是被陈恭的耳朵抓住, 拎出来特意问了一嘴。 “噢噢。”独狼见清晨挽风过来问他说的什么,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没啥,我就是想起来一些东西, 总觉得刚才有什么特别眼熟。” “眼熟?”余音袅袅察觉出一点不对:“是什么眼熟?剧毒血蛇在游戏中似乎也没那么常见, 不过和它长得像的怪物也绝对不少, 你说的是这个吗?” 独狼没说话,过一会才慢悠悠的咬字:“好像不是这个…” 是什么来着? 刚打完架,脑子中的激情还没有褪去, 阻碍了他搜寻记忆深处的脚步,他踱着步,脑子中不断寻思着这件事:“是什么来着?是什么事来着?” 翻来覆去的寻思,最后他看到屏幕左下角的地图。 【所在地点:屠妖塔。】 屠妖塔,屠妖塔……镇妖塔! 他一拍大腿:“我想起来是什么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询问他话语中是什么意思,刚才平静的丛林猛地撼动,变故陡生,大片大片的树木应声倒下,鸟兽四散,众人也不得不跟着树木倒下的位置来走位躲避,明明是刚打完怪的场景,现在看来却只像是个灾难开头一般。 紧接着,大地猛地开裂,像一张开到最大的血盆大口,一下就把众人分割开来,余音袅袅和落花流水被分在一边,陈恭他们则被分在另外一边,这道鸿沟过于宽阔,哪怕是轻功接跳跃也无法过去,中间的空气墙牢牢地把众人分割开来。 陈恭摸索了一下,空气墙几乎绵延到了密林深处,高度也十分可观,根本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越过去的。 “唉。”队伍麦明明开着,余音袅袅却发现自己的话不能传送到对面人的耳中,他看着一旁傻眼的落花流水,又叹了一口气:“这也是解谜部分吧。” “喂喂喂?!”落花流水皱起眉。 怎么对面声音他都听不到了?! 这破校园网真是一天比一天差劲!白瞎他花在校园网上的那么多钱了! 他索性拿起电脑,一溜烟的下了床:“哥们儿网太差了,我去隔壁碰碰运气!我记得隔壁老胡刚换了新的寝室网络,蹭蹭去。” 度奕没说话,但是眼神中满是疑惑,梁湖路过他时瞟了一眼电脑屏幕,对面人的电脑看起来倒还流畅,没有出什么奇怪的问题。 一定是他要走了所以信号变得更强了! “哎。”他叹了口气,又一脸慈爱的摇了摇头:“这屋子里的网络就留给你了!要记得不要辜负我啊!” 度奕:? 但是在隔壁寝室中,梁湖发现自己的网络似乎依然不好,还是只能听到余音袅袅的声音。 “不知道没了队伍麦,文字能不能进行沟通呢?”余音袅袅喃喃自语:“落花你那边还好吗?” “噢噢噢!”他这才反应过来不是网络是设定:“咱们暂时只能这么说话了。” 但是刚才度奕看傻子的表情,还有隔壁老胡见他来蹭网咬牙切齿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梁湖也不打算回去,直接盘腿坐下,左右这寝室就老胡一个人,而且他还刚出去了,这么大空间,不用白不用。 “袅袅姐。”梁湖自来熟的攀上度奕的表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做啊?” 地堑把一整块土地一分为二,一面向阳,一面向阴,落花流水和余音袅袅被分割到了向阳的一边,周围阳光散落,欣欣向荣,各处都是让人觉得温暖的风光景色。 反观对面,阳光像是活生生的绕过了那里,明明两边的植物都差不多,那边看起来就更加矮小枯萎,没有吸收足够多阳光的枝干颤巍巍的抖动着,活像是发育不良,褐色带着斑点的叶片也瘦瘦的,背面还有一条被这些东西掩着的死气沉沉的小路,梁湖保证自己在小路前面看到了一些鸟兽的腐烂尸体。 看着就很不妙的样子。 - “服了!”独狼无奈的坐到地上:“这一天天的,你瞅瞅,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 “既然是活动,也没办法嘛。”度奕看似好心的安慰,实则把电脑屏幕视角都对准了一边沉思的清晨挽风,金发双马尾的小萝莉静静的站在一边,哪怕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也闪闪发光,美好的像一幅画,因为看她,他刚才都没关注梁湖出去做什么,脑后的小揪揪和他主人的心情一样好,不断的抖动着,映衬着青年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这个副本他能和清清一起闯关了! 就是有个电灯泡有点碍眼。 他看着清晨挽风不断点头,又看了看另一边的独行孤狼,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见两个人都没回复他,电灯泡·独狼默默从地上站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回到了那条小路边上:“咱们要进去吗?” 【清晨挽风】:独狼叔叔,你还没说完刚才的话呢! “什么…啊对!”他恍然大悟:“瞧瞧我这脑瓜子,竟然把这件事都忘了,我刚才是要说点什么东西来着!等着啊,我现在就给你们捋捋,等一会袅袅和落花回来我再另说。” 他示意度奕和陈恭走到刚才大蛇消失的位置。 “你们看看这里。” 这是一个浅浅的土坑,被剧毒血蛇盘绕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花纹图案。 “这是什么…?”度奕没想明白:“皇帝的血蛇遗体?” “什么皇帝的新装!不是那种东□□狼干脆跳进坑里,亲身实践的挑战了一下,给两人走了一圈:“你现在再好好看看,是什么?!” 独行孤狼从一个点开始行走,有规则的在点与点之间行进,最后连点成线,由线及面,三个点三条线组合在一块,变成了一个很标准的三角形。 陈恭刚才还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微收敛,指节轻轻扣着桌面。 “!”饶是度奕的记性再差,他也想起了这图案代表着什么东西:“这不是刚才第一层中那个三角形印记吗?!” 奇妙的是,剧毒血蛇明明那样杂乱无章的盘在这坑里,最后出来的图案却和他们之前看到的大差不差,赫然是镂空黄铜上他们所看到的的样子,这沙坑还是有点湿润的泥土补成,打眼望上去和黄铜的颜色也有点像。 “还不止这一点呢!”独狼从坑里爬出来,兴冲冲的跟他们继续往下说:“你们也知道,我的角色是少林僧人,转职需要去各种寺庙中碰运气,他们有次谈到[镇妖塔],我好奇,然后就去瞅了!” 第78章 “那玩意里面啥玩意都没有!但是外面看上去还挺好看的,就跟咱们现实中的那个什么金字塔长得很像,也是黄色的沙土材质!” 独狼说了半天那镇妖塔的结构构造,说到最后结论的时候犹疑一下:“我有些记不太清了,但是我的记忆里面,那镇妖塔表面也有类似的花纹。” 地牢房间、巨蛇的沙坑。 镇妖塔和屠妖塔的奇妙相同点。 陈恭知道这一切都存在联系,但整件事尚且包含在迷雾中,零星的猜测还不能被完全证实,单单凭借一个念头的话是非常容易出现错误的,而他不能接受错误。 他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 “清清?”度奕突然出声,打断了陈恭的思考。 【清晨挽风】:怎么啦神采哥哥?[小兔送花] 对待任务对象的陈恭还是十分有耐心的。 “你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没事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度奕有点不好意思:“我和独狼都在这呢,我姐和落花他们也很靠谱,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能让你好好通关的!” 说实话,度奕心中也没底,但他天生乐观,喜欢把什么事情的后果都往积极方面思考,他一边元气满满的给陈恭打气,一边认真的思考用钱把屠妖塔砸通关的可能性高不高。 毕竟,他新上任的小女朋友——看起来真的很想过关,而身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自然要帮助她完成这个梦想咯!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 【清晨挽风】:清清知道啦,清清最喜欢你啦~ 砰! 如同无数烟花在大脑中炸裂开来,度奕红着脸,紧紧捂着胸口。 喜欢!她说喜欢我!她以后要和我结婚! 独狼:…… 独狼:md,迟早有一天给小情侣都杀咯! 第74章 余音袅袅和落花流水在阳光洋溢的树林中游走。 不得不说, 周边的环境单单是作为风景欣赏的话,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就像是生活中那些最常见景色一般, 所有的东西都非常充满生机,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丛错落有致的安排在所有的地块中, 两人一直走,走了好久也看不到这片路的尽头。 “奇怪。”梁湖最先停下脚步:“袅袅姐, 咱们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看到路啊?” 这里的环境虽然优美, 但是也耐不住一直这么走啊, 所有的景色都是按照一种奇怪的顺序密密麻麻的堆叠起来的,走到一定地方就会变成重复的枯燥景色,而且,这块地并没有刚才他们在对面看到的那条阴暗小路, 有很多树枝把里面能走的地方缠绕起来,他们需要一边砍树枝才能不断的前进。 如果说刚才地牢还是太过狭窄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行进, 那么现在的地图就是太过庞大,更加的让人无从下手。 “路……”度音停下脚步,认真的开始思考起来:“路在哪里?” 他看着周围重复的环境, 猛地抛出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找到路?” “啊?”落花流水一下子愣在原地,他想了想,迟疑着说:“不是正常人都需要找到路吗?” “你进了一个树林, 第一反应都是找到路和能够生存的地方吧, 或者食物和水, 咱们不需要后面那些,那就只能说是找路这一点目标有看头了。” 说实话,他说的东西很有道理, 可是度音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太对劲他还说不上来,只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萦绕在他们探索活动的周围,平添一种奇怪的忧虑。 屠妖塔真的会给他们这样一个目标任务吗? 脑子中的种种谜团乱糟糟的缠绕在一起,度音皱起眉,又想起了之前陈恭在的时候。 如果那个人在这里的话,一定能提供商一些更加有用的思路和方法吧。 - 清晨挽风和神采奕奕走了半天,独狼自己在最前面探索,三人中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因为独狼说不想当电灯泡吃狗粮,所以走得格外远,哪怕陈恭靠近他也会闪身往前跑,看起来压根就不想和他们沾上任何关系, “清清清清~”仗着队伍麦离得远听不见,度奕一个劲的想和清晨挽风腻歪:“你累不累呀~要不要休息会儿?” 这小子。 陈恭难得沉默,看了一眼屏幕中的黑衣刺客,又看了看头上他的id,那闪闪亮亮的金色id象征着对方游戏排行榜前几名的身份,但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没意识到这里是游戏呢……? 在问一个玩游戏的人累不累,难道是说对方的手指需不需要休息吗? 【清晨挽风】:不累呀~清清只需要碰碰键盘就可以走出去,还是很轻松的~ “噢噢。”度奕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但是他不在乎:“那清清饿不饿呀?想不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我前段时间兼职挣了点钱,可以给清清买好吃的~” “咳咳!” 他的眼神停滞一下,害羞的咳嗽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担心你。” 他怎么问人家这种事啊!那和直接要地址有什么区别!清清会不会把他当成变态啊!? 天知道度奕就是一时冲动发出的想法,他犹豫片刻,刚想说自己开玩笑,却见对方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的打字回复自己。 【清晨挽风】:好啊—— “诶?” 对方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清晨挽风】:我一会用企鹅号跟你说~ - “呼。” 打了一天游戏,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度奕放下电脑,跟自家队友说了拜拜,就迫不及待来到□□,想看看清清发没发。 【。】:神采哥哥? 【神采奕奕】:在呢在呢! 对方看来也是刚上□□,度奕秒回消息,然后看着屏幕发呆,等待下一条消息,不知道为什么,线下私聊对方的时候,总会有种有种小小的甜蜜从度奕的心底升腾起来,他往后一靠,完全躺在凳子上,眼睛中个闪烁着细碎的星星般的光点。 【神采奕奕】:清清想吃什么呀? 打开了外卖软件的度奕不断翻找着,从各种花花绿绿的奶茶翻到各种各样的面条主食,明明自己吃饭都是随便选一个点来吃,给对方挑选的时候却格外尽心尽力,完全没有对待自己时候那种敷衍的样子。 【。】嗯…… 【。】神采哥哥决定就好啦~ 【。】还有地址,清清可以用自己大学的地址吗? 【神采奕奕】:当然可以啦~ 【神采奕奕】:清清用哪里的地址都好! 度奕点好东西,等到下完单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 清清的大学地址怎么特么和他的大学地址一模一样! 他没敢去问。 满脑子惊喜的情绪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塞满,度奕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打滚,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揉进被子里。 “我草,你咋了?”梁湖刚抱着电脑回来,脸色难看:“又出什么事情了?” 还沉浸在快乐中的度奕没注意到梁湖难看的脸色,他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很长的嗤笑,非常欠揍:“你又不知道,你没对象。” 不说这对象还好,一说起来对象,梁湖的脸色更难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满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度奕再迟钝也能发觉不对劲了,他抬起头:“你和我姐在哪边的解谜失败了?” 《长生途》这个副本活动是可以存档的,他们保存了刚才打的进度,留着下次打,毕竟一打就打好几个小时的游戏如果时间拖得久了是真的难受,生理和心理都是不小的折磨。 “唉。”梁湖摇摇头:“真不是,先不说这个,你刚才高兴什么呢?” “哦哦,我跟你说。”度奕摸着下巴:“清清和我一个大学!她外卖地址填的就是警卫室的地址!” “一个学校?”梁湖一脸惊讶:“这也太巧了吧,不过你就没有去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子的想法吗?” 青年揶揄的怼了怼对方胳膊:“拜托,离得这么近,有这机会不去外卖那里蹲一蹲?” 陈恭悠哉的走到警卫室,报出了一串尾号,堂而皇之的拿走了两份外卖,一份是粉色杯装的奶茶,另一份则是鸡排便当,都用保温袋好好的装在一起,备注上还写着奶茶做热的。 虽然是母单,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男主在一些小细节上十分加分。 “王大爷。”青年看了一眼旁边保安的工牌,装作闲聊般开口:“有没有一个扎着小辫的男生过来取外卖啊?” “啊?”王大爷挠挠头:“陈老师,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刚才看到的是没有。” “我就随口一问,谢谢您了。” 那杯草莓麻薯奶茶在陈恭纤长的手掌上转了又转,他有意想让周边人都看到,所以动作格外高调,周边来取外卖的人算不上多,三三两两的学生,没有那个一头嚣张发色的小揪揪青年。 第79章 陈恭垂眸,没顾及旁边一部分窃窃私语着脸红的围观者,毫不意外的拎东西走人了。 道德底线真高啊,不愧是男主。 就是和他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度奕一脸震惊:“你怎么可以不顾及别人意愿就去偷窥呢!” 看着他又要激动的样子,梁湖只得作罢:“好好好,我就随口一说,不去就是了,再说你不是还有东西没交呢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桌子上一份实验报告分外显眼,上面的任课教师写着两个大字:“陈恭” 刚把东西递过去的程凯扭头,说话言简意赅:“下午六点。” “哦,那就是下午六点前给他就行呗。”度奕一脸无所谓,又才反应过来一样:“等等等等,六点?现在都已经五点四十了!” 在程凯冷漠的眼神和梁湖爱莫能助的嘲笑中,度奕一路狂奔,终于赶在最后三分钟敲开了陈恭的门。 令人意外的是,陈恭看起来也像是刚到办公室,大衣刚刚脱下还没来得及挂起来。 “那个,学长啊,这是我们小组的实践报告!”度奕大大咧咧的走进来,把报告放在桌子上。 顺理成章的,他看到了桌子上粉色杯子的奶茶。 诶呀。 度奕咳嗽两声。 没想到学长他浓眉大眼这么帅的一个人,竟然也喜欢这种粉嫩嫩的奶茶杯子呢。 他又偷偷的瞟了好几眼,除了奶茶,塑料袋中还有别的东西,那贴着小熊贴纸的鸡排便当十分可爱,和奶茶放在这间冷冰冰的办公室中,就像是黑色中混入了两抹彩色,有些奇怪的格格不入。 “怎么?” 随着一声带着笑意的轻问,度奕眼睁睁的看着那奶茶被人打开,棕色的纸吸管扎进杯子,一股清甜的草莓香气冒了出来,办公室中都要充满了甜蜜的奶味。 一旁的男人推了一下鼻尖的眼睛,抿了一口那奶茶,唇角染上一抹草莓粉,把他平时冰冷严肃的模样都削弱了好几成。 “学长。”度奕看他这样,只觉得自己近日来被养大的胆子更加壮大了些:“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喝这个啊?嘿嘿,不过你喝这个还有种反差感,更帅了,班里那些小姑娘见了不得发疯?!你自己买的吗?” 度奕发誓,自己只是嘴欠问一下,压根没想到对方会认真的回答自己。 “不是。”陈恭稍微低下头,掩盖住眼底笑意,他说话的时候,嘴中满溢出那种甜甜的气味儿,不自觉的就让人心情变好:“对象送的。” 哦,原来是对象送的。 ……对象!? 度奕眼中八卦的光辉猛地燃起。 第75章 “对象?”度奕咳嗽几声, 眼中八卦的光芒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学长……” 青年的身躯都向这边压过来几分,满脸都是好奇,他的掌心顺势攀附过来, 讨好的蹭上陈恭的肩膀,十分小心的揉捏着肌肉, 因着按摩,陈恭也舒坦的眯起眼, 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度奕。 “怎么?” 虽然对方的心思都写到了明面上,但他就是不说, 笑眯眯的想等着人家开口问。 “学长你有对象啦?”度奕一句话直白流畅的秃噜出口。 他猛地捂住嘴巴, 尬笑的嘿嘿两声:“就是,就是学长你是什么情况啊——?” 度奕实在是好奇。 毕竟他最近找陈恭咨询的事情也不少,当然也包括恋爱问题,对方当时可是明确表示自己没对象的, 怎么就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就有了个会给他买奶茶和便当的对象呢? 度奕撑着下巴, 陈恭越是不说话,他越是感觉到急切,恨不得掰开对方的嘴巴, 自己钻进去瞅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真的想知道吗?”陈恭又慢悠悠的嘬了一口奶茶,仰着头,眼角的弧度稍稍往下弯, 带着一种奇妙的揶揄。 刚才还像小鸡仔一样乖巧的度奕猛地僵住, 陈恭的视线就那样看过来, 直接的和他对视,明明之前都有过好多次视线的交汇,这次却显得格外特殊, 那双暖棕色的眼眸轻轻掠过他,像一片朦胧的海。 他看着,刚才在口中的话却卡在喉咙,他刚想说,却无法说出口,一团棉花堵在他的嗓子眼里,当陈恭再次低低的“嗯?”了一声,度奕才回过神,不自在的扭过头,咳嗽了一声。 度奕还在点头,但没有刚才那么雀跃了。 “真的!” “学长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想知道!” “——哎呦!” 青年捂着头,揉着自己发红泛痛的额头:“学长你打我干嘛!” 刚给了男主一个重重脑瓜崩的陈恭收回手,笑得很温和,好像刚才不是他出的手一般。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你最近顺利吗?” “……”提到自己,度奕的脸不在的更加红了:“不是说你的事吗?学长怎么说我!” 陈恭哦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翻开一个绿色的聊天软件,上面写着度奕的id还历历在目。 “x年x月x日:学长!她答应我的表白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好开心!” “x年x月x日:学长,她好像今天不太高兴……怎么办怎么办?” “x年……”“学长!” 被度奕的喊叫声打断,嘴巴也被对方情急的捂住,陈恭无辜的眨了眨眼,挺翘的睫毛轻轻划过度奕的手背,带来一片发痒的触感。 湿润的嘴唇触碰着他温热的掌心,刚才那种棉花堵住喉咙的感觉再次出现,度奕慌乱的收回手。 “抱歉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分不清是因为什么而感到抱歉。 是因为不小心冒犯了对方的安全距离,还是无意中碰到的柔软嘴唇。 他的手指在身侧按压一下 似乎记住了刚才那种感觉。 “小孩还挺害羞。”陈恭轻笑一声:“刚才调侃我的时候不是挺来劲的吗?怎么现在这么怂了?” “那能一样吗…”度奕嘟嘟囔囔,刚才那么一打岔,他早就忘记了心中最开始的八卦想法,只觉得鼻尖萦绕着草莓奶茶的甜甜气味:“这俩压根就不一样啦!” 陈恭又长长的应了一声。 “报告放在那里,晚饭时间了,快出去吃饭吧!” 经过刚才那么多事情,度奕也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他刚要离开,又想起来程凯上次跟他说过的小组问题;“还有一件事,学长——”他急切的转头向前几步,却被桌角磕了一下膝盖。 在惯性的驱使下,青年一下子就顺着倒了下去,陈恭想来扶他,无奈度奕好歹是个篮球队的成员,平时看着修长,实则身体的重量还是很足的,两人齐刷刷的倒在地上,度奕闭上眼,只觉得自己好像碰上了什么柔软而甜蜜的东西。 “学弟。”陈恭无奈的声音近的像是在耳边响起,只是较往时更加沉闷,像是张不开嘴。 学长这是怎么了……? 度奕睁大了眼睛。 视觉要比触觉来得更加直观而不讲道理。 他正倒在陈恭的身上,躺的像是个“大”字形,陈恭的眼神中满是无奈,刚才摸过的嘴唇就贴在他身上,嘴贴着嘴,那股甜蜜的不像话的奶茶味道已经完全融入他的鼻息中,他只是呼吸间有些许动作,就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不停悦动,带着让人意乱神迷的诡异。 他,和他的学长。 正在接吻!!! “啊!”度奕只觉得自己比小媳妇还小媳妇,恨不得飞一般的就从对方身上爬下来,他还因为慌乱,又倒在人身上一次,不客气的摸到了对方结实的胸肌。 陈恭一脸看变态的表情看着他。 度奕只觉得自己实在委屈,但也不得不承认那肌肉的手感一顶一的好。 “那个,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鸡飞狗跳之后,度奕红着脸低着头,揪着自己衣服站在一边,不好意思的看着对面没什么表情的陈恭。 那可是他的初吻! 他明明是要给他最喜欢的清清妹妹的…怎么就,怎么就——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陈恭,却见男人比他更加怔愣,摸着自己的嘴唇,那嘴唇因为揉搓而更加嫣红,如同初绽的花朵。 刚才亲起来的感觉度奕已经忘得差不多,看到陈恭的动作却再次想了起来。 陈恭的嘴唇是软的,是草莓奶茶味道的——甚至,甚至说,和他在脑海中暗戳戳的想象过清晨挽风身上的气味一样,又甜蜜又温和。 “学长…?”两边人都在脸红,度奕自觉自己做错了事情,率先低头想向对方道歉。 “先别说话。”陈恭呼了一口气,默默捂着自己的眼睛,度奕却十分眼尖的看到了对方已经红透的耳朵,他本身就白皙,这么一脸红,就如同快要烧起来一般。 陈恭捂着脸,几乎要把自己人生中所有尴尬的事情想一遍才不会让自己的表情破功,等过了一会,他才勾起唇角,看着不明状况的度奕,状似温和的开口:“不好意思,我才缓过来。” 第80章 “怎么了?”度奕更加着急。 莫非刚才学长还被他磕到了哪里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可真就是大罪人了! “没事。”陈恭垂着眸,脸颊还红红的,度奕看着他,无端觉得对方现在能够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 “只是那是我初吻罢了…” 初吻——? 度奕两眼一黑。 陈恭的表演还在继续,他看着对方的表情,声音带着点难过:“我还想留着给我对象的…现在……” 这句话里的未竟之意大家都清楚,度奕更是心虚,明明他也是初吻,却因为这句话升起了满满的负罪感。 说来害羞,他也想把自己的初吻留给清清的,如果中途被一个意外夺了去,他肯定也会像学长一样这么伤心。 “学长,我错了。”度奕低下头,声音哭丧:“你要不打我一顿吧!” “我打你做什么?” “你没准打我一顿心情就能好受一点了呢?” “噗。” 脑袋上的一头柔软乱毛忽的被人揉搓,度奕愣愣的抬起头,头顶的小揪揪也被男人在手里捏了一下才放回去,他傻傻的看着,完全没有什么要拒绝对方的意思。 一下又一下,他只感受到那双温暖的手拂过他的头。 “我怎么会怪你打你呢?”陈恭难得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你可是我重要的学弟,学习又认真。” “真的吗学长!”听到对方不怪他,度奕眼神都发亮了。 “当然是真的啦!”陈恭的手收回,再次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崩,不过这次的脑瓜崩并不用劲,反而很轻,轻到只能感受到一根手指像玩弄一般碰着他的额头,像是小动物柔软的安慰手段。 “更何况——” “和小学弟这么可爱的人产生意外,我也不吃亏是不是?” “……?啊?” “开玩笑的。” 陈恭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让他收拾好后再离开恰顿晚饭。 度奕飘飘忽忽的走过去,又飘飘忽忽的回到寝室,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刚才那种奇妙的氛围中无法自拔,只记得陈恭最后那句拉长声调的开玩笑,温柔的语气中带着点神奇的笑意,无端烫的他头脑发热。 【滴滴——你的小可爱找你啦!】 哦哦,手机响了! 度奕做贼一样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羞耻的提示音是他专门给清晨挽风设置的,只要对方给他发□□,他就能立刻分辨出来。 【。】:神采哥哥~ 【。】:晚饭我吃到啦~真的很好吃哦。 晚饭?什么晚饭? 度奕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好像学长刚才也在吃晚饭,吃的什么来着? 第76章 在继承上次的存档继续游玩后, 陈恭一行人终于发现了一条河流。 当时正值周边树木环绕,密不透风的,哪怕是微末的一点阳光, 都要屏幕前的人们调整角度,一点点的挪动人物角色才能看到, 周边的音效也是近乎于无,只有角色踩到周边枯枝落叶的沙沙声, 独狼走了很久没看到有用东西,打了个哈欠, 茫然中听到一点不一样的音色。 哗啦啦—— 声音轻脆而舒缓, 和四周这阴暗的环境对比,都显得格外的突兀。 “你们听到什么动静了吗?”独狼擦了擦眼角哈欠水儿,精神振奋:“是不是有啥不一样的?!” “我也听到了。”度奕把耳朵竖的老高,神情严肃:“好像是…水流的声音?这里有条河吗?” 陈恭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了好长一段路, 拨开厚重的荆棘丛,最后才在一片落叶的掩映下看到了一摊反着光亮的水, 这波光粼粼的痕迹一直顺着蔓延,直到更加隐秘的幽林深处。 四周还是那样死寂的模样,除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什么都没有, 平白无故就生出几分诡异的气息,这泛着银白色光芒,还时不时溅起欢快小水花的河流简直就把自己的不对劲清清楚楚的写在了头上。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正常人是不会毫无芥蒂的往这边前进的——但, 凡事都有个但是, 这里是游戏,而他们是苦逼的想要通关游戏的闯关者。 三人商议一番,还是决定向着河流深处的源头处走去。 刚才的密林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现在的河流同样,看起来细弱,却一直绵延,有几个地方陈恭都疑心那水流断开,却总能在某个角度看到清水的反光。 最终,这细细长长的水还是流进了一栋黝黑的洞窟。 “怎么又是这样的啊。”独狼回想起刚才的地牢:“屠妖塔里面黑不溜秋的地方还挺多的。” 【清晨挽风】:独狼叔叔觉得我们该进去看看嘛? 度奕还在一边思索,独狼想了想,左右无事,他蹲下去想玩玩游戏里的水,大咧咧道:“来都来了,那咱们就进去呗,左右又不会掉块肉……” “哎我草!” 在他惊呼的刹那,刚才还流淌着的水流倏地拔地而起,若不是独狼躲闪及时,恐怕就要被那“水流”卷了进去。 细细看去,对面那哪是水流,分明是一条细长坚韧的尾巴!银白色的鳞片在昏暗的环境中看的不太真切,就这样被人误以为是水流的反光,“嘶嘶”的叫声由远及近,银白色的身躯灵活的一个扭动,刚才还在远处的蛇头已然转了过来,那双血红色的竖瞳冷冷的盯着三人。 “妈的!”独狼一个闪身掏出了自己的棍棒大盾,啐了一口,把神采奕奕和清晨挽风牢牢地护在身后:“怎么到处都是蛇?!” 刚才那条剧毒血蛇刚走,又来了只神似水流的银白长蛇,想起刚才水流边上那些掩映的枯烂树叶,独狼脸色都黑了,若不是那些玩意的阻挡,他们也不至于看不清这家伙的真实身份。 打怪的过程别无二样,这条蛇看起来庞大,比刚才那剧毒血蛇好打得多,他们虽然费了一番力气,但最后也没有什么不值当的额外伤亡,陈恭拧着眉头,银蛇死后,它途径的河道也隐隐约约摆成了一个图案, ——亦是那血蛇死后坑中的三角印记。 - “袅袅姐快看那边!”落花流水指了指前方的建筑物:“那边好像有什么npc在。” 两人上次对话不欢而散后,梁湖难得这么欢快的语气说话,度奕眼睫颤动几下,还是没说话。 远处是座模样精巧的三角体浮屠塔,表面似是用金子所做,在阳光下闪烁个不停,几乎快要亮瞎梁湖的眼睛,塔下立着一位白发苍苍的僧人,捻着一串佛珠,披着的袈裟上打了好几个补丁,但这些也无法掩去他眉目间的平和慈祥,他立在塔前,气派的浮屠塔下,他笔直的身躯像一座小小的佛塔。 【???】[状态:可对话] 他头上的昵称还只有三个问号,余音袅袅走上前几步,直接点击了对话。 【???】:施主所为何事啊? 身着僧袍的老人睁开眼,那双眼睛清亮透彻,不像是他这个年纪人该有的通透,他看着一边的余音袅袅,微微作揖。 “老衲法号无尘,施主直呼便好。” 《长生途》中的动作系统是极为完善的,这也直接导致玩家即使和npc对话,也要注意自己的礼节和行动合乎常理,不能干出太过离谱的事情。 余音袅袅拉着一边不明状况的落花流水一起作揖,权当行礼。 无尘摸着胡子,慢悠悠的又说出一句话。 “我知诸位前来解惑,老衲年岁大了,精气神经不起折腾,施主直说便是。” 【系统选项】 【询问[屠妖塔]】 【询问[地理环境]】 【关于大师】 【没有了,谢过无尘大师。】 余音袅袅打算按照顺序来。 “施主知道屠妖塔吗?”无尘摸着胡子的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既然你们走到这里,便也不是无能之辈。” 他转过身,慢慢走到那座金光闪闪的浮屠塔前,伸手触碰。一股精纯的气息自塔向外延伸,余音袅袅抬眼望去,发现自己游戏角色的感知能力强了好几倍,以至于能看到塔中情形——一层层的塔中空无一物,人也好妖魔也罢,什么都没有。 他和同样惊愕的落花流水双双沉默,队伍麦中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这里。”僧人爱惜的抚摸着塔身,眼中是挥之不去的复杂情绪:“这里就是你们要找的屠妖塔。” “什么?!” 梁湖控制不住的惊叫出声,他拧着眉头,完全不理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闯关活动不是就叫屠妖塔吗?按理来说这几片地方,刚才的地牢和现在的森林都是塔内的一部分,但是突然有个和尚npc说这个金子做的建筑才是屠妖塔? 不行不行,这完全不对劲! 他们两边各执一词,到底哪边才是真的? “屠妖塔为创世仙人所做,小可缩于掌心,大可遍纳宏宇,为度化这天下妖魔,换盛世一个海晏河清,其中凶险遍布,玄机妙不可言。” 第81章 【继续询问[屠妖塔]】 【换一个话题询问。】 对方还没说什么东西呢,余音袅袅自然选择继续追问,但无论他如何点击追问,无尘大师就是不说话,只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嘴巴捂得紧紧的,对话框中永远只有一行字显示。 【无尘选择了沉默。】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再换一个话题,询问这里的地理环境。 “此方天地玄机,非一般人可进出自如的。” 无尘又领着他们来到了浮屠塔后的地方,和刚才那副金光灿灿的样子截然不同,这一边没有什么植株,也没有阳光,只有一片阴影投下来,带着冷冷的阴气。 “万物物极必反,有阳就有阴,阴阳调和之理,就如同人妖之间,虽鸿沟交错,但总有交叉之处的平衡点,由是世界得以延续,苍生得以生存,方为阴阳。” “施主。”无尘的眼睛望着这方天地,明亮而富有生机的茫茫土地,鸟语虫鸣,似乎孕育着无限的可能,都埋藏在这片大地之中:“你们所在之处,即为阳面。” 就算听得云里雾里,这个问题也算是被对方说了个干净,这下没有别的选择了,余音袅袅只能选最后的选项,问一问眼前这位无尘大师是个什么身份。 “施主问我吗?” 无尘带着笑纹的眼神温和的落到他的身上,檀木佛珠第一次停住了动作,碰撞间发出闷闷的响声。 “老衲一介僧侣,不过在这地方赎罪罢了。” 游戏的建模还是做的太过细致了。 细致到两人能看清无尘脸上那份一闪即过的懊悔,刚才那种无欲无求的佛陀模样在这一点点的情绪中碎裂半分,无言的隐秘消弭在他的脸上。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温和神色,况且对话问题已经全部完成了,任由他们再怎么点击对话框,无尘也只有最开始的那一套说辞。 不知道,不清楚,刨根问底就是【无尘选择了沉默】。 最后也不过一句模糊的话。 “施主不如自己去前路探寻一下,想必会得到一个好结果的。” 看着眼前这座壮观的浮屠塔,梁湖叹了口气:“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余音袅袅看着被浮屠塔阴影掩埋的前路,眸光闪烁:“他说咱们现在是阳面。” 回想起最开始见到陈恭那边的场景,阴暗的小路从中蔓延而去,和他们这边的“阳”形成鲜明对比。 “清清那边应该就是阴面了。” “是啊。”梁湖挠头:“但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阴阳阴阳,这两边应该总有点联系的。” 余音袅袅叹了口气。 无尘老和尚真是个合格的npc,站在那里不说话,偶然头上冒出一个对话框,还是劝他们赶紧上路去前面探索的,半天都憋不出来一句有用的东西。 “算了,走吧。”他率先动了脚步,闷头向前方走去,梁湖愣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也没有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向着前方行进,只留下无尘立在原地,他头上的对话框终于变了一句话。 ——【希望,你们不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 第77章 不知为何, 许是刚才无尘说的话真的应了验,两个人一直顺着往前走,竟然真的在最后发现了队友的id。 【清晨挽风】的字样在树林中若隐若现, 但确实在那里。 “清清!”余音袅袅一个激动,几个闪身就来到了这里, 后面的落花流水艰难的按着,撞了好几根树杈子才勉强跟上对方的脚步。 陈恭还在一边观察呢, 就听到队伍麦中远远的有了个声音传过来,他往那边望去, 正好对上了不断闪现的余音袅袅。 “啊!表姐!可算找到你们了!” 度奕十分热情的打着招呼:“刚才我们捡到一张小纸条让我们往这里走, 没想到真的是往这边走啊。” 度音随意的瞟了一眼自家表弟,继续跟对面的陈恭说话:“我们刚才……”——碰! 角色重重的撞到什么东西上,发出过于明显的提示音,还有系统的“滴滴”提醒声。 方才急着说话, 这么一整,度音才发觉, 自己刚才一直点着闪身,原本能闪到陈恭那个位置,结果中间一道厚厚的空气墙矗立在这里, 完全的把他的前路挡得严严严实,人物差点卡进墙里。 他凑着墙边走了半天,这道空气墙也尽职尽责的待在那里, 完全不留缝隙给人钻过去。 【清晨挽风】:看来这里还是不能通行呢~ 【清晨挽风】:不过我们又能听到袅袅姐说话啦~开心~ 余音袅袅想起线下见面时对方的样子, 眼神中露出几分笑意, 一想到他现实人高马大,游戏中却是这样小鸟依人的语气,就觉得这种反差格外有趣。 “那清清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他脱口而出。 度音猛地闭上嘴巴, 片刻间回神,难以言喻的尴尬在他心头涌起。 “哈哈哈哈袅袅姐真是的!”神采奕奕觉得有点怪,但也没有发觉具体哪里奇怪,他挠挠头:“哪能不想!大家都可想你俩了!” “艾玛,副会长你不在这段日子可难熬了!”独狼跳了过来,对着旁边的度奕指指点点:“你不知道啊,只要你不在旁边,会长就冒冒失失的,他刚才碰了朵路边的蘑菇,然后……” 独狼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神采奕奕刚才做的蠢事,惹得对方在麦中恼羞成怒,余音袅袅没听进去,他看着一边站立的清晨挽风,小萝莉静静的站在一边,没有打字也没有开麦。 神采奕奕被说的沉默,干脆拉上一边的清晨挽风:“清清也说几句话!我哪有独狼说的那么傻逼!” 【清晨挽风】:是的呢~神采哥哥永远都是最棒的~ 度奕被这句话搞的迷迷糊糊,傻笑声完全压抑不住。 度音感受到一阵难言的失落,却看到对话框中,那人不紧不慢的继续打着字。 【清晨挽风】:只有袅袅姐这么厉害的人,才会有这么厉害的神采哥哥呢~ 度音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因为对方一句话就起伏的情绪。 周遭还是吵吵嚷嚷一片,他心底却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整颗心都化成了甜滋滋的糖水儿,在胸腔里晃晃悠悠,流淌到哪,哪就被浸润,腻歪得不像话。 独狼交待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游戏中那个镇妖塔的信息。 就现在来看,空气墙无论如何都不能跨越过去,双方只能再三确认之前得到的信息,然后约定好继续寻找。 寻找东西的路上,梁湖犹豫片刻,还是继续开口:“袅袅姐,你一定要对度奕这么狠心吗?” 余音袅袅的脚步停下来了——或者说,是屏幕外那个人的手指动作停了下来,纤细瓷白的指尖颤抖着,电脑屏幕的冷色光辉映在他的眼瞳中,平添几分复杂光韵。 而梁湖无知无觉,他还在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们家就是这样,但是度奕性格你也知道,他本来就不咋聪明,要是平常出点什么事就更慌,你们这突然告诉他什么商业联姻,他不得吓傻了啊?” 梁湖是真的想不明白,都多少世纪了,为啥还会有这种包办…啊不是,是商业联姻存在,每次他看到度奕都跟看自家傻儿子一样,突然就被告知这傻儿子要被嫁出去了,对方是谁不知道,叫什么不知道,什么性格也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不能自由的决定自己婚姻这一点清楚。 度家势力是大,连他这种平时不太关注的人都清楚的地步,他都不知道这么牛逼的一个家族怎么养出来度奕这一个傻白甜的,除了游戏和篮球都不怎么喜欢,平时也不是什么爱玩的花花公子,还会很纯情又小心翼翼的问他们喜没喜欢过人。 大家舍友一场,也是不错的朋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至少梁湖觉得,度奕不是那种喜欢被这么束缚的人。 “我知道你和度奕关系好。” 度音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响起,还是之前那般温柔,但是现在听着让人感觉更加陌生,也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梁湖知道对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当时和度奕关系好,有一天莫名其妙的就被对方的表姐约了出去,表姐人好看声音又温柔,梁湖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什么东西,对方搅动着自己杯中的咖啡,笑着说了一句让他至今都印象深刻的话。 “——度奕不喜欢你吧?” “噗!”梁湖一口咖啡噎进了气管,呛得他直咳嗽:“?” 那温柔纤瘦的表姐给他递了一片纸,还贴心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要着急,慢慢说话。” 我那是着急吗?! 我那是被你的话吓到了好吧! 他心中想想却也不敢在嘴巴上表达出来:“姐姐。你怎么会怎么想我们俩!” “我梁湖对天发誓!我俩他吗是笔直得不能再直的好哥们!宁死不弯!” 第82章 对面的女子停下动作,唇角弯了弯,认真的打量他好一会儿:“是吗?” “当然!”梁湖被他盯的起鸡皮疙瘩,他摸着自己的手臂:“我现在还有女朋友呢!姐姐你先不考虑他什么感受,先考虑考虑我一个直男怎么想好吧!” 对面的人似乎相信了他说的话,整个人又优雅的坐了回去,动作轻飘飘的,就像一朵花般落在了凳子上,梁湖看不太懂,只觉得好看,硬要说的话,可能就像是古代那种大家闺秀给他的感觉一样,一举一动都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礼貌仪态。 “你面相良善,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这么着急做什么。”女子柔柔的笑起来:“只是度奕身份特殊,我免不得要多盘问几句,都是形势所迫。” 紧接着,她又交代了度奕家里的一些状况,比如说家里有矿,有权有势,然后……话语是说了一大堆,梁湖听得云里雾里了,对方才在最后慢悠悠的表达自己的来意——她希望梁湖能够把度奕平时的情感状况统一的告诉她。 “据我所知,梁湖弟弟最近有几双很想买的新球鞋。”她的嗓音一直这样缓缓的,任谁听了都感觉到舒服:“并不是所有事情,只是\'啊,我的舍友有了对象,得帮着他把把关\',度奕这孩子从小就容易被骗,我们做家里亲戚的,难免就要多上心几分——或许有时候,还要采取一点必要的手段去帮助孩子的成长。” 她眨眨眼:“不是吗?” 梁湖当时和度奕也不说特别熟络,被她这么一忽悠,一来二往就觉得有道理——况且,谁能拒绝几双新球鞋呢? “对了。”走之前,女子把纸币压在咖啡杯下,冲着他微微颔首致意:“我叫度音。” “——很高兴认识你。” 梁湖越想越后悔,之前度奕没有什么世俗想法的时候,他还过着什么都不说就有钱拿的日子,现在这么一有,度音又让他插手这件事,面对自家舍友那来之不易的幸福,他也感觉到有几分棘手。 “度音姐,度奕也是个人,他也会有自己想法的,你们再大的家族也不能都这么独断专行吧?” “……”度音深吸一口气。 “梁湖弟弟,我想你之前答应过我了。” 她的声音第一次近乎刻薄的冰冷。 “你有没有想过,度奕平时穿的,手里用的和嘴里吃的那些东西,都是谁给他的?享受了权利就要承担相应的义务,我想这是小孩子都应该懂得的道理。” “可是——”梁湖急急忙忙的想要继续辩解:“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尊重一下他自己的想法——” “生在度家的一刻起,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了。”度音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我想这句话我在之前说的足够清楚了,看来你还没有明白。” 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也是因为这件事。 梁湖已经觉得难堪了,他张张嘴巴,又被度音不容置疑的顶了回去。 “此事休要再提,我只是通知你。” 沉默凝重的氛围中,度音抬起头,看了一眼周遭,无尽的纯白司空见惯,今天却无端觉得可怖。 他挥手,狠狠的摔下一个杯子,立刻就有佣人不声不语的把地面收拾好,礼貌的退了出去,度音跟他说什么对方也不答应,哪怕是辱骂,佣人也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才肯出去。 他伸了伸自己无力的手掌,嘲讽的勾起一个笑容。 ——什么才能叫做尊重他自己的想法呢? 世界上的人太多了,总有那么几个人的愿望会被埋没,微不足道的跌进尘埃里,直至被藏在最深处,再没有人能想起。 第78章 变故是从独狼开始的。 “诶, 清清啊,你看看我背后是不是趴了什么小怪物?”独狼嘀嘀咕咕的把清晨挽风叫过来:“我角色的行走速度好像越来越慢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一直走在最前面,但是没用多长时间, 就被清晨挽风和神采奕奕落在身后了,他一开始觉得不用当电灯泡还乐得清闲, 结果现在速度越来越慢,已经达到了拖累他正常探索地图的脚步。 “快来看看!”独狼明明按着奔跑, 速度却和没走没什么区别,他着急的又叫了一声:“我草, 不会是第二层的怪物或者什么负面buff吧?” 陈恭闻言赶过来, 但是并没有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怪物,甚至用探查技能也看不到什么,稚嫩刚看到对方的头上的id,其余的一切正常, 完全不像是被施加了什么奇怪buff的人。 【清晨挽风】:没有呀独狼叔叔,清清看起来的话, 感觉独狼叔叔你的状态很好呢~ 但是不得不承认,独狼的速度是真的慢,陈恭在他旁边绕了个几圈的功夫, 对方都不能走一米远,这么看起来,确实有着很大的诡异违和感。 “我草!怎么会这样呢!”独狼的速度几乎要比得上蜗牛了, 他按了闪身, 发现闪身也不能前进多远, 顶多比得上他之前正常速度行走的距离而已。 “?”看两人停下步子太久,对面的神采奕奕也赶了过来:“怎么了?” 独狼已经完全走不动了,他还在麦里面不停地碎碎念, 说着这件事多离谱。 “不对劲啊…这也太不对劲了……我草!” 随着他的一声惊呼,众人看到上方高高的飘起了一行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玩家[独行孤狼]正在进行妖化!请诸位务必小心!务必小心!】 鲜红色的字体仿佛要流出血液一般,随着提示的消失,刚才还在原地的僧人猛地锤击自己的胸口,脸上是一片遮掩不住的痛苦神色,他撑着胸口布料,发出一声长长的痛苦嘶吼。 “唰啦——” 布料被撕扯开的声音传来,猛烈的一声,那僧人竟然活生生的掏出了自己的内丹,那内丹停在空中,由最开始的金黄色慢慢的演变成妖异的黑紫色,整个珠子发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周围的野兽有的跟他相互应和鸣叫,那颗内丹一震,径直飞回了独狼的怀中。 身高缩短,背部的角质扎破衣服,变得圆滑坚硬,那颗头颅也略微缩了回去,皮肤上面无端浮现出大量的黄绿色斑纹——如同一只乌龟般。 刚才还站在这里的僧人活生生变成了一只龟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沉默片刻,神采奕奕发出了今天第一声大笑:“独狼!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变成个王八壳子了?!” “我草!!!”独狼还能正常说话,只是作为一个龟人,他现在的样子着实算不上好看:“我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他妈的为啥我变成这死王八了啊?!” 陈恭想到对方刚才越来越缓慢的速度,龟类本就行动迟缓,若是要妖化变成那样,刚才就是一个变化的先兆。 旁边的神采奕奕还在大笑,时不时用手碰碰对方坚硬的龟壳:“笑死我了,不过还挺适合你的,本来就是金钟罩,现在再加层壳,双倍服气,这多好!” “?”独狼转了一圈,慢动作的样子像是开了慢放:“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可别!”神采奕奕闻言立刻后退几步:“这福气我们可承受不来,没准就是你的独家福利什么的呢?” 他说话的语气十足十的正气凛然:“《长生途》这游戏可是屠妖打怪的游戏,独狼你现在变成了一只大王八,一看就是要被我们抓住杀掉的!我现在没动手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 独狼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就不怕你一会也变成妖怪?” “我怎么会呢!”神采奕奕转了一圈,没发觉自己的角色有什么异常:“我明明就……”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那个…… 神采奕奕还在说着话,却见后面的清晨挽风好似非常为难的在对话框中打下了几行小字。 【清晨挽风】:你长尾巴了qaq。 ??? 神采奕奕连忙回头查看,一条金黄色的大尾巴正在他身后欢快的摇动着,那尾巴看起来极为蓬松,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什么动物身上的。 “哥们儿。”这下轮到独狼笑了,他毫不客气的指了指对方的头:“你他吗长狗耳朵啦!” 狗耳朵?狗尾巴? 屏幕前的度奕两眼一黑,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然而游戏不等人,还没等他完全调整好自己的心理活动,刚才还帅气的黑衣刺客就完全变了个模样,“嗷呜嗷呜”的细小叫声如同奶狗,角色原地踌躇了一会,身上就完全覆盖了黄色的绒毛,一整个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只大金毛。 “不是?”他傻了眼:“怎么看起来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这还不如独狼的王八呢!人家还有个壳能当武器,他呢?用身上的毛上去缠死人家吗?! 两个人都变化完毕,一旁的清晨挽风身上也产生了不少变化,她的头上冒出两只白嫩嫩的兔耳朵,身后长了一个雪球般的兔尾巴,眼睛也变成了红色,就连手掌都变成了兔子的小爪子。 第83章 这下度奕可顾不上自己是狗了,他蹭过去,满脸开心,恨不得直接把人抱起来在怀里。 太可爱了!怎么能这么可爱! “清清真可爱啊!” 一边独狼也赞同的点头:“兔妖挺适合清清妹妹的。” 陈恭沉默着转了一圈,捻了捻自己握着鼠标的手指,毫不羞耻的接下对方的话。 【清晨挽风】:被神采哥哥说可爱…诶……真的可以吗?清清好幸福哦~ 【清晨挽风】:不过神采哥哥也很可爱哦~嘿嘿~[兔兔转圈] “清清……”度奕挂着痴汉的笑容,黏黏糊糊的就想说点什么。 “停停停!”看不下眼的独狼及时出声:“咱们现在该讨论讨论为啥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说实话,陈恭觉得这件事和余音袅袅当时说的东西有关系。 在交换信息的时候,余音袅袅提到了那个叫无尘的和尚,还重点说了一些他说过的莫名其妙的话。 “万物物极必反。” 这句话中似乎蕴含了深意,联想到他们一路上经历的种种,就更加不对劲,仿佛关乎到这个副本的本质一般。 正思索着,三人的附近突然出现了一座村庄,有个背着篮筐的樵夫砍柴回来,看到他们几个吓了一跳,扔下篮筐就跑,嘴里还大喊着:“妖怪来啦!妖怪来啦!!” 刚才村子中出门游逛的行人还不少,一听到樵夫说话,再看到门外这三个奇形怪状的人,纷纷逃回了屋子里,恨不得把门钉上个七八层,热热闹闹的村子,转眼变得如同鬼城。 “我靠!”神采奕奕看着一下就变空的村子,人都呆愣在原地:“咱们长得就这么吓人吗?” “废话!”独狼斜他一眼:“你一个正常老百姓,谁看到妖怪不害怕?” “但是这也跑得太快了点……” “哎小妹妹!”神采奕奕抬手,想要拦住一个飞奔而去的小女孩,可惜那个对话的按键一闪而过,快的人根本就抓不到。 独狼如法炮制,倒是让他捞到了一个愿意对话的,可是那npc什么都不说,光顾着发抖,最后唯唯诺诺的爬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恭扫视了一圈,有不少人顺着窗户缝偷偷窥视着他们,察觉到他的目光就会缩起来,极大的恐惧感驱使着他们不敢出屋,但……陈恭用了一个探查的系统技能,这里没有任何一个称得上有用的npc,都是被程序设定好的背景板群众,就算这样,整个地方的氛围也格外诡异,无数双窥伺的眼睛,反而让他们分不清谁才是最害怕的那个人。 他稍微点了一下神采奕奕。 【清晨挽风】:清清觉得这里好像没有什么用诶~要不咱们还是继续往前面走吧~ 剩下两个人也没什么主意,听到清晨挽风这么说,也就顺着她继续往前了,前面走了一段路,又碰到了同样的村庄,就连刚才那个樵夫的模样都和现在差不多,他同样把篮筐扔在地上,大喊有妖怪。 但是这次有些不同。 村庄的人并没有像上一个村庄里的人那样唯唯诺诺,独狼走在最前面,还有人向着他的身后扔鸡蛋和石子,碰撞到他身后的龟壳,发出沉闷而不容忽视的响动。 “怪物!真的是大爷爷说的怪物!” 他听到动静,错愕回头,一群孩子们纷纷跑过来,嘴里说着一些重复的话语,独狼辨认了一下,大体意思就说他们是怪物,还提到了一个“大爷爷”。 但是当清晨挽风想上前点击对话框的时候,对面人又退缩了,一溜烟的作鸟兽散,压根就没有继续搭理他们的意思,远处的大人手里拿着火把和各种农具,虽然腿肚子在打颤,但还是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像是如果他们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就要即刻对他们动手一般。 独狼跃跃欲试,想上去试试拳脚,也被清晨挽风拉了回来,她用了上次一样的说词,说希望大家继续往前走一走,不要贸然行动。 第三个村庄已经不是樵夫了。 强壮的浑身覆盖着铁甲的士兵手中拿着弓箭,箭头被打磨的锃亮,寒芒一闪,利箭就向着他们飞过来,三个人也顾不上多说什么,稀里糊涂的穿过这个村庄往前跑,只留下后面那些追逐不停的人,最后到了村庄的边缘才停下脚步,唯有村民手中的火把在夜色中闪烁。 “这村子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疯狂的啊?”独狼紧张的肾上腺素激增,说话都带上了点大喘气:“我还没干什么呢,他们就拿箭射我,得亏有这王八壳!” 独狼拍了拍自己的王八壳,刚才还嫌弃,这下就爱惜的恨不得摸摸它。 【清晨挽风】:修士会被这么待遇吗? 陈恭拧着眉头,又打出了一行字【我们现在还是修士的身份诶,为什么会被当做怪物对待呢?】 “这…”神采奕奕没听懂:“身份换了会改变什么吗?” 陈恭刚要开口,却见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擦过他们的中间,直直的射到了对面的树干上——是刚才的村民。 明明已经停在了村庄门口,现在不知为何又追了过来! 现在已然不是解释的最好时机,长着兔耳的小萝莉几个翻滚,带着人就躲到了树的后面,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庆幸周边树木的茂密阴森,他们身上又是野兽的皮毛,往里面一躲更是能够完美隐藏自己的身影。 他们藏在树丛中,看着村民拿着武器火把四处找寻,为首的那个站在中间,鹰隼般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围,激得独狼把自己的角色藏得更往里了一些。 “诶,妖怪呢?” “不知道,快找!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但是头儿,他们刚才好像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闭嘴!大爷爷说的话是不会出错的!你这个废物,你不这么做,村庄迟早会遭受灭顶之灾的!唉…算了算了,大爷爷也说过他们没那么好找,左右也会有仙人修士来帮助我们处理掉这些妖物,今天就回去吧,不要妖怪没找到反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窸窸窣窣的响动停止,陈恭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些npc完全走光后才放心的把独狼和神采奕奕拉出来。 他往前方眺望了几眼,依稀可见一个村庄的场景。 想必里面也如同上一个村庄一般吧。 如果重复在上一个村庄门口的操作,他们只会越来越陷入被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当机立断:【我们潜行着走。】 森林很大,所以躲开村庄向前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中途但凡遇到些人类npc,无不是一脸惊恐或者直接掏出武器,若是他们被系统判定为怪物,头上的怒气条肯定是叠满的状态。 “唉,之前还说村子里的npc太怕人,这下不怕人了,反而变敌对了。”独狼郁闷的在草丛中穿行:“还不能打他们,鬼知道万一打了会出什么事情!” “不过神采啊,就算清清躲避很强也没用,你一天天的太冒失了,都干出来好几件容易让咱们被抓进去的事情了!” “我猜,一会走着走着还能有和副会长他们汇合的机会,到时候咱们再接着说说这件事,没准对方那边也变成妖怪了呢?!” “……” “哎,我说了半天了,你们咋不说话,是不是嫌我这个电灯泡烦人了,这可不行,我还没嫌弃你们这对小情侣呢!” “我说,你们……” 碰! 穿着铁甲的村民面面相觑,握着铁棒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那带着龟壳的“妖怪”倒在地上,头顶显示几个【昏迷】的字样。 “头儿,怎么处理?” “你怎么还瞻前顾后的!绑起来,带回村子里!” 村民麻利的把独行孤狼绑好,轻轻松松就把他抬上了后面的小车,里面还有一个被绑住的金毛,一个被绑住的兔子,赫然是独狼刚才念念叨叨的那对小情侣。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躺在车上,村民推着车,缓缓向某个地方走去。 第79章 “大师!” “你瞅瞅!就是这三个妖人, 平时在我们村庄附近为非作歹兴风作浪的!” “对对对!尤其是这个乌龟模样的人,我家小孩上次被他吓了一跳,回家后好几天都哭啼不止!” “还有呢还有呢, 我说啊……” 清晨挽风睁开了眼。 陈恭终于从一片漆黑的屏幕中反应过来,看到了对面的情形。 村民围成了一个圈, 似乎对着正中间的那个人说着什么话,大片大片的对话气泡从他们身上冒出来, 无一例外都是吐槽他们几个的,什么吓到了他家的狗, 偷了他家的大馒头——看起来是系统随机生成的恶性事件。 “大师!”那个领头模样的村民走了过来, 其他人纷纷让开:“我们该如何除掉这三只妖物?” 陈恭饶有兴味的勾起唇。 从那村民堆里露出来的人脸不是余音袅袅和落花流水又是谁? 第84章 和看他们的轻蔑可不一样,这堆npc对待对面那两个人的态度十分的谦恭,就差把人给供起来了。 余音袅袅十分耐心,看样子在一个个点击他们的聊天框回复, 落花流水就狼狈一点,可能是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 视角扭来扭去,完全顾不过来。 【是否要帮助这些村民处理妖物?】 【y/n】 余音袅袅瞟了一眼地上,有一大块位置用黑布蒙了起来, 时不时抖动几下,村民说这就是他们刚才抓住的妖物。 【您选择了y(是)。】 【主线任务:[阳关道,独木桥]已开启。】 【任务介绍:】 【人走阳关道, 鬼走独木桥, 万物宿命, 终将平衡于一点。】 【任务要求:斩杀或镇压妖物。】 【系统提示:您已开启了任务[阳关道,独木桥]。】 紧接着,剧情画面就开始自己动了起来。 【余音袅袅:诸位不必担心, 我们来到此地,就是为了彻查妖物害人一事,定能让大家解决这件事,还村子一个和平安宁!】 【余音袅袅:不知那害人的妖物,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那领头的村民一个起身,直接就掀开了地上的黑帘子,露出了整整齐齐的被捆着的三个人。 独狼顶着个大乌龟壳子,神采头上长了对耳朵,清晨挽风头上的兔耳朵没被绑起来,而是随着角色动作一摆一摆,三人被封住了嘴巴,队伍麦也被关上了,只能没有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大师”余音袅袅,在屏幕外干着急。 ??? 【村民】:“大师,你既然答应了我们,就一定要除掉这些妖物啊!” 【询问村民关于“妖物”的故事。】 【询问村民关于“大爷爷”的故事。】 【询问村民关于“修士”的故事。】 【离开。】 余音袅袅点击的手毫不犹豫,直接选了第一个。、 【村民】:“大人,你有所不知啊!除了刚才他们所造下的那些恶果,妖物自古至今就是存在这里的,如果不除掉他们,村子就会遭受到灭顶之灾,一只妖物事小,若是因为放走了一两只无辜的妖物,那么都会产生打的祸患,最后让村子都产生不幸的后果的!” 【村民】:“大人!请您救救我们,救救这个村子吧!” 【余音袅袅】:“我们该如何帮你你们” 【领头村民】:“请大师出手,即刻斩杀妖邪!” 【系统:玩家[余音袅袅]和[落花流水]接到任务[妖邪尽诛]!】 【任务要求:世界纷杂,众生刍狗,为人修者,当无愧于天地,澄明于己身,哪怕面对昔日旧友,也该毫不留情!】 【请玩家立刻斩杀[村民]提到的[妖物]!】 即刻斩杀?! 余音袅袅心下一惊。 周围的npc不知何时逼近了一点,余音袅袅看着屏幕上的选项,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距离。 “怎么办啊音音姐?”梁湖没了主心骨,有点着急:“咱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咱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余音袅袅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了!” 他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npc身上翻到了对方的对话选项。 【请你帮助我们一下吧!】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在现在这种情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余音袅袅】:“这位小兄弟,咱们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帮忙。” 余音袅袅只觉得自己确实从里面听到了对面npc的声音。 【村民】:“好。” 非常轻缓的一声应答被吞没在游戏背景中,村民好像没说话,但是刚才的那声应答又好像不是假的。 在纷乱的人群中,余音袅袅捕捉到了刚才那个按键,然后毫不犹豫的按了上去。 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带着围巾的青年,他带着一种奇特的徽章,看起来是金属材质。 【???】:“大伙,我们还不能杀掉他们!” 【村民】:“为什么?!” 【村民】:“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吧!” “等等!”人群中突然有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传来,显得格外清晰:“他是小齐先生!” “怎么又出现一个奇奇怪怪的npc啊……”梁湖在私底下碎碎念了一句。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了几句话,他们这才拼凑出来这位“小齐先生”的形象。 就像是村庄里总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一样,这位神秘的“小齐”先生也是受人尊敬的大人物,虽然他年纪小,却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和丰厚的道德学识取得了如今的地位。 【小齐先生】:“村中妖魔横行,此乃不祥之兆。” 【小齐先生】:“但是光凭斩杀这几只妖魔,我们能做到什么?” 【小齐先生】:“借力打力,以这三只妖魔,我们才能找到更多的妖魔!从而从根本解决问题!” 这位年轻的npc在说完话后,周围雅雀无声,他的目光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余音袅袅和落花流水的身上。 “大师们也会帮助我们的,对吧?” 【任务更新:神秘的小齐先生的委托任务。】 【是否接受任务:y/n。】 这是个什么介绍都没有的任务,但是…… 余音袅袅看了一眼旁边被可怜兮兮捆着的三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确认。 第80章 这位神秘的小齐先生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密室。 余音袅袅注意到, 被绑着的那三个人并没有被松开,他们还维持着现在的状况,而那个青年npc也没有靠近他们的意思, 就随便的在远处拉着。 【小齐先生】:“实不相瞒,我知道他们并非妖魔。” 【小齐先生】:“但你要知道, 大爷爷做下的决定就不会被随便更改。” 大爷爷? 他想了想,在记忆中翻出了关于这个名字的只言片语。 在之前的时候, 村民选项里面有这个问题,不过他当时没注意, 现在反应过来才觉得不对劲。 游戏并没有给他第二个选项回去问。 【小齐先生】:“只要在这里平安的杀掉他们, 你们就能离开。” 【小齐先生】:“但如果,你们想救助他们,就要面临一条更加艰难的道路。” 【杀戮y/救赎n】 余音袅袅当然没得选择,只能视死如归的继续。 自家队友不救还能怎么办呢? 小齐先生看起来毫不意外, 他点点头,沉思一会儿后, 又提出了新的任务。 【小齐先生】:“既然如此,那你们去找一些东西吧。” 【小齐先生】:“切记要早日找齐。” -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这么走不别扭吗?” “……” “诶呀,你们就别吵了!”落花流水烦躁的挠了挠头, 把手里的笼子往上面举了举。 里面三个小人看起来格外瞩目,一个王八一只狗一只兔子,赫然是之前被捆起来的三个人, 只是变成了更迷你可爱的样子, “走吧。”余音袅袅无奈的抚着自己的额头:“至少还能给你们带出来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小齐布置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去找三样东西。 惑心莲, 妖佛珠和最后一样:无根水。 他最后甚至主动提出让清晨挽风他们几个跟他出门,他脖子上的围巾转了一转,黄铜三角亮了一下, 那几个人一下子就变成了笼子中的小宠物,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迷你,刚好可以被提在手里,又不会显得太过瞩目。 “所以这惑心莲在哪找啊?”落花流水没怎么玩过游戏,好奇的问。 “我记得之前游戏说过,在外面的时候。”独狼对这种事知道的清楚:“这玩意好像是出现在一本古书中的东西,说是蓝紫色长在湖中心的莲花,伴随着异香,这种神奇的香气可以迷惑人和动物的心智,为莲花寻找它需求的养分。” “我草,你记得是不是太过清楚了?!”神采奕奕一个粗口,他甩着尾巴,还在扒拉着笼子的框:“我记得村子外面有个湖的啊,咱们没头绪的话,不如去那边仔细找找看?” “我觉得行。”落花流水看向一边的余音袅袅:“音音姐,咱们先去瞅瞅?” 【清晨挽风】:但如果那么简单就能找到的话。 【清晨挽风】:为什么还要我们去找呢? “啊,这个啊。”落花流水觉得没毛病:“npc就是什么事情都要玩家做的,不然玩家自己玩什么啊?” “而且,惑心莲,这不是一听就会被精神操控的危险植物吗!需要别人去采不是很正常?” 清晨挽风没继续说话,余音袅袅思索了一会儿。 “独狼,你还记得更加具体一些的消息吗?” “更加具体的?”独狼这下也犯了难:“这一时半会儿我还真的想不起来,毕竟我也就是好看看手机里的书籍,并不是过目不忘那种。” 第85章 这样也正常。余音袅袅不得不调动大脑中所有能够支配的信息仔细思索,最后才决定下来,带着一个人一个笼子向着村庄附近的湖泊走去。 走过幽暗的丛林,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些东西。 村庄外这片湖的体积不是一般的大,几乎要占据了山脚的大半江山,平静得如同水银一样的湖面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辉,一眼望上去根本分不清是镜子还是湖水,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一簇簇绿色的花苞,带着扁平莲叶,安静的浮在上面。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惑心莲?!” 落花流水看到了什么,兴奋的示意其他人往湖面中间望去。 湖面中间有一抹幽暗的紫色花朵,在其他没有开放的花苞的映衬下,它显得格外亮眼,周边还有一圈隐隐约约的蓝色光芒。 “蓝紫色的,还是莲花。”独狼不确定:“看起来和我记得没区别,但是这么容易的话…真的是惑心莲吗?” “我去瞅瞅!”不容分说的,落花流水一个闪身,直接想顺着这个方向去探查花朵一番,可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花朵已经转了几圈,用背面对着它,他的角色莫名其妙的退了回来,并且他再操纵向前的时候,角色不会往那个方向移动了。 “?”神采奕奕单走一个6:“你不是要去看看吗?怎么不走啊?” “……我”落花流水不信邪,再次往里面冲了一段路。 果不其然的还是没动作,整个人就像是卡住了一般待在原地,只能从屏幕中看到对面那抹神秘的蓝紫色光芒。 一旁的余音袅袅往前冲了一段路,最后也停在湖边,不能靠近那中心诡异的颜色半步。 “这里有问题。”余音袅袅转了个身,尝试了下人物正常走路时期的样子:“不是落花的问题,我自己也进不去。” “你也进不去?”神采奕奕不信邪的惊叫一声,又被笼子挡了回来:“算了,没有这个笼子的话我高低试试,不然我就试试了!” “这惑心莲还真的挺能吓唬人的,如果真的把人吓成那个模样,我倒是算它在长生途怪物界里有点本事。” 【清晨挽风】:那如果现在就有机会呢?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要不要去~[爱心] “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神采奕奕只觉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视角就已经发生了变化,那笼子一下子就被扔了过去。 越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余音袅袅的准头不是一般的好,她只是那么一扔,笼子就精确的砸到了那蓝紫色的花朵之上,花朵颤颤巍巍的抖了好几下,显然是没从他们这操作中回过神。 清晨挽风利落的伸出道具,把花朵收进了口袋。 虽然他们变小后的技能也被封印了不少,但是还是保留了大半部分的背包格子,能用来装一些东西。 【惑心莲】静静地躺在道具格里,看起来让人觉得格外有成就感。 没有了这朵花的干扰,余音袅袅一行人从外面过来也是十分轻松的事情,他飞快的冲过来,继续提起了地上的笼子。 【清晨挽风】:这下咱们就找到第一个小道具啦! 【清晨挽风】:还要多谢谢神采哥哥呢~当时时间紧急,神采哥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神采奕奕看了一眼刚才的系统提示,发现对方使用了一个道具,这才让他们被平安的扔到了那。 挺好的……就是,就是突然了点。 一瞬间屏幕的天旋地转,看着都让人觉得眼晕。 “没事清清!”神采奕奕一拍胸脯:“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夸你聪明还来不及呢!” “我们该继续找找那什么妖佛珠了!” 这项倒是不用独狼再多费什么口舌,妖佛是游戏中一种非常常见的怪物,一般出现在寺庙外的山头林子里面,面相凶狠身材高大,对玩家的攻击性也很强,不过他们虽然强悍,但是并不会聚众的待在一起,一般来说,偶尔遇到一只已经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现象。 不过也没有那么难找。 他们看了看游戏地图,发现沿着这片湖泊不停地往前走,就能看到一条长长的弯曲小路,这条路走到尽头就是村庄中最大的寺庙,这寺庙香火旺盛,想必外面的妖佛也应该不会太少。 “走走走!”神采奕奕走到前面,非常心机的想向清晨挽风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清清妹妹不要害怕,到时候我会保护你的!” 因为带了青青红红的夜叉面具,妖佛长得不是一般的丑,这种丑再加上视觉上的凶狠,若是有人在游戏中[黑夜]的状态进入林子并且不幸的碰到了他们,那就跟玩恐怖游戏一个效果,这其中小姑娘被吓得更多。 “我在后面走,清清你走在中间就好。” 陈恭还没见过这怪物,对方说了,他自然也不会推脱什么,黏黏糊糊的谢了好一会儿,就心安理得的走在了中间的位置,用余光去瞟周围的环境,尤其是身后的神采奕奕。 “你们说说,这寺庙那么多香火,怎么就不把旁边的山头修一修?”落花流水看着头顶乱七八糟的植株,感叹一声:“真的很奇怪啊,都成这个样子了,不如扩大一下寺庙规模,把山头推平,还能招到更多僧人和香火钱。” “别乱说话。”余音袅袅走在最前面,他皱紧眉头,生怕遗漏了附近的任何风吹草动:“仔细听有没有妖佛的踪迹。” 第81章 咯吱—— “诶呀!妖佛妖佛妖佛!” 落花流水敲着键盘的手都在发抖了, 结果视线一转,和后面的人对上了视线。 后面压根不是什么妖佛,而是踩到了一旁枯枝的神采奕奕, 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踩到个破树枝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落花。”余音袅袅看了一眼附近,有些无奈:“你突然来这么一下, 我还以为……” 嗖嗖—— “哎,神采你!”落花流水忍无可忍的回头, 却见对方安静的站在原地,显然没有移动。 嗖嗖——! 凌厉的破空声越来越大, 却在某个点停止, 如同一切的气息都消失般,他缓慢的移动鼠标,屏幕上一张咧着獠牙的猩红大脸正好和他对上了眼。 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嘻嘻!嘻嘻!” “啊!!!” 落花流水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救命啊!!!” 这种时候无需多言, 除了不熟悉业务的落花流水,其他人都已经十分熟悉这怪物的击杀流程。 余音袅袅一个闪身, 直接拔剑来到了那矮小的妖佛面前,银白剑锋在空中划过,又快又急, 带着无可避免的寒凉气息,那小个子却在空中一个闪身,身躯柔软的不可思议, 几乎一下就闪避了余音袅袅的攻击, 但是后面的神采奕奕也没有落下, 他手中的匕首附上了黑红色的血光,趁着怪物闪腰躲避前方的功夫,他直接刺了上去, 噗呲噗呲的血液从身体中喷出,妖佛不再笑了,而是发出几声尖锐的怒吼。 “让开让开!” 独行孤狼一个闪身,整个人立刻就贴了过来,神采奕奕和余音袅袅顺从的避开,看着那强壮僧人一下开了身上的金钟罩,他身后又钻出一个娇小少女,不断给他们俩加血的同时,还掏出了她怀里那根非常显眼的魔法少女权杖。 刚才的妖佛就已经被消耗掉了一大半的血条,那看着一点都不痛的法杖直勾勾的砸到它身上,却像大锤子一般,血条哗啦啦的往下掉,只用了几下,那妖佛就完全躺在地上动也动不起来,不消片刻,就化作了光点消失在这边,只留下地上一颗闪闪发光的红色珠子。 那珠子像是新鲜滴出的血液一样红润,闪烁着诡异的色泽。 余音袅袅把它收入背包,上面显眼的【妖佛珠】格外瞩目。 “看来这就是咱们需要的任务道具之一了吧?”落花流水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刚才悸动的小心脏:“这种事还是少来点吧,来多了也太吓人了,就打个怪而已,怎么这么可怕?” “不过太好了!”神采奕奕和一旁的独行孤狼击了个掌:“咱们刚才那配合,简直了!” “是呗!”独狼难得给人面子:“这下咱们就拿到俩了,就差最后一个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无根水了。” 如果不是一个珍贵道具,他们根本不能从笼子里出来打怪,只可惜那道具的时间持续短,只能速战速决,用在正事上。 陈恭看着他们在一边吵吵嚷嚷的庆祝,皱了皱眉头,看着一边妖佛死后的那块土地,怪物的死亡不会给游戏本身的建模留下痕迹,只有背包里面的战利品才能证明这只怪物真切的被存在而打倒。 所以,那倒三角是什么? “清清,你也看到了吗?” 余音袅袅走到一旁,神色中是相同的凝重。 “其实刚才的惑心莲,莲叶下面也有类似的图案,但我当时没有说。” 第86章 他们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了太多类似的图案,事出反常必有妖,反其道而行之的这么多,反而会让人觉得是不是他们的直觉错误了。 【清晨挽风】:我们先去找无根之水吧qwq~ “好。”余音袅袅点头应下,没多说其他的,招呼大家继续往前面走去。 - 落花流水再次拨开一片碍眼的木丛,他们沿着村庄附近这条路走了很久,障碍物越走越多,也越来越荒凉。 “这边真能有那什么无根水嘛?”独狼挠挠头,在附近阴暗的场景建模上打转:“再找一会儿没有的话,可能我就得收拾收拾上课了。” “上课…?!”众人被他的话惊了一下:“独狼你还是学生吗?” “我怎么不能是学生了?!”他话里品出点儿不对劲:“你们什么意思!说我听起来很老吗?!” 很老不至于,可是学生也……神采奕奕咳嗽一声,在对方的诘问下不自然的结束了话题,他才刚和对方缓和关系,不能在这里又退到最初的起点。 “在这里无头苍蝇的找也不是办法啊!”他看着对面还在自己探索的落花流水,担忧的摇了摇头:“你们知不知道无根之水是什么啊?” 独狼是学地理的,听到这个问题唰一下就站了起来:“这当然是常识问题了!” “无根之水,一般说的都是从天上落下来,还没落地就接走了的水。” “说点普通话就是雨!” 天空一碧万顷,干净透亮得不像话,连朵看上去厚重的能下雨的云都没有。 “咱们要等它下雨吗?”余音袅袅看了眼四周,挫败的发现确实没有云:“今天好像等不到了。” 《长生途》的游戏中,天气是不可以靠着玩家自我调节的,游戏中的天气系统做得极为完善,完全是根据现实中可能发生的情况来模拟的随机天气,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的推断正确,无根之水就是雨,那么他们就要一直呆在这里,去赌接下来下雨的可能性。 小齐先生没有给他们具体时间,只说了尽快。 比起那种具体的期限,这种模糊暧昧的时间反而更让人觉得紧迫。 “那怎么办啊?”独狼不甘心的想找几朵云来证明要下雨了:“咱们又不能在游戏里搞什么人工降雨!” 无根之水,最重要的就是没有根源,即使他们真的能假装做到人工降雨,那也绝对不是所谓的“无根”了。 【清晨挽风】:咱们先回去吧~ 【清晨挽风】:毕竟这个小山村就这么大,有雨的话在哪里都能取到吧~ “清清说的对!”神采奕奕自然是无条件的附和“自家小姑娘”:“反正雨水在哪里都可以接到,咱们不如先回去问问那个小齐先生。” “只能这么办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门,又莫名其妙的赶了回来。 小齐先生还站在他们送行的位置,显然是个尽职尽责的npc。 【小齐先生】:你们找到任务道具了吗? 【找到了。[提交任务道具]】 【询问惑心莲。】 【询问妖佛珠。】 【询问无根之水。】 【没有了。】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余音袅袅直接点击了无根之水的选项。 【小齐先生】:…… “无根之水此物,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是在这个地方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愿景。” 小齐先生年轻的脸庞上骤然爬满了不符合他年龄的忧虑之色。 “之前也有许多人来过这里,但是他们大多都折损在这个地方。” 他转过身,手指缓慢的指向天空,虽然隔着空气,但他的动作像是在抚摸着什么老物件和古董。 “这个地方已经几十年没有下过雨了。” “什么?!”落花流水没忍住:“我草,几十年没下过雨了,然后让咱们尽快找雨水?” 余音袅袅的神色也不好看。 回想起这个村庄最开始的样子,鲜少茂盛的农田,村子中沾满黄土泥灰的道路,还有那些蓬头垢面的孩子——他原以为只是这片地方比较荒凉,就没仔细去想,原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这里缺少水源。 没有了水,村民自然就不能生活的那么便利。 【但是,村子里没有水是如何生活这么久的呢?】 【村子为什么这么久没有下过雨?】 两个选项出现在余音袅袅眼前,他第一次产生了犹豫的情绪。 透过146的系统投影看着这两个选择的陈恭眯起眼眸,嘴角有些兴味儿的翘起。 【[清晨挽风]悄悄的对[余音袅袅]说】:选第二个。 “什么?”余音袅袅下意识的说出声,在其他人的询问下才发现清晨挽风开了私聊。 他没有犹豫多久,直接点下了第二个的按键。 陈恭在脑内空间中翘起二郎腿,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看着这一切。 146看起来格外好奇,它戳戳自家宿主,询问对方是怎么办到的。 “什么什么办到?” “就是知道哪个是最佳选项啊!” “我不知道啊。” “???” 陈恭毫不在意的看着屏幕中小齐先生的反应,笑得十分阳光开朗。 “我就是觉得好玩儿!” “……”小齐先生猛然转了过来。 在白天下,青年那张儒雅的脸无端有些狰狞,让人想起昨晚才见过的带着夜叉面具的妖佛。 “村子没水就是没水!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造孽啊……”远处有一个坐着的老者,整个人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焦干的状态,他双目无神,只在口中喃喃重复着一句话:“惹了那天上神仙,造孽啊,造孽啊……” 小齐先生反应很快,抬了下手,就有人把那个老人拖走了,老人哪怕是被拖走也没什么很大的情绪波动,浑浊的眼神凝望着天空,平静又麻木的模样,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掀不起来。 “你们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吗?” 小齐先生恢复了最开始笑眯眯的样子,只是虽然他这么问,已经没有更多的剧情选项让他们选了。 三排省略号依次排开,显然,对话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余音袅袅随便选了个,又谨慎的点击了一个感谢的选项,众人决定继续上路,寻找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无根之水。 第82章 因为陈恭还在笼子中, 所以他们几个没有办法对现在已经在发展的剧情进行什么干预活动,只能看着余音袅袅和落花流水去询问村民,然而大多数村民对这件事似乎十分的忌讳, 他们问了好几个,只得到一个又一个的省略号作为回应。 显然, 没人想回答他们的问题。 “所以这个村子为什么不下雨啊?”落花流水应付完另一个沉默的村民,眼睛都发直了:“村子里人的嘴真是一个比一个硬, 压根就掰不开。” 刚才他倒是遇到了一个好像能说上话的胆小村民,但是绕了半天, 绕来绕去, 那个村民从门口大黄今天吃了几根骨头再到村口阿娘和隔壁大叔的八卦,什么事情都说了个干净,就是不说这个下雨的问题,搞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 “根本就说不了吧。”余音袅袅难免也产生了这种想法:“根本没有人愿意说村子里的问题, 所有人都缄默不言,好像这样就能把事实掩盖过去一样。” “那刚才的那个人也不行吗?” 独狼突然想起那个被小齐先生拖走的老人, 相比于其他的闭嘴严实的村民,他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但也提到了一些“造孽啊”“神仙”之类的话。 “如果能靠着这个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就好了。”神采奕奕回想了一下被拖过去的方向:“不如咱们去找找他吧, 那个人应该不会轻易就灭口自己家的村民吧……” 说干就干,余音袅袅和落花流水的行动力也不是一般的强,提着笼子就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小齐先生把老人往他那边拉, 好像拉进了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 门口有守卫, 但是等级不高, 他们很轻松的就能干掉,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去。 黑色的砖块房光是看着就觉得十分老旧,鼻尖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味道, 像是潮湿的青苔和泥土混合的腥气,门口还是亮堂堂的带着光,走进来就变了个样子,阴森森得不像话,背景音中仔细聆听,还能听到什么金属器械摩擦的声音,丁丁当当,在这种过于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有几分诡谲。 余音袅袅停下了脚步。 他的前方就是关押着那位老人npc的牢笼,似乎是因为对方年老体弱,他身上连一副镣铐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把他关在笼子里,身边还放了水与几个干饼子。 他看到身旁有人过来也不抬头看,双眼无神的凝视虚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想要和他们攀谈的欲望。 “好像不能对话啊。”落花流水换了几个角度,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能和对方说话的选项。 第87章 余音袅袅也转了几圈,发现确实如此。 “我们等一会儿看看。” 有些游戏npc虽然自己不能对话,但是偶尔会在头上冒出很多气泡,其中也会有一些关键性的彩蛋或者小讯息——没准这个老人就是这个情况也说不定呢? 等了半天,老人头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冒出来,落花流水等得烦了,一个侧身,手中的笼子碰上了对方的铁丝网,陈恭在那一瞬间,发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选项。 【清晨挽风】:我这边好像能够对话。 【清晨挽风】:我去试试。 不知为何,老人接受了他的对话选项,刚才还浑浊的眼神霎时间变得清明起来,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像刚才那样无神,他仿佛吃进了什么灵丹妙药,死死的抓着笼子,恨不得透过那几条铁丝扑到清晨挽风的面前。 他凑的这么近,陈恭才看清楚,这名npc的眼睛瞎了一只,并且显然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看起来已经腐烂化脓,只是在最低限度的维持自己的生存而已,其中隐约可见一些肮脏的污血。 他还剩下的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虽然浑浊,但是却像是又什么光芒在其中流转一般,亮得不可思议。 “你……你!” “你到底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从喉咙中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嘶嘶喘气声,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诡异的愉悦和兴奋。 余音袅袅有点担心,想把清晨挽风从那边挪动,但就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那老人的反应也十分剧烈,看起来就像是被抢走了什么保命的东西一样,刚才还精神的看着清晨挽风,这一整,他剩下的眼睛狠狠的盯住对方,还有一边呆愣的落花流水。 “好啊,好啊,你果然和那群人是一伙儿的!”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神仙…神仙是会把你们都净化的!” “红莲业火!焚烧一切的红莲业火!” 在疯疯癫癫的嘟囔了好半天什么东西之后,老人的身体像是终于承受不了这种过大的压力一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地牢里,完全昏迷过去,看样子好半天都不能继续说话了。 “……”余音袅袅沉默一会儿:“他在说什么?好像跟我和落花有关系。” “我也看到了。”落花弱弱的举起手:“他刚才瞪着我跟音音姐说的话。” 零零碎碎的信息总是通过这种地方扔下点关键碎片,但是没有一段剧情是能让他们串联起整条故事线的。 【清晨挽风】:会不会和我们身上带的东西有关? 神采奕奕看着众人各不相同的服装,摇了摇头:“咱们不都是玩家自己配的衣服吗?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但是好像不一样吧。”独狼摸着下巴:“你看啊,副会长和这位兄弟就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是外面的,还被村民当宝贝一样呵护,咱们还得被抓被打的,现在还要被缩小关在笼子里,这明显就不是一种人嘛!” “是。”余音袅袅看着地牢中昏迷的npc:“而且,他对我和落花的敌意很大。”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那个小齐先生也很在意这个npc,对其他人都是很和蔼的模样,却单独把这个没有说什么话的年老人关进了地牢里。 【清晨挽风】:或许,这个村子也存在着不同的阵营呢。 【清晨挽风】: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一点。 【清晨挽风】:这片地牢。 哪怕变成了小小的模样,陈恭依旧能拿出自己的魔法少女法杖,他把法杖举到空中,照亮了一片漆黑,四周黑暗黏腻的环境都在众人眼下看得一清二楚。 “我草!”独狼大咧咧的嗓音传出来:“这他妈不是我们最开始呆的那个地方吗?!” 陈恭懒散的打了个肯定的答案。 从一开始走过的那片狭窄隧道他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走到这里,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看看这里!”神采奕奕借着光走到一边,地牢里虽然很像他们之前呆的地方,但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这里好像多了几个房间。” “你这么说也对。”落花看了他说的位置,那里确实有几个小牢房:“但是吧,地牢这种地方长得都大差不差,游戏公司偷懒,就做了几个一样的然后再贴图也说不准。” “不。”余音袅袅否决的很快,他快步来到他熟悉的牢房边:“这个图案,和我的一模一样。” 他当时呆的那个地方也有这个黄铜标记,因为在空荡荡里的房间很显眼,他记得格外清楚,那个黄铜图标也是空心的倒三角,位置也和他记忆里的没什么出入。 他们又在周边看了看,确认这个地方的各种布局和他们最开始所在的地牢没什么差别。 “等等。”神采奕奕挠了挠头,指着自己面前的一块砖:“我当时被绑着只能往前面看,我记得这块砖当时好像坏了啊?” 第83章 他说的地方是一块砖头。 墙面的上部很清楚的有一块截然不同的砖头, 稍微凸出来一点,格外显眼,看起来与旁边其他的砖头一模一样, 但是整体来看,这种细微的差别其实并没有什么突兀的。 “真事儿吗?”独狼不大相信:“咱们当时黑漆漆的地方也没有呆多长时间啊, 万一你眼睛花了看错了怎么办?” “你怎么怀疑我的视力!我当时看得很清楚而的!”神采奕奕一下自己炸了毛,整个人恨不得跳起来为自己辩解:“我当时都被捆绑成那个样子, 视角都挪动不了,只能看着前面的那一个方向, 肯定就把能看的东西都看到了啊!” 独狼不信邪的去看了又看, 最后才肯定,那块砖头的位置确实是神采奕奕当时被绑在上面能看到的方向。 “就算是这样,我们又能怎么办呢?”余音袅袅陷入了沉思:“如果这间牢房真的是我们最开始的那一间,那么现在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清晨挽风】:那要不要等一会儿? 陈恭放下键盘, 缓慢的打量着屏幕中的画面,整个地方就像是被什么雾气包裹住了一半, 让人看的不太真切。 “清清你刚才说什么?”神采奕奕摸着下巴:“不对……是打字打了什么,不管不管,你说让我们等一会儿?” “也有道理。”余音袅袅扫视一圈四周:“如果砖头代表着这个地方是我们曾经呆的那一个, 坏了和没坏,又代表着什么呢?” 【老人】:“咳咳……咳咳!” 众人还在猜想,刚才倒地昏迷的老人猛地站了起来, 整个人剧烈的咳嗽着, 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脏都呕出来一般。 “你, 你……”老人的眼神盯着清晨挽风,枯瘦的指尖也锁住了他的位置:“你要,你要……” 他说得太过用力, 整个人脖颈上的青筋暴起,看着都让人心中发憷,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脸上那种狂热和诡谲的神色:“你要……毁掉这个村子!” 他最后一句话似乎用掉了他浑身的气力,完全的倒在地上,不像刚才那样还能支撑着起来,刚才还好好的老人变成了一张没有生气的皮肉,泥巴样瘫成一片,从他的心脏位置,有一簇苍白的火焰冒了出来,焰火越燃越大,越燃越大,如同吞噬了那老人一般,一寸寸的把对方的身体化为齑粉,自己反而变得越发壮大。 那火焰跳动了几下,直直奔着他们跑了出来。 众人猝不及防,只能慌忙的躲闪,那火焰也不会追踪转弯,直勾勾的按照自己原来前进的方向走,奔着后面的牢房蔓延,竟然进去点燃了一块转头。 “砖头……你们快看那块砖头!” 落花流水提醒的声音毫无意义,因为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在那块被“点燃”起来的砖头身上,正常来讲,燃烧会伴随着物品的烧灼和粉尘灰末,而那砖头却不然,明明是个不能燃烧起来的石头,却在那火焰的影响下,从身上掉了不少大块碎屑下来, 扑棱扑棱的,虽然火焰的燃烧没有下去分毫,却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眼前这幅场景显得更加诡异。 然而,那刚才还在肆意燃烧的火焰,猛地消失在原地, 不止是那块砖头上的火焰——还有那老人身上的,刚才牢房蔓延而出的,一切的火焰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些它曾经吞噬过的痕迹,老人只剩下几片衣服的碎屑,那块砖头明晃晃的缺了一角,地上甚至没有几片残留的灰烬。 “你们……你们!”小齐先生踩着点一样冲了进来:“你们都做了什么好事!” 他气得眼歪嘴斜,整个人已然红得充血:“你们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卑鄙的外乡人!” “道长,我原以为你们二位是个明事理的,今日怎么做得这般糊涂!”小齐先生跪坐在牢房前,拼命的去扑腾那老人剩余的几片衣服,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被地下的脏污弄黑了。 他头上冒出几个省略号,显示可以对话。 第88章 余音袅袅小声问了一句,得到大家的一致肯定。 【与[小齐先生]交谈。】 【是y/否n】 【是】 【系统温馨提示:这个选项关乎到本次活动剧情的重大转折,再次确认一遍,您真的要选择是吗?】 【是】 【系统温馨提示:选择一经选定,不可更改,不可回头,人走阳关道,鬼走独木桥,您还是要坚定选择吗?】 【是】 被突然对话的小齐先生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也没说话,只是跪坐在原地,看起来和之前呆滞的老人别无二样的麻木,刚才他身上还有点青年人的锐气,这下完全消失,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几十岁那般。 “你们要做什么呢?” 他一脸颓唐。 “明明只要放弃任务就好了,无根水,无根水,我们正阳村哪有这种传说的东西!” “我们这已经几百年都没下过雨了!” “几百年?” “对啊,就是几百年!”小齐先生刷的一下起身,脸上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无奈:“我从小到大,这个地方,一次雨都没下过。” 正阳村原本就是个偏僻的村庄,这里的人们都很友善,村子中也从来没有什么恶性事件发生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除了没有雨水降临外,这里的一切都称得上一句世外桃源的赞美。 但是,水是万物之源,水源这种东西,一时没有会造成各种小问题,但如果持续这样,就很容易造成更大的祸端。 “我知道你们很好奇我们这个地方不下雨我们该如何生存。”小齐先生干脆的坐了下来,眸色中带了点沧桑:“我们村后有一口井,每人每户定点定量的去打水,这口井的水早足够丰富,只要我们每天都按照自己的份额打,就不会出问题。” “但是,有一天——那还是我们的大爷爷所讲述的故事。” “这口井干涸了,村子里的人们议论纷纷,没有人清楚这口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村内的妇人洗不上衣服做不了饭,孩子们也不能清洁皮肤,他们只知道水没有了,从而由内而外的变得慌乱。” 人们开始相互指责,有人埋怨对方平时总是多打水,有人骂邻居总是从他家的水桶中偷偷取水,还有人干脆辱骂上了这口井,还有这片村庄恶劣的环境,说这里一定是不被神仙所在乎的土地,哪有地方几十年还没下过雨的! 但是大爷爷站出来了——大爷爷是个村子乃至附近一带都出了名的智慧长者,他说的话就如同神谕一般富有威严,他一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默默的等着这位说话。 大爷爷说:“我亲爱的同胞们啊,这是妖邪作祟。” “有妖邪偷盗了我们的水源,它们要抢走我们的生命啊!” 【妖邪是什么?】 【真的是妖邪做的吗?】 【系统提示:此选项关系到活动剧情最后发展,请谨慎选择!】 毫不犹豫的,余音袅袅选择了第二个。 小齐先生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又变成那种放松又无奈的笑容。 “道长还真是敏锐。” “那你们觉得呢?在当时那样一个摇摇欲坠的村子里,这件事应该归于村民平日里的肆意开采不加节制,还是妖邪们作祟偷走了世外桃源中这一片宝贵的水源?” 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总会有种争端发生,村子中并不像平日那般和谐,人们私下的争吵憋在心里,只是碍于明面而没有说出口,今天谁多拿了一口水,谁昨天偷偷的喝了邻家一口水,这种细小而密集的矛盾就像是日常习惯一般盘根错节,积攒着只等待最后一切爆发的时刻。 ——水源只是个导火索。 【大爷爷是谁?】 【大爷爷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这个选项上,众人犯了难,毕竟之前跟着村民问过大爷爷的问题,大家说的都不多,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忌讳,如果其中真的不能说,那就浪费了这个询问的机会,更何况,后面那个这么做的理由显然看起来更有被询问的魅力。 落花流水自告奋勇的点击了第二个。 “大爷爷……大爷爷那样的人,自然什么都料到了!”小齐先生的神色悲怆,双手握拳,重重的砸上了身后的墙壁,鲜血顺着他的指尖留下来,他却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我们现在想的这些,大爷爷自然也能想到。” “但这些重要吗?”他问自己,好像也在问别人:“妖邪的生命比起村子的和谐更重要吗?” “附近林子里的妖邪总来村子里偷吃食物,偷偷穿走妇人的衣服……但是也有迷路的幼儿被他们送了回来。”小齐先生浑身脱了力,狼狈的再次滑落到地上:“这一切真的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他看着笼子中被关着的三个小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指一动,三人就变回了正常的体型大小,只是身上还保留所谓“妖物”的特征。 “你们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别再靠近正阳村了。” 【系统提示:[小齐先生]进入不可对话状态。】 看样子已经无法从对方嘴里再抠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陈恭摇摇头,对着身旁的众人比了个无奈的动作。 “不是,我倒是想离开,但是我他妈在做游戏任务啊!”落花流水无语:“这老逼登也不是存心想放我们走的吧?!” 第84章 “清清, 你来这里,这里有一点果子可以采摘,能够回复体力。” 余音袅袅叫住了一旁的清晨挽风, 指着自己身后的一些红色果子。 游戏中也是有人物精神值体力值设定的,虽然一般的玩家都会自己带上足够的食物, 但如果在任务场景中存在食物的话,多数人还是会选择节省, 直接用场景里面能够直接食用的食物。 看着清晨挽风在一旁吃果子的动作,余音袅袅松了一口气, 发呆的望着远处。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地方有三天了。 在这三天中, 无论他们向哪个方向走,结果都是回到正阳村,就像是一场诅咒一样,众人在里面绕来绕去, 最后还是会见到村子口烂醉如泥的小齐先生,小齐先生已经不是最开始那股十分有精气神的少年人模样了, 他看起来更加的颓废,就像是一个到暮年的死气沉沉的老人,无论别人问他什么, 永远都只能得到三个省略号——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别人问的一个字也不听。 更诡异的是, 村子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几个人管他, 大家似乎对这幅场面习以为常, 维持着一开始那种麻木的状态,但每次新的一天过去,这种平静就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村子中的活跃npc也越来越少,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们说,这地方到底咋离开啊?”独狼啃着果子,看着自己头上的体力值慢慢回升:“不会真的要找到那劳什子的无根水吧,这里都这么久没下过雨了,咱们几个外乡人,就算是系统玩家,也很难找到什么办法降雨。” “我觉得是得触动剧情,但现在找不到怎咋办?”落花流水有样学样,也跟着啃起了果子:“咱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转了这么久了,坐了一大天,我屁股都快麻了!” 那个老人看起来是已经死无全尸了,小齐先生又天天不说话装沉默。 神采奕奕硬拖着不吃东西,顶着快发红的体力条在小齐先生旁边来回乱窜,这几天就属他最不死心,在小齐先生旁边一个劲的观察,恨不得晚上都住在这里,企图发现点儿能改变现状的线索出来。 “神采,你体力条都要没了。”余音袅袅无奈的声音传出来:“快来这边……”吃点东西。 他还没说完,神采奕奕一个惊呼:“我知道了!我就知道这人身上还有线索!” 他起了精神,闪现过来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果子,把头上的体力值又补回到一个丰盈充足的状态:“你们看看他的围巾!” 小齐先生在最开始就戴着围巾,这条围巾跟着他跟了不少时间,几乎人人都对这个东西有印象。 “围巾?” 独狼最先回头,那条颜色质朴的围巾上面什么都没有,顶多有几个补丁。 “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你个大老粗!”神采奕奕翻了个白眼:“清清~你快看看他贴近胸口那个位置的金属标记~” 神采奕奕驰名双标,刚对独狼骂骂咧咧完,对着清晨挽风就换了个语气,温柔得不行,生怕自己声音大一点儿就把人家冒犯到。 “怎么?就准清清妹妹看,我们这些人不许看呗?”独狼一个转头,把眼睛睁得不能再大:“让我也看看怎么个事儿?” 贴近小齐先生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极其黯淡的黄铜色勋章,只在动弹的时候微微闪着光。 “这和我房间的那个好像长得差不多。”之前没有机会好好观察对方身上的东西,余音袅袅皱着眉,又看了一下:“大体上差不多,但还是不太一样。” 第89章 都是反过来的三角形,但是余音袅袅记得自己那边的三角形上有着繁琐的花纹,和眼前这个朴素版本明显有着更大的差别。 他把目光慢慢投放至远处,无论是之前打的怪物还是独行孤狼所说的什么镇妖塔,这神秘的黄铜三角都如影随形。 清晨挽风试探性的选择触碰,屏幕中小萝莉的指节轻轻的抚摸上了那围巾。 “!” 这几天一直都没什么反应的小齐先生终于有了动作,他的眼中好像有火光闪烁,指尖一动紧紧的握住了清晨挽风的手:“你…” “草了,他一个npc怎么也敢捏我家清清的手!”神采奕奕在底下小声bb:“什么档次,也敢碰清清这样的人间天使!” “闭嘴!”落花流水没忍住,线下给对方一头黄毛来了个暴击:“好好看剧情!” “——诶呦!” 那黄铜三角的光芒慢慢扩大,最后变成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耀眼色彩,和小齐先生眼中的,和那老人身上的——和那苍白火焰一模一样的。 “大爷爷好像说过这些——”小齐先生眼中的光芒慢慢凝聚,最后也窜出了一团苍白色足够夺人眼目的焰火:“你……” 那团焰火向着外面延伸,直至掉到了他的围巾上,黄铜被火焰擦亮,演变成一种朦胧的燃烧的状态。 这股朦胧的火忽的扩大,把小齐先生整个人都吞没在火焰中。 “他现在是怎么个事啊?”落花流水用了几个道具,都没办法把对方从这种燃烧的状态中解救出来:“他现在跟那个老人一样都燃烧起来了,如果不管管,我感觉咱们的人物线索又要断在这里了!” 他焦急的再次泼了一桶水上去。 却没想到那火焰直勾勾的熄灭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一个老人走了过来。 “老人”这一点是他们根据这个人的行动速度和部分的性别特征判断的,他露出的手青筋盘根错节,如同一棵老树的根,手里那根拐杖也和他一样充满风霜,几乎被盘出了包浆,黑亮黑亮的——除此之外,这个人的一切都蒙在长长的黑袍下面,完全看不见他黑袍之下的脸色和身材是什么样子。 “小齐。”他的声音过分嘶哑,如同有砂纸重重的磨过众人的耳膜:“你们还是这么做了。” 他再次挥了挥手,奄奄一息的小齐先生就又恢复如初,连醉酒的那种迷蒙也被去掉了,他半跪在地上,沉默不语,只有一双眼睛中满是愧疚,他愧疚的对象似乎是这个老人,又似乎是别的什么东西。 “让你守护了这么多年正阳村,果然还是等到了这一天。”老人的语气无悲无喜,带着一种早就已经明了的了然:“你不必愧疚,命数本就如此。” “大爷爷……我——”小齐还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吞回了喉咙中:“是,我知道了。” 他起身向后走去,默默消失到了黑暗中,余音袅袅反应过来想追着对方过去,但是现在这个场景似乎已经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角色没有办法在这个空间内做些什么。 大爷爷黑袍下的眼睛似乎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一声悠长的叹息传出,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跟我走吧。” 这人领的路是一条幽长的黑暗隧道。 “你们可知,正阳村为什么不下雨?”大爷爷走的很慢,语气也没什么情绪,但就是让人觉得十分有压迫感:“你们对这里知道多少?” 【因为过度使用……】 【因为妖魔……】 刚才已经从小齐先生的话中知道不少讯息,众人讨论了一下,直接点击了第一个选项。 “过度开采?过度使用?”老人冷哼一声:“那只是井水而已,天上下的雨和地里来的水有什么关系?” “对哦。”落花才反应过来:“小齐先生刚才只说了这里因为井水枯竭出问题,最前面不下雨的事情没说啊?” 【这里为什么会不下雨?】 【询问解决方法。】 这次,还没等他们选择,两个选项径直在空中闪烁了几下,变成红色消失了。 “我来告诉你们吧。”老人停在原地,尽头不是什么幽暗的密室,只是一片空旷得不行的荒郊野岭。 “因为这里的人对神仙不敬,触了神仙的霉头,他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整个村子的人所做的那些事,正阳村原本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就因为生活在土地上的这群人……他们……他们他们自己就是妖魔!” “你们以为妖魔是什么东西?!” “正阳村这么小的地方,周遭哪里来的妖魔!那都是人!活生生的人!”大爷爷突然疯狂的开始大笑起来:“活人…不对……不对!他们都死啦,哈哈哈哈哈他们都死啦!” 霎时间,周围风雨大作,黑压压的云朵迅速攒动起来,但却没有任何的雨珠落下,那大爷爷身上的黑袍终于滑落,露出他底下的全貌来,那张脸赫然是刚才余音袅袅和落花流水所见的僧人无尘。 “我靠!”落花流水不可置信的指着眼前的人:“这游戏应该不会给npc和反派角色安排同一个建模吧?!” “就是刚才那个叫无尘的僧人。”余音袅袅抿着嘴唇,目光紧紧盯着他:“注意他头上!” 无尘的头上不知何时浮现了一个东西,这东西,作为玩家的他们再熟悉不过——那是代表敌对生物的红色血条。 【系统提示:boss[僧人无尘]已经出现在副本活动中!请玩家迅速集结将其击败!】 【系统提示:击败[僧人无尘]将获得大量奖励!】 无尘已经完全狂化完毕,虽然还穿着身上的僧袍,但已经有大量的黑色腐肉冲破了他的衣衫,像黏液一样挂在他的身上,能看见其中猩红色的器官和肌肉组织,他的脸也不是最开始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而是迅速的腐化,上面有很多老年斑一样的痕迹,露出几处白得可怕的骨头。 两条红得发黑的血肉触手从他背后伸了出来,仿佛长眼睛一般,对着众人的身躯虎视眈眈。 神采奕奕最先沉不住气,冲上前的匕首就向着对方划了几下,但好似打滑一般从对方的触手上脱落,别说刮血皮了,压根就看不出来眼前这人掉了血,神采奕奕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匕首,又看了一眼对面的boss血条。 那血条还是红澄澄的模样,落在他眼睛里面几乎是明晃晃的嘲讽了。 “我靠!”神采奕奕叫了起来:“我他吗冲过去给人家刮痧了!” 余音袅袅人狠话不多,对着无尘的攻击直接硬碰硬的打了回去,他角色修的是套偏灵活的剑法,连招舞起来的时候婉若游龙,是极具观赏性的白衣女剑客,但青白色的技能特效打到那触手上也留不下什么痕迹,他不甘心,想更进一步直接攻击本体,却都被那触手滴水不漏的挡了下来。 “这家伙不是一般的难对付!”他咬着牙,争取和神采奕奕一起牵制住眼前的僧人:“独狼和落花准备好!清清,你看看能不能逮着空隙攻击他的本体!” 终于被点到的陈恭伸了伸手掌,键盘飞舞间,屏幕中的小萝莉就直勾勾的向着boss冲了过去,明明其他人也在攻击他,但是只有清晨挽风凑近的时候,无尘看起来如临大敌,几乎有大半的触手都用来阻挡他前进的走位了。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几次。 陈恭的耐心十分充分,就拿着那根少女心的魔法杖,左戳戳右戳戳,触手过来他就很好脾气的收手,扭扭手腕又等着戳对方的别的部位,如此循环,哪怕触手也存在弱点一说,无尘的血条终于艰难的掉了一点点,神采奕奕牵制着其他触手,看到对方头顶血条终于有了变化,恨不得立刻抱着面前小萝莉的腿大哭。 刮痧刮了这么久!终于出现希望了吗! “清清清清!”神采的语气就像只高兴的小狗:“咱们稳住,如果是这个打法的话,咱们慢慢磨过去就行!” 不怕boss血条长,就怕boss的机制复杂,只要摸清了boss的机制,打怪时间长一些也没有关系,总会有把这个boss击败的一天,清清现在能够对对方造成伤害,他们只要维持现状就好! 神采奕奕的想法很好,他一边想一边等待着清晨挽风的回答,清清一定是可爱的点头再回一个“好”吧! 在对方期待的语气下,陈恭十分不负责的停下了动作,失去了攻击目标的boss和看到他停下的队友都十分茫然。 他敲敲手指,打下来一个问题。 【清晨挽风】:反派boss能对话吗? 第85章 “啊……啊?”落花流水还在叠buff, 闻言按技能的手都慢了一瞬。 “不是,清清,你没开玩笑吧?”他笑着给清晨挽风这边丢了一个治疗技能:“你看看boss头顶那个明晃晃的血条, 再看看咱们现在做的事儿,不说这个游戏了, 一般游戏有几个到这种地步还能和boss对话的?” 第90章 “不不不!清清你大胆去试试!”神采奕奕一边往boss身上丢着匕首,一边艰难的腾出心思支持陈恭:“万一呢, 这玩意儿万一呢!” 陈恭的目光在周遭转了一圈,其他人的态度大多是落花那样, 即便有的人没说话, 但也能从他们丢技能不停的动作上看出来。 哪有正常玩家想着用嘴炮打游戏boss的呢? 这边看清晨挽风沉默,神采奕奕还在不断说话,出声支持自家cp的话。 落花流水看着屏幕中的小萝莉,顶着一旁度奕几乎快要杀人的目光摇了摇头, 他承认之前这个清晨挽风的操作确实很好,但也仅限于此了, 毕竟网游就是网游,是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嗯? 刚才就一直沉默的清晨挽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无尘的旁边,拿着手里那根纯白色的法杖, 整个人默默站在那。 无尘身边有红黑色的触手阻挡,独行孤狼刚想去支援,却被余音袅袅一声呵住。 那可怖的触手虽然从四面八方的攻击清晨挽风, 但是并没有出现问题,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墙壁把两个人区分开来, 触手尖只敢在她人物建模以外的位置试探,在空气中无头苍蝇般摸索几下,最后自己缩了回去。 偶然有几只好像逃离了这条防线的触手, 也被清晨挽风灵活的走位躲避了过去。 她在那个位置站了许久,那小小的手臂一直在向前伸出,从建模的动作上,就能看出对方一直在点击着屏幕。 “她真的要尝试和boss对话吗?”落花流水喃喃自语道:“不管怎么说,这都……” “……”哪怕是觉得足够相信清晨挽风的余音袅袅,闻言都难免沉默。 不是不相信她的实力与水平,只是这件事太过惊奇,放在游戏中也没人这么做过,被对方乍一下的提起,就显得极为古怪。 “喂喂,很抱歉打断你们的思考。”独狼声音中带了点儿恼怒:“但是你们管管旁边这个啊!” 不知从何时开始,场地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建筑物,说是建筑,但也只是堆砌起来的华丽台子,上面还有一些气球彩带之类的东西,落花流水记得这个,这是商城中的小道具,一般用在庆祝的场合,气球爆炸还会掉落一些加体力的小糖果。 但是最让他们惊讶的不是这个。 “喂!!!!”黑衣刺客高调的站在那华丽舞台的最上面,手里拿着一个烟筒一样的东西:“清清——!你要加油!我永远相信你!!”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片场地中都突兀的炸开一声,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明亮得把整片夜空都映照的五彩斑斓,神采奕奕还在上面一个劲的挥手,对着清晨挽风的方向,一刻也不停歇。 “神采!”余音袅袅早就习惯了自己弟弟这幅做派,但还是难免心下一惊:“你在做什么?” “袅袅姐,我这不是给清清加油呢吗!”神采奕奕不以为意,声音乐呵呵的:“你看看我这架势够不够隆重?还有清清,你喜不喜欢我给你的祝福?” 神采奕奕往游戏里面砸钱的动作是一点都不迟疑,那些道具疯了一样的持续购入再使用,几乎不间断的焰火持续了好一阵子。 他还没等到回答,就听到耳机中传来一片沉静的声音。 “烟火,继续放。” 场面中还有各种烟火的声音,神采奕奕没多想,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被余音袅袅的动作惊得继续放的动作都停滞一瞬,自家这位一向沉稳的表姐竟然开始疯狂的开始从商城中购买烟火,大片大片的焰火升上夜空,又有无数亮白色灰烬垂落,霎时间,整片地图都是烟火落下的壮观场面。 烟火的声音完全沉寂而下,刚才还狂暴的无尘诡异的平静下来,身上满是创口,衣服也破碎得不成样子,但是脸部已经完全恢复了,恢复了最开始那副悲天悯人的脸,整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无比的平和,隐约透露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他的双眼无神的看着远处,盯着这群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玩家。 【无尘】:“没想到…你们真的破除了这里的诅咒。” 【无尘】:“雨……我有多少年,没在这里见过雨了。” 他苍老的手掌伸出,颤颤巍巍的握住几片烟火的碎末,目光中满是怀念。 “等等等等?” “他在说什么呢?” “雨???” 麦里炸开了锅,落花流水不敢置信的看着一旁落下的烟花特效:“这就是雨?怎么可能?” 【清晨挽风】:利用了一下bug呢qwq 【清晨挽风】:原本只是试试的,没想到……[小熊害羞] 陈恭握着键盘的手打了个转儿,神色轻松了几分。 作为一个和其他人一起经历过整个游戏流程的玩家,他知道的并不比别人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根所谓魔法少女法杖的原因,npc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微妙的不同,而且,也是最关键的让他走出探索的这一点——是无尘的触手最开始并没有攻击他。 摸完了这所谓的雨,无尘的目光转向了最前面的清晨挽风,他艰难的在自己的衣衫中摸索半天,摸索出了一个黄铜徽章。 这次的徽章和前面几次的都不同,上面的花纹繁琐而厚重,肉眼可见的华丽古朴,上面两个三角形叠在一起,既正又反,古怪的样子形成了最让人顺眼的和谐画面。 【无尘】:没想到…他百年之后,竟然又出了一个能让妖人之间和谐相处的人物。 老和尚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但还是硬撑着这一口气,想把自己的故事讲述完成。 几百年前,正阳村就是一个极其排外的村子,村子中的村民相处都十分和谐,但是,一旦遇到外来的妖物,村民们就完全变了一副嘴脸,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久而久之,这般桃花源的地方也没有妖物敢靠近,无论是善良的好妖怪还是作恶的妖物,都清楚这个地方对他们的不欢迎。 【无尘】:但是…大爷爷不一样。 陈恭皱起了眉毛,显然,他也没想到,这个大爷爷竟然不是无尘,而另有其人。 大爷爷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智者,他什么时候在村子中出名的已经无从得知了,无尘的记忆也不多,只是他记事开始,谁家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都要去问问这大爷爷,对方说了什么,他们就得按照这个去做,而且大爷爷解决问题也十分得当,但凡是来找他回答问题的,都能心满意足的回去。 无尘面露怀念。 “在那时,也是大爷爷一点点纠正村民的观念,慢慢的,正阳村中的妖物和人类已经可以正常相处了,人与人之间,妖与人之间,大爷爷只要一出手,没有人是对他不服气的。” 但是好景不长,大爷爷到底是个凡人,凡人就脱离不开生老病死的概念,有一天为了解决一个小妖怪与人之间的问题,冒险去了森林,被里面凶恶的妖物杀害了。 【就没有人保护他吗?】 【他死后呢?】 陈恭乐于听故事,一点儿都没犹豫的点了第一个。 “保护?”无尘咳嗽得十分剧烈:“大爷爷本身就十分强悍,妖物也会保护他,只是那天他独自出门,碰上的又是十分凶恶的大妖。” 自身年迈,又撞上了无人保护的局面。 “最可怕的一点就在这。”无尘的嗓音开始颤抖,流出几分悲怆:“大爷爷做了这么久的事情,就是为了让人妖之间和谐共处,结果,最后自己却死在妖物的手里。” 而这,是村子里的人绝对无法接受的一点,大爷爷在村庄里活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是单单一个人那么简单,他更像是离不开的定海针,村子人的脊梁骨,他那样突兀的倒下,村民们一时间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他们做了什么?】 【村子是从这之后走向衰败的吗?】 其实说到这里,后面的剧情也不是不能猜测成型,陈恭看了看旁边好像很期待的神采奕奕,耸了下肩膀。 “他们做了什么…?”无尘的咳嗽戛然而止,这种停止太过突兀,显得他接下来的大笑也变得正常起来:“他们…他们杀了村子里的所有妖物。” 愤怒能够指使人做出一切他们平时所不敢去做的事情。 村民们也不例外,那些平时被压抑的情绪,被大爷爷所掩盖下去的矛盾与冲突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食用斩杀或者拔下毛皮去卖钱,村子中的妖物虽然强大,但是耐不住人类的计谋,他们用上了所能用的一切手段,整个村子都飘荡着浓厚的血腥味。 “如果只到这里,正阳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般样子。” 像是看透了众人心底的疑虑,无尘再次坐下来,不仅不忙的说着话。 “大爷爷总说,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存在,我小时候不相信,以为大爷爷就是顶天强大的人,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最开始是一个村民的背部发痒。 第91章 奇痒无比,无论旁人怎么挠刮,亦或是什么传的神乎其神的药膏草药都不好用,他最后甚至要痒到用背部磨蹭砂纸,每天都要把自己的皮肤磨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直至有一天,旁人一整天都没有再村子中看到他,率人前去探查,才发现那村民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中。 有人前去拍他背脊,手下却并不是人体的厚重触感。 ——而是鸟类的羽翼。 “这或许就是神明给正阳村的惩罚。”无尘呆愣的望着远处:“村民们一个一个的,都变成了妖物。” 亲眼看着自己慢慢变成自己最不想变成的样子是什么感受?村民们或腿痛,或头顶生疼,慢慢的看着自己的身上长出那些绝对不属于人类的物件,看着自己长得越来越像当初被自己亲手斩杀的妖物。 【……】 【那你呢?】 虽然狂暴的无尘看起来不正常,但毫无疑问,他现在看起来还是个正常人,村子中的居民看起来也是如此。 “我?”无尘低下头:“村子中还是存在正常人的。” “那些不曾参与屠杀的人,就从这场妖化中平安的存活了下来。” “然后——”无尘猛地抬起头,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足够诡异的笑容:“然后他们都死了。” 神采奕奕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屏幕前的身体都不由得后倾些许。 无尘在旁边扫视几眼,伸手拿起一个豁了口的碗,看着碗中喃喃自语:“水啊……水……” “已经多少年……没有喝过水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利用了bug的原因,那碗里并没有水,然而无尘还是做出了一个一饮而尽的动作。 紧接着,整个世界开始晃动,像是平静的湖面忽的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水波一样的纹路慢悠悠的晃荡开来。 无尘,小齐先生,村庄——刚才他们所见的一切,随着这波纹的晃动流散飘荡,最后聚集到一起,干枯得流沙般飞入了他们身后那金光闪闪的浮屠塔,浮屠塔的塔身逐渐变得黯淡,原本空荡荡的楼层中传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嗡鸣,众人看着那,眼睁睁的看着被封印的妖物飞速的把那塔填满。 一层一层,塔身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变得陈旧,最后一层,也是最高的一层,无尘狂暴状态后的脸赫然映入其中,那张脸已经被封印在石像中一般,附上了厚厚一层青苔,无声而肃穆。 不知为何,远远望去,这座塔的模样竟然和他们印象中正向摆放的黄铜三角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清晨挽风][余音袅袅][独行孤狼][落花流水]完成副本[屠妖塔]!】 【系统提示:恭喜全服拥有第一个达成副本活动[屠妖塔]的队伍!】 随着一声又一声系统奖励的通报,几人回神,发现角色已经被传送到了正常地图上。 “这就…这就结束了?”落花流水不敢置信的握了握拳头:“我怎么感觉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一头雾水的独行孤狼也是一样,虽然看着自己仓库里的新奖励满脸喜悦,但也像前者一样搞不清楚状况。 “噢噢,你们快点开活动界面看看!”神采奕奕一字一顿的念着:“屠妖塔,玩家会在开局随机抽到不同的身份,分为妖物和修士,并在途中的解谜与战斗中对抗,做出不同的选择与努力,让剧情走向不同的结局,持续百年之久的,独属于几个人的幻梦终将有被打碎的那一天,如果是你的话,你想留在虚幻的现实,还是真实的憧憬之中……” “?”余音袅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等下,我还看了游戏社区,有人打出了be结局杀了队友的,还有人变成妖物后反杀修士队友的。” 陈恭随手滑进玩家论坛。 [hot]【讨论】:qaq新副本活动太难了,跪求攻略! 【窝菜死惹】:如题,楼主是一个小萌新,之前被大佬带着打了好多游戏,这次活动刚出的时候,就有四个大佬带着我玩,结果楼主在里面好像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妖怪,又莫名其妙的被npc村民杀掉了,最后整个队伍都失败了,原本以为只有第一次不熟悉流程会这样,结果后面又试了几次,系统还是提醒我们没有打出he结局,求问大佬们怎么打的哇?! 【一个路过的萌新】:[沧桑点烟]咱也不知道,同问。 【风吹过树梢】:只有我羡慕楼主有四个大佬朋友带吗? 【靠谱成年幼儿园生】:我知道一部分,要拿到几个关键道具,还要靠着运气找齐村子中几个能说得上话的npc,就我们开的这几局来看,对运气性和玩家实力配合的要求都很高,即使是专业选手也要费很大力气,更别提后面未知的剧情了。 【窝菜死惹】[哭哭]救命!这么难真的能有人完美通关吗?! 【月下独酌】:官方能不能好好办活动,整这么一个没有人能过去的活动有意思吗?! 【月下独酌】:不是哥们儿吹,如果真有人能过去,我直播倒立洗头! …… 【白日梦想家】:我草!楼上那个叫月下独酌的哥们儿呢?出来直播倒立洗头! 【伤口康复】:+10086,快出来让我们围观倒立洗头! 陈恭的眼神在上面停留片刻,然后唇角微微弯起。 他在玩家论坛中用的也是【清晨挽风】的id名称,回复对方评论也是用的这个,他@了一下上面的月下独酌,翻到自己通关的系统界面,懒洋洋的截了个图发过去。 【清晨挽风】:[截图.jpg] 【清晨挽风】:[小兔托脸]哥哥说的是真的嘛~ 【清晨挽风】:人家好想看哥哥倒立洗头的样子呢~ 逼还没有装完,麦里突然传出了一声疑惑的问询。 “不是,让咱们继续放焰火那个人是谁啊?” 神采奕奕也回想起那声沉稳而厚重的男音。 独狼摸着下巴:“我之前没听过,是不是哪个npc的动静啊?” 第86章 “咳咳, 不是,我记得是什么npc的声音。” 余音袅袅适时地解了围。 神采奕奕挠了挠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最后还是被余音袅袅堵了回去。 “算了,反正咱们都通关了, 就当他是npc吧。”通关后的神采奕奕并没有把刚才的小细节放在心里,转眼就抛之脑后:“快看看奖励!” - “所以, 度奕同学,你这周……出勤率怎么回事?” 办公室中, 陈恭挂着完美的笑容, 打量着手中的出勤表格:“我看看……一周的课,就来了两次?” 度奕轻咳一声,心虚的把头扭到一边。 不是他不想上课,只是最近忙着打活动关卡, 那东西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再加上队友又先提出没有离开, 他舍友梁湖甚至还在和他一起打,多重因素之下,他甚至没什么机会扔开电脑, 一打就是一天,哪里还能想得起来自己是还有课没去上的大学生呢? “孟老师很生气。”陈恭放下纸张,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 另一只手在桌面上缓慢敲击。 哒哒、哒哒。 一声又一声, 度奕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哪怕想咽口水都要努力憋回去。 孟老师是学校中出了名严格的教授,被同学们戏称灭绝师太的存在,平常度奕根本不敢逃她的课, 只是最近…… 而现在,她生气的话…… “学长!学长!”度奕嗷一嗓子就扑到了地上,狠狠抓住了他的大腿,恨不得鞠起一把鼻涕一把泪。 “咱们是学长学弟的交情!”度奕的眼神中七分真诚三分悲痛:“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正巧。”陈恭面色不变,拍小狗儿一样拍了拍度奕的头:“我是代课老师,刚来x大,总是对这个地方不大熟悉的,这种时候,有个小助教挺身而出帮助我而耽误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吧?” “对对对!”度奕唰一下跳起来,整个人笑得要开花:“我最热心了!号称x大第一暖男,学长的问题我来解决!” 陈恭似笑非笑的暼了他一眼。 “学弟,这么轻松就想蒙混过关吗?” “啊……啊?”度奕看到陈恭的表情傻了眼。 合着自己还得做点什么诚意的事情才对!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自己有什么能做的。 请吃饭?不对,学长很明显是不缺钱的人,身上穿的戴的都不止他身上的了,送点礼物?这点就更不行了,搞得跟贿赂一样,x大学风又严格,别被人看到再传出去整出点风言风语的。 “学长。”度奕突然慎重的抬起头,脸上是无比坚定的神情:“我带你打游戏好不好?” “哦?”陈恭捏住兜里憋笑憋得不行的146,状似好奇:“学弟说的是什么游戏?” “就是这个!”度奕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察觉自己的能言善道。 他几乎把脑子里所有关于《长生途》的记忆都调了出来,游戏最早期宣传片的内容都被他提起来不少,他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最后才终于歇下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猛灌一大口,气喘吁吁。 第92章 “学长,我在里面还挺厉害的,还有个发展的不错的公会,你真的不来看看吗?” “游戏啊。”陈恭面露难色:“学弟你说的倒是有趣,但是我……” 不消他多说什么,度奕已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根儿。 陈恭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十分聪明的学长,没准从小到大就是别人家乖孩子的标杆,哪里接触过这种网络游戏呢,如果不知道这种游戏从而犹豫也很正常。 “没事儿!”度奕拍拍胸脯,大手一挥:“不就是没玩过吗!” “学长不用担心,我直接带你!”说到这里,度奕突然有点害羞,不自在的扣了扣手:“对了学长,我还没跟你说,我家清清也在里面,你和我一起玩的话,还能顺带看看我的对象,诶嘿嘿嘿……” “可是……” 眼见着陈恭又要说什么,度奕心里想的都是孟老师那边的平时分不能被扣掉,他立马堵住对方的嘴唇,一脸笑容:“别说了学长,有我带着你,肯定让你当上游戏里的风云人物!” “哦对。”度奕看了一眼手腕:“现在也快到饭点儿了,学长和我一起吃个饭,然后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吧!” - 因为不知道吃什么好,所以干脆来了家火锅店。 照着度奕寻思的来说,就是火锅是个很包容的吃饭方式,不吃辣的可以吃清汤,吃辣的可以多加辣,每一种食材都能在火锅中进行完美的融合交汇,简直是和第一次出门聚餐的人的最佳选择。 “学长你能吃辣吗?”度奕看着菜单,闲暇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陈恭。 陈恭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大衣,还带着围巾,里面是有些正式的衬衫马甲,他动作慢,放东西又轻手轻脚,整个人透露着一种难言的贵气,那种气质几乎使他和周围人区分开来,显得和这家喧闹的火锅店格格不入。 度奕正好看到他转动腕表,露出一截骨白有力的手腕——那是一种独属于成年男性的荷尔蒙。 好像也不是不理解为什么班里的那些女生听他的课总要坐到前排的位置了。 他不自在的扭过头,心下却在想是不是不该带对方来这种地方。 “我都可以。”陈恭微笑着点头。 【捏吗的146,这破衣服到底往哪里放!?】 【就放那,啊对对对,这里放好了,这个样子挂衣服才没有褶皱!】 暴躁的146上蹿下跳,刚才仗着其他人看不见他,已经在空中和陈恭指指点点了好几个回合,所谓的贵公子,也只是和146比划的动作迟钝了而已。 “学长,你知道吗,清清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度奕撑着手腕,往嘴里灌了口可乐,一脸害相思病的表情:“她最近游戏上的少,甚至□□也不怎么回复我了,只是偶尔说一嘴,好像说什么上课太忙了。” “她是大学生吗?”陈恭向来是肉食性动物,动作矜持,实则每一口肉吞得隐秘又大口,度奕说话的功夫,盘子中的大片羊肉就没了一大团,度奕还在撑着下巴忧伤望天,疯狂干饭的陈恭已经把桌子上的菜品吃了一大半。 “我说到哪里了…对,说到清清她……”度奕说到这里摸摸肚子,发觉自己的饥饿,刚想停住话茬去夹个涮品,却发现面前的羊肉片已经没了。 没有羊肉片还能吃肥牛呢。 度奕心态很好的转向另外一边——没有。 他皱起眉,没有肉的话,菜总该有了吧! 他看着盘子里最后一片小香菇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盘子一翻转,动盘子的那双手的主人优雅的擦了擦嘴,看着他:“这片香菇是坏的。” 沉默的度奕捂着肚子,看了一眼桌子上空空的餐盘。 他敢说,这盘子要比服务员盛菜之前还要干净! “学…学长……”度奕看了一眼对面酒足饭饱的青年,怂巴巴的低下了头:“你吃好了吗?” 毕竟是他请人家吃饭,总不能让人家吃完了再陪着他吃东西吧? “服务员。”一道清朗的声音不紧不慢:“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麻烦再上一份。” 度奕定睛一看,对方指的菜正是他刚才多夹了几下的喜欢吃的菜品。 “不好意思啊学弟。”陈恭歉意的点头:“今天课程太多,上了一天课,我看你还在说事情,就不小心把食物吃掉了,以表歉意,这顿饭我请,放开点。” 陈恭一边说着,一边还贴心的给他拿了新的菜品在附近,看着那粉嫩嫩的肉,度奕几乎要热泪盈眶。 “不,学长!”他大手一挥:“咱们千万别在意这个!今天都说了请你吃,你敞开了吃,学弟付钱!” 看着对面还要反驳着说些什么东西,度奕又拍了拍桌子:“学长你今天付款,就是看不起我!” 陈恭假动作的手指停下,抱歉的望着对面眼泪汪汪的度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宿主,你刚才吃了那么多东西心里没点儿b数吗?怎么好意思让任务对象付钱的!】 【闭嘴。】陈恭吃的肚子发胀,他不动声色的揉了一下【他自己说要付款的,又不是我吃霸王餐,再说,你刚才没吃?】 一句话打的146没话说,它舔了舔自己嘴里残余的麻酱,叽叽咕咕的又钻回了系统空间。 在这边,度奕还在叭叭,不过没有继续说清晨挽风的事情,而是说起了这个游戏本身。 “学长之前玩过这种类型的游戏吗?就是仙侠打怪公会这种?” “唔。”陈恭为难的摇了摇头。 “瞧我这记性!”度奕想起来陈恭的人设,懊恼的垂下头:“不过这游戏确实很有趣,在同类型里面也算是很优秀的竞品了。” “除了对抗,最有趣的一点,玩家可以获得很多彩蛋道具,比如说在湖里能钓上来一把咸鱼刀,在街边能遇到几个每天都换一张脸的江湖骗子npc……甚至还有人能拿到魔法少女那种法杖一样的小东西。” “魔法少女,学长你知道魔法少女吗?”度奕来了劲儿,囫囵吞枣的把嘴里食物咽下:“就是那种纯白色,整个人像天使一样降临在你身边的美少女——啊,我的清清,呜呜呜她从天而降就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的!” 度奕说的激动,情急之下抓住了陈恭的手。 “真的,学长,你玩玩游戏就知道她有多好了!”度奕一脸情真意切:“明天…不,今天,学长今天就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最近屠妖塔的活动也快结束了,正好要开什么新活动姻缘大会,可以组团一起打,然后……” “好啊。” 还不等度奕再说些什么,陈恭就轻松地答应下来。 “明天没有课,来我家一起玩吧。” “啊???” 第87章 一个敢说一个敢来。 等到度奕回过神, 自己已经坐在这位学长的公寓楼里了。 眼前的整体环境看起来十分整洁,有些不符合人们刻板印象中独居男性的形象,却十分符合度奕眼中陈恭的形象。 那个优雅而游刃有余的学长。 “学长。”度奕不好意思的把球鞋放在架子上:“你家里真干净。” “是吗?”陈恭笑了笑, 给度奕倒了一杯温开水:“突然邀请你来,我还担心这里太乱吓到你呢。” “不不不!”度奕捧着水杯, 略显局促的摇头:“学长你这屋子老干净了!不像我们宿舍那个样子!” 宿舍一向是卫生重灾区,这一点度奕深有体会, 他还在吐槽某人外卖不扔的事,完全看不到陈恭的头微微侧过去, 像是在和谁对话一样。 手里还拿着小扫帚的146:…… 【捏吗!真该让男主看看你这幅德行!】 146气的转来转去, 在系统空间中还是那副小松鼠的模样,蓬松的大尾巴晃来晃去 【怎么有人知道明天有客人还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啊!】 【水池里的盘子!厨房的死角!客厅的沙发套!】 146整个松鼠已经是完全的炸毛形态:【你知道我收拾多长时间吗!】 【好好好。】陈恭状似无辜的弯下眼睫【这不是也是为了任务能够平安完成吗。】 那双手避开146的抗拒,轻轻松松就揉到了146的脑袋瓜,毛茸茸的捏在手里缩成一团。 【你看, 146这么勤奋,得到的报酬也是能够与之匹配的, 男主这不是按照剧情线好好走着呢吗。】 陈恭的眼睛很亮,像是有细碎的星子揉碎在里面,他天生知道自己的好模样, 也懂得如何利用这幅皮囊达成一些他想要达到的事情,那双眼睛的外边缘刻意的下垂,原本明朗的青年无故就多了几分委屈, 如同脚边打转的小狗一样惹人垂怜。 他的目光正好对上一旁不敢乱看的度奕, 刚才还下垂的眼角倏地恢复, 整张面皮细微的牵动,一个堪称阳光的笑容立刻出现,露出了八颗大白牙的同时也不过分奇怪, 只让人感受到一种夏日度假般的肆意。 第93章 度奕不知道为什么红了脸,低着头只敢小口啜饮着。 【这不是很有用吗?146?】 【那又怎么样!】早就看熟悉这个人恶劣的本质,146木着张脸【你线下奔现的剧情线可是还没走呢!】 “学弟,你不是说要带我打游戏吗?”陈恭并未理会146,而是挑眉看着一边堪堪缓回来的度奕。 “哦哦哦,差点儿忘了!”度奕翻开自己的电脑包,又看着一旁陈恭准备好的电脑。 “长生途就是这个…诶?”度奕挠了挠头:“学长,你昨晚就提前下好了啊。” 看着对方干净桌面上唯一一个游戏,又看了看对方毫无杂质的信任眼神,度奕突然有种没来由的罪恶感,有种带好学生去网吧开黑的感觉,他轻咳一声,还是选择继续。 “如果从来没有玩过这个游戏的话,我们要先点击注册,然后——学长?” 度奕要点击游戏的手倏地被对方捏住了。 那双手看似骨白纤长,实则能稳稳的把他的手腕攥在掌心,上面青黛色的脉络浮现,度奕自认也算个冷白皮,在对方的衬托下却莫名显得黑了几分,他看着发了会儿呆,直到被那肌肤相贴处的炽热唤醒,度奕才觉得现在的状况好像有点奇怪。 “学长?” 陈恭垂着眸子,很认真的低下头看他。 “学弟,你真的要打开这个吗?” “啊?”度奕没听懂:“学长,我不点这个怎么能打开游戏啊?” “不是。”陈恭的力气大了些,紧到度奕几乎和他骨骼相碰。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碰到一个你很信任的人,结果那个人才是最大的骗子,你会怎么办?” 这话莫名其妙的,但度奕心中隐约有一点古怪的猜想。 这几分猜想太过朦胧,他还没有抓住这点儿思绪,就被现在的场面整的大脑空白。 “但是学长。”度奕扭过头:“咱们还是要登游戏的啊。” “度奕学弟。”陈恭带着点儿笑意的声音传来:“正对着我的十二点钟,请这位学弟转过头。” 度奕也没想明白,只是无意识的照着对方的话做,这个位置直接和弯着腰的陈恭对视,他才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听起来那般轻松,相反还带着点儿凝重的情绪。 “不管我做了什么伤害到你的,那不是出于我的本意。”陈恭抿了抿嘴。 度奕刚想说点什么笑话来调侃缓和一下现场的氛围,又缩了回去。 陈恭平时也比较严肃,今天这种表情显得格外稀奇。 “哈哈哈,学长能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呢?”度奕不自在的起身,拍了怕身上刚起的鸡皮疙瘩:“学长这幅表情,我感觉我什么都可以接受了!学长你是不是骗我没玩过游戏,实则是里面的顶级红名杀手!” 度奕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说完后突然又觉得不无道理。 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一旁的陈恭:“你别说,学长一看就是做什么都很好的类型,玩游戏肯定也很厉害。” “游戏里有个热衷于pvp的大协会,里面很多人操作都不错,学长你不会也在里面吧?” 面对男主千奇百怪的猜测,陈恭恢复了刚才的正经表情,安静的站在一边,度奕作势挪动鼠标他也只是安静的看着,并不像刚才那般去阻止他。 度奕只觉得自己手下的鼠标格外沉重。 他嘴里调侃的声音弱了下去,慢吞吞的挪动着,最后还是点开了游戏界面。 【欢迎您回到长生大陆,玩家[清晨挽风]!】 系统明黄色的提示跳了出来,度奕看到这个名字心头一震,兴奋的回头:“学长!咱们也太有缘了!你这个id跟我家清清一模一样呢!我就说,清清和学长这么好的人肯定都有相同之处的!” 146:噗 陈恭十分有职业精神的没有笑出声,而是维持着自己一脸严肃的表情,默默的看着对面的男主。 按照陈恭自己的话讲,那叫一个隐忍,柔肠百转,恨不得把自己整张脸都写满“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电脑慢慢加载。 洁白的裙摆一点点显现而出,双马尾大蓬蓬裙的小萝莉出现在两人面前,她从系统空间中跳了出来,手上最显眼的还是那根巨大的纯白法杖,上面的蝴蝶结和钻石都闪耀着能够亮瞎人眼睛的光芒——而那,恰好是度奕再熟悉不过的武器。 “学…学长?”度奕的声线开始颤抖,他收回了放在键盘和鼠标上的手,只剩下无神的双眼盯着屏幕中的小萝莉。 陈恭十分配合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哪怕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他也装的表情夸张,眉宇都拧成一团,看起来颇为伤心。 “你…你都知道了?” 还没等146吐槽自家宿主的小白花模样一点儿不像,就见刚才还颓废的男主一个起身,唰得一下,险些把鼠标碰到地上。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那声音三分惊讶四分委屈,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狂喜。 等等…狂喜?! 146惊讶的尾巴都不摇了,愣愣的看着一旁的男主。 度奕的脸上还有没有掩饰住的喜悦,他深呼吸几口气,走过来大力拍了拍陈恭的肩头。 “哥!从今往后我不叫学长了,你就是我亲哥!” 146:? 陈恭:? 度奕还在大咧咧的挠着自己的头:“不过哥哇,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快让我看看清清在哪,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对清清好的!” 度奕的目光恨不得越过卧室门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人了,左顾右盼,热烈的眼神几乎快把门烧出个窟窿来。 “你以为清晨挽风是我妹妹?” 146还没搞明白状况,陈恭就已经戏精附体,满脸嘲讽的上前,直接把度奕的目光牢牢夺了回来。 “啊?”度奕寻思了一会儿:“噢噢,没事的,姐姐也行,就是不好意思学长,我可能得叫你弟弟了。” 陈恭扯了扯嘴皮子。 那无言的目光透露出比刚才更加讥笑的意味。 “……这。”度奕的目光更加震惊了:“不是,虽然清清很可爱但是人妻我好像不大行……” “不是说喜欢吗?”陈恭面色不改,也没否认,直至把人逼到墙面退无可退:“怎么,她是这种身份就不喜欢了?” “…我……我。”度奕脸颊涨的通红:“不是不喜欢。” 清清那么可爱,游戏打的也好,说话也甜甜的,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但是一想到清清早已嫁作他人妇,还有个这么大的孩子…… “噢——”陈恭拖长调子:“那就是没那么喜欢?学弟只是缺一个游戏里陪着玩的人而已吧,如果最开始就抱着这么不认真的态度,就不要欺骗认真对待这场关系的人了。” 度奕只觉得一口气猛地冲上了天灵盖。 他不否认那些,可是陈恭话说的太重了,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判定他对清清不是真心的呢! 他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当儿子的来掺和什么!搞得比当事人还着急! “我给你当爹还不行吗!”度奕急得脸红脖子粗:“我当!我当就是了!” 陈恭不易察觉的脸色一黑,但这点情绪被他很快掩盖,转而是更加激动的质问:“你才多大?就一点不负责的说出这种话,一个家庭所承担的责任有多大你知道吗?再说了,你又没见过清晨挽风线下的样子,你怎么断定自己就一定喜欢她?” “我就是喜欢她!”话都说到这里,容易上头的青年人哪有这么快收回意气的道理。 陈恭:“无论她长什么样你都喜欢?” 度奕:“喜欢!” 陈恭:“无论她做了什么你都喜欢?” 度奕:“喜欢!” 陈恭:“无论她是什么性别你都喜欢?” 度奕:“喜欢…啊?” 最后一个问题蕴含的信息量让度奕大脑宕机,一瞬间就能浮现出很多抠脚大汉在电脑屏幕前装小萝莉骗感情骗钱的事情。 “滴!” 度奕愣愣的抬头,却见一向正直严肃的学长露出了一抹有点儿揶揄的笑意,显示录音完毕的手机在他掌心转了一圈,动作不快,足够让度奕看清那是录音界面。 “学弟,我想你现在应该有个大概猜测了。” 靠着146拿到完美录音的陈恭满意坐下,看着在地上可怜巴巴缩着搞不明白状况的度奕。 “第一,我是独居。” “第二,我的电脑只有我用过。” “第三。”陈恭含着笑意的嗓音无情击破了度奕的最后一丝幻想:“我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么多东西摆在眼前,电脑上账号的归属者是谁似乎已经很明显。 “对了,最后一点。”就当度奕以为对方又要丢下什么佐证证据的时候,却见青年把手机轻轻搭在唇边,无端生出几分暧昧:“录音我会好好收藏的。” 第94章 - “表姐表姐!”度奕动作急得不行,差点碰翻了桌子上的咖啡:“你快帮我想想怎么办!” 与他相对的,是另一边女子优雅矜持的动作,哪怕差点被咖啡溅到,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动作,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才慢慢掀起眼皮:“阿奕,你以后是度家的掌权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 “我知道!”度奕不耐烦的撇过头:“表姐你天天这套说辞,我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度家度家,表姐你张口闭口就是度家,你这么喜欢度家,你就去继承度家嘛!我又不喜欢!” 碰—— 茶杯略显沉重的砸到桌子上。 那双握着杯把的手被捏的骨白,它的主人并未说话,却能从那张苍白的脸上窥得几分端倪。 “度奕。” 度音很少称呼度奕为全名,而遇到这种情况,度奕往往清楚自己真的惹她生气了,他对这位表姐向来敬重又害怕,平时他会乖乖低头认错,可今天…… “我说的有什么错!”度奕抿起唇,恼怒的盯着对方:“度家怎么了?为什么总要把我不喜欢的东西强加给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吃什么穿什么要管,和什么人交往要管,就连我自己的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还给我选了个什么没见过面的未婚妻!” 想到自己被束缚的一切,他越想越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可不生在度家!我宁可出去和个男人结婚!” 他话音刚落,刚才那泰山倒而不崩于色的度音忽的白了脸,拧着眉头看向他。 “你说什么?” 度音现在的脸几乎比桌面的布还要白上几分,她被气到般喘着气,好像下一秒就会昏厥在这个地方。 度奕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又坚定的起身:“我说,度家我不要了!” “还有,我和清晨挽风奔现了,他是男的,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很喜欢他。”度奕毫不心虚的仰起头:“我们决定现实中也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度音喃喃自语着,又否定自己:“事情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才对,阿奕,你听表姐的,和陈家的女儿结婚,咱们两家才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度奕深吸一口气,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在陈恭家遇到突发状况后,他十分没出息的跑了,自己想了好几天没结果,最后又斟酌了半天才来问身边最亲近的表姐,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得到现在这个答案还是让他心下委屈。 度家天生血脉亲缘淡薄,他和度音还能勉强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较好的小辈,他原以为对方是和他一样讨厌度家的人,没想到对方对度家的维护简直到了一个近乎偏执的地步,度奕心态好,想着慢慢来,总能让这个表姐认清度家和自己站到一边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对方还是没有变化。 “表姐。”度奕觉得自己一个大男的抽鼻子有点没出息,所以微微仰着头,争取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的冷淡平和:“当时我爸要打我,还是你替我挨的打,柳条抽的一下一下,你却强忍着没叫出声。” “我当时害怕得不敢动弹,明明犯了错的是我,要挨打的也是我,你还要反过来一直安慰我。” “…我现在觉得,这个人真是倔啊,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变过。” 度奕把自己身上的兜掏了个溜干净,仅剩的纸币都压在了咖啡杯下,权当付两人的钱,他始终梗着脖子,低头也不肯低一下的走了。 咖啡店的员工抬头,只看到一个狼狈的身影。 - 太晚了,宿舍是回不去了,度奕放空大脑,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找个酒店凑和一晚呢?他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发现自己的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这么个阴间的时候,街上人烟萧瑟,找人求助都找不到,度奕摸了摸兜,擤了口鼻涕,心想现在回去拿钱会不会太丢人。 自己临走前说的话也没有很伤人吧…? 就是说自己要和学长在一起那件事好像让对方吓到了。 “学弟…?” “呜哇!”度奕被吓得踉跄一步,狠狠打了个喷嚏,狼狈的蹲在街头。 “用这个吧。” 带着好闻木质香的纸巾被递了过来,度奕拿着擦了擦脸,才发现自己脸上的咸涩水迹。 “哈哈哈哈哈!”度奕大笑着转身,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对面的人:“咋啦学长!真是好巧啊!” 刚在心里说过的人就撞了上来,自己还是这么狼狈的模样。度奕不自在的动了动头,不知是出于哪种奇怪的自尊心,他并不想让对方看到现在的自己。 “你在我家楼下。”陈恭无奈的耸肩:“真不巧,不知道学弟来这里做什么?”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度奕很有骨气的挺直腰板儿。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但是,他度奕就算从这里跳下去!就算饿死!也绝对不接受别人的一点儿帮助! 十分钟后。 泡过热水澡的度奕抱着毛绒毯子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杯热牛奶。 嘿嘿,真香。 “我帮你吹头发吧。” 度奕刚想拒绝,但是对方的手已经轻柔的穿插进自己的发丝中,两人用的沐浴露都是一个味儿的,一种清爽的气息带着水汽,缓慢的在他鼻尖铺开,度奕所剩不多的骨气立刻就消失了个干净,整个脑壳都顺从的搭在对方手上,温顺的像一只大狗,就差舒服得哼哼唧唧了。 【恭哥,你好像很会给人吹头发。】 146看着陈恭的动作。 对方的动作实在仔细,脸还是那张脸,唯独手上的动作温柔得像是另外一个人,不像他平时那种大开大合的粗粝风格。 说实在的,146一开始还怕自家宿主给男主的头发扯下来呢! ——不像,无论看多少次,这个人都和主系统口中的那个人不一样。 不知道146心底在盘算什么东西,陈恭哼笑一声,眸中似乎快速的划过什么情绪。 【我技能多点儿不是方便做任务?】 【是是是,我恭哥天下无敌第一大佬!】 “学长。”度奕迷迷蒙蒙的察觉自己脑袋上的手离开了:“你有闹矛盾的亲人吗?或者很亲密的朋友也行。” 度奕没等他回复,或者说,他只是自顾自的发泄情绪,压根就没有想着对方能回答自己什么。 “为什么小时候还能一起的人,长大后就会完全变一个模样呢?” 压抑的情绪还是被翻了上来。 度奕想起他很小的时候,和表姐一起去爬树,一起去户外的草地抓蛐蛐,别的小朋友都不敢和他玩,只有度音敢,而且小女孩不敢干的她敢做,小男孩不敢的她还是干,这样一个人,却唯独最在意他的感受。 当时他吵闹着要抓蛐蛐,度音精挑细选,抓了一只叫的最响亮的蛐蛐给他,和那只蛐蛐相比,其他孩子手中捕捉的都黯然失色,他小心的捧着虫子,炫耀的到处走来走去,那是他最为开心的一段时光之一。 而现在,似乎已经很难回忆起那段光阴了。 空气中沉默良久,久到度奕都要睡着,突然又感觉到头顶被一双手轻轻抚摸。 那动作轻得过分,若不是他敏感,甚至都不会有所察觉。 “人们都会长大的。”那声音说。 “你我也不例外。” 第88章 镜面水雾弥漫, 清晰的映照出青年的身躯。 这是副足够健壮的青年人的身体,富有曲线的肌肉均匀分布着,在主人没有动作的时候安静蛰伏, 但一旦有了什么动作,鼓鼓囊囊的肉就迅速进入警觉, 不难看出底下所蕴含的爆发力。 陈恭伸手,把额边散落的发丝捋到脑后。 【146, 我这次的身体是不是修缮的过分了?】 小松鼠闻声赶来,盯着陈恭看了一会儿, 虚空中的屏幕迅速搜集, 不消片刻,和陈恭一模一样的蓝色数据体就浮现在二人面前。 【身高,体重,腰围……这些都没变化啊?】146仔细的对比着二者【恭哥你在哪看出变化了?】 【唉——】 陈恭摇着头, 长叹了一口气。 【我本是一位魁梧男子,身形高大健壮, 一双眼眸射寒星,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真是人间太岁主天上降魔神……】 【停停停!】146很无语【恭哥, 你在说什么?】 陈恭一脸严肃的伸出手。 那双手掠过腹肌,慢慢的直到胸膛和脖颈。 146被那片优美的肌肉晃了眼,嘬了嘬后牙根儿, 猛地觉得自己宿主刚才说的话不无道理。 【你不觉得……】陈恭最后手拍了拍胸前【你不觉得修缮过的躯体少了我几分h国矿工的气质吗!】 146:? 【恭哥。】146搓了搓自己的爪子【我有要紧的事, 就先不陪着你了。】 “什么!”陈恭一脸不可置信的捧着胸口:“什么事能比欣赏我阿波罗一样的身躯更重要!” 第95章 【……】 【我要回去拉屎。】 逼走了146, 陈恭才从刚才的夸张表情恢复到正常,他低下头,指尖拂过自己的躯体, 和刚才给146的演示一模一样,触碰还是从腹部到胸膛,手下的触感细腻温热,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主系统的技术确实到达了一定的水平,这具躯壳和他最初的那具并无不同。 不过——陈恭反复揉搓着这道痕迹,胸腹前那道疤不见了。 “啊——怎么又要起床了,烦死…啊!!!” “老三!救命!咱们宿舍进了个陌生男人!” 度奕叫的像是被强迫的小媳妇,陈恭暼他一眼,慢思条理的围好腰间浴巾,他本来就没有关门的习惯,又是独居的人设,这才让没睡醒的男主迷迷瞪瞪的闯了进来。 “学弟。”陈恭擦着头发:“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叫的。” “还是说——”陈恭的指尖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 原本还迷茫的度奕警惕的缩了下脖子,他的后颈正在被轻轻触碰,沾染的水渍被空气掠夺,化成几分凉意,一种小动物的本能让他的意识瞬间回笼,度奕立刻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后退一步,讪笑着把那根玩笑一样的指尖抓住。 “学弟忘了这里是我家?” 陈恭的话说完,满意的看着对方疯狂摇头,抓着他指尖的手也迅速收紧,看起来颇为不自在。 “怎么会呢学长!我就是大早上睡迷糊了,哈哈哈,您,您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唉,你这一进来,我这屋子里面就进了外面的冷气。”陈恭摇了摇头,一脸叹息:“我这澡四舍五入就是白洗了啊。” 陈恭动作很快,度奕还没搞明白现在的状况,就被男人要解自己浴巾的动作吓得一震,一溜烟的跑出了屋子,只留下假动作的陈恭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学弟,你怎么出去了?你进来不是要洗澡吗?” “正好我也要洗一个回笼澡,不如咱们一起吧!” “学弟?学弟?你怎么不说话?” 度奕的身体死死堵住浴室的门,涨红了一张脸,生怕里面的什么怪物出来一样:“学学学学长!” 他还记得刚才看到的景象,明明看起来那么有书生气的人,脱了衣服却一点儿都不瘦弱,度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他虽然也总打篮球,也比较注重身体的锻炼,但终究还是业余爱好者,身上软乎乎的占比更大,想起刚才看到的块块分明的肌肉块,感觉…摸上去的手感会很好……等下,他可是男的啊!怎么会对另外一个男的想入非非呢! 陈恭含着笑意的声音半天没传来,只有浴室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再次响起,度奕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妄想的缘故,那水声似乎响在他耳边一样,无比清晰的传入他的脑海。 流畅的水,凝滞的水,声音如同一双双柔嫩的手,轻轻挠着度奕的耳道,他闭上了眼,甚至能根据水声想象到水流是如何流过陈恭的躯体,流过刚才让他印象深刻的腹肌,和那张生得十足优越的脸。 清晨挽风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甩着两个大大的辫子,她笑意盈盈的走到度奕旁边,步履轻盈,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度奕下意识的满脸荡漾,就看见对方抓住了他的手,拉过来竟然就去脱自己衣服扣子,度奕脸一红,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衣服就完全脱落下来,娇小的穿着白裙子的外表下是八块腹肌胸口平坦的身躯,那脸也不知不觉变成了陈恭的模样,人高马大的一只,几乎完全把他笼罩在自己的身体之下:“学弟!” 度奕被吓得一个激灵。 “学弟?” 他从刚才的妄想中回神,才发现自己正对着刚才那张熟悉的脸。 陈恭和他大约隔了一米的距离,撑着脸,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学弟,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啊?”度奕迷糊的摸摸头,发现自己正好好坐在沙发上,陈恭也穿着正常衣服,不像是刚洗完澡的模样。 不对啊——他想起刚才的情景,学长不是…咳…不是邀请自己一起洗澡吗? “学长。”度奕挠了挠脸:“你怎么不叫我和你一起洗澡啊?” “一起!”陈恭的瞳孔微微收缩,看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学弟,你确定要在我面前说这番话吗?” 陈恭倔强的抿着唇,眼睛里面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痛心,度奕还没搞清楚自己说的什么话,就被他的目光逼得说不出来半点其他的内容。 他笑得有些勉强:“若你真的讨厌我,直接说出来就好。” 陈恭一个仰头,45度的下巴仰着,仿佛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倾泻而下。 “而不是选择这种侮辱我又在折辱你的方式。” 啊,啊? 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话中的暧昧之意,度奕瞳孔放大,慌忙摆手:不是,他真没这个意思啊! 还有学长怎么突然看起来这么脆弱,摇摇欲坠一样,让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愧疚! 若是度奕能听到146的心声,那他就能听到146吐槽陈恭装柔弱小白花的无语,可是他不能,作为一个还没有步入社会,不知道人心险恶的大学生,度奕被这一番操作迷得找不着北,除了安抚住自己这位学长,其他什么的都不想想。 “不是!”度奕着急的起身想要解释:“学长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啊!” “刚才?学弟……”陈恭深吸了一口气,眉目中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他并没有把剩下的话语说完,只留下些许欲言又止的语气词,度奕急得抓心挠肝又无可奈何,傻愣愣的看着对方,没来由的愧疚悄悄爬上了他的脊背。 从现在开始,陈恭才收起刚才倔强的神色,面上无波无澜。 “和我靠近就真的这么让你恶心吗?” ——不是的。哪怕是发生了这样的乌龙,自己还作为被欺骗的那一方,度奕仍然无法对眼前的人生气,不然也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 “或者说——你一开始就在同我虚为委蛇?” ——不是的,不是的。度奕也不知道情况为何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陈恭的质问接二连三,他的语调不快,反而慢条斯理,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砸,砸得度奕头昏脑涨,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就已经呆在原地。 “我……” “行了,不用说了。” 陈恭不容分说的把人推到了门外。 即使楼道内算不上冷,被轻轻推出去的度奕还是打了个寒战,他有些无措的站在门外,缩了缩不自在的脚指头。 “就不逼着你在这里看我了。”陈恭拎着度奕的外套,一用力就搭在了对方的肩膀,轻飘飘的盖住度奕茫然的脸。 “请你出去。” 啪—— 大门重重的关上,彻底隔绝了度奕的视线。 眼底似乎有什么酸涩的液体在酝酿,度奕慢慢的拿下自己的外套,用力捏皱,直到自己的骨节发白,没什么力气继续。他又敲了敲陈恭的房门,没有人回应。 度奕张了张嘴,整个人脱力的滑落坐到地上,却正好碰上了旁边的什么东西,纸杯中被放的温冷的牛奶摇晃几下,其中剩余的几分暖意攀附上度奕的指尖,使他微微回神。 就算生气到这种地步,竟然还会给自己拿一杯牛奶啊。 - 146【恭哥】 146的声音有些迟疑。 【你……是不是让男主穿着拖鞋出去了?】 陈恭挠了挠头,看着鞋架上的男款运动鞋沉默。 “你别说,我忘了这点了。” 又让人走又不给人换鞋的机会真的好吗! 146心中疯狂吐槽,系统自带的投屏同步画面却又能让他看到男主的动作,度奕捧着牛奶珍惜的喝下,脸上是幸福的笑容——看起来颇有几分…蠢笨。 算了。146选择释然:大家没一个正常人真是太好了。 第89章 游戏内公会频道: 【独行孤狼】:会长他们最近怎么回事啊? 【虎虎生风】:什么什么?细说 【一梦黄粱】:害, 还有什么事啊,不就是他们最近一直没上线吗。 【独行孤狼】:会长之前都是满勤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点都在游戏里呆着, 现在这么一整,你们不觉得不对劲吗? 【踹翻奶瓶】:现实世界里比较忙吧?毕竟不是谁都能天天窝在游戏里面的。 独行孤狼坐在电脑前, 一脸沉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出于一种奇怪的直觉, 他总感觉里面有些不对劲的东西。 【独行孤狼】:不过他们要还是不上线的话有点可惜, 【踹翻奶瓶】:可惜什么? 【一梦黄粱】:诶?奶瓶你不知道吗? 【一梦黄粱】:[分享链接] 顺着那粉红色的链接点了进去, 屏幕中慢悠悠地飞出了两只翅膀绚丽的禽鸟, 不慌不忙地在电脑屏幕间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一颗小树苗下,那小树苗飞速拔高长大,最后长成了一棵桃花树, 上面姻缘大会四个字格外醒目。 第96章 踹翻奶瓶此时才想起这个活动。 身为一个自由性极高的古风开放世界游戏,长生途最为侧重的其实是社交, 姻缘大会也是应此而生的,虽然并不强迫玩家参加活动,但参加活动的玩家能够赢取极为丰富的奖励。 也正是由于这个活动的特殊性, 有的玩家甚至还会在比赛前招募技术高超的玩家结为道侣,就为了冲取姻缘大会的好名次,独行孤狼和神采奕奕的关系还算好的, 他更加知道对方对这个姻缘大会有多么的重视, 私下里已经念叨过好几次了, 没道理现在连报名的时间都要错过不上线。 公会其他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比赛的内容,独狼皱了皱自己的眉头, 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公会成员中一个熟悉的名字亮了起来。 【公会会长】【神采奕奕】已上线。 金色的提示词分外明亮,本就热闹的公会聊天频道更像是被投下了一块石子,霎时间消息快的都快看不清楚。 【踹翻奶瓶】:哟哟哟这不是会长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一梦黄粱】:会长终于上线啦,为了活动回来了吗? …… 【余音袅袅】:神采。 一排排信息飞快的掠过,无心顾及公会其他人的问候,度奕眼光微滞,最后停留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 - “表姐,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回家了,你连我打个游戏都要管吗?” 度奕满脸厌倦的伏在电脑桌,看也不看一眼后面的度音。 纤细的手指捧着热牛奶,轻轻地放在度奕旁边。 “我没有这个意思。” 度音眼睫颤抖,最后停在电脑屏幕上:“阿奕想参加姻缘大会的话,表姐陪你一起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柔,温和得过分,然而越是这样,度奕就越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压抑和窒息,他关掉游戏,看也不看里面公屏的消息,甚至赌气地把牛奶推到一旁,远离自己的视线。 面对度奕无声的拒绝,度音就仿佛没看见一般。 那杯牛奶被她推近,又转身新增了一杯热水,两倍萦氲的雾气交杂环绕,空气中都是一股甜甜的水汽味。 度奕屏住呼吸,他不再去动那杯牛奶,只是努力把自己的头转到另外一边。 “姐。”他声音低低的:“我就想打个游戏。” “我知道。”度音脸上还是柔柔的笑容。 “打游戏打久了伤身体,先把这杯牛奶喝了。” “我不想喝。” “听话——” 度奕深吸一口气。 那杯温热的牛奶并非那么难以下咽,可他现在就是不想喝,那种厌恶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沉淀在他的脑海,度音的行为甚至于加重了这一点的体现。 “表姐。”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直视对方:“我说我现在不想喝!” 度音嘴角的弧度仍然没有变化,只是肉眼可见的,对方霎时开始动作,那杯牛奶被端起来送到了度奕的嘴边,液体晃动片刻,被毫不留情的塞进了度奕的嘴里,甜腻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和度奕前段时间在某人家门口喝的凉牛奶截然不同。 ——一点也不一样。度奕艰难的咽下口中的液体,满脸委屈。 “叮咚——” “诶呀呀,我没有打扰你们姐弟相处的时间吧?” 门铃的余音还没完全过去,一道身影就已经笑眯眯的推门进入,旁边是一脸仿佛见了鬼的老管家。 “小姐…这位陈先生自称说是你们的朋友……我们,我们拦不住他。” 老管家的白胡子激动到颤抖个不停,他不易察觉地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液。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正经的青年人真的能翻过那么高的墙啊?门口密密麻麻的保安都没有几个能拦住他的脚步的,最后那一大排人甚至都被对方掀倒,死鱼一样瘫在地上。 度音的眼眸中划过几缕讶异。 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神色,如常的把度奕从地上扶起,还贴心的擦了擦对方唇边的污渍。 “清清怎么来了?”她叫的还是游戏中的称呼,声音听着格外温柔:“是来找我们玩什么的吗?” 陈恭闻言点点头,随即自然的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老管家见二人确实相识也便放下了心,只是碍于陈恭刚才的表现心中依然留有后怕,略有些警惕的盯着他。 “王叔,您去帮我拿些水果饮品上来吧。”度音笑着挥挥手:“我们老朋友叙叙旧。” “我来也没什么大事。”陈恭咬了一口冰凉清甜的葡萄,微微眯上眼:“这不是快姻缘大会了吗,你们参不参加啊?” 如果只是单纯的问这一件事,也没必要特意在这种时候闯进来询问。 心思流转间,度音还是笑着回他:“游戏中这个活动自然是隆重的,不过清清对这件事也太上心了。” “我和阿奕还在聊天,万一有什么姐弟的私密话题,让你听去了难免尴尬。” 度音的语气十分清软,听上去也像是开玩笑,只是陈恭闻言快速咽下嘴里的葡萄,面上十分惊讶。 “那怎么办?”陈恭惊讶的眼神继续看向一旁沉默已久的度奕:“学弟,我打扰你们了?” “唉——”陈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连连摇头。 度奕和度音都没怎么见过对方这个架势,一时间有些发愣,只能看着陈恭在那里边吃葡萄边摇头,表情夸张得过分,时不时还要看看度音的反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打扰也没办法了。”陈恭继续叹着气,然而度奕突然背脊发凉,就好像预知到自己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一般,他看着陈恭嘴角那抹骤然扬起的奇怪笑意,伸手想要阻止。 “长生途的姻缘大会要开了,我是一定要和度奕奕参加的呢~” “噗——” 发出声音的是度奕,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嗓子,整个人咳嗽得停不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还在自说自话的陈恭。 度奕奕…? 啊???这什么奇怪雷人的称呼?! “哦对,姐姐你还不知道吧?”陈恭深谙顺杆子往上爬的道理,改口改的非常自然:“我和度奕奕线下也在一起了。” 青年的眉眼温和下来,瞳仁轻微的缩动,连带着嘴角也变得笑意盈盈:“我们约好一起参加姻缘大会,然后一起努力夺冠。” 啊?? 啊??? 他们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不是前几天才被对方扫地出门吗?甚至穿的还是他家的拖鞋!最后还是陈恭又给他把鞋子递出来的…不对跑题了,度奕抓回自己胡乱游荡的思绪,一脸懵逼的看着对方。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过一旁有些呆滞的度音,陈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来到了度奕的旁边,轻轻拍着度奕的后背,试图让对方舒缓一下,度奕看着对方温柔的脸,嘴巴里刚才想说出的辩解反驳也销声匿迹,只会呆呆的看着对方,任由自己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被轻揽在对方的怀里。 “说起来还要感谢姐姐你呢。”陈恭笑得十分诚恳:“如果不是姐姐你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了度奕奕,我们两个还不会发展的这么快,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害羞死了,我们小情侣真是不好意思。” 陈恭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是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他像是机器人一般捧读课文说着话,然后又把头埋进度奕的肩膀上,大鸟依人的给自己藏起来。 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沉默。 度奕觉得自己这种夹在中间的十分可怜。他颤巍巍的抬起头,瞅了瞅自己表姐难看的神色又低下了,他的手指想去把陈恭沉重的大脑袋推开,但是陈恭又像是为了表现恩爱一般拉上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度奕别说去推开对方,就算动动自己的手腕都十分费劲,根本不可能去干些别的什么事情。 “…清清真爱开玩笑。”度音沉默半晌,还是艰难的开口。 度奕难得在自家表姐的声音中听到这种带了不确定的语句。 “我没开玩笑啊。”陈恭的声音轻飘飘的。 “音音姐,我跟你说这些话,是希望你能发自内心的祝福我们,我们这件事是十分严肃的,关乎我们圣洁伟大又至死不渝的爱情,你是我们的亲人和朋友,我们才会第一个跟你讲的,你不会又想着说些扫兴的话让我们不要后悔或者表示反对把?” “音音姐!”陈恭的脑袋抬起,两只眼睛一眨不眨,语调尖锐:“你不会要做这样差劲的人吧!” 度奕刚才想说什么的嘴又沉默了。 他现在仿佛一个王者农药中被人打出八百个沉默的召唤师,一肚子话就是说不出来。 姐姐!你被cpu了啊!啊不是,pua了啊! “……啊,啊?”度音已经笑得不太自然了,她唇角的弧度看起来格外僵硬:“我的意思不是这个,只是……” 第97章 “好了。”陈恭不容置喙的打断度音的话:“音音姐,我自然知道你是要祝福我们的,既然是为了祝福,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参加姻缘大会,大家一起参加还能做个伴,就不说里面能得到的游戏道具了,我们还能一起讨个福气不是?” “不是,我……” “诶呀,姐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参赛人选你是一点也不需要担心,我都帮你想好啦,咱们公会这么多人,咱们选一个知根知底技术好的玩家临时组队,到时候咱们四个一起,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通过姻缘大会的试炼任务吗?” “清清,你先听我讲,我……” “就独行孤狼吧,他技术好,人又相当靠谱。”陈恭再次打断,直接拍板定音。 度音的神色黯淡下来,眉头渐渐拧起。 “哦对了姐姐,这几天为了姻缘大会的方便试炼,度奕奕会先借住在我家,你放心,我们不会懈怠自己,一定会努力提高能力,磨炼自己的技术,争取让我们能完美的拿下姻缘大会的冠军!” 陈恭刚才揽着度奕的手臂十分有用,几乎是一个自然的滑落就能牵到对方的手。 掌心汗涔涔的,刚才咽下的牛奶明明一开始还堵在喉咙口闷得难受,被陈恭拉着动弹后却没有了那股奇怪的感觉,度奕仰起脖颈,小声吸了一口气。 陈恭几乎没有等待对方的任何回复,带着度奕直接离开,度音在门前欲言又止,她的掌心张开做抓握状,看起来想拉住度奕的衣角,可惜陈恭一个自然的扭身,他的手指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进行了一次两国会谈般的友好会晤握手活动。 “姐姐!”陈恭真诚得仿佛见到了自己八百年未曾谋面的老乡战友:“您放心,我们真的能成为冠军的!” 度音的手掌哆哆嗦嗦,最后费了好大劲才钻出来,她看了半天陈恭,脸颊都有些憋得发红。 陈恭俯身在对方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度奕只能看到他嘴角翕动,至于具体的话语他一点也听不清楚。 “好了,走吧。” 度奕还想扭头说些什么,却看到了自己表姐的表情。 度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她向来温柔,任何的家族事务都能处理的妥帖得当,任何一个亲戚长辈在宴会上都要夸赞一声这人的得体,不愧为度家的千金,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一切和她现在的样子完全搭不上边。 度奕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他脑后的金色小毛揪跳了几下,最后又颤巍巍的转了回去。 “小姐,就这样让他们离开吗……?” 年迈的管家心有余悸,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离去的背影。 “没事的。”度音目光紧紧盯住陈恭,不知在想些什么:“度家不会受到影响,不过是陪着小孩子家家打几场游戏罢了。” 第90章 “学…学长。”度奕再一次陷进陈恭家软乎乎的沙发里, 舒服得心中暗爽:“你和我表姐之前认识吗?” 陈恭懒懒地应了一声,他们时间赶得紧,报名已经是踩着游戏姻缘大会报名结束的最后那档时限了, 而参加大会的一些申报信息填写要的也着急,这么算下来, 倒没有什么闲聊的时间。 陈恭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旁人看不见的冰蓝色光芒静静浮在他眼前, 透过那片奇异的光芒,似乎能看到一些平日里正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那些话别的时间再讲。”陈恭笑了一下, 轻轻地把度奕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他的力道不大,只透露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度奕根本就不能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开,虽然他也没有一点那个意思。 “长生途, 启动!” 还是熟悉的界面,还是熟悉的聊天公屏,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他们的到来,显然是因为度奕之前的消失和出现都太过具有戏剧性。 【余音袅袅】:神采和清清来啦? 随着一阵传送阵的光芒闪,青色襦裙的女剑客就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旁边没有人,对方也就索性开了频道麦。 “姻缘大会就要开始了。”余音袅袅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你们快去旁边等候着吧。” 仿佛他们之前从未发生过冲突一般,余音袅袅还贴心的给二人塞了一些道具血瓶。 陈恭收的自然毫无压力, 反倒是度奕有些耐不住, 大家看的都都是彼此的建模, 他却总觉得对面度音的建模不对劲,仿佛并不是在虚拟的游戏中,他看着屏幕上的余音袅袅, 无端的想要躲闪,但是陈恭却给他增加了一个附着跟随的状态,哪怕神采奕奕想要让自己的角色采取别的行动也不可以,只能乖乖跟着前面气势汹汹的小萝莉。 小萝莉可爱的金色双马尾在脑后随风飘荡,度奕不由得扭过头,看了眼陈恭清爽的黑色短发。 【清晨挽风】qaq知道啦,谢谢袅袅姐,袅袅姐也快和独狼哥哥一起吧,我们都要拿一个好名次哦~ …… 度奕打了个寒战。 之前不知道陈恭身份的时候,他自然能根据这俏皮可爱的语气推断出来对方是一个可爱的萝莉,但是如今……他的目光悄悄挪移,看了看一边的陈恭, 陈恭依旧垮着张脸,明明十足十的俊秀,打游戏的时候认真的反而让别人生不出别的什么心思。 度奕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对方的手指,那修长的手指正不断按着一个又一个可爱的颜表情和文字,屏幕中的小熊一脸羞涩的抱着花朵对着对面的人比心,而现实中……度奕看了又看,直到把对方的目光吸引过来。 “怎么?”陈恭摘下耳机,一脸冷淡:“学弟这是不想继续打游戏了?” “不不不!”度奕拼命摆手以示自己的决心:“我不是你这个意思,只是,学长,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嗯?” “就是,就是……”度奕明明刚才还在心中疯狂吐槽,看着对方的脸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学长你……你的游戏风格好像……” 陈恭轻轻笑了一声。 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度奕的内心,度奕有些畏缩的收回视线,没有说完的话语也被吞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陈恭摸了摸下巴,以一个非常正经的表情看着度奕。 “神采哥哥~”他掐着嗓子,声音中是刻意作出但却丝毫不显怪异的甜软:“你是不是想问这个呀~” !!! 度奕也顾不上刚才的羞涩,他一个甩头,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平复身体后,他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和脸,企图平息上面传来的不像话的热度,然而造成这一切的幕后凶手并没有什么自觉,反而踱步来到了懵逼的度奕身旁,黑发轻柔地扫到了度奕的耳朵,一片酥麻散开。 “还是说…现在叫度奕哥哥更好?” 太…太犯规了。 度奕的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陈恭后面的称呼已经换回了他自己的声线,他脸上的热意却胜过之前,一阵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涌现,度奕慌张地抬头看了一眼陈恭,又不易察觉地交叠自己的双腿。 “学长,我…我不问还不行吗?”度奕转过脸,完全搞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和心情,他想摸键盘打字,却把手伸进了水杯,被冷水激得打了个寒战。 “学…学弟,你没事吧?” 陈恭的声音听着有些慌乱,他想过来帮忙,度奕却先一步拒绝。 “学长!”度奕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些羞耻的哀求:“咱们先打游戏吧。” 身躯颤抖,不知名的地方隐约浮现的未知而可怕的感觉,种种加起来形成的如今这种境遇,几乎要让度奕哭出声。 而此时,距离姻缘大会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对方最后还是离开旁边了,但这并不能让度奕松一口气,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陈恭的呼吸声很浅,在呼气的最后一末总是不自觉地放轻,房间里有股清淡的木质香味,是对方身上一直存在的那种,度奕坐在椅子上,目光故意地不去看对面,鼻腔中却充斥着陈恭的味道——逃无可逃。 这个认知让度奕浑身一抖。 “学长!我去趟卫生间!”度奕顾不上掩饰自己的奇怪,结结巴巴的说话,几乎飞一样的逃进了卫生间。 - 【宿主你?】146目瞪狗呆,看着一旁被撩拨得不像话的男主【这也可以吗?】 【嗯……怎么不行呢?】 陈恭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可是连哥哥都叫了,付出了这么多,我要点回报怎么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度奕许久都没有回来,但是陈恭并不意外。 他数着时间,还剩最后十五分钟的时候起身。 “度奕?”陈恭面色揶揄,声音却充满担心:“你已经几十分钟没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度奕的声音有些奇怪,但是被旁边的水流声掩盖过去了大半:“我…我一会就出来。” “不行。”陈恭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着急:“你之前就喜欢憋着不说,万一又有什么意外情况不告诉我怎么办?听话,开门。” 第98章 “真的不行。”度奕的声音低低的,好像要哭出来了:“学长…咱们一定要开门吗?” “没关系的。”陈恭谆谆善诱:“不论事情怎么样,我总要确认你现在是安全的吧,一会儿还有姻缘大会要参加,如果你缺席了,我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去参加比赛不是吗?” 门悄悄的开了一条缝。 度奕正坐在浴缸里,浑身衣服都被水淋湿,透出隐约的肉色皮肤。 浴缸里面的水放得不多,只到对方的腰部,度奕的双手放在水面下没有动作,他似乎很用力才能够把自己的浑身支撑起来,那张脸红得彻底,眼眸中也像刚下过一场雨,湿漉漉得不行。 “学……长?” 他轻轻叫唤了一声,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确认一般。 陈恭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就在他答应的刹那,浴缸中坐着的青年却更加慌张,在浴缸里都有些不安的意味,水波慢悠悠的荡起,完全掩饰不住对方青涩而直白的动作。 陈恭也非常直接,目光顺着就飘了过去,眼神复杂的看着里面的度奕。 “不…不是。”度奕这下真的要哭出来了:“学长,我,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并没有……唔嗯。” 陈恭走近,轻轻覆盖住对方的额头,像是没察觉对方的不对劲,以及在他靠近时刻剧烈的反应,他只是用平常一般可靠的语气关切询问着:“发烧了吗?需不需要吃点药。” 度奕鼻头一酸。 他放任自己往前倒去,双手牢牢抱住陈恭的腰肢。 整片浴室中都回荡着对方低低的啜泣。 “我真该死啊!明明学长对我这么好的,我却……” 陈恭把人揽进怀中,抚摸着对方被水汽打湿的柔软发丝:“却?” 在度奕的观念中,“性”仍然是一种不能够直白的宣之于口的物件,他朦胧的知到这个词汇,却在家族的保护下没有接触过,年轻人特有的好奇心让他向往这一点,生理上年纪适中的身体又恰好能够让他意识到某一刻这物件的存在和到来——但这依旧羞耻而罪恶。 书上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自然会盼着下一步的进行与发生——度奕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人脑侧乌黑的发丝。 什么是喜欢呢? 他至今仍未明白陈恭为什么要在网络游戏中维持这种语气和说话方式,也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喜欢自己。 但是除此之外,生理上的反应骗不了人,它像是游戏pvp中的胜负一般直白赤裸,赢就是赢,熟就是输,不存在一点介于中间而摇摆不定的端水选项。 “学长。” 度奕闭上自己的眼睛。 对于那些,他羞于启齿。 年纪轻轻没吃过苦的小少爷,没对谁说过爱,没对人说过恨,热烈而纯澈的情感只会被他偷偷的放在掌心,再献宝一般的偷偷拿上来。 陈恭敛眸,看向水波下骤起波澜的地方,那里有一圈缓慢荡开的波纹,那里有一只慢慢攀上的柔软的手。 腕子明明坚韧,在水下却灵活温和得像刚破壳的小蛇。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游戏里那样说话吗?” 陈恭垂眸,抓住了对方的手指。 哪怕现在气氛不是一般的暧昧,度奕仍然被陈恭的询问整的一愣一愣,刚才那股子破釜沉舟的气势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双看着陈恭的呆呆的眼睛:“为…为什么?” 青年的手骤然收紧,度奕感觉有些疼痛,他想出声提醒,却被对方的表情震慑,声音消弭在唇齿间。 146突然有一阵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陈恭露出了他经常使用的,悲伤过头一般的笑意。 “阿奕。” 在度奕的记忆里,陈恭一直是清高的,这种并不是行为或者性格相处方面的高高在上,而是他周身有一种无形隔开他人的气质,哪怕对方足够温和,度奕也总是有股莫名的敬畏感。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陈恭抓住对方的手,温柔的牵引至自己的脸颊旁边,度奕的手刚从水中捞出来,尚且湿漉漉的,他的指尖碰着对方的脸,只觉得碰到的地方滑滑的,并且有种令人心惊的热度。 “不是。”度奕努力从自己混乱的思绪中梳理事情:“我…我应该记得什么?”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邻居一家吗?”陈恭的眼中划过一抹失望,度奕看着只觉得心脏抽痛。几乎想伸手把对方蹙起的眉心抹平。 沐浴露是橙子味道的。 度奕小时候的夏天也是橙子味的,那年他和度音去乡下的奶奶家玩,漫山遍野的橙子树,他们几乎整个假期都在吃新鲜的橙子,那里的橙子个大饱满,一口咬下去都是丰盈甜蜜的汁水。 等等……度奕睁大眼睛,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身影。 金灿灿的发丝曾在幼年划过他的脸颊,带着周围特有的甜甜的果香。 他想起来了。 从小到大,他并非只和度音相伴,在去奶奶家的那几个假期,他们认识了隔壁家的小女孩,那孩子是混血儿,一头长发也是金灿灿的,而且胆子很大,经常会和他们一起去爬山抓虫子,三个人一块在山头上撒野,几乎让附近的大人们看着就头疼。 当时度奕的奶奶还打趣,说度奕和这个小姑娘玩的这么好,不如就结个娃娃亲,度奕当时一点概念没有,在大人的逗弄下傻乎乎的答应,只是后面一回城,就把这件事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他记得,除了英文名,那个小姑娘还有一个中文名。 “……难不成,你是孟菲菲?” 度奕声音颤抖,视线一点点在陈恭的脸上描摹,当年那个可爱到总被大人们揉捏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了这般模样吗……陈恭…陈恭当时为什么要扮成小女孩的模样呢? “孟菲菲啊。”陈恭脸上的笑意渐深:“难为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度奕呼吸急促,迫切地想知道一切:“你…你为什么……” “但真可惜。” 陈恭再次温柔的抚上度奕的脸,眸光温和而包容。 “我不是孟菲菲。” 不是?!度奕满头雾水,根本搞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如果陈恭不是,那为什么会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他的反应,明明就像小时候和他们经历过那么多事的一样。 “你上次跟我说,一起长大的人,为什么长大后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呢。”陈恭的眸光闪烁,平静的看着度奕,随后完全松懈一般,把自己的脑袋完完全全地搭上对方的肩膀:“我也想知道。” 在那片带着橙子香味的果园里,在那段夏天清新颜色的故事里。 陈恭是带着泥土的阴影中的角色。 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跟在人们的身后,捡起腐烂的没人要的橙子,抓走被人们嫌弃而扔掉的瘦弱的蝉。 他短暂的共享了一段别人美好的记忆,给自己糟透了的人生留下一点以后仍然泛着甜意的念想。 听着陈恭的讲述,度奕的脑海中也慢慢浮现了一个人的形象。 头发很长,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因为帮着家里干农活,所以整个人的身上总是带着土,看起来脏兮兮的,度奕一开始还以为对方是长得比较高的女孩子,甚至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害怕“她”。 所以,哪怕对方偶尔会拿来好吃的糖或者新鲜的水果,度奕依旧离对方远远的。 “你喜欢菲菲那样的对吧。”陈恭的声音很轻:“毕竟,你和度音一直都在和她玩。” “我没想打扰你的,偶然知道你玩这个游戏,鬼使神差就创建了一个角色。” 一个金色的可爱的少女。 像是……最开始的那个人。 度奕环着对方胳膊的手松开又收紧。 “我一直想着怎么跟你坦白,但是…”陈恭沉默了一会:“我也会怕。” 他只说到这里,但是度奕完全能想明白接下来的发展。 狭小的浴室中满是缄默,度奕忽然想起当年,个子高高的“小女孩”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一遍又一遍的靠近那些不喜欢的人,记忆已经磨损了大半,只有现在陈恭的形象无比清晰,对方的头低低的,像一只失落的被淋湿的小狗。 “对不起……” 度奕不敢直视对方,呢喃着出声。 度奕也不知道自己在了什么而道歉,他或许为了之前没有接受的小礼物,或者是为了自己现在已经不记得当年陈恭的模样。 唰—— 陈恭猛地起身,浑身的水珠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抖落,对方的发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水打湿,紧紧贴着对方的下颌线,他背对着度奕,毫不犹豫的走到了门口。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一直拖到了今天才说,姻缘大会夺冠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吧,我会帮你打完,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第99章 度奕神色恍惚,但他还是能够听清楚最后一句话。 陈恭要完全消失在他的眼前——这怎么行?! “不是!”度奕几乎从浴缸里跳了出去:“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对方铁了心一样的要离开,度奕狠心一扑,随着一个完美抛物线的展开,青年一下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嗷!!!!!” 杀猪一样的惨叫传遍了整个公寓楼。 度奕倒在地上,一脸惨白的捂着自己的腰:“学…学长……你先别走……” “呜呜呜学长我说对不起是跟你小时候说的没现在说。” “我现在喜欢你…不,我现在非常喜欢你!” “我…嘶……我…我馋你身子!我下贱!” 在陈恭复杂的眼神下,度奕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说完了自己的话,随即可怜兮兮的看着一边的陈恭:“所以…别走了好吗学长?” “……咳”陈恭目光默默的移动,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因为忍笑而扭曲的脸:“学弟,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是我家。” “啊?” “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家?” “……” 现在是比刚才还要漫长的沉默。 度奕刚才还疼得发白的脸已经红透,他哆哆嗦嗦的眨巴几下眼睛,最后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陈恭叫了救护车,医护人员艰难的把度奕抬了上去。 “学…学长。”度奕很争气的醒过来一次:“你别跟着我去,姻缘大会,咱们…要……夺冠……” 第91章 姻缘大赛结束已经是前几天的事情了。 度奕在说完话后又晕了过去, 颇有些白帝城托孤的萧瑟感,顶着护士奇怪的眼神,陈恭潇洒的和救护车挥手拜拜, 并在146的帮助下完美拿到了姻缘大赛的冠军。 【神采奕奕】:嘿嘿…学长,那, 我们就算正式在一起了? 对话框上又传来了度奕的消息。 这小子耐不住,非要让陈恭把电脑设备搬到医院去, 美其名曰想和陈恭一起玩游戏。 【清晨挽风】:qaq神采哥哥,你和清清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陈恭瘫着一张脸, 在146的唠叨下维持着网络软妹的人设。 【清晨挽风】:清清今天还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地方, 神采哥哥和我一起去吧~[小熊转圈] - “嘿嘿……嘿嘿。”度奕不管护士和旁边病人奇怪的目光,笑得牙花子都要露出来了。 “那个,小伙子,你没事吧?”一旁大妈上前询问。 “啊, 我没事。”度奕连连摆手,可是眼睛却一点都不离开电脑屏幕。 “哎哟, 好好一个小伙子。”大妈回去后跟旁边的大爷窃窃私语:“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玩电脑玩傻了,以后咱们可得让孙子少玩点这些个电脑手机咯。” 度奕…或者清晨挽风现在并不在意这些。 清影湖是游戏中面积最大的一片湖泊。 湖边满是桃花树,粉白的花瓣四处飘零, 有不少会被微风吹落入湖水中,让整片湖水都透露出一种童话般梦幻的感觉,附近的野生怪也很少, 而且都是模样可爱的史莱姆, 几箭就能射杀, 因此,有相当多的人都会聚众来这里一起欣赏风景——俗称约会圣地。 清晨挽风说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石洞,两人顺着石洞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小片空地,神采奕奕看了下脚下土地的材质,发现是沙子,这里同样能看到外面的湖水与花瓣,但是与之不同的,这里看不到其他人,其他npc或者玩家的建模就像是bug一样被卡在了外面。 【清晨挽风】:今天好一些了吗? 【神采奕奕】:好了好了!我感觉我比起之前好了太多了! 【神采奕奕】:我现在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神采奕奕】:就是…… 【神采奕奕】: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黑衣刺客头上出现了好几个省略号,显然是十分期待,但又不好开口,只能用狂点小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清晨挽风】:神采哥哥戴耳机了吗? 【神采奕奕】:带倒是带了,怎么了? “快了。” 陈恭带着笑意的声音倏地传来。 “这么久也等得了,难道还急于这一时吗?” 这似乎是对方第一次在游戏中和他连麦。 大爷大妈看着刚才还亢奋的小伙子突然沉寂下来,只是捂着自己的耳朵,脸颊红的彻底。 “咳咳…既然学…清清这么说了。”度奕小声bb:“我也不那么着急了。” 度奕有些不好意思说。 其实他只是想出院去找陈恭而已,虽然对方也会来医院看他,但是代课刚刚结束,他一些交接任务依旧忙的不行。 “好。”陈恭点了几个按键:“那你跟着我。” 【您的伴侣[清晨挽风]申请带领,是否同意?】 【y/n】 度奕自然是选择了yes。 陈恭在游戏里的形象依旧是最开始的金发双马尾小萝莉,只是对方如今穿着并不是之前那般少女,而是换了一身更加简洁的黑色套装,这身看着倒不太像奶妈,反而更像是度奕的角色,是个暗中的刺客。 两人穿着黑色的服装,被陈恭带着在沙边散步,一排排脚印印在下面,美好的像一幅画。 情侣装……!? 学长穿黑的,他的角色也穿黑的,这不是情侣装是什么?! 度奕心中暗爽,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考虑到度奕现在的身体状况,陈恭很贴心的选择了钓鱼活动,长生途中的钓鱼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主打的就两个字:运气! 有萌新能在钓鱼宝箱中开出稀有的道具武器,也有钓鱼熟练度满级的大师费劲半天只钓上来几根狗尾巴草,这个玩法几乎是整个游戏中最为玄学的没有之一,每天都有不少人为了赌这一点点的好运气拿着鱼竿四处晃悠。 “钓鱼?”度奕摩拳擦掌:“清清你可别小看我!我钓鱼的熟练度可不低!” 陈恭瞧了一眼对方的熟练度,钓鱼的蓝条确实到了中间偏后的位置,这正好说明对方钓上的鱼不少。反观陈恭自己,因为带着任务进入游戏,所以对于游戏技能其他方面并不太熟,钓鱼只有可怜的一点蓝色,还是最开始因为好奇钓上的一条小鲤鱼给的。 “是吗?”陈恭饶有兴趣的抛竿:“v我钓鱼箱试试实力。” 钓鱼宝箱俗称钓鱼箱,钓鱼的时候有几率和鱼一起被拉上来,因为概率低奖品好而出名,可以说,大多数人钓鱼也是奔着这个钓鱼箱来的,毕竟就算自己不用,放到市场上倒卖也能挣不少钱。 度奕立刻兴奋起来:“当然!我搞到钓鱼箱的几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黑衣刺客不知道是不是着急验证自己的实力,急急忙忙的就把自己的小鱼竿抛了出去,鱼漂在水面打了个转,不知道勾到了什么,竟然猛地咬钩,度奕还以为钓到了大鱼,也没去细想别的不对劲,直接收杆想把鱼捞上来,结果角色一阵摇晃,反而被那鱼钩抓了下去,消失在平静的水面里。 度奕:? 陈恭:“……咳,学弟确实十分有实力。” “不是不是!”度奕企图操纵自己的角色,但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已经变成了上帝视角,完全显示不到角色,而且角色相关的各种面板也不能打开,和现实中掉下水的反应也差不多:“我角色呢?!” 咕噜噜—— 场面一筹莫展的时候,陈恭那边传来咬钩的声音。 烟雾缓慢的升腾起来,画面一转,出现的并不是两人想象的鱼,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 对方十分礼貌的拜了一拜,手不停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 “这位年轻的少女哟,你钓的是这个金人,这个银人…还是这个普通的人呢?” 最左边是一个金光闪闪的神采奕奕,他的身上还挂着许多宝贵的道具和武器,中间是银色的神采奕奕,他身上也挂着不少的道具,只是相比起来左边的豪气略有逊色,最右边是神采奕奕的角色,黑衣刺客身上都是水,闭着眼睛,还挂了个溺水的标签,血条和蓝条都只剩薄薄一层。 “……嗯。” 陈恭只说了一个短短的气音。 度奕却能根据这句气音想象出对方的反应。 “学弟,你看左边的金人怎么样?”陈恭听起来在十分认真的考虑:“你看看他身上那些道具,再配上金子这种不怕水火的身躯,你以后在游戏里不是能够横着走?” 度奕点点头:“嗯嗯,好像有道理,这个确实划算。” “还有这个银子的,我觉得这个性价比低了一些,不过相对前一个更加低调,属于那种轻奢风,而且银色和金色你好像更喜欢银色一点,你要是选择这个我也能够理解的。” 青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纠结:“银色确实比金色好看,不过这个道具给的有些鸡肋。” 第100章 “啊,对吧,所以我还是感觉前面的性价比更高,那我们就选金——” “学长!” 度奕在一声声的分析中迷失了自我,一个激灵,堪堪反应过来自己本来的身躯压根没在对方的选择里。 “金色吧。”陈恭无情的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随着老爷爷笑呵呵的脸消失,一阵金光突然在沙滩上闪烁,这光芒如同阳光一般刺眼,又如同月光一般柔和,在原地形成了一个足足两人宽的球,整个光球都散发出一种神奇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度奕张大了嘴巴:“这…这是……” 长生途中还没有出现过造型如此奇特的物件,上次这样强烈的光芒还是异宝降世! 异宝,这也是异宝! 两人在原地等了许久,陈恭的鱼都又钓上来好几竿,这光芒也没有消散,只是会偶尔移动,度奕对着这团球球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来这团球移动的规律是什么,看起来毫无章法,也太过随意。 “学弟。”陈恭犹豫的说:“你要不把电脑亮度调低呢?” 度奕将信将疑的降低了亮度,随着屏幕的黯淡,一张脸突然出现在他屏幕上。 “我草!”度奕被吓了一跳:“小别致长得还挺东西,这怎么长了张这么奇怪的脸啊?” 陈恭欲言又止。 度奕接着往下看,胳膊腿儿一样不少,甚至还在腰间别了一把短匕首。 “哈哈!”度奕笑了一声:“你看学长,这小玩意还挂匕首了呢?” 度奕忘了自己的角色还不知所踪,下意识的按了个笑哭的表情。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屏幕中那个金色的丑玩意头上冒出了一个‘笑哭’。 【恭喜您,获得珍稀buff:河神的赐福。】 【请享受土豪附体,黄袍加身的霸王之气吧!】 度奕:。 谢邀,想死。 - 经过好一番折腾,度奕才解除了自己的“金身状态”。但是经过这个突发事件,天色也不早了。 清影湖也顺应现实时间变化,由刚才的明亮变为黄昏末尾的静谧。 水中无数花瓣在月光的映照下反着微弱的光,眨眼望去,仿佛冬雪一般柔柔地绵延在水面之上。 “来。”陈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购置了道具,咱们可以在湖面上行走。” 水面的波纹一点点荡漾开来,星空与明月也映在里面,二人脚底下踩的似乎并不是水,而是无数被揉碎的星子和月,度奕看着屏幕中少女纷飞的纱裙,脑子中想的却是陈恭平日的模样。 白衬衫黑西裤,最简单的装扮在他身上就是好看得不行。 “学长。”因为同病房的人都已经睡去,所以度奕的声音小得只剩下气音:“你喜欢这个游戏吗?” “你呢?” “我很喜欢。”度奕想了想:“但是我不能算作样本,因为我很少有不喜欢的游戏。” “在小时候我们还会玩街机游戏,我当时很喜欢打地鼠和里面的拳皇对战,每天放学都要缠着我姐带我玩。” “后来我长大了,家里买了电脑和游戏机,我玩街机就变少了,但是很多年后去游戏厅碰到相关的游戏,我发现我仍然很喜欢,还是可以和朋友一起打到酣畅淋漓。” 度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捻着自己的手指,把身上的病号服在被子上紧张的搓了搓,企图消去上面湿润的汗意。 他的声音依旧很小,但是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清晰坚定。 “你之前跟我说,人们都会长大,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幸免。”度奕停顿一下:“但是,我觉得,喜欢还是喜欢,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喜欢,都在那个阶段足够真诚。” “就是,咳咳。”度奕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扭捏不好:“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学长,我觉得上次不够正式,你这次可以正式的跟我交往吗?” 随着度奕一条快速的私发消息,湖面突然窜起了无数的烟火,姹紫嫣红的火焰在深蓝的夜幕中掀起光亮,一下又一下,夜空几乎明亮如白昼。 陈恭勾起唇角。 耳边响起任务完成的轻微“滴”声。 他没有忙着答应,只是含着笑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度奕,你现在开心吗?” 度奕拼了命的点头,生怕自己点慢了导致对方不答应。 “开心,我当然开心!” 陈恭沉默了一会,随即语调温柔:“那好啊。” 可爱的少女站在水面之上,身后是烟火的余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和残留的灰烬一起融进水里。 “那我答应你。” 一股无法压下去的不安在度奕心底横冲直撞,他努力劝诫自己忽略这股不安的感觉,冲到清晨挽风的身边,一个拥抱就把对方揽入怀里,屏幕中少年少女相依偎的场景及其温馨,度奕看着看着就神游天外。 他们会去一个共同喜欢的地方定居。 他们会拥有两个电竞桌,闲暇的时候可以一起打游戏,他们…… 青年在病床上想着未来的事,唇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能被称作幸福的微笑。 他没有看到,屏幕中金色的少女如同刚才的焰火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怀里。 第92章 【大刀阔斧】:喂喂喂你们听说没有啊? 【梦里梦外】:你个大男的怎么磨磨唧唧的, 快说快说! 【大刀阔斧】:诶呀,催什么催,不就是神采大神的事情吗? 【快乐萨摩耶】:纯路人, 是排行榜第一的神采奕奕吗? 【大刀阔斧】:对对对,就是他, 我跟你们讲啊…… 世界频道时不时亮起喇叭,众人在公屏上聊得热火朝天。 快乐萨摩耶关闭公屏, 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个游戏大神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不如现在抓紧打探打探姻缘大会的消息比较重要。 她面前就是那棵赛程举办的桃花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离比赛还有很久, 旁边几乎没有什么人, 快乐萨摩耶又走了走,才在树的另一边发现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刺客。 【快乐萨摩耶】:你好,请问你也要参加姻缘大会吗? 消息在区域频道打出去,快乐萨摩耶才觉得后悔。 她只是觉得对方来到这里, 应该就是对这个比赛有所了解的,她在游戏里一向独来独往, 正好没有道侣,寻思拉个人组个队,但万一对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看风景呢?!万一对方已经有道侣了呢!?她突然的来这么一下, 不是有点大病在身上吗? 快乐萨摩耶被自己的想法折腾得手慌脚乱,刚想打个道歉就飞速离开,但是对方的手速比他更快。 【神采奕奕】:不是, 我只是在等人。 看吧, 她就说, 对方这样的一看就不是独行侠! 快乐萨摩耶呼了一口气,又提起了精神,把面前的id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 神采奕奕? 这不是刚才他们讨论的那个排行榜第一吗, 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怎么出现在这里? 快乐萨摩耶压下心中的满腹疑问,还是决定打个招呼再礼貌的离开,可是这一次依旧像上次一样,被对方完美的快一秒截胡。 【神采奕奕】:…你,认识一个人吗? 【快乐萨摩耶】:啊? 【神采奕奕】:就是和你外观捏得很像的人。 电脑前的快乐萨摩耶开始认真打量自己的捏人,萝莉体型的少女,明明就是初始界面比较普通的款式啊,一开始还是黑发,被舍友吐槽说太过幼齿才换了个金的发色,这样相似的人应该不少吧? 【神采奕奕】:抱歉,冒犯了。 莫名其妙的询问,又莫名其妙的离开。 他……他不会脑袋有点问题吧? 快乐萨摩耶瞅了瞅对面人飞快传送走的动作,本着八卦…啊不是,是探究的心思,决定好好翻一下公屏的聊天记录。 ——神采奕奕,游戏中最大公会长生教的会长,开服老玩家,只要有比赛和排行榜,就必然是上面第一的大神,然而只有一项例外:对方从来不参加游戏中最大的赛事姻缘大会。 不参加吗…? 快乐萨摩耶想起对方刚才停留在这附近的模样,看着又感觉很怪异。 或许大神都有点自己的个性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她想。 - 【余音袅袅】:…阿奕。 度音操控着自己的角色,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片湖泊前。 【余音袅袅】:叔叔很担心你的身体,出来吃一顿饭吧。 自从姻缘大会结束后一段时间,度奕就变得沉默寡言,虽然还安稳的待在家里,也不拒绝他们给的一些安排,但是每天紧闭的房门,几乎是原封不动送出来的食物——甚至无需怀疑,一切都让人心底发憷,家里的仆人也颇有些风言风语。 第101章 而度奕对这些充耳不闻,他把自己的时间大把大把的泡在游戏里,有几次天色初曦,度音仍然能看到对方房间中透露出的光亮,他仿佛不知疲倦,只把自己牢牢地关在四四方方的电脑屏幕里。 度音尝试过在对方的门外说话,这样的沟通并不能得到回复,大多时候只是她一个人碎碎念的交流,她只能通过游戏和对方说些什么,偶尔度奕会给她一些回复。 “阿奕,出来吃点东西吧。”度音疲惫的语音响了起来:“不是为了我们,就当是为了你自己,你也要打起精神来,好吗?” 今天或许又会是一样的结局吧。 度音苦涩地想着,把今天的餐盘送到了度奕的门前,菜色十分丰盛,显然是为了对方能够多吃一点而下足了心思。 嘎吱—— “?”度音有些呆愣地睁大了眼睛:“阿奕?” 开门的确实是度奕。 只是对方胡子拉碴,眼底满是熬夜过度留下的红血丝,整个人都有种没打理过的颓废,若不是那张脸没有变化,度音都要怀疑这个人和自己的弟弟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还是黑漆漆的,度奕沉默的回头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房间的灯打开了:“姐,进来说吧。” 房间里面有很多垃圾袋子,度音皱着眉头,一时间有些无从下脚,还是度奕稍微胡乱的拨了拨,才腾出一小块足够度音坐地地方,他自己就大大咧咧的坐到了对面,看起来对自己坐到什么都漠不关心。 “姐。”度奕翻了翻旁边的垃圾,从里面翻出了半罐开了瓶的啤酒:“你…你还记得陈恭吗?” “陈恭?”度音皱起眉,脑海中思索这个名字的影子:“是阿奕在外面新认识的朋友吗?” 度奕眼中的光芒飞快的黯淡下去,他喝了一口酒,眼中仍然带着几分期望:“那清晨挽风呢?和咱们一起打过游戏的那个?你还有印象吗?” 提到这个名字,度音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不复刚才那种温柔的表情,她夺走度奕手中的啤酒,用了力气,把罐子狠狠地摔进另一旁的垃圾桶里。 “阿奕,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度音目光冷冷:“你是度家的长子,就为了一个网恋中骗钱的女的把自己搞成这种模样?” 度音还记得这个人,一开始用自己高超的技术加入了长生教,度奕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对方迷的神魂颠倒,后面甚至还因为对方反抗家里,后面那人更是恶劣,挑唆度奕干了不少不利于度家发展的事情,最后还在度奕落魄的时候卷走了他大半的钱,度奕这才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她还和那个人见过,不过…度音捂住自己的脑袋,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那人的模样。 什么样子来着,具体叫什么,住在哪…就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把这些东西隔绝开来,只要一去回想,脑袋中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我知道了。”度奕没有动作,任由度音抢走他的酒。 他坐在原地,双眼无神的看着地面,好像一下又苍老了几岁。 “度音。”度奕喃喃出声:“家里做的变性丸就别吃了吧,那东西就是假性变化,对身体不好,吃多了以后活不久的,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刚才还恼怒的度音一愣,目光看向颓废的度奕。 “度家传统说不要一辈同龄的男性,咱们都是一带的新时代青年了,没想到你还信这个。”度奕丝毫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只自顾自的往下说:“我是个挺自私的人,明明意识到了真相,却因为一些情绪和私心,没有坦白的跟你说过。” “度家是该感谢你的,我也是该感谢你的,这么多年度家多少次风浪,也都是你力挽狂澜,我爸天生没什么好心肠,谁都不在乎,也就你对他忠心耿耿。” 度奕说了很多,他压根没管旁边人怎么说怎么想,到最后他也不明白自己口中说的是什么话,只知道把自己这么多年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一溜烟的倒了出来,百无禁忌的说,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个重担。 “度音姐……不,度音表哥。”度奕说了很久,终于抬起头,对着度音笑了一下:“度家以后就拜托您了。” “可是,阿奕,你……” “表哥。”度奕没有询问建议的意思,他的语调轻快又平和:“你先别着急说些别的,就像我前面说的,度家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至少对我来说并不是,但我能看出来,你是离不开这里的,既然离不开,我至少希望你能在这里自由一些,至少做你自己。” 度音的眸光闪了又闪,微微颤抖的脊背能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阿奕。”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平和:“你今天喝醉了,我们明天再谈。” 度奕并没有给她这个所谓“明天的时间”。 他走的很快,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离如此严密看守的度家自行离开的,他没有带走任何度家的东西,除了一些衣服和简单的日用品,他之前的银行卡也规规矩矩的整理好放在桌子上,佣人清点过他的房间,少的只有一些现金,而这些现金对于度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东西。 度音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发现了一张卡片。 那张卡片被压在一套男装下面,不同于度音之前穿的偏中性的女装,那套衣服完完全全就是男性的设计款式。 ——表姐……不,表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度家了,一辈中没有两个男性,所以,没有我也是一样的,我的父亲很看重你,并不会对我的失踪多加置喙,十分抱歉,我自私了这么久,现在仍要去做一件十分自私的事情。 不必担心我,不必挂念我,不必来找我。 ……我要去找一个,已经不存在于你们记忆里的人。 第93章 花轿摇摇晃晃。 耳边的铜锣唢呐震天响, 半天了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吵吵嚷嚷得煞是喜庆。 我这是……在哪? 陈恭的意识浮浮沉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花轿中来回飘荡, 就是落不到地面,花轿的帘子半遮半掩, 时不时被冷风吹开,那风便悄悄溜进骨头缝儿里, 冻得人牙齿不自觉的打颤。 好冷啊。 陈恭模糊地想,他似乎本不该清楚“冷”这个概念的, 可现在这种感受确实称得上一句寒冷, 就如同那天一般,让人联想到死亡与毁灭的温度。 一双手似乎从花轿外搭了上来,温温暖暖地攥住了陈恭的手腕。 陈恭没有反抗,他也没有力气反抗, 他睁着迷蒙得看不清的眸子,企图看清楚眼前的人。 ——从今往后, 你便叫陈恭吧。 【陈恭!!!!】 “!” 陈恭猛地清醒过来,长久以来养成的意识让他对周边的一切都保持警惕,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着喜服, 脑袋上还蒙着个半透不透的红盖头。 此时,他手腕一紧。 “哎哟,陈小姐, 这身为妾室呢, 就要有妾室的自觉, 我们将军愿意给您用轿子抬进来是您的福分,可别给脸不要脸了。” 面白无须太监模样的人拉着嗓子,十分嫌弃地看着陈恭, 松开了自己的手。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146在脑内大呼小叫【恭哥你刚才怎么睡得那么熟?我叫了你半天才醒!】 【先别说这个。】陈恭摆摆手,目光盯着面前的人【先给我看看剧情,个老毕登给我手都掐紫了。】 方才还没注意,现在一看,陈恭才发觉自己的手腕要比正常小了整整一圈,连带着皮肤也更加光滑白嫩,肤如白玉,指如纤葱,看着不像男人,倒像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那太监用了死劲儿,腕子周边一圈的青紫就更加触目惊心。 以防万一,陈恭嘴上沉默着糊弄了过去,却在进花轿前多看了一眼那太监的模样。 这是一个全民修武的世界。 146清了清嗓子,电子音中充满丰沛的感情【——他,是霸道狠辣的帝王,他!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他!是独断千古的邪帝!】 【而她只是一抹来自异世的幽魂!穿进了废材九小姐的身中,却无端和这些人产生了纠缠,是谁丢了心!是谁失了魂!是谁将自己的江山双手奉上,只为了求得她目光的片刻停驻,而在这复杂的漩涡中!她的真心又将遗落何方——!】 【敬请关注晚八点档——废柴九小姐:邪帝轻点宠!】 “……”陈恭:“146,你能不能改一改自己的臭毛病。” 【咳咳】146挠挠头【恭哥,我现在就给你发简洁版。】 本世界的剧情和146说的八九不离十。 陈恭看着自己小了一号的纤细手掌,轻轻握了握。 这个世界的女主凤九天是异世界的头号杀手,一次意外事故重生到了异世界的废材九小姐身上,从而和这个世界的男主们产生了这样那样的纠纷,最后幸福地he——没错,是男主们,这本小说甚至还是古早np文,女主最后收了无数后宫,大家和和气气地生活在一起。 第102章 但现在——已经是剧情的尾声了。 【恭哥,世界产生了变动】146指着一个剧情角色的名字【因为他没有爱上女主,更是用自己出色的战术能力和女主时不时打点儿小架,让剧情结局并不如原文那般美满。】 ——莫如山,是剧情中用兵如神的大将军,传闻中对方身高八尺,体格健壮,一拳便能碎山裂石,能使小儿止啼的夜叉般的人物,凡是经过他手的战役,无一失败。由于立场的原因,他和女主对上,双方有来有回的战斗一番,时间久了,莫如山难免对敌军的军师产生兴趣,一次他趁乱生擒了女主,见是个女儿身,便更来了兴趣,一来二去,也成了女主的裙下之臣,甘愿为对方献上胜利。 现在的剧情发展到莫如山被人塞了侍妾,莫如山虽对这种事没兴趣,可这侍妾对他百般纠缠,尤其在女主面前更是腻歪,莫如山看见女主毫不在意,他方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从而向对方表白。 “所以……”陈恭阴森森地笑起来:“我是侍妾对吧?” 146心虚的没说话。 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陈恭摸索着自己身上的喜服,那衣服十分厚重,虽然是妾室所穿的衣服,但却并没有一点儿偷工减料,柔软光滑的绸缎,金灿圆滚的珠子……陈恭动作一顿,大腿交叉间,一个东西硌得突兀,泛着凉。 昏暗的轿子也能勉强认出那东西的模样——是把锋利的匕首。 【叮!恭喜恭哥解锁隐藏剧情!】146的声音再次激昂起来【侍妾身份为哪般?!】 146话还没说完,陈恭只觉得轿子一动,他屁股一飞,又重重落到了软垫上,那太监笑得温和,手下却依旧用力的握住陈恭的腕子。 “陈桂姑娘,地方到了,咱家不便进去,也就送你到这里。” 头盖朦胧,陈恭只能透过布料隐约瞧见前方是座气派的宅邸,门口象征性的挂了几道红绸,前来迎接的侍卫奴婢也不多,只有零星的两三个,更别提主位站着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管事了,那位传说中的大将军看来压根不在此列。 手腕再次传来一阵刺痛。 陈恭眯了眯眼,目光冰冷地望着无所知觉的太监。 太监觉得脊背发凉,但他不在意的松松肩,粗暴地扯过一旁的陈恭,嘴唇微动,就把人推到对面的管事旁。 “咱家就到这里。” 他接过管事给的打赏,面上笑容真挚几分:“恭贺大将军又得美人。” “哪里哪里。”管事笑容礼貌:“难为申王大人费心了,还特意让李公公前来相送,若不是申王大人关心我家将军的家事,我们将军还要更加不闻家业,一心只放在领兵打仗上呢!” 这李公公向来在宫中服侍,怎么莫名和申王扯上关系? 太监手中拂尘一滚,皮笑肉不笑地后撤一步:“大将军年岁已到,自当要留意幼儿子嗣,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李公公说的是,我会转告将军的。” 管事一直目送着那李姓太监的离开,等到对面的马车彻底看不见车轮,他嘴角的弧度才断崖似地垮下来。 “去。”他唤过一个小婢女“把我库房提前备好的东西给申王送过去,就说是谢礼。”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莫如山和龙椅上那位不对付已久,苦于莫如山手里的兵权,对方才一直假惺惺的礼让,而申王的态度一向暧昧,时不时夸夸这位,过些日子又向那位送礼,这不,前些日子他又说送美人,莫如山百般推让都拗不过对方,这才让申王把人送了过来……管事看着身姿如弱柳扶风的新妾,在心中暗暗喟叹,看样子是个乖巧的,就是不知道所图为何了。 “陈桂姑娘……既已入府,我便希望您知情知趣儿,知道应当做什么不应做什么。”管事并未因为对方妾室的身份而轻慢:“还请您随我往这边来。” 他并未称呼陈恭……现在是陈桂为良室。 陈恭心思流转,面上却分外不显。 那娇小的绣花鞋踩着轻盈的步伐,连弯腰福礼的姿态都十足十优雅,莹白小巧的手指交叠,被暗红色的嫁衣一衬,显得更加玲珑剔透,单单看过去都能想象到触摸的温软感受。 “是。”陈恭盖头下的脸没有表情,声音却细入蚊蚋,又轻缓又娇柔:“奴知道的。” “不敢当。”管事一边带路一边暗中打量着陈恭:“您进了府,自是不用对我这把老骨头这么谦恭的。” 府上虽大,却并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建筑,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古朴之下是些零散栽种着的松木,管事带着陈恭浅浅认了路,介绍了一下主要的建筑,便带着他拐回了他被安置的地方。 【陈恭,化名陈桂,原是申王培养出的杀手,被其安排到将军府伺机刺杀。】 146想了下,还是补充了一句。 【性别男。】 陈恭:。 【原本侍妾人选是申王旗下一名绝色美人,但申王为人谨慎,还是选中了他座下武功第二高超的陈恭,陈恭天纵奇才,一手缩骨功练的出神入化,这才能不动声色地伪装出女性进入将军府。】 “姑娘,到了。” 管事给陈恭安置到一间普通厢房,和莫如山住的地方算不上远,却要拐几个弯才能进得来,日常的份例和差使的丫鬟小厮也分了几个手脚麻利的,陈恭没细看,只觉得这几个人的模样尚可,算得上讨喜。 “您日后若是有吩咐,知会一下这几个人便是。”管事安排妥当,又细细地想了一下是否有遗漏之处:“若无它事,我今天便不打扰了,您早生歇息。” 他转身欲走,回头前却又被那道黄鹂般的嗓音叫住。 “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并不”还盖着盖头的新嫁娘抓了抓侧面衬裙,声音中似是带了点儿难为情:“将军……今日可会来?” 管事刚才略微拧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将军繁忙,无事自会来看望姑娘。” 众人看着那瘦弱姑娘的肩膀缓缓松下去,在萧瑟的风中看起来有点落魄,她什么都没有说,有礼的辞别了管事,又让侍者在外面当职,让她自己清静片刻。 唉。饶是见多识广的管事也不由得感慨一声:恋慕他们将军的人不少,这位陈桂姑娘看来亦是受着相思之苦的可怜人。 在丫鬟小厮同情的目光下,一脸苦相的陈恭关了门窗,又确认屋中无人,他匆匆地脱下下半身厚重嫁衣,连上衣也来不及换,手指猴急地向下伸去,随机两眼一亮,发出一声满意的长叹。 “呼。”陈恭擦擦额头虚汗:“真是男的就好。” 第94章 暮冬今天一整天都感到心绪不宁——或者说是从昨天开始的。 “哎呀, 我可真羡慕你的好运气。”和她关系不错的丫鬟春柳羡慕的目光投来,还扯了扯她身上新做的衣服:“将军大人后院少人,这新妾室还是第一个进来的, 你被挑选过去啊,以后说不准能在将军大人面前露脸呢!” “嘘——!嘘!”暮冬脸色红红白白, 急忙伸手去捂住对方的嘴:“这话可不兴乱讲,你这嘴没个把门儿的!” 暮冬没什么心思, 她正值妙龄,和其他女子一样, 多少对莫如山这种大将军动过春心, 可这人实在木讷又不近人情,时间久了,暮冬巴不得一眼都见不到对方,免得被对方不留情的嘴挑三拣四。 想到这里, 她忽的有些同情起那位新妾室。 “将军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春柳发誓自己绝不多言后,暮冬松开了手:“昨晚啊, 连新妾室的门都没进,又在书房过了一夜呢!” “啊?怎会这样?”春柳震惊地睁大眼睛:“好姐姐,你快跟我多说些吧!” 春柳年纪小些, 正是对万物都好奇的烂漫日子,暮冬虽见得多,但也是少女的年纪, 遇到这种捧着又嘴甜的, 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那位新妾室身姿飘逸, 看上去是一顶一的美人儿,在外面还问孟管事将军今晚会不会来呢!” 春柳的目光中满是期待的意味,她一开始听得起劲儿, 后面却倏地沉默下来,拼命向着暮冬挤眉弄眼。 “暮冬姐姐……” “怎么了?”暮冬说得口渴,接过旁边一杯水便饮:“还有啊,那新妾室的背影那叫一个落魄…我看着都心疼——” “春柳,你怎的脸色如此苍白,莫不是闹了肚子?” “暮冬。” 暮冬下意识应了一声。 回过头,孟管事黑着脸,手中还端着托盘,暮冬忽的想起刚才被自己一饮而尽的茶水,吓得哆哆嗦嗦,一个腿软就伏到了对方脚边:“孟管事恕罪!” “你这丫头。”男人不怒自威:“平日里念你年纪小,做事稳重,怎的私下里乱嚼舌根?你可知妄议他人是大罪?” 春柳吓得眼泪流了满脸:“孟管事息怒,是…是我硬要缠着暮冬姐姐说的!” 暮冬跟只鹌鹑一样伏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缩得再小一些。 第103章 她素日小心行事,怎么今天就破戒触了眉头? 地上满是扑脸的灰尘,暮冬任由自己的汗水混着泪水滑落,砸到地面上,一双小巧的绣花鞋倏地向前停下,带来一片曼妙的香风,几乎吹散了暮冬的几分慌乱。 “孟管事。”那人语气轻柔得不像话:“暮冬年纪小,话多些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哎。”孟管事摇了摇头:“可姑娘到底在将军后院,不是一个丫鬟能够妄加非议的。” 暮冬没敢抬头,只从声音听出那位名叫陈桂的妾室似是捂唇轻笑,听得人几乎要酥掉骨头:“无事,我性子沉静,这种活泼的孩子倒也能给我多添一些趣味。” 孟管事也存了轻拿轻放的心思:“那好吧,春柳,暮冬,还不赶快谢过姑娘?” 暮冬扬起头,看着对面的陈桂几乎如同看着天神下凡,眼眶中盈满泪水。 “多谢姑娘!” - “——唉。”软塌上的美人儿拿着话本子,无奈般摇了摇头:“真想再看看暮冬当时的模样。” “姑娘!”暮冬红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奴婢当时…当时还不懂事。” 暮冬一边忍着心中羞涩,一边又细心地添置杯中茶水,生怕怠慢了懒洋洋窝着的那人,她凑得近了,嗅到一股子清淡软甜的香气,脸更是红了一个度,恨不得把头缩回自己的衣襟里。 “不过……”暮冬想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将军也真是的,这么久了,也不来看看姑娘。” 陈恭眯起眼睛,捻起一颗晶莹葡萄送入口中。 说实话,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不错,莫如山的剧情线都快被忘在脑后了……不过,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暮冬。”纤瘦的少女敛起眼睫,声音弱了下去:“将军大人并非你我可非议的,那些将士百姓,远远比我们更需要他。”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说出的话竟还有几分道理!”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听着其中轻视的意味,陈恭不易察觉地勾起嘴角。 突兀闯进房间的是个半大少年,扎着高高的马尾,额角有一道未愈疤痕,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扯着身子随意地打量了一圈,身上坠着的湖蓝色穗子狼牙铃铛叮铃作响。 他有些好奇地走到陈恭面前:“你就是那老匹夫送来的人?” 对方的动作太过自然,暮冬的反应都慢了半拍,待少年到了陈恭旁边,她才后知后觉地冲上前,对着他怒目而视:“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敢冲撞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可是将军大人的人!” 距离缩短,才对对方的面容看得更加清楚,少年的瞳孔隐约泛着绿,头发的颜色也不如中原人那般乌黑,带着晦暗的金色。 “将军大人?”那少年一笑,虎牙分明:“那我熟悉啊,他不就……” “乌木。”另一道更加沉稳的嗓音传来:“不得无礼。” “胡说!将军大人,我很听你的话的,根本就没有做什么无礼的事……”乌木气鼓鼓地扭过头想解释,语气却慢慢变得心虚起来。 他方才还没瞧见的,怎么过去一会儿,这娇弱的女子就哭了? 陈恭咬着唇,宽大的袖子不断擦拭着眼角滚落的泪珠,不经意间,眼尾就染上了几缕薄红,瞥见乌木震惊的目光,对方畏畏缩缩地偏过头,脖颈似乎不易察觉的缩了一下,露出洁白的曲线。 “哎哎哎!”乌木皱起了眉毛,语气却不自觉软了下来:“你……” 他话还没说完,那少女就如乳燕归巢,轻飘飘地落在了男人怀中,一脸仰慕。 “夫君…”她的脸红透一片。 带着铁腥气的甲胄冷硬异常,一高大一娇小,场面和谐得过分。 乌木还没弄清自己刚才看到少女动作的心底酸涩,就像见了鬼一般盯着对面的将军。 将军…将军大人竟然没推开她? 一旁的暮冬早在刚才就目瞪口呆,只会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眼前出乎意料的发展。 不是吧,那个木头一样的将军竟然?! 陈恭没理会这两人心中的小九九,他低眉顺眼的,又在男人目光投过来时悄悄抬眸对视,端的是一个温软娇羞。 缩骨功让陈恭这副身体的骨架十足娇小,显得身上的肉都绵软不少,顺从伏贴着对方身上还未摘下的甲胄。 146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恭哥,你还真有这方面天赋,以后要不给你多找找这样的世界?】 陈恭没说话,但是脑内的小剑突兀冒出,给146扎的嗷嗷直叫唤。 莫如山的眉头一拧。 “你……” 对方的手臂还未伸过来,陈恭自觉地抽身,完全避开对方抗拒的动作。 莫如山又是一顿。 “夫……将军大人。”陈恭守规矩地站在原地,和刚才的勇敢完全不同,她现在低着头,生怕逾距:“是奴太过思念将军,才犯了错。” 莫如山神色不明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喂喂!”乌木凑上前:“你是什么人?我们将军大人是你能随便扑上来的?” nice!神助攻啊小伙子! 陈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姑娘?”暮冬闻言神色更加激动,若不是还有层身份拦着,怕是都要扑上来。 “奴身份下贱,学识浅薄,自知不配。”陈恭又是往后退上几步,头垂得更低,只在片刻间带着留恋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莫如山。 “姑娘……”暮冬语气喃喃。 “但…但……”看不清表情的少女一字一顿,清晰之余,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尾音:“今日得见,已死而无憾,不应再奢求更多。” “所以。”陈恭沉默了好久,最后才艰难地吐露:“这位…乌木公子,您说的话确无不是。” 乌木大脑宕机。 乌木说不出话。 乌木看着暮冬谴责的目光更加茫然。 不是,他真的只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而已啊?怎么就变成现在这种状况了?! 他看着场上沉默的局面,想上前解释一下,结果他手刚碰上那人的肩膀,对方竟然直直地倒在地上。 “姑娘!!!!”暮冬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立刻就扑过去。 少女身姿纤弱,连倒在地上都是轻飘飘的,像只蝴蝶。 没了发丝的遮掩,她面上泪痕看得无疑,沾湿的眼睫更让人怜惜,刚才一直当背景板的莫如山终于有了动作,他沉默地抱起少女,欲去寻府内郎中。 暮冬想把陈恭的手臂放上去,发现对方双手握拳,怎样都打不开,最后还是求助莫如山,那拳头掀开,可见掌心深深的指尖烙印,有些已经破皮渗血。 “将军大人。”暮冬眼眶红红,顾不上更多:“我人微言轻,但是今个儿也不得不说一句,姑娘一直在等您,她对您的心意整个府中都知道得门清儿,您就算不喜姑娘,也不能任由外男折辱姑娘吧?” 又是静默片刻,莫如山看着那染血的掌心,眼珠微动。 他刚要说些什么,陈恭适时地睁开眼睛,似是撑着一股力气,那娇小柔软的手又牢牢抓住他的:“将…将军,奴身体羸弱,和乌木公子并无……”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恭眼睫颤颤巍巍,又适时地晕了过去。 将军大人难得拧起了眉头。 “乌木。”莫如山抱着人离开,衣襟擦过已经呆住的乌木:“自己下去领罚。” 第95章 莫如山抱着怀里的姑娘, 那从未有过的馥郁香气让他颇为陌生。 他的手掌一动,每根指头都微微陷进布料下的小腿中,如同棉花一般柔软。 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 习惯了身边都是大糙老爷们儿的日子,如今即使抱着一个“姑娘”, 也压根没发觉人家的体重和那些大老爷们儿所差无几。 “将…将军。”胸前怯弱的声音响起。 莫如山低头,只看得见对方颤抖的眼睫, 在那雪白娇嫩的脸颊上格外明显。 他没回答,只是从鼻腔中低低应了一声, 权当回应。 “您…您别惩罚乌木小公子了。”陈恭声音柔柔:“他也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毕竟奴身份特殊…多注意一些也正常。” 身份特殊……身份特殊,对了,陈桂是申王送来的人。 刚才一茬接着一茬,莫如山还没有时间静下心好好想想这新入宫的陈桂的事情, 此刻一想,脚步略微沉重一息, 便继续泰然自若的移动。 申王的态度向来暧昧,这种送个侍妾的事情罢了,也算不上站队, 他的态度还是在过几天的宴会上探查一番为妙。 至于乌木……莫如山暗自摇了摇头。 乌木是他在边疆作战时,和西域商人所买下的奴隶,他往常只是欣赏这半大孩子打架的狠意, 有意培养他领兵打仗的意识, 可今日看来, 这孩子尚且缺乏历练,若是眼前这少女真是有些特殊,他这般明目张胆, 定然要打草惊蛇,动扰了背后之人。 第104章 他难得沉下语气:“乌木确实该罚。” 莫如山在政治军事上的嗅觉一向灵妙,粗中有细,不然也不能打了那么多场胜仗。 心思流转间,莫如山已经到了陈桂所住庭院的门前。 “前些日子,我本应随着去迎你花轿。”莫如山将人安置在床上,缓缓开口:“只是我军令急切,是以来得晚了些,害你受了委屈。” 莫如山虽然木头了些,但也并不是不知变通。 陈桂笑容羞怯,把脸颊藏了一半在被褥之下,显出几分小女儿家的腼腆可爱:“不耽误,将军治理有方,府中上下并无趋炎附势的小人,奴日子过的舒心。” 莫如山点点头,刚才温软的触感还残留在手心,他无意识的握了握,径自出门了。 陈恭一直目送着对方,直到确认他完全走出庭院,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146,莫如山没有你资料里给的那么一根筋。】他绞弄着被褥的褶皱,表情有些漫不经心【比如,他刚才没问我。】 【啊?】146晃晃脑袋【什么?问什么?我不到啊?】 陈恭想起自己方才闪避莫如山搀扶时对方的愕然。 【没什么,左右也在范围之内。】 - 宫中宴会向来奢侈无度。 金玉所制的器皿随意摆放在一边,桌面所铺的面料也是异域所上贡的绝佳丝绸,外面千金难求。 这是一场打着为莫如山庆功的名义所开展的宴会,女帝凤九天端坐于前,一旁是她后宫中的男人们,再往下排则是申王和莫如山,二者正好坐于对面,不用费神便能互相观察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种场合,按理来说以陈恭现阶段的身份是不应该来的,但是莫如山执意要带他过来,府中上下竟也没有什么人对这件事表达异议,陈恭几乎是连夜被收拾打扮,整个人塞进了一套水绿色的烟纱薄裙中,端的是一番楚楚可人的小家碧玉模样。 他坐在莫如山的斜右方,需要时不时为莫如山斟酒填茶。 “莫将军,许久不见,你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女帝今日盛装打扮,额前的羽毛形状金钿更是璀璨夺目,那笑容极其明艳,场下众人难免心神一震,唯有莫如山神色不变,格外刻板的行了个礼。 “陛下说的是,卑职向来不讨人喜欢。” 若是从别人嘴中说出,那就是丝毫不给当权者的面子,但若是莫如山,旁人只能称上一句正常:这确是像莫将军能够说出来的话。 陈恭默默瞟了一眼四周,周围的大臣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想来莫如山平时没少这么说话。 “怎么?堂堂莫将军还需要讨别人的欢心吗?再说,朕觉得,莫将军这幅模样也不赖。” 凤九天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状似无意的瞟了几眼莫如山。 她旁边那几个男人听到这话,脸上都有些复杂的表情,更多的是向莫如山投过去的不满。 “陛下。”声音柔和,如一汪清泉般不紧不慢:“佳肴与歌舞都已备齐了。” 凤九天原本还想发问,闻言又笑开,宠溺地拉过那男人的手:“语夜,还是你最贴心。” 146已经在陈恭脑内贴出了此人的全部信息。 何语夜,凤九天的正君,传闻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绝世神医,第一个与凤九天相遇,也是对方最为爱慕的对象。 他一身月白色长袍,袖口与衣襟又浅浅滚了一层蓝银色的刺绣边,虽简朴,却显得这人更加出尘。 “是呀是呀!”一旁的邪帝也按捺不住:“九九总这样看着别人,我会吃醋的!” 剧情介绍中“独断千古”的邪帝一副正太模样,穿着十分具有西域特色的服侍,脚边铃铛叮当作响。 “女人。”霸道帝王眉眼低垂,看起来十分隐忍:“不要仗着我对你的纵容勾引别人。” 这人穿的像乌鸦一样黑,不过那张脸确实足够英俊。 邪帝叫沈雪风,霸总帝王叫司元白。 三个男人叽叽喳喳,竟然也是一台戏码,凤九天左哄右哄了半天,才堪堪让宴席正式开始。 开场自然是有常规的歌舞环节,只是领头的女人不知怎的,一个劲儿往莫如山面前蹭,陈恭在旁边都能闻见那舞姬身上的香气,更别提坐的更近的莫如山,他甚至能看到几抹香粉簌簌落下,落到了白玉酒杯和一旁的菜肴中。 陈恭默默把酒杯和菜肴推得离莫如山更近。 “哈哈!莫将军真是出了名的神勇。”节目刚结束,申王就迫不及待的冲着莫如山举杯:“不知,前段日子送过去的美姬,将军可还满意啊?” 莫如山点点头:“还行。” “那……看来将军这几日也算快活了。”申王的目光从陈恭身上路过:“我说呢,外界说将军不近美色,看来还是没遇到喜欢的啊,大伙儿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莫如山点点头:“还行。” 底下有大臣接过申王的话头,再次发问:“按照将军大人这般情况,想必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子嗣了吧?” 莫如山再次点点头:“还行。”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无可避免的沉默。 申王看似面含笑意,实则嘴角抽搐个不停,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陈恭看着一旁的莫如山,把之前给他的评价又斟酌再三,这人脸色平淡的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对刚才其他人的打趣揶揄更是理都不理,也不知道是有着什么底气。 “既然如此。”申王的面色已经平复,他拍拍手:“今日诸位都在,也替老夫我做个见证,来吧!” 随着他的号令而出场的是一位身着薄纱,轻盈又不暴露的少女。 那双春水一般的眼眸波光粼粼,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莫如山,其中似乎含着无尽的绵绵情意。 台上凤九天的目光微凝,手下握着龙椅的手不自觉收紧。 “爱卿。”她顾不上哄旁边的后宫:“你这是何意啊?” “咳咳。”申王示意女子去到莫如山面前:“这是老夫一个远房亲戚的千金,自幼便爱慕大将军,老夫一把年纪,也只想做些善事,想着将军的喜好也如此,便撮合撮合,成人之美一把。” 那阵香风飘到陈恭鼻子前了,他才意识到这人就是之前总往这边蹭的那个舞姬。 申王的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凤九天,不等对方回应,他便起身,朝着莫如山便作了个揖。 “将军大人,您就满足我这把老骨头的心愿吧。” “将军大人。”那女子也很上道,一脸仰慕地抬起头:“只要能跟在大将军旁边,奴婢做牛做马也值当。” “只要……”她柔柔的话尾在陈恭身上打了个转儿:“只要您不嫌弃奴婢就好。” 嗡—— 刚才还在偷偷炫甜品的陈恭一个激灵,经历过多个世界的绿茶雷达直响。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绿色纱裙,石头舔了舔后牙槽。 不行,撞属性了,这里的绿茶有我一个就够了! 莫如山还没说话,他一个转头,手中的茶杯径直掉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将军恕罪!” 地面铺有地毯,是以杯子虽裂,但只有莫如山和那舞姬看到,其他人只能看到陈恭突然躲闪的身体。 陈恭嘴上不停说着恕罪,却十分刻意地把手掌藏在身后,眼神更是泫然欲泣,一副“我有委屈我不说的模样。” 莫如山皱了皱眉:“把手拿来。” 陈恭不说话,只是眼角含着泪珠摇了摇头。 莫如山等得烦,不容拒绝地把陈恭拉进自己的怀中,做出一个方便查看对方又不能躲避的姿势。 纤细的手指上,一抹殷红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这是奴不小心弄的。”陈恭一脸慌乱,拼了命的把自己滴血的指尖往外藏,却怎样也挣脱不开莫如山的桎梏。 当莫如山终于抓住怀中人不安分的手指,陈恭又塌下肩膀,身躯恐慌般的微微抖动。 “将…将军。”一向温软的语调支离破碎:“您…您快看看那位小姐,奴身份低贱,别耽误了你们才是。” 当朝大臣乃至平民百姓,哪个不知道莫如山出身低微,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一点点儿从底层爬上来的,他又是武将,不长时间浸淫在诡谲多变的朝堂之上,那些世家氏族自视的的身份地位,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莫如山果然拧眉。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让我看看的伤口深不深,军队里也有兵被割了小口子而失血而亡的案例。” “可我不过是一普通百姓,怎能和为国为家的将士们相比——” “好了!听我的便是。” “那……那便有劳将军大人了……” 舞姬僵硬着嘴角,感受到一旁申王警告的目光,不由得开口:“将军大人……” 莫如山摸出自己常年随身带着的干净布条,闻言并未抬头:“怎么?” 第105章 “奴婢……奴婢的事儿您心里可有看法?” 在布条的擦拭下,血珠很快没了影迹,露出下面略微泛红的皮肤,和来晚一点儿就要康复的口子。 莫如山掏出布条的动作微微停顿,又干脆地收了回去。 看着陈恭朦胧的泪眼,他有些无端烦躁。 兵营里哪有这么小的口子哭成这样的人?果然是小姑娘,娇气。 舞姬见莫如山并未答复,只得颤巍巍的又说一句。 莫如山这才回神,他冲着申王点点头,还没等申王笑开,就又言辞利落的拒绝。 “申王大人有心了,我散漫惯了,时常出门打仗,后宅有点儿就够了。” “我觉得,申王大人上次送来的这个,还行。” 全场各异的目光一下集中在陈恭身上。 刚才计谋得逞的陈恭立刻不安的垂下眼睫,用行动演绎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白兔。 我靠,陈恭几乎快要翻白眼:莫如山怎么总说还行? 这样显得自己的演技很没有含金量! “大将军,这侍妾看来,甚合你心意啊!”凤九天看了许久的戏,最后才开口:“只是这后院之中,还是人多些热闹。” “不必。”莫如山摇头,显然一点面子不给:“臣不是那般喜好热闹的人。” “莫如山。”凤九天的声音先是扬起,最后隐忍低沉地叫了这位将军的全名:“朕告诉你,不光是出门在外,内宅里可也要小心行事,妨不齐就有人……” “陛下!” 申王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警告来形容,他面色有些难看的握紧拳头,又在对着莫如山的时候勉强挤出一堆笑意,让人看不出破绽。 “陛下啊,既然将军不愿,那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 凤九天一噎,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甩袖子,带着她的后宫们扬长而去。 正主一走,莫如山也懒得多待,随便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只剩下申王和剩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申王大人……您看……” “愣着干嘛!喝酒啊!”申王一拍桌子,胡子抖了几抖,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场面又恢复了刚才那般热闹的情形。 第96章 “你来做什么?将军大人说过……” “哎呀, 你演什么?”刚才还柔弱样的美人不雅的翻了个白眼,顺手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我来这里的原因你不知道?” 陈恭当然认得对方就是昨天晚宴上的舞姬,但是他不说, 只是轻咬着嘴唇,害怕地缩紧自己的身体:“你…你不要过来, 不然我告诉将军大人了。” “嗨,我说你这臭小子!出去做一趟任务我都不认识了!”云望琦糕饼也不吃了, 就干巴巴的捏着陈恭的脸,挤来挤去。 云望琦, 和陈恭这具身体同属于申王旗下, 是一批培养出来的暗卫,哪怕二人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她与陈恭之间也十分亲密,如同姐弟一般, 虽然陈恭的武功更高,但是云望琦平时喜欢自称姐姐, 而她也正是申王犹豫再三没有派出的那个美人。 “我说你啊,你这缩骨功还真厉害。”云望琦捏捏陈恭的胳膊,又看了看腿, 差一些就要掀起衣服仔细探查了:“现在外面哪个人不知道,莫如山大将军府中有一个宠爱得不得了的美姬,那真真是宠爱到了骨子里, 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掉了, 旁人想要看上一眼啊, 都要费上老大的功夫了呢!” 云望琦所言非虚,自从那次宴会,哪怕只过去了一夜时间, 有关莫如山的风言风语也传得漫天飞,几乎有数不清的人都想打探打探陈恭的性子样貌,好找着和这种类型差不多的女子来送给大将军讨好。 “我说,陈陈~”云望琦朝着陈恭抛了个媚眼,明明精致的脸蛋,在此时却有出了几分不符合的猥琐感:“你被他这么对待,难道就不动心吗?” “那可是大将军莫如山呢,多少闺阁女子心中的大英雄,你天天和他朝夕相处,他还这么宠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和他发展发展的意思?” 陈恭无奈地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云望琦,你怎么一直话都这么多?” “嘿嘿,我可是你姐姐,姐姐就该为弟弟的幸福考虑!你放心,如果你真喜欢他,我绝对会帮助你,一鼓作气,直接拿下他的芳心,保证他以后对你死心塌地柔情蜜意如狼似虎……不对!” 云望琦边说,边在房间中来来回回的走,她脚步十分轻快,说到动情处还要故作悲伤的点一点自己的眼角,最后更是握住了陈恭的手,十分语重心长地不断拍打:“弟弟,不用顾及其他,姐姐就是你温暖的港湾,想要阻挡我弟弟幸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陈恭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但这般落于下风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其实…姐。”陈恭扭扭捏捏:“我确实对大将军有意。” “真的假的!”刚才还在妄想状态的云望琦打了激灵,唰一下握紧了陈恭的双手:“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来着。” “真的…只是……大将军他,有些怪癖。”陈恭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耳根儿都红上几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尚未圆房,除了我的真实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大将军他……似乎偏好一些独特的房中之术……” “大将军时常要求我把他绑在床上,或是房梁之上,然后用一些特制的鞭子来……抽打……” 陈恭说的磕磕绊绊,但是话语间该少的却是一点儿都没少。 “什…什么?!”云望琦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还会有这种事?” 她看着一向沉稳的陈恭都乱了脸色,胡乱的在房间中踱步。 “这,这可怎么办,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莫如山竟然是这种货色。” “不过……”陈恭话语又转,脸上红晕更甚:“我,我也十分欣喜。” “……” 云望琦嘴里的糕点直接喷了一口到地上。 她十分复杂地眼神在陈恭脸上诡异的红晕上转了又转,那张嘴开合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姐,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好吗?” 陈恭拿出帕子,十分仔细地帮云望琦擦去嘴角的糕点碎屑,表情满是担心。 “没…没。”云望琦险些眼含热泪:“没事,忙点儿好啊,忙点好啊,你,你们开心就好。”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温情脉脉,一边是关切的询问的陈恭,另一边是从来没有被陈恭这么温柔对待过但是又陷入了迷茫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的云望琦,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但看起来却是十分友好的场面。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46看了眼被自家宿主耍的团团转的云望琦,还是聪明的选择了闭麦。 “所以,申王大人这次又有什么吩咐?” 陈恭看了看远处院子逐渐熙攘起来的人群,用气声跟云望琦交流。 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刚才表情丰富又夸张的云望琦立刻冷静下来,整张脸上都充斥着陌生与优雅的神色。 “就像我最开始说的那样。”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的响声,云望琦来不及多说,把一张纸条塞进陈恭的衣袖之中,几息之间,便消失在房间之内。 陈恭开了门,门外是院内管事的侍卫。 “陈良室。”侍卫挠挠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将军大人请您和他一起去用午膳。” - 莫如山发现,自己从来猜不透这小姑娘的心思。 明明来之前还是笑容满面,落座后巡视了一圈菜品,脸皮就又垮了下去。 “怎么,有什么不对?”莫如山放下手中的竹简卷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昨日不是爱吃吗?” 昨天陈恭虽是端茶倒水,实则宴会上的糕点是一点儿没少吃,莫如山本身就不是一个嗜甜的人,他桌子上的甜点硬是叫宫人来补了好几次才罢休,惹得几个大臣今日来送一些甜糕说是见他爱吃,天知道他根本一口都没动。 莫如山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这个,这个,你昨天宫宴吃了六盘,难道不是爱吃吗?” “将军大人……”少女的眼眸末尾微微弯下一点儿弧度,仿若笑意:“但,午膳也不能只有糕点啊。” 【146。】陈恭非常拼命的忍住自己的嘴角不扯上去【他是不是傻?】 【哪有约小姑娘吃午饭只吃糕点的?】 偌大的桌子之上,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甜点被精心放置在玉碟之中,只消凑近,便足矣嗅闻到诱人甜蜜的香气,除了莫如山面前的清粥和馒头,满桌的甜点竟是没有正常饭菜插足的余地。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一应俱无,光是看几眼这张桌子便能感受到血糖量极速升高。 站在一边的孟管事眼中尽是复杂,捕捉到陈恭的视线,他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转过头不去看这边。 第106章 “是吗?”莫如山疑惑的摸摸脸,随后捻起一个玉碟,直接把点心扔进嘴巴里面,没经过多少咀嚼的步骤,糕点就在他最终化开,似是不习惯那种甜腻的味道,他微微拧了一下眉,最后秉承不浪费的观念咽进了肚子里面。 “还是拿些正常饭菜过来吧。” - 饭毕。 莫如山又邀请陈恭去湖边划船。 暮冬像见了鬼一样。 “姑娘……”小姑娘一脸严肃:“如果将军要害你,我替你挡在最前面,绝对能让姑娘你多活一段时间!” 陈恭十分上道的严肃脸点点头。 结果暮冬的担心并无道理。 陈恭一路跟着莫如山来到了湖泊中心,才发现这艘船坊不是一般的大,里面虽然称不上奢侈,但是该有的东西全都有,无论是休息的软塌还是闲暇的吃食,基本都干干净净的放在那里。 这么全面的地方,不像是什么行凶作案的场地,反倒是……真的只是出来游玩一般。 陈恭探出头,手指轻轻拨弄着湖水的波纹,一圈圈水花漾开,是他很少见过的清澈干净。 一幕幕碎片猛地划过陈恭的脑海,他总是带着笑意的眼尾难得拉直,带上几分烦躁。 “陈…陈桂姑娘。”莫如山有几分磕巴的声音传来。 他压根不擅长直接称呼别人的姓名,索性放弃言语,那双大手模仿着陈恭的样子探进水中,正值天气闷热,水下清凉的温度着实舒适,莫如山喟叹一声,把自己另外一只手也放了进去。 两只手掌搭在下面,目光也不乱动,跟手一样直直地插在水里,像一只有些憨厚的大熊。 “奴今天还在想,将军大人是怎么了。”陈恭笑着戏谑:“怎么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陈恭的声音还是少女的柔和甜软,就像一个真正面对心上人的女子,但是146却警觉地起身回头,它脑内的不安让它觉得陈恭现在的状态有哪里不对劲。 【恭哥?恭哥你咋了?】 【恭哥你不会玩水玩傻了吧恭哥?】 【你有本事泡男人你有本事回我啊!】 …… 陈恭像是完全屏蔽了脑内的嘈杂,水下的指尖悄悄移动,无声地攀上了莫如山的掌心,水下的触感相较其他更弱,直到陈恭的手已经拢住了莫如山的小指,莫如山才堪堪有感觉。 小一号的手,温度却胜过水温,一股一股的热流从指尖末梢绕上脑顶。 “将军大人。”陈恭察觉到莫如山微微的退缩,一用力,在水下捏住了对方的手:“如果您是特意为奴做的,奴…非常高兴。” 小拇指被柔软的手心紧握着,莫如山无端想起之前小腿的触感,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哪个更加柔软。 “不。”他抽回了手:“我只是顺带。” “真的吗?” 船板响起沉闷的一声。 莫如山一向不喜欢过多的侍奉,此次出行,也只带了两个侍卫,他们在船舱的外侧,基本察觉不到船舫内的响动,于莫如山来讲,这是清静,而于陈恭来讲——这是他胡作非为的资本。 身躯宽广的男人反而被娇小体型的少女压在身下。 陈恭伏在莫如山的胸前,眼睫微垂,漫不经心地把玩对方如泼墨一般的长发。 “你……”“嘘。” 陈恭笑吟吟地点了点对方唇瓣。 “将军大人,您今日做了这么多,奴也应该投桃报李才是。”今日是个艳阳天,二人穿的都过分轻薄,陈恭紧紧贴着身//下的莫如山,对方几乎能感受到比刚才指尖更加炽热的温度,那股温度极为陌生,却烧灼得他心尖滚烫。 刚才停留在唇瓣的指尖并未离开,而是在附近打着圈儿。 一下、又一下,缓慢得有些磨人。 陈恭看着明显脸红得不正常的莫如山,心中有了估量。 【他还未经人事?】 146紧急翻书【莫如山从底层自己爬上来,自然没有那种大户人家通房的习惯,后面有人给他塞他也都拒绝了……噫,恭哥,你现在这样调戏人家有点像老牛吃嫩草啊。】 【诶,不对,你刚才怎么不回复我!!!】 【……】 【陈恭!!】 莫如山微微睁圆了眼睛。身体上莫名的触动迫使他粗喘气,船窗并未封死,哪怕未经人事,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在此刻涌上心头,他甚至扭过头,手腕不自觉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有红晕从脸颊露出的肌肤中显露。 “你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 方才还强势的人这下突然低下头,柔软的头发在莫如山早已发红的脖颈边乱蹭,莫如山喉咙中溢出短促的气音,又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将军大人…”陈恭软了嗓子,一双眸亮晶晶的,仿佛小得只装得下莫如山一个:“您就让奴报答你吧。” “难道您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子嗣吗?” “还是说,您对奴半分心意也无?” 莫如山不喜说谎。 他不偏好子嗣,不要求人的报答,但他无法蒙蔽自己的内心……他并不反感陈恭方才的所作所为。 窗边有风拂过,带来了远处渔民的几声吆喝,那声音悠远模糊,似乎能让人想象得到湖水的水汽味道。 “……”莫如山再次扭过头,向来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声音中染上几缕哀求,却因为他浑身发红的颜色而没有任何说服力:“帘子……拉上。” 莫如山足够隐忍,但陈恭向来有耐心。 像撬开蚌壳内的珍珠一般,一句一句的撬出对方喉管深处的呻//吟。 “我的将军大人。”陈恭轻轻给了对方一个吻,拨弄几下对方被汗液濡湿的额前碎发,眼神中是一抹对方看不到的冰蓝色流光:“男女之事…确实是如此的。” 第97章 “姐姐。”陈恭坐在一边, 悠哉地喝着茶:“如此这般……便是如此了。” 云望琦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不是不是。”她努力消化着刚才获得的消息:“我那张纸条上说的是这个吗?” “啊?”陈恭故作惊讶的呼喊一声,随后小心翼翼的拿出自己衣袖中隐蔽的纸条。 上面字迹清晰:“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云望琦不可置信地起身,把那张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确实上面是自己的字,她不死心, 又摸了摸自己的兜,果然又从里面拿出了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字条。 她颤抖的双手缓缓将字条打开:速速杀之。 “坏了。”云望琦抽搐着嘴角, 一脸哭丧:“姐姐我啊,好像给错字条了捏。” “要孩子是有些难…”陈恭不顾云望琦的一脸死相, 还是小家碧玉的腼腆语气:“姐姐, 但是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前一步,想必后面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这,这是前一步后一步的问题吗?! 谁能想到自家柔弱妹妹样子的暗卫弟弟真给那凶名在外的莫如山大将军上了啊?! “大将军看样子也很喜欢。”陈恭假模假样的劝阻,实则再添一把火:“而且…我也很喜欢。”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这对狗男男双向奔赴了! 云望琦木着一张脸, 开始思考怎么面对接下来这惨淡得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 看他们现在这蜜里调油的样子,如果还是按照原先的安排, 必定会产生其中的诸多变数,可若是不按照之前的安排,他们又难逃申王那边的责问。 思虑再三, 云望琦还是把怀中隐藏许久的小纸包塞给陈恭。 “你拿好。”云望琦一脸慎重:“关键时刻,把这包药粉给莫如山喝下去,不惜代价!” - “陈良室。”孟管事笑吟吟地围了上来:“见你出门游玩倒是稀奇事儿。” 陈恭刚一回府, 就看到孟管事在门边站立许久, 想必是等了不少时间, 他心下斟酌,脚步不慌不忙,走到旁边打了个招呼。 “将军繁忙, 府中虽然有趣,但待久了也会略显烦闷,于是出门四处逛逛。” 孟管事余光看了陈恭一会儿,面上和蔼的笑一如既往:“既是如此,倒也算得上悠闲了。” 陈恭点点头,想等对方主动开口告辞,结果孟管事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还是站在对面和陈恭对视,孟管事多年摸爬滚打,视线中自含着一种老练通透,他这么一看,若是平常人早就该露怯了,但陈恭显然不属于此列,他大方的站在原地,任由那视线上下左右的巡视探查。 “咳。”孟管事轻咳一声:“人生在世,若是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那才叫无趣。” “陈良室。”孟管事忽的目光一凝,如冰雪般凌冽:“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 “可我……啊?”陈恭刚想准备几句漂亮的辩解词,对方就已经潇洒地拂袖离去,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犹豫,背影中满满都是过来人的倔强与故事。 第107章 【这老登看起来还是个恋爱脑。】陈恭沉默半晌【真想听听他年轻的故事。】 【真是,不过看来,府中的风言风语还是有点流传起来的。】146点头致意,表示同意陈恭的看法。 陈恭不置可否【进去看看吧。】 果不其然,莫如山已经在她的房间等候多时了。 因着一些特殊的职业习惯,陈恭在进门的第一瞬间就把整间屋子的布局物品扫视一翻,有些东西虽然还在原地,但是方向和角度都有着细微的变化,桌子上的玉簪动了位置,床头的被褥更是微微翻出了一截。 而莫如山正端着她床头一本话本子仔细端详。 “将军大人。”陈恭挂起招牌的温软笑容,凑近给对方行了个礼:“您近日身体可还舒服?” 莫如山合上手中的话本,不自在地偏头轻咳:“还好。” 二人在船舫上胡闹的事儿最后还是传到了孟管事耳朵里,只是那天过后,一瘸一拐走出门的是莫如山,孟管事在此之后看自家大将军的目光总是有些奇怪,餐桌上也多了一些平常看不到的食材,如鹿肉韭菜,这些食材看着颇为奇特,莫如山问过去的时候,对方又一脸明了的说换换新菜色,并无其他的意思。 “倒是你,身体可有不适?”莫如山没有深究,反而对陈恭发问。 “奴自然是被将军大人的勇猛惊到。”陈恭害羞地低下头:“不过也好了不少了。” 【胡说。】陈恭在心里悄悄的跟146吐槽【他们这种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他后面都晕过去了。】 【恭哥,麻烦你不要拿你们不正当的男男关系侮辱我的耳朵。】 “嗯。”莫如山点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加专注地看起来桌上的话本子。 房间中有一股无法忽视的沉默蔓延,像是要逐渐摧毁谁的心理防线一般。 在这种情况下,陈恭不得不率先出声:“不知将军大人突然来此,是所为何事啊?” “难道我无事便不能来了吗?” “奴自然不是此意,只是…女儿家难免爱美,奴想把自己打扮最得体的样子呈现给将军大人,私下时候容易疏漏。” “我还以为你对我的行踪轨迹了如指掌呢。” “……”陈恭心中一转,面上的笑意却更加真诚,他凑过去,撒娇的摇了摇对方的手臂:“难道想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夫君也不行吗?” 本是一幅温馨场面,莫如山却突然发难,双手一扭,顺着这个姿势就把陈恭的双手反扣在后,他的骨架宽大,手指也足够纤长,牢牢地圈住了陈恭的手,让他挣脱不开的同时,双眼只能正视自己的脸。 “诶呀…将军大人今日是想玩些小情趣吗?”陈恭脸一红,完全没挣扎的意思:“奴现在要喊吗?” 莫如山脸一红,他咬着牙,难得对陈恭沉了脸色:“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在正经的和你谈话沟通。” 他另一只手掏进口袋,从中拿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那上面记录着陈恭的真实姓名,以及他和云望琦见面的这两次记录。 当然,其中最醒目的,还是最后两个字:申王。 陈恭看清了那张纸,上面虽然记载了这些关键信息,但是旁枝末节的对话却没有记录,或者说,虽然莫如山手下能人志士足够多,但是他和云望琦本身也是武功排的上号的角色,那人只能查得到这些,想要了解更多的东西则陷入了困局。 不过对于莫如山来说,他的立场与对方本就清晰,这点信息足够他把陈恭杀个百八十次了。 莫如山粗粝的指尖摩挲着陈恭的脸。 最后缓缓下滑,落到了陈恭现在纤细柔软的脖子。 脖颈之间也能感受到脉搏的振动,莫如山使了些气力,那股沉稳的跳动就更加清晰,似乎只消再多用几分力,那脖子就会被折断,像一团没有支点的烂泥一般烂在地上。 “你是申王送来的人。”莫如山的瞳孔如猛兽般,牢牢锁定住了陈恭的一举一动。 陈恭眸光一闪,十分干脆的承认:“将军大人,奴之前确实是申王阁下的暗卫。” “还有名字。”莫如山几乎要发笑:“陈桂是你编造出来的,你真名叫陈恭,对吗?” “这也没错。” 陈恭如同破罐子破摔一般,连连对莫如山的质问表达了认同,莫如山看着他,心中无由来的怒火迫使他手臂的力度收紧,直至陈恭看起来有些呼吸不畅,只能小口小口的急促喘息。 “你…你……”莫如山几乎要被迷雾遮蔽住了感官,等他反应过来,他才惊吓的放开陈恭的脖颈,被烫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 陈恭还是那副娇小少女的模样,只是刚才白皙的脖颈现在留下了分明的红色指印,他不断地咳嗽着,似乎努力让自己被憋的肺部舒缓一下,再多多获取一些氧气。莫如山虽然生气,但是看着对方的模样,他竟然无法让自己狠下心肠去做更多事质询。 莫如山的力气确实不小,但也没有到达如此的地步,但陈恭自有办法让对方留下的印迹看起来更加恐怖,他铆足了劲儿的咳嗽粗喘,又确保自己的脸蛋足够干净,眼角流出的泪水足够惹人怜惜。 在莫如山的手又要伸过来的片刻,陈恭忽的动了。 少女还在咳嗽,整张小脸都被剧烈的窒息呛得发红,只是他的动作依旧利落,还不等莫如山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摸到了桌上的金簪,毫不迟疑的把簪子放到了自己的脖边。 “陈恭!”莫如山心下一惊:“你在做什么?” “莫如山。”陈恭低垂眼睫,声音中是无法抹去的悲凉:“身份可曾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你从小就是天赋异禀,后面当上大将军的事情也是顺风顺水,你也知道,平民百姓要在这世间生活是何等不易?没有人照顾,没有钱,没有食物,更有许多披了人皮的野兽干尽了那些腌臜之事!” “你说我骗你,说我瞒着你,说我是申王派来的奸细,这些我都认!” “只是,我的将军大人,我又何曾不想如你一般,用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行走在阳光之下,做一个好人家的子女,再大大方方的,不用被怀疑忧虑的和你成亲!” 自打莫如山见到陈恭以来,从不曾听到对方如此尖锐而大声的说话。 那张脸上不停地流着泪,空洞的眼神中似乎谁的影子也倒映不下,他想上前,陈恭的簪子却毫不留情地刺入自己的皮肤,渗下了点点血迹,他便不再敢往前了。 “我……”陈恭握住簪子的手不断颤抖,几乎快要把那片肌肤搅弄得血肉模糊:“事情败露,我就没再想着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眼神凝视着莫如山,一点也不挪开,那目光太过热烈,似乎一点又一点的焰火,莫如山被灼伤到心下刺痛。 “我甚至从未做过于你不利的事。” “我……我只是爱着你。” 莫如山一怔。 他被其中“爱”的字眼惊到,不自主的感到慌乱。 他听过太多爱,太多人教他不要去爱人,太多人要求他要去假装爱人,而从陈恭嘴中所吐露的“爱”,却能让他想到之前那些具体的事件,甜腻的糕点和清亮的湖水,以及肌肤相触时暖融融的温度。 金簪毫不犹豫的向脖颈刺去,莫如山上前阻碍,却只能让那尖锐的弧度偏离一点儿。 “陈恭!!” 温热的血液四处喷溅,有几滴落到了莫如山的脸上,像是泪水。 - “将军,属下已经查明了,陈良室她……确是未做过传递消息之事,我军近期行迹,申王一无所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但……此事也并不能排除是陈良室自导自演,以此来谋取将军的信任啊!” “…下去吧。” “将军,陈良室的伤口并不致命,却伤及了根本,或许要调养一段日子再观察看看。” “辛苦你了,李御医。” 处理完一波波的事件,莫如山脸色憔悴,他坐在陈恭的床前,看着床上少女平静的睡颜。 良久,他伸出了手,在对方的脸颊上温柔的摩挲,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收回,还是离开了这间房间。 在他离开的同一时间,陈恭睁开了眼。 【146,去,给我炒俩菜。】 刚才还嘴唇苍白的青年此刻充满生气,鲜活得令人讶异。 【得嘞!】146一脸谄媚【老奴这就去,不过恭哥,你之前演的可真够带劲儿的!】 146表示,完全无法不被自家宿主的演技所折服啊好吗?哪有人这么狠心用自己的脖子当诱饵的,虽然他并不会痛,但承受的心理压力也不会小的好吗! 【得了吧,莫如山就是块木头。】陈恭一边悠闲地吃着烤鸭卷饼,一边翻了个白眼【你没听见刚才有人说吗,他明天就要去黑风山剿匪了。】 黑风山是剧情中一个小地点,上面常年有流匪作案,洗劫过路的官粮押送车,朝廷来来回回都派了几次人,都没有能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第108章 【那这和你有什么关系?】146还是不明白。 【关系大了啊,你看没看剧情?】 146讨好的给陈恭捏捏肩膀捶捶腿【那我这不还是没有我恭哥理解的全面吗!】 【剧情中他去剿匪是一个星期后,而现在,他明天就要走了。】陈恭挠了挠脖子,丝毫不在意上面血染的痂痕【他府内眼线众多,他这一走,我这处境绝对好受不了。】 每次跟陈恭对话,146都感觉自己像个智障,只能根据对方的思维往下延伸活动。 【那,那咱们得攻略怎么办啊?】 【没事。】陈恭咽下最后一口甜肉,微微眯起眼睛【山不来找我,我便去找山。】 第98章 兵营之中, 四处都带着一种冷冰冰的腥气。 这种腥气并不只是来自于武器和甲胄,有时候可能也来自于那些不分敌友的血。 莫如山很习惯这种气味,对他来说, 没有什么气味比此处的更让人安心——但那似乎是曾经,他的鼻尖传出一股十分陌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兵营的铁血气息互相排斥,让他无端想起一种更加柔软而温馨的味道。 ……似乎是陈恭身上的。 一向在战事上心无杂念的大将军微微分神, 最后还是闭上了眼。 “现在状况如何?” “将军!”神情严肃的将士行了一个礼:“现在前线的状况不容乐观,我们先前派了不少探子查看, 回来的寥寥无几。” 黑风山之所以成为朝廷这么久的心腹大患, 除了那些流匪的强悍,此地的地形更是让人费解。 虽是山峰,却像树林一般错落,大大小小的峰头占据着这片土地, 山脚下则是密密麻麻的树林,生长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树木高耸入云, 别说离得远,哪怕离得近的去探查,一时间也无法看清其中的奥秘, 更别提其中数不胜数的猛兽毒蛇,拎出来一种,都是足矣让普通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哪怕是在本地附近生活了一辈子的村民, 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在附近干活采药。 莫如山皱起了眉头:“探子所打探出的情报就这些?” “是的, 将军。”将士为难的低头:“我们已经找了附近最为了解的人画了地图, 又带了一些驱虫的药粉,就算这样,黑风山的内层还是无法探查, 您手上那一份资料…已经是几十年来最为全面的版本了。” 手上的羊皮卷轴只有短短几行字,但已经是无数百姓将士心血所凝成的结果,莫如山抛开刚才的所有情绪,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上面的字,把每一个标点都在心里默念到滚瓜烂熟。 这是块难啃的骨头。但退缩向来不是他的作风,莫如山找来几个将领,打算今晚好好谈一谈本次作战的战略。 - “老…老大。”黑风寨的三当家哭丧着脸:“老大不好了老大!” “什么玩意儿搁这儿老大不好了?”黑风寨的大当家对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我还说你不好了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三当家急得眼泪鼻涕一起冒:“就是,就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你背后……” “我背后?”大当家挠挠头,一个转身:“说起来,从刚才开始,后面怎么这么热…乎……” 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就在他背后几寸的位置,见他回头,老虎龇牙咧嘴的低吼一声,一股热风袭来,带着野兽独有的腥臭气息,似乎在对方的牙花处还能看到上个倒霉猎物的血肉碎屑。 可怜的大当家直接晕了过去。 “姑爷爷姑奶奶!神仙大仙!”三当家大着胆子,只是仍然不敢靠近陈恭半步:“您有什么要求就直接提出来吧,就当我求求您了!” 大当家的刚才没注意,那白虎虽然凶狠,却并未有多余动作,只有一开始就被威胁得够呛的三当家知道,那白虎背上甚至还坐了个人。 已经恢复自己本来体型的陈恭懒洋洋的直起腰,摸着老虎的头颅。 老虎享受的眯起眼睛,就算陈恭摸到了它不舒服的耳朵,它也乖巧得像一只猫咪一样任人揉搓,完全不是刚才的样子。 那双十分好脾气的垂眼角略微下合,十分愉悦地看着对面两股战战的二当家。 “什么都能满足吗?” “啊…这……”二当家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当家,有些犹豫。 “咪咪。”陈恭唤了一声。 老虎十分上道,作势就抬起自己肥厚的爪子要往大当家身上拍。 “满足满足!!”三当家急忙赔上笑脸:“您老人家稍安勿躁,等我们大当家醒了,我们什么要求都满足您老人家的!” “啊。”陈恭制止老虎,回眸璀璨一笑:“这不就结了?” 夭寿了! 看着得到满意的回复后在一旁休息的青年和老虎,三当家满腹牢骚:今天出门这是个什么事儿?! 还不如在寨子里窝一天了呢! - “将军!”义愤填膺的将士第一次起立,坚决的否认了莫如山的话:“您怎么能下这样的安排!” “我怎么不能?”莫如山脸色未变,手指指着卷轴上铺开的潦草地图:“这里,就是我们最好的突破点。” “可是,您是否想过,您是我们的主将,这种打头的事情多么危险,若是您出了意外,其他的将士,百姓都该怎么办?!” “那你想过吗?这地方易守难攻,若是我不去,其他将士的死伤只会更加惨重。”莫如山看着对面一脸不解的将士,面色缓和些许,拍了拍他的肩头:“若是我去了,还能制作一张更加全面的地图,将士们的士气也能提高点儿。” 他不再多说,只是强硬的把刚才起立的将士按回座位上,莫如山扫视四周,听到他刚才决策的将领们神色各异,脸上都带着深深的不认同感,莫如山也知道,这是一次无法预测的冒险,但是来不及了,时间不允许他们考虑更多,剿匪的截止期限已经迫在眉睫,他们必须更加高速的解决黑风山的匪患。 “我知道大家心中的疑虑。”莫如山朗声道:“我们一同上阵杀敌,一同解决问题,我们在保护百姓这份责任上,是同等的。但是,我毕竟是你们的统帅,在我看来,你们也是我的百姓,是我要保护的人,所以,我也不希望你们受到伤害,作为统帅,至少让我打这个头阵。” 全场寂静无声,无不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就这么定了。”莫如山一锤定音:“明早,我旗下的百人精英队和我一起进行先入探查。” 他没有注意到,角落有一名将士欲言又止,手中还悄悄的藏了一份黑风山的地图。 - 黑风寨从未有过今天这般的热闹景象。 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人懒散的站着,旁边是头一人高的白色老虎。 而黑风寨内的人,要么是害怕得像鹌鹑一样缩起来,要么就是好奇的张望着前方那头老虎和那人的模样,无论大小,无论男女老少,齐刷刷的出了门,围观这一稀奇景象。 “咳咳。”大当家刚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眼前这一幕还是觉得自己心肝发颤,他清清喉咙,碍于大家伙儿的目光还是往前了一步:“这位…呃……小神仙。” “我姓陈,你正常称呼我便好。”陈恭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搔了搔一边白虎的下巴。 他是看起来好相处,可那只白虎在他面前乖得就跟小猫咪一样,黑风寨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异象,诧异之外又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与崇拜。 “呃,行,这位陈小神仙,你此次来我们黑风寨有何贵干啊?” 陈恭见状,也不继续纠正对方的称呼:“黑风寨劫掠官粮,朝廷忌惮已久。” “胡说!”急性子的三当家首当其冲,他冒出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山里人骂的脏,什么五花八门的都有,句句不重样,听得陈恭都瞪大了眼睛,足足听他骂了十几分钟:“…这狗日的官府,他们自己下边贪没了就往我们身上赖,老子可去他的吧!” 其实最为惊异的也不是他骂了这么久,而是陈恭作为一个未知单位,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三当家在陈恭面前对着官府大放厥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凝重的表情,这种表情带着种很细微的愤怒,但却是黑风寨众人的脸。 “好了,三子。”在一边当了许久背景板的二当家听够了,这才吸了一口烟杆子,幽幽拒绝:“骂骂得了,省点劲还能给寨子省点儿饭。” “六爷!” 不同于之前的大当家和三当家,陈恭终于把目光放回了新出场的这位二当家身上,对方年岁已高,瞎了一只眼睛,沉稳的坐在一旁,嘴上是对三当家说的,犀利的独眼却是盯着陈恭猛瞧。 “小兄弟,你刚才突然说一句这个,想必是知道些什么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陈恭微微一笑,将朝廷的命令和盘托出。无论是朝廷本次剿匪的决心,亦或是出征剿匪的人选莫如山。 第109章 “啥…啥玩意?”大当家听得一愣一愣:“莫如山要来打我们?” “没错。”陈恭的余光扫着对面的二当家:“而且,他们已经驻扎在山脚下了。” “坏了坏了坏了!”三当家的脸又一下子垮了下来:“那个莫如山我可听说过的,他天天出去打仗啊哎哟,打的邻国都给咱们上贡了,我的小侄女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我叫她哭她都被吓得哭不出来,这一下子可坏了啊可!” 他又被二当家的狠狠拿烟枪打了屁股。 “……”二当家又吸了一口烟枪,只是这次的速度明显焦急不少:“小兄弟,你既然跟我们说了这些,肯定是有办法的,对吗?” “办法自然是有的。”陈恭也不藏着掖着,摸了摸老虎的颈毛,示意二当家和他进屋详谈。 他再次扫过在场众人的脸,男女老少,这个传说中吃人心喝人血的土匪寨子,抛开那层名号,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罢了。 到了屋子,看着佝偻的二当家,陈恭自觉发挥中华优秀传统美德,让对方坐在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 “二当家的,如果需要我这个办法,你就需要把你们寨子的所有事情和我说一遍。” 二当家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陈恭好半晌,最后才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罢了,难为我一把老骨头,还有人愿意听我讲故事。” 第99章 天刚蒙蒙亮, 甚至还看不见太阳的哪怕一个边角。 莫如山看着自己身后的精英兵们,这里的每一个兵都曾经跟他出生入死,共同奠基了这个国家的安稳与荣耀。昨天说的是百人, 考虑到山中的情况,经过他人的分析劝诫, 最后这里站着的只有20人而已。 而此刻,他们身着甲胄,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战争将至的肃杀与凌冽。很显然,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但是自己做好了吗?——莫如山不知道, 从他急匆匆的来到这里开始,就始终有一种不安的氛围萦绕着他,这种不安促使他产生愧疚,对眼前所有将士们的准备完毕的歉意。 如果可以的话, 这位将军甚至想自己一个人前往探查。 “将军。”最前方的将士下马,姿势标准的对莫如山半跪行礼:“军队已集结完毕, 是否入山?” 现在已经不是多想的时候了——他再一次这样提醒自己。 “集结,入山!”考虑到不打草惊蛇,莫如山的声音不大, 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清,朗声入云,震走了几只鸟兽。 - 山间阴凉处甚多, 此时正值夏末, 林中的蚊虫也不少, 莫如山看着身边飞走的模样奇特的昆虫,暗暗对之前让将士们统一涂抹驱虫的药草做了肯定。 在这片树林的最外层,还只是一些比较细的树, 渐渐往里,就能看到一些粗壮的树干,几乎大到要两人才能够完全合抱住,这些树虽然粗细不一,但模样确实出奇得相似,莫如山指挥最末尾的将士一路上做好标记,免得他们找不到回去的路。 只是走的愈久,周边的景色就愈发趋同,马匹在逐渐狭窄的道路上行动得愈发不便。 “将军。”一将士指着面前的空地:“前方道路曲折,要不我们把马匹栓在这里,而后步行探查吧?” 只能这样了。莫如山慎重的点点头,在这里做上了记号便继续前行。 没有了马匹的阻碍,一行人步行反而更加轻便,不消片刻,就看到了一个类似阁楼的地方。等到凑的稍微近了些,才能看清这类似的阁楼有好几处,每个其中都像是有着人类生存活动的印记。 莫如山挥手,示意队伍停下脚步。 他屏息凝神,注视着前方的建筑物。这几个建筑离得很远,且顶端都没有狼烟放置,如果遇到情况,消息的传播也需要不少时间。 “其他人在原地待命。”莫如山点了几个平时做事灵敏的人:“你们几个,跟我上前查看。” 莫如山选择的是最为显眼的那一个建筑物。 那附近不仅有燃烧残留的灰碳,还竖了不少晾肉架,像是平常人家晾衣服用的绳子一样,一排排密密麻麻,从最顶端的墙上栓到另一边,上面挂着一些时间不等的肉干,有的肉干深褐色十分坚硬,而有的只是深红色,不过,根据肉的情况来看,它们被挂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莫如山仔细考察了不同的视角,最后才选择了一条不易被察觉的路。 莫如山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的道路。天气阴而无风,他暂且不担心这里会被人发现,悬挂的肉干之间并没有什么空位,加之他们身上披满了泥土和稻草,如果不是仔细的凑近观察,看不到这里还有几个人的踪迹。 他摸着旁边的肉干,眉头渐渐紧皱。 “不对劲。”莫如山沉声示意:“先停下。” 听到他的指示,后方的将士顿了一顿,随即还是坚定的往前走。 “我说停……” “将军,你看远处是什么?” 莫如山不疑有他,闻声望去,在最后一秒侧过头,以极为刁钻的姿势躲过刀锋,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细密的疼痛,伸出手,才发觉脸颊被划出一道细长的痕。 甚至没有时间反应对方的背叛,莫如山转身,让自己的后背紧贴着墙壁,他刚才只点了三人跟随,这其中已有一人被悄无声息的放倒,剩下两人则虎视眈眈,各自掏出武器,缓缓逼近莫如山。 “是申王还是陛下?”莫如山扫视几人一周,确认是之前的熟悉面孔,不存在任何被掉包的可能性。 没有人回答。 只有将士面上流露的几分挣扎——而在这种情况下,怜悯并不值钱。 两人缓慢而坚定的慢慢逼近,企图从四周完满的包围莫如山。 危机当前,莫如山借助墙壁,左脚灵活的蹬地而起,旋身间冲撞一人的左腹,轻松地夺过了对方的匕首,又在下一秒低下头,凌冽的刀锋带起脖颈间寒凉的气息,利落削去另一人的大半臂膀。 两个将士倒在原地,血腥的气息很快翻涌,片刻间,就已经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现在掉头,还有生路可走。” 莫如山并非是狠不下心,只是刚才充斥的不安越来越厚重,无论如何,这两个士兵都不能伤害到他的根本,而背后之人按道理来说应该也知道这一点,没道理只安排这么点人来阻碍他。 他收回匕首,想顺着来时的路离开,又被其中一人叫住。 “哈。”将士扶着自己的身体:“将军,已经晚了。” “你说什么?” “跑!” 话音未落,刚才还为他们提供庇护的晾肉架从某一端轰然倒塌,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木架吱呀吱呀的倒地,最后露出其中站立的莫如山。 不好!莫如山心头一跳,这片晾肉架分明就替代了烽火的作用,烟雾和火光固然醒目,可这大片大片肉架的倒塌也着实让人提神。 他就地打滚,企图让自己混进那些肉干之中,而远处,阁楼中缓缓露出一双又一双眼睛,他们穿着流匪的服装,身上的装备却胜得过朝廷的精兵强将,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四方射出,而莫如山简直退无可退。 直到现在,那种不安的预感终于才成了真。 身边被安插了细作,又策反了之前的同伴,甚至马匹都已经被留在百里开外之处。 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剿匪活动,只是朝廷上那些人有针对性的做出的陷阱,目的单单只是为了让他葬身于此。 - 此时,站在阁楼之上的将士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对面。 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许久,对面的士兵割断晾肉架的绳子,木架倒塌之后他们才行动。 “莫如山人呢?”他皱起眉,这次行动十分重要,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刚才应该还在那边的。” 为了隐蔽行动,他们并未携带太多箭矢,数量虽然还充足,但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般的胡乱射击还是不够精准。 “长官长官!莫如山在那里!” 有人兴奋的抓住他的手,指着一个布满了肉干的方向。 那里和别的地方相似,都有着大片的肉干覆盖,只是顶端有块草皮冒出,看得出来,这块草皮的主人都没发现它的存在,甚至时不时还往林地的边缘动弹几下,一点点的往安全地带移动。 “呵。”他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听我号令,全体向着莫如山的方向射箭,能杀死他的人,重重有赏!” 箭矢如同雨滴一般落下,还比雨滴的速度快得多,那块明显的草皮更是不能幸免,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接连射过的箭矢打的翻了个面儿,隐约露出其中交杂的血色。 突然,那块草皮动了起来,带着身上的几支箭羽,迅速抓起了一边较为粗壮的木架。 “他知道我们发现他了。”长官脸上的笑容更加迫切,他看着弯着腰不断移动的黑影:“别让他跑了!” 第110章 抓住莫如山的赏金算得了什么!他项上人头可是能换来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权利双收! 跑,他能跑得了哪去?! - 莫如山咬着牙,膝盖刚才被箭矢射中,他现在的行走已经十分费力。 手中的木架更是笨重,仅仅能挡住他的要害部位不受袭击,其他位置只能勉强靠着运气,或是直接硬抗。 跑起来!跑起来! 有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滑下,不用看也知道已经浸湿了他的大半衣裳,曾经坚硬的甲胄在不断地受攻下已经变得破烂,他甚至感受到一支箭矢插进了他心脏的下三寸,呼吸都打着颤。 曾经近在咫尺的林地现在是那般遥远,莫如山只觉得自己跑了很远,却还是没有碰到那地方的哪怕边缘,身体的负伤已经模糊了他对疼痛的感知,也促使他的脚步放缓,每一步的距离都比上一步更加简短。 跑起来啊!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受伤的手臂一个哆嗦,松开了手中的木架。 嗖—— 呼啸而来的箭矢刮破了他左脸的大半,空气打在上面,火辣辣的痛。 第一支、第二支……木架的掉落无疑是致命的,越来越多的弓箭对准了失防的莫如山。 “莫如山,莫如山!” 要死了吗? 莫如山强撑着一口气,耳边模糊的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到这种时候,他心中反而平和,暗自嘲笑自己走前一直惦念,结果到了生死关头还想着回忆下对方的声音。 陈恭确实没有做出任何有害自己的事,反而是自己心烦意乱,最后没准备完全地的就出了门。 柜子中还有银票,金银首饰也足够,若是自己死了,想必对方也能拿上这些回去复命了吧…… 耳边那人的叫声越来越清晰,莫如山摇了摇头,苦笑着闭上了眼。 “莫如山!” “喂——!” 莫如山刚做好赴死的准备,霎时间就投入了一个带着香气的怀抱。 纷乱的战场之上,一人以凌空之势出现,惊呆了在场的士兵,连箭矢的发射都诡异的停顿刹那。 “不是?!”长官气急败坏地跺脚:“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100章 在空地的中央, 一个巨大的铁桶格外醒目。 那铁桶看起来是无数铁皮拼贴而成,把所有的箭矢都挡在外面,更引人注目的是, 铁桶下方是一只巨大的白色老虎,那老虎似是把莫如山驼上了背部的铁桶之中, 一溜烟的就想带着对方逃跑。 那老虎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转过身, 威风凛凛的嚎叫一声。 “嗷呜——!” “老虎,是老虎啊!”有些士兵当即就被吓得打了退堂鼓, 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 手中的弓弩也顾不上捡起来。 “蠢货!”长官对着逃兵就狠狠踹了一脚:“区区一只老虎而已,你吓个什么劲儿!” “离得这么远,你手中还有箭,还愁杀不掉一只畜生?” 嘴上这么说, 但长官心里却也泛起了嘀咕:白虎难得一见,在他们国家向来被视作祥瑞之兆, 今天却有一只这么大个儿的老虎救了这莫如山,难道这人真的命不该绝吗? 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就在他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 那白虎托着铁桶快速奔跑,远远望去,就是一个大铁桶在肉干之上健步如飞的滚动跳跃, 有些士兵反应较快, 赶紧拿着弓箭继续射击, 只是那老虎过分灵活,他们的弓箭射去,竟然没有一支能够扎到那只老虎。 巨大的铁皮桶旋转跳跃, 优雅地左扭右转,转眼间就要消失在他们视线的边缘。 “!”负责本次计划的长官怒骂一声:“都别射箭了,人都要跑了,追,都给我去追啊!” - 巨大的铁皮桶还在山间疾行。 莫如山能察觉到自己被人背着,身下似乎是某种巨大的野兽,毕竟他感受到了柔软的毛发和起伏的脊背。 “陈恭……?” 对方没有应答,但莫如山仔细辨认了一番身形和刚才的声音,基本确认了面前这人就是陈恭,背后追兵的喊叫和刀戟相击的声音混杂,透过沉闷的铁皮更加清晰。 “你…你把我放在这里吧。” 莫如山咳嗽几声,努力压抑住自己喉咙处的腥甜:“我伤的很重,你自己可以走,带我就是带了个累赘。” 陈恭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莫如山不得不又提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我停下来?停下来等着你直接死在这里吗?” 对方的声音低沉,甚至显得冷若冰霜,只可惜现在是铁皮桶中,莫如山只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和刚才实实在在救了他的举措。 莫如山看着对方瘦小纤弱的身躯,心中酸胀几乎满满当当的溢了出来,陈恭身形如此,要怎样才能带着他一个负伤严重的累赘到处跑呢?好一些坏一些的结果都没有区别,左右不过是早晚被俘虏罢了…不,对面压根儿没想着留他一条命。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放我下来。” 无论如何,他一个人死去总好过拉着陈恭一起。 陈恭微微停下了脚步,莫如山心中一喜,他以为对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身躯侧了一下,准备让对方更方便的把自己放下来:“放在这边就好,这边视线开阔,他们定能一眼看到我,你从那边隐蔽之处逃走就……” 啪! 莫如山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的疼痛酥麻先一步传上他的头顶。 ?! 即使在刚才那种危急的时刻,莫如山的后身也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屁股上更是没有受伤,所以,他现在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堂堂大将军,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打了屁股? 似是对莫如山的反应不满,那双手再次落下。 这次的力道更重,感觉却比刚才要来得更加清晰,因为对方十分拍完并未挪走,而是十分恶劣的揉捏一下,莫如山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肌肉缓慢的回弹…太羞耻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耳根滚烫的温度憋了回去。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安心吧。”陈恭温和的声音传来:“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这句话平平淡淡,却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此刻,下去是不可能了,打消了自己刚才主动牺牲的想法,莫如山心中有无数问题要问,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时机,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让自己的身体瘫的更平衡,让陈恭费的力气更小一点而已。 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吗?莫如山习惯了沉默寡言,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挪到铁桶之下的位置,那里有大片大片掠过的绿色草地——或许还是沉默更好,他垂眸,全身心的依赖眼前之人。 - 陈恭并没想到对方复杂的心理活动,他正忙着驾驶146。 【不是不是!】陈恭咬着牙,手掌拧过老虎的耳朵,迫使对方转向另一个方向【你懂不懂逃生啊?你干嘛往那边撞,那不是一下就冲到水地里面了?】 这片森林的地势十分复杂,虽然忽高忽低的连绵,但是四周依然有不少的水地与沼泽,它们大多面积不大,不过一旦人踩了进去,黏糊糊的泥巴就会把人粘的寸步难移,十分棘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陈恭才得以带着没法行动的莫如山逃亡。 不过,这一招并不能有用多久,这群军队在这里驻扎了一段时间,比他们更为熟悉这里的地形,至少有几个老兵熟悉,能够为对方的大部队带路。 146也骂骂咧咧【恭哥,你也要讲道理,这破地方狗都不走,我还要稳住速度,还要躲避后面的箭,我哪能那么精准的找到路?】 【哪里难了?】陈恭左脚毫不留情地踢了一下146的后腰,示意对方转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地形好不好?不如反思反思自己有没有认真当虎,跑路能力涨没涨,不要遇到事就埋怨我,我也很难的好不好!】 刚才还威风的老虎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146【不对不对,这边!】 陈恭【错了,是这边!】 146【哎呀听我的,往这边走!】 陈恭【回来!】 一人一系统歪七八扭,陈恭顶着的铁桶不断撞树,连陈恭都被撞得头晕了几分,前方有一棵煞是粗壮的树,没有陈恭的指挥,146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了上去,笨重的铁桶摇摇晃晃,不知是被磕中了哪个边角,竟然从中开裂,露出了其中的陈恭和莫如山。 “铁桶,铁桶底下有个人!”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后方追兵的叫嚣越发喧嚷,追赶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一支支箭矢飞来,甚至有一支几乎擦着陈恭的左耳飞过。 “陈恭……” “闭嘴。”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莫如山嘴里要说些什么东西。 【146,你行不行啊!】陈恭眼疾手快,咬着牙抓回了一块仅存的铁皮【就这个能用了。】 第111章 他目光下移,看着神情紧张的莫如山,把铁皮塞进对方的手里。 “将军大人,您也不想咱们一起被抓走吧?” 莫如山点头,把那块铁皮抱在胸腹前,护住了自己的心肺与陈恭的头,他思索片刻,又往上再挪了挪。 这样就完全保证陈恭的头不会被攻击到了,莫如山确信的又点了点头,鼻尖萦绕着一股莫名熟悉的烟味,他想了想,失血的大脑还是没有想到这是什么的气息。 陈恭:“稳固了吗?” 莫如山:“好了。” “好。”陈恭抓紧146的两只老虎耳朵,露出一个笑容:“抓紧了!” 原本就很快的速度霎时变得更加迅速,刚才还有铁桶能够抵挡脸上的风,现在只有铁片,莫如山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风吹得睁不开,他抓紧身下老虎的长毛,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 明明就是靠着老虎前行,陈恭却硬生生的把老虎开成了机车,146的耳朵被他扯得变形,拉扯间只留下一道细长的眼睛,能够勉强看清前方道路的状况,嘴巴更是因为风力过大张开,两边的腮帮子像塑料袋一样鼓鼓囊囊。 饶是数量繁多的追兵,也在这般风驰电掣的速度中败下阵来。 146不停地奔跑,脚掌沉重到在草地印下一个又一个带有掌印的小坑,不知过了许久,耳边终于没有了箭矢的破空与士兵的脚步声,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更加幽密的树林,似乎只要进去,他们就彻底逃脱了对方的追捕,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这里。 “我们逃脱了吗?”莫如山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打了无数场仗,却是第一次完全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别人,这种奇怪的安心感促使他不断扫视四周,以确认现在足够安全。 陈恭短暂的停下脚步,刚才那场刺激的追逐似乎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他的呼吸都没有改变频率,他放开146不成样的虎耳朵,凝神探查四周。 “等下。”莫如山艰难的从146背上起身:“你看那棵树。” 他所指的方向是一棵十分粗壮地树木,那棵树的根部有一个黑色的痕迹,陈恭摸了摸,是灰碳画上去的圆圈。 “这是我让队伍在后方所做的记号。”莫如山眼睛一亮,又看向后方的位置:“后面也有,我记得这个方向。” 记号,这是多么久违的记忆,莫如山几乎有些兴奋,他恨不得带着陈恭早些从这个地方中逃出去。 四周幽静的树林中,只有他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 “顺着这里走,我们就能出去。” “……”陈恭神色一凛:“不对。” 他轻轻松松的把莫如山从地上捞起,小鸡仔一样夹在自己的胳膊与腰间,146收到指示,很快变成了警戒状态,虎视眈眈的盯着四周。 莫如山显然也意识到现在状况的异常,他屏息,果然感受到地面的微微颤动,刚才熟悉的兵戈声延续下来,在他耳边作响。 “他们来了?”大将军拧起眉头,完全没想到对方为什么会追的这么快。 不,不对!随着地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莫如山能听出那方向和他们追逐的路线截然不同,分明不是先前那股追兵,而是……他刚才还以为能够出去的那条路! 莫如山瞳孔紧缩,他想起刚才鼻尖萦绕的烟味。 ——果然,远处烟雾缭绕,一道笔直的黑色烟气带着火光,如同一只黑漆漆的大手,直把人攥得喘不过气来。 “狼烟…”陈恭喃喃,随后戏谑着看了一眼莫如山:“将军大人,你这亲卫队里面可是混了不少奸细啊。” 那条做了记号的路显然来了不少人,沉重的脚步声已经慢慢放大,直至和莫如山的心跳声齐平,他没法否认陈恭的话,只得一脸颓废的叹气。 现在,他们已经被两边包围了。 “唉。”陈恭很有闲心的一屁股坐下,嘴巴上叼了只狗尾巴草。 “事已至此,休息一会儿怎么样?” 休息,现在哪里是休息的时候呢? 莫如山嘴里想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靠着陈恭坐下,方才还没察觉,现在他才意识到,陈恭的臂膀虽然纤细,却十分有力,哪怕他把自己全身的体重搭上去,对方也端的稳稳的。 “和我一同葬身于此,你会后悔的。”莫如山抬头仰望,只是树木太过茂密,他能看见的天空与阳光少的可怜。 “不可怜。”陈恭一脸深情,突然柔情似水的靠了上来。 “噗。”莫如山默默擦去自己嘴角的血迹。 少女是楚楚可怜,只是他力道太大,大将军的伤口一下被扯裂开几道。 “能与将军大人死同穴,我这一辈子也算过的圆满。”陈恭又一个娇羞的小鸟依人。 刚才被创裂的莫如山还没缓过来,就被这只“鸟”创飞,屁股一个踉跄,往旁边砸了好几下,又吐出一口血。 “啊!”陈恭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将军大人,你怎么流血了?!” 莫如山刚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又被人塞回去,这中间速度太快,他甚至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耳边是脚步声停滞的响动,两股追兵相遇,火把与兵器的光芒相映,照的人心底发寒,两把雪亮长刀划出,刀锋对准了少女的额头,在这种情况下,端坐于中央的少女却不慌不忙,满脸沉着,大有一种英勇赴死的意味在里面。 莫如山被人按在怀里,他想挣扎,却被牢牢箍住,动弹不得半分,只能听得见那人平稳的心跳与清朗的语调。 “莫如山已经死了。” 莫如山:? 少女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摇头:“你们要尸体也没用,干脆给我吧,我拿回去下饭吃。” 莫如山:? “什么,你们怎么一脸不信?” 陈恭一脸讶异地挑眉,随即毫不客气的下手,一锤给莫如山锤得闷哼一声,差点直接过去。 “现在呢,信没信?” 众叛军:“……” 这种当反派当不过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101章 “呸!”其中领头的长官率先反应过来, 迈开腿逼近。 “我管你那莫如山是死是活,你今个儿惹了我们,你们都别想活!” 他面色阴狠, 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那雪亮亮的长刀转了一圈, 直接就要砍下地上柔弱少女的头颅。 没人认为这次计划会失败,陈恭和莫如山的位置在山巅, 他们向前是两股已经汇合的追兵,再向后则是无边的悬崖, 他们一个女人, 一个伤患,除非长了翅膀飞走,不然没人能逃,更何况那吓人的老虎也不在此地, 唯一的救援不在,更是标志着他们今天十死无生。 男人嗤笑一声, 感叹自己先前担忧的多余。 他心中百转千回,刀尖却在三寸之外的地方推了又推,再也无法前进。 陈恭的食指抵着对方的刀刃, 面上是一派温和包容的笑意,单是看着他的脸,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正值花季的明媚少女。只有领头的长官知道, 他前进的刀经历着多大的阻力。 “哎, 你行不行啊!”对面领头的长官嘲笑声还未落, 那新开刃的铁刀霎时间碎成了两段,“嘎嘣”一声落了地,只留下一截空荡荡的断刃。 全场寂静无声。 唯有陈恭淡定起身, 轻轻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那手指还是之前般纤细白嫩,只是没人再敢轻视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真是麻烦。”陈恭惋惜着摇摇头,语气中却没有这个意思:“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 他起身的时候还公主抱着莫如山,可怜的大将军早已经在刚才的折腾中晕了过去,此刻只能苍白着一张脸,虚弱的瘫在陈恭怀中。 “你……”领头的长官气急败坏,不顾自己被硬生生掐断的刀刃,竟直接扑了过去。 他身材高大,站在那边就仿佛一堵墙般,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仗着自己天生的生理优势,长官杀过不少该杀不该杀的人,并总会在战斗结束后活生生撕扯开败军的□□。 但,随着他动身的动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倏地划过,上一秒,他还在恶狠狠地扑向陈恭,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在躯体倒地的瞬间,大量血液从他脖颈中四处迸溅,掩盖了那道过分平整的横切面。 没有人看见这一切。 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只能看见他倒地的一瞬,如同豆腐被切开那般软塌塌的死去,唯有陈恭站在原地,眼睫动也未动。 有几滴飞迸的血珠溅到了陈恭的裙角,他不在意的动动腿,随即露出像刚才那般温软的笑意:“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没有人出声,人群中只有令人感到恐惧的沉默,上百的精兵强将,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长官在面前死去,甚至有士兵已经被吓得发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们脊背上流下,只有难以忍受的冰凉刺骨,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陈恭,像是在看着什么怪物。 第112章 “好吧。”陈恭不在意的耸肩,看起来十分和善:“那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他向前踏进一步,十分不客气地踩上地面的尸体。 ——军队齐刷刷的后退一步。 陈恭又向前踏了一步。 ——军队再次后退。 陈恭像是又要往前进,军队还没来得及后撤,就见对方利落转身,抱着怀中的男人跳下了悬崖。 等他下去好久,有人大着胆子往下看,密密麻麻的树冠遮盖了他的视线,空谷悠远,待到时间流逝,他才确认对方完完全全地跳了下去,连声音都没流露出来。 周围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领头的长官,又没了追逐的对象,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他们…死了吗?” - 陈恭当然没死。 不仅没死,陈恭还像猴子一样在山壁上跳跃狂奔,哪怕怀中抱着个大男人,他还是十分轻松,甚至嫌弃莫如山麻烦,单只手抱着对方,腾出一只手来给自己衣服的褶皱扯平。 陡峭的山坡在他的脚下如同平地,几息之间,他的身影就隐入树林,变得不再起眼。 【刚才他们的表情真有意思。】陈恭放下莫如山,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好像在看着个怪物一样。】 146心里说难道你不是吗,习惯了自家宿主好到不正常的体能,它甚至懒得吐槽,只是看着昏迷过去的莫如山一脸纠结。 他们所落下的这片地带,是黑风寨的人告诉的。 二当家是整个村子中活的最久的人,他毫无保留,几乎把一切都告诉给了陈恭: ——黑风寨一开始并不叫黑风寨,而是黑风村。 几十年前,这里并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风山,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庄聚落,几百户人家散落着居住在山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彼时虽然清贫,但这里民风淳朴,互相之间多有帮衬,甚至比外界都城还要来的幸福安逸。 但是一切都终止于那天。 身着盔甲的士兵发现了这里,按照规定,他们每个人都需要向上添补赋税。 村庄的人虽多,但也以老人与孩子为主,这些贫弱的劳动力根本无法满足官府征缴赋税的需求,为了满足指标,也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士兵和官府联合起来,劫掠这个本就贫穷的村子。 通过“借”、通过偷、亦或是正大光明的抢夺占有。 被压迫到最大程度的村民不愿,拿起那些农具开始抵抗,只是,用于农活的工具该如何抵挡士兵精良的刀刃盔甲?官府迎来了一边倒的胜利,村子中几乎找不到一颗米,种不下一粒种子,村民只能去挖野菜,吃观音土,才能勉强的活下去。 久而久之,村子中的人分化成了两个派别。 一派主张隐忍,建议所有人在黑风山的脚下再次扎根,这个位置不同于山中的偏僻,倚靠着镇子,他们可以完美的混入其中,变成那个地方的住户,这样也方便找一些活计换取食物,更好的养活自己和家人。 另一派则主张更深的避世:他们会攀上黑风山的更深处,通过原先一般的方式自给自足,他们要彻底的脱离官府,回归原本的黑风村。 “所以你们回到山上,变成了现在的黑风寨?” 陈恭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老虎146,偷偷拔下了对方头顶几撮毛。 二当家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追忆的色彩:“并非如此。” 纯朴的民间百姓,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当外界眼里的土匪的。 虽然山中的生活清贫,但是对于一向勤劳的黑风村村民来说,这点并不算是太大的问题,他们会在较为肥沃的土壤中种植作物,在家附近建造坚固的房屋栅栏养育鸡鸭,以防止山中野兽的侵袭,除了最开始的开垦较为辛苦,后面竟也算生活的有滋有味。 二当家的之前还是个小孩儿,跟着大人屁股后面跑,看着黑风村再一次在深山老林中生根发芽,他看着房屋中叽叽喳喳的小鸡仔,野菜叶从他手中飘到地上,落进小鸡仔的胃中,他彼时全然没有想到以后会变成何等模样。 人头税是按照数目来的,之前添了人,后面又少了一大堆,还是“重点关照”过的黑风村,村民没有留心过这一点,在他们眼中,只要跑得远远的,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但官府不同,自己口袋里能获得的钱少了,他们自然要追究,这一来二去,还真让他们发现了村子搬迁的痕迹。 刚走上正轨的日子又滑了坡,二当家看着自己上午还在喂养的小鸡仔被踩死了好几只,坐在地上心疼的直流眼泪。 他不明白,怎么他们都跑得这么远了,为什么还会被追上。 终于,在官兵又一次上门的时候,他悄悄躲在后面,搬起了一块石头。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人的脖子像小鸡仔一样脆弱,只要轻飘飘的一砸,软塌塌的浆液和血肉就会和生命力一起流出。 这个秘密没能隐瞒多久,几刻钟后,所有的村民都知道了这件事。 近日来官兵日益频繁的骚扰已经让他们苦不堪言,他们对视几眼,最后,有人拿起了那块附有干涸血迹的石头。 一个又一个,仿佛一场神圣的献祭仪式,石头在村民的手中不断传递,每个人都在那模糊的尸体上再砸了一下。 不问出处,不问来路。 昔日的黑风村,今夕的……黑风寨。 ——当然,这件事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波。贪婪是一切的起源,却又无意识的庇护了黑风寨的发展,那官兵中饱私囊,压根儿没想着上报官府,他寻思着小小村子,能翻出些什么风浪,结果就在这无故丢了性命,上头也没当回事,一个小官兵罢了,权当他喝醉了酒,淹死在哪条河中。 “就算这样,也不会变成现在的名声吧?” 黑风山是易守难攻,野兽众多,但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种闻风丧胆的地步。 他们后期还想在里面建立村庄就能看出,此地的生活环境并不是极为恶劣。 二当家看了一眼陈恭,颠了颠自己手中烟斗:“你说的没错。” 单靠山中的人,消息难免闭塞……但他们还有另一片生活于城镇的村民。 时过境迁,光阴流转,这些人已经完全融入小镇居民之中,成为了他们的一份子。 听到此处,陈恭挑了挑眉,笑得露出了十颗牙齿,看起来十分开朗……甚至有几分不怀好意。 “这就是你们联手的理由?” 第102章 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黑风山在此地矗立百年,里面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丰富物资, 如果镇子上的居民想获得一些额外物品,那这里无疑是他们打猎的最佳地点。 陈恭早在之前就觉得奇怪, 此地如此富饶,为什么山脚下镇子的居民都对它闭口不谈, 甚至到了这种官府寻人画地图都不能得见全貌的地步,按理来说, 就算是再苦难的地方, 也总有人想铤而走险。 “……”二当家咳嗽一声,突兀地问了陈恭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最难以改变?” 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亦不简单。 陈恭沉思片刻,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头。 信念。 观念。 思想。 亦或是人类本身。 精神上的观点由小变大, 一个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对他们来说像是树根一般盘根错节,深深地扎根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这种观念是最为难改变的,但反过来说,潜移默化的熏陶会形成人本身的思想观念, 这种行为又显得人的思想并非那么固执。 柔软,易变,但难以被真正的连根拔起。 黑风村的一部分落户在镇子上, 为了保护他们昔日的亲人与朋友, 他们不断传播出黑风山的凶险与诡异, 人们对谣言的传播总是乐此不疲,一传二,再而三, 人们对这件事的看法也随之改变,当然,其中不乏有胆子大的,这部分人入了山,除去一部分真的遇见凶猛野兽的,另一部分都会被黑风寨的人恐吓一番,再故作凶狠的让他们跑回去,等到人惊慌失措的回了镇子,村民再进行大张旗鼓的传播,更加做实了这个谣言的真实性。 “所以,小兄弟。”二当家稍显急促的抖抖烟灰,双眼凌厉:“我已经说了全部,你应该说一说官粮的事情了。” 黑风寨虽然是个土匪村子,但是他们依旧保留了自己的原则。 贫弱无辜人不抢,良善忠贞者不夺。他们的目标只有那些出了名的狠心富商,以及一些凶恶之徒,至于陈恭说的官粮,虽然也有人想过,但是这件事目标太大,众人思索一番还是放弃了,况且那官粮出了名的“长腿”,走过一个地方,粮食就会自己长腿跑走一部分,至于什么有腿,什么跑走,那都是各地官府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陈恭在146的剧情中自然看到了这一点,官粮压根不是被黑风寨劫掠的,而是经过大大小小的官府运输,被一层层剥削下来的。 第113章 “二当家知无不言,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陈恭拍拍146的虎头,示意二当家凑近些。 - “小神仙!小神仙!” 三当家气喘吁吁,终于拨开了树林的一角。 “怎么现在才来?”陈恭顺手接过对方手中的物资,扒开莫如山的衣服就往上抹。 “啊?哦哦,山里路难走,我走不快。” 三当家看着陈恭的少女身姿,挠挠头,寻思了半天都没寻思明白,之前好端端的一个男的,怎么现在就变了个性别,他左右想不通,只能归结于神仙就是这样厉害,想变成啥样就变成啥样。 他放下手中的其他物资,好奇地盯着这位传说中的大将军看了又看。 陈恭之前就吩咐他们在这附近准备物资汇合,应该就是为了救下这个人吧? 陈恭一抬头,就发现这傻小子还搁这瞅。 “你怎么还没走?” “啊?”三当家一愣,随即疯狂点头:“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跑远了几步,又不放心的折返回来,在一边探头探脑:“小神仙。” “嗯?” “你说这样就能保住寨子了吗?” 得到陈恭肯定的答复后,三当家这才乐颠乐颠的离开,只留下陈恭一个人处理莫如山的伤势。 莫如山身上的伤很重,陈恭大致扫了一眼,把还插在他身上的箭矢折断。他是真能抗,怪不得刚才只能任由别人为所欲为,全身上下加起来快十根箭矢,竟然还能硬撑到被追兵发现的时候。 显然陈恭已经完全忘了他最后给莫如山的那一拳。 【恭哥,你说莫如山成这样,还能不能醒过来啊?】切身体会过陈恭的力量,146看着男主直犯嘀咕。 【能行。】陈恭自信扬眉【我保留自己本身的力度,这样莫如山才能知道他是被我打晕的。】 你还很自信吗啊喂?! 146挠挠头,还是变了回去,刚才硕大的老虎再次出现,顺从的拖着莫如山和陈恭往一个方向走。 这个位置是他们定好的,原本黑风寨的人只是说这里坡度缓,方便陈恭身上少受点伤,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这人一点伤没受,反而把另一个病号折磨得不行,莫如山哪怕昏倒,眉头也是皱得快搅和在一起,146瞅了一眼,同情的摇摇头: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黑风寨的人说,顺着这片空地的左边,他们就会发现一条小河,那里是水的上流,十分清澈干净,四周的大型野兽很少,还有一些野果,足够他们平日里的生活需求,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 不知过了多久,莫如山才终于听见外界的声音。 鸟虫清脆的鸣叫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其他人活动的脚步声——但他只觉得浑身发痛,他用尽全力的大口呼吸,但那股绵长的痛觉似乎更加深入骨髓,他连动一动手指头,都能感受到自己臂膀的酸胀感。 被俘虏了吗?那陈恭怎么样? 虚弱的莫如山无法思考问题,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温柔抬起,一片树叶凑了过来,伴着草木的香气,水珠不断落入他干涩的嘴中,带来清甜的畅快。 慢慢的,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一大片模糊的火光刺激了他的眼睛。一点点,顺着火堆,莫如山又看到了那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眸。 “陈恭。”他嘶哑着嗓子:“你……” “将军大人。”陈恭语调柔和,把莫如山的头放回下面:“您醒了?” “我们…现在安全了?” 莫如山的视觉完全恢复,待到陈恭应了一声,他才有力气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们在树林的一片空地中,旁边有一条河,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荫蔽物的东西,似乎只有那堆火,在野外,火不仅象征着热源,也象征着对周遭野兽的一种威慑。 在这种明亮而又安全的环境下,他挣扎着想起身,被射穿的手臂一阵剧痛,又倒回了原地。 大将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似乎没有之前那般火辣辣,反而被干净的布条包裹,细闻还有一股清凉的药草香气,这般混乱的情况下,这些工作是谁做的几乎不用多说。 感受到他的视线,陈恭用叶片包了几颗野果,贴心的递到他的旁边。 那野果大小不一,应该是现在能找到的仅存的食物了吧。 莫如山再次沉默下来,他并非没有触动,而是想问得太多,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开口,他想问为什么陈恭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们摆脱了追兵,为什么……要拼命救下他。这些问题,莫如山都没说出口,只是伸出手,攥紧了陈恭的衣袖,那衣袖早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扯得破烂,上面有斑点的血迹,一直蔓延到了裙摆的位置。 一幕幕,似乎都暗示了陈恭为了救出他,费了多大的努力。 陈恭心虚的收回手。 企图毫无声音的吞咽掉自己喉咙里的最后一块果肉。 【146,146!他怎么突然用那么渗人的表情看我?】陈恭摸着自己小臂的鸡皮疙瘩【好像我刚才干啥了一样,我还没干啥呢!】 【还是说他发现我把甜的果子都扒出来吃了?】 146心累的不想回答。 索性莫如山也并非情绪外露的人,只是刚才的眼神过于热烈,稍过片刻,他就恢复正常,端然坐在原地,像是思考着什么,那双墨色的瞳眸望着火堆出神。 “陈恭,我们现在在哪?” 莫如山犹疑片刻,唤陈恭的名字竟也磕磕绊绊,陈恭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原本想叫的更加亲密些,到嘴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陈恭的小字,或者说,除了名字和身份,他对陈恭这个人一无所知。 “还是这片树林。甩开追兵后,我找了一个方便休养的位置,旁边还有一些药草,应该能让你的伤势不那么严重。” 自从和黑风寨的人一起谋划了这个策略,陈恭的每一步都按照计划严格执行。 黑风寨的人需要洗刷“官粮事件”的冤屈,避免与官府的直接开战,而陈恭只需要完成自己的攻略任务,明确了这两点,整件事情的脉络就十分清晰:先是从追兵的手中救下莫如山,通过黑风寨人及时的药物食物供给,保持莫如山的伤势稳定,同时,黑风寨的人还要明确追兵的动向,确保他们不会继续追查莫如山。 虽然陈恭已经当着他们的面跳下山崖,但难保他们就一定不会追查到底。 陈恭和黑风寨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二者之间的合作也十分愉快,加之陈恭骑着老虎的神奇出场,更是把自身的逼格拉满,给这个传统的小村庄来了一点儿神仙震撼,众人干活起来都十分用心,可以说,黑风寨现在的角色定位就是一个完美稳定的后勤,支持陈恭站在最前面猛猛输出。 “咳,咳咳…”莫如山压下喉咙中的痒意:“辛苦你了。” 他的目光难得迷茫,随手捡了几片树叶,一个一个地往火堆里扔。 刚面临变故,共同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也能背叛,想必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震撼。146的机械眼珠转了一会儿,不断分析着莫如山眼中的情绪。 【恭哥,你还记得咱们的任务是让莫如山放弃和女主作对吧?】 现在这种情况不应该回去复仇才对吗? 第103章 两人一夜无言。 第二天, 淅淅沥沥的山雨落下,昨晚生起的火堆被浇灭。 莫如山自沉梦中醒来,他深吸一口气, 刚才还放松的手掌紧缩,雨滴从四面八方砸上他的脸, 湿气浸润衣服,浑身都是一股令人不适的黏腻。 他浑身还有伤, 原本不该穿湿衣服,但现在情况紧急, 没有什么能够挑剔的。 大将军下意识看向对面, 发现陈恭竟然还睡着,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贴紧头皮。 狼狈的模样并没有减弱他的美丽,相反, 陈恭看上去多了几分脆弱感,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内心想要去保护的欲望。 他侧躺在地上, 全身紧紧缩起来,斑驳的纱裙融入地面,让他更像这里的小动物。 莫如山想提醒对方, 但还没有走出几步,陈恭的眼睛瞬间睁开,一眨不眨地望过来。 在莫如山刚当兵的时候, 军营中大多都是同龄人, 少年意气, 经常会私下打架决斗,比一比谁是所谓的“更强”。莫如山天生就比别人高一截,身体又强壮, 这“第一”的称号往往都是他当选,再低调的人也难免被这些虚名冲了头脑,莫如山没吱声,但是某天找了当时的大将军。 “我要和你打架。”他讲。 “什么。”大将军像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莫如山得意洋洋:“我说,我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腹部巨大的冲击力已经让他两眼一黑,钻心的疼痛在里蔓延,。 太快了,太快了,他完全没有机会反应,也没有感受到对方即将攻击的意图。 “小子。”大将军居高临下:“军营里面比你强的人多的是。” 第114章 “别翘尾巴。” 后来,大将军严格地制止了军营中私下斗殴的行为,说他们应保存体力,有点能力去战场上再嘚瑟,一开始有人不服气,因着“第一”的莫如山的沉默,这项活动才完全停止。 但是莫如山谁也没告诉,午夜梦回,大将军的眼神自己至今还记得——就像陈恭的一样,漠然,平静,带着被战火渲染过的麻木。 他毫不否认,刚才自己再上前一步,就会被对方杀死。 “啊,将军大人。”陈恭起身,笑容温软:“是要来提醒我下雨了吧?” “嗯。”莫如山应了一声,仔细从陈恭脸上捕捉刚才的痕迹:“我怕你还睡着。” 陈恭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被忽视过的问题再一次浮上水面,莫如山惊觉,对方的脸上好像从未出现过刚才的表情,只有他自己清晰记得,那绝对不是幻境。 滴答,滴答。 随着熟悉的气息凑近,莫如山抬头,陈恭拿着两片巨大的叶子,顶在他们的头顶,雨滴落在叶片上,自由的落到一边。察觉到莫如山的视线,陈恭歪头,神色明朗而关切。 “外面没什么遮蔽物,大将军跟我凑和凑和吧。” - 两人且走且停,最后终于找到了个能够歇脚的山洞。 刚到山洞,莫如山就被陈恭抓住,对方干脆利落,一句话也不多说:“衣服脱了。” “啊?”莫如山一愣。 “啊什么?”陈恭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刚才那么大的雨,你衣服湿了,不换下来会生病的。” 山洞中虽然阴暗,到底比外面干燥,陈恭引了火,示意莫如山动作快点。 尽管莫如山体质强健,但这两日的颠簸还是让他没了精力,他也不扭捏,腰肩一扭,露出了精壮的古铜色上身,赏心悦目的肌肉下,满是新旧交错的疤痕与伤口。 那摊拧巴在一起的湿衣服被他慢慢展开,靠在火堆上晾。 陈恭笑:“将军大人的动作倒是熟练。” 这话没有调侃的意思,莫如山脱衣服的时候不仅避开了自己的伤口,晾衣服的动作也娴熟得过分,把衣服控制在一个适当的位置,不至于烧到布料,也不会让自己的手靠的过近。 “军营里总会遇到这样的事。” 提起陈年往事,莫如山的眼中不免浮现怀念的神色。 行兵打仗总有输赢之分,赢了自然能好好休息,若是输了,就只能四处逃窜寻找机会,他并非第一次被逼到这样,但有人单枪匹马地来救自己还是第一次……况且还是这般柔弱的女子。 想到这里,莫如山放下衣服,开始考虑怎么联系乌木。 本次虽是叫他出征,但是将军府仍然需要人镇守,莫如山干脆把乌木放在了京城,自己带了一百人就过来和大部队汇合了。 等到自己失踪或是死亡的消息传过去,亲信想必会过来找寻,届时再联系也不迟,希望他们快些,也好让陈恭少受点苦头。 陈恭不知道莫如山心里想的什么,他瞧见莫如山放下了衣服,自己也便起身,自然的坐到他身边。 等到莫如山回过神,发现一双骨白的手正在自己胸前打转,短指甲时不时按压剐蹭,伴着一阵奇异的酥麻。 “唔。”莫如山闷哼一声:“你在干嘛,我现在…” “啊?” 陈恭一脸懵逼,把自己的的手指伸到对方眼前:“我上药啊,刚才下雨,你身上药都被冲得差不多了吧?” 鼻间传来一阵药草的香气,那指尖染了绿色,确实是在给伤口上药。 原来只是…上药吗? 那自己刚才的想法是什么? 莫如山挪动肩膀,不自在的合起双腿。 他,他刚才还以为是,那般不可描述之事,原来是自己荒唐了。 陈恭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变化,看到莫如山挪开,他紧跟着上去,两人的距离反而比刚才更加紧密。 “将军大人。”陈恭一脸无辜,尾音上翘得像是在撒娇:“您不上药,身体怎么会好呢?” 纤细的手臂不容拒绝地把莫如山的身躯箍住,陈恭句句柔软,所做出的动作却截然相反。那染了药草的指尖一路下滑,从脖颈划到尾椎,酥酥麻麻的异样感逐渐强烈,刺激得莫如山头皮发痒。 “…陈恭!”莫如山粗喘一口气,抓住对方落到大腿上的手:“我自己上就行。” 莫如山怕自己抓痛对方,动作轻柔得管不住人,显然这份纵容助长了对方的恶劣,灵活的手翻转一圈,轻轻松松就钻了出去,直接触碰到了腿部的伤口。 莫如山再次发出一声带着颤抖的闷哼。 “难道将军大人讨厌这样吗?讨厌奴吗?” 手指的动作未停,陈恭的语调却越发可怜。 莫如山被迫仰起头,和对方的脸庞相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他看清了陈恭的眼睛,那双暖棕色的眼睛十足柔和,只在眼尾的时候垂落,本就好脾气的样貌,在他刻意的情况下,显得更加委屈,几乎要让人坠落,巴巴地把一颗心捧上。 柔和,但又没有令人不适的侵略性,回过头才能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蚕食殆尽。 “将军大人这样,看起来是不讨厌奴的。” 借着上药的名头,莫如山身上该上药的不该上药的地方都被陈恭揉捏了个遍,等到陈恭收回手,他身上已经满是药草气味的绿色汁液。 陈恭犹觉不足,他再次伸手,轻轻擦掉莫如山眼角的水珠:“将军大人这般爱哭,怎么上战场受伤就不哭了?” 莫如山浑身滚烫,在强烈的刺激下,他羞得连脚趾都紧紧蜷缩起来,闭着嘴一眼不发。 他不知道陈恭一口一个将军大人的恶劣,也不知道对方行为的刻意,他只是脑袋一团浆糊,傻呆呆的躺着任人为所欲为。 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纵情声色之人。 “哎。”陈恭低着头,看似已经害羞得不行:“将军大人,出门在外,您…您别的需求,奴自然也是要满足的。” 那为难的语气,那腼腆的神情,莫如山在这一刻恨不得钻进火堆里,哪怕被敌军指着鼻子辱骂,他也未曾有过现在这般羞耻的感觉,自己这般孟浪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连累陈恭帮自己…帮自己…… “抱歉。”莫如山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是,是我的错。” 战场上驰骋多年,莫如山何曾会这样唯唯诺诺?若是让那群兵看到,定然会瞪大眼睛惊掉下巴,但陈恭是什么人?作为厚脸皮的始作俑者,他十分淡定地接受了莫如山的道歉:“只说道歉可没什么诚意啊。” “……”莫如山思索一番,觉得也对:“那,你可有所求之物?”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陈恭俯身,把自己的下巴贴上莫如山肩头。 气息相交。 “我想要将军大人。”他说。 “这个好办。”莫如山不假思索:“待我们回去,我去管陛下要一道圣旨便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这并不难。莫如山想。 自己于情爱无意,唯一特殊的也就陈恭一人,若是他想要这般,只要平安回了京城,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陈恭轻笑一声:“但我要的不是如此。” 莫如山疑惑:“那你要的是什么?”随即,莫如山神色了然:“我知道了,你想要的是将军这个名号吧,你从未上过战场,讨要封号确实有些难办,不过既然我答应了你,这件事自然不是问题,你稍等一段时间就能如愿…嘶。” 莫如山感觉到自己的耳垂正在被缓慢舔咬。 “将军大人,我呢,对名号和钱财都不感兴趣,见惯了都城的纷争暗潮,我更想离开这里。去经商,去种地,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陈恭慢条斯理地吮吻着莫如山的耳垂,直至上方出现一列兽齿状的牙印,他看着下方满脸意乱//情//迷的莫如山,露出一个不容拒绝的笑:“你得和我一起。” 第104章 陈恭的指尖缓慢下移, 触上那些经年的伤疤与痕迹,他并不使力,只是顺着蜿蜒的纹路延展, 一点点的,直至手下的皮肤紧绷起来, 轻微打着颤。 一时之间,他并没有听到莫如山的回答——但这并不让人意外。 莫如山并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高门贵子, 他生于微末,在军营中也是靠着自己的拳头和实力成长起来的, 让这种人放弃自己亲手打拼下的基业, 基本等同于让他放弃自己的前半生,在古代简直难于登天。 “将军大人。”陈恭柔声道:“您缘何坚持这么多年呢?” 莫如山抿唇,不自在的扭过头。 他的眼神中划过一缕茫然。 为什么坚持呢?他当然不知道,一切只是世界线恶劣的游戏, 他只需要达成最后与女主相见的结果,至于他一开始为了什么, 中途又失去了什么受了什么伤,这些通通在146的剧情中一笔带过,变成冷冰冰的几大段文字, 一个人的人生就这样简单的被决定。 第115章 莫如山伸出手,失神地喃喃:“为什么。” “对,为什么。” 陈恭的声音略微压低。温和的语气似乎带有一种独特的魔力, 让人不自觉的想向他倾诉更多, “钱财吗?”他的手摩挲着莫如山健壮的大腿, 那里一般是对方放钱袋的地方。 “名利?”那双手优雅地旋转跳跃,落到莫如山的脖颈:“将军大人官拜至此,世间已无几人能及。” “还是……”陈恭再次和莫如山对视, 眼神粘稠得仿佛能拉丝:“美色呢?” 146在一旁啧啧称奇。 虽然陈恭平日里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是很上心,但当他真的下定决心想要迷惑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让对方产生一种迷幻的错觉。 那双暖棕色的眼眸弯起浅淡的弧度。 透澈到只能映出莫如山一人的影子。 但莫如山果断摇头,他捂着头,看起来十分痛苦:“我…我不知道。” 山洞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滴声,陈恭慢慢抚摸着莫如山的疤痕,一道又一道,力度轻柔得过分,恍惚间,莫如山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慎重与疼惜。 陈恭再次摸摸他的脸,声音诱哄:“不知道的话,跟我走不好吗?” 在这次,莫如山的沉默比刚才更加漫长,他看着陈恭过于真诚的眉眼,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比起现在,陈恭想展示给他的似乎才是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没有死伤惨重的征伐,没有朝廷上的明争暗斗,没有无休止的需要处理的事务……那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莫如山突然感到一阵头痛,大脑仿佛要被这阵疼痛撕裂成两瓣,一瓣已经随着陈恭的描述飘向了那个更加平稳的未来,而另一半则站在原地冷眼旁观,隐隐发出几声嗤笑声,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你真以为,他发自内心的想这么说吗?” 这个声音他一点也没听过,却从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莫如山口中传出。 对方冷漠地坐在一边,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莫如山能看到那双眼睛中奇怪的蓝色流光。 令人胆寒的凉意一股脑的窜出来,莫如山不过多盯了片刻,就被对方身上的气势震慑,只能狼狈的侧过头,他认识这种气势——代表着对方的绝对力量,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只要对方多动弹几下,自己就会在瞬间被撕碎碾压。 啪嗒,啪嗒。 对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最后立于莫如山身前。 鞋尖重重踩上莫如山的脊椎,毫不留情的刮擦着他未好的伤口。 “你真以为他爱你?” 话中的恶意和傲慢都毫不掩饰,莫如山张口,对方却根本不听他的回答,又是一脚踢上他的胸口,剧烈的疼痛感袭来,莫如山压根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死死咬着牙忍耐。 “呵。”看到毫无反抗能力的莫如山,对方一下失了兴趣:“机器就是机器,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鸡…气?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莫如山想清楚其中的奥妙,他眼中的整片世界突然由远及近的变黑,他脑袋一歪,就这样晕了过去。 -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 ……好像,一切都似曾相识。 莫如山再一次从沉睡中睁开眼。 陈恭守在一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莫如山一下起身,大口喘着粗气的环视四周:还是之前的山洞,洞穴内升起的火堆和周边的药草果子都没变,没有刚才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没有令人绝望的沉寂黑暗。 “将军大人?” 待确认好一切,莫如山闭眸,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现在倒是恢复了一开始的沉静模样,背过身,看着一旁状似不解的陈恭。 “陈恭…你可记得说过的那些话?” “我当然记得,我说我需要将军大人,只是后面将军大人突然被吓晕,然后……” 陈恭还十分有心情地抛了个媚眼,可惜莫如山根本没看到,他只是捂着胸口,目光巡视着远处蔓延的山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乌木带领的亲信应该会在五日以内抵达附近,森林里还有狼烟可用,小范围的联系也不是难题,他们脱困只是时间问题。 “我答应你。” 莫如山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软下嗓子:“不过,要在处理完这件事之后。” “嘤嘤嘤呜呜呜将!军!大!人!”陈恭不等对方继续说些什么,一个熊抱就欢快的扑了过去。 他眼眸中满是喜悦的情绪,疯狂画着大饼:“将军大人,跟着我呢,保定让你有吃的有喝的,保证能让你天天都维持现在这般俊朗的模样,一个鼻子两个眼两个耳朵的!” 饶是心情沉重的莫如山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通红着耳朵推开人:“好了,我知道了。” 看到他答应就这么高兴吗…莫如山心跳加速,不自在的捏了捏指尖。 莫如山的手掌搭在陈恭肩头,一脸认真:“虽然我答应了这件事,但是我目前的身份,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自然的消失,在那之前,你能等我吗?” “当然可以,而且我还能帮上忙。” “不。”莫如山揉揉眉心:“我的意思是,你就在这里。”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山洞中的食物和水:“乌木五天内会到达这里,我会让他准备足够的物品,能够让你一直在这里安全的生活。” 刚才还高兴的脸慢慢失落下来:“你不见我了吗?” 莫如山固然不忍心,但他此去京城,定当要处理好朝廷中的事情,申王和凤九天难以捉摸,势力庞大,自己即使布下再多的防线保护陈恭,也难保有疏漏的片刻,倒不如在这里安逸。 而且——他总会想起那个男人的身影,那种让人绝对臣服的力量,饶是恢复了身体的他也难以匹敌。 如果让陈恭在他身边,还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做出些伤害到陈恭的事情。 最重要的……他心底隐约有一个猜测,或许那人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陈恭。 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陈恭留在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莫如山并不擅长把自己的考虑说出口,他看着失落的陈恭,心中软乎乎的怜爱情绪打翻一样冒出来,嘴上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 “这是为你好。” 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后,摇摆不定的莫如山反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跟着陈恭离开,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陈恭垂眸,半晌,才乖巧的点点头。 “那就一切都听将军大人的。” - 五日后。 莫如山的估算果然没错,乌木带着几个亲兵如期而至,一脚就踏进了这个山洞。 “将军大人!”乌木看起来十分憔悴,但在找到莫如山的瞬间眼睛还是亮了起来:“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继收到莫如山的“死讯”之后,乌木一行人马不停蹄,搜寻了好几个时辰,才在森林的入口发现了莫如山独有的标记,再加之这几日的狼烟,让他们确信就算找不到将军,也能找到相关的线索,这才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赶了过来。 乌木热泪盈眶,鼻涕都快落下来,看到莫如山身后的陈恭,鼻子一吸,又缩了回去。 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 莫如山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了乌木的视线:“若不是他,我前些日子就死了。” 大将军的语气更加严肃:“陈gon…桂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他的话便是我的话。” 乌木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是看到陈恭破烂的裙摆和凌乱的发丝,他挠挠头,还是默认了莫如山的话。 “将军大人。”一名亲信上前,满脸激动:“那申王已经大肆宣扬您为山贼所杀的谣言!还望您与我们早日回去才是啊!” 申王派下的人见陈恭带着莫如山坠下山崖,便向申王禀报说二人已死,莫如山的死讯倒是在都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甚至有百姓自发为莫如山祈福,但放在朝廷之上,众人的势力大换血,莫如山一派的都被挤压到不成样子,倒戈的也大有人在。 若是莫如山再慢些回去,这些年打下的基业恐怕就要付诸一炬,为他人做嫁衣了。 此事容不得半点深思,莫如山没犹豫片刻,安排好了陈恭接下来的生活,再三确认妥当后,才和一行人上了返程的马车。 临行前,莫如山握着陈恭的手,神色真诚,直到后面催了又催,他才终于离开。 骏马奔驰,惹得身后尘土飞扬,不消片刻就看不见几人的背影。 确认莫如山完全离开这片区域,陈恭伸了个懒腰,懒散的瘫在变回白虎的146身上。 【我觉得你的技能还是不够酷炫。】 【什么?!】146炸毛【我可是高级系统,哪里不够酷炫了?】 第116章 陈恭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安抚地拍拍虎头,塞了颗果子进对方骂骂咧咧的嘴里。 【好好好,你是天下第二酷炫,快回黑风寨吧。】 146嘴里吃着甜腻水果,被堵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它驮着陈恭跑出一段距离,半晌才道【那天下第一酷炫是谁?】 【那还用说吗?】陈恭一脸理所当然【我啊!】 146:…… 喵的,智障! 第105章 “什么?!” 养心殿内, 雾气缭绕,此刻一片极香艳的景象。 凤九天容色凌厉,盯着一旁传话的侍卫:“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侍卫本就不敢抬头, 沉重的威压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哆哆嗦嗦的, 还是复述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啪! 凤九天猛地起身,木桶中水花四溅, 大片大片的浸透了华贵的毛皮地毯,她身上还有未消退的红痕, 但她并不在意, 不着寸缕,往那侍卫前走了几步,声音压得极低:“你说的可当真?” 凤九天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在她登上这个国家的皇位之后, 原本的性格更是表现的淋漓,朝廷各方势力博弈制衡, 自有仗着自己老资历而公然上谏的大臣,若不是她有身旁的三个男人辅佐劝诱,加之她自己确实有丰厚的治国才能, 现在的治理早就一团糟了。 侍卫还努力趴伏着身子,生怕自己生错话落个死局。他抖如筛糠,面对凤九天一声狠过一声的质询, 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莫如山将军……莫将军他……” 听着侍卫抖了半天, 凤九天逐渐不耐烦起来, 地上趴伏的侍卫也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连刚才的词语都说不出,转而向凤九天求起了情, 不住地往地上磕头。 凤九天皱眉,微微低头,抬腿就要踹过去。 她常年练武,这一脚下去,侍卫哪怕不死也会重伤。 “陛下。”柔和如清泉的声音传来。 一件足以蔽体的袍子披上了凤九天的肩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柔动作,拂过凤九天就像拂过一片羽毛。 男人低垂的眸子缱绻温柔,仿佛只装得下凤九天一人,他也像凤九天那样不着寸缕,身上披了同款的宽大袍子,线条流畅的身上亦可见暧昧斑点。 “语夜…” 凤九天收回自己的脚,神色讷讷,在何语夜面前,她丝毫没有那个威严女帝半分该有的样子。 “我也不想的,可谁叫他们打扰我们的亲密时间嘛…” 她扑回何语夜的怀中,神情天真娇嗔,十分依赖地在对方怀中蹭了蹭自己的头发。 何语夜摸了摸她的长发,神色温和:“不过是莫如山的死讯为假,阿九何必介怀。” “可是,可是…”凤九天噘着嘴:“你也知道,我已经开了那么好的条件,莫如山都不入我后宫,以他的能力,不为我所用就只能去死了。” 莫如山一事,本就是申王和凤九天的联合谋划,莫如山和凤九天不对付已久,偏偏军队大权又是掌握在莫如山手中,哪怕凤九天自己有着一定的实力,也不得不忌惮对方的力量,她倒是想招安对方入后宫,莫如山一块木头疙瘩又不领情;而申王的目的就更加简单,他之前的左右摇摆不过逢场作戏,自始至终,他都是凤九天一派的合作对象,莫如山若是能在一次剿匪活动中死去,对他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大事儿。 原本二人都准备好庆祝了,结果那莫如山又死里逃生回了京城,刺杀他的机会便更加难寻了。 侍卫还跪伏着不敢抬头,但若是他在此刻抬头看,便能看到凤九天娇憨语气下狠戾的眼神,然而一旁的何语夜却未因此而表情改变丝毫,他拍着对方的肩膀顺气,浅色的眼眸没有落在凤九天身上,而是落向了更加渺茫的方向。 “没关系。”何语夜的尾音缓缓:“我们阿九这么好,谁都会喜欢的。至于莫如山,再寻办法就是。” 一旁的侍卫被凤九天挥手遣退,整个养心殿中唯有他们二人,浴桶中的水尚且温热,几分雾气飘出,旖旎异常。 凤九天脸一红,点点头,又不安分的蹭上男人的胸膛。 何语夜并不在意,他依旧满脸温和,几乎要让人溺亡在他的纵容中。 - 凤九天很快想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在莫如山回归的第三天,她派下了帖子,邀人赴宴。 和上一次的轻松氛围并不一样,这次的宴席匆匆举行,连诸位大臣的脸上都带着不明所以的样子,若不是凤九天明着举杯暗中威胁的话语,场面还不能像现在这样热闹,觥筹交错,名贵的酒水映着各色人的不同影子。 “如山啊。”凤九天神情喜悦:“若不是你亲自回来证明,朕还真以为你已经死了。” 莫如山不动声色,遥遥举杯:“臣也未想到,能从这般天罗地网中逃出。” 天罗地网四个字似乎被咬重了些许,又好像没有。 一旁的申王眼珠转了转,抚抚胡子,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他的脸上还是一贯虚假而真诚的笑容:“大将军死里逃生,真是我国之幸啊,小老儿敬你一杯!” 面对申王这个老狐狸,从他嘴巴里面随意说的话都要仔细斟酌,看看是否有什么别的意思,莫如山当然也不例外,他早早的就安插内线,替换掉了自己今天所用的餐具和食物,就连这张桌子,他也派人仔细擦拭过好几遍,哪怕一点入口的东西,也不轻易的外露。 他晃动酒水,自然的接受了申王的“好意”。 “申王大人相敬,自然也是我的福气。” 三人间暗潮涌动,明明是最分不得心神的片刻,莫如山看着婢女端上的糕点,无端想起一个人。 分别已经过去几日,不知道陈恭过的怎样。 “阿嚏!”远处喝酒的大臣中,有一道细微的喷嚏声传来。 酒过三巡,几人之间竟然还在互相客套,就在莫如山有些厌倦的时候,从未和他说过话的何语夜竟然出了声。 “大将军。”那双眼睛温和的看过来:“听闻大将军历经坎坷方能回来,我倒是想听听中途的故事。” 热闹的宴席停滞片刻。 连送茶倒酒的婢女也不敢动作,僵硬的停止了手臂,酒渍濡湿了一块鲜亮的布料。 凤九天的神情有些诧异,她先是看了何语夜一夜,最后接着他的话继续询问:“朕也甚是好奇,如山中途遭遇了什么。” 申王不疑有他,等到凤九天发话,他朝着周边几个大臣使了眼色,那几个大臣也纷纷附和起来,有人带头,宴席的中心话题自然就变成了莫如山的逃亡生涯,莫如山扫视一周,记下了其中最为喧闹的声音。 “诸位既然好奇,我自是要为大家解惑的。” 啪啪—— 随着莫如山拍手的动作,两个身着雪亮甲胄的士兵走上殿来,血肉模糊的一团被甩到中间。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被折成一个球的尸体,约莫死去了几日,身上散发着恶臭,连殿内的酒肉饭菜气都压不住这股腐烂的尸臭味。 “大将军。”一大臣捂着鼻子:“您这是何意啊?” 莫如山一脸无辜,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和陈恭呆了几日,有些表情竟也学了过来:“自然是为诸位解释我这几日的经历遭遇啊。” 说罢,他干脆弃了坐席,直接走到了尸体旁边。 旁人避之不及的恶臭,对于尸山中爬出的莫将军来说并算不得什么,他直接伸手,脱下那尸体的甲胄和武器,规规整整的把它们摆好展示。 “莫如山,大殿之内岂容你放肆!”申王并未发觉什么,只有不安的情绪莫名发酵:“这里不是你拿腌臜物污人眼球之地!” 有御林军出来阻止,但方才上前的两个士兵有以一当百之势,牢牢的把其他人挡在外面,莫如山更是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所有人都只能屏息,看着莫如山独自动作。 尸体死后僵硬,脸部的血污也和皮肤粘连,若不是至亲之人,想必都无法辨认死尸的身份,但莫如山需要的并不是这个,他没带手套,用一点点的巧劲儿解开,不消片刻,那沾了血的盔甲片和里衣完全分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如山。”凤九天冷不丁出声:“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莫如山钓足了众人胃口,等到凤九天出声,他才出手。 一盆浊水被士兵端了上来,那水往地上一泼,原本甲胄上的血迹缓慢褪去,在那暗白色的内衬上,有一图案格外显眼。 “这…这是?”大臣a战战兢兢。 “难道……”大臣b面色犹疑。 大臣c嗓门大得像喇叭:“这不是申王殿下门客的标识吗?” 场面又沉默一刻。 大臣c讷讷的收声,看了一圈周遭众人,疑惑地挠挠头:“我没说错啊,申王大人府内的通行玉印不就是这样的吗?哎申王大人你脸咋这么差,是不是刚才酒喝多了?” 第117章 申王势力深厚,在场的哪一个不知道这是申王府内的标志? 只是看着申王逐渐难看的脸色,没人敢直接触碰对方的霉头。 “对。”莫如山面色未变,扬着那带着标识的内衬上前一步:“想必诸位都知道,这就是申王府出来的人,” “申王大人,为何追杀我的头目,身上带有您府内的标志呢?” 方才看起来还有些慌乱的申王上前一步,指着里衬笑吟吟:“大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旁人诬陷我,你这不就是冤枉好人了吗,再说,贼难道要在自己头上挂个牌子说自己是贼,然后再去行窃吗?” 这话不假,原本有些喧闹的大臣们一怔,转而替申王说起话来。 莫如山没指望通过这么点证据就扳倒申王。 他伸出手:“那这个呢?” 他手中是一块乳白色玉佩,这玉佩通体温润白皙,看着就不像普通士兵能够拥有的东西。 ——无论是甲胄,还是玉佩,这些都是陈恭告诉的。 在杀掉追兵的首领后,陈恭留了个心眼,他抱着莫如山跳下去的同时,把那首领的尸体也踢下了山,那位置并不难找,莫如山走得匆忙,留下帮助陈恭收拾的乌木可空闲得很,陈恭详细讲了玉佩和里衬的标志,并让乌木派人告诉莫如山,这才在宴会前准备完毕。 “哎呀…这玉佩……”大臣a战战兢兢。 “看着好像是……”大臣b面色犹疑。 大臣c再次出马,嗓门大得一如既往:“这不是申王殿下前段时间得到的暖玉吗?” 这朝廷中谁不知道,申王偏好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无论是美人美玉还是异兽奇珍,只要有消息传来,他必定紧随其后的取得,这暖玉也是其中之一,原本普通暖玉并没有什么值得收藏的地方,但前段时间有商人出售一块巨型暖玉,大如成年人的拳头,爱好如申王,自是第一时间买下。 “莫要胡说。”申王阴沉的目光看向他:“我是买了大块的暖玉,大将军手中的可是小块的。” “哎呀。”大臣c完全没有被对方的面色影响:“申王大人怎么如同幼子一般可爱,那么一块玉石又不是不可切割的,切了变成小块的不就行了?” “按照大人的原理,别人有暖玉可也能栽赃到我头上了?” “话是这么讲的。”大臣c作势被对方吓到,脸上还是那种不服气的神色:“又有申王大人门下的标识,又有获得的暖玉做玉佩……” 未竟之意,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京城里可没有这么多人有财有权能兼顾这二者,就算有人,对方也没和莫如山存在着这么大的过节。 申王仍然笑着,只是那张沟壑过深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怖:“大人真是伶牙俐齿,” “客气了。”大臣c咧着嘴,十分自然的接受:“我觉得申王大人也十分的密不漏风。” 莫如山拧眉,他并没有安排人跟自己一唱一和,而且这人说了这么久,他竟然不认识对方的脸,显然不是自己一派的人,可他一直呛申王,也不像对方的人。 按理来说,这朝中的大臣自己应该都有印象才是,这人叫什么来着? 刚才一直输出的大臣c没等任何人的回复。 他起身,自顾自的向凤九天作揖:“臣方才酒水饮得过多,腹痛难忍,需要去茅房如厕。” 许是太过离谱。凤九天竟然没有拒绝对方的请求,在光明正大的骂过申王后,大臣c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在被他把局势搅得一团乱后,宴席上的大臣已经默认了申王派人追杀莫如山的这件事。 至于后面申王的再三解释……说是说了,但信不信只有诸位心里知道了。 反观申王那边的慌乱,莫如山在做完这些后就回了座位,施施然的继续喝酒,那轻松的模样,完全不像在刚刚还放了个大瓜的样子。 小面积的议论声蔓延,饶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申王,也不由得看向自己真正的靠山凤九天。 凤九天转过视线,紧紧攥住了一边何语夜的衣袖。 她耳语了几句。 何语夜了然的点头。 “让他们上来吧。” 第106章 看着来人, 凤九天微微张大嘴巴。 “语夜,怎么……” 如往常般柔和的男人侧过头,气息温热, 他的目光扫过刚进门的沈雪风与司元白,像是没有察觉到凤九天的惊慌失措。 “阿九。”凤九天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悄悄拂过, 对方手指的力度也把握的恰到好处:“怎么了。” 凤九天想说些东西,嗓子里塞了团棉花卡得不上不下, 明明动作无异,神情无异, 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避开对方的注视与抚摸,哪怕那是她平时再渴求不过的人。 迷茫中,她甚至心生疑虑:他真的是何语夜吗? 她之前向对方寻求破局之法, 而不是让那两人来这边赴宴。 正想着,凤九天发觉自己的手被对方紧攥, 刚才还陌生的何语夜神色一沉,是她从未见过的讶异。 “阿九,不对劲, 他们身后还带了人。” 刚才几分惶恐被现在紧急的情况取代,凤九天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反握住对方的手, 低声询问。 何语夜并没有回答她, 而是紧紧盯着殿前之人, 除了沈雪风他们,他们身后的两个人才更值得注意,一人粗布衣衫, 面容粗犷,另一人则是柔弱女子,样貌熟悉。 “九九是不欢迎我们吗?” “女人,不要做多余的事!” 沈雪风和司元白每次碰面,都吵得像八百只鸭子,最后还是何语夜主动出声,二人才止住了话头,开始介绍起身后的人。 沈雪风笑吟吟地一指:“九九,他们说要见你,我就带进来了。” 指着其中男子。 “喏,这个一看就是乡野村夫,你看不上。” 指了指一旁的女子。 “还有这个,上次宴席上见过的,眼熟。” 没有人注意到莫如山的身躯微微僵硬。 那女子进了殿,等沈雪风的介绍结束,就开始哭。 这哭啼声并非一般的啜泣,恰恰相反,女子哭得中气十足,像是自带了一圈扩音器,震得旁边的歌舞节目都停住动作,齐刷刷地看着她。 然而,这哭声的厉害程度还不止如此,申王刚刚还拿起酒杯压惊,哭声响起的瞬间,酒杯一哆嗦掉了地,砸的碎片四溅。 到了最后,大殿正中央已经听不见旁的声音,只有那哭声响彻云霄,盖过了一切可能发生的窃窃私语。 “清汤大老爷!”陈恭一把鼻涕一把泪:“民女要伸冤啊!” 一旁的三当家看傻了眼,半晌才如梦初醒地跟着对方跪下:“草民要伸冤啊!” “大胆!宫中岂容你们放肆!”有反应过来的侍卫要上前,被凤九天拦下。 左右今天表面是个喜庆的日子,在朝臣面前,凤九天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她先是挥退了那个侍卫,随后一脸威严的看向陈恭。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女子是经由申王送过手的莫如山侍妾,经由申王送过手的,怎么会无故出现在这里? 虽然陈恭的身份是申王门下的杀手,但是凤九天却并不知道这一点,申王毕竟是个老狐狸,过河拆桥的事情他见得多,凤九天身居高位,哪怕他们利益一致,达成了合作的盟友关系,也难免遇到对方最后想卸磨杀驴的事情,可以说,无论是云望琦还是陈恭,都是申王留下的保底的后手。 顾不得一旁神色阴沉的申王,陈恭也懒得注意他,他哭哭啼啼地举着袖子,一点点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珠。 他举起自己的两根手指,哭得发红的脸颊上一片坚定。 “臣女要告发申王大人私通,秽乱朝廷,罪不容诛!” 安静的场面仿佛油锅中倒入冷水,朝臣炸开了锅。 “不是,申王大人富甲一方,怎么会……” “是啊是啊,还被一个妇人抖落出来。” “丢人……丢人啊。” “胡说八道!”申王气得再次砸下一个杯子:“小小女流,在这里胡说冲撞圣颜,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斩了!” 许久不言的莫如山制止了欲动的守卫。 他面露微笑,眼神看着申王,说话的嘴巴却向着上方凤九天的位置。 “申王大人,陛下尚且在这里,还轮不到您老人家越俎代庖吧?” “您说是吧,陛下?” 凤九天虽偏向申王,但是这般荒唐的事情,她竟然也有了几分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在里面。何语夜悄悄拍上她的手,凤九天更是坚定了自己现在的意愿,以不变应万变。 “你既说申王私通,那私通对象是谁啊?” “陛下的侍君,沈雪风!” 朝廷又一次炸开了锅。 “哎呀哎呀,没想到申王大人看起来喜好女子,背地里还有这样的兴趣啊……” 第118章 “你说说,他找谁不好,非得找那个陛下的人……” “造孽啊,今天敢找陛下的人,明天要干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申王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红血丝在他眼白中看的分明,他喘着粗气:“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陛下,您难道能相信这样一个疯婆娘说的话吗?” 被当面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凤九天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还好此时过分天方夜谭,听起来不似真的。 “雪风,你说。”她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突突的一跳一跳。 沈雪风一愣,豆大豆大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 他长得本就显小,此时一哭,更是惹人恋爱:“陛下,您怎能相信这种话?” 当今时期,国内并不流行“兔儿爷”的风气,哪怕是青楼,有小倌常驻的位置也不多,这样一桩惊天骇俗的奇事,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还没等凤九天说些什么,陈恭再次哭了起来。 “陛下,民女说的私通并非此意! 是申王大人…申王大人故意遮掩视线,歪曲民女的本意啊!” 私通还有何意?在场人又是一愣。 若不是私下通奸的意思,这人说的又是什么呢? 陈恭背后一哆嗦,看似惶恐地把脸藏进自己的袖后,那宽大的袖子遮盖住他的表情,旁人看不到陈恭嘴角勾起的笑意,只能看到一个被逼到绝境,害怕到决定破釜沉舟的女子。 “申王大人和侍君大人,私相授予……意图谋反!” 凤九天手中的葡萄被生生捏裂,甜腻的汁水流出,却无心处理。 陈恭的声音温软,带着哭腔,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与之前相反,这次的话语并没有引起朝臣的讨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恨不得缩起来当个不被凤九天注意到的鹌鹑。 谋反啊!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且不论这事是真是假,一个是风头无量的亲王,一个是当今陛下的枕边人,若是在现在这风头出口说错一步,最后指不定连自己的脑袋都要随着去了! 哪怕是正直忠诚的老臣,再三思量后都选择了沉默。 没有结果之前,这件事牵扯得太多,还是再多加观察为妙。 “你叫什么?” “回陛下,民女名叫陈桂。” “好,陈桂。” 凤九天走下龙椅,竟然快步来到了陈恭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你可敢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 陈恭抬头,眼神坚定到不能再坚定:“民女保证自己所说皆为事实!” 说罢,他抬手,示意三当家过来继续输出。 三当家虽然怯场,但是顶着黑风寨上下几十口人的生命,他依旧把自己准备好的材料悉数奉上。 黑风寨下,乃官道,无数粮草都需从中送出,日积月累下,这份官差里的油水都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如果真要严查,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其中捞一杯羹的朝臣不在少数,申王自然也不能免俗。 三当家所呈给凤九天的羊皮纸,赫然是一段段清晰的记录,经由大当家的描述,和陈恭添油加醋的润色,申王的罪名几乎板上钉钉。 “陛下!”申王瞧见凤九天的脸色,直接跪了下来:“臣…臣做了错事,但臣也只敢做这些捞油水的活啊,至于谋反,那臣是万万不敢的啊!” 凤九天看完羊皮纸,神色难辨,她并没有理会一边跪着的申王,而是把目光重新看向陈恭。 陈恭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民女知道,这些证据不过是申王大人贪污受贿一事。” “可陛下,若不是肚子中有了油水,有了足够的纹银,哪里有钱培养私兵?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申王大人背着您所做的事情,民女所知道的,您所看到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在您所看不见的地方,申王大人干过什么…这点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凤九天完全沉默下来,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申王在一边哆嗦着腿,他已经清楚,凤九天动摇了。 面对凤九天投过来的视线,陈恭明白对方在示意自己继续,于是他趁热打铁,又掏出了一封申王亲手写下的书信和信物。 身为申王部下的杀手,陈恭搞这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申王和凤九天固然是同盟,但再坚固的同盟,也总有能撬动的墙角,陈恭敢妄言申王有谋逆之心,这句话虽然没有绝对证据,却也是戳中了风九天心中在意已久的角落。 他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莫如山,这点没错,但莫如山死后呢?申王那般左右逢源的老狐狸,今天能陷害自己表面交好的对象,明天就能陷害另一个盟友,哪怕凤九天自己有自信有实力,背后的捅刀也绝对会让她伤筋动骨! 高处不胜寒,身居高位者,自然会对身边人存有疑虑。 而陈恭——赌得就是这份不牢固的信任! 攻人先攻心,他根本不需要拿出所有的证据,他只需要凤九天心中那块本就存在的缺口被撕开扩大,其他的证据,自然有凤九天本人的怀疑补全,陈恭乐于当刀,顺从对方的心意刺向申王,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果不其然,凤九天还在微笑,声音中的冷意却谁都能听出来:“申王为朕殚精竭虑,如今是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宴席上,有大臣陆陆续续的站出来求情,鉴于凤九天的脸色,没人敢直接说是误会,只能从侧面方向劝诫凤九天再审查审查。 然而,跪着的跪着,要撞的就撞的,凤九天一个都没理会。 一旁的何语夜拍了拍她的肩头,凤九天才恢复正常神色,又接着开口:“你既说了申王,那雪风呢?” 身为这个世界的女主,凤九天自然对他人的爱有着鉴别能力,她对沈雪风深爱自己的事实深信不疑,哪怕心里认同了申王的事,对沈雪风的谋反还是不相信的。 陈恭缓缓一笑。 “陛下,请允许民女跟沈侍君说几句话。” 凤九天还在搜肠刮肚地找寻申王和沈雪风勾搭的证据,她也就没注意,陈恭虽然与她说话,眼神却向着她旁边的何语夜。 “准了。”她招手:“雪风,过来这边。” 沈雪风一蹦一跳的过来了,陈恭看着剧情中的邪帝,不由得心生感慨,哪怕是成年人做出这种动作,他也做的足够灵动,并没有装嫩的感觉,想到这里,他又隐秘的看了一眼何语夜,才把目光回到沈雪风。 “沈侍君。”陈恭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您深爱陛下吗?” 没人想到,这种严肃的情况,陈恭第一个问的竟然是情爱的问题。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沈雪风脸上染上薄怒:“九九自然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们之前的爱,也容得你一个小小贱民问询?” 沈雪风越说越气,转头就要拔出自己的佩剑要了陈恭性命,还是凤九天制止了他的动作,但是很显然,凤九天对这种行为也很适用,脸上出现了满意的表情。 “既然深爱,为什么愿意跟他人共享呢?”陈恭看到凤九天脸色微变,语气又放缓,变得更加诱哄:“沈侍君,在我的家乡,是不会有人和他人共享一个爱人的…不,我说错了,陛下天人之姿,人中龙凤,吸引多少人的爱慕都不为过,你们身为侍君,让陛下保持心情愉快才是。” 沈雪风脚踝处的铃铛响了几声,他侧过头:“你说得对。” 凤九天一脸满足,奖励般拍了拍沈雪风的手:“雪风最懂事了,不过不论如何,朕都心悦你。” “九九…你刚才说什么?”沈雪风垂下头,看不见表情,只有声音还像之前那般撒娇。 凤九天不明所以的重复一遍。 所有人都没想到沈雪风会突然发难,身为男主之一,他的力量也十分强大,一个扭身,就抓住了一旁的何语夜,一把精致的匕首横在对方的脖颈上,只要何语夜多挣扎一下,就会轻而易举地划破他的咽喉。 “都别动!”沈雪风神色阴狠,手中匕首又紧一寸。 “雪风!”凤九天看到自己后宫起火自然是最慌乱的一个,她清楚在场的侍卫没人能制止对方,又害怕不擅长功夫的何语夜真的被对方所伤到根本:“你不要冲动!” 何语夜安静地站在那里,哪怕被挟持,他也没有过多的慌乱着急,相反,他还很悠闲的劝诫沈雪风,哪怕对方一点都听不进去。 沈雪风拧着眉,死死盯住凤九天。 “九九,你明明之前不跟我'朕'这个字的。”他声音落寞,匕首也在何语夜的脖子边游荡:“但是没关系,杀掉所有人的话,你就能变回我的九九了吧?” 沈雪风的视线扫视四周,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被他认真的记在脑子里,他歪头,跟凤九天说话的语气甜腻得像是淬了毒的糖果:“九九,如果这被称作是谋反的话,我也并不介意哦。” ——来了。陈恭弯唇,悄悄向后退出一步。 沈雪风没有注意到,刚才还慌乱的凤九天已经逐渐恢复,她的视线中尚且留存不舍与遗憾,只是这种情绪的成分似乎越来越少,转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愧疚。 第119章 原作中,沈雪风就是个六亲不认的小疯子,小病娇,凤九天能从几人中周旋,唯有沈雪风一人最为吃味,所需要哄的时间也最多,可以说沈雪风原本是凤九天花费最多精力投入相处的也不为过,但现在嘛……陈恭的视线和何语夜相对。 两人的视线中有一种莫名的信息交流,这种交流绝非情绪,而是某种类似的人的相互认同。 只要从沈雪风第一个绑的是谁,就能看出凤九天心中哪个男人最为重要了。况且,他挑战的可是凤九天的皇权啊。 凤九天的动作幅度变小,刚才还要向前,现在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后退,陈恭能看到后方的御林军已经在慢慢动作了,他低头,袖口滚落一颗小石子,这颗小石子忽的飞射,精准弹到后方莫如山的手边。 “护驾!”随着莫如山一声,无数御林军从外冲出,直奔还在大放厥词的沈雪风。 虽然凤九天才是皇帝,但宫中现在的兵力有快半数都是莫如山的人,众多人零散着分布,辨别不出谁是谁。场面霎时间陷入混乱,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几乎把整个大殿都挤得水泄不通,原本颓靡的申王脸色一狠,竟然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亲兵也招了来,申王私兵也着御林军服饰,原本只是为了给莫如山瓮中捉鳖,才潜伏在大殿周围,这下却变了个意思,坐实了自己谋反的心愿。 不过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凤九天的调查下去,迟早能找出点东西给他处理,倒不如顺应她的意思搏一搏。 混乱之中,众人已经连谁是谁的下属都已经辨别得不够清楚。 不过也有好处,在如此多人的威胁下,沈雪风像是惧怕一般松开了何语夜,转身和来兵扭打起来,凤九天焦急地把何语夜拉回自己旁边,有几个较为忠心的御林军守在两人身边,如同墙一般,把他们密密麻麻的保护起来,阻挡住沈雪风一波又一波的突进。 陈恭也仗着身形娇小,见缝插针地钻到了莫如山身前。 场面复杂,莫如山不能多说些什么,他伸出手,紧紧捏住了陈恭的掌心,低声问询:“没有受伤吧。” 早在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大臣,莫如山就发觉了场面的不对劲,在申王和陈恭对峙之时,他有无数次想开口的时机,最后还是隐忍的一言不发。至于陈恭为什么来到这里,怎么来到这里,那些在此刻都不重要了。他相信陈恭,一直如此。 莫如山把陈恭的手攥得越发紧,像是他一松手陈恭就会消失一般。那般深沉多情的目光,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莫如山此刻的高兴——但陈恭最喜欢破坏气氛了,他另一只不安分的手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大将军的屁股,莫如山脸颊唰得通红,见到旁边没人注意才缓过来,他甚至一点想责怪陈恭的心都没有,只是低了低头,没有威慑力的说了句“别在这里闹”。 那在别的地方就可以闹了吗? 陈恭想了想,还是给莫如山一点遮羞布,没有说出这句话。 自始至终,他只想把这里搅乱得一塌糊涂,原本还需要几分力气,不过有了盟友后,这件事就变得轻松起来,无论是黑风寨的平反,还是让莫如山从中顺利脱身,最重要的两个任务反而顺利的解决了…不,或许后面还差一点。 相对于莫如山的克制,陈恭心里对现在的状况门清,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堂而皇之的贴近,十分亲密地和莫如山相互依靠,微微抬头,温热的气息都打在莫如山的喉结:“将军大人,答应过我的,可还作数?” 莫如山没有丝毫犹豫,不容置喙地点头。 很小的时候,莫如山在兵营历练,有人为了最完美的胜仗,有人为了最热烈的酒,而有人只想要更高的军职与财宝,当时的大将军询问莫如山,你想要什么,莫如山摇头,他说他不知道,只是被稀里糊涂的征兵过来。 大将军笑,说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你想见到的那片景色。 明明周围兵戈声杂乱,到处都是兵器相碰的清脆冷冽,莫如山看着陈恭嘴角的笑意,忽的就没了继续处在这场闹剧的兴趣,国家现在足够强盛,而唯一最大的毒瘤,也会在今天被彻底铲除,他最后的心事也了却,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了。 “那,我们走吧。” “好。” - 凤元四年夏,申王及女帝凤九天侍君沈雪风谋反,都大乱,然将军莫如山奋勇作战,率兵将叛军斩杀,帝大怒,申王及其军头颅悬市七日,以示惩戒,莫如山在战后不知所踪,或以为死,或以为亡。年后,帝追封其为威勇大将军。 第107章 “嗨呀!你们这两个家伙, 怎么就给我扔下了!”三当家举着酒,已经醉醺醺得快看不清路:“如果不是我机灵,我就要和申王一样人头落地啦!” 黑风寨, 庆功晚会。 莫如山局促地坐在陈恭身边,他才跟着陈恭来到这里, 还没适应自己的“敌人”转眼间就变成朋友这回事。 连孟管事等人也刚被拉回来,还没站定脚, 他们就被黑风寨的众人簇拥着,杀了只野猪, 共同举办了这场庆功晚会。 此刻, 面对眼前这人的控诉,莫如山自是心虚,因为他认出这人就是和陈恭一起去揭发申王的那个男子,他后面满心满眼只有陈恭, 趁乱杀了申王后,他和陈恭悄悄就从后门溜了, 哪记得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三当家全然没想到自己酒后有这么大的胆子,放在平时,他只会给自己侄女讲莫如山的恐怖故事, 而现在,他哭哭啼啼地举着杯子,一口一口往嘴里灌:“还有…小神仙你, 你怎么变来变去的呜呜呜, 我都要…嗝, 看不清你了。” 陈恭刚才已经被寨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敬了不少酒,眼底还是清明,他端起酒杯, 和三当家干杯的同时,又往他杯子倒了不少酒:“我这不是给你历练一下,最后还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三当家还想张嘴说些什么,最后被寨子里的其他人连拖带拽的拎走了。 “小神仙!”大当家笑得像朵花一样凑了过来:“你们以后打算住在哪啊?我这寨子可好得很,风水宝地,人杰地灵!你们要是住在这里,肯定能天天都舒舒服服的!” “对啊对啊!”一妇女满脸崇拜神色:“你们是寨子里的大英雄,想住哪就住哪!”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附和。莫如山虽然参加过无数宴席,但是这种十分纯朴的类型却没有接触过,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连话都插不进去,只能僵硬着脸,时不时幅度极小的点点头,悄悄的瞟向陈恭。 连莫如山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陈恭的依赖已经超出了之前,多的不像话。 “好了好了。”陈恭笑着,一一和热情的寨民们干杯:“大将军可害羞了,你们这么热情他都不知道怎么招架了。” “住处嘛,我到时候再看,不过这黑风山确实不错。” “哎呀大娘,我们不缺钱的!之前托你们给我造铁桶就很不好意思了!” 因为陈恭自身的亲和力,他在这种场合简直如鱼得水,那张嘴巴不仅各个都能回复到,说的话还能照顾好他们的情绪,给一群人逗弄得合不拢嘴,眼中对陈恭的喜爱更是藏不住,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变成了女子,寨子的人也以为这是他神仙的权能,可以随意切换自己的性别,反而更加崇拜。 莫如山看着对面的陈恭,刚才僵硬的嘴角不自觉扬起。 申王已死,沈雪风最后也被伏诛,一场盛大的闹剧最后以这般戏剧化的结果作为结局,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司元白竟然最后倒戈向沈雪风,最后也落得一个死亡的结局,至于凤九天和何语夜……莫如山没听到关于这两人的任何传闻,不过谁在乎呢? 一旁的乌木也喝的烂醉,和三当家勾肩搭背当起了兄弟,孟管事一向不苟言笑,被好心的大娘塞了好几块野猪肉,吃的也是面色红润,身边那几个亲信在众人的起哄下,有的已经和姑娘跳起了舞,那些愿意留下的人,莫如山就带着,不愿意归隐此地的,就给了笔银子离开,通天的篝火燃起,那透亮的火光,像是要把这几十年间的不痛快燃烧殆尽,整个场地只能听见欢呼祝愿,只能嗅闻到美酒和烤肉的香气。 陈恭似有所感,侧过身,拿起酒杯向他遥遥示意。 莫如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步履轻快的起身,努力加入和陈恭的攀谈。 - “何语夜……你真叫这个名字吗?” “别误会啊,我没挑衅你,我自己做任务的时候也会这样,和我自己本名一样方便做任务。” “我都这么真诚的先说自己的名字了!” 陈恭穿着婢女的衣服,大大咧咧地站在一边,看着房间中的另一个人。 “何语夜”起身,如水般的黑色长发倾泻而下,他转过头,嘴角笑意清浅:“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另一个任务者。” 打第一眼,陈恭就认出了眼前的何语夜和自己同为任务者的身份,无他,只是任务者之间一种奇妙的相互吸引,于是,趁着机会,他直接跑进了对方的房间,企图一探究竟。 第120章 陈恭点头:“可不是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咱们这样的家伙了。” 他凑近,认真打量四周的装潢,这个房间足够大,里面的种种装饰物也彰显着凤九天对此人无上的宠爱与呵护,北海的珊瑚与夜明珠,西域的蚕丝与丝绸,在外面价值千金的物品,在这个房间内就像不要钱一般的堆叠,几乎快从箱子中漏出去。 虽然陈恭自己的攻略任务做的也不错,但是看到对女主有这么大吸引力的攻略者,他还是很好奇的。 “我叫庄笙。”庄笙看出陈恭的好奇,伸手把最大的夜明珠递给他。 那颗夜明珠一过来,陈恭感觉自己的眼前都亮了好几分。他也没客气,十分自然的收进怀里:“这多不好意思!”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拿了对方的东西,陈恭寻思自己也要回报几分。 他自己的任务是让莫如山归隐山林,他好奇庄笙的任务是不是要让凤九天爱上他,毕竟看凤九天的模样,对“何语夜”这个角色的爱慕都要溢出来了。 当他真正把这个问题问出嘴的时候,庄笙的表情没变,笑着摇头。 他没解释,也没承认,那双温和得过分的眼眸投过来,像是富含善意。 “你的任务我清楚,需要帮助吗?” 任务世界,陌生任务者,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任务,在种种负面buff的加持下…陈恭愉快的接受了庄笙的帮助。 趁着146和404两个系统球在旁边打闹玩耍的时间,两人详细策划,从如何应付凤九天到如何安插兵力,这一番里应外合下来,原本森严的皇宫简直变成了内外漏风的筛子,任由他们随意操控。 “哎,不过凤九天那边挺难搞的。”陈恭想到了什么,搓了搓脸:“缺一个能让她慌乱起来的诱因,她身边的人若是能驱使就好了。” “我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还在她旁边做任务,最好还是不连累你。” “那……” 庄笙垂着眼,吐出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沈雪风如何?” 陈恭歪了下头。 “司元白也可以。” 这次还没等陈恭做出反应,庄笙抬手,那双手纤长得过分,透着一股略显病态的白皙,两根发着光的丝线从他手中出现,在空中缓慢而轻柔的漂浮着,线的一头在他指尖,另一边延伸到了相反的两个地方。 【傀儡线!】146还是比404成熟,在看到庄笙手上线的第一眼,就在陈恭脑海里惊呼出声【恭哥,那是修仙位面才有的珍稀道具!】 【傀儡线】:能够控制躯体为自己所用的牵引绳,只要种在没有三魂七窍的□□内,就可以随心驾驭。 146停止打闹,火速查找傀儡线一边所连接的对象。 在看到水镜中出现沈雪风和司元白的影子的时候,陈恭略略挑眉,却也并非特别意外。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庄笙收回手,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所以无须担心。” 女主对他死心塌地,三个男主也已经沦为行尸走肉任人差使,此方小天地的剧情线已经被搅得稀碎,却并没有天道出面看管。陈恭看着眼前的庄笙,心中无一丝畏惧,打第一眼的直觉,他就知道眼前这人深不可测,因为二人身上同类的气息太过相似,以至于从一开始就难以掩盖。 倒不如说,对于把局势搅弄到一团糟这件事…陈恭本身就兴奋得发抖。 他慢条斯理地舔过自己的后牙槽,露出一个足够友善开朗的微笑:“那我们继续。” - 月落西山,陈恭已经和庄笙讨论完所有状况和计划,他告辞,想早些告诉云望琦撺掇申王多备兵,却在离开的最后一刻被庄笙拦住。 对方坐在窗边,月光倾泻而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悲悯还是温柔。 “注意跟你过来的那个…机器。” 陈恭停步,眼底一抹冰蓝色的流光划过,146还在不明所以,他已经抬头,嘴角弧度下落,平淡的表情却比之前来的真实。 “多谢。” 长久的任务中,146以为自家宿主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的冰冷气息骤然翻涌,那双天然下垂而显得好脾气的眼睛也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片让人心惊的沉默与冷酷。 【恭哥…?】146小心翼翼地出声【你们……】 它想问刚才庄笙的话是什么意思,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没说出来。 失措中,146只能转移话题,掏出了本世界的任务卡,一张金灿灿的卡片浮现,上面显示着【让莫如山卸去将军一位】,进度条不知何时向前推进了一大截,看起来胜利在望。 月色下,陈恭低头,眼中的蓝色光芒也因这金卡的照映黯淡几分,他抓了抓146蓬松的尾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不必担心。】他轻笑【按照计划把任务做完就是了。】 第108章 莫如山知道陈恭的性别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山中的岁月悠久漫长, 古代无交通工具,陈恭又并不是一个能够闲下来的人,哪怕在山上, 他也会四处巡逻自己能够干的事儿,一来二往, 就真让他找到一个——酿酒。 酿酒是门技术活儿,一需要时间, 二需要精力,陈恭正好都不缺, 又有着从申王那里顺走的丰厚家底, 工具和材料更是不用考虑,几乎是一个吩咐下去的第二天,孟管事就把所有东西都买到了山上。 陈恭还顶着自己娇弱的壳子,仗着少女的模样, 他指挥莫如山和乌木四处干活儿,被指使的两人也丝毫没有怨言, 堪称任劳任怨的典范,惹得146暗地里咂舌。 其实他们离黑风寨的位置很近,只隔着一个山头, 但是陈恭并没有继续麻烦寨子里的劳动力,完全仗着仅有的几个人霍霍。 “陈姑娘!”乌木刚放下一个木酒桶,顶着一头卷毛颠颠的跑过来:“你说我这个酒桶放的位置行不行啊?影不影响你酿酒的品质?” 刚才还在搬东西的莫如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乌木的脑袋:“没大没小的, 叫夫人。” “我习惯了嘛…夫人你说这位置行吗?” 陈恭正在思索自己酿酒的步骤, 闻言头也没抬,随意地摆摆手:“能行能行,你这个位置是风水宝地, 我酿出来的酒肯定得是陈年佳酿。” 陈恭选择的位置在一颗粗壮的桃花树下,这棵树有百年历史,三人举臂才能合抱,传闻中,在这下埋藏的酒才足够醇香。 莫如山又悄无声息的从树的另外一侧绕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白净的瓷坛。 “娘子…为夫这个位置可好?” 陈恭寻思一棵树而已,周围的位置有什么好坏之分的,他还是没抬头,甚至这次都不像刚才那般有个敷衍,直接点了点头就当做回应。 他敷衍着,也就没看到莫如山因为不习惯这个称呼而通红的脸。 “那这个位置呢?为夫觉得此地背阴,酿出的酒必定清爽怡人。” 陈恭…陈恭懒得回应。 “你看这个,娘子。” “娘子,娘子…” “将军大人。” 陈恭被烦得没边,只得一下伸手,捏住了莫如山的嘴巴。 两片薄唇被陈恭不客气的揪扁,变成了小鸭子的形状。 “nia几…唔…” 莫如山含含糊糊的还是在喊娘子。换来的是陈恭无情的揉捏拍打,脸蛋都被人掐的略微泛红,只是莫如山天生皮糙肉厚,这么点儿疼在他看来只能说是陈恭的按摩。 “平常跟个锯嘴葫芦一样,怎么今天这么粘人?”陈恭一时口快,忘了自己的绿茶人设,随后松开手,假模假样地为自己的行为找补。 “…”莫如山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被人指出来就格外不自在,他默默向着任劳任怨的乌木瞅了一眼,随后摇摇头:“没有。” 陈恭颇为狐疑的挪开视线。 - “哇!”乌木双眼发光:“夫人,你做的这道桂花藕也太好吃了!” 明明是甜点,乌木却就着下了不少饭,陈恭平日里总会被说过于嗜甜,此时看到一个与自己口味相近的,他内心无比赞同,顺手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发旋,又夹了一块到对方的碗里。 “喜欢就多吃点。” 这玩意儿剩了也不好吃了也。 乌木咀嚼的动作停滞片刻,抿抿嘴唇,随后又开始扒饭,只是这次吃饭的动作相较于刚才弧度更大,他整张脸都快埋进碗里,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啪! 一边的莫如山不知怎么回事,重重摔下了自己的碗筷,惹得乌木和陈恭的视线齐刷刷的过来,他咳嗽一声,又默默把自己的碗端了起来,这次的动作可比刚才温柔的多,一点儿多余的声息都没有。 “吃菜吃菜。”孟管事不得不开始打圆场。 陈恭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没想到莫如山才刚刚开始,他的筷子刚刚夹了一块桂花藕,另一双筷子就凑过来夹同一块,他放下,那筷子也跟着放下,一来二去僵持了好几分钟,非要从他筷子下抢走那一块藕片对方才肯罢休。 第121章 “娘子。”罪魁祸首夹着自己的战利品,直接送入嘴中:“真好吃。” 莫如山不喜甜食的事本就众人皆知,陈恭那块桂花藕一送进他的嘴,原本好好的俊脸就逐渐扭曲,险些像湿衣服一样被拧在一起,饶是如此,对方还要努力僵硬的微笑,做出一副确实很好吃的模样。 ……挑衅!这是直勾勾的挑衅! 陈恭气得饭也不吃了菜也不夹了,一推凳子,直接把还端着碗的莫如山拎小鸡仔儿一样拎了起来,旁边跟着左一声惊呼又一声喊叫的孟管事,方才还坐着吃饭的大将军一下就被挪到了门口的长板凳上,被热闹吸引来的黄犬围着他打转,不明状况的欢叫了几声。 伴着门板被无情合上的响动:“不会吃饭跟狗一桌。” “哎哟,我的大将军啊。”孟管事今天虽然没跟着忙来忙去,但也差不多把一切都收入眼中:“您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莫如山看了看自己碗中剩下半块的桂花藕,眨了眨眼:“我只是想……” 想什么呢?他自己似乎也不大清楚。 只是,看到陈恭和乌木在一起那般和谐的模样,他…会感到不舒服。 他比陈恭年纪大了几岁,又从战场上下来,本就不适应现下时兴的话题,相比之下,乌木与陈恭才是同龄人,无论从样貌还是年纪…就连性格,都称得上一声般配。 陈恭跟着他,真的不会受委屈吗? 孟管事毕竟年长,面对情窦初开的大将军何等老练,他基本一样就能看出对方在想些什么。 “大将军,这夫妻之间啊,最忌讳的就是一个隐瞒。”孟管事找了个桌子,替莫如山把碗筷暂且放了上去:“您心中想了些什么,还是和夫人开诚布公的说开才是,否则,难免生了些间隙。” 莫如山的纠结也就片刻,他点头称是。 “哦,还有啊。”孟管事把一个小册子飞快塞进莫如山的怀中,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看起来有点为老不尊:“床头打架床尾和,将军你…服个软哄哄就是了。” 莫如山疑惑:“这是什么?” “这是……和好指南。” - 傍晚,陈恭掀开自己的被褥。 莫如山看上去像是刚刚沐浴过,身着里衣,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水汽味道。 陈恭看到他只能想起那块被夺走的藕片,哪怕看出莫如山一脸讨好,他也故作不知的摆摆手,想把莫如山赶出房间。 “你……你不要赶我走!”莫如山一个着急,整个人直接抱住陈恭的腰,惯性作用下,二人倒在了床榻的尾部,莫如山在上方撑着手臂,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陈恭。 因为姿势原因,莫如山的衣襟散开一个偌大的缺口,陈恭的视角几乎能把全部景象尽收眼底。 他眼底划过一丝趣味,面上却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怎么?将军大人说不过人便要上手打人了吗?” “不是这样的。”莫如山坚决地否认,随后就着这个姿势,在自己后腰摸索着什么。 【这是我可以免费看的内容吗?】146假惺惺地遮住了一只眼睛。 莫如山摸索半天,从其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算了算了,我就不该对男主抱太大期待。】146失望地跑开。 “这是什么?”陈恭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小册子:“酿酒的技术论?” “不。”莫如山再次否认,他展开册子,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出征领兵:“这是和好指南。” ——一阵漫长的沉默。 “和好指南?” “……” “特意准备的秘密武器?” “……!” 又一个翻转,不明状况但是脑袋冒烟的莫如山就又被压在了下面。 陈恭笑吟吟地接过对方手里的册子,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的翻,那泛黄的纸张映得手指更加洁白如玉,也显得册子中极为露骨的春宫图更加……涩//情。 画中女子的双腿勾缠于男子腰上,格外孟浪。 “不是,我……”莫如山努力为自己辩解,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什么孟管事要给自己一本春宫图。 “嗯。”陈恭点点头:“我听着呢。” “我……”莫如山心中更乱,他看着陈恭翻阅那本册子,一时语塞,干脆什么都不说。 “将军大人。”陈恭突然凑近,指着册子的一页,示意莫如山看个清楚:“您刚才翻的就是这页吧?” 是不是的,自己哪有看得那么清楚。 莫如山胡乱地点点头承认,但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这页呢?”陈恭显然没有放过莫如山的意思:“将军大人觉得这页的姿势如何?” “我……我……”莫如山没法否认自己确实有点代入。 但他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被自己忽视的不对劲。 “书…书上为何与你有所不同。”他大着胆子,飞快的掠过册子上的图画与陈恭半敞开的衣襟。 “为什么啊。”陈恭的嘴角勾起,看起来颇为温和。 但146清楚得很,自家宿主恶趣味发作的时候也会笑成这样。 陈恭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刚才还娇小的少女体型身躯慢慢长大,不消片刻功夫,便是一个和莫如山般高大的成年男子的身躯, 刚才还柔软的肌肉此刻也变得坚硬起来,只是相较于莫如山的常年习武练出的肌肉块,对方的身躯显然拥有更加流畅而精致的肌肉线条,只有在躯干运动的片刻,他才能发觉出其中蕴藏的十分可怕的爆发力。 白皙的肌肤与莫如山小麦色的肤色形成对比,暧昧到让人脸红心跳。 “将军大人。”陈恭的嗓子也不似之前甜软,而是变为纯正男声的清朗:“您说为何会不一样呢?” 饶是见多识广的莫如山,也要对眼前的情景反应一会儿。 他听说过江湖中有人修炼类似武功,但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变化的过程,还是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震撼。 “你…怎么……”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莫如山一愣,下意识想抽身离开。 然而陈恭的腿部一横,反而更牢固地稳定住莫如山,莫如山一动,发现自己练武多年,竟然无法挣脱开。 他的举动都被陈恭看在眼里,这种挣扎被对方解读为另一种意味。 “第一次见到我这样,觉得很难以接受吧。”陈恭捋了捋自己垂落的发丝,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竟然是男性。” “是不是觉得很恶心?恨不得现在就起身杀了我?” 莫如山不否认自己一瞬的心乱,但他绝无伤害对方的意思。 “我没…” “嘘。”陈恭的手捂住他的嘴巴,笑吟吟:“将军大人,奴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陈恭喋喋不休的说了很久。 146再次感受到和之前陈恭失联般的感觉,它再次努力的和陈恭进行沟通,但结果别无二致。 陈恭拒绝一切有效沟通,无论是146还是莫如山,都无法打断他的发言片刻。 在刚才尚且暧昧的氛围中,陈恭的状态突然不对,就像是一个突兀的断层,146和莫如山在一边,而陈恭背对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因为什么而说个不停,完全拒绝其他人的交流。 当然,莫如山只有在最开始才插了一嘴,他倒是想说,但是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任由陈恭一个人说东说西。 “呵。”陈恭轻笑一声,眼神中莫名染上一缕暴虐的情绪:“怎么样,大将军,听了这么多,想好怎么处置我了吗?” 莫如山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变化,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不理解对方说的“处置”是什么意思。 他通敌叛国了?也没有啊,哪有什么值得处置的罪过呢? “……”许久,莫如山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很累吧。” 他揽下陈恭的肩膀,把陈恭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莫如山的心跳声骗不得人,一声又一声的咚咚,沉稳有力,完全不像是被吓到了。 他不清楚陈恭变成这样的原因,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样,他极少见到陈恭这样暴躁的模样。 “其实你刚才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陈恭语速很快,后面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连离得最近的146都没办法完全听清楚。莫如山更是不擅长处理他人的情绪,遇到这种事,也只会笨拙的把人抱着,以此来相互慰藉:“但我记得你刚才完全变化后的样子。” “哈,怎么,你想说……” “很好看。” “……你说什么。” 莫如山把人抱的更紧,几乎像是溺爱的长辈,却又因为那一丝潜在的占有欲而显得异样。 “我没想到,有人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这般貌美。” 陈恭罕见的拧起了眉头:“你疯了吗?你在说胡话吗?” “我从不说谎,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第122章 陈恭舒展的眉头又放开,取而代之是一种更加疯狂肆意的笑:“那堂堂大将军,就心甘情愿的雌伏于另一个男人身下?” 这话听起来有些难听。 或者说,这话放在古代足够惊世骇俗,传闻中小儿止啼的莫将军,竟然学了那南风馆子中的兔儿爷小厮,作媚上之态?传出去足够莫如山被成百上千的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也足够让他长久以来在百姓心中所建立的形象崩塌。 但莫如山只是抱紧对方,声音温和包容。 “我不在乎。” 木讷到不近人情的大将军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他不管不顾地拥住对方,动作轻柔得不像样,像是在对待什么名贵的瓷器。 那双手曾碰过无数的兵器、甲胄和血,此刻只是颤抖地拉过另一个人的手,覆上自己展露的脖颈,莫如山眼睫低垂,像是毫不在乎陈恭玩乐般的指尖收紧。 明明足够强大,却还是露出了近乎谦卑的姿态。 “我看见你和乌木接近会难受,看见你快乐会欣喜,看到你终于向我袒露秘密…我很开心,但是在这之前,在申王那边一定生活得很累吧?” 莫如山无法否认自己的惊讶,无法否认自己心底独占欲的狂喜,但他反应过来,却更恼怒于自己没有先关注爱人的情绪,于他所言,陈恭并非棋子,并非谋士,只是他甘愿放弃征战,而扎进骨血要共度余下人生的另一半。 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他无比珍惜地看着陈恭,在对方指尖落下象征臣服的轻吻。 “陈恭,我心悦你。” 仅此而已。 许久,陈恭的脑海中终于响起任务完成的“滴滴”声。 脑内的陈恭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微微挑眉,肆意风流【任务终于完成了。莫如山锯嘴葫芦一样,不逼他一把什么都说不出来。】 【恭哥威武!恭哥牛逼!】 146举着小花,看起来十分卖力地为陈恭祝贺。然而146隐约觉得,自家宿主刚才的模样不仅仅只是为了任务,它想起了陈恭和庄笙的对话,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联系,但它尚不清楚哪里发生了改变。 正常状态下,陈恭是不会露出刚才那般疯狂得仿佛想嗜血吮肉的表情的,哪怕在曾经的无限流世界,他也十分克制自己,然而,就是刚才一瞬间的情绪流露,让146得以窥见陈恭隐藏下的另外一面…在与146相遇之前的那一面。 它看着和莫如山抱在一起的陈恭,眼眸中满是担忧。 第109章 【任务世界:“将军今天不早朝”完成】 【任务一:滋滋……滋滋滋…完成】 【滋滋……任务……滋】 146原本富含感情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被分割成模糊的杂音。 【恭喜宿主……滋……】 忽的一下,所有声音都回归寂静,陈恭垂眸等了半晌, 才有一道刻板的电子音传来。 【宿主陈恭,新任务开启。】 【任务要求:】 电子音出现了刹那停顿。 【结束末日。】 没有出现熟悉的卡片, 也没有146带着恶意卖萌的尾音。 “146?”陈恭拧眉,扫视而过屋内布置。 安静洁白的小机器人分散在四处, 如同最开始一样待命,准备随时为陈恭提供他所需的物品。 一个机器人跳上陈恭的桌子, 电子音平和:“宿主大人, 请提出您的需求。” 陈恭重复了一遍146的名字。 小机器人双眼灯光亮起,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宿主大人,请提出您的需求。” 陈恭心下明了,没有继续为难小机器人, 而是和脑内的电子音进行沟通:“146呢?” 平直的电子音似乎在轻笑,又总让人疑心是错觉:“宿主很在意系统146吗?” “别用问题回答问题。”陈恭脸上还有笑意, 声音却缓缓低沉下来:“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嘴上说着不用问题回答问题,陈恭自己却又用问题来回答这个不知名的电子音。 电子音似乎有些生气,窗外明媚的景色瞬间破碎, 又在片刻内重组,系统空间不停重复着这一过程,直至陈恭完全面无表情, 两把冰蓝色的利刃悄无声息的竖在他身后, 锋尖正对着虚空的某一个方向, 像是两颗冰冷的野兽竖瞳。 那野兽般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仿佛盯住了自己的猎物,刚才被系统的力量勉强修补好的系统空间隐约又有破碎的迹象, 房间的边缘已经被碾压为模糊的信息流。 信息流如风一般流动,几乎快切割到电子音的感知系统。 在这样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虚妄的电子音也不得不做出退步。 “别急。”电子音的声音带着隐隐压抑的怒火,又像是生疏的讨好:“做完任务你就能看到它了。” - 新历3年。 “新生”实验室。 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起身,方形镜片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眸,一支磨损过头的钢笔被随意插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实验品25号、12号的状态都很稳定……3号呢?谁看管的3号?” 另一边,慌慌张张的实验员立刻跑了过来,一个劲儿的弯腰鞠躬:“非常抱歉博士!3号昨晚一切正常,我就……我就没继续在实验室。” 男人眼睛抬也没抬,手中钢笔在本子上不停写画:“行了,你不用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博士!博士!”实验员脸色骤然苍白,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却又不敢触碰到对面的博士:“我下次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博士!求求您,求求您——啊!” 没有人看到博士做了什么。 最后一声喊叫后,实验员完全倒在地上,看不出呼吸。 身形高大的保安出现,悄声把地上的男人抬走了。 “我不管你们是谁送进来的。”博士收回口袋中的钢笔与针筒,神色泠泠,他的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实验人员,将他们的脸色尽收眼底:“如果还抱着像他一样的态度,趁早滚出去喂丧尸。” “或者……”神色阴郁的男人露出笑容,显得更加可怖:“就留下来当我的实验品。” 在三年前,人类出现了大范围的病毒感染事件,没有人知道病毒的源头在哪里,只知道这种病毒的感染不分物种,感染后的人类肢体僵硬,思维迟缓,喜食同类,被丧尸所伤害的人类亦被感染病毒——种种表现酷似影视作品中的丧尸,至此,各地政府纷纷组织起来,从防治到抵抗,正式把病毒命名为丧尸病毒,丧尸爆发的那一年也成为了末日后新历的开端。 “新生”实验室也正是新历初建起的,这座由多国投资修建的实验室不仅仅享受着最顶端的实验器材供给,还有着世界目前最为出色的鬼才科学家程善的坐镇。 哪怕程善是个脾气古怪的青年人,在他多得可怕的研究成果下,也没人能多加置喙,这里总能拿出最新的实验成果,最有效的药品。而且,在这座实验室里的人,似乎都能得到对方特殊的照顾,相比于外界,实验室内感染丧尸病毒的人员损耗几近于无。 在末世,没人想得罪一个天才科学家,各大势力几乎都抢着往实验室送人,以求让己方率先探索到相关机密,这点更是助长了对方的气焰,程善在这所实验室中的权力几乎封了顶。 而“实验品”这一字眼,更是让在场的人员都避之不及,几乎在程善说出口的瞬间,众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那种邪异的神色骤然从程善脸上消失,他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都回去工作。” 众人作鸟兽散。 等到其余人完全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程善回身,把自己的长发扎起来,懒散的捋到身后,他一天到晚忙着研究和记录,对自己个人的打理便没那么勤快,黑发已然长到肩头。 钢笔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只有笔记本上留存的数据还在。 【实验品:3号】 【生物活性:丧失】 …… 【生命体征:微弱】 在特制的培养箱中,一团血红色的肉块模样的物品静静躺在中间的位置,它看上去一动不动,只有最底端的位置尚且鼓跳,如同心脏的起搏呼吸,这就是实验品3号,因为实验员的疏忽而生命垂危——程善嗤笑一声,他挑了个比较类人的说法,实则他自己都无法界定这种东西属于什么。 此刻,看着那肉团,程善思索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他的手并不光滑,表面满是老茧和陈年的疤痕,掌心处,如同心脏一般的肉团缓缓起伏,竟也有几分乖巧在里面。 这样正常的画面,程善却慢慢皱起眉。 “你。”他挥手:“就是你,过来。” 看到了刚才实验员的经历,这个新来实验室的人员现在也是战战兢兢,一脸勉强笑意:“博士,什么事情?” 他看着程善手中的实验品肉团,眼神中满是恐惧。 第123章 按理来说,实验品本身过于危险,在实验室的其他人接触这些实验品都是小心再小心的,做好充分的防护措施才肯上手,也就这位博士才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徒手触碰了。 “你看顾的实验品10号就在3号隔壁。”程善的记忆力超脱常人,记这么点事情自然不成问题:“你最后一次看到3号的时候,它是什么状态?” “3号…3号它一切正常。”实验员绞尽脑汁的回忆:“和现在没有区别,生物活性呈现惰态。” 在实验室中,实验品的排名都有编排,越是紧急重要的实验品,编号就越是靠前,先前那偷懒的实验员被赶走,由于视角原因,只有程善知道其中情况,其余人还以为是对方照顾不周,让实验品3号丧失了活性。 “博士。”实验员不断斟酌着自己的发言:“实验品3号的研究十分重要,若是现在这个样本出现了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再用培养皿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善压根没听他说话,把玩了那肉球一会儿,握手成拳,竟要把那实验品当场捏爆! “博士——!”实验员惊呼一声,脸色苍白比刚才更甚。 然而,想象中血肉纷飞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程善的拳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抵住,再也无法继续落下,从他的指缝中,无数粘稠而粘连的血色液体溢出,带着根系状的肌肉组织。 那血色组织缓慢延伸拉长,最后竟然翻转地包裹住了程善的手。 冰冷、带着脉搏跳动的血肉触感清晰可感,程善神色幽深,似是在想些什么。 “博博…博士,实验品3号这是……”实验员心惊肉跳,眼神却一刻都离不开眼前的血色肉球。 实验品3号,又名脂肪类营养物质β,主要构成物质为蛋白质和脂肪,在末日下,人类的正常肉食来源受到病毒侵扰,为了应对这一问题,实验品3号经由程善从动植物中提取杂交而出,目的就是为了在食物日益匮乏的当下,解决人类的部分营养摄取问题! 食物的重要毋庸置疑,这也是“3号”如此靠前的编排序号由来。 在记忆中,实验品3号一直呈现着平静的状态。他们曾经做过一个实验,将一些能够腐蚀蛋白质和脂肪的药剂滴入实验品3号的培养箱,但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实验品3号并不具有活性,哪怕周遭躯体被腐蚀,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原本培养其是为了实现3号的自我增殖,结果精心照料好久,这项实验还是没有一点推进。 而现在,那血红的肉团缓慢的包裹住程善的手,上方涌动的肌肉纤维简直如同花蕊一般绽开,这是否可以视作,这项计划已然推进了一步?! 实验员呼吸急促,双眸发亮,他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和兴奋,直勾勾的奔着那肉块而去! “蠢货。”程善拧起的眉更深,他不耐烦的出腿,清瘦的身躯下,腿部肌肉蓄势待发,将那被蛊惑的实验员踢到了一边。 那青年脸上还带着迷醉般的幸福神情,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东西,朝前方探出手来,若不是程善力度够大,他还是要继续追来这边的。 被血肉包裹住的手部泛起痒意。程善没有丝毫动作,他似乎在这个实验品上投注了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双眸紧紧盯住,生怕漏了这肉块一丝一毫的动作。 已经延伸为长条状的肉块缓慢匍匐,冰冰凉凉的,攀延近程善袖口里的手臂,从没被人如此冒犯过的程教授抿起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血肉触手勾连到他胳膊内侧的软肉,不带体温的剐蹭下,阴郁男人眼底瞬间泛起水意。 没人知道他怕痒,就连他自己也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件事。 程善神色一凛,空闲的右手当即就探进兜内,一抹凶狠的目光划过,短刀拔出,毫不犹豫地往实验品3号身上扎去!这刀没有任何留手,刀刃上还有着奇异的色彩,似乎涂抹了某种药剂。 这时,尚且抵在程善指尖的肉团停止动作,它如同动物一般转身,露出了一只眼睛。 一只冰蓝色的、带着冷硬探视目光的眼睛。 那刀刃被困在如湖水的瞳孔间,再无法前进一步。 第110章 陈恭醒来的时候, 眼前只有两个男人。 一个倒在一边不省人事,一个则被自己的肢体裹挟,脸上神色不定。 后者手上的刀刃着实锋利, 反映的雪亮光芒直勾勾映在他眼里。 【喂。】他神色怏怏【剧情呢?】 没有人回应他。 陈恭心中早有猜想,他不再继续询问, 懒散地爬回地面。触手翻折,锋利刀刃被他轻易弹开, 那阴郁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似是没想到,一脸惊怒不定的神情。 对于自己现在形态的情况, 陈恭接受良好。 “你…”白大褂男人向前一步:“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听懂? 听懂自然是可以听懂的。 陈恭收回自己附着于对方身上所有的触手, 他攀在培养箱的最上方,中间的眼睛居高临下,他没管对面倏地又一脸激动的男人,而是把目光率先投在周遭。 这是个约莫30平方米的空间, 一端在他脚下,是一个仿佛是玻璃制作而成的大型箱子, 里面放置了一些水、食物样式的物资,分量很少,但足够新鲜, 除此之外,空间内到处都是各种精妙的实验仪器,陈恭不善此道, 自然也不清楚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电子音说本次的任务为结束末日, 能看到这么多的高端器材, 初步判断这里是一个末日下的实验室。 而眼前的白大褂…陈恭心念微动。 他身上的肌肉纤维快速扭动弯曲,在那眼睛的下方,又有两片血肉突起, 反复拉扯,最后形成了人类般的嘴唇。 嘴唇里面并没有牙齿的存在,但是得益于身体构造的特殊,陈恭完全可以借由它自由说话。 “你是谁?” 血块口中传出的声音清澈爽朗,程善闻言一愣,随即速度极快的反应过来:“我是程善,是这间…实验室的所有者。” 程善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陈恭的“脸”,步伐说话间前进几米,身体前倾。 他的脸上满是诚恳,和那副阴郁的外表大相径庭。 “你需要帮助吗?我可以帮助你。” 实验品的嘴唇开阖:“你是谁?” 这句话还是方才青年人的音色,抑扬顿挫,丝毫的音调都未有改变,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复刻音。 考虑到剧情不足,陈恭并没有擅自动作,他几乎收敛起所有的异常点,血肉块还是往常般安静的实验品3号。 “你不用害怕我。”程善神色不变,把手搭在胸前,亮出自己的id卡片:“无论是寻找你要的东西,还是帮助你逃出这里,我都能做到。” 实验室里并没有招过这音色的青年人,程善眸光微动,实验品3号的嗓音算得上好听,若是它具有向人类复制或学习的能力,这般具有记忆点的音色,没道理找不出它学习的对象是谁,心中把实验室的人员在脑海中过了再过,程善笑容放缓,继续着刚才的询问。 血块还是没有反应的重复了第一句话。 而后,无论程善询问什么,肉块的回复都相同,超出人类认知边缘的造物趴在箱子上,木头般一板一眼的回答,像个不够智能的npc。每问出几句话,程善都要前进几步,才片刻,他就来到了培养箱前。 最开始的暴动仿佛不过是错觉,肉团温顺刻板的抬头,唯有冰蓝的单只眼眸格外沉寂,闪烁着机器般无机质的光辉。 ——不过,很漂亮。 程善自小就知道,自己异于常人,无论是智力还是体能,他都远远胜过正常的人类平均值,若不是他胆怯到有些懦弱的父母,估计他早早就暴露被抓去研究所研究了…审美也是如此,眼前非人的肉团如此,在他眼里却比顶级明星还具吸引力。 他幽暗的目光看了肉团许久,那不够大的血肉被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不认识“实验室”的字眼,对人类的接近不敏感,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实验品的身份,不过是生出智能而又不够聪明的生物。然而,这东西的能力可怕从刚才便可探知,肆意操纵这般怪物的机会,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 程善自认不能免俗。 等肉块再一次冷冰冰的吐出那三个字,程善不再像往常那般耐心解释,而是露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他这次顺从心意伸手,轻而易举的把肉团拿回自己掌心,狂热的看着那上面的单只眼眸。 “我是……你的主人。” - 【宿主真的很会揣度人心。】电子音像赞美,又像是讽刺。 程善未必完全相信陈恭的神智仅仅如此,不过是第一轮的测试没有异常罢了,后者自然也是利用这点让对方上套,原本实验室空间紧缺,每两个实验品都被共同放置在一个房间内,在遭遇刚才那一番事情后,程善叫醒实验员,并嘱咐对方把实验品3号搬进自己的房间。 第124章 陈恭并不知道剧情,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来到了能够影响剧情左右的房间里。 电子音语气更甚【你一定很擅长做这样的事吧?】 【别废话。】陈恭一句话也懒得和对方多说【把剧情给我。】 解决了环境的问题,他才有精力解决电子音的沟通。 他已经被对方安置在培养箱中,在这个大了一号的培养箱内,水和食物并不像先前那般随意摆放,而是放在了更加精致巧妙的容器中,透过透明的内壁,能看到外面没什么生活痕迹,甚至比实验室更像实验室,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人类的居住房间,不过相应的,无论是明显加固的家具器材,还是门口处隐秘的激光分割器,都能保证此地的相对安全,完全适合陈恭进行剧情的梳理。 【好的。】电子音这个时候倒没有多说什么,它从善如流【如你所愿。】 【末日之下,人类的前进举步维艰……】 【……丧尸……资源……结束末日的方法……】 故事冗长而繁琐,是个篇幅漫长的群像剧,陈恭最开始接触的程善似乎只是故事中的一个小插曲,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故事中任何一个渺小的角色都比他被描写所用的笔墨厚重,但也就是个写的不错的末日求生故事。 【就这些?】陈恭对着电子音没什么好脸色【你私藏剧情了?】 【宿主怎会这么想。】电子音道【正常剧情都在这里了。】 【那不正常的呢?】陈恭不为所动。 电子音似是迟疑,过了片刻,它才吐出一张灰色卡片,看起来不情不愿【都在这里了。】 ——程善,造成末日的罪魁祸首,身为主角受,最后被主角攻陈风感化,研制出了末日的解药,帮助人类社会恢复正常。 电子音嘴巴很严,哪怕陈恭也不能再从对方那里套出东西,只能攥住这最后一张不起眼的卡片,字数很少,信息量也不算大。 程善那种人竟然是主角受吗? 陈恭拧起眉,目光在主角攻的名字上又打了个转儿。 刚才的剧情中,的确出现了陈风这个人,不过,跟主角受程善不同,陈风的剧情多得多,与其他人艰难的末日求生不同,陈风身负系统,更是在末日来临前夕获得了强大的雷系异能,成为了末日后人类数一数二的强者,和军方合作,建立起求生基地,故事的结尾也有他的影子,陈风带领人类,真正意义上结束了末日。 那个正派的人生故事里,压根没有程善的影子。 系统给的剧情会出现偏差吗? 若是在之前,吊儿郎当的146把控世界剧情,陈恭尚且不会怀疑,但是现在面对来路不明的电子音,他又不得不多想一部分。 【好吧,还真是个模糊的任务。】陈恭方才耸着的肩膀放松下来,一脸无奈【辛苦你找剧情了。】 在系统的意识空间里,陈恭还是正常的人类模样,面容清俊的男人收敛起自己刚才的棱角,满脸真诚。 角落内的某人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没什么。】电子音再次响起【宿主理解就好。】 带着湿润血肉的触手悄无声息,攀爬到顶端,细小的触手如同流体一般渗出,掀开了培养箱的盖子。 正如刚才的观察,这个房间密布着机关陷阱,完全不像是卧室应有的装修风格,但想起程善的性格,这些陷阱又显得不那么令人意外。 陈恭操纵着自己现在格外柔软的身体,缓慢的在房间内寻索着。 桌子、凳子……最后缓慢地挪到对面的书架,他依稀记得,被挪进房间的时候,他还看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 触手向前挪移,直至碰到了什么坚硬过头的东西——是一个蓝白色的花瓶,样式简约。 这个花瓶摆在书架的正中间,和旁边的书籍与资料放在一块,显得程善房间内压抑的氛围都明亮些许。 陈恭的小触手抖动两下,毫不犹豫地把花瓶举起。 “!”随着一阵叮哩咣啷的乱响,倒悬的花瓶中掉出一个白色的圆球:“痛。” 圆球在地上转过一圈,似是面部的地方出现了两个黑色的凹陷,两个黑洞盯着正把花瓶倒悬的陈恭,一眨不眨,非人的面貌中似是出现了疑惑不解的情绪。 “你,是,同类?” 陈恭只想到程善不是多有生活情趣的人,还能在房间中放一个花瓶,没想到里面会滚出来一个白球状的怪物。 这个怪物见陈恭不应答,主动向这边靠拢,它移动的姿势很有特点,从两个黑漆漆疑似眼眶的地方凸起一对黑色触足,推动着圆球向前挪动,看起来十分灵活,但是速度很慢,过了一会才能把自己的身躯完全挪到陈恭视野的正中央。 圆球无神的“黑色双眼”对着陈恭打量个不停,在他的触手和眼睛上停留得尤其久。 “嘿……嘿嘿……”光滑的球面猛地开裂,露出可怖的红色弧度,像是人类的嘴唇:“同类,同类!” 第111章 伴着诡异的童音, 血淋淋的气息弥漫开来。 圆球怪物撕裂的嘴巴还在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时不时有黑红色的血沫向外飞溅,它咧着嘴, 这种非人生物的目光凝视,对任何人来说都谈不上是愉快的体验。 “好臭。”陈恭神色如常, 声音却明显带了嫌弃。 “臭…臭?”怪物停止了自己的复读,连刚才在空气中乱晃的黑色触足都顿下片刻。 “你自己闻不到吗?”触手往后退缩, 明显离圆球更远:“哪怕是怪物也要刷牙吧?你多少天没刷牙了?” “刷……刷牙?” 圆球似是并不能理解陈恭话语的意思,只是, 对方每说一句话, 它都要把最后的词语重复一遍。 “对,就是刷牙。”陈恭特意伸出一只触手,上面浮现出他的嘴巴,红润的嘴唇间, 牙齿洁白,全然没有怪物一样的血沫碎片。 “我的牙齿和你不一样, 干净。”陈恭又指指白球:“你的,脏臭。” 饶是圆球听不懂其实的含义,它也能从对方的表情语气中理解个七七八八:面前的同类讨厌自己! “同类……”怪物的触足再次开始四处飞舞, 陈恭却从那张“脸”上无端看出对方的委屈。 方才张开的血盆大口,此刻被怪物合上,不知道它的生理构造如何, 那张嘴巴的闭合甚至没留下一条缝, 还是表面光滑的球体, 这次它没用触足,而是一点点滚着,像小狗一样蹭到陈恭身边。 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自下传来, 方才落在边上的一只触手,被圆球拱起,陈恭垂眸,圆球怪物把那触手搭在头上。 陈恭想起一部动画电影。在那部电影中,有的角色用叶片充当雨伞,在下雨的时候,叶片就是它们安全的港湾,面前的小球顶着触手,好像也顶着一片树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只触手蕴含的可怕力量。 “刷牙,刷牙!”怪物很高兴的样子。 它该不会以为这样就是刷牙了吧? 心里想着,陈恭面上点头,煞有介事的样子:“对,刷牙。” 他的触手一提,直接把小球拽到空中,摇摇晃晃,圆球不明所以,在陈恭的触手掌心一摆一摆,很活泼的胡乱动作,就是不挣脱出去。 “你是实验品吗?” “?”小怪物又听到了新词汇,疑惑地歪头。 “你和白大褂男人什么关系?” 小怪物放弃思考,继续在陈恭的触手上荡秋千。 圆球怪物的智商仿若幼儿,词汇量更是少得可怜。陈恭缓了缓,还想继续开口:“你认识……” 咔哒。 房间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身着白大褂的身影垂眸,盯着自己的门槛。 终日窝在实验室里,程善的皮肤白得过头,在这种黯淡冷漠的灯光下,他看着像孤魂野鬼,此刻,这只鬼站在原地,双眸一眨不眨,专注地看着眼前的门槛,似乎要从上方看出花来——那里躺着一片陶瓷的碎片。 陈恭拧眉,看向自己的触手,花瓶安稳的被握住,没有任何异常,但随着他视线的翻转,瓶口一个小的近乎自然磨损的缺口赫然出现,这缺口太过微小,以至于被圆球怪物一打岔,急于寻找线索的陈恭直到现在才发现它的存在。 “莫?”圆球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随即被陈恭的触手紧紧捂住嘴巴。 他往地上望去,对面的人并没有抬头。 显然,程善的听力并没有得到进化,还是普通人的地步,确认了这一点,陈恭轻而易举就把小怪物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钻进了书架的顶端,只留下一条触手留在外面窥视。 惨白色的灯光打在他半边脸上。 半晌,不苟言笑的科学家开始微笑。 他捻起地上的陶瓷片,放在指尖轻轻拨动,指甲与陶瓷的表面相碰,发出清脆的伶仃声。 陈恭的触手表面十分敏感,贴在书架上,陶瓷细微的振动也被它捕捉,完整的反馈给陈恭,程善敲打节奏统一,并不似寻常人音感的超常,而是计时打点器般的精准:叮咚、叮咚、男人近乎缄默的脚步声被混在每一声敲打的间隙。 第125章 房间不大,相较起正式的实验室,整个空间的布局狭窄而压抑,程善的步子也不快,但在他起步不久的片刻,陈恭意识到一点:他发现了。 触手又把花瓶往原本的位置正了正,他无意遮掩,若是在现在与程善产生冲突,他也有应对的底气和手段。 “你知道吗?”程善说:“我的房间其实很少有人来。” 陈恭对他的话没什么兴趣。 “说真的,你来了我还挺高兴的。”程善带着神经质的语气,絮絮叨叨起来:“你还活着吗?还是死了?” “别是那种要活要死的状态,活不了,死不掉…难处理,喂丧尸又会被外面那群老东西骂不人道主义。” “我觉得,末日下死亡才是解脱。” 程善的手伸出,搭在花瓶边缘蓝靛色的缺口。 “你觉得呢?” “博士!!!啊啊啊啊啊啊啊出大问题了!”门被大力敲响:“博士你快来啊博士!!” 程善的指尖还是在花瓶边缘推动。 “博士!!救救我救救我!!不…是救救整个实验室啊博士!” 极具穿透性的嗓门一声又一声敲打着在场所有生物的耳膜。 在这种噪音环境下,圆球甚至略显烦躁地裂开一道缝,陈恭的触手搭在花瓶边缘,随时准备攻击。 眼前的科学家似乎超乎常识的偏执,他的手没有停下的意思,陈恭目光专注,触手尖绷紧起来。 轰隆—— 爆炸声响彻了整个实验室。 程善倏地回头,目光阴冷:“我不记得下达过这项指令。” “诶呀诶呀…紧急状况紧急处理嘛。”扛着火箭筒的白大褂大叔满脸笑意,看起来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这么危急的时候,我觉得只有智武双全、文武兼备的博士才能为我们解决难题。” 他胡子拉碴,但是胸前有着带编号的身份牌。 没人能把他和地上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大门联系到一块。 还不等程善发作,这人上前耳语一番,程善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够好看,却没了刚才那股凛冽的杀意。 “先去那吧。”程善皱眉:“以后再加一条,不许在我的私人房间内使用热武器。” “是,收到。”大叔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那跟我走吧博士,去晚了人就死没了。” 房间里满是烟尘味,程善回头,看了眼花瓶,神色不明。 “博士,快走啊。”前方的男人还在不断催促:“一会儿就真晚了。” “…把火箭筒带走。” “博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 “带走。” “行行行行行。”沉重的枪械被男人一把抬起,轻轻松松搭在肩头:“这下该走了吧。” “走了。”程善压低嗓音:“我们下次再见。” “什么下次再见?博士,这次问题处理不好咱们以后可都见不到面了——” 程善没理睬他,默不作声把自己的领口整理好扶正。 随着他的动作,方才破碎的门框震颤起来,带有银色流光的金属从中流淌,慢慢生成了一道新的大门。 “下次,再见。”程善在男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出了门,向来不在乎自己房间安全的人,手上多了一把钥匙。 第112章 “现在是彻底出不去了啊。”陈恭也没在意, 反而更加专注的探索起这个房间。 先前还没注意,等到仔细探查的片刻,陈恭才发现蓝白花瓶内还有着什么东西, 圆球怪物自告奋勇,把那张薄薄的卡片顶出——1号。 陈恭见过这字迹。 他拧眉, 想起自己待过的培养箱,上方的3号字样如出一辙, 铅笔书写的凌乱肆意。 “莫!”还不等陈恭再看,圆球宝贵的把卡片塞回了自己的怀中。 那张卡片贴在它的腹部, 圆球咧开嘴:“一……一号。” 陈恭诡异的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你说你是一号?” 圆球点点头, 又重复了一遍:“一号!” 它似乎因为被叫名字显得格外雀跃。 先前经由系统的剧情告知,陈恭对自己实验品的身份有着初步认知,但也仅限自己是程善的实验品,序号编排、实验目的、具体实验方向…这些他一无所知, 他看着面前的一号,隐约觉得自己触碰到整件事的一角。 如果自己因为独特而被搬到了这里, 那之前就在这个地方的一号是否得知更多? “一号。”陈恭的触手把对方拎起:“我问你答。” “莫?” “你是自己来这里的吗?” “…不是。” “在我之前,你见过其他同类吗?” “同类……同类?”刚才还十分平静的圆球骤然狰狞,整个球体都泛起猩红色皱纹, 随着它喃喃自语的声音起伏波动。 那张裂开的嘴巴逐渐蔓延,直至缝合线绕球一周,露出最原始的贪婪与凶恶。 “同类……!” 第二次了。陈恭看着它这幅模样, 眼神微滞。 小怪物嘴巴一张, 奔着身上的触手咬去。 陈恭眼疾手快, 触手翻转,把对面想张开的嘴巴从上到下按住,圆球依旧不老实, 嘴里流出几缕黑色的涎水,那黑水有几滴落到地面,滋滋啦啦的声音如水溅油锅,方才还极为坚硬的复合金属地板,眨眼间就被侵蚀出了一个大窟窿! 圆球没有双眼,但陈恭却能感受到对方不间断的注视:喜爱、纠结……食欲! 那张裂开的大嘴不争气的留下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泪水。 陈恭叹了口气,松开了对圆球的管制:“那你来吃吧。” 听到“吃”这个字,还犹疑的圆球想不都想,仿佛身体中的某种本能被激发,霎时间冲向陈恭……然后被揍得鼻青脸肿。 冰蓝色的小剑左转右转,刀背也能在圆球的身上留下淤青,黑色涎水原本的腐蚀性也被刀刃一一免疫,圆球微不足道的反抗只是让自己身上的嘴巴消失得更快。 待到剑刃消失,圆球已经怏怏地躺在原地,恢复成最开始光溜溜的状态。 “还吃吗?”陈恭笑眯眯道。 “……吃!” 挨揍。 “还吃吗?” “…吃……” 挨揍。 若干次后,圆球觉得自己不存在的眼角几乎要流出泪水,面对陈恭的询问,它张开嘴巴,倔强地啃了一口嘎嘣脆的地板:“吃!” 贴在它正面的号码牌转来转去,就是不愿意面向陈恭的方向。 陈恭贴心的伸出触手,帮助对方面对自己。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你就可以回去休息了。”陈恭一脸认真,声音柔和:“你能吃自己一口吗?” 圆球:??! - “告诉基地的那帮老东西,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人给他们擦屁股的。”程善挂掉电话,不顾对面惊怒的语气。 “就该这样!”一身发皱白大褂的沧桑大叔点头,满脸赞扬:“他们在上面坐的太久,说什么都颐指气使的。” “这次的泄露事件,若不是有博士前去救场,他们的损失搞不好有半个基地那么大!” “卢山叶。”程善停住脚步,似笑非笑:“你似乎总能参与进这种事情里。” 卢山叶表情不变,无奈的耸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现在忙的连烟都没时间抽了。” 防守严密的大门静悄悄的,不似有人闯进的状态,程善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自顾自的把手指按向侧门,“滴”的一声开了锁。 这和实验室没什么两样的房间一如开始般整洁无垢。 “……” 程善一脸不善,回头盯着那个大咧咧往里面打探的视线。 “好好好,客人连杯茶水都捞不到喝是吧?”卢山叶摇头:“我这就走,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谅你这停尸房一样的地方也不见得有什么正常的茶水喝……” 送走麻烦的家伙,程善眉心舒展开,眸色发亮,他快步来到书架上,取下了那蓝白色的花瓶。 “你出来了对不对?” 没有丝毫的迟疑犹豫,他在培养箱面前站住,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触手球。 “三号……你出来了对不对?”他毫不顾忌地打开培养箱,表情陶醉地直视怪物冰蓝色的眼眸。 “我早该想到的…区区庸人制作的囚笼,怎么困得住这样完美的造物呢?” “你见过一号了?呵呵…我猜你知道三号是你的名字了。”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对吗……三号,三号!” 程善扯下自己的纯白手套,迫不及待攀上怪物的冰凉触手,没有体温的血肉造物凉得透骨,尚且温热的手指轻快扶过手下的怪物,眸中是难以分辨的狂热和渴望:“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我可是你的主人啊!” 刚被程善拿过来的花瓶派上了用场,不知程善做了什么,原本附着在花瓶内的圆球倏地钻出,乖巧地站在一边。 第126章 “一号。”程善的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培养箱:“你今天见到同类了吗?” “哇啦哇啦!” 又出现问题了吗?程善扭头,却见那光滑圆球出现了一个硕大缺口,血淋淋的凹槽鼓动着筋肉血管,缓慢的再生着。 缺口?! 一号怎么会出现缺口? 程善继续询问,企图从一号的口中得知一些有效的信息,可惜圆球并没有眼睛,程善也就不能通过它的视线,窥视到圆球频频向陈恭处张望的慌张。 “实验用量还是出现了问题吗?”程善皱眉,目光又渐渐挪回了三号身上。 那可怖的怪物一言不发,只有眼眸自始至终的睁开,无声的窥探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难道……”一个大胆而疯狂的猜测在程善心中一闪而过。 他拿起一号。 不明真相的圆球雀跃着,没发现自己被送到了三号的旁边,血肉裂缝正对着三号的方向,散发着腥臭的气息。 “三号。”程善的表情温和,摸着手中一号的头:“你饿了吗?” “哇啦哇啦哇啦!”听懂了话的一号猛地挣扎起来,但触手的速度更快,几条触手凌空飞出,密密地缠住了一号的身体,方才圆滑的圆球不消片刻就变得坑坑洼洼。 程善没有阻止,只在圆球蔫下的片刻将对方收回花瓶。 冰蓝色的眼眸终于直视男人的双眸,清朗的男声理直气壮:“饿!” 终于说话了。 程善笑容温和:“想吃东西吗?” 怪物诚恳地点头,眼眸中流露出几丝原始的兽性。 程善走到书架前,手指腾转间便打开了一个暗格,里面鲜红的血肉被扔到陈恭面前,让他大快朵颐。 看着触手在培养箱中试探着覆盖血肉的模样,程善不动声色,掠过对方原本碗里丝毫未动的食物,这是末日里为实验品特制的食物,运用多种营养物质提炼结合而成的产物,换成是其他实验品早该上去吞食,不知为何,对方并不感兴趣,而似乎像一号一般喜食生肉。 不过……程善玩味的看了眼蓝白花瓶。 很明显,原本的血肉凹槽也是三号的杰作,只是不知为何,对方停了一段时间,在自己的刺激下才进行了第二次的啃噬,若不是他清楚一号可怕的再生能力,他是断不会对对方进行这种试探的,毕竟一号的能力也同样重要。 不过,为什么三号会猎食一号呢? 程善目光飘忽,若不是三号对一号的身体只是勉强下咽,那么就是三号在兽性激发的同时还能保留部分理智……不去捕猎同类,按照刚才的第二次试探,应该属于后者。 一个有着足够的理性,又有着强大能力的实验体。 这既是程善对实验品三号做出的初步论断。 当然,这还不够准确,不过在末日实验室中群魔乱舞的情况下,这种实验品的存在已经弥足珍贵。 “你怎么不吃?”程善挑眉,目光看向碗里只是凌乱一些的肉块:“不是刚才还喊着饿吗?” 血肉组成的触手不出声,而是悄无声息的上前,直至再次和程善目光相触。 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没有正常人愿意和可怖的怪物讲话,而这里恰恰有一个疯子。 程善饶有兴致的挑眉,主动送上了自己的手指。 “你要吃我的手指吗?” 没有回答,但是那节骨白的指尖被血肉缓缓吞没,黏腻而冰冷的手感围绕在程善的指尖,他能感受到层层肉浪对自己手指的挤压,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试探与好奇,似乎不带恶意。 “嘶——” 刺痛倏地从指尖传来,怪物嫌弃一般吐出了程善的手。 程善看着自己出血的指尖,笑容更甚:“吃了我的血,还要嫌弃味道不好吗?天底下哪有你这样无赖的家伙?” 三号依旧保持沉默,退回自己的培养箱,连那只眼睛也闭上,静静地沉睡过去。 程善观察几晌,再次笑开,原本冷冰的面容,不知在片刻间笑了多少次,他注视着自己指尖的血液,没有选择包扎,而是缓慢的把指尖抚向自己的嘴唇,血腥味沾着一种奇特而刺激的味道传播开,程善并不熟悉这股味道,甚至因为这种气味而感到生理本能的恶心与反胃,但这却不影响他因为这股味道而神色迷醉,红晕渐渐沾染了他整张面颊,一向自持的大科学家也不由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与动作,懒散的靠在原地。 “三号…哈哈!有趣,有趣……”程善放肆的大笑起来,零散的思绪快速组合,直至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已经想好了一个有趣的计划。 这次和之前无趣的救赎实验不同,绝对能给所有人,特别是外面那群老家伙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看着三号,再次微笑。 叭——一声响指,灯光缓缓消失在这间冰冷的房间中。 “晚安。”程善摘下眼镜,如是说道。 他的眼眸如幽幽鬼火,在暗夜中闪烁着兴趣盎然的光。 第113章 “新生”实验室此刻混乱一片。 “博士…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实验人员犹豫着开了口。 程善一手提着箱子, 一手拿着钢笔,在纸上利落签下自己的名字,闻言动作不停:“你对我的决策有意见?” “没有没有!”实验人员吓得腰板挺直:“博士, 我对您的决策没有意见,我这不是怕上面那些不懂您实验的人……” 周遭的实验人员悄悄竖起了耳朵, 他们手上动作不停,搬着一个又一个的实验箱, 视线却已经都集中在程善旁边。 今天一早,程善召集了实验室的所有人员, 宣布打开实验室的隔层, 把所有实验品都放置在同一实验室。 “新生”实验室的修建凝聚了末日下的尖端科技,房间的布置并不是问题,但是没人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从表面上看, 就算最蹩脚的科研人员,也不会干出这种大杂烩的蠢事, 但他是程善,作为实验室的最高话语权,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策。 只是难免好奇, 作为对每一个数据的记录都严格要求的大科学家,他的目的是什么? 先前被拿到程善房间的实验箱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一只血肉触手悄然探出, 无声的注视着一切。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程善把手中的箱子打开, 里面是蓝白色的花瓶:“还是怕耽误你们背后人的利益?” 随着花瓶倾倒, 一颗光滑的圆球跑了出来,有的人在好奇,而有的人已经张大了嘴, 惊恐无比地看着它,最夸张的是先前问出问题的那个人, 他转身就想逃跑,片刻“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程善面前。 “你不是知道这是什么吗?”程善了然,步子向对方迈进些许。 对方看着靠近的圆球,脸上惊恐表情更甚。 “有人还在好奇吗?”看着对方的反应,程善自觉无趣,他回头,看着眼前人群,或年轻或成熟,每一张脸的情绪都不同,有人想张嘴,最后也只是唇瓣翕动几下,不再言语,脸上还带着微妙的不甘与困惑。 “新生”实验室换了一批新人,连带着他们的胆子都变大了。 “很好。”程善挑眉,那张清冷面孔露出一个刻薄的微笑:“实验室的免费忠告——” 随着他一声响指,圆球像是得到了赦令一般,飞扑到躲闪不及的实验人员身上,鲜红的血肉骤然飞溅,脑浆、骨头,任何人体组织都被胡乱的揉作一团,塞进圆球开裂的口中,不消一分钟,一个正常体型的成年男性就已经被完整吞噬,只有外面迸溅的血迹能够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呕——”实验室中,有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响起,虽然是末日,众人或多或少见过丧尸吃人的血腥景象,但圆球吞噬的速度太快、也太过暴力,带来的视觉冲击是单纯的丧尸无法比拟的。 “我知道你们是一群蠢货。”程善满脸讥讽:“但犯蠢也得在我容许的范围之内。” 方才残暴的圆球退回,乖巧窝在男人肩头,它球上只有一丝残留的血渍,被男人用手指轻轻掠过,洁白的手套片刻浸血,看上去比刚才更加渗人。 “程善!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一个实验人员冲出,面色不善:“我承认你有点能力,但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在实验室拿我们所有人的命开玩笑?你耽误的是我们所有人的试验进度!研究不出东西,你就是全人类的罪人!” “?”男人歪头,方才签字的钢笔还留在掌心,被他轻松旋转一圈,牢牢抓住:“我记得你的父亲。” “哼。”年轻的实验人员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既然知道,就赶紧向上面谢罪,你真把实验室当作你的一言堂吗?” 白手套搭上了他的肩头,他下意识一颤,看见的是程善似乎稍显温和的脸:“我记得你父亲姓石。”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127章 不过须臾,方才的血腥画面再次重演,白色手套上的血渍扩大污染,浸透了这位科学家的整片掌心。 程善脱下了沾血的织物,面色轻松地补上了后半句话:“和你一样,是个蠢货。” 若说方才实验室里还有几声不可查的窃窃私语,那么现在,只有各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没有人想惹上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更别说对方的身份还是这里的最高话事人。 “你们现在想什么,这一点也不重要。”阴郁的科学家微笑:“按照我的话去做。” “这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所有价值。” 在程善说完话后,其他人搬东西的速度快了好几倍,而陈恭悄悄收回自己的触手,安然瘫在自己的实验箱之中。 程善站在原地,冰冷的眼眸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 是夜。 托程善的福,原本几天的工作半天就结束了,陈恭打开盒子,堂而皇之的查看着实验室的新布局,他没有顾及监控,既然程善已经知道了他会私下行动,过多的掩饰没有任何必要。 实验室的结构被合并成一个十分宽敞的圆型二层密室,像是陈恭去过的老旧图书馆一样,密密麻麻的实验箱被放置在不同的格子中,侧面留下部分透明材质以观察内部的实验品。陈恭目测了一下,除了他和一号在正中间的位置,其他所有实验品都在侧面,大约有一百零一个格子。 按照原本正常的实验计划,这些实验品应该分开摆放,并有专人负责记录不同的实验品数据,现在这样庞大的堆在一个房间里,除了视觉上的震撼,似乎并无便利,可以说,实验室内除了程善本人,没人清楚他的用意是什么——但陈恭不同,他目睹了全程,尽管并不清楚程善的目的,但也多少有所猜测。 “一号,一号。”陈恭毫不客气的掀倒花瓶:“出来。” “莫…”圆球怪物原本气势汹汹的跳出来,看到是陈恭,饱满光滑的球体都塌陷下,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怎么?”陈恭的触手友好的搭上对方球顶:“还想吃东西吗?” 黑色的涎水从小怪物的嘴角留下,滋滋腐蚀着地面,但它仍然倔强的摇了摇头。 血肉触手安抚的拍拍,像是拍狗。 “别急,跟着我早晚有东西吃。” 看着一秒就又活跃起来的一号,陈恭内心感叹一声傻子就是好骗,随后,他带着小球来到了编号为2的实验品旁边。 这个实验箱和其他实验品的又有着微妙的不同,并没有玻璃一样的隔层能够观察内里,外侧只有红外热像仪的图像,蓝紫色色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 根据仪器,蓝紫色意味着里面的实验品温度不高,较为沉寂。 陈恭的触手戳了戳一号,示意对方开盖。 还是球体的一号愣了半晌,虽然没有脸,眼眶的位置只是一对凸起的黑色触足,但陈恭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注视。 “怎么?”陈恭那只显露的冰蓝色眼眸一眨,看着恨其不争:“你现在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怎么跟着我吃香喝辣?” 检测关键词;吃香喝辣。 小怪物倏地张开自己的大嘴,就着实验箱的合钢盖子狠狠咬下。 咣—— “嗷嗷啊呜呜!”童音哭了起来:“疼,疼!” “你咬那里干什么?掀起来啊!”陈恭没有丝毫使唤童工的愧疚:“一二三咬住,好,往上抬。” 几经波折,被打开的实验箱里空荡无物。 陈恭愣了一下,扒开了一号的嘴巴。 “呜呜啊啊啊?”一号像一个乒乓球一样被打开,任由触手在内腔翻找。 “骨头…血肉……黏液……噫,你怎么还偷偷吃了个易拉罐瓶子?”陈恭嫌弃的合上一号的嘴:“你刚才是不是偷偷把二号吃进肚子里了?” 一号呜啦呜啦表示抗议。 “不是你?”陈恭皱眉:“那二号呢?” 他再次观看红外热像仪的画面,却发现里面蓝紫色的生物显示仍然存在。 不对。 那片蓝紫色向角落偏移了! 血肉触手骤然射出,牢牢地伸进实验箱底,软烂如肉泥的触感传来,让陈恭想起了某种深海生物,湿腻,黏滑,有轻微的挣扎。 虽然纠缠了片刻,但在陈恭不讲理的武力值下,二号还是显现出了它的形体。 是一条形似蜥蜴的鱼。 这条鱼的表面并没有腮和鱼鳞,比起鳞片,二号的皮肤表面更像是覆盖了一层角质化的物质,一条丑陋的鱼尾,四条短短的脚蹼呈深蓝色,牢牢地抓着地面,再被陈恭完全扯到空中后,二号那双鱼类生物圆而无神的双眼盯着陈恭,一边扑腾着脚蹼,一边噗噗的往外吐水。 以防万一,陈恭躲开了对方嘴里吐出的液体,而一号张开嘴巴,十分兴奋地跑到二号下方,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 “水!好喝!水!”一号小球蹦蹦跳跳,高兴得原地打转。 “……”陈恭默默的离对方远了一些。 二号那双无神的鱼眼突然瞪大,停住吐水的动作,没有理会一边失落下来的一号,而是盯住了陈恭,扁扁的脸上甚至有几分愉悦的色彩:“不是吧不是吧终于不是一号这个傻子了这个地方终于有个正常实验品了吗?” “你叫什么从哪里来最喜欢的食物型号是什么喝不喝水啊我这里还有点!” “你叫我二号大人就行我是这里超级无敌美丽帅气的万人迷教主只要有我在缺不了你的神水喝!” “……”陈恭默默松开了手。 不是,这儿的实验品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吗? 第114章 这样的场面, 一时之间让陈恭也感到猝不及防。 但陈恭毕竟还是陈恭。 “哈哈哈哈!”豪迈的笑声响起:“二号教主大人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连我也能听说。” “!”二号的鱼眼睛瞪得更大:“你听说过我?你是哪位?” “二号大人有所不知,我是之前一直在隔壁的三号教主, 你我双教并立许久,因为这边交通不便, 才一直没能互通有无啊!”陈恭冰蓝色的眼眸满是真诚:“但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头,今日一见, 果然是一表…呃……鱼才。” 二号的鱼眼简直凸得要跳出来了,对陈恭这番话, 它受用得很, 哪怕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方,也被它自动忽视了过去。 “好好好!你我便是一家了!” “看看我朋友这触手,真是强壮有力,我兄弟这身姿, 真是轻盈利落,若不是有我在, 那这满屋朋友的注意力都得被兄弟你吸引过去。” 陈恭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周遭的实验箱,又看了看一脸痴傻的一号, 和夸完别人恢复自夸的二号,沉默一瞬。 他还是很难想象这种画面。 “不知三号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啊?”二号搓了搓手,一脸娇羞:“在这片地盘, 我说一没有敢说二的!” “也没什么事情。”陈恭语气爽朗:“有空来见见新实验品朋友而已。” “也不知道这偌大的地方, 还有什么实验品能够结交一下。” “你这可问对人了!”二号松松筋骨, 随意地敲打脚蹼。 有几个实验箱动了动。 “好朋友!”鱼怪努嘴,示意陈恭看向侧面的实验箱:“这都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些小弟,你看看他们的箱子能不能打开。” 实验箱的锁扣原本并不能这样轻易打开的, 但无论是一号,还是武力值拉满的陈恭,都能应对坚固的锁扣。 一号这次十分上道,不等陈恭说些什么,它径自打开了那些箱子。 “二十二号,三十三号,四十四号,来,跟这位三号大人认识一下。”在小弟面前,二号也收敛起之前那副兴奋地模样,看着颇为正经,倒真有几分所谓教主的风范。 “叽咕?” “咕嘟……” “嗷呜!” 三声含混的声音从三个奇形怪状的身体里发出。 比起二号和一号,这几个序号较为往后排列的实验品有所不同,更加接近陈恭印象里的实验品:二十二是一颗额外长了一条腿的黑色眼球,三十三是一条只有头部还有血肉的比目鱼,四十四的个头最大,身体是强壮男性,脖子上是一颗灰色狼头,浑身都覆盖着灰黑色绒毛。 三个实验品看上去并不聪明,四十四的狼嘴还张着,露出里面混杂血丝的森白利齿。 二号兴致勃勃地就要给陈恭介绍:“这三个家伙是我在……” “吼!”野兽绿色的瞳孔紧缩,朝着陈恭的方向扑了过去! 陈恭的外形仍是不可名状的血肉,他皱皱眉,嗅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也没有烂肉味儿啊……”没有理会四十四的进攻,一条触手从地上腾空而起,灵活的缠绕上四十四的脖子,把对方如同先前的二号一般,牢牢锢在空中。 狼人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尾巴夹紧,露出求饶的嗷呜声。 第128章 “你这边的朋友就是热情。”陈恭欢快地拍打触手:“刚见面就想拥抱我一下。” “是吧是吧!”二号骄傲得挺起胸膛:“我俩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为了报答,我给四十四喝了点水,这么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陈恭注视分明,虽然二号有些自恋,但说的话却都十分真诚,它没有意识到四十四号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本能驱使着四十四号的行动,看得出来,它并没有自己是二号小弟的自觉,追寻食物,躲避危险,除了这类人的强壮身体,四十四号完完全全就是一只未经驯化的野兽。 既然如此……陈恭皱着眉,看着二号的方向,那么,二号是什么样的实验品,才能让四十四号被威慑呢? “对了,二号兄弟。”陈恭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刚才我四十四号兄弟太热情了,给你说了一半的话都打断了,你先前要说些什么来着?” “说些什么?啊。”二号恍然大悟:“说的是我们初见的小故事吧,这个不重要,想必三号兄弟也是和一号那个家伙这么认识的。” 陈恭自认为自己和一号的联系没什么参考价值,但现在继续追问又显得太过刻意,便收敛了话头。 “不过,那帮人把咱们现在都放在一起,也不愁以后没机会认识更多的朋友!”二号没有察觉,而是伸出自己的小脚蹼,努力伸高,“啪啪”拍了两下陈恭的血肉:“兄弟,以后我们共同进步!” 随着自己被触碰,陈恭注意到一个问题。 二号的脚蹼以十分快速的频率变化着,被染成了自己身上的颜色,他想起盒子被掀起时空荡荡的四周,眸光微垂。 “哈。”二号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鱼眼看起来格外呆滞:“朋友,我得回去睡美容觉了,今天就不陪你了,不过你放心,除了晚上,咱们白天有的是机会见面呢!” 二号的身形十分灵活,几乎是片刻功夫,它的身躯便与周遭环境灵活的融为一体,乖乖的回到了原本的实验箱之中。 这一来二去,时间浪费得有些多,陈恭看着别的实验箱,虽然有点心痒痒,但还是放弃了继续开旁边箱子的打算,剩下几个二号的“小弟”看到对方离开,也安静的缩了回去。 “一号,明明你的序号更靠前,怎么还不如别人知道得多?”想了想明显知道不少东西的二号,再看了看还是在啃四十四号狼尾巴的一号,陈恭恨铁不成钢:“下次,你也多知道点东西告诉我,不然什么吃的都不给你吃。” “莫?”遭受了无妄之灾的一号呆愣在原地,敢怒不敢言的四十四趁机跑走,只留下圆球在原地焦急打转。 但是……二号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呢? 陈恭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还有,它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们白天还会再见?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不是具体而特定的日子,只是白天这一时间段。 “一号。”陈恭拖着委屈的圆球回到了自己的实验箱:“你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被称为教主吗?” 一号摇了摇头,一脸问号,那眼眶里的触足灵活的摆动起来,几乎用浑身的力气表达一个“不知道”的意思。 陈恭放弃了从对方身上获取信息,感知到附近没有来人,刚才心思再次活络起来,触手一卷,灵活的蔓延,直接触碰到了左侧的实验品箱子——这个实验箱放的最近,最明显,无论是陈恭的箱子还是一号的花瓶,都可以隔着玻璃进行窥视。 叹了口气。陈恭心想,最后还是得如程善所愿啊。 摆的这么明显,不打开都不行了。 哪怕实验室中有种不同大小的实验箱,旁边的箱子也是其中偏大的款式,如果按照陈恭现在的身体大小进行换算,这个箱子甚至可以装下十个竖起来的陈恭,但是与之相对的,箱子的盖子松的过分,几乎是陈恭刚刚触碰,合金材质的盒盖就从上方灵活滑下,连带着四周的箱体也由内向外坍塌。 就是拆礼物一般,剥开包装纸,露出了里面的……人。 是的,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查看,面前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一个正常而且足够强壮的人类男性。 对方赤着身体,被装在盛满了绿色溶液的透明罐体中,浅褐色的长发随着液体里面的水波轻轻摇晃,那双脸蛋足够俊秀,双眸紧闭,唇角也弯成一个友善而清朗的弧度,口鼻附近冒出细小的气泡,看起来像是睡的很沉,在轻轻呼吸。 不知道触碰了哪个开关,这带着绿色气泡的营养液倏地下落,水波涨落,不消片刻,刚才还在罐子中的人类失去了玻璃的支撑,牛奶一样白的身躯似乎就要这样凄惨的落地。 陈恭眼疾手快,再次转身,水灵灵的让那模糊性别的美人摔到地上, 开玩笑,这件事无论几次都很有风险的好吗? 等了许久,陈恭戳戳一号的后背,示意对方去把地上的人类叫醒。 一号听话前往,然而异变陡生,正当那一号触碰到人类的一瞬间,一号的整张嘴巴完全开裂,露出里面乌黑纠缠的利齿与烂肉。 “好香……”一号的声音喃喃:“好香…进食……”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陈恭的触手向前,企图把一号和对方拉开,然而为时已晚,平时都十分谐星的小怪物倏地展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爆发力,在陈恭的触手到达之前,它的血盆大口已经咬下,在那洁白如玉的躯体上咬下了一大口。 人类并未醒来,甚至眉毛也并未皱起一下,若不是对方的胸膛尚有起伏,陈恭也不能判断这是否还是一个活着的普通人类,对方的腰腹被一号咬去一半,血淋淋的切面露出复杂的人体器官,刺激着一号的眼球,它还想继续咬下,但是这次,陈恭的触手牢牢将它锁在了自己的实验箱中,一号拼命挣扎,但于事无补。 陈恭分出一个触手稳定一号,自己则来到了男人的面前。 鲜血染红了对方的躯体,但却没有让对方变得狼狈,恰恰相反,血液的鲜红反而让对方看上去更加妖冶,若是一个正常人类,难免被这样的瑰丽扰乱心神,但陈恭现在实验品的身份,它只能被引起别的情绪……比如食欲。 强烈的食欲充斥了陈恭的口腔,生理性的口水不受控制的分泌,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组织都叫嚣着想吃,想把面前的弱小人类嚼烂撕碎,每一口都吞咽进胃部,直至最深处。 冰蓝色的瞳眸之下,一张不逊色于一号的血盆大口张开,纠缠的利齿细看之下不是牙齿,而是盘结而成的细小触腕,灵活的等待着猎物的进入。 咔嚓——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不断响起,喷溅的血肉,碎烂的骨头……“嗷呜嗷呜嗷呜!”一号的脑袋被咬的坑坑洼洼,哭丧着的声音都是委屈。 最后一刻,陈恭的理性还是压倒了兽性的本能,他无法接受同性相食的背德,于是把触手收回,用还是发狂的一号顶包。 ……或许是身体的原因,他第一次这样失控。 剧烈的疼痛之下,一号恢复了正常,只是会看着地上的人类不自觉流口水,它悄悄挪到一边,以为陈恭没有注意到自己,贪婪的舔舐着地上流淌的血液。 男人仍然闭着眼,似乎外界的纷扰无法打扰到他一分,只是,血液不断从他身体里流逝,几乎快延伸到门口,若是正常人,这么大的出血量早就死了。 香甜而蛊惑的本能依旧在陈恭口腔内鼓动,周遭的实验箱也轻轻晃动,陈恭保证自己听到了某些生物不耐烦的敲击与挣扎,他不自觉卷起触手,把人拎回实验箱之中。 很显然,对方的血液对实验品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是陈恭,也有一瞬间不能控制的恍神。 “二号,我知道你在。”陈恭看了看,没有能够遮住地上血液的手段,只得放弃。 没有遮掩,二号从实验箱慢慢爬出,不断翕动着自己的面部:“哦兄弟…这味道真是香甜,就比我的神水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你认识他?” 二号的回答有一瞬的迟疑,但这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东西。 “老实说…”二号犹豫着:“我没想到你会越过它先来找我。” “你知道的,如果是一号,或者是其他的实验品,一般都是直截了当的,这是一种共性的风格。” 陈恭笑了起来,他的拟态嘴部还没消失,这个笑容多少有些令人生惧:“二号,你现在终于不对自己的实验品身份避而不谈了吗?” 二号的风格一直坦诚利落,但现在,那张鱼脸上似乎有几分羞恼。 “你知道我没抗拒过这一点。” 陈恭当然知道,他知道对方显然不是幕后boss的角色,不过,这点并不影响他的怀疑与试探,毕竟哪怕是好意,也可以在背后之人的利用下扭曲,变成桌上的棋子。 “这是…你本应第一个认识的新朋友。”二号爬了下来,它脚步很快,但是很小心,生怕自己触碰上地上的血液。 第129章 “怎么?”陈恭反问:“我的生活还有剧本吗?” “当然不是!”二号看起来有点纠结:“这样也不错啦,毕竟你能第一个认识本教主。” “你知道吗?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是不能用来做实验的。” “实验品成为实验品,实验品又成为实验品。” 这句话似乎把二号自己也绕糊涂了,它摆了下鱼尾,接着继续说:“在这之中,只有少数可以成为后者。” 陈恭没有问“那前者呢?”这种愚蠢的问题。 程善虽然叫这个名字,但这个实验室明显不是什么做慈善的场地。 “就比如我们,就比如一号。” “我们都是特殊的,能够以同一种语言进行沟通的生物。” 按照陈恭的估算,天已经快亮了,但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来工作,这么大的手笔,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到,但他并不担心,房间内的监控早就已经被拆下了,他只留下了最角落的一个,看不清中央的画面,只能模糊的听见一点点声音。 二号的声音很活泼:“所以,只有我们才能成为朋友。” “被放弃的实验品,就应该被处理掉。” 望着眼前的怪物,从这句话开始,对方强烈的非人感才逐渐浮现,二号天真而残忍,它看着地上的血液,和看着路边的废弃物没什么区别。 “那外面的人呢。“陈恭语气淡淡:”也是被放弃的实验品吗?” 二号俏皮的拍拍脚蹼:“这得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 对方没有否认。 如果外面的人也是实验品,他们自己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亦或是,做实验的人是谁? 想必答案已经摆在了眼前。 “那你呢?”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在这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下,饶是对情绪不敏感的二号也避开目光。 “你指的是什么?” “你之前也是被放弃的实验品吗?” “……” 回答他的是二号长久的沉默。 “你不像一个实验品。”陈恭毫不客气的评价:“但你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至少现在不是。” “这个问题不重要。”二号的语气很严肃:“…相信我,它是今晚最不重要的那个问题。” 陈恭听得出,对方的语气染上的乞求意味。 二号并不想让自己深入了解这个话题。 “没事,都朋友嘛。”陈恭一脸坦荡:“谁都有点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小秘密。” 刚被对方的敏锐刺痛,又被这句贴心的话慰藉,二号不好意思的低头,装作很忙的样子,用脚蹼扣了扣地板。 ——这放在一个鱼怪身上还是太怪异了。 陈恭脸色无虞,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可以继续问了吗?” “可以。”因为拒绝了新朋友的询问,二号现在应答的语气格外友好:“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有什么是我现在可以知道的?” 二号的鱼眼睛转了一圈,无奈的看着陈恭,今晚它已经不知道自己叹过多少次气了。 遇见过于敏锐的实验品,还咬住一个突破口不放该怎么办呢? “除了我刚才跟你说过的那些,还有…大概你明后天会知道的事情。” 二号道:“你才刚和我们接触不久,你的时间还长着,没有必要这么着急。” “你可以了解一下我!”二号欢乐的摆动尾巴,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说的地方:“新朋友,如果你愿意了解我,我会十分开心的。” “?”陈恭刚想问对方的前后冲突,停顿一下,语气变得意味不明:“我可以了解你吗?实验品二号?” 二号点头,避开陈恭的目光。 “干嘛这么害羞?你喜欢我?”陈恭的触手十分灵活,拎着二号的鱼脸,就给对方转了过来:“不知道你是男鱼还是女鱼,但你这个年纪的鱼,喜欢我这种大年纪的触手也正常,我理解,人之常情嘛。” “……”二号收起刚才的局促,一脸公事公办。 它确实对这里十分了解。 就像是实验品三号脂肪类营养物质β,在末世主攻食物的研究方向,实验品二号被称作活性水,作用是储存和净化,在末日,淡水资源也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实验室的用水量属实不小,对纯净水的要求也高,如果不是二号的开发技术足够成熟,“新生”实验室远远达不到今天这样自给自足的程度。 二十二,三十三和四十四对二号的顺从也有此原因,没有生物不需要水源。 与此同时,慷慨的二号还介绍了一号的背景。 作为战斗类实验品,对方的研究由程善直接负责,据说是为了对抗丧尸…以及处理一些人类中的极端恐怖分子。 “对了。”二号特别强调:“实验品是不分性别的!” “干嘛?你的意思是你无论什么性别都会为我心动吗?”陈恭语气复杂:“没想到见我这么短短时间,你就对我情根深种,都怪我魅力太大了。” “……”二号再次沉默。 很好。陈恭垂眸,进一步确认了对方的拟人性。 不过……程善,又是程善。 陈恭可还记得,剧情中就是对方引起的末日灾变,他不认为对方这么好心,能够全心全意的研究为人类服务的实验品。 现阶段的剧情虽然明了,但仍有团团迷雾,这些谜团从四面八方串联,最后通通链接在了白大褂男人的身上——但陈恭不想等待程善的解答,哪怕这些或许都是对方意料之中的发展。 “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来到男人的箱子之前,对方依旧保持着微弱的生命力,血液流淌着,似乎怎么也流不干,长发被血液浸染,湿漉漉的在胸前打绺。 只有一个木牌孤零零的挂在箱板上,除了醒目的“四号”,其他信息都被涂抹掉。 “他是谁?” “四号就是四号,我习惯这么叫。”二号思索一阵:“不过,好像人类里他有另外的名字。” “好像叫……陈风来着?” 陈风?! 陈恭闻言微怔。 那不是主角攻的名字吗? 第115章 “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陈风?”陈恭其实更想相信重名的可能性, 但在剧情世界之中,没有哪个名字会重复的如此巧妙。 任何道具,任何角色, 都是被命运推到舞台前的,哪怕不是剧情的主要人物, 也和其脱不了干系。 “是啊。”二号有点奇怪陈恭的反应:“怎么了,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还真是。”陈恭毫不心虚:“我暗恋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不是。”二号看上去有点无语:“你一个实验品, 怎么这么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乱七八糟啦?想当年,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对方在前面坐, 风一吹,我就能闻到对方嘴巴里刚刚偷吃过辣条的味道……” “我当年也是!当时……”二号兴致勃勃的接了一句,又恼火的闭上了嘴。 对方寻思半天,最后留下一句:“也不知道末世还能不能吃到辣条。” 二号答非所问, 陈恭也乐于贴心的不再说话。 陈风的身份已经确认,至于其他的动作, 都可以在后面慢慢进行,不愁完不成这一副本任务,就是少了马屁精146在旁边的煽风点火, 总感觉少了点意思。 陈恭看着面前昏睡的长发男人,想起这一世界的任务:结束末日。 按理来说这不应该主角攻来解决吗?!怎么主角攻都变成这样娇滴滴的样子,沦落到程善的实验室里来了?难不成是程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不成?! 想了想程善平常死人活人无缝切换的疯狂样子, 不像是会干这种事, 陈恭自觉自己思想龌龊, 控制触手摇了摇,半否定了这一点。 “你知道陈风…也就是四号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这倒是不清楚。”二号认真想:“虽然我的序号比较往前,但是四号平时和我们见得不多, 也没有什么多余机会能了解他,一号是口齿不清晰,说话说的乱,四号纯粹就是沉默寡言,四十四号吼几声的次数都比他说话的次数多。” “他能交流?” “是啊,虽然狼嚎很难理解,但是我也能看懂不少。” “我说四号。” “当然了。”二号恍然大悟:“你等他醒了你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二号的话语有没有影响,刚才还在地上闭着眼的男人微动,寻常人睁眼都要经历半眨不眨的迷蒙,给人体以反映的时间,但是对方却没有,就像是机器一般,眼睛“唰”的睁开,看着眼前的实验品们。 “说起来。”二号轻笑:“这点我倒是忘了提。” “还挺有意思的,你们的眼睛。” ——长发男人开阖双目,露出冰蓝色的、无机质的,近乎玻璃般透亮清澈的眼眸。 第130章 和陈恭一模一样的眼睛。 二号看着对方,又看了看陈恭,赞叹道:“不知道实验品之间是不是还有关系,我怎么就没这么一双漂亮眼睛呢,像外国人的眼睛色,看着又不像外国人。” 它比对着双方的眼眸,没注意到陈恭难得的沉默。 四号男人和陈恭的独眼对视,唇瓣微张:“你……” “唔噫唔啊嗯——” 话没说出来一句,触手扯着男人的脸蛋和嘴唇,肆无忌惮的往左往右,把对方的皮肤当作面团一样揉捏滚打,直至他脸颊被掐得泛红才停止。 “哈哈哈。”陈恭的触手收回,看起来毫无愧疚感:“我见新朋友就是太热情了,忍不住给对方一个贴面礼。” 这句话让想说些什么的二号和四号通通沉默。 哪有这样的贴面礼啊?但是考虑到对方的触手,似乎这么说也没有毛病? “四号,你是四号对吧?”陈恭毫不顾忌其他家伙的情绪:“你要说什么。” “……”四号顶着一张刚被蹂躏过的红红的脸,神色困惑:“我也忘记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四号身上的血液已经不再向外流动,只有身上干涸的血渍能说明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张开手掌再握紧,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看起来更加困惑。 “你们两个……呃,还有这个球是一起的吗?” 四号的长发太过凌乱了,等对方起身,陈恭和二号才发现他身下压着东西,一号背对着他们,趴在地上贪婪的舔舐。除了四号身上的,地板上的血液基本被它舔得差不多,比专业的扫地机器人清理的还干净。 “不是。” 在这种时候,二号和陈恭的声音默契的重合。 他们挪开眼神,企图撇开自己和地上狗一样生物的关系。 “呃唔。”四号想开口,结果再次瘫回了地上。 他捂着脑袋,神色痛苦。 就在一瞬间,对方又再次清明起来,那双冰蓝色眸子看着陈恭:“快……” 快? 陈恭挠挠头:“快什么?” “快点把一号带走?” 四号这次完全晕过去了。 “莫?”终于舔完地上的血液,一号转头,心满意足的发出疑问。 “哎呀。”二号叹气:“四号这老毛病还在,他之前就总容易晕来晕去的,现在也没变。” 二号跑到四号旁边,刚才散架的实验箱不知何时被他收集起来,他把那些材料放置在四号旁边,熟练的找出一个按钮,一顿操作之后,完整的实验箱再次被组转起来,连带着四号也是——是的,就像是电玩城抓娃娃的机器一般,机器手把四号装回了溶液罐。 “!”陈恭发出赞叹:“这一键收纳的能力真好用啊。” “过奖过奖,本教主比较聪明罢了。”二号一脸认同。 它看了一圈,周围的东西比起最初都没有什么变化,哪怕是刚才最麻烦的血迹,也被贪吃的一号清理的一干二净。一不做二不休,它又把一号拎回了花瓶,又把自己的实验箱完全恢复。 “咳咳,好朋友啊。”二号清清喉咙:“这事儿也解决完了,我就回去睡美容觉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二号意有所指的指向实验室门外:“在这里待上几天吧。” - 不出所料,陈恭和其他实验品晚上的闹剧没有泄露,甚至没有对实验人员产生丝毫影响,白天,众多神色匆匆的实验人员从不同的实验箱面前穿梭而过,眉头紧蹙,不停记录着数据变化。 但是,晚上没有惹出麻烦,不代表白天不会惹出麻烦。 “博…博士!”孟莓哭丧着脸:“我…我求求你了!” 正值青春的小姑娘,一个滑铲就摔在了程善的面前,声响骤起,忙碌的实验室也空出一瞬,众人的目光纷纷看着这她,像看着什么慷慨赴死的勇士。 “哦?”程善看着手中报刊,眉头都不动一下。 “就是……”孟莓灰溜溜的爬起来,满脸通红:“我可以不再负责三号吗?”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程善终于分出了一个眼神。 在“新生”实验室,要比上级更快的说出有用消息。 孟莓虽然出了糗,但专业素质仍然足够,她整理好表情,双手递上一个实验记录本。 实验室有着专用的计算器与服务器来保存数据,只有一部分人还保留着纸质用品的使用习惯,孟莓就是一个,不过她的记录本十分简洁,比起数据记录,更像是看护日记。 x年x月x日 今天抽签分到照看记录实验品三号了,听前辈说非常好管,就是得注意观察,不过已经是这里最好管而且最方便的实验品之一啦,开心! …… x年x月x日 实验品三号长得奇奇怪怪的,不过那双眼睛真好看,这么一比,我比看着二十三号的人幸运多了! x年x月x日 前辈们不是说实验品三号的活性很差吗? …… x年x月x日 今天带领实验品三号第一次做接触实验!听说每次三号都是最怠惰的一个!今天看着倒是很活泼嘛,把十八号的水盆掀翻了,又把二十号的眼睛打得翻了个面儿……好对不起一同实验的同门,我还得和他们一起写失败报告和申诉。 …… x年x月x日 三号好像不太对劲……不是说很好管吗?为什么每一次接触实验都不对啊!我受不了了,每一天都熬得比前一天更晚,失败次数更多!我的升职我的加薪! …… x年x月x日 救命!!!!!! 一页一页,从最开始的轻快,再到最后几乎快把纸张划破的可怕力度,孟莓抬头,让人看清她眼底的乌黑。 “博士…我……”孟莓语气虚弱,双腿哆嗦,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你是说三号呈现出的状态异常,导致你和其他人的接触实验始终无法成功?”程善一目十行的看完日记。 孟莓疯狂点头:岂止啊!每一次由三号引起的乱子可都得由她擦屁股,而最巧合的是每次三号都能引起不同的乱子,比如,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前天三号能把一只蟑螂塞进四十四号的嘴里! 她现在已经养成做完实验就给对面实验员鞠躬道歉的习惯了! “是的博士!”孟莓克制住心中悲愤,身体立正:“而且…而且……” 她凑近程善耳边,十分小心地说了一句话。 这位科学家的眉头皱了起来,难得有些疑惑。 “行了。”程善本来也没指望其他人能够整出结果:“你去负责二号,三号由我亲自负责。” 孟莓千恩万谢,看起来恨不得给他磕一个。 于是,程善在晚上来到了实验室。 他直奔主题,来到了三号实验箱前。这里空无一人,实验品的动静也近乎没有,静悄悄的,如果不是他知道前几天的热闹景象,恐怕要被唬了过去。 他想起白天孟莓偷偷说的话:“博士,三号说让您今天晚上去实验室找它。” “三号。”程善露出笑容:“我来了。” 他的大脑从听到孟莓说话后的一瞬间就闪过诸多猜测,无论是实验品的雏鸟情节,还是进食后不满足的嗜血,亦或是智慧生物延伸出的问题与困惑,甚至前几天实验室热闹的源头……无数想法在脑海中过了又过,让他的心里像有爪子在挠,恨不得立刻快进到晚上。 多美妙,多美妙。 这就是实验品人性与兽□□汇的瞬间。 想到这,程善不由得笑容再次扩大:“你找我?” 叩叩叩。 实验品三号的实验箱传出三声响动。 “你,来了。”还是之前青年人的音色:“我在等你。” 程善凑近,但是没有打开实验箱的盖子,他看着外面热成像仪的影像,一团火红的生物窝在下面,依稀可见延伸的触手。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怕三号识别语言的速度跟不上,特意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顿的询问。 “我…捡到了一只猫。” 猫? 程善疑惑,但他以为是其他的实验品。 “是什么?” “你打开盖子。” 大科学家不疑有他,掀开了实验箱的盖子。 实验箱内,血肉铸就的粘稠肉块伸出两只触手,从反面探出头顶,那只冰蓝色瞳眸抬起,看着上方的男人。 “喵~” 程善:“……” 第116章 “不像吗?”在沉默中, 血肉块看似不解的询问。 随后,那团模糊的血肉再次变化,皮肤鼓动着, 从头顶两侧“噗”的一下蹦出两只尖尖的耳朵,一只触手从身后伸出, 就像猫的尾巴那般,轻轻打着转。 第131章 除了对方只有一只的冰蓝眼眸, 某种意义上,还真像是一只猫咪, 只是有点血淋淋的。 程善再沉默了一会儿, 为了防止实验品三号再次进行什么出乎意料的变化动作,他还是说了话。 “这是…谁教你的?” 男人把那团触手猫轻轻抱起,动作温柔,眼神中却只有对待实验品的狂热。 “书。”三号回答:“这里, 有很多的书。” 书籍来获取信息吗? 程善第一反应是孟莓做的,但是转念想到, 三号本来也不会安分守己的呆着,无论怎样,都能通过众多的渠道获取信息。 至于为什么选择猫呢? 程善想, 或许是因为上面有猫咪的书本是较为容易获取的,也或许是猫咪身上的尾巴让三号想起自己的触手,或许…是对方看到了猫咪与人类的亲和关系也说不定。 身为基地的首席大科学家, 是没有时间刷一些抽象小视频的, 自然也不会想起那些“诱惑力的睫毛, 甜如蜜的嘴角,我是一直性感小野猫”的梗。 他只是看着陈恭,嘴角再次弯起:“为什么想变成猫。” “变成猫, 和人亲近。”实验品说着,几只触手灵活的缠上程善的手指,血肉触碰的第一瞬间是凉意,随之而来的是温热,没有猫咪毛茸茸的触感,多出了血肉的滑腻与舒展。 果然是这样。 程善点点头,对自己的猜测初步表达了肯定。 实验品三号具有一定的雏鸟情节,这几天晾着它果然是正确的,身为第一个看到它不同面的人,三号估计需要自己的陪伴,这是自然界也存在的一种生物本能。 “这几天和新朋友玩的开心吗?” 身为这个基地的实际掌控者,程善完全知道实验品部分晚上的小活动,但是碍于监控的破坏,他也只是知道一点儿,不知道整件事的经过模样,不过这样反而更有利于实验品的发展与交流,程善也乐得看到此种画面。 他镜片下的凤眼闪过一丝满意的光。 看来二号做的不错。 男人伸手,像揉捏猫咪的下颚和脑袋一样,摸了摸肉团的头顶“猫耳”,这种拟态猫耳看起来不具备真正猫耳的能力,不过摸起来的手感依旧很好,带有血肉组织的弹性和温暖,甚至能听到对方舒服的呼噜呼噜声,程善自己并不喜欢动物,但如果是这种类型的宠物,他倒是不介意真的养一只。 “陈风。”这时,“猫咪”的口中出现了一个名字:“陈风。” 程善看起来并不意外,但是撸猫的手仍然停顿一下,他微微眯起眼:“你遇到陈风了吗?” “陈风也这么做过。” 三号的拟态猫耳蹭过程善的手,它完全瘫在了男人掌心,每一根触手都伸出,与手指的骨节相互缠绕,程善能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完全被包裹住,有着血肉独有的柔软温暖。 “他摸过你吗?” 程善的眉头微皱。 “呼噜呼噜。”三号持续发出小小的呼噜声,看起来像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指尖尖锐的痛处传来。 刚才缠着自己的实验品飞速跑开,眼睛中似乎有着控诉的意味。 程善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力气重了些。 原本是自己下的决定,听到三号像现在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四号,程善无端有些恼火。 “你认识,陈风吗?” 对面的实验品没有察觉到程善复杂的心理活动,仍然发出疑惑的询问。 “……”程善面色复杂。 三号那只不含杂质的冰蓝眼瞳就这样望着自己,没有人类复杂而多变的情绪,像是动物,又像是机器。 “说起来,你们的眼睛还真是像。”程善低头,抚摸那只眼睛:“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这么觉得了。” “不过还是你的更好看,长在人类身上还是差了点意思。” “你认识陈风吗?或许之前认识?”程善也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 他看着一边放着四号的实验箱,又把目光挪了回来。 那双常年冷漠的眼眸出现了一丝无措。 “我感觉…我有什么东西没有找到。” “我找了它很久很久,久到已经遗忘了最初的目的。” 三号似乎笑了起来:“想不起来还是不够重要吧。” “书上是这么说的。” 程善回神,看着呆滞的三号,摇了摇头:“算了,确认你还正常就好,今晚做这一件事就够了。” 他不想过多赘述,但很显然,三号并没有结束的意思。 “你认识陈风吗?” 实验品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程善的手又一次收紧。 “你对他很好奇吗?” 三号点头,没有一点自己被对方掐着的知觉,安静的重复着。 “行。”程善松手,轻笑:“既然你这么好奇,那就今天吧。” 没有丝毫犹豫,程善来到了四号实验箱旁边,二号的操作已经很熟练了,但显然没有程善的烂熟于心,他在平台上快速的按下几个按钮,实验箱再次分解开,露出里面尚在漂浮的男人。 不过比起之前唤醒他的柔和,程善的手段更加粗暴——他用胸前的钢笔捅进了四号的肚子。 磅礴得吓人的血液再次奔涌而出。 周围的实验品蠢蠢欲动,而四号这次很快的睁开了眼睛。 “程善?”四号捂着肚子,神色不虞。 “陈风。”程善道:“好久不见。” “我现在可没什么叙旧的功夫。”四号往前,踉跄着走下一步:“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程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难道你现在还认为是我害了他吗?” “还真是……一无所知的被溺爱,可怜的幸运儿。” “那又怎么样?”陈风冷声道:“总比你这种残次品好。” 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染血的钢笔被投掷,落在了陈风的脚边,按照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根钢笔本可以打的更精准些,但是程善没有,二人都知道,这只是个警告的开头。 一直沉稳的程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怒反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连你自己都只能在这种地方苟延残喘——还是实验品的身份。” 陈风看起来格外虚弱,但脸上依旧是挥之不去的嘲讽:“程善,看看四周的实验品吧。” “你找到的东西找到了吗?” “不会一直在原地踏步吧?” 程善没有回答,但是肉眼可见的,那双眼眸里的神色算不上友好。 “三号。”程善看向手中的实验品:“你不是问我认不认识他吗?” “去,攻击他。”男人把三号放在地上:“就像之前接触实验做过的一样。” 三号刚到地上,那张血盆大口就倏地张开,连带着小小的身体都膨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向着四号扑去。 它攻击的速度太快,四号想说些什么都来不及,直接被整个吞进了三号的肚子。 整件事结束得太快,吞过人的三号恢复了原本的身体大小,乖巧的站在原地。 “刚才这么问我,结果现在吞人倒是很熟练。”程善不由得感叹一句,心中对实验品的冷漠多了一层认识。 “因为。”似乎是吃饱了,三号的声音慢吞吞的:“你这样会感到开心吗?” “你在问我吗?” 对于这样一个问题,男人惊诧片刻。 根据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更深层次的精神层面需求远在本能之上,刚才还只知进食的生物,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人不得不多想。 “是啊。”三号肯定:“你会因为什么而感到'美好'呢?” 陈风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直到现在,程善才依稀明白,三号今天把自己叫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知道什么?” “程善。”三号声音很轻:“先回答我的问题。” “挺好的啊。”程善的声音毫无起伏:“你不是满足了我的需求,杀死了那个家伙。” “但你并不会因此满足。” “你在追寻的东西,只会让所有人走向毁灭。” “那又如何?”程善眼中的怒火更甚:“你究竟怎么知道这些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能说中那件事?! 男人的眼中隐约染上杀意,他本就傲慢,无论从哪个角度,今天和他对峙的家伙都狠狠踩踏到了他的痛处。 实验室安静得可怕,任何声音都强烈不过程善的心跳声,他向前走,从胸前衣兜掏出一根钢笔,钢笔膨胀变幻,最后变成一把红色光剑,直指地上还在言语的实验品三号。 “陈风的话不无道理。”三号的眼眸古井无波:“或者说,你认同了,你现在的愤怒只是因为不想承认。” 看起来那把光剑即将落下。 第132章 “结束末日吧,别再继续犯错了。” 红色的光剑剑刃距离它不过一寸。 “等等。”程善握着剑,谨慎的一动不动:“你知道末日的事?” “是。” “你的意思是让我终止末日?因为你知道我操控了它的发生?” “是。” “就因为这个?” “是。” “哈…哈哈……”光剑掉落到地上,程善捂着脸,嘴角不住的溢出笑意:“这可真是……” 不知为何,刚才濒临失控的程善反而平静下来。 他已经失去了对三号的杀意。 “我会考虑的。”程善点头:“就当是…这样比较有趣。” “不过,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什么要说自己捡了一只猫?” 三号俯身,像是二人之前没有发生那般生死事件,他拖长音调,一声“喵”叫得惟妙惟肖。 “个人爱好。”长长的触手摇晃道:“这是个人爱好。” 程善失笑。 - 程善走后,四号被放了出来。 像是猫咪吐毛球一样,被陈恭从肚子里呕了出来。 寻常三号并没有这个本事,不过在吞食的时候,陈恭把对方藏在了自己的空间中,这才产生了错觉,成功骗过了程善的眼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刚才发生的一切,四号都是旁观者,他完整的听到了陈恭和程善的对话。 “咳咳咳…”陈风不断咳嗽着,腹部未处理的伤口依旧流血:“谢谢你。” “没必要谢我。”陈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的触手盘在箱子上:“你该庆幸你还有价值。” “我?”陈风苦笑,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我只是恰好知道这部分。” “你不用瞒着我。”陈恭轻声道:“我既然这么说,就证明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陈风低头:“可你刚才提到了末日…” “长着一张还不错的脸,怎么不太聪明。”陈恭道:“若不是那么说,有什么办法能暂时解决这件事?” 青年硬是从一团血肉的脸上看出了无奈之色。 “我只是……” “不愿意相信我正常。”陈恭宽容的伸出触手,哥俩好的拍拍对方肩膀:“像我这种足智多谋,能扛能打,英武非凡的人,确实不能让别人轻易相信。” “……”四号这次不是因为理亏沉默。 “不过,正因为不能相信我,你才可以放心的试探我。” “关于你知道的,你想知道而不知道的,这样的对话才有意义,不是吗?” 对方的声音像是有魔力,陈风听着他略带笑意的话,竟然升起一股相信对方的欲望。 虽然和对方认识的时间不够长,看上去实验品三号总是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无论说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语,最后总是能说出合理的话收尾垫底,前抑后扬,也得益于他本身有着足够多的信息资本。 真狡猾啊。 陈风忍不住想:这种话术如此简单,对方却足够让人相信。 “好,我说,但是你要保证,这些话只能你我二人知道。” 程善走的时候做了手段,旁边的实验品都在隔绝状态,再加上两人都十分有接头的自觉,说话声音更是只有彼此之间能听到,陈恭应了一声,算是做了答复。 “你有没有好奇过,明明这里是实验品,只有我是人类的模样?” 陈风低叹:“我又说了多余的话,这么简单的事,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这里的实验品,不仅仅只有动物和植物,有相当一部分都脱胎于人类自己。” “比如二号?”陈恭插嘴。 “对。”陈风犹豫片刻:“二号是个好人,说的太多,有时就藏不住自己。” “你和二号也是在接触实验中有所交流的吧?” 陈风肯定道:“是的,想必你也经历过,这里的实验品都要进行接触实验,通过和不同的实验品进行交互,从而达到他们收集数据的目的,无论是攻击、互食还是共存,都有着极大的参考价值。” “二号是其中一个和我交互的家伙,他不攻击我,也不像是其他没有自我意识的实验品,最重要的是,他对我的血肉没有那么渴望,你不知道,这点有多么难能可贵,可以说他是唯一一个做到这点的实验体…还有后面的你。” “就因为你是机器人吗?” “!”陈风瞳孔紧缩,脸色苍白:“你……” “嘘。” 陈恭制止了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说过,我知道的东西比你猜的更多。” 陈风惊疑不定,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陈恭的触手不用继续捂嘴。 “我刚才还想着你不知道这件事,没想到…现在我除了信任你别无他法了,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而且能在程善那里周旋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一定知道'他'吧?”陈风的目光充满期待:“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陈恭思索片刻,想起二人之前的对话:“你说的'他'和程善有关系吗?” “有,但也没有。”看对方询问,陈风目光微微黯淡下来:“是因为'他',程善才能和'他',和我都扯上关系。” “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提及此,陈风更沮丧了。 “我不知道,虽然我是为了寻找'他'并加以保护,但除了'他'这个名号,我一无所知……不,我还知道一点,对方是和我一样的机器人。” 青年俯身,喃喃自语着摸上了陈恭的眼睛:“或许……他的眼睛和你我的颜色一样。” 陈风眨眨自己的眼睛,甚至把其中一颗眼珠扣了出来,血液喷涌,但对方好似没事儿人一样。 “给你看看。” 那颗眼球哪怕脱离了身体,也依旧鲜活,仿佛被冻结在流转的一刻,和陈恭的眼睛对视几眼,灵活的翻了个白眼。 “你应该知道,我这样的机器人,消耗的能源并非是此方世界能存在的,无论是我身上的哪一个部位,哪些□□和骨骼,都非同常人。”陈风按回了眼珠:“就像之前那些疯狂的实验品,有一个甚至差点活吞我的眼球,还好他的消化系统等级不高,即使真的被吃了,我还可以剖腹取回来。” “所以,既然是和我一样但是需要保护的机器人,对手想必也是差不多的人。”陈风拧眉:“后面我就遇到了程善……他也知道我的身份。” “等等。”陈恭出言打断:“你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什么之前?” “就是在保护之前的事。”陈恭道:“比如你为什么要保护'他',谁派遣你保护'他',以及你都说了你们的身体差不多,你靠什么来保护'他'呢?” “这…”陈风愣在原地。 他的大脑不断思考,一抹又一抹的数字流光从他眼中掠过,无数的信息回顾一段又一段的记忆。 “啊!” “怎么,想起来了?” “不是!”陈风咬牙,极小声说了一句话。 “你大点声。” “我说…”陈风捂着脖子:“我要炸了!” 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陈风的脑袋随着他说完话就落了地,似乎是脑内的爆炸,声音并不大,只有五官被炸得胡乱,左一个眼球右一个耳朵的飞向空中。 “……”陈恭乐了:“你这cpu不行啊,运行内存是不是不够大。” 左边的嘴巴:“你就别打趣我了,或许我丢失了记忆也说不定。” 右边的两只耳朵很自欺欺人,自己翻了个个儿,企图装作听不见陈恭说话。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 等到陈恭完全把对方组装好,先前还满身神秘气息的陈风已经丧失了最开始的凌厉,他笑得有些讨好,试图从陈恭的嘴里撬出一些别的信息。 “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得说一些什么?” “嗨,你这一点亏不肯吃的性格,跟谁学的?”陈恭摇摇头:“若不是我问你这三个关键性的问题,你能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吗?退一步说,没有我,你现在的五官能好好的待在你脸上吗?” “你这人也真是厉害,这么久了,竟然一次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 没有你,我的脑袋也不会炸啊…… 陈风心虚的摸摸鼻头,这句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他没有办法反驳对方,而且对方说的还很有道理。 “但是…机器人的记忆不就是这样的吗?之前还有,后面因为主人的要求又丧失,没准又要经过什么改造变成承载了新的记忆的不同的人…我就听过一个,有家人丧失了小少爷,家主一蹶不振,后面又说小少爷没死,结果后面被扒出来那新的小少爷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接入了前者记忆的机器人!” “你小子,正经东西不记,这种八卦记得倒是够清楚。” 第133章 陈风再次失言,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如对方所说,丢失了最关键的那段记忆。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没用,陈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吁短叹:“想我为完成任务卧薪尝胆,没想到临头还能遇到这种事,真没天理,这谁能想到记忆会丢失呢?” 不是的。 陈恭脸上未变,心中却默默否认。 他没想到对方随口说出的例子能恰好对上他自己的情况。 他看着陈风。 一个低矮的血肉块看着眼前的长发青年。 看着对方和自己别无二致的冰蓝色瞳孔,和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庞,以及在某方面莫名相似的人格品质。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更加知道,不是记忆缺失,而是记忆接入。 第117章 另一边, 程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卢山叶看见他回来,随手把烟头碾灭,笑着凑过来:“哟, 我们的大科学家终于回来了?” 注视到地上的烟头,程善拧眉, 看着卢山叶不说话。 “啊。”卢山叶挠挠下巴,他看起来还是胡子拉碴:“太久没抽了, 没忍住。” 他倒是自然,又俯身把垃圾捡起来揣进兜里。 “……”程善微不可查的啧了一声:“你还真是不拘小节。” “当然了。”卢山叶振振有词:“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纠结这点儿小事有什么用?” “我也不拐着弯了, 您老人家这么晚叫我过来是什么事?” 男人外面还套着白大褂,里面的衬衣却扣错了几颗扣子,领带没戴,甚至下半身穿的还是灰色睡裤, 显然是睡梦中临时出来赴约的。 就在程善打量对方的同时,卢山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 比起自己,程善穿戴整齐,无论是领带还是衬衫的褶皱都挑不出错, 刻板得像是服装广告跑出来的角色。 “怎么?”卢山叶问:“自个儿睡不着出来找人聊天?” 程善清楚对方的性子,也没想着弯弯绕绕。 “我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哎哟喂, 您还有什么问题能问我这么一个小小研究员?” 程善揉揉眉心:“你有没有把我的事情跟其他人说过?” 卢山叶神色不变, 状似思索:“什么事儿?您是说您上次辱骂基地那群老家伙, 还是那次暗中做掉的上层的钉子?” “别装傻。”程善拿下了胸前的钢笔,声音冰冷:“对你来说,这里哪还有什么秘密。” 一脸沧桑大叔样的卢山叶伸了个懒腰:“别急, 别急。”他嘟囔着,“让我好好想想。” 看到对方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没人能把对方和“新生”实验室的特派研究员联系起来。 当时看到野人一样的卢山叶,前去迎接的人员都险些怀疑自己找错了人,短短一个月时间,这位跳脱的大叔几乎把整个实验室都祸害了个遍,虽然都是小问题,还是让许多人都苦不堪言,但就算举报和投诉的信封堆成了小山,卢山叶还是能准时叼着支烟,大爷一样在实验室里游荡,其他人只能私下讨论对方的身世多显赫,这样都没被程善处罚。 但程善清楚,对方能留在这里,不仅仅只有上层的安排。 卢山叶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还不清楚对方底细,只知道是上面强行塞下来的人,而且特别表明由基地领导人直接管辖,四舍五入和他平级,这样的安排确实史无前例。但程善醉心研究,若只有这样,他根本不会过多关注对方。 事情还得从这位特派员来到实验室后说起, 彼时特派的消息刚发到自己手上,这位大叔就已经倚在程善宿舍旁边,叼着一只抽了一半的烟头。 然后,当着自己的面,一股脑的说出了自己的大半秘密。 秘密被窥探的疑惑和愤怒随之而来,程善刚动杀意,就见对方干脆的滑跪低头,问他需不需要合作伙伴。 以程善的高傲,他本来不会同意这件事情——但问题也在此,一个莫名出现的、洞察了他大半秘密的家伙,他是如何办到的?是从哪里得知的,在实验室内,程善不得不想清楚一个问题:对方现在的出现是否是基地对他的敲打? 这点很快就被排除了。 “程博士。”卢山叶呲着嘴笑:“我不在意末世是张三李四造成的,还是王五赵六结束的。” “我现在单独站在你面前,又不威胁你,又没胁迫你,不是很能说明我的诚意了吗?” 是了,基地的主要要求是让自己研究对抗丧失病毒的药品,若是知道自己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哪怕自己拥有技术能力,他们也不会是现在单单派出一个人敲打这么容易。 “更何况…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在实验室散步养老罢了,混口饭吃。” 程善还是同意了,不过他始终对他保持戒备——就像现在,三号实验品了解的事情太多,他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卢山叶。 “你是说……那件事?”卢山叶想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博士,你是知道我的,如果我死了心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整个实验室应该都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人。” 程善语塞,从理智上来说,卢山叶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按照对方的作风,如果真想把这件事传出去,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不得安宁了,不会单单只有一个突生神智的实验品知道这一件事。 “博士。”卢山叶眼神一转,笑得格外谄媚:“你这么说,看来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啊?” 对付像卢山叶这种给台阶就敢往上爬的人,最好的手段就是无视他,程善淡淡的暼了他一眼,随即把衣衫不整的男人赶出了自己的房间,不客气的关上了门,任由对方拍几下门都不再回应。 等到外面的敲门声逐渐散去,程善这才静下心。 事情不是卢山叶透露出去的,那还能是谁?程善做事本就小心,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选几乎就这莫名跑出来的卢山叶一个,别提别人了,哪怕知道的实验品都没有。 为什么实验品三号会在这个节点把这件事捅出来呢? - 实验室很大,虽然是在室内,但是为了维持能源的最大化利用,夜晚的温度也保持在一个偏低的数字,卢山叶紧了紧身上的白大褂,看起来他并没有陷入被程善找问题的疑惑中,而是悠哉地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又点了一支烟,朦胧的烟雾飘在空中,遮住了他即将要去的方向。 ——实验室。 没有任何人阻拦他,即使是值班人员,也在这阵烟雾中丧失了视力,任由卢山叶大摇大摆的刷卡走入实验室。 彼时,实验室中的陈风和陈恭还在谈话,陈风一脸不解的看着陈恭,显然没明白对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他还想张嘴询问的时候,他看见了动作张扬的卢山叶。 “哟。”卢山叶关上门,笑眯眯的问:“我没打扰二位吧?” 很显然,地上的触手怪和长发男人都对突然出现的男子有所防备,刚才要说的话也停住,三只眼睛默默盯着眼前的邋遢大叔,一句话也不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我这来的不是时候。”卢山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看起来毫无愧疚之色:“说起来,四号,你能不能先回去一下,我们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能插嘴。” 四号想反驳,皱着眉头,却没意识到眼前单眼一亮的实验品三号。 “你先回去。”三号说。 “可……”“嘘。” 三号制止了他未说完的疑问,那只单独的眼睛看着他,像是一汪深邃的湖泊,又像是夜晚繁星无数的天空,充满了睿智的光芒:“别着急,把这个问题留给时间解决吧。” “现在……是小孩儿不能听的大人对话时间。” 三号以一种更加绕来绕去的方式,复述了一遍卢山叶的意思,成功把四号的表情从迷惑变成沉思,隐隐还有几分对眼前实验品的敬重和开悟感。 “好的。”四号着急地补上一句:“多谢前辈。” 等四号自觉的想隐藏回归,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刚才是藏在三号的嘴里的,现在怎么回去? 在程善那边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实验箱和罐子也已经被收走了,他现在总不能再跟三号说前辈你张张嘴,再把我吃进肚子里一遍吧? 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乖乖的转头,以一种渴求的眼神看向三号。 “……咳。”刚才还很可靠的前辈三号轻咳一声:“是我忘了这回事了。”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遮掩的必要了……对吧?” 实验品冰蓝色的眼眸看着一言不发的卢山叶,语气中多了几分熟稔:“不知道这位邋遢大叔叫什么啊?一看大叔你就不是什么办公做事的料,搞不好会私自擅离职守耽误大家进度啊。” 听对方意有所指,卢山叶缓缓笑了起来。 不过比起在程善面前那种故作圆滑世故的笑容,现在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第134章 “不过,还不晚吧。” “这位……看起来很喜欢乱搞导致现在自己是这种黏黏糊糊血肉样子的实验品三号,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卢山叶。” 一人一实验品说话毫不客气,句尾却都暗含笑意。 四号看了半天,只能搞清楚一件事:这俩家伙认识,而且交情不浅。 “那个。”四号无意打扰二人叙旧:“前辈,能不能找地方先让我躲一躲。” 四号知道两人认识后就直率多了,毕竟三号知道的比他多,认识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现在一个没什么实力的实验品黑户,还是不应该继续掺和进二人的交谈中。 “好。”三号点点头:“你先进系统空间吧。” “系统…空间?”新的疑问才刚刚发出,这位长发青年就被一旁的卢山叶像收妖怪一样收走,化作一道冰蓝色流光消失不见。 三号……或者说陈恭低低的笑了起来:“146,你这家伙一段时间不见,嘴上功夫还真是越来越不饶人了。” 卢山叶……也就是146挠挠头:“恭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可是呕心沥血卧薪尝胆了好些时间,才最终换来这一次和你的重逢啊!” “真有你的。”久违的146式的牙尖嘴利,让陈恭也感到了一丝怀念:“还叫卢山叶,反过来不就是146吗?你这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你?” “不过。”陈恭上下打量着现在的146,神色中净是挑剔:“不过你这品味一如既往的烂。” 在陈恭刚刚和146签订契约的时候,146并非是用动物的模样现身的,系统空间里也没有那么多小机器人,陈恭只能看到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叔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嘬了一口白开水。 “这位……兄弟。”大叔开口:“你愿不愿意跟我契约啊?” 陈恭第一反应是拒绝,后续发现这个空间出不去,也没有尽头,这才答应了眼前没有恶意的邋遢大叔,不过146也对自己的品味有所了解,在被陈恭嫌弃久了,它便不用这种男人形象出现,反正作为一个系统,它根本没有自己是什么物种的认知,权当是让陈恭感觉适应些罢了。 “嘿嘿。”146笑着:“我这不是为了方便行动吗?不然,哪里有这么好用的身份来找恭哥?” “闲话少说。”陈恭恢复了工作时的高效状态:“给我介绍介绍,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146很快把自己在“新生”实验室的所做所为讲清楚了。 在上一个世界结束后,系统空间出现了一段极度危险的扭曲,146记得很清楚,在这段数据扭曲之下,连上个任务的任务结算都没有完成,它就感知到自己身上的连接断开了。 在这种环境下,失去和宿主的连接不是什么好兆头,但146不止是断开了和陈恭的连接,它甚至无法联系上主系统,按理来说,系统之间的联系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断开的。 146说到这,疑惑的皱眉:“再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到这里了。” “我手里的权限告诉我这里就是本应来到的下一个世界,不过也只到这里,我对其他任何一切都一无所知,包括恭哥你当时的情况。” 在试探完这个世界的剧情走向后,146大致确认了剧情和原剧情别无二样,身为手里有几分权限的系统,捏着原剧情的它对这个世界的人类简直是降维打击,无论是让自己成为基地那边的特派研究员,还是说出程善身为反派的最大秘密,都让146在“新生”实验室过的如鱼得水。 直到半个月前,一直失明的连接终于有了动弹。 “恭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146摸着下巴:“半个月前你是不是在程善卧室?” 陈恭想起那次被突发事件阻碍的程善,模糊中门外的人声和现在的146重合起来。 “好好好。”血肉触手大力拍了拍眼前的146:“你做的好啊!虽然也没帮上什么忙。” 146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犯贱,明明才一段时间没见自家宿主,被他怼这么几下竟然也觉得浑身舒服,大叔模样的系统挠了挠自己鸡窝样的头发:“先不提这个,恭哥,这世界明摆着不对劲啊,咱们怎么办?” 听完了146这段时间内干的事情,陈恭心中也有了算计,他伸出触手,把146和自己现在的视线拉到同一高度:“你听我跟你说,这件事呢,咱们得这么做……” 第118章 自从实验品三号由程善直接负责, 整个实验室的氛围就很奇怪。 但要是说具体哪里奇怪,孟莓也说不上来,自从离开了三号, 她感觉浑身舒畅,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 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就连熬夜写报告做数据都更有精气神。 真是的, 还好现在负责的二号,孟莓想着实验箱里的乖巧二号, 心中再次感慨万分, 谁说这二号不好管理的,这简直太好管理了好吗?! 她顶着同事们惊恐的目光,脚步轻快的踏入办公区域。 “莓莓啊。”同事悄悄拍拍她的肩膀:“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不会是程博士吧?”孟莓吓得一个激灵,生怕是程善让自己再负责三号。 “不是不是。”同事一脸一言难尽:“就是那个闯祸的, 后台可硬实的家伙。” 这两个关键词一出来,孟莓当即就清楚对方是谁。 等见到眼前的邋遢大叔的时候, 孟莓已经换上另一幅嘴脸,笑容真挚:“诶呀呀,这不是我们特派实验员吗?” ——虽然是什么活都没干过的特派员。当然, 这番话孟莓是不敢说出口的,她笑容甜美,心中却把对方吐槽了上百次, 她的实验失败也不总是自己导致的, 其中有几次因为卢山叶在其中横插一脚, 整个实验才变得离谱起来。 她就没见过在无菌环境下做实验,还能有人大摇大摆的穿着破皮衣夹克进来的! “小孟啊。”卢山叶就像是瞧不见对方的情绪,面色如常:“好久不见, 不知道你那些实验都做的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孟莓想到二号,心情轻松起来,语气中都多了几分真诚:“最近的实验品都非常好合作,数据得出也很不错,我觉得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升职加薪都有望了!” 看着眼前高兴的少女,卢山叶点点头,没作回复,只是摸着下巴不说话,把孟莓看的一阵发毛。 卢山叶的目光太发散了,一时之间,孟莓也想不到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 “前辈。”孟莓神色警惕:“你不会又要对我的实验做什么吧?” “哎哟哟,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卢山叶气得跳脚:“什么叫又啊?我那之前不是担心你,于是亲自操刀帮忙吗?你怎么现在开始污蔑我,凭空污人清白!” 孟莓不语,只是一味后退。 卢山叶怕人溜走,便抓住了对方的胳膊:“你别走啊,我找你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正经事?”孟莓认认真真的打量起眼前的大叔,满脸写着不信。 卢山叶…也就是146也没有想到,自己之前手欠的行为竟然会引起这么微妙的连锁反应,它哪知道眼前的少女又负责过自家宿主,现在又负责着实验品二号的看护啊! 若是知道有今天,那他之前一定稍稍狗腿子一下和对方打好关系,也不至于现在被孟莓用这种看流氓的眼光注视。 耳边回响起自家宿主的嘱咐,146扶额,双眼认真的看着孟莓。 “我知道,我之前吊儿郎当,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可以相信你吗?” 孟莓将信将疑。 - “不是想让我终结末日吗?”看着实验箱外懒散的陈恭,程善拿出钢笔,力气不轻不重,给对方的触手戳了一下。 “是啊。”陈恭回头,连带着那颗眼睛也在微微闪动:“你现在就同意了吗?” 听他的语气,像是不可置信一样。 程善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他不是多么冷漠的人,也并非一部分人私下谣传的缺乏情感,只是他的要求太高,这世界上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事情不过寥寥,实验算一个,而在实验中遇到的有趣实验品,则会翻倍的给他带来愉悦。 “你不觉得,现在的世界比之前要有趣得多吗?”程善开口:“若是回归之前那般无趣的生活,你又该拿什么补偿我?” “补偿?” “对,补偿。”程善好脾气的解释着。 他巧妙的偷换概念,只字不提末日本身就是自己造成的,反而把自己提到了被害人的身份。 看三号半天不说话,程善补充道:“若是没有更有趣的事,我是不会同意这个交换的。” “你对什么感兴趣?”沉思半晌,桌上的实验品才发问,那只眼睛中似有困惑。 聪明人多少有些自负,自从实验品三号上次的逼问,程善认为自己基本把握了对方,知道了三号的想法目的:眼前的实验品确实知道不少事,但都是些小问题,不曾触及核心。 第135章 看到实验品现阶段的困惑,他想当然的理解成为,三号对人类情感的了解仍然不足。 想到这里,他心情很好的开口:“情感、真理、谜题……或者一个有趣的、能够让我为所欲为的…实验品。” 黝黑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恭,语气轻而缓。 在冷静的外壳下,那丝疯狂已经悄然溢出,钢笔在掌心中被灵活把玩,不像是一支用来签字记录的笔,更像是一把用来凌虐切割的刀。 程善舔了舔唇角,眼神热切的打量着陈恭身体的每一部分,陈恭毫不怀疑对方的狂热,若是自己现在点头,程善绝对能扑上来对着自己掏刀。 “我知道了。”陈恭点头,还没等程善高兴,他又补充道:“你想和我进行繁衍行为吗?” 不通情/欲的大科学家怔愣片刻:“你说什么?” “书上说,为所欲为是指肆意的进行繁衍行为。”实验品三号的语气很平和:“人类,你为什么想和我进行这种行为?” 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都看的什么书?程善皱眉,他并不避讳这一生理本能的字眼,不过实验品三号这样的发问还是让人奇怪,饶是他,都不由得仔细思索一个问题:实验品三号能进行繁殖吗? 这一思考,似乎像是默认了三号的话。 或纤细或粗壮的触手悄然探出,缠住了科学家的脚踝。 因为常年在屋内做实验的缘故,程善算不得强壮,恰恰相反,他的身躯有些瘦弱,只是平时气场太过强大,才让人忽视了男人清瘦的体型,苍白的小腿被猩红的血肉缠绕,如同波纹一般,缓慢的在他小腿上蔓延而开。 “唔。”程善闷哼一声。 拟态了章鱼的触足,实验品的触手上竟也有着密密麻麻的吸盘,平常吸附在墙面和地板,此刻则粘在程善的皮肤上,皮肉被吸盘轻轻吮过,留下一片淡红的绯痕。 程善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微微掀开。 不止是小腿,那柔软而灵活的触手密密麻麻,不费力气就已经探进了他的腹部,像剥开一个饱满而多汁的虾球,与此同时,大腿内层传来无法忽视的搔/痒,程善的眼镜滑到了鼻梁,被他喷吐的热气染上了雾,他几乎无法压抑住自己的呼吸——那灼热的触手末端似乎在一点一点试探着触碰到的软肉,自己整个膝盖都被触手包裹住,沦为了对方触足中的玩物。 浑身的触手微微收紧。 “你发/情了。”清朗的音色不带情绪,在这种情况下却更显狎/昵。 “哈…”程善咧开嘴,任由自己的眼镜完全掉落地上,露出那双过于锐利的眼。 他看着自己脚踝暧昧的红痕,笑得更加愉悦:“你们实验品还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要停下吗?要继续吗? 那些理智的想法在脑海中不断碰撞,最后沦为混沌的一片,在今天之前,程善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区区一个实验品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方的研究甚至只是为了解决末日基地的食物短缺!现在看来,却仿佛自己被对方捕食了一般。 “实验品也会有繁衍需求吗?”处于下位,程善依旧率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当然…我说的是那些非人类进化的实验品。” 他没有对部分实验品曾是人类的事实遮遮掩掩,陈恭和二号对话过,以对方的智慧,应该早就清楚。 “我不知道。”三号的语气有些困惑:“但我并不介意这样的行为。” 程善低低的笑了起来,这笑声因身体变化而沙哑,他披着的白大褂早在刚才完全滑落,完全露出内里的白色衬衫,末端的纽扣解开,布料被微微揉皱,鼓胀得显出触手吸附在腰腹的轮廓。 “实验品三号,我不得不承认。”程善眼中流露出浓厚兴味:“你比我想的还有趣。” 平常一丝不苟束起的长发被解开,轻柔落在青年肩头,他从地上的外套掏出记事本与钢笔,摊开放在手边,似乎是想清楚了什么东西,程善刚才片刻的失措消失无踪,隐约成为主导方,自然起身回到了床上。 他脱掉自己的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俯视着对面的陈恭,若不是身上缠着的一圈圈血肉触手,就像他平时的行为动作一般平常。 “我会做好一切记录。”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在意的脱去浑身衣物,像是回归了最原始的生物状态,只知本能,没有羞耻与遮羞的概念,唯有那双眼睛深处的情绪依旧冰冷而尖锐,如同雪山上不会融化的坚冰,高高在上的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哪怕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此疯狂的行为,竟也在程善所追逐与坚持的道路之上。青年的皮肤白而软,总是比常人的体温低一些,他握住钢笔,确保写字的平面足够平整。 “现在,和我进行生物的繁衍行为。” 疯狂的大科学家舔唇,眸中是对未知与答案的狂热。 第119章 在狭窄的隧道中, 146掌心冒汗,作为系统,它很少直接插手世界任务, 更别提还是作为如此重要的角色。 “喂,大叔。”孟莓在旁边神色紧张:“你让我相信你, 不会是骗我的吧?我可是把职业生涯都赌上了。” 隧道的上方就是实验室,站在这条本应用来应急的隧道里, 孟莓甚至能听见其他工作人员在上方步履匆匆的脚步声,她不安的在原地张望, 满脸期翼。 这并不能怪她胆小, 若是换成这个实验室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如此听信卢山叶的话,但孟莓不同,她和卢山叶认识的时间算得上最长, 在这个实验室内,也只有孟莓足够好脾气, 忍耐了一次次被卢山叶破坏实验,甚至现在听了对方“拯救世界”如此中二的话语,乖乖带着实验品二号来到了这个隧道。 另一方面, 这个隧道的保密工作极好,至少实验室内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一隧道的存在,卢山叶能够来到这里, 也打消了孟莓的几分怀疑。 “小孟。”卢山叶神色严肃:“来这个实验室后, 我哪次骗过你?” “上次偷吃我薯片就是啊。” “我哪次让你吃过亏?” “实验品数据泄露那次就是我背的黑锅。” “……”146心虚的轻咳一声。 它也没想到, 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就当普通错误,结果主系统的bug修复这么慢,拖到现在只能它和自家宿主一起解决, 若是早知道要这样,它就留个好名声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146随了自家宿主的厚脸皮:“退一步讲,我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的。” “基地那么久不来一次消息,派我过来就是专门调查此事的,我平时若不吊儿郎当些,怎么才能掩盖我真正的意图呢?”146面色严肃。 孟莓狐疑地瞅了半天,到底还是信了。 她伸出手,把二号的箱子打开。 懒散的鱼怪抻了个懒腰,怪异的看着眼前二人:“你们怎么在这,程善呢?” 146先一步捂住了孟莓的嘴,他向前一步:“我在这也是程善的安排。” 他长话短说:“我有解决末世的办法。” 二号没说话,目光不自觉地左右探查。 “别找了。”146开口:“我说过,这是程善的安排,不然以他的能力,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里?” 没错,先前二号和陈恭的接触都在程善的授意之下,程善是个不断寻求的疯子,他不介意让不同的实验品互相交流,获取一些有趣的发展。 “噢…”二号挠挠头:“他又安排了什么?” 它并未想太多,程善的视线几乎覆盖了整个实验室,现在两人私自携带实验品潜行,没道理程善不清楚这件事。 146露出笑容,缓缓道: “结束末日。” - 被触腕缠绕是什么样的感觉? 仿章鱼触手的吸盘在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圆形红痕,在常年不见天日的白色肌肤下,那痕迹红得显眼。程善喘着气,他有一手十分漂亮的字,但随着触手的动作,那支钢笔在他手中不断颤抖,连带着字迹也变得歪曲。 “实验品三号。”程善脸色发红,眸底依旧冷漠:“多数生物的繁衍行为都只为了本能的繁衍生息,只有少数生物本末倒置,追求生理上的快//感与欲//望,如果你是前者,你现在就该知道我是雄性。” 言下之意,哪怕陈恭真的做到最后,也不会有基因的传承结果。 身上的触腕停止动作。 一秒,两秒,三秒,所有触手都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程善衣衫凌乱,只有对面的血肉怪物站在原地,看上去甚至有几分乖巧。 “程善”三号开口:“你认为你的行为是正确的吗?” 闻言,程善穿衣的动作一愣,他看着三号,像是透过三号在观察着什么人。 “当然。”对方接着说:“到你这个地步,或许正确与否早就不是判定标准了。” “我应该换一个说法,在虚假的世界里,你寻求到的所谓真实就是真实吗?” 第136章 “你在…”男人发觉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可怕:“说些什么……” 那只冰蓝色的眸中,似是闪过一丝情绪,似怜悯,又像嘲讽。 “我知道你也限制了自我,可没想到,就算做到这个地步,你也还是…残次品。” 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程善,他飞快起身,几乎双目欲裂地掐住了陈恭的身体,那只眼睛被掐的发红,仍然只留下刚才嘲讽的一瞥。 “你懂什么!”程善掏出钢笔:“你懂什么!” 噗呲! 钢笔刺进怪物的身体。 噗呲噗呲噗呲! 男人疯了一般重复着以上的动作,温热的血液四处喷溅,很快就把他身上的白大褂浸染成了红色,然而他毫无所觉,仍在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下,一下,尖锐的钢笔轻易地穿透血肉,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洞。 血洞遍布怪物的每一寸身体,唯独漏下了那颗眼睛,无论程善刚才行为有多么疯狂,这颗眼睛蕴含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到时间了。”陈恭淡淡道:“就到这里吧。” 千疮百孔的身体在一瞬间复原,无数的触手再度长出,瞬息间把发狂的程善拎到了空中。 与此同时,巨大的警告音响彻了整个基地。 红色的警示灯快速的闪烁,提示着基地里的所有人,这里发生了危机。 事到如今,程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恭刚才那番举动话语,无非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他看着陈恭,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重要。”陈恭看着眼前的程善:“你的美梦就做到这里吧。” 啪啪啪! 一阵敲门声响起。 “博士!博士!”急促声音道:“外面乱套了,实验品,所有实验品都跑出来了!” “博士你在干什么啊博士,快出来,啊——!” 很显然,基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无论是作为始作俑者的陈恭,还是脑内一片乱麻的程善,都没有要去解决这场闹剧的意思。 “这…”程善死死捂着头:“不应该是这样的。” 陈恭开了门,他没顾及显然情绪失常的男人,触手一卷,就把对方卷在了一边,迈过门口血淋淋的尸体,向着外面走去。 走廊中若有若无的散发香气,无数实验品转着身体,陶醉而深陷地嗅闻着空气中的气息。 “熟悉吗?”陈恭开口。 “什…么?”头痛的程善像是明白了什么:“四号在你手上?” 陈恭没有回答,两边都是聪明人,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来解释,空气中那股带了血腥的甜美气息还在飘散着,随着陈恭的行进,这味道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在空气中凝成实质。 走廊中的尸体残肢也越来越多,越近,甚至还能看到实验品的尸体,人的、怪物的、在血液的浇灌下染上了挥之不去的血色,已然看不清二者之间的分别。 血色最甚之地,陈恭停下了脚步。 他笑了起来:“146,做得不错。” “哎呀……”一身白大褂的邋遢大叔爬了出来,一脸疲倦地挠头:“可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程善死死地盯着二人,嘴角上翘:“我早该想到的,你们一开始就认识!” 他的问题与秘密藏得那么深,怎么可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出现了知道的两个人? “别装了,你也不是啥好东西。”146开口毫不客气:“你研究那些东西有几个是正经玩意儿?按照你这个研究趋势,这世界不快速末日才奇怪呢。” 程善目光不明,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一旁的陈恭接过了话茬。 “是啊。”血肉怪物的语气低了下来:“谢谢你。” 实验品三号的身体在一瞬间爆裂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有着黑色短发的俊朗青年,他睁着那双暖棕色的眼眸,随便扒下了旁边身体的衣服,给自己套上。 实验室中的警报声仍在嗡嗡作响,暗红色的灯光映在青年脸上,只看得见对方勾起的唇角。 “程善,你装什么?自傲到用自己的名字发布这个世界任务,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乖乖去做吧?”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程善抬头,面上没有了刚才的恼怒焦急。 “是我的错。”他笑到:“怪我没发现,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在乎你。”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奇怪起来,146皱眉,总感觉有什么意外的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 “那是自然。”陈恭毫不在意:“我们之间的事情,自然不是一个残次品能明白的。” “……”程善的笑容消失:“你还是一样的牙尖嘴利,比起你刚出生的时候不可爱得多。” “不过,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就算这次的任务受我干涉较多,你也得完成才行。”男人看着眼前的狼藉,目光疯狂:“现在这样…可是和任务完成背道而驰啊。” “不用你掺和。”陈恭夸张的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不懂一个道理?” “什么?” “结束末日…”陈恭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冰蓝色流光:“不意味着结束丧尸。” 146难以言喻地瞪大双眼,程善的肩头不断跳动,直至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陈恭,主人选择了你,真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差的决定!” 不需要研究解药,不需要解决丧尸,不需要安置灾民,不需要处理这个摇摇欲坠的文明与社会。 陈恭选择的结束末日……是指毁灭人类。 146难以置信:“恭哥…你……”为什么会这样? 陈恭可以解释,但他没必要向其他人解释。 那张俊朗的脸上露出笑容,好脾气的回答着:“146,你不能知道这件事。” 不知何时出现的冰蓝色小剑飞出,两剑出鞘,146和程善的头颅掉到地上,利落的失去呼吸,连一句话的多余时间都没有留下。 陈恭站在原地,眼底是不属于人类的,机器般的漠然。 “该结束了。”他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四号……也就是陈风倏地出现,他脸上带着失血过多的苍白,看到陈恭的身影,他并不意外,半跪在地上行礼。 “陈风是吧。”陈恭笑容扬起,像是一个黑心老板:“你愿不愿意像刚才那样,在系统空间跟我一起走,去下一个世界?” 陈风没有拒绝的权利,当然,他也不想拒绝。 “好。” 第120章 这里是贝法星最大的垃圾场。 破败、荒凉, 除了犯罪在这里服劳役的死刑犯,没有人会轻易踏足这个地方。 菲特钻到角落,掏出了从垃圾场里捡到的半支香烟。 在这种地方, 烟酒可是稀罕物,哪怕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废品, 也是能引起争端的东西,他向四周张望, 这才小心翼翼地抬手,指尖一抹微弱的火光点燃了香烟, 烟雾很快从四周散逸。 他呼出一口气, 快活地眯起眼。 “哟!这不是菲特吗?”红发青年耸耸鼻尖,目光在香烟上停滞片刻:“怪不得鬼鬼祟祟地钻到这里,原来是发现了好东西。” 他身材高大,随意袒露着上半身, 露出健壮的肌肉,上面密布着大小不一的疤痕, 有新有旧。 菲特不易察觉地后退一步:“算什么好东西?廉价尼古丁的味道,上等人估计闻都闻不了。” “嗨,那不得看在什么地方吗?”青年笑着, 露出一嘴白牙:“你知道吧,在咱们这种垃圾堆里,也没什么上层老爷小姐的存在。” 拿着烟的菲特指尖微动, 目光冷冷:“埃里克, 我想你不会因为一根烟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埃里克笑着没说话, 手臂的肌肉却逐渐紧绷起来。 在这种地方的人没几个好东西,自然也没有什么友善的朋友关系,为了半根烟半瓶酒打起来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双方正剑拔弩张。 旁边遮掩的垃圾墙忽的被人推倒, 废弃的汽水罐滚落着,停在了二人脚边。 “喂。”比埃里克还要高上一个头的白发男人开口,他俯视着二人,神色漠然:“你们这儿的算命先生在哪?” “这位先生。”埃里克舔舔嘴唇,眼神中满是挑衅:“你这么进来,不……” 他的话没有说完,白发男人摘下手套,沙包大的拳头带着破空声,一拳就把埃里克打进了后方的垃圾堆。 瓶瓶罐罐稀疏地滚落一地,只有青年捂着肚子,在里面痛苦呻吟。 埃里克的实力,在贝法星也算得上佼佼者,菲特收起香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高大男人,对方肌肉结实,古铜色的皮肤上,有一双漠然的浅灰色眼眸。许久,菲特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先生,请跟我来。” 大垃圾场直走再右拐,这里有一个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小石屋,石屋不大,但整洁又干净,看起来和整个星球都格格不入。 第137章 菲特在一路上问东问西,都只换得一句无可奉告,身边的男人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所有问题都挡在门外,只有看到石屋的时候,他才有些情绪波动。 “到了?”他问。 “到了。”菲特犹豫片刻:“先生,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克里斯家族怎么样了?” 男人闻言,略显诧异的打量起菲特,半晌后才回答:“并无变化。” 菲特站在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谢谢你,先生。” “对了,就当我为刚才的问题道谢。”菲特补充道:“他…喜欢更礼貌的人。” - 奥德兰皱眉,刚才带路的青年已经离开了,只剩他一人站在这石屋门前。 若不是家族的要求,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贝法星这片如此荒乱的土地。 咚咚咚。 按照记忆中的礼节,奥德兰敲着门。 “您好。”他道:“塔洛夫家族的奥德兰前来拜访。” 处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狠角色?奥德兰敲着门,不耐地皱起眉毛,他想起刚才的红发青年,若是这种不值一提的角色,那他今天真是白白浪费一天来这里。 算命先生?这种只在古书中出现的职业名称,听着就像是唬人的。 在他坚持不懈的锤门下,门终于打开了。 奥德兰进门,看到一个燃着火的温暖壁炉。 这个房间狭小而干净,一块棕色的绒毛地毯平铺在壁炉旁,在木制摇椅上,黑发青年懒散的睁开眸子,看了一眼门口的男人,随后把身上的小黄鸭毛毯紧了紧,又往身上拉高几分:“随手关门。” 青年有一双漂亮的暖棕色眼睛,但他的身体并没有奥德兰健壮,甚至比不上刚才被打的埃里克。 奥德兰心下思索,期待已经被削弱几分。 “你就是那个……算命先生吗?” 青年打了一个哈欠,声音低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是,你有什么事儿?” 奥德兰从小顺风顺水,难得看见一个如此眼高于顶的家伙,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向自己的方向,他忍着傲气,又强调一遍:“我是奥德兰·塔洛夫,受塔洛夫家族所托,前来寻找先生。” 青年这才认认真真地瞅了他一眼:“找到了,然后呢?” “我……”奥德兰一时语塞,在他的构想里,听到塔洛夫家族的名字,对方就应该立刻正经起来,并把自己奉为上宾,这并不是他自傲过头,而是在如今的星际中,塔洛夫家族、克里斯家族与程家苏家几乎已经站在顶点,在四个家族的共商会中共同维持着社会发展与秩序稳定。 如果换做是普通人,平时见一面家族中的人都难,看到有人来主动寻求,早就应该开始盘算其中能获取的利益有多少了,没道理现在还是这幅懒洋洋的不在意模样。 奥德兰垂下眼眸,身侧的拳头却缓缓收紧:“家中只派我来寻找先生…并没有说具体做什么事情。”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青年开口,语气中有些戏谑:“万一是派你过来送死的怎么办?” 送死?! 身为家中最受宠的长子,奥德兰火气上涌,他语气冷漠,连刚才的几分客气劲儿也没有了:“先生,塔洛夫家族派我来寻找你,是用了十分的诚意,若是你还是这般不正经的态度,侮辱我的家族品格,我想我今天是找错人了。” 青年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他掀开绒毯,赤着脚从摇椅上下来,在暗色地毯的映照下,那双脚显得白皙而精致,原本恼怒的奥德兰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自在。 “我猜也是。”青年来到奥德兰身前,自顾自的摸着男人身上厚重而精巧的甲胄:“奥德兰,你刚才没有否认我。” “什么?”奥德兰身上的不自在越发严重,但并没有移开身体。 青年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家里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吧,我猜猜…他们应该只会跟你说,这件事十分重要,甚至关乎到家族荣誉和兴衰,只要你来到贝法星,找到那个算命先生,他自然会告诉你剩下的事。” 青年嘴上说着猜测,说话的语气却笃定,他看着奥德兰浅灰色的眼眸,笑容更甚。 “看,就算现在,你还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否定我。” “小奥德兰,你还真是不会说谎。” “什…”奥德兰猛地抬头,只觉得自己脸颊的温度缓缓上升:“先生,我承认你的猜测正确,但是不意味着你可以这样称呼一位贵族!” 高大男人红着脸说的话十分没有说服力,而且十分反差。 青年笑着摇摇头,没有接话。 “先生!”奥德兰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意识到了青年确实知道些什么,说话的语气又变回最开始的有礼:“既然您都知道,请您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青年仍在低头,不过不是摸着甲胄,而是摸到了奥德兰的手臂。 星际很少没有经历过基因改造的人类,奥德兰也不例外,身为塔洛夫家族的长子,他的手臂上接入了无数尖端科技的特殊芯片,这些芯片不仅能为他的战斗提供帮助,还能为他的身份地位提供证明,而且,从外观上看,与正常的人类手臂并无不同。 微凉而柔软的触感落在奥德兰的手臂上,这让他有些发痒。 “让你过来送死的啊~”青年懒洋洋的声音回答道。 奥德兰只当对方因为自己刚才无礼的举动生气,并没有好好的回答自己:“很抱歉,先生,我愿意为我刚才的无礼行径向您赔罪,请您不要因此而对塔洛夫家族产生负面印象。” 手臂上的指尖一顿,青年抬头,眼底笑意更甚,奥德兰以为这样就代表着对方没有生气,却在他持续的凝视下感到别扭,像是自己没穿衣服就站在对方面前一般,若是他清楚对方眼里的神色,便能清楚这人奸商看到肥羊的喜悦,但他并不懂,只能真诚而恳切地看着青年,以获取对方口中的正确答案。 “看你这么虔诚,我还是说出来吧。”那双暖棕色眼眸微弯,露出一个友善的弧度:“他们送你过来给我当未婚妻。” 未婚妻?! 奥德兰第一反应不是羞涩,而是极大的耻辱。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是alpha,而你只是beta。”奥德兰尽力让自己维持冷静,但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星际有关于alpha和beta之间通婚的法律,但绝对不包含在我们这部分里。” 出于礼貌,奥德兰一直没有主动询问对方的名讳,只是一直叫着先生。 “我想问一下您的姓氏。”奥德兰低敛眉眼。 “噢噢,我都忘了介绍自己。”青年微笑:“我叫陈恭。” 姓陈的家族在奥德兰的脑内转了几圈,并无印象,奥德兰看着陈恭,想看清楚眼前的俊秀青年是不是在开玩笑,结果让他有些失望,青年虽然语气散漫,眼底却并无揶揄。 他是认真的! 这一结论让奥德兰不得不重新考虑整件事的发展,他翕动嘴唇:“可是,我作为家族中的长子alpha……” “哦——”陈恭拖长声调,歪着头:“怎么,你想上我?” “咳咳……咳咳咳!”奥德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陈先生,我不是说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陈恭状似思索:“那就是你想被我上?” 奥德兰咳嗽得更加厉害,他第一次庆幸自己的肤色不够白皙,看不到他现在红紫交错的脸色。 星际中不是没有被送去联姻的贵族,但那一般都是不受宠的beta和omega,alpha天生就不适合当承受者,可以说,若是有两个alpha结为婚姻,其中更为弱势的一方往往要遭受许多冷嘲热讽。 陈恭摊手,摆烂似地往躺椅上一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我跟你回家一趟,一块问问那些老东西到底要干什么吧。” “那未婚妻的事儿…” “怎么?你觉得我喜欢这口强扭的瓜?”陈恭看他一眼:“我倒不至于这么饥//渴。” “……”奥德兰再次沉默,他本以为对方温和有礼,只是有些思维跳脱,没想到对方总是这样语出惊人:“我并无此意。” 白发男人声音低了些:“陈先生若是愿意和我回去最好,到塔洛夫家族再进行详细讨论。” 咚咚咚! 二人商谈的末尾,石门再次被敲响。 不过这次的声音更大更重,外面传来的嗓音也极其嚣张:“喂?!里面的人,给小爷出来!” 奥德兰皱眉,瞬间恢复了最开始的严肃冷漠:“陈先生,是克里斯家族最小的孩子瑟兰。” 他怎么会来这里? 奥德兰只是片刻就得出了答案,让塔洛夫家族派遣长子寻找的人,必不可能只有一个家族的利益牵扯,若是时间再拖下去,搞不好程家苏家的人也会来。 第138章 “陈先生。”奥德兰沉声:“我们快走吧,趁着现在阻碍能少一些。” “现在就走?”陈恭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那么多行李还没带呢,现在走了我可就成穷光蛋了!” 奥德兰很想说塔洛夫家族的底蕴完全够一个石屋的复建,更别提这屋里的装饰少得可怜,但他看到陈恭的脸色,聪明地闭上了嘴。 似乎是意识到了房间里的不同寻常,亦或是干脆等得厌烦,外面的声音变得恼火起来:“不给小爷我开门是吧!小爷我可要采取强制手段了!把你这破屋子炸个底朝天!”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奥德兰突然感觉房间的温度低了不少,他诧异地望向陈恭,青年脸色未变,看到奥德兰的注视,还回头,冲他友好的笑了一下。 脸长得好,自然笑得也好看。奥德兰却在这笑容中遍体生寒,连刚刚要劝陈恭放弃屋子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看着青年打开门,自来熟的向瑟兰打了个招呼。 瑟兰金发紫眸,年纪不大,脸蛋雌雄莫辨,穿着如花孔雀一般华丽,活脱脱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看到青年出来,他愣了一下,随即把胸膛挺得高高的:“喂!小爷叫你那么久,为什么不回应我?区区贝法星的下等人罢了,也敢……” “咻——” 不等他说完,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瑟兰哆嗦着嘴唇,他白皙的脖颈溢出细密的血丝,只要再往前一寸,那锋利的剑锋就将完全没入青年脆弱的皮肉。 “嘘。”陈恭站在原地,笑吟吟竖起一根手指:“别弄坏我这个下等人的东西。” 瑟兰饶是再跋扈现在也收敛了声音,他闭着嘴唇,看上去比方才乖巧些许,奥德兰目睹了全过程,眉头再一次拧起,他看着瑟兰脖颈上的冰蓝小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把剑出现的时机,就像是他和埃里克的那场打斗一般…甚至算不上对决,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黑发青年站在原地,那张俊秀的脸依旧清朗,垂着好脾气的笑意。 他忽的想起菲特曾说过的那句话。 “他…喜欢更礼貌的人。” 第121章 “我知道你们来这的目的。”青年收回小剑, 神色懒散:“你这上来就要拆房子拆家的,不知道还以为奔着和我结仇来的。” 瑟兰的脖子还在往外渗血,他生气地瞪着陈恭, 想起刚才的遭遇,又换成了一旁的奥德兰。 无辜躺枪的奥德兰:…管我什么事? 黑皮男人思索片刻, 在陈恭耳边道:“陈先生,瑟兰在家中十分受宠, 若是对他做的过火,可能会招致麻烦。” 都身为不同家族的孩子, 奥德兰和瑟兰在各种场合中见面次数也不少, 比起已经着手家族产业的奥德兰,瑟兰年纪更小,干的事情也更荒唐,称的上一句玩世不恭, 奥德兰是听说过他的光辉事迹的,溜猫逗狗, 仗着自己祖父的宠爱,几乎把半个星际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不过,这种得罪并非罪大恶极, 更多时候,他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也正是因为他干的事情还算有度, 才没有真正给他家里惹上大麻烦, 顶多让他自己人缘差点。 没受过这么大屈辱的小少爷红着眼, 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哪怕刚才遭遇了生死威胁,他现在依旧梗着脖子, 嘴巴紧紧抿起,也不说话,就是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陈恭。 “怎么了?”陈恭刚检查完自己的房子有没有损坏,这才有时间看回去:“你对我刚才说的话有异议吗?” 小少爷撅撅嘴巴,紫罗兰一样的眼眸眨巴两下,最后还是乖巧的摇了摇头。 不是完全不讲理就行。陈恭放下心,看着眼前这俩个一前一后前来的大少爷,每一个都长得俊秀漂亮,和这个废弃的大垃圾场格格不入,如果两个人过于不对付,那他也会很心烦。 “这么说,你愿意和我们回去吗?”奥德兰更加成熟,比起瑟兰,他更想确定陈恭现在的答案。 “我刚才都答应过你了,塔洛夫家我会过去的。” “克里斯家呢!”瑟兰倏地插嘴。 刚才还像被水淋过的落汤鸡,现在又变成了斗志昂扬的小孔雀,他挺着胸膛,挑衅地看着对面的白发男人:“我们克里斯家才是现在最强大的家族,先上他们家的话,保证你来到我们克里斯家族的时候会后悔你去过那里!” 也不知道他在攀比什么,奥德兰自觉无视对方的话,耐心为陈恭解释:“陈先生,是这样的,无论是克里斯家还是塔洛夫家,都处于星际联邦所在的中心星系,二者的距离非常近,您只要到达那里,去哪一边进行商讨都非常方便。” 奥德兰并不在意陈恭先去哪一边,虽然说,这件事十分重要,但是先看看克里斯家族的反应未尝不是为塔洛夫家族接下来的行动提供经验。 “离得那么近又怎么样!”瑟兰不甘示弱地开口,眼眸紧紧盯着陈恭:“我们家才在最中央的位置!” 陈恭难得碰上一个叽叽喳喳停不下嘴巴的青年,为了避免对方再说出些什么东西,他果断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瑟兰的嘴唇,柔软的唇瓣被夹得凸起,变成两片鸭子嘴。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鸭子瑟兰剧烈的挣扎起来。 “我听懂了,反正这俩地方相差不远,顺路过去就得了呗?”陈恭看了下瑟兰身后停留的张扬红色飞船:“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坐这个颜色的飞船,那会让我觉得我在宇宙中就是一个移动的活靶子。” 瑟兰再次剧烈的挣扎起来,可还是被陈恭无情的手指箍住,一个字符都说不出口。 “好的,陈先生。”奥德兰从善如流:“我的飞船就停在后面不远处,可以坐我的走。” 他看瑟兰说不出话,自己也没好意思说:瑟兰的飞船是他自己改造的,全星际几乎都没有他这样骚包的颜色。 奥德兰乘坐的飞船果然很符合奥德兰整个人的形象。 银白色的流畅机体、内部足够先进而宽敞,放下陈恭和瑟兰两人简直绰绰有余,再把二人的位置安排好后,奥德兰便开始操纵飞船。 刚被解放出来的瑟兰嘴唇红了一圈,他瞪着陈恭,气到说不出话:“你…你,你太过分了!这不符合一位优雅的贵族!” 陈恭喝上一口有致死量方糖的咖啡,舒服到眯起眼:“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贵族了?” “要我说,一位真正的贵族是不能在这种场合大呼小叫的。” “你你你你你!”瑟兰气得一下站起来,膝盖猛地磕到前排座椅,他“嘶”的一声,眼底浮上一层水雾:“你太过分了!” 青年闻言,煞有介事地点头:“那很坏了。” 瑟兰被气到不行,强忍着剧痛的膝盖,开始上蹿下跳,一边指责陈恭不给他开门,一边说陈恭不遵从社交礼仪,最后还揪着自己的嘴巴,给对方看那些残留的痕迹。 他娇养着长大,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这张脸更是艳丽,在这种情况下,还比平时少了几分攻击性,白嫩的脸颊露出几分可爱。 “看看这里!我的皮肤都被你掐坏了!” 在贝法星的垃圾场根本没什么好东西能吃,陈恭忙着享受奥德兰飞船上的美食饮品,根本没空看小少爷嘴边几乎快消失的红痕,他敷衍地摆手,眼睛盯着桌面上的新鲜青提:“那怎么办?坏了就要找医生治啊,找我干什么?难道我亲亲你就能好?” 陈恭吃着青提,状似惊恐地捂住嘴:“我一个黄花大闺男,你可别凭空污我清白!” 瑟兰深吸一口气,整张脸红成了猴屁股,他哆嗦着手指:“——流氓!” 明明是他说什么亲的! 奥德兰一边驾驶飞船,一边听着后面的闹剧,听到几乎是只有瑟兰被气到一边倒的局面,他心里平衡些许。 陈先生强倒是强,就是这张嘴巴属实惊人了些,不怪那小少爷遭不住,自己先前也被激得情绪不稳,险些就犯了错,坏了家族声誉。 他余光瞥向桌面,先前准备的食物已经被消耗了不少,看着瑟兰只顾张嘴说人的劲儿,想必那些东西都是陈恭吃的。比起营养液,星际的新鲜蔬果更为少见,一般人也没这样的需求,奥德兰在心中暗暗记下陈恭的喜好,准备到时再好好招待一番。 “喂。”已经把桌上东西吃的差不多的陈恭摸着肚子,心满意足:“你已经自己在那里说了快半个小时了,不累吗?要不要喝点水?” 被陈恭怼得多了,瑟兰竟觉得他这句话难得温柔,像是在关心自己,呆愣了一下:“也…也行。” “好嘞!”陈恭眼疾手快,两个玻璃杯推到了对方面前:“倒水的时候帮我也倒一杯。” 瑟兰:…… 这才是你真实的目的吧! 小少爷本不想喝水,奈何他嗓子着实难受,想了半天,还是乖乖的去倒水了,他一边骂奥德兰个死面瘫,在飞船上也不配点家政机器人,一边骂这边当大爷使唤他的陈恭,水杯被他重重地敲在桌上,洒出去小半杯。 第139章 “哼!”瑟兰冷哼:“水到了,不怕我下毒的话就喝吧。” 陈恭规规矩矩地接过水,笑眯眯道了谢。 瑟兰又是一愣,不自在的低下头,小口啜饮着杯中的温水。 飞船在宇宙中飞速穿梭,透过透明的窗口,能望见大片的星群,斑斓的色彩在身后渐渐远去,凝成一个微小的点,这片宇宙如此庞大,在玻璃上的倒影又是如此渺小,陈恭捧着水杯,望着这些熟悉的星球,眸光微动:“现在到哪里了?” 奥德兰抬头,看着屏幕上的地图:“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克多星附近。” “这里有什么人吗?” 奥德兰有些诧异地看了陈恭一眼:“是的,程家和苏家就在克多星附近的永恒星系。” 陈恭点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奥德兰倒是想接着问,看对方没有开口的欲望,只得作罢,他把目光移向了另一边的瑟兰,刚才还说着话的青年此刻安静如鸡,看着桌上的水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奥德兰难得看见对方这么老实的模样,没忍住多看了一眼,这多余的打量目光一到,瑟兰又像是吃了炮仗,张嘴就是骂骂咧咧:“看什么?没见过小爷这么帅的?” 奥德兰面无表情的回过头。 和那位对话还是交给陈先生吧,人家是专业的。 陈恭没有看后面两人的活动,他抚着窗口,远远眺望着永恒星系,那片银白色像是被打磨过后的金属,光芒都十分耀眼,他只能透过这片光,微微看到一点最下方的灰色星球,比起这片星系的主星,那颗星球过分的小,在边缘摇摇欲坠,不知多久就要彻底湮灭在这片宇宙中。 他的眼底露出一丝怀念,更多的,是从未有过的迷茫。 在那颗星球上,曾有一个身着长衫的身影,他挽起袖口,露出青灰的玉质珠串,狼毫的笔锋蜿蜒辗转,写下了一个漂亮的“陈”字,男人低头,看着身边没有情绪波动的俊秀少年。 “小146。”他眉目温和,笑得清浅:“这个字就是'陈'。” ——是陈瑾的陈,也是陈恭的陈。 看着陈恭在窗边发呆许久,瑟兰颠颠地凑过来,凶巴巴地问他在做什么,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差,青年并未理会,等他叭叭地说了半天,这才回头,掌心揉了揉瑟兰柔软的金发,露出了一个温柔到不正常的笑容。 瑟兰又火烧屁股一样的跑开了。 “搞什么……”他不服气的嘟囔着:“一下这么好说话……” 第122章 贝法星与中心星系的距离并不远, 陈恭窝在飞船上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只有他和奥德兰两人了。 许是因为陈恭在睡觉, 关闭电源的飞船中,最亮的是奥德兰的白色短发, 不同于陈恭微卷的黑发,也不同于瑟兰半长的灿烂金发, 眼前男人的每一根发丝都统一弧度,板板整整的贴服着, 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般不近人情。 随着他低下头, 闪着光的银白色发丝在空中微微闪动。 “醒了?” 看起来,奥德兰一直安静地坐在陈恭身边,等待他醒来。 陈恭半眯起眼睛,抻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但并未坐起来,在他醒来的片刻, 飞船上的灯光缓缓亮起,暖黄色的光照让房间变得清晰,但不损伤刚刚清醒的视力。 “陈先生, 中心星系已经到了,但你之前还在睡,我就自作主张在这里多等一会儿。” “瑟兰呢?” “瑟兰先回克里斯家族了。”犹豫片刻, 奥德兰无奈地补充:“他让我转告, 说要让你做梦都想留在克里斯家。” 以瑟兰的性格, 估计克里斯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陈恭懒散地应了一声,刚才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合,奥德兰看了眼时间, 无奈道:“陈先生……” 他俯身,想要把再次睡着的青年叫醒,没想到从下面伸出一只手臂,牢牢地把男人抱在怀里,奥德兰的头压在柔软的被褥上,挣脱不开,也不知道那手臂明明看起来肌肉不多,怎么这样有力气,他又叹了口气,任由对方像抱抱枕一样把他斜着固定在身上,温热的吐息喷在他耳畔,奥德兰只得不自在地忍受。 半晌,奥德兰担心压到陈恭,用力撑起身体,让自己虚躺在对方胸膛。 “陈先生,陈先生。”奥德兰小声唤着:“这次真的该醒了。” 和家族中定下的时间已经超出一个小时了,若是再不出去,那边就要进来探查情况了。 陈恭咕哝几句,快速睁开了眼,连带着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脸上一片清明,刚才他身上盖着的小黄鸭毛毯扔在了奥德兰脸上,骤然被柔软毛毯包住了半个身体,奥德兰一僵,原本整齐的发丝都有几缕散落下来,他有些不习惯地拨弄几下,随着陈恭的动作也站了起来。 他并没有认为陈恭的行为脱线,倒不如说,这样才符合他的风格。 “咚咚咚。”女声响起:“奥德兰大人,你们在里面吗?” 刚说完就来了人,陈恭收起自己的小黄鸭毛毯,往咯吱窝一夹,拉着奥德兰就向外走去。 塔洛夫家族的当家人名叫多尔夫,样貌和奥德兰相似,看到陈恭如此草率地进入书房,他没说什么,捋着胡子,向旁边的奥德兰看了一眼。 对方示意,向他恭敬地低头,随后退出了房间。 在这个只有两人的房间中,陈恭放下了自己的毛毯,挑眉看着对面的老头:“怎么?发现我还活着?” 老者无奈道:“你说话还是这么直白,陈瑾说话那么得体,怎么不学着点?” 陈恭脸色未变:“得体怎么了?又活不长久。” 多尔夫被噎住,只得摇头:“也罢,也罢,冥冥之中都是定数。” “你从沉睡中苏醒,陈瑾之前放在我这里的东西,也该还给你了。” 兹事体大,多尔夫只得让自己最信赖的长子奥德兰前去,但由于这件事牵扯到星际众多权贵的秘辛,他便什么都没有告诉他,自然也想不到奥德兰被戏弄了个够呛。 老者从暗格中拿出一个木盒。 那木盒的表面镶嵌着一块灰白色的玉,在看到这木盒的片刻,陈恭就已经伸出手,把那小巧的木盒放在掌心。 感受到里面的重量,青年面色严肃起来。 “多谢。”他郑重地看着眼前老者:“多尔夫先生,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多尔夫摇头,叹出一口气:“你现在也会说这种场面话了,老夫…我不过是心有愧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当年陈家被下属家族围剿,塔洛夫家族与陈家一向交好,收到了对面的求助讯息,原是能赶到的,结果自己的下属家族中也出了问题,一脉旁支抓了当时尚且年幼的奥德兰来威胁自己,权衡利弊之下,多尔夫还是没去,而是选择了听从他们的话,保证奥德兰的安全。 这么多年过去,是是非非,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说清楚的了。 他看着陈恭,目光停顿在青年的胸膛,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若是陈瑾尚有意识,看见你现在这般,或许也会欣慰吧。” “他…不会怪罪你的。”陈恭摸着自己的胸膛,感受里面温热有力的跳动:“或许吧。” 低迷的氛围只持续了一会儿,许久,多尔夫敲敲桌子,皱起眉头:“我还没来得及问,当年陈瑾被刺,只把你送了出来,后面怎么回事?” 没有人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陈家家主陈瑾,在最后关头只把陈恭送了出来,其他人的视线对着陈恭虎视眈眈的时候,他又忽然消失,和五十年前的陈家一起消失在星际历史的长河之中。 这件事也是多尔夫做的,他处理完家族内部的问题,第一时间赶到陈家,受陈瑾所托,带走了陈恭,但也是从那一天开始,陈恭就开始沉睡,多尔夫问过家中信得过的人,对方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意识尚且混乱,无法回归身体,多尔夫无法,只得一边把陈恭放在隐蔽的地方,一边等待他的苏醒。 也正是因为他知道位置,奥德兰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陈恭。 “……”陈恭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笑容:“多尔夫,问得太多是长不高个子的。” 一句话似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你这家伙!”多尔夫吹胡子瞪眼:“现在看上去我可比你大得多,还拿几十年前的事情说有意思吗?” “这么长时间不见,见了面就开始挑剔我的身高?要不是陈瑾他说——” 老者话还没说完,紧急闭上了嘴,他和陈恭同时沉默,他们还在像当年一样在一起插科打诨,而那个浅笑着在一旁的人,已经不在了。 星际人普遍长寿,可也逃脱不过生老病死的规律,五十年的时间,是陈瑾的死去,多尔夫的衰老,似乎唯一不变的青年只有陈恭而已,但多尔夫清楚,能够站在这里,就代表陈恭也已经走出了过去。 他们三个,已经都回不去了。 第140章 “是程家做的,苏家表面把自己摘出去,暗地里一件也没少干。”陈恭语速很快:“当年那群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是人的那些一样。” “!”多尔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虽然早有猜测,但他还是失声喊出口:“他们真的和虫族勾结了?” 在高度发展的现代星际,虫族在多次战争中早就被挫光锐气,只盘踞于边缘星系的一角,那般惨烈的争斗也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若是程苏二家真的在几十年前就和虫族勾结,那只能说明:虫族已经花了几十年时间谋划着卷土重来了!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如果这样,对于整个星际来说都是一件理应防范的大事! 陈恭很轻地笑起来,这笑容有点像陈瑾。 “你觉得,人类里面有多少蛀虫的存在?” 多尔夫的额头瞬间覆盖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 商讨完毕,只有陈恭一人坐在房中,他低着头,动作小心地打开了木盒。 这木盒不大,里面只有一串青灰的玉珠,陈恭拿起来看了看,最中心的玉珠似乎大一些,比起其他清透的,这颗杂质斑驳,看起来灰蒙蒙的。 青年没有犹豫,冰蓝色剑锋斩出,一道裂口出现在玉珠上,完全裂开的玉珠掉出一片东西——是一块薄薄的黑色芯片,纹路清晰,看起来被保存得很好。 若是别人,一时半会发现不了那颗玉珠和其他玉珠的不同之处,但这串玉常年戴在陈瑾的手腕,陈恭日日都能见到,可以说,是只给陈恭一人传递的消息。 黑色芯片被陈恭拿起,在光芒的映照下,这片芯片也反射不出什么色彩,沉寂地待在陈恭的手上。 他把碎了一颗的珠串戴在自己手上,那颗芯片则被他贴在胸口,令人惊讶的是,芯片并没有融合,而是从皮肤滑落,饶是陈恭也有几分困惑,他又试了几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么做,而是把芯片放在系统空间。 就在他刚出门的时候,奥德兰叫住了他。 “陈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请跟我来这边。”奥德兰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更有贵族气质:“我准备了一些招待品,我想你会喜欢。” 陈恭没有拒绝的理由,多尔夫已经去处理事务,没有时间和他叙旧,在去塔洛夫家之前,他还要在这边待几天。 “我准备了一些新鲜的水果。”看着陈恭的表情,奥德兰说道:“还有一些星际上正在流行的饮品。” 奥德兰嘴上说的轻描淡写,等陈恭到了,才看到满满一桌子的丰富餐点,比起飞船上提供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把我想象成什么样的大胃王了啊! 陈恭心下吐槽,面上还是愉悦地点头。 看到他没有拒绝,奥德兰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松弛下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他并没有采用家政机器人,而是自己亲力亲为,细心为陈恭放置餐具,把桌面上的水果切片,就连桃子带着绒的表皮都被他完整剥离,一点也不损害果肉,陈恭吃着饭,喝了一口冰镇得恰到好处的橙汁。 半晌,奥德兰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他双手交叠,看起来有些紧张:“陈先生,您和我父亲出来后就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吗?” “您……看起来很难过。” 第123章 难过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陈恭摸着自己的脸, 摸到了柔软的唇角,那里并不同于平常的上翘,紧紧抿着。 这应该被称之为难过吗? 遗憾的是, 他不知道。 看到陈恭投过来的目光,奥德兰不自觉坐直身子。 “当然,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并不是希望您心情不好。” 陈恭察觉到自己的唇角弯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问?” 奥德兰看着陈恭变化的神色, 那张冷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纠结。 男人确实不知道怎么回复。 虽然他自己的表情也不多,但也能看出明显的变化, 对于陈恭的反问, 他更多的是困惑,人高兴会笑,痛苦会哭,恐惧也会放大瞳孔, 能从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情绪,自然能被他人捕捉。 不过……这样一想, 他好像是第一次看到陈恭身上出现“难过”。 犹豫片刻,他声音放柔:“陈先生,您是否需要一面镜子?” 陈恭不自觉地搓着手指, 他接过奥德兰取的镜子,从镜子中打量着自己的脸,透过镜面, 他与自己对视着, 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眸看起来依旧温和, 只是…陈恭又摸上了自己的嘴角,他没有刻意控制,为什么嘴唇会抬不起来呢。 明明像平时一样就可以了, 明明是这样的事,做起来却像有十斤重物吊在了嘴唇上。 奥德兰看到青年出神,说话的语气不由得更温和一些:“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 陈恭点点头:“有。” 奥德兰期待:“是什么感觉?” 黑发青年恍惚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今天好像又帅了。” 奥德兰:“……” 奥德兰这下是确确实实的无语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企图转出来点儿现在这种情况能说的话,和陈恭相处的这几天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社交精力,对方总能轻轻松松说出他根本接不上的话。 他憋红了脸,最后只是张了一下嘴巴。 那人放下镜子,歪着头:“没关系。” 青年笑得很温和,意有所指:“镜子环节到这里就行。” 奥德兰恢复脸色,放回了青年手中的镜子,他不傻,当然能看出陈恭的拒绝,可明明在最开始接受了他的镜子,后面为何又拒绝了呢?像是即将被撕开的一角,片刻就恢复原样,他就…那么不想被别人了解吗?奥德兰心中百转千回,不知为何有些遗憾。 好像唯一一个能够了解陈恭的机会,就这样从指缝溜走了。 但他还是点头称好,这事也就草草作罢。 陈恭在塔洛夫家的日子平静异常。 每天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好像他之前从未每天奔波,辗转于系统空间和任务世界,多尔夫来过几回,忙得像旋转陀螺的他看到陈恭这幅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被陈恭气几句就离开了,奥德兰倒是来得多,显然是多尔夫提前嘱咐过,他表现得就像一个五好陪玩,专属管家,完全看不出来之前是个有点贵族脾气的大少爷。 等到陈恭都要待不住的时候,瑟兰终于来了。 这位贵族小少爷的出场方式就很特殊。 亮红色飞船之上,瑟兰一只手抓住梯子,另一只手捧着一束玫瑰花,顶着空中气流的颠簸,他大声喊:“陈——恭——” “小——爷——我——来——接——你——啦——” 在塔洛夫家的上空,克里斯家族的小少爷竟敢开着飞船来。陈恭冲着旁边的多尔夫和奥德兰指指点点:“你俩不是被人看扁了吧?” 多尔夫翻了个白眼,指着上面孔雀开屏的瑟兰:“那怪谁?那小子平日谁都管不了,现在冲着你来了,你快跟着人家走,别一天天在我家这里蹭饭。” 奥德兰看着自己的父亲,讶异地眨眨眼,他还是第一次看父亲这般活泼富有生气的样子。 他抿抿唇:“瑟兰弄得太过火了,陈先生若是不喜欢,我去叫他回去。” 这下轮到多尔夫看自己的儿子了,老者的目光在奥德兰和陈恭之间来回转移,看得人心里发毛。 “不用。”陈恭无所谓地起身,拢手作喇叭状:“我——在——这——里——” 显然,比起更了解陈恭的多尔夫,奥德兰的担心是多余的,两人显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并且已经匹配成功,空中的瑟兰听到陈恭回应,眼睛都亮了起来,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噘着嘴,他抓紧摇晃的梯子,用力甩出那捧玫瑰。 花束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陈恭伸手,稳稳地接住了花。 娇艳的花瓣上沾着水珠,馥郁香气在一瞬就钻进了陈恭的鼻腔,中央的花朵晃了晃,出现两根手指,它拨开花,露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那双紫色的眼眸看着陈恭,露出神气的笑容。 “喂!小爷来接你了,现在就走吧!” 陈恭看着旁边急停的飞船,瑟兰没有说谎,他准备的东西不是一般隆重,布料细腻的红毯从飞船上垂下,直直停到陈恭的脚边,几个椭圆形的家政机器人穿着管家服,在红毯两侧立定。 “欢迎陈恭先生拜访克里斯家族!” 整齐的机器音响彻云霄。 哗众取宠。 奥德兰在心中暗暗的想。 但很显然,陈恭丝毫不觉得尴尬,他大手一挥:“好,你们都辛苦了。” 说罢,他又扭头:“多尔夫,奥德兰,我走了可别想我想得睡不着啊!” 青年没管其他人什么反应,抱着玫瑰就上了瑟兰的飞船,后面的小机器人们勤勤恳恳地收好地毯,也跟着离开。 第141章 来的匆忙,走的时候也格外潇洒,奥德兰看着远去的飞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怎么一点留恋也没有? “咳咳!”多尔夫看他这幅模样更是生气,一拐杖戳在奥德兰脚尖:“你跟我过来!” 等跪在书房的时候,奥德兰依旧没想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他板着脸,像块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相比奥德兰,多尔夫的的灰眸更加浑浊,也更加凌厉,在自己孩子面前,他又变回了不苟言笑的家主模样,他看着奥德兰,眉头紧紧地拧起。 一分钟,两分钟……直至半小时。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着吗?”多尔夫声音听不出喜怒。 “……”奥德兰摇头:“父亲大人,我并不清楚原因。” “呵。”老者冷笑一声:“你刚才说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 奥德兰想了一会,脑海中只能想起刚才瑟兰来的时候,父亲似乎是那时候生气的,为什么? 他想了半天,最后梗着脖子,说出一个猜测中似乎最正确的答案:“因为父亲大人不想要陈先生离开,而我没有进行挽留。” 多尔夫气极反笑,他看着自己眼前不通人事的大儿子,一脸恨铁不成钢:“我不想要他走?真正不想要他走的是谁?!” “还假惺惺地问一句陈恭喜不喜欢,不喜欢就劝他回去,怎么,奥德兰,你先前做事是这个风格的吗?” 老者深吸一口气,从主位上站了起来,来到了奥德兰的旁边,他凝视着自己最信赖的大儿子,对方年纪尚小,却已经在家族事务的处理上十分出色,哪怕为人处世的经验略显不足,有时候容易犯些脾气摆架子,也是他十分骄傲的孩子……但他怎么就没发现,奥德兰如此容易对人动心呢? 奥德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乖顺地低头,只露发顶,听到刚才多尔夫的斥责,他并没有反驳什么。 这份沉默似乎说明了什么东西,老人的目光疲惫起来。 “唉。”多尔夫叹气:“奥德兰,我能教你的还是太少了。” “不,父亲。”奥德兰抬头:“我并非产生了别的心思,只是难得交到这样的朋友。” 没有理会他苍白无力的反驳,多尔夫知道,自家孩子若是没有心思,自己再怎么劝也不会多么上心,前段时间的点心水果,奥德兰恨不得自己把整个星际的上等货收集过去,他现在未必有多么深爱对方,但既然产生了这种想法,一时半会就消不下去。 “怎么就……”老人喃喃自语:“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 奥德兰心乱如麻。 他看着父亲复杂的神色,想反驳些什么,那被自己刻意遗忘的窗户纸却像是破了一层,露出变了质的内里,不管他是否承认,也或许是陈恭太过跳脱…跳脱得超出了别人的范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父亲…”奥德兰不自觉开口:“alpha和beta的结合不是没有过……” 他以为多尔夫在意的是这点,没想到多尔夫面色一变,用力摇了摇头:“你以为我说的是这件事?咱们家族不需要无用的联姻,若是你喜欢,对方是alpha也使得,但…对方的身份是你想不到的!” “是基因病吗?”星际中有基因病的存在,凤毛麟角,而且极难解决。 “唉!唉!唉。”多尔夫大叹三声:“天灾人祸,更防不胜防的还是后者。”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下定了某种决心后,目光软下来:“你可知道永恒计划?” 永恒计划。 这四个字一出,奥德兰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绝对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星际人的生命漫长,可绝不是没有终点,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人提出了“永恒计划”这一构想,血肉的软弱无法带来精神的永恒,赛博世界的数据机械才是答案——把人类的身体舍弃,而保留意识化作一道数据流,从而在虚拟的星网中获得永生。 这一惊天骇俗的计划在暗中进行,很快就没了音讯,似乎是失败了。 但多尔夫知道,这项技术的开发者之一是陈瑾! 程家和苏家也有参与,甚至很有可能在背后夺取了实验计划的成功果实! “父亲,以星际的科技水平,这项计划真的能够实现吗?” 多尔夫沉默。 片刻,他道:“现在来看,似乎是成功了。” 他缓了缓,接着说:“我方才说,让你别对陈恭起心思,他是个还不错的家伙,但只限朋友,更何况,他应该就是永恒计划的…幸存者,或者说,唯一保留的成功结果。” “你的问题没错,以星际现在的科技水平,保留人类的意识还是有着太高的风险,这其中要消耗的人力物力不是能一言以蔽之的庞大,因此,陈瑾选择的实验品不是人类——而是机器。” “陈恭是他青年时,在路边捡到的废弃仿生人。” 奥德兰微怔,双眼缓缓睁大。 多尔夫不是陈瑾,无法猜到对方病弱的外表下,心中想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和陈瑾是熟识,可在一开始没有那么熟,直到有一天,青年突然上门拜访,他身后的少年戴着面具,看不清脸。 “多尔夫先生,贸然打扰,多有得罪。”陈瑾笑着让步,露出后面的少年:“我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 少年脸上的狐狸面具被摘下,露出一张破碎的、内里电路凌乱的脸,多尔夫望过去,和那双冰冷的蓝色双眸对视——这小孩儿是个仿生人。 塔洛夫家族靠着机器仿生人技术发家,维修一个半坏的仿生人自然是小菜一碟,也不知道对方是遭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不仅是外表,身体内部的芯片也烧毁不少,可以说,对方现在能走能跑都活脱脱是个机器奇迹。 尚且年轻的多尔夫接了这个活儿,他拿着钳子和纳米锤,对着眼前的小少年敲敲打打,一边感慨这具机器人的破损程度,一边好奇地询问旁边的陈瑾。 按理来说,陈瑾的家族事务是十分忙碌的,但他依旧站在这里,看护着少年的维修,偶尔伸出手,耐心地为多尔夫递上工具。 “昨天外出在路边捡到的。”陈瑾轻描淡写:“看着与我有缘,就捡回来了。” “啧啧啧,还是你们东方家族。”多尔夫咂咂嘴,他可不清楚这种玄之又玄的“缘分”。他只知道眼前的陈家预备家主,捡了个破旧不堪的机器人,还是已经被迭代技术淘汰的那种!如果不是找到了他,寻找能安置在这落后仿生人身上的部件都是个麻烦事。 陈家虽然对仿生人技术涉猎不多,但也能看出少年身上零件的落后,他眼眸微动:“可以把它全面升级一下吗?” “升级?”多尔夫擦擦耳边的汗,闻言诧异:“你知道的,对于仿生人来说,基础算法决定了他们这辈子的上限,比起从内部开始全面升级,还是更换一个新的来的方便。” 这项技术不是没人开发,但是成本太高,受众又太少,基本都要消失在大众视野了。然而陈瑾没有犹豫,他微笑着:“是的,所有成本由陈家承包,请把这个仿生人升级到最新吧。”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啊。 多尔夫看着眼前人傻钱多的男人咂咂嘴,还是同意了:对方出钱投资,还能研究研究这方面的新技术,不干才是亏呢! 然而,连多尔夫都没有想到,陈瑾的投资超乎他想象的疯狂,他从没自己亲自上手接触如此之多的能源结晶,看着这些冰蓝色的晶体,他的指尖儿都在发颤,这可是能源结晶啊!不到拳头大小的一颗就能够买下一个富饶星球了,现在就像不值钱的石头一样堆在自己面前! 陈瑾坐在一边,长发垂在肩头,他拿起一本小册子,指着里面的图案:“多尔夫先生,您觉得用能源结晶制作升级零件如何?” “还有…我对内置武器的技术也相当感兴趣。” 男人面貌温和,脸上总覆盖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苍白病气。 这并不是一个会让人心生警惕的家伙,但看着他指向的那些技术,暗杀、突袭、压制……多尔夫心尖儿颤个不停,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意之中走入了这个男人的陷阱。 且事已至此,已经无法独善其身了。 少年的维修用了好几年的时间。 等他完全睁开眼眸的一刻,多尔夫已经看不到先前的冰蓝双眸了,暖棕色的眼睛带着不掩饰的打量,看向多尔夫和一边的陈瑾。 最新的智能模块十分优秀,他很快就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规矩地向二人道谢,然后站在了陈瑾的身后。 陈瑾并不意外,他摸着陈恭的头,露出一个微笑。 “诶呀——”多尔夫心花怒放:“这算得上我的头号优秀作品了,陈瑾,你不得给他起个好听点的名字?” 男人没有思索,他的手还放在陈恭头顶,看着眼前少年无机质的漠然眸光,陈瑾的眼中划过一抹满意,他很少这样直接表露情绪:“就叫146吧。” 第142章 “146 ?!”多尔夫大叫:“有没有搞错!这可是多尔夫·塔洛夫大师青年时期的得意之作,放在全星际都能砸出大水花的no.1仿生人超级大杀器,就起一个这么敷衍的数字代号?!” 房间中的气氛骤然凝结。 看着陈瑾的沉默,多尔夫倏地认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闭上嘴,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哪怕是仿生人也得有个名字吧……” “就这样吧。”男人声音很浅,却不容置疑:“左右不过是机器。” 话是这样的没错。可陈瑾素日里总是那样温和,先前他不小心打翻了能源油,还是陈瑾先发现,耐心地为少年擦去身上的油污,就好像对面躺着的不是一个机器人,而是他亲密的弟弟,令人如沐春风的是他,遍体生寒的是他,好像视万物如无物的也是他。多尔夫转移目光,还是默认了陈瑾的起名结果,他并没有立场掺和进这件事,更何况,他也不擅长应对这种人 ——原本是这样的。 重启后的仿生人都非常的安静,他们需要利用这部分时间学习观察,又叫初始化时期,146的初始化时期也没什么不同,甚至他比正常仿生人说的话还少,只是一言不发跟在陈瑾背后,偏生他长得又好,紧紧抿着嘴,只想让人捏捏他的小脸蛋,为了避免他太过显眼,陈瑾不得不寻了个面具,再次把146的脸遮住。 被遮住脸的146时常被陈瑾带着来多尔夫这里,多尔夫原本想拒绝,但又狠不下心拒绝观察自己的最高造物,146的学习速度很快,成长速度更是惊人,他不仅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就把身体内所有内置武器都融会贯通,也学会了正常人的说话方式,就是方向有点偏,哪怕是多尔夫也时常被他气得跳脚。 “喂喂喂!陈瑾!”多尔夫气得也顾不上对陈瑾的害怕:“你能不能快点把146带走?他在这我迟早被气出高血压!” “身体不好还把过错赖到小孩儿身上。”146小声念着,眸光却稳稳停在陈瑾脸上:“这不是欺负小孩儿吗?” 陈瑾笑了一下。 他的眼睛看着两人,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改变,那眼中的光芒都柔和些许。 多尔夫一愣,他看了眼后面日益活泼的146,又看了眼有所不同的陈瑾,明明一切都向着好方向发展,他心中却有着挥之不去的警觉。 陈瑾与146依旧会来拜访,多尔夫也经常会去陈家看望二人。 后面陈瑾当上了家主,多尔夫也相继结婚继位,大家都忙了起来,相聚的日子也不知不觉缩短,但仍然会挑个固定的日子在房间内喝到酩酊大醉,已经是青年体型的146坐在门口,又被喝上头的多尔夫拉了回去,陈瑾喝的最少,他身体不好,最后只是拿着茶水,面不改色地看着多尔夫发疯。 “嗝……哈哈哈哈!好酒!”多尔夫口齿不清,又打了个嗝,他一杯敬陈瑾,另一杯又去灌146,房间中满是酒味,他看着眼前的两人,迷蒙中也满意地不住点头,得友如此,人生何求! 再后来,就是陈瑾死前了。 与那个男人的最后一面,至今也是多尔夫不愿回想的记忆,若不是因为146,二人绝无可能后面接触,但也正因为有了146,多尔夫看着眼前浑身血污却仍站立的陈瑾,双眼倏地落下泪来,是他选择了先救奥德兰,是他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围剿与背叛,能让一向优雅的陈瑾变成此般模样。 但陈瑾没有怪他,甚至没有任何叙旧,他说话的速度很快,没有流露出任何不甘,他先是交代了永恒计划,又把两个木盒给了他,叮嘱多尔夫把其中较大的一个放在塔洛夫家族,另一个则埋在贝法星。 较大的盒子里是一串玉珠,而较小的盒子里装着一枚冰蓝色的芯片,奇异的是,那颗芯片就像人的心脏一般微微起伏,多尔夫接过,能透过它看到146的沉睡投影。 “这是……” 陈瑾大口的咳出一口血:“我已经准备好了后手的一切。” 他强弩之末,仍然挺直背脊,用苍白近纸的手抹去嘴角血渍,那双乌黑的眼依旧透亮,带着洞察一切的豁达与平和。 “多尔夫,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死之后,务必把两个盒子放在该放的位置,你不要对程苏两家下手,事情还有隐情,贸然参与会更危险。” “不然……146…不,陈恭出来会找不到家的。” 他给146起了名字?是什么时候?整件事到底是谁在操控?永恒计划有没有成功?多尔夫颤抖着答应陈瑾临死前的请求,他的头几乎要炸开,无数问题喷涌而出,而最血淋淋的那个倒在地上——看到挚友死在自己面前,他无能为力。 随后程苏两家赶到,多尔夫冷冷的注视着他们,带走了木盒与陈瑾的尸体。 鱼死网破并不明智,他还有事情要做,他还要掩埋挚友的尸体,还要保护仅剩的那个人,多尔夫咬着牙,手指深深陷入掌心,露出两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他还活着,这些事情理应他去做。 漫长的沉默之后,奥德兰哑着嗓子开口:“父亲……您是为了我才没能赶上的吗?” 多尔夫颤抖肩膀,在把所有事讲述清楚后,他身上的一座大山终于卸了下来,老者眼眶微红:“不,是我,是我没能做到,若是我去得再早一些……” 陈瑾没有怪他,陈恭也没有怪他,生死之间,极少人会选择放弃自己的骨肉,但正是因为没有,多尔夫这些年的愧疚才更加累积,压得他喘不过气,身居高位,早就失去了能无话不谈的人。 奥德兰低下头,不忍打扰自己父亲的悲痛。这不是三言两语的劝慰就能做到的,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哪怕深陷愧疚,也是自己走到尽头的结果。 他想起青年最开始唤的那句“小奥德兰”,想起小时候身边那戴着狐狸面具的哥哥,高一头的少年拿着糖果,不容拒绝地塞进他怀里,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融化,奥德兰喜悦着说谢谢哥哥。 万事万物早有定局,过往皆为宿命。 第124章 另一边, 瑟兰带着陈恭回到了克里斯家。 “喂!你在塔洛夫家呆了那么久,是时候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贵族了!” 按理来说,塔洛夫家族的底蕴比克里斯家族来的深厚。陈恭眨眨眼睛, 还是没有扫这位小少爷的兴。 方才还没有注意,瑟兰身上穿的衣服极其考究, 完全就是参加什么大型宴会才会花心思做的造型,那头金发也被细心打理过, 传来淡淡的发胶气味。 很显然,瑟兰看起来无比期待。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他指着两边不同的房间:“都是我们家族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不仅配备了最新款的家政机器人, 每日供应的餐点更是在星际都难得一见。” “还有这个地方,是我们家的私人公园,里面的奇珍异兽甚至有通过史前基因复苏的……” 陈恭打断了瑟兰的介绍,他眼神看着前面刚出现的人, 露出一个微笑。 “爱德华,好久不见。” 拄着拐的白发老者停住脚步, 看不出脸色:“没想到…你一点变化也没有。” 黑发青年挑眉:“是啊,自然比不上你们生老病死来的痛快。” “爷爷!”瑟兰眼神一亮,没察觉身边暗流涌动的氛围, 欢快地扑进老人怀中:“这就是你让我找的人,奥德兰走的歪七八扭,浪费了我好长时间呢。” 瑟兰回家后没见到爱德华, 他一心想着让陈恭见见世面, 索性先布置, 等到爱德华回来再把陈恭带到克里斯家。 老者把青年搂在怀中,安抚拍着他的脑袋。 “瑟兰,爷爷和他还有事情要谈, 你先回房间待一会儿。” 青年撒娇道:“爷爷,我嘴巴很严的,就不能留下吗?” 爱德华没有同意,半晌,还是瑟兰自己让步,不甘心地离开了。 没了瑟兰的干扰,爱德华和陈恭几乎完全卸下了伪装,老人面无表情,而陈恭的脸上是张扬清爽的笑意:“老东西倒是会干事,自己找不到人就让小孩儿去跟踪别人。” 爱德华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儿?我倒是想好好问问你,没想到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过来了,真当我克里斯家留不住你一个?” “你大可以试试。”陈恭脸色不变:“看看是我被抓住,还是你们所谓荣耀的克里斯被搅得鸡犬不宁。” 二人对视着,谁也看不惯谁,最后还是爱德华移开了视线,看都不想看陈恭一眼。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在找我,无非就是惦记陈瑾当年留下的最后一部分东西,这些年没少监视多尔夫那边儿吧?看人家啥动作没有只能干着急,像看着肉骨头又吃不到的野狗一样流口水。” “当然,野狗比你们可爱多了。” 就连多尔夫,当年也只知道有程苏两家的参与,但陈家当年发展如此之快,怎么可能仅凭下属家族的一次叛乱就落魄至此? 第143章 多尔夫在带走陈瑾的尸体之后,没少被别的势力打扰,若不是塔洛夫家族本身底蕴深厚,他还严格执行了陈瑾的安排,放完木盒就再没做别的动作,还真遭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试探。 永恒计划留下的隐秘成果,单单是这几个字眼,都足够那些人眼红了。 陈恭放下手中的玫瑰,火红的花瓣个个娇嫩,每一朵都是精挑细选,瑟兰准备的确实用心,可惜,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来克里斯家族好好做客。 “老不死的。”陈恭面色嘲讽:“当年陈瑾的死,你到底参与了多少?” 他没问对方参没参与,青年心中很清楚,除了塔洛夫家族,每一个家族都脱不了干系,爱德华从中获取的利益一定足够庞大,才能让这个只会被被利益推动的老匹夫铤而走险。 爱德华眸色深深,他挥手,身边倏地窜出无数护卫。 “动手。”老人道:“留活口。” 名贵的玫瑰被碾碎,流出猩红的汁水。 - “奥德兰,过去多久了?” 多尔夫与奥德兰在书房枯坐一夜,老人看着微明的天色,目光闪烁。 从陈恭离开,已经过去了十六个小时。 奥德兰隐约能猜到,父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份等待与陈恭有关,而他一无所知。 “已经凌晨三点半了,父亲。” 老人起身站在窗前,他的背影如山一般,遮住了满屋的月色,在昏暗中,奥德兰听见他开口:“走吧,我们去克里斯家。” 训练优良的精锐挤满了整座飞船,可怕的是,这些人奥德兰从未见过——他不清楚父亲在图谋什么,他一直被排除在外,只能顺着现在的发展向前,直到看到克里斯家。 血,到处都是血。 豪华的房屋蒙上一层血色的阴霾,在朦胧的夜色下,能看到地上缓缓流淌的血迹,散落的尸体倒在路边,汇成一条纤细的河,这血迹一直蔓延到最深处的房间。 奥德兰无端焦急起来,他想起陈恭才来这里做客不久,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一边的老人眼皮也未动一下,他只是领着人,漫步向深处房间走去。 一步,一步,直到不同的脚步声从对面走出。 冰蓝色的剑刃横于青年身后,那双暖棕眼眸也被完全浸染,化作机器般无机质的蓝,更引人注目的,是青年浑身血迹,大片的血红绽放在他衣衫上,有一种残忍的瑰丽。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却都踩得很实。 等到了多尔夫身前,青年歪头,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诶呀,这就来了?” 是陈恭,奥德兰几乎要呆在原地。 为什么陈恭变成了现在这样?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克里斯家族的其他人呢? “你真是……我都说了不要轻举妄动。”多尔夫没好气地扔过去一条毛巾:“出了事儿谁能给你兜底?” 青年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笑容不减:“这不是结果还成吗?” “克里斯家族按捺不住了,下一个就该轮到苏家了。”陈恭把毛巾扔到一边,步子自然地上了多尔夫的飞船,老人长叹一口气,捂住自己扑通狂跳的心脏,还是跟上了陈恭的行动。 “父亲,陈先生。”奥德兰声音发颤,只有他还站在原地:“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像是才发觉他的存在,陈恭弯眸:“复仇啊,这不是很明显吗?” 一知半解的奥德兰根本无法拼凑出整件事情的全貌,他乞求的目光又投向了多尔夫,然而多尔夫皱起眉,目光中浮现出不赞同。 “奥德兰。”他轻描淡写:“你留在这里善后吧。” 奥德兰和几个侍卫孤零零的被留在原地,一向沉稳的青年只觉大脑一片混乱,在一天之内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他甚至无法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被带来,又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被留下的侍卫倒是很熟悉的模样,他们向着奥德兰低头示意,便开始翻看四处的尸体,他们把一些尸体堆到一起,又把另一些分散地放置在房间角落里, 奥德兰踉跄地往前走,越往里走,便有着越多的尸体,克里斯家族现任家主爱德华的尸体在最深处,他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黏腻腥臭的地板痕迹交错,奥德兰翻看半天,才发现一些人仍有呼吸,那些侍卫不仅仅是在搬运尸体,更多的是在区分死人与活人,从而分开处理,想到这点,奥德兰的背后划过一抹凉意。 这时,一只手伸出,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闪亮的金发如灰尘般黯淡,那双紫色的眼眸看着奥德兰,憔悴得如同刚从地底爬上来的鬼魅。 “……瑟兰?” 瑟兰惨笑一声,从尸体堆下爬出,他抹了一把脸,却把脸上的血污蹭得更加狼狈不堪。青年转头,回望附近的惨相,身躯颤抖。 奥德兰制止了侍卫上前的举动,他看着瑟兰,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肩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瑟兰的嗓音哑得可怕:“如你现在所见罢了。” “克里斯家族……已经没有了。” “你说清楚一点!”奥德兰心中焦躁:“这一切都是陈恭做的吗?” 小少爷低下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奥德兰的双手不自觉收紧,他再怎么询问,对方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一味地沉默着。 “你……” 啪! 瑟兰暴起,狠狠打落奥德兰的双手。 他猩红的双眼狠狠瞪着眼前的青年,如同绝境中的困兽:“你还在这里问什么!有本事去问陈恭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吗?!难道我这种一无所知的人就活该被杀全家吗?为什么要让我留下来!为什么不杀了我!” 看到爷爷动手,瑟兰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去想为陈恭求情,可他没有看过爷爷那般冷酷的一面,爱德华目光冷漠,好像眼前站的不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他想询问陈恭是什么情况,但青年已经微笑着唤出飞剑——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不过,这次的剑锋深入脖颈。 瑟兰没有见过陈恭那副模样,好似所有人在他面前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尘埃,与可以肆意残杀的肉畜,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连他自己都瞬间被染红成了血人。 他想说自己为了这场会见真的很努力,也真的想让爷爷与陈恭互相认识。 他没那么聪明,猜不出其他人心中具体的筹谋算计,但他也不笨,知道爷爷和陈恭的目的没那么单纯,可他不知道,事情为何如此轻而易举的发展到这般不死不休的田地。 “你杀了我吧!现在就杀了我!”瑟兰身体滑落到了地,他捂着脸,发出绝望的悲鸣:“当我求你……” 侍卫出手,一个手刀,精神濒临崩溃边缘的瑟兰就晕了过去。 “大少爷。”侍卫低头道:“老爷的安排是让你收尾后回到家中。” 奥德兰了解得更多,知道得更多,但他仍然无法掺和进去,他想起陈恭在飞船上向外望的那一眼,青年的眼中是无边星海,而他和瑟兰只看着眼前的地图与飞船。 年上者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见过他们未见过的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陈恭或许早就不知道和多少人结交恩仇,可怜他们还拿着所谓稀奇的餐点景观,以求得对方更多的注视与在意。 结果就是,陈恭与父辈们的图谋,他们被一无所知地排除在外。 “咳咳…咳咳咳!”尸堆下又爬出一个老人,他胸口破开一个大洞,显然是命不久矣,看到奥德兰,老人的脸上露出绝望:“哈,哈哈哈,多尔夫,你也来了?” 显然他把奥德兰认成了年轻时期的多尔夫。 奥德兰心念一动,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疯子,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疯子……你也是陈瑾也是,那个疯子就是你们创造出来的!”老人声嘶力竭,带血的手掌狠狠拍打着地面。 他说陈恭是疯子? 奥德兰皱眉:“你为什么这么说?” 受伤的肺叶被牵扯,老人从胸腔中发出嗬嗬的嘶哑笑声:“多尔夫,事到如今你在装什么?” “永恒计划培养出的终极杀戮兵器成功了,你很得意吧?你……” 旁边的侍卫不等他说完,手起刀落,干脆地结束了老人的生命。 ……不对,不对! 听父亲讲述的故事在脑海里萦绕,奥德兰捂着头,从多尔夫的字句中一点点翻找,父亲分明没有提过,他是永恒计划的参加者!……不,正是因为他没有提到过,自己才理所当然的认为,父亲直到最后才清楚整件事的全貌。 多尔夫没有说假话,他只是巧妙地藏起一句真话,从而改变了整件事的含义。 父亲他骗了自己。 奥德兰头晕目眩,而刚才杀了人的侍卫前进一步,神态谦恭,重复着之前的话:“大少爷,收尾工作已经完成,请您回到家中。” 第144章 看着这个刚才就越级自主行动的侍卫,奥德兰反问:“你也知道这些对吗?” 侍卫不承认,也不反驳,维持着自己毫无波动的神色。 “大少爷,请您回去。” 明明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强烈的挫败感却盘踞在奥德兰的脑海中,不甘、困惑,迷茫…他睁开眼,稳定心神,语气恢复到冷酷而强硬:“不,带我去苏家。” 侍卫还想说些什么:“大少爷……” 奥德兰冷冷地和他对视着,半晌,侍卫的头更低,声音变得恭敬几分:“是,我马上派人安排飞船。” 白发青年看向天空,父亲和陈恭所在的飞船早已出发,看不清踪迹,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前去见证这一切。 他握紧拳头,目光坚定。 第125章 苏家的家主上任已久, 是个滑溜溜的墙头草、老狐狸,若是想从他口中得到一句真话,都得是真金白银的兑换, 饶是如此,在生命威胁面前, 他虚伪的假面也被撕裂,露出内里真实的震惊与恐惧。 蓝色冰刃就直勾勾地停在他胸膛前一寸的位置。 “你是……”老人的瞳孔紧缩:“你果然还活着。” 噗哧—— 剑刃毫不客气的往前, 刺破血肉。 “什么果然不果然的。”陈恭掏掏耳朵:“你能猜到你今天就得死吗?” “这样只会让损失最大化。”面色苍白的苏家家主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他颤颤巍巍地伸手, 想要把剑推走:“你也知道…陈瑾他……” “闭嘴。”陈恭目光冷漠:“我来这里不是听你的辩解。” 剧烈的疼痛让老人无法思考, 他看了看周遭已经被多尔夫一众控制的部下,满脸绝望。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了。 商人趋利避害的本性还是让他努力微笑,讨好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青年:“146, 哪怕让我死在这儿,你不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你总得说说你要什么吧?” 他不敢跟对方鱼死网破,也不敢寄希望于自己能够欺瞒过眼前青年,眼前的大杀神不是谁都可以惹的, 若不是当时程家的手段太过阴险,完全限制住了146的战力,他们甚至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对陈瑾下手。 “呵。”陈恭轻笑, 像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若是你能够让我满意, 我不仅会放过苏家, 更会留你一条小命…前提是,你同意我的要求。” 被威胁的苏家家主几乎快把头点成了打点计时器。 同意同意,他当然同意!别说同不同意了, 现在哪有不同意的资本?就是陈恭让他趴地上学狗叫他都只能乖乖汪两声。 陈恭笑得更加开心:“我要你的命。” “什……” 话音未落,那颗睁着眼的头颅就落到了地上,陈恭收回剑锋,随意地甩了甩上方沾着的血。 他回头,正好与着急赶来的青年对视,看着奥德兰的诧异,陈恭眼眸微弯,语气无奈:“你看看,人老了就是好,倒头就能睡。” “得亏我是做慈善的,能送他一场好梦。” 这是奥德兰第一次看到陈恭杀人。 干脆、利落,戏耍人性如同野猫戏耍家鼠。 他想起先前听过的“终极杀戮兵器”评价,眼神不自觉躲闪,一时之间不知怎样面对陈恭。 “你怎么来了?”多尔夫先前一直沉默,直到看到奥德兰移开视线,他才皱着眉头询问:“我不是让人告诉你回家呆着?” “父亲…你们既然选择让我参与进来,我就应该有待到最后的资格。”奥德兰目光坚决,更是握紧了手中佩剑,疑似有侍卫阻拦就要先和他过过招的意思。 多尔夫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看到陈恭在旁边看得饶有兴致,他撇撇嘴,又不动声色的对着青年点点头。 “行吧,想留着就留着吧。” 以为自己会被激烈拒绝的奥德兰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容易就留下来了?? 这样显得他之前的纠结不甘像个笑话好吗?! 满脸都写着迷惑的奥德兰看着陈恭那张笑眯眯的脸,还是什么都没说,老实站在多尔夫身侧,他以为他们下一步又要去干什么的时候,陈恭却悠哉地散起了步。 完全没有刚杀了苏家家主的自觉,陈恭顺手搬来一个凳子,屁股一抬就坐了上去,整个人像一张大饼般瘫在上面,双眼望天。 他在塔洛夫家呆了这么多天,才堪堪真正对那群人出手,而现在,来兜底的多尔夫有了,见证者奥德兰也来了,克里斯家和苏家也清理得差不多了。 “程善啊程善。”陈恭抻出一个懒腰:“看了这么久的戏,竟然现在才出来吗?” “也不知道该夸你冷血还是有耐心,等这两家该死的死到差不多才冒头,怎么,数据武器又重置好了?” 啪的一声,房间内陷入黑暗。 - 我叫146,这是我的主人陈瑾。 在这片宇宙中,陈家的地位堪称顶峰,连带着我一个机器人都跟着享福,成了能被讨好的少爷。 但是…有些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主人,起床了。”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柔和的日光很快洒落,瞬间扑满整个房间,这股温热就连我也感觉到脸颊暖暖的,床上的人影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一头黑色长发在床单上散开,青年双眸微动,却还是闭着不愿张开,他的皮肤很白,眼底却乌黑一片,显然是昨晚又没有遵守医生的的嘱咐,再次熬夜了。 这就是我喜欢赖床的主人。 虽然他贵为陈家家主,但是这样的习惯被人知道的话,在外面的威严都要打个对折吧。 我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主人,起床了。” “您和程家的洽谈会将于一个小时后开始,您如果再不起床,只能饿着肚子开会了。” 一声沉重的叹息发出,声音的起点来自床上。 听到这声叹息,我知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退出房间,静静守在门口。 十分钟后,我的主人准时打开门。 他照旧摸了摸我的头,前往餐厅吃饭。 他今天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吃饭。我想。 主人的胃不好,每天早上只能喝一些清淡的粥,太烫的粥伤胃,太凉的粥也伤胃,他只能喝一碗温度正好的稀粥,还要细嚼慢咽,防止吃的够快造成呕吐反胃。 人类就是这样的麻烦,而他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看着他吃完饭后还要吃的那些彩色小药片,我无数次庆幸自己不过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只需要能源、机器人只需要零件、机器人只需要足够的技术,只要拥有这些,我无所不能,很少有人类比我更厉害,无论是学识还是体能,都无需后天的练习,这些东西生来就在我的身体中,我只需要及时调用,选取我应该进行的动作。 主人进去洽谈的时候也带着我,看着那些人类惊讶的目光,我已经习惯了。 他们眼中的狂热是我不能理解的范畴,但我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机器人了,在这种场合,我顺应着我的主人,摆出他所要求的动作。 冰蓝色的剑刃从我身体中浮现,轻如羽毛的一下触碰,却让地上狂叫的虫族瞬间消失,连一滴血液都没有留下。 他们的脸色又变了,明明还是狂热,有些人的嘴角却抿起来,看着也不如之前高兴。 我不理解,但我可以猜测。 内置的搜索引擎足够快速,完全能查到类似情况,让我对葫芦画瓢的套用。 “心疼自己的虫族” “嫌弃没有流血不够艺术” 最离谱的是“生气被当成虫族斩杀的不是自己”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身为顶级机器人,我当然有自己辨别信息的能力,最下方的一行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忌惮这份力量的强大” 忌惮吗?也正常。 主人说过,我的剑杀生的时候,别人是看不见那些数据流波动的,他们看不见被数据化的血肉,只能看见表面现象,也就是生物的死亡。 那些细小得胜过纳米粒子的数据跳跃在我的剑刃四周,完全看不出它们刚才还是虫族身上的一块块血肉,这些数据会被我放逐……或许在星网,或许在我脑海内部的赛博垃圾箱。 他曾告诉我,人类是很惧怕未知的。 在“知”与“未知”的边缘,他们会很乐意于参一脚,贴着边儿的用新手段获取利益,但一旦超出了这条线,巨大的对未知的恐怖就会让他们心生慌乱。 忌惮是人类情绪的慌乱。 放在平时,主人会告诉我不要做得太明显,只要数据化一部分,伪装成正常的攻击就可以了,但今天,他悄声告诉我不用伪装,可以肆无忌惮的挥剑——我自然是没有意见。 于是在空气中,慌乱的情绪喷薄而出,唯一不受影响的是我和我的主人。 第145章 我听着他们讨论永恒计划的量产,言辞很激烈,像是爆发了什么冲突。 但说实在的,我并不关心这些,我的基础情绪模块并没有做到这里,它只让我表现得像个人,但并不要求我自主学习,身为陈家家主的附属机器,我并不能获取他们太多的谈话内容。 但是主人生气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模样,脖颈被气得发红,咳嗽个不停。 他病弱的身体,连生气都如此费劲儿。 考虑到继续发怒会危及他的生命,这和我的程序相悖,我还是拔出了剑,无数把冰蓝色的剑刃再度浮现,冷冷架在他们的胸前。 “主人。”我面无表情:“要杀掉他们吗?” 在先前那般超出常识的展示下,没人会认为我在开玩笑。 只要主人点头,这些人当场就会死掉,连尸体都不会留。 但出乎意料的。 主人严厉地训斥了我。 顶着那些人各异的目光,主人脸色抱歉,说着好听话,谈笑间又许诺了不少好处,刚才这件事似乎就这样简单地翻了篇,他们笑着应和着,看不出刚才濒临死亡边缘。但我没有看错,他们先前确确实实地是在害怕,现在又确确实实地在笑,那么多张脸,变化的趋势都一样,搞得我心都痒痒的。 人类,拥有情绪的人类,可惜我不是人类。 主人无数次说过庆幸我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后面又反悔说那样也不好。 送走了那些人,主人呼出一口气,像往常一样,他摸了摸我的头,语气温和:“小146,谢谢你今天维护我,虽然我斥责了你,但那并非我的本意。” 他解释着他们死掉了会很难善后,哪怕我再强也无法和整个星际作对,不过他又说我的行为是很好的威慑,这样简单粗暴的动作,估计把那群人吓得够呛。 我睁着眼,安静听他说完。 “主人。”我说:“你不必向我解释那么多。” 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我并不在乎自己刚才被误会,也不知道在大庭广众下被斥责是怎样的羞愧,当然,如果他需要的话,我完全可以表现出羞愤欲死的激烈,这并不难。 主人凝视着我的脸,企图在上面寻找一丝一毫的情绪。 半晌,他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说没关系。 但遗憾的是,这句没关系的意思,我也不明白。 搜索引擎来源那么多,没有一个是来自我自己的。 从那天起,主人看着我发呆的次数更多了。 我只得一遍一遍解释。 永恒计划是我主动参与的,身为一个机器人,被改造并不是什么痛苦。我的身体逐渐改变,一次一次的更换,更精妙的零件与更稀有的能源不断组合,原本少年体型的身体,也变成了同主人一般的青年,仿生人的体型都偏高,站在主人面前,他甚至要微微抬眸看我。 他的眼眸很黑,看人的时候很温和,如果少叹一点气就更好了。 似乎是因为这项计划,多尔夫和主人时常交谈到后半夜,出来的时候,多尔夫神情严肃,而主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见到在外面等候的我,两人又像是变戏法一样换了脸色,多尔夫拽着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来喝一壶,而主人则会笑一笑,说辛苦我等这么久。 我大概能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吵架,但他们不问,我也没说。 我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机器人,这是我的工作。 今天躺在改造台上的时候,我并未失去意识。 多尔夫冲着主人点头,主人又看向我。 他们的眼中似乎充斥着众多杂乱的情绪,明明是在高兴,却还是不安到目光闪烁。 “146,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主人柔声道:“数据化进程已经完成了。” 我感觉很好,和平时一样好。我这么回答着,身体又传来一股奇妙的感觉,隐隐发热,我摊开掌心,冰蓝色的流光把我的小臂融化,可视化的数据飞快跳动,排列组合着形成我新的手臂。 它看起来不像皮肤,我握紧它,感觉和正常手臂没有区别。 但看起来,在他们两个的眼中,我的手臂并没有变化。我如实汇报了这件事,又尝试让全身都进入这种虚幻的数字程度,当我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由数据组成的机器人时,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我似乎能去到世界的任何地方——透过网络,透过数据,甚至一个不够灵敏的电子产品。 多尔夫时不时记录着我说的话,主人在旁边说了什么,他只得咬着牙,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记录本,最后又干脆地撕毁那些纸张。 “恭喜你啊146。”多尔夫脸上笑得开心:“你现在可相当于超级网管了!” 我既能完全进入网络,又能触碰到现实的人,面对他的恭喜,我第一次感到困惑——这困惑并非情感,而是网络搜索引擎找不到案例的迷茫。 我是第一个完成永恒计划的机器人,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我搜索半天无果,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定义:电子幽灵机器人,多尔夫因此而嘲笑我,结果被主人打了头,隔天又被我爆出了他的浏览记录,他气恼地看着我和我的主人,说我们狼狈为奸。 利用这份能力,我开始在网络上探索,既完成主人的任务,也自己去接触,网络所展开的空间远比我想的宽广,不局限于一枚小小的芯片,任何的信息都能够出现在我面前,无所遁形。 我甚至翻到了主人的记录,他跟多尔夫说雨天捡到我,记得更换零件小心一点,别蹭上水。 我把这件事跟主人说,他错愕,显然没想到我把这么久远的事情也翻了出来。 他煮着茶,萦氲的雾气飘满半个房间,那张苍白的脸被掩得朦胧,隔着看我一眼,我已经是青年体型,没办法被他轻易地摸头了,这次,主人只是弯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146,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他声音不大,像一片雪花落在我的耳尖,又柔和地化开。 比冬夜要暖,比雪花要凉。 如同他将熄的那晚。 我不是人,还是低估了人类铤而走险的能力,主人告诉我人类恐惧未知,但他没有说,比恐惧还庞大的是唾手可得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研究逸散的数据,那数据武器甚至不是针对主人,而是对准了我。 他们不需要消灭我,只需要在网络中困住我十分钟。 这十分钟能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主人握着我的芯片,手心很凉,我们身边满是死去的人。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再等一刻,双方的下一波援军就会到来,但我清楚,陈瑾的生命机能已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散,他苍白的脸几乎要与夜色下的雪堆融为一体。 “146,一会儿我会让多尔夫接走你。”主人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氧气:“你要听我的话,不要出来。” “你会死的。” “这具身体早就该死了。” “不。”我否认他,在夜色下,我的双眸闪着蓝色的光:“为什么不像你之前想的那么做呢?” 基因病难以根治,哪怕是陈家的底蕴,也只能缓慢地降低发病频率,陈瑾在清楚自己大限将至的情况下,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干脆地寻找方法,他不会在原地等死,这不是他的风格。 那颗小小的芯片被他握在掌心,他太虚弱了,握得这么近,掌心甚至没有出一点汗,依旧那么冰冷,不像个人类,倒像是和我一样的机器人。 永生计划不过是个幌子,自始至终,陈瑾都想的是自己的病,能用这个幌子骗来其他家族宝贵的资源与技术,再划算不过了。 我本来,就是这个谎言的牺牲品。 “动手吧,主人。”我看着他,一如他平时看我:“把你的心脏更换为我的芯片。” 主人看了我很久,那双比常人更黑的眼眸完完全全映出我的虚拟投影,他就这样看着我,似乎要把我整个机器人都记在脑子里。 许久,他转过头,我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说:“hao——cksdowdlsla!” 未说出口的应允被打得粉碎,对话、标点被冰蓝色的数据流侵蚀,化作灰黑色的粉末而飘散。 陈恭抬起头,看着眼前惊愕到半边脸都化作数据的“主人”,神色恶劣。 “喂,程善,你还真敢答应我啊——” “真把我当傻子?” 第126章 “你们所谓的数据武器…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差劲。”陈恭上前, 一脚把“主人”的头踩到地底。 “你!……”被踩回原本模样的程善想说些什么,但陈恭脚下用力,碾得人甚至无法呼吸, 程善骂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实打实地吃了一口掺着土的雪。 顾名思义, 数据武器便是只针对数据的武器,对正常人类毫无伤害, 就像刚才程善的手段一样,只是根据你的记忆, 把你真实经历过的记忆转化成文字, 在这途中,武器使用者可以涂抹不同的情节以修改你的记忆,用数据对抗数据。 第146章 它不会一开始就展露獠牙,只是顺应着现实的发展, 在最后关头给你当头一棒——如果陈恭真的同意了“主人”的心愿,让对方回应, 那他的坟头草现在就开始长了。 “我等你等那么久,你就搞这种东西?”陈恭转着脚,神色漫不经心:“程博士, 你还真是一点长进没有。” 陈恭顿了顿,语气更加夸张:“你不会是在末日呆傻了吧?怎么?欺负那么多数据有意思?” 脚下的程善不动了,若是陈恭能看到他的表情, 就能看到对方无比惊讶的神色。 “你…你知道?” “呵。”陈恭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吗?剽窃来的源代码很好用吧?” 青年松开脚, 随即用更大的力气踹出, 还没喘上一口气的程善就这样被踹到了对面的墙上,身体活生生撞碎了一面墙。 数据是不会对这样的行为感到疼痛的。陈恭没有融解对方的数据,他只是十分单纯地踹了他一脚。 半晌, 程善才从地上爬起来,全身上下都沾满灰尘。 陈恭上下打量他几眼,笑容依旧:“不错不错,你现在这幅模样可比刚才顺眼多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脸色阴郁的程善上前一步,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愉悦的陈恭。 对方耸肩:“一开始我就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剽窃了永恒计划的源代码用来做局困住我,还知道你的身份,陈风的身份……用本名运行数据武器真的很傲慢啊,程 博士。” 青年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那双暖棕色的眼眸已经完全被冰蓝流光覆盖,呈现出最原始的数据波动,非人的注视紧紧盯住程善,令人毛骨悚然。 在最开始,陈瑾放开了一部分永恒计划的实验许可,这个阶段中,有无数的机器人被投入实验,正确的数据与参数,却没有机器人达到陈恭的地步,甚至没有人能够运用数据……除了程善。 最早和陈恭一同改造,后期又接受了程家的私下实验的机器人。 他也能够运用部分数据的能力,靠着这部分能力,程家在洽谈会上的语气都硬气不少。也正是因为这能力,他才能够用永恒计划的源代码来困住陈恭,暂时切断了陈恭与现实世界的联系。 “怎么样?看我在所谓的快穿世界做任务看得开心吗?”陈恭摸着下巴:“任务者?不完成任务就有惩罚?你是不是平时小说看多了。” 程善一言不发,听到陈恭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他不会想到陈瑾做了什么。 在陈恭戛然而止的记忆中,他同样问出了那个问题。 陈瑾黝黑的瞳眸看了他许久,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 “146,果然我还是瞒不住你。” 青年转头,擦去自己唇边的血迹,他把双手拢起,陈恭的芯片就放在中间,一点寒风都吹不到,但同样的,陈恭失去了视野,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片,偶尔有指缝的光漏出来。 “146,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小王子的故事?” 陈瑾把脸颊贴在手背,他说话的时候,掌心连带着微微震颤。 陈恭还是少年体型的时候,陈家的人都把他当小孩儿,塞糖还是塞玩具都是常态,一开始陈瑾还会管一下,到后面他也加入进来,一天晚上,陈瑾更是把陈恭拉在身旁,说要给他讲睡前故事。 “主人,睡前故事更适合学龄前的人类儿童。” “你还是个没几岁的小机器人呢,不听故事长不高的。” 陈恭扳着张婴儿肥的小脸,完全劝不动自己一时兴起的主人,只能乖乖缩在床上,他的身体小小一团,十分容易就被抱住,像一个软绵抱枕。 青年环抱着怀中少年,他音色温和,如月色倾泻,低低地在房间中回荡,他给陈恭讲小狐狸,讲玫瑰花,讲亿万颗星球上各异的景色。 “当你爱着某颗星球的一朵花,你抬头望去的每颗星球,都会让你感到幸福——因为有一朵你的花在那里。” “主人。”小机器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在星际,哪怕定位一朵花也是十分轻松的事,完全不需要猜测,可以直接确定具体的星球位置。” “……不许说话,听我讲。” “好的。” 陈瑾又道:“……正是因为你为你的玫瑰付出的时间,才让你的玫瑰变得那样重要。” “主人,星际有一套完美的价值衡量法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才决定了商品的价值,不是书中的社会个别劳动时间……” 陈瑾捂住了陈恭的嘴。 如果说陈瑾有一百句温柔的诗和温暖的童话,那陈恭就有八百句抬杠和逻辑上的问题。 陈瑾不得不一边翻着书,一边回答着陈恭的反问。 绵羊在箱子的哪?猴面包树有怎样的枝丫?四十四次日落到底能在哪颗星球看到? 明明外表还是个小孩儿,问的问题却已经开始比大人还要刁钻,陈瑾额头冒汗,最后心虚地略过对方的问题,想要接着往下讲。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今晚都问过几个最后问题了?”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了。”陈恭歪过头:“在一颗光秃秃的星球上,一个玻璃罩真的能保护好一株玫瑰花吗?” 当然不能。 但这事儿不能让陈恭知道。 自觉要维护陈恭一颗童心给他一个完美童年的陈瑾点点头,满脸严肃。 “当然可以!” ——“我记得。” 芯片中的声音道:“你给我讲过四十四遍了。” 作为机器人,陈恭完全知道这本书,如果他愿意,不同国家的不同译本在一秒内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保证比陈瑾的朗读更加具体生动,但他没有那么做,在陈瑾第一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小机器人睁着眼眸,十分认真地听着对方的讲述。 片刻过后,讲故事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受基因病的折磨,陈瑾的睡眠质量很差,每天的疼痛都迫使他天亮才有困意,不知是不是疲于应对陈恭的问题,他今天竟然是先睡着了。 于是,每天晚上,陈瑾都要把陈恭叫过来,一遍一遍、不耐其烦的讲。 陈瑾弯唇。 “我今天要揭露一个残酷的事实。” “在大人的世界中,一个玻璃罩是不能保护好一朵玫瑰花的。” “所以。”他话锋一转:“玻璃罩不能是玻璃罩,玫瑰花不能是玫瑰花。” 青年将合拢的手放在胸前,在陈恭看不到的地方,他眼睫微垂,神情如水般温柔。 他看着双手,透过皮肤看向芯片的位置,矿石材质的芯片停在他掌心,带着硬而有棱角的触感,陈瑾就这样看着,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像是看着自己极为重要的珍宝。 “146,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雪色苍茫,陈瑾的眼中却只有手中小小的一方世界。 “就叫陈恭,恭敬的恭。” “别误会,我不是希望你对人有礼。”青年又笑了一下:“我希望你叫陈恭,但成为那个…对谁都最不恭敬的人。” “多尔夫之前还怪我没给你起名字……以后应该没机会怪我了吧。” “好的,主人。” 陈恭回应着,青年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陈恭敏锐感觉到对方的语速加快了,但就算这样的情况,陈瑾的语气却比平日来得都要鲜活。 “陈恭,陈恭。”他低声念着这个新名字,在舌尖滚了又滚,倏地沉默下来。 陈恭感觉空气中有血腥味四溢,那气味太过厚重,周遭清冽的风雪气息都遮掩不住,他刚开口询问,就被陈瑾的手捂得更紧,相接触的皮肤热得发烫。 “小陈恭。”陈瑾的声音低了些:“哪怕这算不上好事。” “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吧,用自己的感受…去丈量这个真正的世界。” “至于保护——那是大人该做的事。” 陈恭摸上胸口,那里倏地发烫,又黏又腻的液体似乎从那里流淌而出,淹没了他整具身体。 砰砰。砰砰。 不再是冰冷的芯片与虚无的数据流,陌生的搏动在他的胸腔里震颤,令人迷失的情绪像烟花一般在胸腔炸开,又烫又冰,他忽然听见血液奔涌的潮声,像是春汛冲开冰封的河道,那些被数据格式化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如初雪落在睫毛上的重量,如青年眼泪的滚烫。 ——那是一颗真正的心脏。 眼泪混着血液,滚落到陈瑾的掌心,落到那张乌黑的芯片。 他摇晃着身体,看着已经沉睡的陈恭,开始安静地等待着多尔夫的到来。 哪怕是给多尔夫的源代码中,也被他动过手脚,他留下了陈恭记忆的锚点,无论多少次,多少回,只要陈恭还是陈恭,当他看到那个不可变动的锚点的一刻开始,他就会想起一切。 第147章 他能找到回家的路。 他能回家。 男人摸着空荡的胸口,露出一个苍白到极点的笑容。 第127章 【您好, 欢迎来到系统空间。】 无感情的系统音响起。 【这是您的系统146,您需要……】 在听到146三个数字的刹那,无数记忆悄然回笼, 站在原地的青年低下头,掌心完全贴合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一颗他人的心脏,是陌生的温热, 片刻,他扬起头, 那双暖棕色的眼眸弯着, 露出一个散漫的笑意。 【好啊,我做任务就是了。】 陈瑾已经知道了程善的安排,但他放任了。 他选择将计就计,依旧让陈恭来到这个虚假数据构成的世界中。 青年会在不同的世界中穿梭轮回, 他会在所谓的无限流世界磨炼自己的武力,他会在所谓的he任务组中收获别人的真心, 他会在一次又一次与正常人类接触的过程中……找到真正的自己。 ——这才是陈瑾的目的。 这并不简单,在任务世界中,陈恭甚至要主动忽视那些bug, 如只有在最开始出现过的道具,如尚且不完善的系统空间,再或者是程善数据武器运用不熟导致的角色入侵, 到最后一个世界, 程善更是把自己的意识投入一部分, 科学家“程善”寻求未果,变成了个喜怒不定的疯子,但陈瑾安排的陈风也进入了任务世界中, 哪怕他不清楚寻找的对象是谁,只知道他有一个任务。 但这或许也是陈瑾计划的一部分。 人类和机器人的界限究竟在哪? 在拥有一颗人类的心脏后,陈恭无数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有想过或许是人的情感更加丰富充沛,机器人的行为模式更加刻板直接,但在某一刻,某一瞬间,这颗新来的人类心脏在持续不断地发出抗议,绕过他理性计算过的最优路径,奔向了背道而驰的另一条路。 一次任务后,陈恭突然意识到真正的区别或许不在于情感的丰瘠。 探索真正的本质,寻找生物的差别,那是科学家该解决的事,而陈恭只是一个机器人,他只是随着安排而探索,随着主人的任务而向前…直到这颗心脏的降临,这颗心脏中蔓延着膨胀的情感,而情感的真正力量在于它的不可控性——这颗心脏正在让他失控。 失控得让他会在夜晚眺望星空,无数阵风从他耳后吹拂而过,他睁开眼,眼前是漫无边际的星河。星光洒落在他冰冷的机械躯体上,却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开始思考,那些闪烁的星辰是否也在注视着像他这样的存在——一个拥有人类心脏的机器人,一个在理性与感性之间挣扎的异类。 但正是这样的“失控”才对。 正因为会思考,正因为会失控,正因为他现在正坐在山顶吹晚风,无数无数堆叠在一切的情绪和感受,才让他更加接近人类。 陈恭真正站起身,真正开始凝视头顶无垠的星群——即使那是数据流下伪造的群星,他依旧用满眼的专注探寻。 【当他凝视星空的时候,会因为某一朵玫瑰的存在而感到幸福,在漫天星星之上,有他的一朵花呢。】 青年眨眼,星光的闪烁停留在他双眸。 那里有一颗曾属于他的星球。 而现在,他快要回家了。 心脏中传来的温暖是如此热烈——这是独属于陈恭而非146的真实。 - 程善穷途末路。 他满脸不甘:“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成功但我不能?!” “明明我们都是机器人!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陈恭打开怀里的木盒,那乌黑的芯片已经被他放了回去,此时躺在木盒上,看起来就像一片被烧黑的炭,他来到程善面前,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程善看着这枚芯片,满脸费解,他看得出这东西是芯片,但不清楚陈恭拿它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程善,你猜猜这是什么?” “?”程善狐疑地观察着这颗芯片,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答案。 “这是我的核心芯片——毁掉了它,我就会死。” 陈恭话音未落,手中的芯片就被程善夺去,那材质薄如蝉翼,轻轻一折就断开了,程善双眼通红,看上去只是孤注一掷,折断了芯片就算了,还把那芯片用力踩压,直至地上只留一滩黑色粉末。 做完这一切的程善却比陈恭更像个受害人,他愣愣地看着面目全非的芯片,又看着一边毫发无损的陈恭,发疯般地大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陈恭啊陈恭…你还是真是有本事,能让那家伙都放弃计划帮你!” 他自然不会相信陈恭,若是芯片真是他的生门,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拿了出来,但他没想到,陈瑾竟然真的把心脏换给了陈恭! 永恒计划的“永恒”,真的在陈恭身上实现了! 程善眼中不甘心的意味更浓,他伸手,还想去触碰陈恭的胸膛,似乎想要确认那颗心脏是否真的在他的身体里跳动。但后者的速度更快,程善的指尖还未触及,陈恭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闪现在三米之外。他的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表情,只是目光冷得像冰。 “程善,你可知错?”陈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程善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笑得一脸挑衅:“什么错?难道是我害死了陈瑾那个短命鬼——”他的话还未说完,空气中骤然响起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凌厉的剑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间,直逼程善的面门。陈恭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剑身泛着冷冽的寒光,仿佛能割裂空气。程善瞳孔一缩,身体迅速后仰,剑锋几乎贴着他的鼻尖划过,带起几缕被削断的发丝。 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陈恭的攻势越发迅猛,剑锋挥动间,都能看到黑蓝交错的数据流,这些数据不断地在程善面前爆炸,人类的皮肤被戳破,露出里面的蓝色数据,一个一个数字飞快跳动着,好像流淌的血液。 “这么不甘心?”程善又一次险之又险地躲过剑刃,嘴上更加恶劣:“早这么有本事的话,陈瑾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陈恭停下动作,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同类。 “被我说得气急败坏了?”程善的眼睛也已经变为机器人的蓝,他看着陈恭收剑,不动声色地捂住自己正在流血的小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数据正在缓慢溃散,这样下去,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握剑的青年摇头,却高高地把剑举过头顶。 他悬着剑,没动。 “程善,我同情你。” “哈、哈哈——”程善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你现在又发什么疯。” “没有人为你付出过时间。” “你没有驯服过别人,也没有被别人驯服……你所追求的东西,正是你一直以来不屑的那部分。” 总有人对“爱”不屑,似乎万物都能排在“爱”的前面。 但廉价的不是爱,是人才对。 而机器人甚至连这份廉价的爱都掏不出来。 陈恭站在程善面前,感受到自己和同类那份真切的不同时,他才意识到,在自己眼中,对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不过是空洞的幻影,没有家,没有归属,甚至连恨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这样的生命漫长而无意义,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走得再远,也找不到终点。 他已经不是一个机器人了,那颗心脏还在他胸腔中有力跳动。 有人告诉过他爱是什么,有人告诉他恨是什么。 有人给予他漫长的生命,有人给予他所谓的家。 这一锚点将他的生命牢牢固定在“自由”之上,他可以去任何地方,用任何时间寻找答案。 “程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这个了。”说罢,陈恭手中的剑刃缓缓凝聚,大量的数据在剑身旁发生小爆炸,溅出一个又一个的数字火花,周遭的场景在快步褪色,失去的色彩都重新化为数据,凝聚在那把冰蓝色的长剑之上,剑锋直指云霄,带着能砍断山河的力势。 随着陈恭这看似轻飘飘的动作,那巨剑被陈恭毫不费力地砍下,剑锋划破空气,带起一阵刺耳的嗡鸣声,仿佛连空间都被撕裂开来。巨剑落下的瞬间,天地仿佛静止了一瞬,紧接着,一股磅礴的能量从剑锋迸发,如同狂潮般席卷四周。 陈恭赠与自己同族的礼物,是一场利落的消亡。 程善的身影在剑光中逐渐模糊,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为无数细小的数据碎片,他努力向前伸手,像是无声地祈求着什么东西。 “如果……”程善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到:“……就好了。” 庞大的数据如水波一般,在整片空间内微微摇晃,片刻后,这片空间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地上的芯片粉末仍然存在。 第148章 它焦黑地摊在地上,像骨头被燃尽留下的余烬。 陈恭捧起粉末,轻轻吹了一口气,四散的粉末如同没有绒毛的蒲公英种子,漫无目的地飘向这片赛博河流的每个角落。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四周汇聚,那些数据流凝于陈恭的指尖,片刻间,刺目的光芒绽放,这光芒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直至最后占据了整片空间。 嗡—— 如同电视丧失信号的嗡鸣,陈恭站在现实世界,看着在场的人从怔愣中苏醒,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刚才突然又散去的黑暗,在他们的视角中,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多尔夫回神,他看向陈恭,走到他身前。 那双凌厉的眼眸不再紧绷,而是散发着一股轻松的释然。 他扔下手杖,拥抱了自己的挚友。 多尔夫能抱到陈恭的身体,也能听到陈瑾的心跳,老人的眼眶已然发红,他的手微微颤抖,生怕他人看到自己眼角流下的泪水。 “陈恭。”他道:“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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