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得其宜》


 第1章

    [gl百合] 《各得其宜作者：夜酒未苏【完结】
    简介：
    姜琼雅原本只想在老家小县城钓个贵人，当个局长退休算了，谁知道钓到了一个大贵人。叶擎也没想到在花溪县这个小地方遇到姜琼雅，弄得自己头疼不已。两人谁都没有认真想过这段关系还有未来，但在分分合合中发现工作上离不开对方，生活中也离不开对方了。
    一点点职场，主要还是为恋爱叙事。
    主角：姜琼雅，叶擎
    一句话简介：小县城公务员钓到大佬的故事
    立意：长久吸引人的永远是独立自强的品格以及能奉献也能收获的能力
    第1章
    上午7:50，手机闹钟准时响起来，姜琼雅轻叹一口气，狠狠点在“停止”键上。8:30上班，但她似乎并不着急，在床上磨蹭了两三分钟才起床。父母已经出去上班了，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饭。上厕所、刷牙，然后一口气喝下600ml的温水，最后她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吃早餐。姜家的早餐和流食没有什么区别，清淡至极，但姜琼雅很喜欢，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在单位食堂吃饭的原因。早饭过后，她又重新洗漱了一次，此时时间已经是8:23，姜琼雅换上昨天晚上挑好的小香风针织套装，快速踩进长筒靴，匆匆套上长款厚羽绒服，胡乱梳一下长发，然后拎起包出门了。不化妆，是对这b工作最大的尊重。
    姜琼雅的住处离单位只有两个路口，走路10分钟就到，姜父为了女儿上班方便特意买的，虽然是二手房，但里面都重新装修过了，房主名字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姜父姜母都在体制内单位上班，老两口虽然50多岁只混了个科长，但日子还算顺遂，积攒了一辈子的钱，此时不用在女儿身上要留到什么时候呢。都说上班如上坟，姜琼雅也不例外，每天早上都闷闷不乐，即使她已经上岸了公务员。她今年28岁，上班三年，之前在南方某省985院校读完本科，又出国留学两年，硕士毕业后在首都某互联网大厂工作一年，当牛做马累死累活差点得抑郁症，然后毅然决然裸辞，在家gap一年。受社会就业环境影响，工作越来越不好找了，以为看透生活本质的姜琼雅考了老家花溪县政府办公室的公务员，没想到一次成功，把父母高兴坏了，鞍前马后伺候她，这不，现在还给承包一日三餐呢。
    姜琼雅懒，但没那么懒，她被父母从小保护到大，很相信付出获得回报那一套，从小到大她十分刻苦努力学习，学历给予了她回报。但是工作似乎不是这样的，血淋淋的现实击碎了她的幻想，越能干、干得越多，手头的活就会越多，晋升评比却不一定有你，哎，不想了，越想越不开心。快到单位了，姜琼雅整理下面部表情，快过年了，见人笑一笑，希望明年好一点。
    果不其然，电梯前已经站了起码20个人，在这些单位上班，有来的特别早的，比如姜父姜母这种，有来的不早的，比如现在站在这里的大部分人，已经快9:00了。新工作比互联网公司好的一点就是不用打卡，因为有的会议八九点就开，有的工作需要去乡镇，没有必要再来单位一趟，也就不用打卡，毕竟，工作干不完大家是走不了的，晚上加班到凌晨那些又怎么算呢？
    “卢主任早。”
    “哦，小姜，你早啊。”
    “陈主任早。”
    对方点点头。
    这两位领导不是自己单位的，他们是县委部门的人，业务往来总会互相认识。姜琼雅向附近的熟人一一打招呼，然后松口气，真麻烦，这大楼上的人早晚全都认识了，那到时候光打招呼不得累死。为了节约办公空间，县委县政府搬过一次家，现在都在这栋机关大楼上，大家在一起乘电梯，一起到餐厅吃饭，低头不见抬头见。因为单位性质，经常能碰到县领导，不过领导们对迟到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把活干好别给他们耽误事就行，而且一查起来，大家都准备了八百个理由，弄得心累，不如就当看不见。
    “叮”，电梯到了10楼，姜琼雅和其余两个人一起下了电梯，他们分别是会议科的李梦然和财务科的徐之圆，大家年龄相仿，相视一笑打过招呼后回到自己的科室。每个科室的办公室也都小得可怜，有的科室纸质档案资料多的，进门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进门后，早早送孩子上学的梁科长已经坐在桌子前，热水已经烧上，但地面看起来不像是打扫了的样子。另外两位同事还没到。姜琼雅把羽绒服和包挂起来，电脑开机，然后开始打扫卫生。梁宇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问：“今天要检查卫生吗？”
    姜琼雅笑了：“不是，就只是打扫一下。”
    “哦，一星期一次还不行？”
    姜琼雅又笑了，她就喜欢梁哥这一点，梁哥是教她摸鱼技巧的大师傅。梁哥的名言数不胜数，什么“流水的领导铁打的科员”“工作分轻重缓急、重点次重点，得会干”，不过这人也是真的有两把刷子，一眼就能抓住问题关键，重要工作从来没给落下过，科室荣誉也争取了不少，真正贯彻落实了自己的座右铭。
    姜琼雅扫完地另一个同事就来了，他进门后先假装不经意看看姜琼雅，然后不自然地坐下，有意无意看向姜这边。姜琼雅暗地里翻个白眼，真讨厌，科室里的混子白帆，就喜欢推诿不干活，关键是还暗恋自己，不仅上班时间言语骚扰自己，下班后也非要缠着送自己回家，还经常发一些莫名其妙的微信，烦都烦死了。姜琼雅从来不回复他工作之外的信息，多聊一秒都怕染上细菌，但毕竟是同事嘛，也不能弄得太僵，不理他就好。另一位同事王旗波一上午都没来，可能是分管副主任安排他出外勤了。不忙的时候，几人干一会儿活就聊一会儿天，还是很其乐融融的。
    姜琼雅像往常一样打开文档，先研究了一下今年的考核标准，然后逐一销号，把没完成的抓紧时间完成。自己主要是负责写科室材料这部分，上级和本级县委部门要求报的台账、表格、材料都报的差不多了，再往上推介两篇经验材料，争取多加点分。本来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但今天有点不一样，姜琼雅关上电脑就看到分管副主任陈成罗那张讨厌的嘴脸在门口，他径直打开门进来，走到姜琼雅桌前说：“琼雅，出来一下。”顺便环顾一圈，看看有没有早退的。
    “哦，好的主任。”姜琼雅跟着他到了办公室。
    “坐。”
    姜琼雅坐下。
    “琼雅，你也知道，你是我这边的得力干将，同事也夸领导也夸，都抢着要你。”
    那可不是，自己刚来的时候傻乎乎的，给多少工作干多少，比在互联网公司工作还累，写不完的材料，开不完的会，周末从来没有双休。本来没想干得多突出，但奈何同事们比自己还要会隐藏，自己随便干干反而成了先进典型，被好几个大领导夸材料写得有灵气。现在想想，姜琼雅真想给自己几巴掌，就是放不下羞耻心和自尊心，你说你写得漏洞百出不就好了，谁爱写谁来写，行了，到现在都脱不了身。后来她想明白了，请了几次病假，慢慢活也分出去了一些，没有当初那么累了。
    “我跟李主任据理力争了一个多月，但是没办法，现在政策研究室太缺人了，严义那边死活不松口，气得我跟他吵了好几次。”
    严义是政策研究室的分管副主任，和陈成罗一样都是正科。姜琼雅有点明白过味儿来了，心中警铃大作：“主任，我资质不行，干不了研究室那些活。”
    “干你是肯定干得了，关键是你去了之后就没自己的时间了，整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你也看到了，他们研究室的人整天在这里，12点之前不吃饭，晚上11点之前不下班，这都还算好的。你还怎么休息，怎么谈恋爱，是不是？你想这样吗？”
    “那您替我去和李主任说说？缺人的话从其他单位借调不行？我们科室也缺人啊，年底考核了，大家忙得焦头烂额。”
    陈成罗叹口气，无奈地说：“我说，我说不管用啊。李主任还说我心眼小，不舍得放人，应该以大局为重，研究室是咱们政府办公室的核心，什么科室停摆了它都不能停摆。这样吧，你自己去和李主任说，李主任肯定尊重当事人的意愿，谁都逼不了你。你可想清楚，真去了就把你当牲口使，过年你也别想放假了。”
    哦，这老登不愿意得罪自己的领导李主任，又不愿意放走自己手下的人，让自己去拒绝，脸皮真厚。他说得对，自己去了研究室可真就没有休息时间了，24小时连轴转，但如果对李主任亲口说出来，以后提拔可就……摸鱼是摸鱼，但活也没少干，一辈子科员太亏了，自己总要比那些混子强吧。
    “主任，我先想想怎么和李主任说。”
    “好，你尽快说哈。”
    第2章
    食堂，是机关大楼的情报流转处。临近年关，干部调□□起云涌，在这里能获得一手消息。即使不喜欢食堂的饭，姜琼雅也坚持在这几天来食堂吃饭，和同事们紧紧挨在一起八卦。白帆这个猥琐男在姜琼雅下楼吃饭的一瞬间就跟上来，看来打算和她坐在一起。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的姜琼雅更加恶心，她故意到女孩子们聚集的地方坐下，不给他可乘之机。如果自己去了政策研究室，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拜托这个猥琐男。

 第2章

    “哎，你们听说了吗？于县长要走了。”
    “啊？他才来了几年啊就走，去哪儿？”
    “听说去市里一个市直部门当副局长。”
    “哦，也挺好，走这条路至少不累了。我听说他之前分管过一段时间安全生产，每天都提心吊胆，好像还因为心脏不好进医院了。”
    “难怪他有段时间没来，原来是住院养病。”
    “还有那谁，刘县长也要走。”
    “怎么走这么多？那常委又空出一个位子。”
    姜琼雅问：“刘县长走了，谁来？”因为刘县长是她们科室负责的业务的分管县长，她比较关心谁来，要给谁写材料。
    “不知道，管她是谁，肯定是个女的。”当然，刘县长是县委常委、副县长，女性，固定比例中的那个性别，这个位置一定会留给一个女领导。
    徐之圆说：“正好，我听说尹姐要生了，生完就不回来了。”尹玲玲是刘县长的秘书，马上生二胎，徐之圆和她一个楼层办公，消息肯定灵通，看来尹姐要去其他部门了。也好，还有什么部门比两办和组织部累呢，脱离苦海是好事，只不过没有当秘书那么滋润了。
    下午，姜琼雅心事重重，中午和家里说了换科室的事情之后，姜父姜母劝自己去研究室，虽然累几年，但提拔快一些。这边陈成罗一直来催促姜琼雅，烦得她都没办法好好干活。
    陈成罗走后，白帆问：“琼雅，你要走？”。
    姜琼雅不想搭理他，转头问梁宇：“梁哥，你说这件事怎么办？”梁宇放下手里的活，坐到姜琼雅旁边的沙发上，说：“老陈说的，你也不能全听，还得看你自己想要什么。我们科室虽然不算太累，但领导也看不太见是真的。”
    梁宇作为科长都不怕自己走，那姜琼雅也没什么好说的。
    “别走啊，琼雅，研究室多累，你在这多好，我们都不舍得你走。”
    姜琼雅听到白帆的声音有些想吐，大哥我们都在帮你分担活好嘛，你个废物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知道吗？
    她想了想，快下班的时候去找了陈成罗。“什么？！”陈声音大得楼道里都听得清清楚楚，“不是，你是不是不懂我的意思啊。”
    “我懂，主任，我是想自己还年轻，可以去锻炼一下，以后总归要走的，我不可能在政府办待一辈子。”
    “你年纪不小了，你去研究室受得了？我这是为你好，你还不领情。”
    姜琼雅：……
    陈成罗又劝姜琼雅回去想清楚，但严义等不了了，他也把姜琼雅叫过去，只不过，这次政府办的一把手李应杰主任也在。李主任表情一直很严肃，他就是这样的人，两人本来以为要费一点时间，没想到姜琼雅答应了。但是，她说：“陈主任那边好像……”
    李主任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回去吧，明天交接下工作，后天去研究室上班。”
    李主任如何和陈成罗说的不得而知，总之第二天陈成罗接受了这个结果，但是对姜琼雅阴阳怪气：“人家琼雅要追求自己的前途去了，去吧去吧，我们这个考核的节骨眼儿也不重要，去吧。”
    姜琼雅笑笑，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陈成罗这个小心眼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呢。
    研究室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在这里，你不是一直干活，但一直都在待命，而且只干急活。难怪研究室的同事们平时都面色青白，明显一副睡眠不足、营养不良的样子。领导突然要开会，马上从家里回来写；上级突然要调度，连夜给领导写，然后大早上请示，再改再写再改；领导要去其他地区交流经验，花钱雇人做精美ppt，修改100遍材料。即使没事，也必须待在办公室，随时待命，晚上11点回家。如果有工作，那就不一定到几点了。快一个月了，姜琼雅憔悴了不少，梁宇他们那边也忙起来了，有时候遇到陈成罗，陈还要以开玩笑的口吻讽刺一番。
    终于，事情出现了转机，换届差不多完成了。政府办调整不大，提拔了两个副科，调走了一个副主任，来了一个新的副主任。县领导那边调整就比较大了，接替刘县长的副县长也到了，叫叶擎，原来刘县长分管的领域多，叶县长来了之后重新调整分工，她分管文教卫，多好的活啊。而且，她缺个秘书。
    一般来说，秘书都是从研究室里选出来的，姜琼雅环顾办公室，除了自己，还有一个30岁的姐姐，这姐姐偷偷对姜琼雅说自己在备孕，不打算跟着领导东奔西走，还要喝酒应酬，把这个机会给姜琼雅。姜琼雅偷偷问，干秘书累不累？姐姐说，这个得看领导，有的领导要求严，或者喜欢让你干私活，比如接送孩子什么的，就很累，有的领导标准低，就不累。姜琼雅点点头，找徐之圆，问：“给我打听打听新来的叶县长呗。”
    “干嘛？你要当秘书？那你可有福了，我昨天听我们办公室的罗主任说，叶县长家里很有背景，听说还是首都的。她才33，就当上了副县级干部，没点本事现在谁还敢这样提拔？”
    “具体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
    徐之圆不知道，看来花溪县本身知道的人就不多，这位叶县长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呢，透露家世只透露一半。
    姜琼雅拍拍她的肩膀：“谢了啊。”她回家和父母商量了一下，决定主动找严义和李应杰，万一他们从外面调人来顶替呢？自己要先人一步提出来。至于喝酒应酬……姜父传授了一套逃酒秘诀。
    姜琼雅顺理成章成为叶县长的秘书，李主任给了她叶县长的联系方式，姜琼雅给她发了短信，但对面回复得很简洁：“好。”
    这就没了？叶县长不提和自己见一面，安排下工作？那她应该干什么？姜琼雅又发了一次短信，叶擎没回，加微信，没通过。姜琼雅心里一突，有没有可能，这位心里已经有中意的秘书人选了？啊自己好像小丑。
    这天早上，姜琼雅起得很早，穿着黑色针织连衣裙，在胸口别了只向日葵胸针，长发难得卷了造型，知性和活泼两种气质交织，站在7楼叶擎办公室门口等叶擎。她拿不准叶擎需不需要自己这个秘书，没好意思到秘书办公室等。
    8:11，“叮”，电梯到了，皮鞋落地的声音响起，一个看起来三十岁的女人出现在走廊。她一头半长的头发，穿着白色休闲西装，身材偏瘦，平底鞋，个子很高，不戴眼镜，手腕上有一只表，手里拎着公文包。可能因为瘦，脸上骨骼感很强，五官立体，有种肃杀之气，冷淡的表情中似乎还有种漫不经心的不屑。姜琼雅楞了一瞬，她应该就是叶县长，很漂亮，很有气势，但和自己以往见过的女领导很不一样，是因为她是高干家庭出身，所以天生带着疏离感和压迫感？
    叶擎也在打量她，姜琼雅开口：“叶县长？”
    “你是？”
    “我是您的秘书，姜琼雅，小姜。”
    管你有没有内定人选，现在我就要这么说。
    “哦。”叶擎点点头，打开办公室的门，说：“进来吧。”
    第3章
    “喝茶吗？”叶擎没让姜琼雅替她烧水，她拿出两个茶杯放了一只在姜琼雅面前。姜琼雅不喜欢喝茶，但她还是说好，领导未必想要听自己的喜好。
    “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叶擎的声音也像她的长相，有些冷。
    看到你还不回，昨晚不会喝多了吧。
    “我初来乍到，有几个老朋友来替我接风，忘记回复你了，不好意思。”
    靠，果然。
    “没关系，您肯定很忙。我本来就是服务您的，一切要以您的工作和行程为主，您不用在意我。这几天没有秘书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安排我就好。”
    叶擎洗茶杯的手一顿，似笑非笑看了姜琼雅一眼，可能是没想到长相清纯的小姑娘说出这么谄媚恶心的话吧。
    姜琼雅脸上有些发红，急忙岔开话题：“叶县长，您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叶擎笑笑：“不着急，你得让我歇会儿吧，昨天去好几个地方调研，跑了一天。”
    “哦哦对，工作要劳逸结合。”
    姜琼雅偷偷观察叶擎的办公室，叶擎刚来，办公用具还不齐全。一张办公桌，一小组沙发，一个接待客人的小茶几，上面摆放着茶具和养生壶，一个书柜，里面已经摆满了书，她匆匆一瞥，看到里面都是些理论书籍，这个人有点无趣哦。因为规定，县领导的办公室简约得很，有的还不如社区书记的办公室，这里连盆绿植都没有。
    叶擎给她倒了一杯水，姜琼雅慌忙用手接住：“叶县长，我一会儿给您打扫一下办公室，您还需要什么办公用品，我去给您支。”
    “好。”
    “您喜欢花吗？花溪县可是以花卉苗木出名的，如果您不过敏，我可以给您放几盆花溪县特色花卉。”
    叶擎喝一口茶：“你是本地人？”

 第3章

    傲慢，姜琼雅下结论，这个叶擎经常不正面回答小秘书的问题，不知道她面对县长和书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对，我老家就是花溪玉木街道的，正好回来建设家乡。如果您要出去玩，我可以给您当导游呢，花溪漂亮的地方特别多。”
    叶擎笑笑：“对，到时候也要麻烦你引路。你给我讲讲你们花溪每个乡镇的特色吧。”
    什么特色，吃的，玩的？那我就随便说了。“源溪街道是花溪人口最多的街道，其次是玉木街道，这两个街道在市中心，还有两个街道城西街道、樟木街道在差不多郊区的位置了，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还有7个镇。樟木街道有全省最大的苗木交易市场，槿明镇鸭子最好吃，因为这个镇在吴河旁边，对了，吴河在我们县入海，这是在全省排名第4长的河……”姜琼雅滔滔不绝，叶擎盯着她，时不时给她添水。
    “叶县长，我自己来吧。”
    叶擎没有把壶给她，她突然问：“你们这里有多少化工厂？”
    “这个，我也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我知道全县有4个工业园，里面有一多半都是化工企业，说实话，对花溪县环境破坏很大，工业园附近的村都搬了，上去几年有一些村民流鼻血，得癌症，差点出舆情。”
    “哎，花溪县这么好听的名字，本来应该是像花园一样的地方，谁知道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要发展化工业。”姜琼雅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话，马上捂住嘴巴，赶紧找补：“其实也理解，有水，靠海，有很多化工业需要的资源。不过如果能转型就好了，呵呵，呵呵。”
    叶擎笑笑。
    眼看时间要到10:00，姜琼雅渐渐有些坐不住了，茶水喝多了，她想去卫生间，都怪叶擎一直给她加水。
    “叶县长，我去下卫生间。”
    叶擎终于露出了见面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快去吧。”
    从卫生间出来，姜琼雅站在叶擎办公室门口：“县长，那我先把东西搬到隔壁了。”
    “好，你忙吧，有事我会叫你。”
    秘书科喜气洋洋，大家原来都在楼上研究室，现在在秘书科，老熟人了。几位大哥帮姜琼雅把桌子收拾好，然后开始交换新领导的信息。
    “咚”，微信提示音传来，姜琼雅打开发现是叶擎，她终于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然后单刀直入发了一条“过来一下”。
    姜琼雅敲敲门，叶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问：“你会开车吗？”
    “会，但是没怎么开过。”她住的离单位太近，根本不需要开车，偶尔下雨才会开。
    副县长们是不给配公车的，但是会有专门的司机，所以他们出门在外都是公家的司机开私家的车。叶擎这么问是要……
    “司机媳妇儿生小孩，请了一周的假。”
    “哦，那我来开？”姜琼雅有些不确定，自己的驾驶技术到底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我怕给您开坏了，我开车技术一般。”
    “没关系，实在不行我自己开。”
    姜琼雅站在黑色奥迪a6前，看着挂着京a的牌子，有些犹豫。叶擎走过来问：“怎么了，真不能开？”
    姜琼雅心说完了，她肯定觉得我很笨。
    “我不会开手动档的。”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几秒，叶擎点点头：“那我来开，你跟我去认一下小区门。”于是姜琼雅心安理得坐在副驾驶，很快两人就到了县领导住的临时小区，这是给外地领导准备的，每人大约80平，没有高层，没有电梯，但是小区绿化不错。a区9号楼2单元302，上一个住在这里的刘县长已经把东西搬走了，叶擎带姜琼雅打开门进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后，姜琼雅问要不要买一点生活用品，叶擎表示不用，会有人来收拾，姜琼雅也就没有多问。
    很快，姜琼雅就再次来到了这个小区。一连三四天，姜琼雅陪着叶擎到教育局、文旅局、卫健局相关部门调研，晚上难免要吃饭，这天周五，叶擎喝了一点酒，叫了代驾。姜琼雅送她回小区的时候，叶擎的身体重量越来越倾向她，姜琼雅叫了一声“叶县长”，叶擎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从姜琼雅身上挪开，然后说：“你不用进去了，给我打开门就行。”
    不过姜琼雅没能开门，因为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个人明显是在等叶擎，她眼含幽怨地看着叶擎，然后马上把目光转向姜琼雅，这下神情更加委屈，好像把丈夫和小三捉奸在床的妻子。
    “叶擎~”
    姜琼雅看不到叶擎的脸，但听声音就知道绝对不怎么好看：“你是聪明人，非要犯这种糊涂吗？”
    好尴尬，姜琼雅马上说：“叶县长，那我先回去了，钥匙给您。”
    “你回去吧，通知罗助理明天替我去开会。”
    “好的。”
    姜琼雅下楼时，余光看到那个女人扑到叶擎怀里，还作势要索吻，但被对方冷淡地推开了。哇哦，好大的瓜，叶县长原来是……
    第4章
    第二天，姜琼雅正常上班。她现在都不敢睡懒觉了，但也不用太早，因为叶擎如果没有很急的工作，也不会早起。
    姜琼雅坐在办公室里戳弄桌上的小仙人掌，猜想叶擎会是什么态度，会因为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而把自己换掉吗？还是威胁自己不许说出去？她昨天苦恼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有告诉爸妈这个八卦，毕竟叶擎本人没有承认，或许只是那个女人单相思呢，不能造谣传谣。一上午，工作照常。叶擎让姜琼雅通知几位局长来座谈，打印了几份资料，其余的没什么。叶擎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仿佛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姜琼雅的幻觉。
    下午上班，叶擎叫姜琼雅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小姜，我认为你这几天干得挺好的，你自己怎么想的，要继续做秘书吗？如果你觉得适应不了这个工作节奏，我可以和领导提，没关系，这些调整都很正常，你不需要有心理压力。”
    姜琼雅盯着叶擎看了一会儿，说：“还好，其实比我想象中轻松一点。”
    “哦？那就好。我看你今天上午有点心不在焉，还以为你昨天被吓到了。”
    终于来了。
    “叶县长，我虽然出生在小县城，但是见过一些市面的，这种事情我见多了，我没有那种偏见。”
    叶擎仿佛来了点兴趣：“你见多了？”
    “我在南方某个著名的‘天腐之国’上大学，然后又出国去了某个著名的‘腐国’读研究生。”
    叶擎显然平时不太接触这些词汇，沉默了几秒，但还是点点头：“那你回去工作吧。”
    姜琼雅没想到这样就结束了，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叶擎一眼，发现叶擎也在目不转睛地看她，姜琼雅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挂起笑容关上了门。
    姜琼雅有些后悔自己对叶擎说的这些话，因为叶擎显然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叶擎摸清情况、工作步入正轨之后开始频繁开会，今天一个调度会，明天一个座谈会，还有上级会议汇报发言，她要连夜通知相关单位，审核把关材料，经常忙到12点多。工作倒好说，姜琼雅无非就是抱怨抱怨，没个休息时间，但是努力两三年，走了就好，去别的单位逍遥快活，估计这位叶县长也不会在花溪县待很久。况且姜琼雅确实干得不错，写的材料有逻辑有亮点，叶擎要的东西她一点就通，叶擎突袭式提问也难不倒她，对此叶擎还是很满意的。但是，让姜琼雅苦恼的是叶擎接送女朋友的要求，她竟然让姜琼雅开私车去接别人，然后送到她的宿舍，第二天再把人送走，有的时候还要把人送到机场，甚至短短数月就有两三个不同的女生。姜琼雅虽说接受能力还可以，但这也是让她大开眼界。有一次，姜琼雅开车去送其中一个女生坐高铁，顺路把叶擎送到单位，快到单位时，姜琼雅把车减速，叶擎要下车了，然后她就从后视镜看到那个女人依依不舍地拉住叶擎，似乎要挽留她。叶擎弯下腰俯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人咯咯笑起来，但还是没撒手，姜琼雅能感觉到叶擎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但还是耐心和女人说了几句，然后下了车。
    接下来连续两个星期，姜琼雅都没有再看见叶擎和任何女性往来，她的小车也闲置下来，再也拿不到油费补贴了，呜呜，这对姜琼雅来说还是一笔令人心情愉悦的收入。
    “中医药文化寻根探源那个活动怎么样了？”叶擎坐在茶桌里面，作势替卫健局的张局长续茶，张局长连忙拦住，接过小壶先替叶擎续一杯，然后依次给文旅局胡局长倒茶，越过人民医院高院长接水壶的手，也给他和姜琼雅倒了一杯。叶擎让姜琼雅坐得远，倒茶十分不方便。
    “方案已经出来了，正在准备招商，到时候展厅一层全留给药商，再留几个中医看诊摊位。”
    “正好趁这个活动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找人来接收至臻宿舍片区。”
    胡局长说：“我听说孙县长也在找投资商，就选中了至臻这块地。”

 第4章

    叶擎笑笑：“这不是还没招来。”
    胡局长附和道：“啊，对对，看看谁出钱多点儿，主要是能把空地用起来，至臻毁约不在那里建宿舍之后，一直闲置下来，老是这么空着怪浪费的。”
    权势真是好东西啊，姜琼雅听着叶擎松弛又具有侵略性的话，看她姿态闲适，手放在茶杯旁边等待张局长给倒水，觉得叶擎有些神秘疏远，和平时自己见过的又不一样。姜琼雅默默喝口茶，孙县长是常务副县长，和叶擎一样是常委，她想和孙县长争至臻宿舍片区？叶擎的办事风格很冲啊，可能跟从小家里资源给得多有关系。不过，那块地那么荒凉，有什么可开发的，还能开发起来嘛。
    喝完茶，吃完晚饭，姜琼雅跟着叶擎的车回家，司机师傅已经回来上班了。一般的饭局，叶擎是不喝酒的，姜琼雅自然也就不用喝酒，叶擎第一次带她来吃饭，桌上有人不敢劝叶擎的酒，就来劝姜琼雅的，姜琼雅还没开口，就听到叶擎说了一句“小姜也不喝”，于是喝酒这件事再无下文。
    叶擎小区近些，先送她回去，到了之后叶擎对姜琼雅说：“你上来帮我拿个东西，明天带到办公室，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姜琼雅跟她上楼，站在门口不动了。
    叶擎好笑：“进来啊。”
    “哦，好的。”她主要是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叶擎把一个文件袋给她：“里面的东西你不能看。”
    “哎呀，县长，我知道的，我是那种没有职业操守的人吗？”本来不稀罕看你的东西的，姜琼雅心里想。
    叶擎笑了：“开玩笑的，坐下歇会儿。”
    姜琼雅：……你自己觉得好笑吗？
    “不了吧，师傅还在楼下等着。”
    “还有一样东西没拿。”
    “什么？”
    “我的猫，它正在卫生间猫砂盆里上厕所。明天我一整天不回家，需要有人喂它。”
    姜琼雅：……
    “我那天看到你在单位楼下喂猫，你应该对猫毛不过敏吧。”
    “不过敏。”叶擎还是这样，自说自话，自作决定。
    “我可以过来喂它，这样猫猫比较熟悉环境，不会应激什么的。”
    “我不太习惯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让人进来。”
    姜琼雅在心里呵呵，真的吗？
    两人相顾无言，姜琼雅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叶擎的宿舍很干净，沙发和茶几、餐桌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没有一点生活痕迹。叶擎似乎心情不错，看姜琼雅偷偷打量客厅，就继续开玩笑：“怎么？找我生活作风问题的证据啊。”
    姜琼雅马上否认：“没有没有。”
    “前几次是我考虑不周，不应该让那些女人随意出入，还让你帮忙接送，有的人一给甜头就想要更多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对吧。”
    姜琼雅扯扯嘴角。
    “你不认同？不用这么紧绷，我不是那种难缠的领导。”
    “听起来像是在物化女性。”
    叶擎竟然点起一根烟：“我只是在资源交换，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性向，男的也是一样的待遇。”
    那你就是个普通人渣喽。
    “她们是您的女朋友吗？还是……”
    叶擎笑笑
    “哇哦。”渣，渣女。
    面对叶擎的注视，姜琼雅突然福至心灵，叶擎这种道德底线不太高的人，会不会……叶擎在对面嗤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下手。”听起来像是自己多高贵，普通人可配不上她。
    姜琼雅也笑笑：“我可不敢这么自恋。”
    叶擎挪开烟，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第5章
    姜琼雅从小品学兼优，长得清纯靓丽，是老师同学眼中的乖乖女。这么多年，她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一面，人生轨迹也是干净清楚，没有让人窥探的欲望。不过这样正好是太太的最合适人选，入职之后追求者不少，但姜琼雅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一直没找到合眼缘的。姜琼雅虽然不急于成家，但架不住周围人的怂恿，去相亲看看，也一定是坏事啊。
    “周末开完会带猫去宠物医院看看，这几天总是拉肚子，顺便洗个澡。”
    “我听说猫猫拉肚子是不能洗澡的，会受凉。”
    “是吗？那行吧，先看病。”
    你会不会养猫啊，养不了就别养。
    “县长，我这周末想请个假。”
    叶擎抬头：“干什么去？会出市吗？一天内能赶回来吗？”
    “嗯……主要是我今年28了，比较着急找对象，我周末要去相亲。”
    哦，叶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个比较重要，你去吧，猫我自己带着去看病。”
    姜琼雅高兴地说：“谢谢县长！”她走到门口又被叶擎叫住。“小姜，你还没说你相亲对象什么样呢，我帮你把把关，对了你以前谈过几段？”
    姜琼雅努力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要抽搐，面对叶擎八卦的神情，她说：“我了解的也不多，家里给安排的，回来再跟您汇报哈，拜拜县长。”你是我闺蜜吗？问得这么仔细。
    相亲对象还不错，外貌过关、谈吐可以，家庭成长环境也比较单纯，父母都在银行工作，姜琼雅不讨厌他，两人试着交往了一周，就是出去吃吃饭、看个电影。叶擎也说到做到，小材料需要晚上加班写的，她就让姜琼雅走，说明天开会她自己发挥就好，不需要讲话稿和汇报稿了，必须要写的，等她约会结束再回来写。工作量比较大的时候，叶擎甚至会先定好框架，然后再给姜琼雅。这样的领导，姜琼雅都有点舍不得了，以后叶擎高升了可怎么办。
    中医药文化寻根探源活动要举办了，作为分管副县长，叶擎当天要现场剪彩，宣告成立中医药文化研究中心，然后讲几句话。姜琼雅看着站在台上的叶擎出神，她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是她和相亲对象第四次见面，对方试着要牵手，姜琼雅条件反射抽回手，讪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对方也非常有礼貌地道歉，没有再触碰姜琼雅。然后今天，对方也不问候早安了，微信消息也不像之前那样多，推脱说自己在忙，姜琼雅知道，对方家里托关系找的那个建筑公司的工作哪有什么可忙的。
    姜琼雅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台上结束后她慌忙起身接住叶擎手里的话筒和材料，然后跟着叶擎，在胡局长和张局长的环绕下围着摊位看了一圈。今天来的人挺多，坐诊的医生摊位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周边礼品区也是人满为患，姜琼雅叹口气，她本来还想领个中药香囊的，看样子是拿不到了。
    “注意下会场的安全，安全出入口都打开，不要发生踩踏事故。”
    会场在中医院的展厅，用的是张局长的地方，对方连连答应，安排下去让再多加点人巡查。
    下午叶擎还有会，姜琼雅跟着她先走了。
    “上午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家，先把小姜送回家。”下车时，司机说东西在后备箱，让姜琼雅拿走，姜琼雅明白这是活动的产品，叶擎和司机肯定也有。她看了一眼包装，是针灸仪和各种膏方产品，挺好的，至少还有药膳可以吃。
    叶擎转头说：“你看起来有点失望啊。”
    “我想要那个香囊来着，结果没有。”
    叶擎开玩笑：“白拿还这么多要求，毛病。”
    姜琼雅吐吐舌头：“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这些，就需要华而不实的好看香囊。我上去啦，谢谢县长，谢谢李老师。”姜琼雅目送叶擎的车消失在拐角，然后拖着沉重的礼盒上去，把东西交给乐呵呵的父母。
    下午开完会，叶擎又不见了，姜琼雅乐得自在，在办公室和同样留守的余县长秘书聊了会天，很快他也被余县长叫走了，现在秘书科只剩姜琼雅一个人看家。她突然想起来，点开微信看了看相亲对象的朋友圈，今天上午刚发了一条：“来银行蹭茶歇了，嘿嘿。”。放茶歇的桌子对面坐着一个女生，穿着银行职业装，正在玩手机，挺可爱的。
    “在忙吗？”
    对方迟迟没回。
    “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1分钟后，对方电话打过来，被姜琼雅挂断，再打，再挂断。
    接着，一大段一大段的微信消息发过来，无非就是什么自己工作有点忙，没有及时联系姜琼雅很抱歉，今天晚上要约出来见面聊聊消除误会，他给姜琼雅准备了礼物之类的。
    姜琼雅没理他，她打开抖音，虽然从来不玩这个，但她发现这玩意当作定位器真的很好用。果然，她在通讯录好友发的视频里发现了这个傻x，怼着脸拍那个小姑娘，小姑娘表情羞涩，似乎不喜欢这样但没有明确拒绝。再翻他的主页，相亲对象的猥琐程度超乎姜琼雅想象，难怪他第一次见面要问姜琼雅喜不喜欢玩抖音。
    “人模狗样的傻x，还挺会装。”

 第5章

    突然，叶擎的微信消息弹出来：“过来一下，我要出去趟。”
    叶擎回来了？
    “县长，我先锁下门，稍等。”
    “你一个人在办公室？”
    “对。”
    “那你先别动。”
    什么意思？
    等了几分钟，叶擎那边没有动静，姜琼雅打开手机滑动几下屏幕，真的刷到了那个女生的账号，确认是她之后，点进去一看，哇，小妹妹脾气原来这么火爆的，经常发些打抱不平的言论，还喜欢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不知道她知道撩她的男的那么恶心会是什么反应。姜琼雅登录淘宝买的账号，把猥琐男的账号和主页截图发给这个女生，然后快速退出去。
    门被打开，叶擎走进来：“呦，刷抖音呢。”她扔给姜琼雅一个沙包一样的东西，姜琼雅一看，顿觉受宠若惊：“县长，是中药香囊！”
    “我知道，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挺受欢迎。”
    “谢谢县长，圆了我的梦。”
    “你的梦想就是拿到这个香囊啊，真没出息。”
    “不一样，这可是县长亲自给我要的。”
    “那是，看你多大的面子。对了，我要出去哈。”
    “那我给李老师打电话，让他到楼下接我们。”
    “不用，我有点私事，你不用去。”
    姜琼雅看着叶擎。
    “那个，我回家一趟，你给我填个请假报告单，就说我出去招商了。我跟县长和书记也是这么说的，别露馅了。”
    “哦……好。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最多两三天吧，很快。”也对，要过年了，叶擎可能想提前回家看看吧。
    姜琼雅难得放假，早上8:00起床，慢悠悠登上账号，看到小姑娘的消息狂轰滥炸，“你是谁？”“你为什么有他的账号？”“这是真的吗？他真的脚踏好几只船？”“这个渣男，我本来打算和他结婚的，算我瞎了眼。”“真恶心，我今早偷看了他的手机，他还拍了睡过的女生照片，真恶心！”最后是“谢谢”。
    “他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工作也是照常上，该勾搭女孩还是继续勾搭。真该让他单位的人看看这人是什么德性。”姜琼雅发完这个消息就满意地退出去，然后起床洗漱、吃早饭，准备摸一天鱼。
    “喵呜。”叶擎的猫在姜琼雅脚下蹭来蹭去，她打开猫罐头倒在盘子里，看着猫猫狼吞虎咽，叶擎甚至都不给它买零食吃，真可怜。
    姜琼雅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已经快要10点了，她找到纪委的齐常委的微信，点开她的微信朋友圈，看到每天都在转发通报，今天调查了谁谁谁，昨天谁谁谁主动接受调查之类的，年底了，纪委监委也要冲业绩的。看看，有教育系统的、医疗系统的，果然，也有建筑行业的。消息再往前，就是齐常委发的孩子留学的问题，好像拿不定去哪个国家学什么专业。姜琼雅向这位齐常委发了个消息：“常委，打扰啦，我在朋友圈看到您发的消息，因为我出去留学过，可以给您推荐一个靠谱的留学咨询机构。”
    过了一会儿，对方回复：“琼雅，谢谢，我已经选了一家，孩子已经在上语言课了。”
    “对了，你能不能给我推荐个联系寄宿家庭的机构？我总觉得现在这个不靠谱，找的这些家庭人都太多太杂了。”
    “好呀，我稍后就把我当时找的那个中介机构推送给您，不一定非要选这个，但是您可以再咨询一下，多了解点肯定更好。”
    “谢谢啦，琼雅。[握手][抱拳]”
    “年底了，你们的工作也挺忙哈。”
    “对啊，这段时间压力最大。”当然了，你们不知道从那么多举报信里选谁比较好。
    “我看新闻，爆出来好几个学校建筑质量不过关，发生安全事故了。”
    “是啊，咱们全市也在排查这个，哎，特别是涉及学生，真让人揪心。”
    “就是，这些建筑商也真是黑心，为了赚钱连人命都不顾了，这个行业这种情况肯定还有不少。”
    适时结束聊天，人家该去忙工作了，这样就可以了，希望银行的那个小妹妹不要让自己失望。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浪说不定就打在哪里了，到时候整个行业都战战兢兢，这时候收到举报信就惨了，就算最后不会有实质性伤害但也会受点教训。
    第6章
    叶擎回来了，她看起来胖了点，但只是相较于之前，面对姜琼雅一闪而过的惊讶神色，叶擎低头看了看自己，明白过来：“这几天吃得有点儿油腻。”她也反过来打量了姜琼雅一眼，嗯，还是非常苗条，特别是腰，好像两只手就掐得过来，不过再胖点会更健康。姜琼雅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工作能力也很强，不知道以后谁这么有福气会娶她回去。
    “哎，小姜，相亲怎么样了？”
    “呃，不怎么样，黄了。”
    “怎么？”
    “对方同时和好几个女孩儿谈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人谁啊，我帮你去讲道理，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别的不说，他还浪费咱们时间了呢。”
    “不用啦县长，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你这么好说话怎么行，他都欺负你了。对了，他没占你便宜吧？”叶擎大有一副要帮姜琼雅报仇的架势。
    “没有，哦，不对，第一次见面他说要给我看手相，摸我手来着！”气死了，想想真的好气。
    “你傻乎乎的，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这还是我的错了呗，都怪这个世界上食肉动物太多，总想着那种事。”说完还乜了叶擎一眼。叶擎当作没听出来。
    “其实，我对待感情真诚，说明我这个人人品好嘛。这和我工作能力无关，我也不傻，我工作其实还可以吧？”
    叶擎被她逗笑了，点点头：“非常好。”“对了，那材料你继续写吧，这几天累死我了，秘书也不好干啊。”
    姜琼雅：……你知道就好。
    下午，姜琼雅给叶擎领了几本刊物读本，理论学习中心组上要用，她敲敲叶擎办公室的门，看到住建局的黄局长也在。
    “县长，这几本书给您放在这里，我先出去了。”
    “你等等，黄局长，你继续说。”
    “哦，就是那个小孩嘛，被人举报了，生活作风有问题，今年建筑行业被纪委盯上了，偏偏往枪口上撞。要我说现在的孩子真是胆子大，不过幸亏没结婚，不然那女孩就有的后悔了。小姜，你们谈恋爱结婚的，可要看仔细了，哎，现在的孩子，说不清楚。”
    叶擎看了姜琼雅一眼，问：“谁举报的。”
    “一个小姑娘，匿名举报，开始只有个电话，否则我们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黄局长扬扬下巴，“其实差不多就行了。”
    没错，查不出来，多半是不愿意查。
    “那男的家里没去找？”
    “怎么没去，大闹了一场，不过他们集团纪委也是没办法，之前这人就有骚扰女同志的前科，这次放任不管纪委那边交代不过去了，总要找出几个来，是吧，哈哈，哈哈。”
    叶擎挥挥手，让姜琼雅出去了，过了没一会儿，叶擎又让她进去，黄局长已经离开了。
    “你打的电话？”
    “没，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给纪委打电话，我又不是不知道查得出来。”
    叶擎冷笑：“那还挺巧的。”
    姜琼雅笑笑：“我只是碰巧找到了其他‘受害者’，这件事跟我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叶擎脸色舒缓了很多：“我本来还想帮你问问，看来是用不到我了。”
    姜琼雅也开玩笑：“您不是还说要帮我，结果刚刚那么凶，跟拷问犯人一样。”
    “我这不是怕你用了笨办法嘛，别再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不笨，还挺狠的，叶擎原本以为姜琼雅让家里人去找找场子也就算了，没想到做到这种程度，真是看不出来，姜琼雅外表一个文弱小美女，但野心勃勃，很多时候看上去天真无邪，有时候甚至有些傻傻的，但其实挺聪明。
    “县长，您该不会是为了我的事特意找黄局长过来吧。”
    叶擎乜了她一眼：“你想的挺美的。”
    叶擎当然不是为了这个，她想要开发至臻宿舍片区，这块地目前还没拍挂，虽然孙县长也在争取这块地，但叶擎似乎志在必得，现在先了解下情况，和黄局长打声招呼，以后土地确权也快些。最后这块地花落谁家，现在就可以知道。
    晚上，叶擎主动邀请县长和书记吃晚饭，还叫了余县长和赵县长。因为人不多，几位秘书也就一起坐下吃了。叶擎很少在这种场合喝酒，但今天她“有求于人”，多少要喝一点。开场后，服务员给每个人倒酒，到姜琼雅时，叶擎挥挥手：“不用给她倒，她要开车。”
    赵县长说：“倒上，倒上，一会儿给你们找代驾。”
    一般这种情况，秘书是要帮领导挡一下酒的，不过叶擎还是坚持：“别让小姜喝了，人家一个小姑娘，还没结婚呢，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几位领导也就没再勉强姜琼雅。

 第6章

    叶擎给书记和县长分别布菜，但神情自然，并不会让人觉得谄媚。说来奇怪，这两位明明知道叶擎的家庭背景，但除了开会，几乎很少主动找叶擎谈话，好像根本不在意她似的。姜琼雅不禁佩服，心想，不愧是领导，如果是她，她早就凑上去占便宜了，这不得让她多拉几个项目。
    县长杨波开口：“叶县长，来花溪还习惯吧？花溪气候应该比首都好一些，冬天没那么冷。”
    叶擎点点头：“花溪很漂亮，我很早就听说过这个地方，全国有名的园林县，在这儿工作也是心旷神怡啊。”
    “你要是有空，真应该四处转转，花溪天然生长的一草一木都很漂亮，省了我们搞绿化的钱了哈哈哈。每年农历三月，我们还有花艺大赛，好多外地人来哩。”
    书记李增善这时也说：“我们花卉品牌跟很多高端品牌有合作，比如那些化妆品什么的，我不大懂这个，但是听说都是大牌，都在首都设总部的。叶县长你们女同志应该明白，利润高得很。就是我们这上游不好干，这么好的原材料，结果只能赚那么一丁点儿钱。”
    书记和县长在花溪多年，说起话来总是“我们花溪”如何如何，虽然他们不是花溪县的人，但这么多年，对花溪县的感情也是很深厚的，而且，估计没有人比他俩更希望花溪赶紧发展起来，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喝酒间隙，杨波一直给叶擎夹菜，还殷勤地介绍花溪特色菜。原来面对权势，县长也免不了要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叶擎笑了，看来书记县长还是想用她这边的资源的。她说：“我早就忍不住逛了好几遍，难怪这些厂家愿意选花溪投资，环境也好，花卉林木资源也丰富。不过冬天呢，确实有些地方光秃秃的，不太好看。我那天经过城北，看到至臻宿舍片区挂起围挡来了，听说拆了，准备挂牌？”
    县长和书记不着痕迹交换一个眼神，杨波说：“啊，那个地方啊，去年就准备挂牌了，但是和附近村的土地权属一直没弄清楚，这不趁着巡查，今年12月才弄明白。”
    “那正好，我有个朋友是做机械制造生意的，我可以跟他介绍一下，到咱们花溪来投资，筑床机、起苗机这种都有生产线，正好也和花溪苗木产业契合，地点就选在至臻宿舍片区？”
    杨波看起来有些心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直接答应：“那太好了，哪天来我们这考察考察，有不少地方都等着开发，这么大的企业，街道和乡镇肯定都抢着要。”
    叶擎听了，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但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哦？您和书记最近常出差，是不是找到什么好项目了？”
    杨波也不再绕圈子：“不算什么好项目，还是化工企业，不过是省里那位推荐的，税肯定没得说，就是……哎，说实话，我们也难啊。”李增善点了一支烟，苦笑一下。
    叶擎点点头，没说话，晚饭结束后，姜琼雅一起坐叶擎的车回去。李师傅是在的，姜琼雅不需要开车。到了小区，姜琼雅把叶擎搀扶进去，其实叶擎没喝醉，但她兴致不怎么高，她招呼姜琼雅给自己倒杯水。
    第7章
    叶擎喝一口水，严肃地叫住正要往外走的姜琼雅：“小姜。”
    姜琼雅一顿，心想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县长？”
    “给我倒杯蜂蜜水，这个不好喝。”
    姜琼雅去厨房找到蜂蜜，然后兑进温水里搅拌开，叶擎接过抿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不动了。
    “县长，您去洗漱然后休息吧，今天挺累的。”她也要回家了。
    “哎。”叶擎叹口气。
    姜琼雅有些讶异，但叶擎这么刻意地叹气想忽视都不行：“县长，有什么烦心事？因为至臻？这块地不行咱就换个地方呗，现在这种经济环境，还有推出去的项目？”
    叶擎睁开眼睛，眼里是狡黠的亮光：“是也不是。”
    姜琼雅没说话，她不明白这其中的内里。
    “我最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越是不可能得到的，我就越想要试试。”叶擎看着姜琼雅说，“怎么办，我这人看到好东西就挪不开眼，总是想变成自己的。”
    有些人是这样的，特别是在这个系统内的女领导，姜琼雅见过不少，大部分风格都雷厉风行，什么都想争第一，不然怎么在男人堆里立足呢。她笑笑：“人之常情嘛。但是今天您别想这些了，先好好休息吧。”
    马上要过春节了，机关大楼上也难掩过节的喜悦气氛，姜琼雅刚陪叶擎开完教育系统校园安全工作会议，昨晚准备情况汇报到凌晨1点，发给叶擎人家根本不回复，早睡了，今天本来以为要休息了，结果叶擎却说“下午陪我去省里一趟”。姜琼雅只好打起精神，准备整理一下至臻宿舍片区的相关材料，再带上叶擎那家机械制造厂材料，但叶擎说：“没必要带这些。”姜琼雅正好回家休息，下午出发。
    下午，叶擎的车开进省委省政府大院，两人在会客厅等了十几分钟，省长穆志东进来了，挺热情，和叶擎握了握手，示意两人坐下。
    “叶县长，久仰久仰，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您看起来气色也不错。我爸来之前还跟我提起您，说您工作有方法、格局大，让我多学习。”
    穆志东挺高兴，但是语气很平稳：“我来江安省快四年了，说实话，压力很大。每天战战兢兢，就怕哪项工作做不好，经济发展不好，把江安这么好的底子浪费了，到时候人民群众得指着鼻子骂我。”
    “您年轻的时候都能带领贫困县脱贫，现在肯定更没问题，只要手下有得力干将，把您的指示落实下去，还怕工作做不好？”
    穆志东顿了一下，点点头：“拨烦之才一人难求啊，现在实干能干会干的人毕竟少了，再插进来一些浑水摸鱼的人，那这个工作就不好干了。”
    见面五分钟，场面稍微有些冷却，姜琼雅说：“省长，叶县长，我先去对接下其他工作，您有事叫我。”
    叶擎点点头，穆志东看了姜琼雅一眼，就挪开目光。
    姜琼雅在小会客室等人，分管教育的凌省长秘书一会儿过来，她真的需要对接工作。一般来说，叶擎是没办法这么顺利见到穆志东的，可见她家中背景的确深厚。可穆志东态度不冷不淡，有些想要亲近又像是有些忌讳，真奇怪。
    傍晚，叶擎没有留下，带着姜琼雅回到花溪。
    在车上时，姜琼雅偷偷看了一眼叶擎的脸色，被叶擎敏锐捕捉到了。“怎么？”
    姜琼雅开玩笑：“省长留您吃饭不坚决，我看您是不是生气了。如果生气了，今天可要让李老师送您去吃您最爱吃的海鲜，消消气。”
    叶擎也没忍住笑了：“人家穆省长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我要是因为这个生气，那你倒霉跟错了领导，气量这么小。对了，你一会儿陪我去吃点得了。”
    车后座的东西换了一批，司机先带着回家了。叶擎和姜琼雅点了外卖，在叶擎的宿舍吃。姜琼雅帮叶擎打开锡纸包装，一件一件摆好，喊正在换台的叶擎来吃饭。
    叶擎把遥控器扔给她：“小姜，你平时都看什么？”
    姜琼雅点开某热门综艺节目，两人津津有味看起来。
    “我以为您要看新闻。”
    叶擎换了身家居服：“我又不是机器人，整天就只有工作吗？”
    姜琼雅心想，但是您也没有家庭。
    “哎，你要是想换衣服可以去我卧室找一件，都是干净的，穿正装吃饭多别扭。”
    “不用了吧。”
    “客气什么。”
    姜琼雅见叶擎语气自然，难得这么平易近人，况且自己这件衣服吃饭的确不方便，就暂借了叶擎的家居服。家居服一换，气氛更加轻松。叶擎掏出打火机，刚要点上烟，就看到姜琼雅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怎么？不能抽烟？”
    “不要抽吧，不好闻。”
    “好吧。”叶擎从善如流把烟和火放起来。
    叶擎还有一点好，她很有松弛感，工作中游刃有余、雷厉风行，而工作之外又让人感觉亲切。
    “县长，至臻那块地那么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我现在觉得穆得到这块地更好。”
    哦，呵呵，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还对建化工厂嗤之以鼻，现在又不在乎花溪的生态了？但姜琼雅不能这么说，她说：“县长，我不懂。花溪已经有很多化工厂了，海洋化工厂也有几家，即使再来一家也只能增加一点点税收，还会对本地企业造成冲击，肯定比不上您推荐的机械制造厂。”
    叶擎擦擦手，说：“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办法，不管化工厂来不来，都很好。”
    都很好？穆志东许给叶擎好处了，是什么？
    姜琼雅这几天忙得很，卫健局呈报的争取三甲医院的方案修改了无数次，还是不行，而且医院里的医护像农民工一样催欠款催到了国家督察平台，被省里作为今年一项重点督察工作，可医院又没钱，她心里也有些急躁。不过还有两三天就要过春节放假了，叶擎年三十早上回，所以姜琼雅那天其实也可以准点下班休息，这些工作留到年后再说。

 第7章

    这天在电梯里，姜琼雅遇到了许久未见的陈成罗，陈成罗对姜琼雅笑着说：“小姜，来我办公室一下，之前还有个工作没交接明白。”姜琼雅虽然有些疑惑，什么工作一个多月了还没交接明白？但当着电梯里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拒绝，于是跟着陈成罗上了10楼。
    “陈主任，是什么工作？”
    “啊，就是那个，你再帮帮忙，我们想往上推荐一篇经验材料，争取得到省领导的批示。”
    第8章
    姜琼雅心里一阵厌恶，面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可是叶县长分管的这些领域的省领导都和您负责的这块儿不相关啊，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陈成罗笑了：“不是，不是让你去对接省领导，我是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写一下经验材料？大家一起写。你看材料这块全指着你了，原来科室里就你写得最好，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梁宇和白帆指望不上，我承担考核重任压力太大了。”
    姜琼雅点点头：“得抓紧时间培养个能写的呀，不然做了那么多工作别人不知道怎么办。”
    陈成罗顿了一下，很快恢复笑嘻嘻的神情：“琼雅，你看，咱们之前在一起共事这么长时间，不说领导和下属，朋友总算吧，朋友之间帮帮忙也不行？”
    姜琼雅心说这什么人啊，狗皮膏药似的，赖上脱不开身了。“陈主任，不好意思啊，我那边最近工作太多了，顾不上。”
    陈成罗锲而不舍：“那三十那天行不行？年后一上班我们就要去省里了，不提前准备好可不行。我听说了，三十叶县长早早回家，你不是没什么事情，来我们这边帮帮忙，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来，我跟你说，我们这么写……”
    陈成罗自顾自说着自己构思的材料框架，把姜琼雅都气笑了，真没见过这么恶心人的，自己都不在这里干了还给自己安排活。她直接站起来往外走：“陈主任，不好意思啊，这个忙帮不了，我确实还有很多自己的工作没干完。”
    陈成罗在背后嘟囔：“好好好，不用你了。”
    一大早的真晦气，姜琼雅从卫生间出来后坐在桌子前按揉太阳穴，难怪心里这么烦躁，原来是大姨妈到访。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开始打电话催张局长报方案。和张局长的电话刚挂断，就收到了办公室主任李应杰的电话。
    “小姜，你过来一下。”
    姜琼雅走进李应杰办公室，看到陈成罗也在，心里咯噔一下。
    李应杰态度不算好：“小姜，办公室是一个整体，一项工作获得了荣誉，那就是办公室全体人员获得了荣誉。你原来就在这个科室，陈主任还是你的老领导，很多业务上的东西你都清楚，协调下时间，大家一起完成，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饭。”
    姜琼雅知道这个时候再拒绝就不太好了，但是看着陈成罗小人嘴脸，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冒上来。“李主任，我最近确实工作太多，没办法兼顾啊。”
    李主任脸色也不好看了：“行吧，成罗你都看见了，你也不要再跟我诉苦，赶紧找人干活是正事。”
    姜琼雅回到秘书科，看到叶擎面色冷漠地走进办公室，姜琼雅叫她都没反应，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见势不妙，不打算去触叶擎的霉头，刚要闪身进门，就听见叶擎叫了她一声，姜琼雅只好小心翼翼进去。
    “卫健局的方案还没报上来？这么一个东西都催不上来？”
    人家是局长，我催人家能听我的吗？姜琼瑶只好陪笑：“今天上午刚问了进度，再改个床位数就交过来。”
    “哦。”叶擎低头看文件了，许久才出声，“你先回去吧。”
    姜琼雅刚走，叶擎就接了一个电话。
    “哎，什么时候走？我去接你？”
    对面是叶擎的好友李钦迟，叶擎回答：“要走你走，我还要上班。”
    “呦，怎么了叶大小姐，谁惹你了，说话吃枪子儿一样。”
    “有话快说，我还有工作。”
    对面并不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说：“跟你说个好消息，穆那边有松动，他女婿刚打电话问我你的具体地址。”
    叶擎知道，化工厂的董事就是穆志东的女婿，他在省里挑了几个离省会比较远，也不那么出名的县建厂，稍微遮掩下。
    “他要见我？什么时候，过年在京的时候？我可不一定有空。”
    “他现在就在湖市，到花溪也就半小时吧。”
    “那让他过来呗，我们晚上聚一下。”如果他带来的是好消息的话
    下午临近下班，姜琼瑶把方案放在叶擎桌子上，叶擎笑着说了句：“真笨，现在才弄出来？”
    姜琼瑶也笑着说：“您应该在张局长刚刚还没走的时候说，跟我说有什么用？”
    “嘿，你这丫头脾气挺暴躁啊。”
    姜琼瑶打开门，看到走廊里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四处张望，她确定不是领导后走上前去问：“您好，找哪位？”
    “我找叶擎，叶县长。”
    “您是？”
    “我，我是企业的，都和叶县长说好了，她让我过来的。”
    “我是叶县长的秘书，没听说您有预约，您先在秘书科等一会儿，我帮您看看叶县长在不在。”
    “美女，我已经和叶县长说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能不能直接跟我说她在哪个办公室，我过去找她。”
    “这个可能不太方便，您稍等一会儿嘛，我给您看看叶县长在不在办公室。”
    话音刚落，叶擎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叶擎语气挺冲地对姜琼雅说：“小姜，在外面吵什么呢，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还不快点让姚总进来。”
    姜琼雅挺尴尬，你又没提前跟我说，我哪知道你想不想见这个人，拿秘书当出气筒的屑领导。
    “姚总，不好意思，您快请进。”
    姜琼雅一肚子气等到下班，感觉肚子更疼了。叶擎叫她一起去吃饭，姜琼雅说自己不舒服推掉了，叶擎还打趣：“说你一句还不得了了？”姜琼雅没心思也没力气理她。叶擎看姜琼雅爱搭不理的样子，把姜琼雅单独拉到一边：“你怎么回事？”
    姜琼雅摇摇头：“没事。”
    姨妈第一天，姜琼雅还是面色红润的样子，只不过上了一天班，精神有点蔫蔫的，叶擎不知道内情，以为姜琼雅因为下午训斥她的事情还在和自己置气，也有些不高兴：“你是不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
    姜琼雅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擎，干嘛，叶擎难道也在姨妈期？脾气这么不好，说话这么难听。前段时间叶擎待她一直很好，从没真正红过脸，现在看来领导就是领导，根本做不了朋友，我真傻，自以为和领导关系很亲近了。姜琼雅嘴唇嗫喏了几下，控制住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县长，我是真的不舒服。”
    叶擎盯着她看了几秒，好像也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是吗？那快回去休息吧。”
    姜琼雅回家后越想越气，气愤之下还有一层没想明白的东西，比生气还要生气，即使父母和她一起把领导都骂了一顿，但这种情绪还是没缓解，导致她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上班，姜琼雅在电梯里又碰到了陈成罗，电梯门还没关，李应杰也进来了。
    第9章
    姜琼雅对李应杰和陈成罗一一打了招呼，李应杰冷淡地点下头，陈成罗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曾经的直属领导告状告到单位领导面前，做到这份上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小姜，服务领导得机灵点，脾气这么犟可不好。”
    姜琼雅无语，陈成罗可不可以放过自己？非要在李应杰和其他乘坐电梯的人面前说这些吗？因为姨妈第二天而面色惨白的姜琼雅笑着点点头，“对，我年轻，还有很多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陈成罗再说什么姜琼雅就记不清了，就在电梯马上要达到7楼的时候，她眼前一黑，然后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时，姜琼雅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旁边是党建办新来的小妹妹，名字好像叫黄乐乐，估计被领导安排来看着自己。
    “琼雅姐，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姜琼雅摇摇头。
    黄乐乐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你晕倒在电梯里，把领导都吓死了。不过你放心，医生说你应该只是过度劳累，多休息几天就好。”
    哦，原来是晕倒了，姜琼雅并不惊讶，她姨妈第二天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如果恰巧碰上流感或者其他流行性疾病，免疫力会降低，很容易低血糖或者贫血，不过这种极端情况很少，也就上学的时候出现过两次，平躺着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幸亏自己晕倒的时候周围有很多人，可以帮忙送到医院。
    “乐乐，谢谢你，我应该是没事了，一会儿我打电话让我爸妈来就行，你回去和大家报个平安。”
    黄乐乐走了没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姜琼雅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周围病床上都还有人，姜琼雅不好称呼职务，就说了句：“您怎么来了？”

 第8章

    叶擎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有些愧疚地看着姜琼雅：“怎么病这么重，也不和我说。早知道我就给你放大假了，这么要强，一声不吭。”
    不是，县长，在晕倒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体这么虚弱。
    姜琼雅挺客气地说：“我本来就笨，给您闯了不少祸，再动不动就请假，这个秘书也别做了。”
    如果是昨天的叶擎，肯定又要骂人了，但此刻叶擎看着姜琼雅的小表情不仅不生气，还觉得挺可爱。她笑了笑，掏出一个山竹给她剥开：“别把我昨天说的话放在心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工作这几年遇到的秘书，就你做得最好，最聪明，你要是觉得不过瘾，那你也骂回来。”
    姜琼雅笑了，跟领导置气是非常不明智的，即使她真的很想骂叶擎。
    “呐，尝尝，这个挺甜的。”叶擎把剥好的山竹递到姜琼雅面前，姜琼雅看着雪白的山竹，忍不住问：“你洗手了吗？”
    “草。”叶擎把山竹整个扔进自己嘴里，“我不嫌弃我自己。”
    聊了一会儿天，姜琼雅心情好了很多，叶擎起身离开：“我给你请了假，这几天不用回去了，连着春节多休息几天。我就不再过来了，后天回京，有事咱们微信联系。”
    “好，谢谢xian，呃，仙女。”
    叶擎脚步顿住了，她看着为了避免在人多嘴杂的病房说出“县长”两字而把“仙女”都说出口的姜琼雅，笑得肚皮都痛了。姜琼雅尴尬地脚趾扭曲，催促叶擎：“快走吧，你不要在这里笑啦。”
    终于等到了春节放假，姜琼雅在除夕晚上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给亲朋好友、领导同事发祝福短信，同时也收到了很多祝福短信，这些群发信息其实没什么意思，但是发一个至少还能刷一下存在感。李应杰似乎是对姜琼雅晕倒在电梯里有些担心，还特意回复信息让姜琼雅不要太累，姜琼雅笑了，看来晕倒那一下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自己在李应杰心中的形象挽回了一点，他可能会觉得自己不接陈成罗的活是因为身体不好吧。
    “琼雅，新年快乐。身体好一点没有？希望新的一年你也顺顺利利，心想事成，我们继续做好搭档。”
    哇，叶擎竟然给自己认认真真回了祝福信息，姜琼雅有些感动，特别是叶擎说“搭档”，虽然她知道没有领导会真心认为和秘书是搭档，但姜琼雅心里的那个想法还是有些动摇，到底要不要去乡镇？如果现在要走，留给自己的位置只能是去乡镇了吧。如果按现在这个人员调整速度，待在县政府办，预计还有十年才轮到自己，可自己明明学历和工作成绩都很出色，这样排队实在不甘心。而且，她又想起叶擎对自己说的那句“你是不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她知道，领导的关心不能当真，抓住机会拿到自己想要的才是重点。
    春节假期过得飞快，初七上班时，姜琼雅还有种头重脚轻的不真实感，哎，初三值了班，非常影响假期体验，她都没有出去玩。早上8:00，李应杰把全体人员叫到办公室，开始了一番“淡化节日气氛，迅速投入工作”的讲话，然后大家各回各科室，开始新的一年的工作。
    姜琼雅看叶擎办公室开着门，她正在给一盆快枯死的绿萝浇水，姜琼雅犹豫再三，还是敲敲门。“县长，您现在有空吗？”
    “琼雅，过年好啊，我现在没事，怎么？”
    姜琼雅把门关好，走到叶擎身边说：“县长，我想去乡镇锻炼下。”
    叶擎差点把水杯打碎，她吃惊地说：“为什么？”她让姜琼雅坐下，两人面对面谈：“是工作太累？还是还在生之前的气？”
    姜琼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不是不是，您对我已经很好了。在给您当秘书之前，我在好几个科室都干过，我之前的老领导，嗯……”
    “他难为你了？”
    “他让我帮忙干其他科室的活，可是我都已经离开了，自己手头的活都忙不过来，应杰主任都知道了，弄得挺尴尬的。”
    叶擎看着姜琼雅，说：“你想让我和李应杰说？”
    姜琼雅摇摇头：“不是的，我想选个离家近一点的乡镇。”
    叶擎有点搞不懂了：“去乡镇多累啊，你肯定都知道，在这里不好吗？是，去乡镇可能给个副科，但是你如果连政府办的这种人际冲突都接受不了，去乡镇更处理不了，我劝你别去。”
    姜琼雅顺势说道：“那……那我能去部门吗？”
    叶擎一顿，笑了起来：“好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想去部门我可以给你安排，但你甘心就这样？进去了可就像熬油一样，虽然舒坦，但基本没有提拔的可能了。”
    姜琼雅低着头不说话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叶擎这是什么忙也不想帮呗。她想着要不先出去算了，反正今天和叶擎说再多也没用，这时突然听叶擎说：“别去其他部门，也别去什么乡镇，你跟我去省里呗。”
    姜琼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叶擎：“您这是画饼还是说真的呀。”
    “切，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对我来说很难吗？”
    姜琼雅没控制住脸上的笑容：“那样肯定好啊，你可要说话算话。”
    叶擎看着姜琼雅变脸心里按捺不住痒起来，她说：“你先考虑一下，我还有别的条件。”
    第10章
    叶擎当然不是要当活菩萨，一个多月的相处还不至于让叶擎带着姜琼雅远走高飞，她的条件也很直截了当——姜琼雅要跟她。
    姜琼雅如遭雷劈，不是吧，叶擎不是高傲得很，看不上她吗？之前在她心中和叶擎相处的温情时刻顿时坍塌，这个色坯，还是人吗？
    “不是，你先听我说啊。你如果不愿意，我马上按照你的意愿把你安排到一个好部门，而且绝对不会骚扰你或者给你小鞋穿。你这么没耐心地想往上爬，继续留在我这边做秘书也没意思。我知道，你一开始可能只想去部门就算了，可是我说了，我可以带你走，你不心动吗？”
    姜琼雅脸上果然浮现挣扎的神色，她见姜琼雅打量了自己一下，没有表现出特别抗拒的意思，顿时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比起那些脑满肠肥的男领导，自己外形和人品至少不算太坏，而且可以给她想要的，马上给的那种。
    姜琼雅音色有些紧张：“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选我啊。而且就为了睡我，应承给我这么好的东西？”
    叶擎笑笑：“对，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而且她被姜琼雅天真清纯又野心勃勃两种矛盾气质的交织给钓得馋了很久，姜琼雅老老实实做个小秘书她可能永远不会出手，可这个女人又贪得很，等不及想拿到点实质性的东西，说到底，这是个对领导没有信任感的下属。叶擎刚好想看看小秘书平淡外表下是不是也会疯狂，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不是更好吗。
    “我，我先回去了。”
    叶擎揶揄道：“你不至于受这么大的刺激吧，你不是见多了吗？”
    姜琼雅开不出玩笑，她一脸纠结地关上门。
    姜琼雅又失眠了，第二天找了一个叶擎不忙的空当敲门进去。
    叶擎挑挑眉：“这么快？”
    姜琼雅说：“我觉得这桩生意还有些细节需要商讨。”
    “哦，当然，在这期间你不能再去相亲或和其他人乱搞，如果被我发现，你就什么都别想了，懂吗？”
    “这是对我的要求，你呢？”
    “我？嗯……我在花溪的这段时间也不会。”
    “对了，你不会有那种癖好吧？我接受不了。”
    空气沉默了十几秒，叶擎说：“应该没有，我觉得自己挺正常的。你有？”
    姜琼雅深呼吸一口，然后说：“没有！我都被你带跑偏了，我不是想说这个，我要付出体力和脑力吧，各种意义上的，但你承诺的都是很多年之后的东西，你怎么能保证真的会兑现给我的好处？”
    叶擎沉吟一声：“有点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姜琼雅想了想，走到叶擎身边，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叶擎笑出了声：“怎么还是这个？你也太着急了点儿。”
    “我确实很急，谁知道你会在花溪待多久？万一你给我开的是空头支票怎么办。”
    叶擎看着近在咫尺的姜琼雅，手放在对方肩膀上，慢慢往下滑，引得姜琼雅一阵战栗，变得非常僵硬。
    “干嘛，合同都还没谈完呢。”
    叶擎点开手机屏幕，看着通话记录里的“穆志东”三个字，悄悄对姜琼雅说了几句，问：“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姜琼雅有些怀疑叶擎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她点头：“也行。”
    谈得差不多，姜琼雅离开叶擎办公室，继续做安分守己的小秘书。一连三四天，叶擎对她都像往常一样，只做分内之事，让好不容易做好充分心理建设的姜琼雅开始胡思乱想，叶擎之前该不会都是在开玩笑吧。
    叶擎当然没有，姜琼雅周五晚上收到李应杰的电话，对方让自己去一下单位。李应杰这几天对姜琼雅的印象翻了好几番，现在都拿不准了。

 第9章

    “小姜，恭喜啊，组织要提拔你，先问问你个人的意见。”
    “提拔我？”姜琼雅马上想到，应该是叶擎做工作了。
    “对，你来办公室时间虽然短，但学历高，职级符合条件了，表现也很优秀，领导很器重你，组织才破格提拔。”
    “主任，请问是去？”
    “还在咱们办公室，实职副科。”
    嚯，叶擎挺给力的。
    “主任，我肯定听从组织安排，认真履职尽责。”
    剩下的就顺理成章，政府办从没出现过反对票，姜琼雅这次也没有。大家纷纷祝贺，但大家都聪明地没问她之前怎么没听到消息，因为是年后变动，大家都持观望心态，期望不占用他们的名额。姜琼雅也是这么解释的，希望减少一点点仇恨值。
    姜琼雅敲门进了叶擎的办公室，叶擎看着对面人掩盖不住的笑容有些想笑，她也确实笑出声来：“就这么高兴？真没出息。”
    “你生下来就有，当然不在乎这些。”
    “少说些这个，这周末来我宿舍。”
    “哦，那……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啊？那我要做什么？出去吃一顿庆祝一下？”
    “呵呵。”叶擎往下拉了拉遮阳的窗帘，单手从姜琼雅背部滑到腰部，姜琼雅僵硬地像块木头。“你不是说周末。”
    叶擎捏了把她腰间的软肉，说：“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太瘦了，周末前吃胖两斤，不然硌手。”然后她拍拍姜琼雅的屁股让她出去了。姜琼雅灵魂出窍般出去，科室里其他大哥看到她这副样子还以为高兴傻了，不至于吧，姜琼雅面对这些探究的眼神和一声声道喜，心态又放平了些。
    叶擎这周末果然没有会议，姜琼雅轻轻敲了几下门，很快门就打开了。
    叶擎打量她一眼：“进来吧。”
    “你看我干嘛？你该不会以为我要穿很暴露的衣服过来吧。”
    穿着睡衣的叶擎冷哼一声：“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姜琼雅也笑了，多新鲜，是谁提出来的这个馊主意。
    “要干嘛？”姜琼雅顺手打开电视，如果看个综艺节目糊弄过去也行。
    “行啊，你过来吧。”
    啊，不是那个意思，真的。
    叶擎卧室里的工具挺齐全，而且都被锁在一个位置隐蔽的保险柜里，姜琼雅紧张地看了眼，至少，至少没有特别奇怪的东西。
    第11章
    窗帘掩盖住了刺眼的阳光，房间里昏暗的光线给了姜琼雅一点勇气，香薰的味道也让她放松了不少。叶擎刚开始像个科学家一样鼓捣她那些玩意儿，后来看到姜琼雅无措的眼神后动作快了不少，然后耐心地一步不落地进行下面的动作。姜琼雅被她弄得有些痒，咯咯笑了起来，叶擎感觉血液翻涌：“有这么好笑？”
    “你是这种风格的呀，可不可以快一点？”因为她有点紧张。
    叶擎一顿，也笑起来：“行，可是你这结论是不是下得太早了？”
    姜琼雅的确不该刺激叶擎，她脑袋昏昏沉沉，一会儿像张绷紧的弓弦，一会儿像潭融化冰雪的春水，一会儿又像曲折缠绕的藤蔓。大部分时候，她感觉叶擎像条蛇，把自己当作猎物缠绕住，一点点收紧、窒息。
    中场休息。姜琼雅一只手按住前来捣乱的猫咪，另一只手像猫猫拍手一样按住叶擎的手。
    “哎。”
    叶擎听着这声做作的叹气，还是很配合地问：“叹什么气？”
    姜琼雅开玩笑：“嫌你技术差。”
    叶擎反应挺大：“不能吧，你要不再试试？”
    “先等会儿。”姜琼雅叫停，“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为什么非要我啊，我想不明白。”因为叶擎不像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姜琼雅也清楚自己在叶擎见过的人中应该也不算顶好的那类。
    “就这？这么俗气的问题，竟然从这么聪明的人口中问出来？”
    “我聪明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况且，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哪种类型，万一我踩到了你的雷点，明天就掰了，你什么都不给我怎么办，我还没拿够好处呢。”最后一句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姜琼雅的手也不规矩地爬上叶擎的背。
    叶擎接收到对方的邀请，边回应边说：“放心，你不仅没踩雷，刚刚的反应还恰好打在了我喜欢的点上。”
    姜琼雅含糊着问：“什么？”
    “我就喜欢你这副把欲望写在脸上的样子。”
    姜琼雅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话，当然，叶擎，不然你以为老娘在这个地方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
    两人胡闹了几天，姜琼雅对这件事逐渐有了些把握，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了，所以她基本可以做到工作中绝不滋扰叶擎，前提是叶擎不骚扰她的话。有一次，姜琼雅把文件放在叶擎办公桌上，被叶擎拍了一下屁股，姜琼雅难掩惊讶神色：“干嘛，办公室里性骚扰啊。”
    叶擎不高兴了：“这怎么能叫性骚扰，我和女朋友亲热也不可以吗？”
    姜琼雅哼了一声：“我可不是您女朋友。”
    叶擎瞅了她一眼，她还以为姜琼雅会挺高兴的，毕竟当初她都能把所有到叶擎宿舍的女生都定性为女朋友，但叶擎否认了，现在叶擎亲口说出这个词她反而不怎么受用。毛病，叶擎想，但她看到姜琼雅低头认真整理文件的样子，心里又有些痒。
    “今天还去我那儿吗？”
    姜琼雅想了一下，自己这样很不划算，叶擎一周需要四五次，自己最近都出现黑眼圈了，肯定是纵那啥过度。虽然两人很契合，但是叶擎之前没说她工作强度这么高啊，叶擎应该补偿她。
    “我这周请假，好久没在家里住，我爸妈会怀疑的。”
    叶擎点点头：“那好吧。”
    花溪要创全国文明城市了。其实很早之前花溪就成功拿到牌子了，但是年年复审，所以年年创城。政府办作为政府部门当然要积极配合，带头做好，分管主任陈成罗非常重视，他可不想在自己单位负责的片区被审查组揪到小辫子。所以陈成罗整天骑着电动车在片区来回转悠，看看是谁没来捡垃圾，姜琼雅就被陈成罗逮到过。
    “同志们：政府办公室是创建文明城市牵头单位之一，事关办公室荣誉，请同志们高度重视，坚守好岗位，确保全天在岗。今天上午发现部分同志不在岗，请下午务必就位，收到请回复！”
    李应杰紧随其后，发了个“全力以赴”的表情包，群里劈里啪啦炸开了锅，大家都跟上发表情包。
    姜琼雅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群消息默默翻个白眼，都以为跟他一样闲？领导们又不用去打扫卫生，那领导要出去工作，他们还能抛下领导去捡垃圾？神经。虽然这样，她还是发了个“收到”，到时候再说吧，肯定还是要以叶擎为先。
    而叶擎这几天也确实忙起来了。化工厂要在原至臻宿舍片区开工，现在正在走审批流程，叶擎当然不是在忙这个，而是在招待某央企高管，带着这些人在至臻那块地转了好几天。姜琼雅觉得奇怪，叶擎的机械制造厂没有成功落地，她为什么反而很高兴，而且还隐隐有种帮穆志东女婿和这些央企牵线搭桥的意思。她问叶擎，对方心情很好地说：“穆志东原来在上面的老领导退了，现在算是个中间派，我们试了试他，他最后还是同意跟我们家来往。”
    姜琼雅点点头，难怪上次她们去见穆的时候，穆的态度似冷似热、捉摸不透，可能当时他也在纠结吧。她又想到叶擎对自己发脾气的那天，估计是穆志东没答应她，所以她才那么暴躁。
    “那他同意了什么？”姜琼雅问得有点多了，她意识到这点后马上看了叶擎一眼，说：“不会是那个吧……”
    叶擎气极反笑：“你觉得我需要做那种事？”她耐心解释，“穆帮我在湖市安排了一个人，我把这块地给他女婿，也相当于给了他，而且他女婿的公司可以合并到央企，好拿大单子。”
    “哇哦。”姜琼雅说，“听起来对方占便宜了，既搭上了你们叶家的车，又可以赚更多钱。”
    叶擎冷笑一声：“这就是穆一开始犹豫的原因，你以为上面是这么好混的？他女婿利欲熏心觉得进入央企有利可图，可是他进去里面哪有什么肉可吃。”
    姜琼雅拍开叶擎拨弄她头发的手：“你不怕他们缠上你？我看那个姚总就像个狗皮膏药的样子，肯定不会放开你这个大腿，他在外面挂你家名号胡作非为怎么办？”
    “他只要敢这么做，我也就有理由继续在江安安排人。穆要是不希望这样，肯定会好好管教他这个女婿。”
    叶擎拿起手机看看时间，问姜琼雅：“我晚上有应酬，中午去我那里怎么样？”
    姜琼雅笑出声来：“恐怕不行，我下午要出去创城捡垃圾，中午不睡觉会累晕倒的。”

 第10章

    “捡垃圾？”叶擎也笑起来，“请假。”
    “我不敢请假，这事儿是陈成罗负责的，我怕。等创城复审组走了就行了，委屈你再等几天。”
    第12章
    3月份，春风还未真正抵达江安省，户外的天气还是有点冷的。姜琼雅站在加油站旁，看着骑电动车来回转悠的陈成罗有些无语，这么大一个区域，陈成罗竟然全部分给了自己？而且周围连个休息的座椅都没有，幸好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比较善良，不时邀请她去里面坐坐，暖和一下。不过即使这样，陈成罗还是每隔一会儿就过来叫姜琼雅出去，说什么被复审组看到就出大问题了。姜琼雅腹诽，出什么大问题，被复审组看到花溪环卫工人的待遇差到这种地步吗？不过她才不管，这片区域已经没什么可打扫的了，再不进屋她要冻死了。
    “琼雅，琼雅——”
    姜琼雅翻个白眼，白帆又过来了，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他负责的区域明明离自己这边好几千米，这人不在自己的区域守着，非要过来找她，还找一些很尴尬的话题聊。
    “琼雅，我买的房子就在附近，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家的装修？”
    “叮”的提示音响起来，姜琼雅低头看了一眼，说：“不用了吧。哎对了，张哥最近家里也在装修，你去和他交流一下经验。”
    “可是我就只想让你去看看，别的人无所谓。”
    姜琼雅快速发了个定位，然后收起手机，对白帆说：“改天有空大家一起去看看，陈主任一直盯着我，你也不要在这边了，省得他发现你不在岗。”
    “没事。我帮你吧，你看你手都冻红了。”说着就要去拿姜琼雅手里的工具。
    姜琼雅叹口气，推开他：“真的不用，你快走吧。”
    “没事，我不怕陈主任。”
    姜琼雅彻底无语了，这人的脸皮怎么能厚到这种程度。他还要争抢姜琼雅手里的工具，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
    “白帆，你干什么？还不快点回你的片区！被复审组看到怎么办。你们俩也不打扫卫生，到时候给办公室扣了分丢了人再找你们算账。”
    白帆灰溜溜地走了，幸亏陈成罗赶到，不然姜琼雅就要发疯了，傻x领导，傻x同事，赶紧把机关大楼炸了吧。
    过了一会儿，陈成罗又过来了，姜琼雅从加油站里出来，被陈成罗数落：“姜琼雅，我算是你的老领导吧，你就是这么配合我的工作的？”
    “陈主任，实在不好意思，任谁也不能在寒风里站一下午啊。而且我这加油站也没有个遮挡的地方，三面透风，冻死了。我就是偶尔进去一下，也不是说不干活，你看我都打扫干净了。”
    “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复审组不就在花溪待这几天，你就不能忍一下。”
    “忍，可以忍，只不过您也知道，我身体不太好，经常会晕倒什么的，确实需要歇一歇。”
    “你……”陈成罗没再说话，应该是想起姜琼雅上次在电梯晕倒的事情。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创城还没结束？”
    陈成罗一僵，竟然是叶擎，他马上堆起笑容，但叶擎却说：“我这边有个工作很急，小姜先跟我回去。”
    陈成罗面色更加僵硬，他马上调整好，说：“工作重要，工作重要，小姜，你这片地方本来就挺干净，也不用打扫，你先跟叶县长走吧。”
    什么意思，这明明是自己打扫干净的好不好，姜琼雅一句话都没说上了叶擎的车。今天叶擎自己开车，姜琼雅疯狂吐槽陈成罗小心眼、记仇，叶擎听得笑出声来。
    姜琼雅不高兴：“干嘛？”
    叶擎控制住笑：“没干嘛，就是觉得你俩像小学生。”
    小学生第二天又对姜琼雅发难了，可能是觉得昨天叶擎把姜琼雅接走让自己面子有些难看，陈成罗没有直接找姜琼雅麻烦，而是让黄乐乐传话，说姜琼雅之前领的一份密文忘记归还，被保密局找上门了。姜琼雅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份文件的确是她去领的没错，但她领回来后马上就给了陈成罗，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们应该找陈成罗才对。
    姜琼雅对黄乐乐说了具体情况，没一会儿黄乐乐又回来了，还说陈成罗说如果找不到就让姜琼雅负责，出了问题都是姜琼雅的责任。姜琼雅无语，跟着黄乐乐到10楼，在陈成罗办公桌前好一阵翻找，确实没找到。她抬头看着往这边张望的陈成罗，再看看还算干净的办公桌，明显已经翻过一次，看来陈成罗不是故意把文件藏起来，而是他也找不到了，所以准备找自己做替罪羊。
    总不能是丢在外面了，只要还在办公室问题就不大。姜琼雅把东西归位，然后对陈成罗说：“陈主任，您再找找吧，文件肯定不在我那里。”
    陈成罗有些生气：“文件是你领的，你看着办吧。”
    姜琼雅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吧，我还有活没干完，先走了。”把陈成罗气得够呛。
    下午，姜琼雅正在叶擎办公室和教育局的李伟局长电话对接春季高考事宜，突然接到保密局电话，对方语气挺冲。“姜琼雅是吧，你把文件弄丢了就不管了？”
    正在喝茶的叶擎往这边看了一眼，姜琼雅耐心解释：“文件不是我弄丢的，我只是负责领回去给领导。”
    “那你就负责还回来。”
    “领导没给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完，没给我怎么还呢？”
    “你们领导都说了，当时看完已经给你了，安排你还，你弄丢了不愿意找。你们这样以后不要想再借文件了。”
    姜琼雅解释道：“真不是不还，领导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根本就没给我……”
    “这些我们不管，总之你们得把文件还回来。”说完对方就挂了。
    叶擎给她递了一杯茶，说：“消消气，不用管。”
    过了一天，保密局的电话又像催命符一样打过来，姜琼雅当着叶擎的面接了一次，被对方领导骂了一通。姜琼雅把这个号码拉黑，不接电话。过了一会儿，李应杰的电话打过来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挺牛啊。”
    叶擎听到了，接过姜琼雅手中的电话，对电话那头的李应杰说：“李主任，我是叶擎，什么事情对小姜发这么大的火。”
    李应杰立刻哑声，他呵呵笑了几声，说：“哎呀，没什么大事，就是找小姜要个文件。”
    叶擎说：“要文件去找看文件的分管领导，再不行就去他们科室找，找我秘书干什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姜琼雅星星眼看着叶擎：“县长，你好帅啊，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又高大起来了。”
    “又？也就是说中途萎靡了一阵儿是吧。”
    姜琼雅装傻：“不是的，我只是说比以前更高大了。崇拜你。”
    叶擎哼了一声：“说你聪明吧，你这时候还真笨。以后经手文件要看清楚了，再就是，说完挂了就行，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第13章
    这天下班了，姜琼雅被黄乐乐神秘兮兮拉到楼下。
    “琼雅姐，那份文件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
    黄乐乐扑哧一声笑了：“在我的桌子上，不过我那时候还没来咱们单位，当时就是个空桌子，陈主任肯定是当时坐在那里看文件，然后顺手放在那里了。我昨天收拾桌子发现的。”
    “文件还了吗？”
    “还了，我去还的。你猜怎么着，文件背面还有陈主任吃东西留下的油点呢，哈哈哈，笑死我了。”
    姜琼雅也没忍住笑起来，真可惜，她真想看看陈成罗尴尬的脸色。姜琼雅对黄乐乐说：“那就好，你刚来，没有工作经验，经过我这件事你可要提防着陈主任，小心他甩锅给你。”
    叶擎早就在宿舍等着姜琼雅，一开门发现姜琼雅满面笑容，自己脸上也忍不住挂上微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那份文件找到啦。”
    “真没出息，白在我身边待着了，一份文件就让你情绪起伏这么大？”
    “不然呢，我又不是机器人，高兴了不笑难道还要哭啊。”
    “你说得对，一会儿记得就这么做。”叶擎说到做到，带姜琼雅体会了一把情绪起伏，姜琼雅像只小船在海浪中漂浮，浪高得几乎要打翻小船时又转为平静，接着下一个浪头猝不及防冲击上来。终于到达彼岸，姜琼雅趴在床上喝水，她发了会儿呆，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叶擎也回过神来：“怎么说？”
    “我在一个小小的办公室都周转不开这些破事，你有没有把我换过的想法？换个聪明点的。”
    叶擎冷哼一声起身说道：“你就挺聪明，聪明过头了，想让我帮忙就直说，没必要像这几次似的。”
    姜琼雅顿了一瞬，然后皱着小脸，说：“你这人懂不懂情趣啊，拉扯感、神秘感知不知道？我要是直接说出来那还有什么意思。”接着她嘻嘻一笑，说：“你如果不喜欢就算了。”

 第11章

    叶擎点起一支烟，想了一会儿，她也认可姜琼雅说的，这个游戏是挺有意思，姜琼雅“逼迫”自己为她出头，以表明自己的特殊，这种小把戏有点恋爱的意思了。虽然不是真的要和姜琼雅谈恋爱，但是偶尔来这么一次也别有趣味。
    “那是在工作，你懂吗？”
    姜琼雅点头：“懂，但是我们再没有其他交集了，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作。”
    “你是在抱怨我给你太多工作，让你没有个人时间了？”
    “我是在可惜，你虽然只比我大几岁，但是人有点无趣。哦，也可能是我们没有默契，配合不到一起去。”
    “你知道吗？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无趣的人。”
    姜琼雅笑笑，攀上她的胳膊示弱。她当然知道叶擎会介意，大多数人都会介意别人这么评价自己。
    接下来半个月，繁重的工作让两人不能继续探讨人际关系了，叶擎先是陪着上级医院领导和各位专家到花溪人民医院考察，走完这个流程，成功申请三甲医院。接着又要出门招商，在至臻西边拿了一块地。中间的间隙还要断案，几个局长的官司打到了她面前。
    这天视频会议结束，大家刚要散场，教育局的李伟局长站起来说：“县长，关于双一流院校和普通院校教师招才引智的事情，想跟您汇报下。”
    叶擎看了他一眼，说：“人社局和审批局留下，其余人散会吧。”
    姜琼雅帮忙关上门，坐在一旁看戏。
    “县长，教师招才引智本来是个好事，但是现在因为人社局档案理不清，审批局审批速度慢，好事也变坏事了，人家考生意见很大。”
    人社局局长争辩道：“老李，我原来就在教育局干，我再不知道这些事？不是我们理不清，是你们当时招考的时候就没说明白，编办就给了7个编，你要招15个人，我们只能按照要求归档。”
    “我们审批这边也好说，嫌我们速度慢可以加人手，可是你们这个招考公告不明不白，人家考生在确认现场差点打起来，你让我们怎么办？只能先关了审核通道。”
    “大家怎么打起来的还不知道呢，还不是你们两家大嘴巴，跟漏勺一样。你们又不是专业的，不要解释那么多，话都说不明白。人来了咱们再怎么分配都好说，现在考试怎么办？你们这样说不定都不能开考，大家都别考了！”
    叶擎在心里叹口气：“教师招才引智本来就实行没几年，出点问题也不奇怪。但是！你们这样推诿可不行，现在最要紧的是考完试，在不改动招考公告、不出现舆情的前提下走完所有流程。人社局先把所有档案收了，最后一起定。审批局协助教育局抓紧时间走完确认流程，再有考生问就说按成绩排名分。”最后还是没忍住，又说了句：“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考试这种事情也敢在外面胡说八道。”
    “县长，我们审批局本来就不该参与这件事，本来在网上确认审核就行了，谁知道……”
    没等审批局局长说完，教育局的李伟局长坐不住了：“既然县长说了，哪个局的哪个人在外面胡说八道就不计较了，可是呼吁年轻人回乡建设的时候让人家赶紧回来，用着人的时候挺好，这种时候了反而翻脸不认人，不给人行方便，不都是咱们花溪自己的孩子吗？都是辛辛苦苦读书考出去的，为什么苛待这些孩子？”
    “没说不干，我们回去马上办，李局长你别激动。”
    ……
    终于散了会，叶擎和姜琼雅去吃午饭。
    姜琼雅没忍住八卦的心，凑到叶擎旁边悄悄说：“真是没想到，还能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
    叶擎轻笑一声：“你以为呢，再专业的机构，再老道的人，再规范的流程，只要碰上部门合作，再碰上有私心的人，总会出点乱子。在联合国也一样。”她看着姜琼雅笑眯眯的，问：“你美什么呢。”
    “我只是在想，原来我在互联网公司的时候，犯这种错误就完蛋了，说不定最后亏的钱都要我赔。”
    “你以为在这里不一样？只是你没遇到那种程度的而已。”
    “那终归是要宽松一点嘛。”
    “在这个地方宽松，在别的地方就更严格，不然这么大的机器怎么运转。你也要小心一点，以为自己赚了便宜的时候，才是最容易掉进坑里的时候。”
    “哦。”姜琼雅总感觉叶擎话里有话。
    第14章
    前段时间处理工作太烦，叶擎找了一个周末的空当，带着姜琼雅出门放风。
    “你来过江番市吗？”
    姜琼雅摇摇头：“没有。”
    叶擎调整下鱼竿，吐出一口烟，问：“江番市和湖市离得这么近，没有来玩过？”
    姜琼雅收竿，小心摘下鱼钩上的小小鱼，说：“就因为距离近，才没有来。反正江番市有的，我们差不多也有。”
    “湖市有海吗？”叶擎看着姜琼雅把小鱼放回水里，轻笑一声，“你今天运气挺好，一直上钩，只不过都是些未成年小鱼。”
    姜琼雅叹口气：“小鱼多了加起来也是不少肉，比您这边空军的情况好一点点吧。”
    叶擎笑骂一声，没有否认今天的不走运。
    “喵~”一个毛烘烘软乎乎的东西在姜琼雅脚边蹭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看清是叶擎的猫后，她放下鱼竿，把猫咪抱在腿上，轻柔地抚摸猫咪的背，猫咪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这附近罕有人至，即使没有遮挡物，两人也不担心被看到。姜琼雅仰躺在折叠椅上，透过墨镜看湛蓝的天空，手上动作不停，继续抚摸猫咪。突然，她手上多了另一种触感，一只手覆在她手上一起逗弄猫咪，手指时不时勾住她的。两人玩得兴起，但猫咪不高兴了，它现在“蓬头垢面”，背上都要起静电了，所以大声哈气以示抗议。
    “咪咪，你想吃小鱼吗？”姜琼雅拍开叶擎的手，从水桶里捞出一条小鱼捧到猫咪面前，猫咪果然很感兴趣，用爪子勾住小鱼跳到地面上。残忍的捕猎者不断拨弄地上的猎物，一不小心失手把小鱼推到了水里，猫咪立即追上去，“噗通”一声掉进了海水里。
    姜琼雅马上站起来：“我去把它捞上来。”
    俗话说猫的反应速度是蛇的7倍，姜琼雅刚在礁石上站稳，猫咪就用力踩着姜琼雅跳上岸，姜琼雅身体本来就是倾斜的，被猫咪这样一“突袭”，毫无防备跌落进水里，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最后她终于扶着跑过来救人的叶擎的胳膊站起来，看着叶擎笑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恼羞成怒地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这水这么浅！”
    两人回酒店的时候，叶擎的嘴角还是上扬状态，姜琼雅把裙子仍在她脸上，叶擎笑得更厉害。
    “你还笑！”
    叶擎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举起双手：“好好好，我不笑了。”
    “喵呜~”
    姜琼雅转而指着猫咪：“恩将仇报，你还好意思叫。”
    洗澡时，姜琼雅手撑在浴缸两侧，在水中起起伏伏，她有些失控地说：“不行，我要被水呛死了。”
    叶擎安抚道：“不会的，你可以把我当作小船，我在下面托着你呢。”
    第二天，姜琼雅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前行，原本打算在马场跑几圈的计划也因为昨晚不知节制而搁浅。叶擎陪她走了一圈，姜琼雅看着叶擎的侧脸，胸腔中有种温暖的东西慢慢流淌出来，一圈过后，叶擎打声招呼就策马疾驰，在马场享受快乐的休闲时光。姜琼雅停在树下看着她，突然有种淡淡的恨意涌上心头，和刚刚的暖流交织在一起。叶擎跑了一圈，看姜琼雅盯着自己瞧，于是停下来问：“要下来玩会儿吗？我带着你。”
    姜琼雅绽放出一个漂亮的笑容：“不用，我要休息会儿。”冷静下。
    休息的时光总是短暂，周一上班，听叶擎说自己要调整分工了。果不其然，周六下午召开了常务会，叶擎分管民政、医保、审批、农业农村、水利等部门。
    姜琼雅看着通知问叶擎：“你自己要求换成这些部门的吗？”
    叶擎笑一声：“这些比我原来的好吗？”
    “对啊，就是没有才要问你呢。我还以为你突然变得这么上进，包揽了这么多，还这么杂。”
    “没事，好干。虽然没钱，但是比国土、规划、财政什么的轻松不少。”
    叶擎倒是不累，可苦了姜琼雅，特别是叶擎分管领域和陈成罗负责的科室有交叉，每次陈成罗交上来的材料都没法看，姜琼雅知道，肯定是陈成罗故意的，对方如果坚持敷衍到底，情况紧急的时候，姜琼雅只能先吃下这个哑巴亏，自己改。
    “陈主任，上个月不是刚开过会吗？怎么又要叶县长开？”姜琼雅对着手机听筒翻了个白眼。
    “不开会不行啊，不给那些乡镇和部门压力他们早就撂挑子了，过段时间就得抓一抓这个事。”
    “哦，这样的话您代叶县长去开就行，叶县长挺忙的。”

 第12章

    “忙？叶县长忙的话我就开，替县长传达一下对各个部门的要求。但是吧，我来召开会议力度不够啊，人家其他县这种情况都是分管县长出面，平时也是分管县长带头走动，我们……要不说我们考核成绩总是不上不下呢。”
    “你是说考核成绩不好都怪叶县长？”
    “不是不是，你怎么会这么理解，我们是干活的，干不好当然怪我们。但是你得和叶县长汇报一下吧，看看她是否参加？”
    姜琼雅无声冷笑，陈成罗，真该让叶擎看看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这种会不用让叶县长去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叶县长的意思？”
    姜琼雅深呼吸一口气：“好，我问问叶县长。”
    这个陈成罗，烦得要死，动不动就来请示叶擎是否要参会，是否要调研，是否要到上级对接，每次的理由都冠冕堂皇，这些事情明明他自己就可以牵头做。叶擎每天忙得要死，哪顾得上这种事。她总是拿这种事情去打扰叶擎，叶擎也会不高兴的。作为秘书，不能总是打扰领导，但作为枕边人可以大肆吐槽，每次姜琼雅骂陈成罗的时候，叶擎都要笑很久，像秦父秦母的反应一样，姜琼雅的心情反而好一些。
    5月底。
    陈成罗不是要开会吗，那就开。
    “陈主任，叶县长定好时间了，正好也强调一下第二季度考核还有今年创新案例的事情。”姜琼雅看着神气十足的陈成罗说，“还有一点，叶县长刚来我们县，想干出点成绩，所以让您通知一下各单位，今天会上汇报创新试点的进展还有拟争取名次，相当于立下军令状。”
    陈成罗面色一僵，有些犹豫，姜琼雅在心里冷笑，让你上赶着催，到时候拿不了好成绩看你怎么交代。其实叶擎并没有特意安排预估成绩，姜琼雅“先”领导一步，也让陈成罗体会一下这种滋味。
    会议上，陈成罗果然又对叶擎提出来：“县长，咱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去湖市对接下？我们层次不够，大领导不见我们呐。”
    叶擎淡淡地说：“年初不是去过了？”
    陈成罗：“那只针对第一季度，这不又到第二季度了……”
    叶擎脸色和语气更加冷淡：“总是让我对接，那要你们干什么？”
    这下大家都不吭声了。
    姜琼雅笑眯眯地看着陈成罗，陈主任该自己承担责任了吧，他的小心思叶擎会看不出来吗？现在干活哪有不出钱不出力的，想把重担转移到叶擎身上，胆子也太大了。
    第15章
    穆志东的女婿姚安全的项目出了点问题，好不容易打通用地规划，化工厂的环评和安评又没通过，姚安全一大早就在叶擎办公室门口等她。
    叶擎昨晚没接他的电话，这个姚安全，喜欢当面堵人。
    “姚总，这么早，进来坐吧。”
    姚安全坐下去又站起来，看着叶擎有条不紊地脱下外套摘下手表，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终于等叶擎收拾好，他迫不及待开口：“叶县长，我那个项目……”
    “啊，我知道。我建议你去找杨波，我办不了。”
    姚安全马上说：“我找过了，杨县长也是这么说，不过您到底是从上面来的，见识多，办法肯定也多。”
    “国家有明文规定，指标卡得死死的，我连地都没拿下来，更别说帮你在安全问题上瞒天过海了。要我说，你还是得找杨波。”
    姚安全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几下然后推开，姜琼雅进来给姚安全和叶擎倒好水，刚要退出去就被叶擎叫住。
    “把资料准备一下，一会儿还要去水利局。”
    “哎。”姜琼雅应完就退出去了。
    姚安全有些尴尬：“您有工作啊？那我这个事……”
    叶擎笑笑：“不急，我不是要赶你走。我直接跟您说吧，杨县长在，我不能越过去，况且我也真没办法。”叶擎看着姚安全惆怅的脸色，知道他第一个去求的人肯定是穆志东，无论是企业的性质还是这块地的特殊性，现在穆志东都不好做什么，她说：“现在还没投产，可以去问问杨县长能不能换个地方。”
    姚安全走了，叶擎叹气，这个姚安全真是一点钱都不能浪费。他现在进入央企，不能说束手束脚，但也不敢像之前那么明目张胆。之前的部分企业收归集团，只有像还在花溪的这几个化工厂还在他名下，他挺宝贝的。
    半个月后，至臻的地又空出来了。姜琼雅看着坐在对面翻动烤肉的某人，直接问：“您还惦记着那块风水宝地啊。”
    “啊？”叶擎抬头有些懵，但马上反应过来，“啊，你说至臻啊，姚安全拿不到地可不怪我，我跟穆说好了就是说好了，还不至于过河拆桥。”
    “那现在那里又成了无主之地，你要吗？”
    叶擎把五花肉包在生菜里咬了一口：“你傻啊，我敢要吗？”
    姜琼雅挑眉：“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别把我说得跟恶霸一样。”
    几天后，叶擎办公室来了一位新客人。李钦迟神情微妙地看着姜琼雅和叶擎一起在书柜里翻找。
    “怪了，我记得就放在这里。”
    “是不是记错了，可能放在家里了？”
    “不会吧，我们在家喝的不都是白茶？我记得红茶没带回去啊。你在家里看见过吗？”
    姜琼雅放弃了：“我出去买吧，找不着。”
    “算了，喝开水吧。”
    姜琼雅：降级这么多吗……
    李钦迟：……
    “哎，美女，你们当地不是有绿茶吗？拿点尝尝。”
    姜琼雅笑笑：“叶县长说您肠胃不好才要泡红茶，绿茶性寒，既然肠胃偏弱，就尽量不要喝绿茶了。您如果喜欢，走的时候送您一些带着。”
    姜琼雅在李钦迟若有所思的目光中退场，留下两人单独说话。
    李钦迟在花溪待了两天，期间叶擎一直单独陪着，没让姜琼雅来，李钦迟好几次表示让姜琼雅一起来，都被叶擎拒绝了。
    “奇了怪了，你那小秘书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这么宝贝不让人看。”
    “咱俩的项目没敲定，现在不算公事，叫她来你给付工资？”
    “为人民服务嘛，再说了，我付就我付。”
    “滚。”
    李钦迟走后，叶擎到杨波那里谈了很久，似乎要招引什么项目，叶擎回来后，姜琼雅听她说，要在至臻西边的工业园引进一个污水处理项目，需要姜琼雅跟着自己去深市对接。
    出差原本不是多舒服的事情，但时间宽裕的出差就很有趣了，因为可以有时间在深市逛逛。湿润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腥气，姜琼雅有些无聊地坐在路边搅动咖啡，今天她陪叶擎出来谈项目，但叶擎让她回避一下，她要和朋友先提前接头了解下污水处理项目的具体情况。
    姜琼雅退出文件收发线上平台，然后撑着脑袋看坐在咖啡馆里的两人，叶擎看到了姜琼雅的视线，又马上避开。姜琼雅眼中的笑意有一瞬间僵硬，嘁，有什么了不起，什么大事听都不能听，连看都不行？
    下午，叶擎带着姜琼雅和团队里的其他人正式出现在洁蓝集团，双方交换了一下彼此带来的资料，聊了没几句，又来了一拨人，姜琼雅这才知道是深市政府的领导，对方邀请了好几次，叶擎似乎不太想去，但最终还是带着集团的人一起到了深市政府大楼。
    “叶县长，江安省发展在全国属于前列，有很多先进经验做法，咱们早就应该互通有无，今天您能来，我们感到很荣幸。”
    叶擎笑容淡淡：“我只是在基层，一个县和你们一个直辖市的层级差太多，怎么能说是互通有无呢，顶多是我们求你们合作。”
    深市政府这群人领头的叫米多，政府副秘书长，他说：“哎，哪能这么说，一个地区的发展关键要看人才和机遇，有您这样的青年才俊、巾帼英雄，花溪发展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这位米秘书长似乎并不打算干预叶擎和洁蓝集团的谈判，偶尔在旁边补充下深市的相关政策，给人的印象很好。姜琼雅好奇地看了米多一会儿，这人态度热情，但又不是十分殷切，到底想干什么呢？如果有事要和叶擎说，干嘛不单独约她出来，这样叶擎根本没精力顾及他呀？
    下午5:47，谈判似乎卡住了，洁蓝集团要求的免税年限比叶擎预期的要长，但叶擎似乎并不着急，说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继续。米多立即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姜琼雅看叶擎的嘴唇动了，应该要拒绝，但米秘书长接着说：“刚好我给您介绍下深市的情况，说不定您对其他项目也感兴趣呢。”叶擎于是答应了。
    米多让大家离开会议桌，然后招呼人进来收拾桌椅，等桌面上空无一物的时候，按下墙上的开关，会议桌马上翻转过来，变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餐桌，接着服务人员麻利地开始收拾，放好桌牌，米多招呼大家按照桌牌顺序落座。这一番操作简直惊呆了姜琼雅，等叶擎坐定后，也忍着笑坐下来，被叶擎暗暗地剜了一眼，后者眼里也泛出笑意。

 第13章

    第16章
    餐桌上以深市特产海鲜为主，期间又来了三五个男人，其中一个进来后熟稔地朝叶擎走过去然后热情地握手，叶擎笑了一下，又强硬地抽出手来。
    “老耿，你来晚了，快过去坐。”米多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三小姐，不好意思了，我今天在隔壁市开会，一听说你来了快马加鞭回来，但还是晚了。我加了一个菜，您喜欢的飞碟瓜蒸丸子，算是赔礼道歉。”
    姜琼雅看出来叶擎很无语，不喜欢这个人的热情，特别是对方说出“三小姐”几个字的时候，叶擎轻微皱了下眉头，姜琼雅知道，叶擎已经很不高兴了，偏偏这个老耿还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米多及时接过话头，轮流介绍了在场的所有人，为老耿找补了几句：“叶县长，您不是说这条东星斑很鲜吗？这个季节是一年中野生东星斑产量最多的时候，知道您爱吃，耿局长特意安排的。”
    在米多的周旋下，这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晚饭结束，叶擎带着姜琼雅回到洁蓝集团安排的酒店。姜琼雅住在叶擎隔壁，和她们同来的其他人住在楼下，叶擎和几位领导在会客室谈了一会儿才准备休息，或许是谈判第一天强度还不算大，叶擎还不够累，就在姜琼雅即将睡着的时候，收到了叶擎的消息：“来我这呗。”姜琼雅心跳有些加速，这有点太刺激了吧。
    她敲敲键盘：“我害怕。”
    对面的消息很快发过来：“那我过去陪你？”
    “别别别。”这下更奇怪了。“等晚一点，我过去。”
    商量好后，姜琼雅躺在床上回想今天招商引资的细节，深市这边诚意满满，不知道是真的看好了花溪的发展潜力，还是想勾住叶擎这条大鱼，除了谈得四平八稳的污水处理项目，还附赠了一个新材料项目。她想叶擎肯定是很心动的，她在席间这么辛苦地忍受那个耿局长，也是想和和气气顺顺利利把项目带走。这可是高新技术产业，以商招商，肯定会为花溪带来很多发展机会。
    晚上9:57，姜琼雅翻个身，准备收拾一下去叶擎那边。突然，她听到隔壁隐隐约约传来声响，好像几声若有似无的敲门声，然后是开门或关门的声音。姜琼雅正奇怪，心想叶擎这么晚还有客，她发信息问了一句自己现在过去是否合适，但对方没有回答。姜琼雅心想她可能刚好在和客人谈话，没有注意消息，就决定再等等看。等啊等，等得姜琼雅都要睡着了，时间已经是10:21，这人这么晚还不回去？但叶擎也没有发消息说今晚的安排取消，隔壁到底在干什么？
    好奇心驱使下，她打开门走到叶擎门前，凑近门口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声音。她整理一下衣服，敲敲门，敲了三次无人应答，姜琼雅都准备转头离开了。这时叶擎突然打开门，身上还沾着水汽，显然刚刚是在洗澡。
    姜琼雅有些嗔怪：“怎么这么慢？”
    叶擎一把把她拉进去，贴在她耳边暧昧地说：“怎么，等急了？我刚刚在给工具消毒。”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床前，叶擎眼尖发现被子在可疑地抖动，姜琼雅也看见了，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擎：“你……你…这个我可接受不了的。”
    叶擎一把掀开被子，发现一个长发遮住脸庞的年轻女人正身穿蕾丝透视睡衣躺在床上发抖，被发现后，她捂住自己的脸想下床逃跑。叶擎一把拉住她：“你谁啊，怎么进我屋的！”
    女人疯狂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
    走错了，谁给她开的门？很明显这个女人有房卡。
    “你如果不说，今天就别想出去了。如果是有人指使你来，那你也应该知道，我让你在拘留所待几个月完全没问题。”
    女人全身抖得厉害，似乎非常害怕，她断断续续地说：“是，是耿。”
    哦，原来是他。
    姜琼雅躲在叶擎背后问：“那你是？”
    “我就是做生意的，让我走吧，我什么也没看见。”
    叶擎气笑了，她让女人离开了。“做生意的人最会看眼色，你要是敢多嘴……”
    女人连连保证：“不会，不会，我什么也不知道。”
    闲杂人等离开后，叶擎用手机发了个消息，她余怒未消，转身瞧见姜琼雅在床上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她也忍不住笑出来。“这个耿伟宏，真是不知道分寸，我用得着他安排。”
    姜琼雅忍住笑：“什么意思，我就是你提前安排的呗？”
    叶擎马上说道：“哎，那哪一样，咱俩不做生意，纯粹做公益。”
    姜琼雅花枝乱颤地推她，结束后，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这句话，不做生意？谁说的？她看着叶擎漂亮的眉眼，心里忍不住想入非非，叶擎会不会从生意里生出别的心思？
    回到花溪，李增善和杨波马上开了论证会，势必要为叶擎带来的这两个亿元项目扫清障碍、开辟道路，最好明天就开工。叶擎懒得介绍太多，于是让环保局和住建局、工信局、科技局一起引荐介绍这两个项目，初步通过。另有其他三个项目，大家一起开完了论证会，留给招商局去具体对接。开了一天的会，姜琼雅以为该走了，没想到李增善叫住所有人，沉吟一阵，说：“至臻化工厂那个项目，还有没有办法？”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李增善和杨波都看向叶擎，叶擎说：“施工审批这块绝对没问题，前面的环评什么的，我就不大懂了。”
    环保局局长高金云说：“书记，县长，真不行。除非换条好点的生产线，这样排污审验或许能通过吧。”高局长只是说出自己这边的意见，是否要强行推行这个项目，最后还是要看两位领导。
    两位点点头，换生产线多少钱？姚安全就是来赚钱的，又不是好兄弟真的来帮助花溪发展经济的，他肯换？穆志东对他俩的印象又会怎样？是力排众议招商落地的“实干家”，还是假惺惺按规定走没办法的大笨蛋？他们看看叶擎，又看看在座的人，默默叹口气，现在也是无可奈何，先散会吧。
    第17章
    姚安全还是不甘心化工厂就这么腹死胎中，姜琼雅曾听到叶擎打电话，对那头的人说：“明白，明白，我肯定会尽力帮忙。”猜想应该是姚安全通过穆志东给叶擎施压，毕竟他帮叶擎的忙办到了，叶擎这边只进展了一半呢。
    半个月后，姚安全的项目又被搬上了论证会，不同的是，这次进展非常顺利，估计会按照正常程序开工，不过化工厂的位置变了，姚安全同意把工厂迁到其他镇。姜琼雅知道，叶擎帮姚安全搞来了钱，换了生产线，利润也会大大提升。但是原本在至臻的排污用地和管道规划需要重改，至臻的地四通八达，不好铺设管线，挪到临近的镇上倒是方便很多。在论证会之前，姚安全在叶擎的办公室里还很不愿意，说自己当初在花溪建厂就是看中了至臻的便利位置，以后还可以在那里铺开建别的厂，现在搬到别的地方没什么意思。叶擎也没废话，只是提醒他已经身在央企，谋划这些没什么用，不如多研究研究怎么从自己现在的单位和资源角度赚钱，企业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用处了。姚安全似乎终于听进去了，但脸色还是没有舒展开。
    论证会后，姜琼雅还是有些好奇：“你哪来的钱帮姚总换生产线？”
    叶擎冷笑一声：“上次在深市的账还没找耿伟宏算，总算有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了。”
    姜琼雅点点头，叶擎还特意等到她签约的项目走完程序签完合同才找耿伟宏的麻烦，不过回想起那晚在酒店的经历，姜琼雅又忍不住笑起来，惹得叶擎瞪了她一眼。“今晚再去我那里，跟你再详细聊聊那晚的事情。”说完就走了，姜琼雅看着她的背影呶呶嘴：“假正经。”
    夏天的风吹得人躁动不安，特别是最近，上头换届的风声悄悄在各地流转，人心更是或兴奋或忧愁，蠢蠢欲动，不得安宁。姜琼雅只知道叶擎的父亲在那个重要职位待了很多年，母亲家里也有很多不一般的关系，不知道这次变动对叶擎家里来说意味着什么。
    叶擎原本在首都就有很多朋友，但姜琼雅从未通过叶擎深入接触这些不一般的人物，不过，李钦迟应该算是一个。据叶擎的说法，这个李钦迟讨厌束缚，早早走上经商这条路，只不过经营互联网企业，和叶擎的需求重合不多，这才没有把公司搬过来给叶擎助力。即使这样，这位李总来得也很勤，姜琼雅刚开始还以为他想要追求叶擎，这个想法被叶擎狠狠鄙视了一番，觉得她把李钦迟这位不靠谱的花花公子列为自己的追求者很丢脸。
    此刻还不知道被好友嫌弃的李总正坐在叶擎办公室里吃西瓜，优哉游哉地对送果盘的姜琼雅说：“小雅妹妹，给我们再上一份儿果盘呗，不要芒果。”
    他来了很多次，人也吊儿郎当挺和善，逐渐熟悉后，姜琼雅也会和他开玩笑：“您不留着肚子和我们叶县长吃晚饭呐。”
    李钦迟笑笑，微微坐直了身子翘起二郎腿：“那肯定啊，今天得狠狠宰她一顿。不过这果盘可不止我吃，一会儿还要来两位，你再给拿点儿呗。”

 第14章

    还有客人？叶擎没有提前和自己说啊，姜琼雅不着痕迹眼神划过叶擎，发现叶擎朝她点点头，姜琼雅说：“好嘞，您稍等，我把当季最好吃的水果都给拿上来。”
    “哎，谢谢妹妹。记住，不要芒果，我哥们儿芒果过敏。”
    “知道啦。”
    快下班的时候，姜琼雅问叶擎晚餐安排在什么地方，需不需要她陪餐，叶擎说不用了，让她早回家休息，姜琼雅心底有些不高兴，这位姐姐是一点线都不给自己牵，一条桥都不帮忙搭啊，自己的人脉都不舍得给自己用。
    叶擎确实有意避免姜琼雅和这几位朋友接触，因为今天来的这两人，其中一人和叶擎关系算不上很好。安静的包厢内，李钦迟和一男一女正在等待叶擎，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过关系有亲有疏，男的叫周毅杰，现在在首都近郊某地市检察院工作，女的叫余悦，开了一家画廊，算是半个艺术家。
    几人自从来到花溪话题就一直在叶擎身上，聊了半天几乎没什么可聊的了。余小姐突然神秘兮兮地问：“叶擎现在没伴儿吗？”她说完这话，周毅杰也有些好奇。
    李钦迟眼珠转了一圈，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揶揄叶擎：“怎么可能没有，我看她饥不择食，吃起窝边草来了。”
    余悦愣了一瞬：“单位里的？她可真敢。到底是谁啊。”
    “具体的我不知道，你一会儿自己问问叶擎不就知道了。”
    “嘁。”
    左等右等，叶擎终于来了。她进门后就看到余悦和周毅杰八卦的目光，还有李钦迟幸灾乐祸的微笑。
    “怎么？你们又憋着什么坏呢。”
    余悦热情地说：“我们想你还来不及。”
    叶擎不着痕迹地躲过余悦的拥抱，她和余悦虽然是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但关系十分复杂。余悦家里和叶擎表亲家里有些嫌隙，连带着叶擎父亲也对他们家不冷不淡，两家在官场上几次交锋。但叶擎和余悦又是从小的玩伴，两人亲密地分享过秘密，也偷偷给对方使过绊子，但对外还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直到有一次，叶擎无意中看到余悦偷偷给自己当时的女朋友塞卡，表情蔫儿坏地叮嘱女孩什么东西，她心里十分厌恶，后来才发现是让女孩偷偷向她报备行程，心里对余悦的戒备又多了几分，不愿意再和这种人有更深入的接触。
    余悦给她倒上大半杯酒：“听说在你们单位找了个女孩儿？谁啊，竟然让我们叶三小姐忍不住，冒着因小失大的风险都要收入囊中。”
    “你们少管这些闲事，赶紧吃饭。李钦迟占用了我大半天时间，害我工作没干完，往后推迟了时间。”
    周毅杰笑道：“难怪，你来晚了。”
    李钦迟反驳道：“你哪有什么事，我看都是小雅在干活，你当个甩手掌柜。”
    余悦问：“小雅是？”
    叶擎淡淡地说：“我秘书，办公室给配的。”
    “哦。”
    谈话间，话题自然而然转到这次换届上，李钦迟用胳膊肘戳戳余悦：“听说你爸爸要升了？”
    “别胡说，你给下的调令？”
    “问问嘛，至于这么谨慎吗？”
    “我要是知道还用开画廊啊，先把你的小破公司给收购了。”
    “那感情好，您给我发工资，省得我操心了，多发点。”
    “去你的。”余悦轻轻打他一下，然后对叶擎说：“我倒是听说伯父要去行山省了？”
    叶擎也笑：“我已经听说我爸要去6个地方了，看来得练分身术才行。”
    周毅杰只吃菜不吭声，他家里人没有这几位职务高，消息不确切，插不太上嘴，说不定，到时候两家打擂台，他还要选边站呢，还是少说话为妙。不过……大家都在传叶擎的表哥惹到了那位，从现在的形势看，往上走的那位很可能是余悦的父亲。
    第18章
    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余悦和周毅杰当晚没有走，三人要叶擎带他们在花溪玩一玩。不巧的是，第二天叶擎就要下乡镇准备观摩会的事情，没时间玩乐，余悦和周毅杰非要跟着，说要看看叶擎的工作状态。叶擎带着一群人在产业园转了一圈，安排好接待事宜，看得余悦和李钦迟忍不住对视而笑，叶擎严肃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模有样。不过余悦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个人——拎包的小秘书，姜琼雅。或许是观摩会准备时间比较紧张，姜琼雅这一上午马不停蹄至少和二十个人对接了相关工作，有时候腾不出手，叶擎就拿过包，自己拎着，这让余悦大感新奇，叶擎什么时候这么体恤下属了？
    余悦左想右想，午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起父亲意气风发的样子，一会儿想起叶擎遇到难题皱眉困扰的样子，一会儿又想起自己把画卖给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的样子，心里有一团肆虐的火，忍不住要把所有东西烧干净。她找到周毅杰，告诉他要开个玩笑逗逗叶擎。这个玩笑，确实是个玩笑，但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开恐怕不太合适，周毅杰拒绝了一次，但余悦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只好配合演出，只求这两位真的认同这个玩笑。
    姜琼雅晚上回家，母亲在饭桌上就频频暗示。“琼雅，我今天买菜碰到你高中同学的妈妈，欧呦不得了，人家都抱了三个孙子了。”
    姜琼雅点点头。
    姜母继续说：“那你这边什么情况，也跟爸爸妈妈讲一下嘛。”
    姜琼雅想到之前的相亲对象就反胃，这世上还有好男人吗？如果有，会在相亲市场上流通吗？为了繁衍，一个个当面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嘛，呵呵。她笑笑，说：“没有喜欢的。”
    姜母还想再说什么，被姜父打断了，话题转移到今晚的饭菜上。饭后姜母去邻居家打麻将，姜父和姜琼雅出门散步。
    “琼雅，你妈妈很心急，你也要理解。有事业心是好事，但是人生大事不止工作一件，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姜琼雅呼出口气：“我晓得的。我只是想先抓住眼前的机会。”
    姜父点点头，他知道女儿很有主意，多说无用。
    说桃花，桃花就来了。隔天叶擎被余悦邀请去湖市逛美术馆，说正好交换下首都的信息，叶擎也就同意了。叶擎不在，姜琼雅乐得逍遥自在，这天她早早下班，但被阳光帅气的周毅杰拦住。对方表示自己早上起得晚，也不好总是来叶擎这边，想托姜琼雅把一个档案袋给叶擎，并且表示千万不可以打开看。姜琼雅心里好笑，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怎么想的，她才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呢。
    周毅杰让姜琼雅跟着自己去车里取，他在车上翻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姜琼雅在旁边站着也不好说要回去。夏天的风吹过来，黏在人身上不透气，周毅杰不好意思地对姜琼雅说，天太热了你要不上车上来等吧，车里有空调。姜琼雅当然表示不用，但周毅杰就是找不着，人家都说不好意思了，让姜琼雅一定等等。下班的人人来人往，都用好奇的目光朝他们这处看。终于，在周毅杰第三次邀请后，姜琼雅坐上周毅杰的车。
    终于，周毅杰找到了那份隐藏很深的档案袋，姜琼雅要下车，他马上表示歉意，让姜琼雅等了这么久不好意思，要送她回家。姜琼雅连忙表示不用，但周毅杰周到热情，已经发动了车子。
    单位离家实在太近，周毅杰也有些尴尬，他把车开得很慢，并且和姜琼雅聊起天来，得知姜琼雅在英国留学后，高兴地说自己也在英国上过学，不过大学就去了那边。周毅杰风度翩翩，但人很亲和，也很健谈幽默，话题很照顾姜琼雅，找些相似经历或共同话题让气氛轻松很多。姜琼雅到家了，下车前，周毅杰玩笑般说了一句：“琼雅，你这么聪明在花溪真是浪费才华，要不跟我去首都吧，我给你安排。”
    姜琼雅差点踩空摔倒，连忙转身看着周毅杰，发现对方脸色暧昧，话在舌头上转了个弯儿，笑着说道：“行啊，最好你们这次走就带上我，我们小城市的也见见首都的繁华。”周毅杰哈哈大笑。姜琼雅挥挥手，看着周毅杰离开。
    这个周毅杰看起来很正派，怎么会这么孟浪，竟然敢调戏叶擎的秘书，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提议真的很让人心动，不过姜琼雅又不傻，可不会当真。
    等姜琼雅想起来把档案袋给叶擎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她从叶擎办公室出来时正好撞在周毅杰身上，周毅杰反应迅速及时揽住她，这才没给姜琼雅造成二次伤害。他语气挺亲热地说：“琼雅，没事吧。怪我，走路太着急。”姜琼雅连忙摆手说没事，给周毅杰让出路来。叶擎冷眼看着两人互动，什么都没说，但眼中跳跃着奇异的光，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
    在花溪待了快一周的时间，三尊大佛终于要走了，叶擎特意设宴送别。酒至正酣，余悦偷偷给周毅杰使了个眼色，周毅杰半开玩笑地说：“老叶，我们要走了，有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

 第15章

    “什么？都好说。”
    “你那个小秘书跟我挺投缘，我带走行不行？”
    “啪”叶擎的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李钦迟刚要打圆场，就听叶擎问：“怎么投缘？”
    周毅杰硬着头皮继续说：“哈哈，我们还是校友呢。我看小姑娘也挺机灵，在花溪太委屈人家了。”
    叶擎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自己这么想的，还是她跟你提的？”
    周毅杰撑不住了，他连忙坦白：“开玩笑，开玩笑。我一厢情愿，人家什么都没说。这可不算横刀夺爱哈，我就是开个玩笑。”
    叶擎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大家喝得很尽兴，不过散场后，叶擎先是给姜琼雅发了条信息让她去宿舍等着，她要和姜琼雅掰扯一下这个事。
    姜琼雅看到叶擎的消息有些不高兴，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今天能不能不过去？”
    “不能。如果你过不来，明天就不用去上班了，用不起你。”
    姜琼雅看她语气这么严肃，以为是工作上的大事，连忙收拾一下赶过去。
    第19章
    赶到叶擎的宿舍已经将近晚上11点了，姜琼雅小心翼翼敲开门，顶着叶擎冷淡的眼神进去。
    “这么晚干嘛呀。你喝酒了？”
    叶擎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看着姜琼雅，姜琼雅受不了她审视的目光，有些生气地问：“是我工作上出了什么错吗？您可以直说。”
    于是叶擎就说了：“你和周毅杰联系过？”她不是不知道这可能是余悦派来扰乱军心的，无论余悦有没有看出来她和姜琼雅的关系，毕竟姜琼雅是自己的秘书，把秘书挖走就足够膈应她了。她现在生气的是拿不准姜琼雅到底有没有答应。
    姜琼雅感到莫名其妙：“不是我和他联系，那天他让我把档案袋交给您，他一直找不到，这样不说话也挺尴尬的，就聊了几句。别的没什么，真的。”
    叶擎怀疑的目光仍在姜琼雅身上逡巡，姜琼雅觉得好笑，走过去抱住叶擎的胳膊，依偎在她身上说：“你干嘛这么紧张？吃醋啊。”
    叶擎微微抽手，把她身子推正，说：“可是周毅杰跟我说他要帮你调到首都，你们谁先提出来的？”
    姜琼雅有些惊讶，周毅杰还真跟叶擎提啊。“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他应该是开玩笑吧？”
    “你跟余悦接触过吗？”
    “啊？没有啊，到底怎么了？”
    叶擎不说话，她的酒醒得差不多了，已经想好了怎么反将余悦一军。因为脑子里想着另一件事，所以她的眼神有些空洞冷漠，姜琼雅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她觉得头顶的白炽灯太刺眼了，只能在叶擎面前低着头。
    “县长，我回去了。”
    “等等，我让你走了吗，还没问完。”
    大晚上过来，叶擎似乎也并不担心她的安全，来了就是一顿像审问犯人一样的质问，姜琼雅此刻有些生气。“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叶擎冷下脸来：“姜琼雅，你什么身份跟我这么说话。你以为余悦和周毅杰真会带你走？背主弃义的东西谁敢要。”
    “您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我什么都没做就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
    “就算没有，那你也应该反思一下对你领导的态度。我帮你提了副科，还处处帮你兜底，你不好好辩白一下，反而这样跟我说话？”
    姜琼雅脸都气红了：“好好好，您付出了这么多，那我就没付出是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容易吗？”
    叶擎轻轻嗤笑一声：“你觉得我缺你这种女孩儿吗？”
    姜琼雅愣住了：“后悔了是吧，后悔了您就让我走。”她想，或许叶擎自始至终在心底里都是瞧不起她的，她难受地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泪水也争先恐后涌出来。
    “我是说，你这个态度，恃宠而骄、得寸进尺！这么高傲接受不了批评还在这儿干什么，做大明星不是更好，大家都捧着你。”
    “你！”
    姜琼雅受不了了，她哭着朝外跑，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现在快要12点，她这个动静让邻居听见就不好了。叶擎连忙拉住她，把剧烈挣扎的姜琼雅牢牢禁锢在怀里。“你先冷静，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好吗？”
    过了一会儿，姜琼雅累了，她点点头。两人坐在沙发上，叶擎为了防止她再闹起来，抓住她的双手一起坐在沙发上，此刻亲密的姿势也没有让姜琼雅觉得好多少，反而心更冷。
    叶擎看她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头发因为汗水和泪水变成一缕一缕的，很是可怜。“今晚你先别回去了，在这里睡吧，明天也给你放一天假。”
    “我要回家。”
    “你要这样回去？放心吧，你在这儿，我出去。”
    姜琼雅还是摇头。
    叶擎放轻了语气：“刚才情绪太激动，都是我在说了，你也说说呗，到底怎么回事。”
    姜琼雅偏过头去：“您一点儿都不尊重我，太伤人自尊了。”
    叶擎叹口气：“给台阶你还不下，怎么这么犟。”她见姜琼雅还是气鼓鼓的，便说：“自尊？你如果要自尊就不要想着往上爬，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业务能力目前都配不上你的野心。”
    姜琼雅听完心里更冷，她的聪明理智告诉自己叶擎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她的情感告诉自己不想一而再二再三受到这种对待。
    “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没签给你卖身契，我也接受不了你对我的态度。”
    叶擎看她许久，最终说：“成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要自己回家。”
    姜琼雅坚决不要叶擎送，叶擎就开车跟在姜琼雅后面，也不求她坐车，就这么慢慢跟着，看她进了小区才走。本来这一路上可以冷静一下，但叶擎默默开车跟着她又让姜琼雅十分生气，回家大哭了一场，好在姜父姜母今晚不在，否则要被女儿吓死。
    叶擎不是让自己休息一天吗？那就休息，姜琼雅第二天没上班，在床上躺着想了一天，最后把娃娃扔了一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说得太对了。”
    明媚的阳光洒进机关大楼，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姜琼雅轻轻敲敲叶擎办公室的门，得到叶擎的同意后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进去，在叶擎先是惊讶然后受宠若惊最后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中放在办公桌上。
    “县长，不知道您有没有空，想跟您聊聊。”
    “有啊，有空。坐下吧。”
    “县长，您那天说我脾气犟，一点也没说错。我不仅脾气犟，脑子还笨，昨天才想明白，我也受不了别人误会我，想跟您解释一下。我和周处长还有余小姐平时真的没什么联系，周处长就是开个玩笑，他自己都只能在北京近郊的市工作，难道会帮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吗？我肯定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叶擎忍不住笑起来，刚要说话，就被姜琼雅打断，她继续说：“然后，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宝贝儿，你说。”
    “我想去乡镇历练历练。”
    空气沉默了几秒钟。“什么？”
    “您别生气，那天您指出我的缺点，我觉得受益匪浅。我跟在您身后总是被保护，没有经历风雨怎么会成长，我想乡镇是最基层，我去那里肯定能收获很多，也不枉费您对我这大半年的教导。”
    叶擎又重新晴转乌云：“琼雅，我不是不懂情趣的人，但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我得问问，你这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吧。”
    姜琼雅低下头，有些惭愧地说：“您昨天还说我这样的女孩儿您见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抵得上副科，要是您觉得不值……可以让我去个偏远的镇，眼不见心不烦。”
    叶擎冷笑一声：“眼不见心不烦的是你吧。”县领导的秘书，干得好好的突然去乡镇，还是个偏远乡镇，大家会怎么想、怎么对待这个人，取决于领导给她争取了什么职务。“如果去，你想干什么？”
    姜琼雅目光单纯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得听组织安排吧。”
    叶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意和她置气：“你再好好想想，先出去吧。”
    姜琼雅只好站起身离开：“那我过两天再来找您。”
    第20章
    叶擎这几天没空理会姜琼雅的小脾气，她新引荐了一个智能冷链物流的项目，是国内知名冷链物流企业鲜享运输有限公司投资的，正在和杨波敲定放在哪块地上。这个项目建厂规模大，对交通运输和运输设备场地有一定要求，选来选去，发现还是至臻这块地最合适。本来鞍马相配，敲定即可，但这块地原本是给姚安全的，而姚安全又是省长女婿，杨波有些拿不定主意。
    叶擎把项目丢给杨波就想撒手不管了，换届近在眼前，而她们家，特别是母亲家族那边处于明显劣势，家里正在讨论要不要让人回去巩固在京势力。叶擎抽空回了一次家，回来时杨波已经选好了地，还是在至臻。项目联席论证很顺利，为了尽快投产，杨波宣布边审批边施工。叶擎去看了几次，项目的确开始动工了，想不到，至臻这块地最终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

 第16章

    鲜享公司有个副经理，叫王运，被公司总经理派来跟叶擎这个项目。王运心思活络，知道派他来是因为叶擎家里的背景，于是经常到叶擎那里走动。叶擎倒也不避讳姜琼雅，让她帮忙安排，把东西拿到某个车库，那是叶擎买下专门用来放杂物的，名字是别人的，只有她和姜琼雅知道。当然，叶擎还有没有其他资产姜琼雅就不太清楚了。王运跟着姜琼雅到车库，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看，当看到车库里堆满的书时张大了嘴巴，嘴里奉承道：“叶县长真是博览群书，专门还买个车库存放这些书。”
    姜琼雅笑笑：“爱书之人是这样的。叶县长说了，您如果有喜欢的书也可以拿一本走。”
    王运也笑：“我一个粗人，不懂这些。”不过眼睛始终没离开车库里的杂物。
    姜琼雅回到单位，向叶擎汇报工作已经完成了。这一个月期间，姜琼雅又找过叶擎一次，叶擎说：“琼雅，最近换届的事你肯定也听说了，我可能要回首都，你也不用去乡镇。再和我一起等等吧，如果我走了，肯定给你安排得比乡镇妥当。”她此时也没再提带姜琼雅去首都。姜琼雅想想，也有道理，再提就显得有点有意置气了，于是两人相安无事。
    “王运给的什么？”
    “我拎着挺沉，就斗胆替您先看了下。”她轻声说，“是六块砖头，金的。”
    叶擎把目光从电脑上挪开，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么大手笔，真是舍得。”王运他们要求叶擎办的事可能也不小，不过现在这个时期，叶擎家里何去何从还不确定呢，王运就笃定叶擎能给他好处？
    看来王运家资颇丰，前前后后已经送了不少东西，看了叶擎的藏书后，可能是以为把握到了叶擎的脉搏，王经理后面送的东西多有一些文玩字画，附庸风雅。
    叶擎想了想，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浪费，她干了一件借花献佛的事。可能是因为叶擎家里局势不明朗，穆志东三请四请不见人，这次终于被叶擎逮住了。叶擎一句也没提家里的事情，反而道歉说至臻的地阴差阳错被鲜享运输拿到了，说完还把鲜享项目的袖珍模型拿上来，实实在在讲了讲为什么姚安全的化工厂不能在这里，而鲜享却可以马上施工建厂。见穆志东还算感兴趣，一直盯着模型看，叶擎就提议让姚安全入股，没想到穆志东拒绝了。两人又聊了下别的工作，叶擎就准备起身告辞。临走前，她给穆志东留下了些不算特别名贵罕见的水果海鲜，说是鲜享业务链上的特产，今天的谈话已经算是冷淡，于是穆志东最后也没拒绝叶擎的东西。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朝中局势动荡，叶擎的这个冷链物流项目也出了点问题，有人举报智慧冷链物流公司建厂不符合用地规划，公司对外是建设高科技园区，对内实际建设度假区，浪费用地指标，证据是拍到了项目内的规划图，80%的土地是绿地设计，根本不像有生产线的样子。省督察组速度也很快，说什么今年是“优化营商环境年”，每块地都很珍贵，一定要检查明白给广大群众和企业家一个交代。叶擎看着来势汹汹的督察组若有所思，她很配合地向督察组介绍这个新项目，表示80%绿地只是项目一期，准备建设展厅和交易大厅的，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管理人员活动区域，二期才是放置设备和车辆的地方。督察组刚要撤退前的晚上，又有人举报引荐鲜享项目的分管副县长叶擎收受贿赂，到时候鲜享园区里面要建高尔夫球场，专门给这些权贵交易掩人耳目，举报信上还有王运行贿的照片。
    前天晚上姜琼雅到叶擎车库取东西，王运送的东西每次都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叶擎如何处置的。突然，她看到王运的车停在附近的小区门口，距离不远不近，她跟着叶擎去过鲜享项目现场，留意过王运有好几辆车，一一记下来他的车牌，不过今晚这辆车王运很少开。此刻她心里狐疑，这个王运到底要干什么。不知为什么，她越想越有点慌，她用书遮掩了一下，除了书，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都给拿到车上去，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姜琼雅亲亲苦苦来回搬运沉重的书籍。
    督察组本来拿不准主意，叶擎注意到组长接了个电话之后就马上行动起来，表示要彻查到底。组长先单独找叶擎谈话，叶擎大体解释了一下，表示自己并没有收受贿赂，王运的确送过东西，而且还送过好几次，但都被自己退了回去。
    组长陈丙元有些严肃了：“叶擎同志，坦白从宽，就算不说我们也能查到，督察组的人已经控制了你的车库，你现在想转移贿赂资产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表面严肃，其实心里还在打鼓，省长说叶家大势已去，要自己按他说的办，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面对叶擎还是有些发怵。
    叶擎点点头：“我当然配合，你们尽管去查。”
    陈丙元一步一请示，电话那头的人下了指令后，全督察组的大部分人都浩浩荡荡去车库，还有一部分今晚过来的支援队伍到了叶擎宿舍和秘书姜琼雅的家里。一番搜索，叶擎和姜琼雅家里自然什么都没有，而车库里，全部是密密麻麻的书，督察小组的人翻了大半夜连颗金豆豆都没找到。
    一无所获，陈丙元头上大汗淋漓。“你说王运行贿，但你没收，那你把东西放在哪里了？我们已经控制了王运，他明确说给你送了礼，还列出了每次送的东西的名单。”
    叶擎坐在酒店会议室，看着陈丙元难受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退回鲜享总部的厂房了，我怕他再送，打算等施工结束了再让他拿回去。哦对了，鲜享运输总部纪委的副书记梁田可以证明，那些东西上面还有我写的退回信，你们可以比对笔记和墨痕，看不看时间对不对。”
    陈丙元看她很久，终于忍不住给穆志东打去电话。叶擎拍拍陈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电话：“省长，大晚上不睡觉让您操心了。您这边有马前卒，我也有人在等着接招，建议您看看我那天给您带过去的东西。”
    穆志东沉默几秒：“特产吗？早吃了。”
    叶擎笑出声来：“模型，您不是对绿地部分感兴趣吗？一定盯着研究了很久吧，不如把模型拆开来看看。”电话那头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长久的沉默后，穆志东沉重的呼吸声通过手机传过来。叶擎冷笑一声：“你不怕我把你的事情抖出来？早点睡吧，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第21章
    穆志东注定一夜无眠了，督察组也灰溜溜走了。叶擎和表哥通了一个电话，说了下今晚的情况，电话那头声音轻飘飘的，还有些沙哑：“哼，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往前凑了，他想投石问路，但是挑错了对象。”
    姜琼雅又是被搜家，又是被问询，虽然叶擎打电话跟她说已经没事了，但还是辗转一夜未睡。第二天，平时忙得几乎互相见不着的县领导们都出现在7楼，还时不时出来上个厕所，抽根烟，眼神却一直往叶擎办公室瞟。叶擎笑笑，关上门对姜琼雅说：“多亏你留个心眼儿，不然咱们就让那个王运给耍了。”
    姜琼雅心有余悸：“你早有准备也不和我说一下，我都要吓死了。”说完她突然想到什么，捂住嘴巴说：“啊我知道了，您是领导，不需要和我汇报。”
    叶擎笑骂一声：“去，差不多行了啊。”
    “既然您知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不收王运的东西呢？”
    “他那点东西我根本看不上，只不过是看在鲜享来花溪落地的面子上，陪他玩玩，谁想到后面还有条大鱼。”大鱼的后面，还有大鱼。
    “您也就现在说说，真要抓到你就不妙了，到时候无论你怎么分辩，花溪这些好领导好下属，还有群众百姓都不记得你的好。”
    叶擎笑笑：“我在我的职责上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了。现在这个形势，县领导处理政务是次要，要到钱才是主要的，明白吗？招来项目，有了钱，花溪才好发展，没有钱，说什么都白搭。”
    姜琼雅忽然问道：“你真要走啊，什么时候？”
    叶擎有些含糊：“现在还不确定。”
    “哦。”
    九月初，轰轰烈烈的换届终于结束，没想到一度处于颓势的叶擎表哥突然翻身成功，不退反进，让人大跌眼镜。叶擎也就继续安安稳稳待在花溪，只不过这次，有人坐不住了。杨波请叶擎吃了顿饭，席间姿态很低，并且说自己有难处，叶擎直截了当，说自己根本不会在乎，她早就知道杨波是穆志东的人，杨波连连感谢。而穆志东，调到中部一个省份，给了一个养老的闲差，临走前，穆志东特意跑到花溪见了叶擎一面。叶擎态度温和，弄得穆志东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政治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叶擎点点头：“也算是结束了，你这个年纪，等上三五年，再想往上不可能了。”
    穆志东长叹一口气：“这样也不错了，我以为你会……”
    “没必要，您也不用特意来试探，安心养老吧。我说一句马后炮，您本来是中间派，这次站队添什么乱啊。我们家本来想和您再深入交流，这下没办法了。”

 第17章

    穆志东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明明当初就是叶擎先抛出橄榄枝引诱自己进入这场旋涡的，叶擎一来，她的朋友和敌人就要跟着来，后悔啊。不过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怪也只能怪自己信心和立场不坚定。
    叶擎不走，姜琼雅原本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但她考虑了很久，又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在叶擎面前又提起去乡镇的事情。
    叶擎没想到她来真的，认真地问：“真想去？不是因为我之前批评你你面子上过不去？”
    姜琼雅摇摇头：“我的性格就是这样，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以后难免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您也不痛快我也伤心。不如去基层，或许我会变呢。”
    “真正的基层很辛苦，你不要这么天真。”
    “嗯嗯，我知道，但我想试试。”
    叶擎深深看着姜琼雅，笑了：“行，我说真的，如果受不了不要不好意思，随时跟我说，我把你调回来。”
    “好。”姜琼雅笑了，“县长，您要是真心疼我给我安排个好点的职务就行。”
    叶擎给姜琼雅安排得不错，去海石镇做镇委副书记。
    “你不要嫌弃是个镇，不是街道，这可比街道轻松得多。虽然你大概率会分管□□，但海石人口少，民风朴素，□□件也相对少。而且今年年底海石直取通到县里的路也差不多修完了，通勤时间大约也就20分钟。海石的产业也相对集中，好管理。你要是实在困难，大不了我给你要两个项目落户海石，算你的。还有……”
    叶擎再说姜琼雅就要哭了，很少有领导愿意这么费心为下属安排。她低声说：“我会好好干的，绝对不给您丢人。”
    叶擎笑了：“我无所谓，谁敢说我丢人？倒是你，别去了就一头扎在工作上，累得半死。先多听多看，海石的书记镇长我都打好招呼了，应该不会给你为难。”
    姜琼雅点点头，她得回去冷静一下，想想叶擎之前那次对她的态度，这是寄养宠物呢，哼，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晚上，姜琼雅躺在叶擎怀里出神。叶擎点上一支烟，说：“我都有点看不懂你了，临走之前到我这里来，你这到底是理智还是不理智？”
    姜琼雅却答非所问：“我验证过了，跟人睡要好处可太不划算了，试验了一次栽了，以后我可不会再动这种心思了。”
    “什么意思？”叶擎咬着烟含糊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去海石找你吧，想得挺美。”
    姜琼雅笑笑，轻轻摸着她的下巴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最聪明？没想到差点在一个小县城阴沟翻船。”叶擎不轻不重打了她的胳膊一下，姜琼雅又笑：“我们俩不做生意，可以继续做公益嘛。”叶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觉得刚才耗费的力气又回来了些，可以再来一次。姜琼雅推开她：“直到你离开花溪为止。但是这次你不能对我呼来喝去了，要看我的意愿。”
    叶擎敲敲下巴：“怎么听起来我吃亏很多。”
    姜琼雅穿衣服：“那你当作没听见。”
    叶擎暗叹姜琼雅这个小妖精还真是诡计多端，但她还就愿意吃这一套，劲劲儿的。可惜姜琼雅不是做慈善家的料子，到海石镇后，两个星期都没联系叶擎，似乎早就忘了做公益这回事。叶擎这几天也很忙，想着等这一阵结束，去海石看看，帮姜琼雅回忆一下两人的承诺。
    第22章
    姜琼雅到海石镇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书记黄千龙和镇长栾河北，两位领导春风和煦，对小姜的工作和生活十分关心。姜琼雅知道这是叶擎打点好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说要好好干，就要好好干，约叶擎那只是生活调剂。
    乡镇的工作比县里部门灵活得多，可能一个人上午还在这，下午就不知去哪里鬼混了，美其名曰去村里或企业园区走访。姜琼雅手下就有这样一个人，叫李春生，仗着自己年纪比姜琼雅大，又看她是个女孩子，于是摆起了老前辈的架子。上午来干点活，下午回家睡大觉，科里的年轻人敢怒不敢言。姜琼雅观察了他几天，准备给他找点活干。
    乡镇的工作也繁琐得多，这边刚迎接着检查，那边一个上级调研的通知又下来了；社区里正调解着纠纷，镇上开会的通知又追过来；下班后，防溺水、农村集体资产清理、企业电子证照下载、项目落地选址，一样样都需要盯着安排，夜里好不容易休息会儿，两办和组织部明早交材料的电话又催命般打过来。
    短短两个星期，姜琼雅的心已经苍老了十岁。为什么有这么多工作，本该是上级的责任最后都压给乡镇，哎。
    昨天晚上接组织部通知，今早要来检查全面从严治党成果，姜琼雅安排组织委员加班整理材料，组织委员正怀着二胎，她正想要不帮帮她一起准备，又想到自己明天还安排了接访，要这样干不得累死，于是叫来所有负责党建的人，严肃地说了一通明天检查的严肃性，让他们好好听组织委员的话，自己先回家了。家里灯火通明，姜琼雅对着父母吐槽工作上的不顺心，父母叹口气，姜父说：“工作都不好干啊，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
    姜琼雅不高兴：“爸爸，这又不是叠罗汉，你要这么想，人上人无穷无尽。”
    姜母怜爱地看着女儿，说：“你爸爸也是想安慰你。老姜，看看过几年让琼雅回来嘛，还是在自己家附近上班轻松些。”
    姜父叹口气：“再看看吧，对了，你如果想回来，找找老领导说不定有用，趁她还没离开花溪。”
    “叶擎啊......”姜琼雅想了想，说：“一点小困难，根本难不倒我，不能总是去找人家，真有大事的时候，人家反而烦了不愿意帮忙。”
    姜父姜母点点头：“也是。”
    姜琼雅忍不住翻出和叶擎的微信聊天记录，最近的时间就在前天。
    “怎么样，在海石还习惯吗？”
    “还行，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然后叶擎一通电话打过来，通话时长26分钟零3秒，姜琼雅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她只记得向叶擎竹筒倒豆子一般吐槽同事老油条，书记镇长暗暗打探叶擎和她关系亲疏，还有工作乱七八糟不好干，叶擎时不时发出笑声，惹得姜琼雅耳朵发烫。她想想之前叶擎把自己喊到宿舍说的话，逐渐冷静下来，轻声道了晚安。
    叶擎发了句：“加油，好好干。”
    姜琼雅回复：“我会的。”
    第二天一早，姜琼雅带着负责党建的人在大楼门口等组织部的人，眼看时间快要到9点，已经超过了昨晚通知里的时间，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对方先去了玉木街道，得晚点过来。姜琼雅默默翻个白眼，行程和时间变了不早说，她要先去接访，由组织委员继续等。
    一踏进接访室她就头疼，果然，上次来纠缠的那个养殖户又来了。江安省□□实行首接负责制，偏偏姜琼雅倒霉，刚来就碰上这么个难缠的□□户。
    这个养殖户是养狐狸的，他今年买了几百斤新饲料，结果吃了几个月狐狸死了一批，于是找卖饲料的工厂理论，结果人家工厂说饲料没问题他的狐狸是因为别的原因死的，坚决不赔钱，养殖户走法律程序也没占到便宜，因为工厂出了检验报告，证明饲料没有安全问题。养殖户没买保险，于是想通过□□要钱，他从上周开始上访，几乎每天都来，第一次来就碰上姜琼雅第一次接访。姜琼雅说先调查看看，最后没办法可以给他协调补助，养殖户听到补助双眼亮了起来：“领导，我这批死的狐狸里边，有母狐狸。”
    姜琼雅皱皱眉：“这个，可能不能算作损失。”于是养殖户扬言不给钱就去京访。这不，这周天天来上访，今天养殖户看到姜琼雅格外高兴：“领导，补助的事？”
    姜琼雅觉得好笑：“前几天我们请农业局找专家看了，恐怕拿不到补助。”
    养殖户眼一斜，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政府不就是给老百姓办事，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我本来想养狐狸自力更生，结果还没卖出一批去就损失这么大，现在我也不打算干了，每天就在家躺着，有空就去上访，看你们给不给我解决。”
    姜琼雅比较镇定：“创业哪有没损失的，要是创业失败了都找政府要钱，有座金山也被大家掏空了呀。现在政策多好，小规模养殖可以拿补贴，您之前不知道有这些优惠政策，今年再养，正好享受这些政策，肯定比去年赚的多。大哥，别纠结死的那一批狐狸了，在家照顾好剩下那些，到时候卖个好价钱。”
    “可是，”养殖户眼睛一转，“我还是觉得得赔偿我一点。”
    “那您说，要多少。”
    “你看，死的这批狐狸里面有母狐狸，母狐狸生的小狐狸里面还有母狐狸，再生......”
    姜琼雅面上镇定，心里已经笑疯了，她也听不下去，把人哄走之后上午差不多也结束了。这人是个滚刀肉，讲道理讲不通的，自己倒是可以给他争取下一季度的农业养殖补贴，但是现在可没办法给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18章

    回到镇政府大楼，组织部的人终于来了，组织委员给自己发微信，说现在接近尾声，正要走呢。姜琼雅看时间差不多，走进会议室，惊讶地发现会议室里水果都摆上了，而组织部来的人根本不是副部长，甚至连科级干部都不是，怎么比部长排场还大。
    她挂上笑容说：“各位领导，不好意思，今天我接访，没有来得及迎接各位，也没来得及和各位领导汇报工作。杨姐，”她转头对组织委员杨红说，“指出的问题都记好了吗？回头好好整改。”
    杨红点点头：“放心吧书记，都记好了。今天咱们部里领导过来，既检查发现了问题，又给我们上了一堂培训课，感谢感谢。”
    组织部那个带头的人瘦瘦高高，鼻孔朝天地说：“这种东西还要我们教啊，你这个组织委员怎么干的，你们海石怎么干的？我先说好，这是柯部长的意思，你们如果不好好干就当面去跟柯部长解释。”
    姜琼雅不着痕迹看了杨红一眼，杨红马上说：“那是那是，卢科长，您放心，我们一定整改好。”
    姓卢？科长？姜琼雅还是没想到是谁，组织部科级干部里没有姓卢的呀。姜琼雅一行人陪着笑脸应承，看时间差不多，姜琼雅问：“中午在这里吃饭吧，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卢科长说：“不了，我们还要去下一个绿泯镇。”
    姜琼雅再三挽留，对方却十分坚决，她也就没再说什么，看这样子，是原本就计划好了去绿泯镇吃午饭。
    杨红干组织委员多年，和组织部打交道比较多，人走后，姜琼雅问她：“这个卢科长是谁？”
    杨红表情微妙：“是卢晓星。”
    姜琼雅忍不住笑意：“原来他就是卢晓星，只听过他的鼎鼎大名，没见过真人。”
    卢晓星的名声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因为本身是一个科员，却常年在外打着组织部部长的名号给人扣帽子，他到乡镇和部门去，接待规格必须和部长一样，否则，呵呵。大家有苦不能言，觉得他像个跳梁小丑很好笑，但背地里都说他家里有背景，不然能干出这种恶心人的事？姜琼雅原来在县府办就听说过这个人，没想到真人比传说中还要夸张，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第23章
    这天早上，姜琼雅还没起床就收到消息，说她包的片区发生火灾，吓得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哪里起的火？火势大不大？”
    对面的社区书记说：“在田里，不大，就是农田连成片，怕一会儿都烧起来。”
    “那就灭火啊。”
    “正在灭火，但是现在时间太早，找不到挖掘机什么的。也跟您请示一下，万一，我是说万一火势变大，要不要叫消防车？”
    姜琼雅明白过来，可能这也算干部考核。“你先尽力灭火吧，火势小当然不用，火势再大该叫还是得叫。”
    挂断电话，她早饭也不吃了，匆匆忙忙往海石赶，赶到的时候，发现社区书记正指挥着两辆挖掘机挖土灭火，火已经快要灭了。
    社区书记嘿嘿直笑：“今天没风，问题不大。”
    姜琼雅也松了一口气：“赶紧收拾收拾，过两天人居环境检查组就要来了，这一片烧得黑乎乎多不好看。”她原本想找个地方吃早餐，突然老油条李春生的电话打过来。
    “姜书记，接到办公室的电话，说县府办上午来调研政务公开和政务服务工作。”
    哦，这是陈成罗分管的部分，真是阴魂不散。这是看自己到了乡镇，又可以想办法折磨自己了。
    “我这几天盯着人居环境，暂时走不开，先不过去了。你和分管这个的乔主任说一下，到时候帮我解释一下。”
    “行。”
    挂了电话，姜琼雅又赶到村里，指挥村支书组织人清理垃圾和乱拉乱扯的电线，正好也统计下村里危房的情况，正忙着，李春生又打来电话。
    “姜书记，听说县里的领导来了，要见你。”
    “谁啊？”姜琼雅有些烦躁，不会是陈成罗吧。
    “我也没听清，反正是个大领导。”姜琼雅无语，很多人，特别是年纪比较大的人在乡镇干一辈子，觉得县府办的小头头就是挺大的领导了，其实对大部分体制内的人来说，小县城连官场都谈不上，顶多算是职场。如果叶擎没有来花溪，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接触那些......
    “你说的这个领导，是不是姓叶？”
    “对的对的，我想起来了，黄书记跟我说了一次，说得太快我没记住。”
    姜琼雅顾不上挖苦他办事不牢，刚刚有些烦躁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叶擎来了，来看自己？她的心里有只小鸟不受控制地飞舞雀跃。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叶擎还在小会议室里和海石镇党委书记黄千龙闲谈，聊聊海石的地理位置、人口、项目、税收、债务，最后忍不住问起姜琼雅的情况。黄书记高度肯定了姜琼雅的工作。
    “小姜适应得很快，工作也挺有冲劲儿，脑子灵活，不愧是县长调教出来的人。”
    叶擎忍不住想歪，嘴上还是回答：“那是，不过她毕竟年轻，凡事您多担待点儿。”
    “不敢不敢，我们还得跟年轻人学习。县长您就很年轻，但是工作没的说，大家都赞不绝口。”
    又夸回叶擎身上。
    此时陈成罗一行人已经在大会议室坐了有一会儿了。
    姜琼雅赶到镇委大楼，刚到3楼就被走廊里瞎逛的白帆拦住。
    “琼雅，好久不见，你在这里还好吧。”
    姜琼雅一上午风尘仆仆，此刻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哎呀，你看你，在乡镇工作累吧。你和领导说说，再回去呗。”
    姜琼雅不想跟这个蠢货说话，强装笑脸说：“我就这命，在哪里都累。可惜你们来一次我也不能陪着，我还有事，以后再聊。”
    她刚要去小会议室，这时陈成罗听见声音从大会议室里出来。
    “欧呦，这不是小姜吗？在这挺好？”
    姜琼雅忍住没冷脸。“陈主任，不好意思了，您今天来海石我也不能迎接，确实是有着急的工作，改天再请您吃饭，跟您汇报工作。”她要绕过陈成罗继续往前走，陈成罗拦住她：“小姜，现在什么工作不重要？有什么重要工作都得排队啊。我这个工作涉及考核，正好你来听听。”
    海石镇上的人面面相觑，特别是直接对应陈成罗考核的乔武，心里嘀咕：一个单位出来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啊。
    姜琼雅没吃早饭，一上午东奔西跑，此刻血糖终于供给不上能量，两眼一黑晕倒过去。走廊里一阵骚乱，叶擎跟在黄千龙后面，刚出门就看到姜琼雅被团团围住，旁边还有陈成罗心虚地嘀咕：“怎么又晕倒，这可跟我没关系，哎，都说年纪轻轻别熬夜。”
    白帆像只跳蚤一样在旁边大呼小叫，好像姜琼雅得了绝症。“吵什么吵，赶紧扶起来把人送去医院。”黄千龙说。
    叶擎在他身后突然说：“我来吧，都是女的方便些。”黄千龙看叶擎坚持，心想这个小姜真的很得叶擎的喜爱，于是帮叶擎把姜琼雅扶到她背上。叶擎向上掂了掂姜琼雅的大腿根，心想，瘦了，她站稳后下楼，一行人闹哄哄离开。
    姜琼雅其实早就醒了，但是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太过尴尬，直到叶擎把她放进车里她才敢偷偷睁开眼睛。
    叶擎摸着她的额头笑：“怎么了？真生病了，还是故意吓你老领导？”
    姜琼雅回想起陈成罗慌慌张张想撇清关系的样子，含着叶擎给的巧克力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想用这么极端的办法的，这不是巧了。”话刚说完，姜琼雅不自觉地喘一口气，然后蔫儿蔫儿地靠回座椅。
    叶擎侧头看了她一眼：“还是不舒服？”
    “嗯。”姜琼雅虚弱地半趴在座位上。
    “好好坐，你这样系安全带有什么用，小心磕着。”
    “哎。”姜琼雅重重叹口气。
    叶擎挑挑眉毛：“怎么？”
    “你现在的秘书是李梦然哦，人长得娇小可爱，性格也很可爱。今天怎么没带她来？”
    叶擎笑了：“是挺可爱。”
    姜琼雅脸色不怎么好看，嘴上嘻嘻笑了两声：“那我今天还能去你宿舍吗？”
    “这个嘛……”叶擎竟然迟疑。
    “不去了不去了，快送我回家，我要回去睡大觉。”姜琼雅把脸扭向车窗。
    “吃醋啊？你想哪儿去了，我再禽兽也不能专挑窝边草薅啊。你得先做个检查，没问题再去，急什么。”说着轻轻掐了下姜琼雅的大腿，被姜琼雅狠狠拍开。
    车停在医院门口。
    “我不用检查，真的，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应该只是没吃早饭低血糖。”
    叶擎没听，带着姜琼雅做了个血常规和心脏彩超，然后才开车回到宿舍。
    进门后，叶擎去开空调，姜琼雅在客厅、卧室和厨房转了一圈。回头看到叶擎正倚在门框上看自己：“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第19章

    “什么证据，我就是看看卫生怎么样。再说了，就算有证据我又能怎么样，夺门而出？一哭二闹三上吊？”
    叶擎摇摇头：“醋味冲天。”她把窗帘一拉，抱住佯装挣扎的姜琼雅，在她颈窝深深吸一口气：“换香水了？”
    姜琼雅推开她的头：“阳光晒过的干草和尘土味香水，我今天在田里和村里跑了一上午。”
    “那你还有力气做运动吗？”
    “所以说，你要伺候我。”
    “呦。你这么大的面子啊。”叶擎边说边扯开姜琼雅衣服上装饰的丝带，姜琼雅顺势躺在她怀里，听着叶擎错乱的心跳，享受久违的快感。
    “回我身边来吧，宝贝儿。”
    “我不就正在你身边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要上班的好吗，姐姐。”
    “我可以给你......”
    姜琼雅及时堵住叶擎的嘴巴。“你先把眼前的给了吧。”
    姜琼雅弯腰穿鞋，她的手从叶擎手掌滑到小拇指，依依不舍勾住对方：“你可以给我发消息，如果我休息说不定就可以过来。”
    “这么难请，我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打扰你。”
    姜琼雅打开门，笑容满面地回头说：“随你，毕竟您是老大。”
    叶擎抄起车库钥匙：“我送你吧。”姜琼雅环顾四周，刚要说不用，就听叶擎继续说：“你身体不舒服，可以送。”
    姜琼雅想想，点点头同意了。
    第24章
    往年这个时间，秋老虎已近强弩之末，汛期更是已经早早过去，但今年格外反常，接连半个月小雨不断，偶尔还会下一两场大暴雨。水利局的人几乎每天都到海边巡河，临近河流入海口的海石镇更不用说，排好了科级干部值班表，每天夜里都守着消息，一旦有决堤趋势，马上行动起来。
    前天晚上姜琼雅工作加班，昨天晚上防汛值班，今天终于可以回家，正开车在路上，就收到镇政府办公室的电话，说河水可能要决堤。姜琼雅马上转头往回开，一边向爸妈报备这边的情况，一边敲打着方向盘祈祷千万不要决堤。
    到现场一看，水位果然已经很高了，但还是可控的，河流末端入海口处风高浪急，海水很有可能要倒灌。大家都在说如果保持这个趋势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时黄千龙和栾河北坐同一辆车到了，栾河北宣布：刚接到县委书记和县长的电话，上游的县区水库要开闸放水，我们这边做好泄洪准备。
    一时间，议论的声音沸沸扬扬，气氛有些紧张。
    “真要泄洪？谁知道上游的水会不会按照我们给规划的跑，万一把群众的房子淹了怎么办？”
    “有没有别的办法？泄洪可不是小事，到时候湖市可不会给咱们补贴。”
    栾河北也没好气：“还能怎么办，这是上级下的政治任务，不想干也得干。别废话了，赶紧组织你们的人去帮企业和群众转移，再去河堤上把消浪石和防汛石都挪下来。”
    大家纷纷行动起来，姜琼雅给住得最近的李春生打电话，对方说马上到，姜琼雅按照黄千龙要求先去附近产业园区疏散企业。李春生能这么爽快答应，还得归功于姜琼雅上次过度劳累晕倒。
    那天姜琼雅晕倒然后回海石镇后，申请在办公室休息一天，黄千龙自然答应。李春生上午鬼鬼祟祟来大楼上转了一圈，见姜琼雅趴在桌子上休息，正准备溜之大吉，突然被姜琼雅叫住。
    “李科长，你过来一下。”
    李春生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进门后担忧地问：“你没事儿吧，听说昨天晕倒了，把我们都吓一跳。你说你今天还硬撑着来上班干嘛，回家休息休息吧。”
    姜琼雅笑笑：“谢谢关心，你这是要回家吗？”
    李春生提高了嗓门：“怎么会？！还在上班时间我回什么家，这开着门外面人多嘴杂，你可不能乱说。”
    姜琼雅朝外面看一眼，几个年轻人马上把头低下去。
    “您别激动，人多嘴杂正好，你解释一下大家都明白了。昨天我不是晕倒了嘛，黄书记上午见过你，问起你来，想让你背我下楼，结果找了一圈没找着你的人。”
    李春生张了张嘴，想辩驳什么。
    姜琼雅继续说：“今天早上领导特意跟我说起这个事儿，我帮你解释，你不在岗肯定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啊。领导问，什么事情，让他在县领导面前丢脸，好像手下人没几个能用的一样，都不在。我想了想，最近也没给你安排什么工作，憋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好说你和小王去企业陪同应急局的人查看安全生产工作了。黄书记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可是帮你兜底了。”
    李春生一个老人，姜琼雅让他和小年轻去陪着一个县直部门的人检查有些大材小用，他盯着姜琼雅不说话，嗫嚅了一会儿才说：“家里有点事。”
    姜琼雅点点头：“有事就快去办吧，下次出去跟我说一声，不然领导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自那天之后，李春生着实老实了很多，不敢再在姜琼雅面前偷懒太过分。
    说回防汛，姜琼雅正在组织企业搬家，断电赶人，又接到栾河北的通知，让回到河流入海口集合。她安排人继续帮企业搬家，赶回去发现包括叶擎在内的县领导都到了。同时，消防、公安、水利、应急、气象部门的人也在。
    叶擎穿着雨衣看了狼狈的姜琼雅一眼，她的身上都湿透了，雨水还在顺着头发往下滴。姜琼雅可没空和她继续“眉来眼去”，她看着水面说了句：“海水倒灌面积比刚才大了不少。”
    刚好，李增善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中的好消息：考虑到花溪存在海水倒灌、从海上引发洪水的可能，决定不在花溪进行泄洪，上游洪水尽可能通过其他水系分散到周边县区共同分担。
    太好了，这样一来花溪的压力减小不少，但海石镇河水的水位已经明显越过29.3米的红线标识，县委县政府已经上报湖市，准备发布红色预警。
    女孩子力气相对较小，所有的女同志都被安排到附近村庄帮助村民搬东西，用沙包和石头把房屋围起来，至少不至于被水直接冲走。而男同事则在河边直接帮忙筑高堤坝。
    叶擎留在现场和其他县领导一起帮忙，她看着姜琼雅离开，本来想让姜琼雅直接回家，毕竟她前几天还晕倒了，身体状况不算好，万一在防汛过程中出现意外怎么办？但姜琼雅只匆匆看了她一眼，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了。
    雨越下越大，河水果不其然漫上来。姜琼雅指挥几个女同志带头，到不同的村里去救灾，她自己留在最靠近入海口的村庄，把村支书叫起来，挨家挨户通知村民，在村口和家门口垒起简单的防水坡，然后所有人都往西撤。
    害怕的早早收拾东西离开，年纪大的、行动不便的也早被安排走，只有在村里有个体经营设备的和养殖户不走，非要收拾好所有值钱的东西再搬。姜琼雅和村支书好说歹说把大部分人劝走，但有几户就是不离开。刚刚在入海口的男同志赶过来不少，河水暴涨已经拦不住了，他们往回撤退看看村里的情况。
    姜琼雅口干舌燥，但对方还在收拾东西。
    “别拿了，赶紧走，到时候洪水过来你怀里这些也白拿了！”
    “我常年住在海边，我知道，海水倒灌哪有那么快。我这些字画都是古董，湿了就不值几个钱了。”边说还边哆哆嗦嗦收拾。那人见姜琼雅和村支书要上来拉他，连忙说：“我这宝贝可值钱，要是真淹了你们俩赔我？！”
    这时村里剩下的最后一批人冲进来，几个壮汉把这人拉走了，这人边走边喊：“你们人多，快帮我拿上这些东西，快点！”
    有的村民走了又回来，帮姜琼雅、李春生还有其他女同志一起劝说搬得慢的人。多亏这些人，不然村里清不了这么快。还有很多年轻力壮的男人帮忙搬运救援物资，齐声喊号子垒土堤，此刻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了一种声音。
    姜琼雅松口气，出门后看到叶擎站在村口。她远远打声招呼，然后又冲进一户还没搬走的人家。叶擎赶上来拉住她：“你也快走，洪水很快就过来了，断后工作留给专业救援人员。”
    姜琼雅看着四处捡东西的村民，摇摇头：“我不走，我还没完成任务。你在这干什么？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你快往西去。”
    姜琼雅在黑夜和细雨中瑟瑟发抖，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叶擎内心不知被什么戳了一下。“我们现在要去产业园那边，你跟我一起去吧。”
    姜琼雅刚要开口，就有一个阿姨过来递给她一套雨衣，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扬扬手，示意姜琼雅穿上。姜琼雅大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接过阿姨手里的雨衣，穿好后阿姨还给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小丫头，快走吧，我看你们镇上来了好几个男人，人肯定够了。你快到暖和地方歇歇，看你，嘴唇都冻白了。”

 第20章

    姜琼雅笑着摇头：“我没事，等会儿大家一起走！”她马上回头对叶擎说：“你有你的工作职责，快去吧。这是我的家乡，我的地盘，我的责任，我肯定要坚守到最后一刻。”
    这是自己的家乡，这里的人都是质朴的善良的老百姓，困难面前大家都愿意相信政府，愿意贡献力量让生活变得更好，自己是花溪人，更是被群众寄予希望的人，怎么能辜负大家的信任呢。
    叶擎目光如炬，拇指滑过她的脸庞，不轻不重在姜琼雅嘴唇上按了按：“注意安全。看好脚下，别摔倒，别殿后。”
    第25章
    姜琼雅负责的村庄终于搬完，她接到通知赶到海石产业园，这里的化工厂和海鲜加工厂已经停工了，但园区人还是很多，大多是企业员工在搬物资。
    为了方便提取海水里的微量元素，有一些工厂建在离海边较近的地方，但为了避免污染饮用水源，反而离河边比较远。为了保证淡水用水，产业园有十几个大水池，有的浅，有的却比较深。此刻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漆黑水面上，把池水衬托得深不见底。
    姜琼雅看到了叶擎，她正在指挥人到各个厂房巡逻，有人的赶紧把人赶走，没人的把厂里的物资搬到高处，把生产设备用防水膜包起来，尽量减少损失。
    所幸雨渐渐变小了，河水没有蔓延到产业园这边，海水涨潮速度也没有想象中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李增善和杨波安排人在产业园值班，黄千龙和栾河北也安排好值班人员，大家就准备撤退。
    海风呼啸，此刻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姜琼雅还在做善后工作，叶擎过来拉住她的胳膊说：“留几个人在这里就行，你跟我回去吧。”
    远处的应急灯打在姜琼雅脸上，她的眼睛亮亮的：“不差这一会儿了，你先走吧。”
    叶擎没说话，拉着姜琼雅的手腕定定看着她：“那你一定注意安全。”
    “好。”
    此时一阵强风吹来，疲惫了一夜的叶擎刚抬脚，一个没站稳，顺着水池就要滑下去，池水黑咕隆咚，谁知道是深是浅。姜琼雅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堪堪让叶擎停下，两人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叶擎还有心情开玩笑：“被风吹进水里，估计他们明天都要笑我了，好在比较黑看见的人不多。”
    “你还笑得出来，快抓紧我。”
    不用姜琼雅说，叶擎当然牢牢反抓住她的手，同时脚下用力蹬住斜坡，借力向上爬。周围力气比较大的男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帮姜琼雅一起把叶擎拉上来。
    叶擎要回去了。她看着姜琼雅忙前忙后，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她，只喊了一声“我走了”，姜琼雅充满蓬勃朝气的脸转过来：“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叶擎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在泥地上，心却七上八下没由来慌乱，是因为今晚的自然灾害，还是差点摔进水池，亦或者，她感觉到姜琼雅的心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奔向更自由广阔的天地。这不是好事吗？叶擎对自己说，依附他人攀高结贵的人她看不上，但人真的离开又舍不得。
    两天后，花溪终于重现明媚阳光。姜琼雅受寒生了一场病，在家休息了两天。姜母知道了姜琼雅大半夜抗洪防汛的英勇事迹，心疼得眼泛泪光，请了两天假在家照顾发高烧的女儿。所以，当姜母回应敲门声，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叶擎时，她疑惑不解。“您是？”
    叶擎也愣了一瞬，但马上挂起笑容：“您是琼雅的妈妈吧，我是叶擎，是琼雅的......”
    叶擎还没说完，姜母恍然大悟，连忙把人请进屋，边张罗茶水边抱歉地说：“琼雅生病了，还麻烦您来看她，真是不好意思。”
    其实姜母心里奇怪，下属生病领导去探望的也不少，但亲自探望的就不多，而且还是前任领导，看来这个叶擎很中意自己的女儿。她心里很骄傲，孩子的工作得到极大认可，但又有些心疼，平时做小伏低就算了，还要遭这些罪。
    叶擎这边也很惊讶，前天她微信询问姜琼雅的情况，对方回复了几句话就失联了，电话也打不通，原来是生病了，估计烧得糊涂根本无暇顾及叶擎的消息。“琼雅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领导挂心。要不说您这领导老好，琼雅回家经常说起您，别提多敬佩了。她就是生场小病，您这么体恤下属，我们琼雅真是运气好。”
    叶擎似乎聊天兴致盎然：“哦？琼雅经常在家提起我？”
    姜母毕竟也在体制内待了这么多年，夸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是的呀，说您工作能力强，心眼儿也好......”
    又聊了几句，叶擎毕竟职务高，摸不清她的脾气，姜母也不敢说太多。叶擎倒也不觉得尴尬，她坐着不走，偶尔环顾四周看看家里的装修，看到阳台飘窗上摆得满满的丑娃娃和冰箱上密密麻麻的冰箱贴时，没忍住笑出声，两人一瞬间相顾无言。姜母无处安放的眼神瞟到了叶擎身边的小纸袋，但对方没递过来，姜母就马上移开视线，当没看见。
    叶擎善解人意地说：“我以为她一人在家，就过来看看，也没带什么正式登门的礼物，您别见怪。”
    姜母连连摆手：“欧呦，不敢不敢，不好意思让您破费的。”
    “妈——谁啊。”姜琼雅虚弱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哦，是叶县长，你的老领导呀。你起了就出来看看。”
    屋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叶擎站起来说：“别让她出来了，小心又着凉，我进去看看她吧。”
    没等叶擎推门进去，姜琼雅就扶着门框堵在卧室门口。她脸色微微发红，嘴唇也没有血色：“别进去了，我生病了里面有很多细菌，小心传染你。”
    叶擎的语气明显软下来，眼神粘在姜琼雅身上好一会儿才说：“你别动了，快回去休息。退烧了没有？”
    姜琼雅点点头：“退烧了，你来看我，估计明天就能好。”
    叶擎也笑了，她把小纸袋递给姜琼雅，嘱咐好好养病就告辞了。
    姜琼雅打开纸袋，看到里面躺着一朵精致可爱的陶瓷玫瑰花，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但很快没力气了，打算回卧室再睡一觉。
    姜母有些云里雾里，女儿一开始遮遮掩掩不让自己看叶擎送的礼物，但接着又大大方方给自己展示，她看着那朵小玫瑰不解：难道现在看望病人都流行送假花了？
    第26章
    后来，姜琼雅的病好了，姜母八卦问道：“叶县长人蛮好的哦。”
    姜琼雅拨电视的手一顿：“还行吧，好的时候好，不好的时候不好。妈你也有领导，你还不知道嘛。”
    “她送你那些小东西，跟闺蜜似的。”
    “您可不要这么说，谁跟领导做闺蜜啊，只不过大家年龄相仿，兴趣爱好比较接近而已。”
    姜母还想再问，被姜琼雅以帅气男艺人出场给糊弄过去了。
    病好了上班，姜琼雅身上还是懒懒的，不过听到镇上要推行新的发展规划之后又振奋起来。最近新能源风头正盛，海石镇近海，风力发电已经部署了很多年，当初60%的发电机组都已经投入运行。乘着新能源和产业转型的东风，海石镇最近召开班子会，计划打造以光伏发电、风力发电为主，新能源、海水稻种植、化工产业、沿海旅游多元发展的格局。
    想法是很好，但是，土地哪里来，钱哪里来呢？海石镇虽然靠近海边，但因为湖市最大的河流在此入海，因此淡水河流域附近也有不少村庄，除去村庄、军队和其他土地规划规定不可变更用途的土地外，真正荒无人烟、没有权属的滩涂地带只有60平方公里左右。况且这里并不是真的什么也没有，海水稻研究是海石前几年引进的项目，为此特意把海边一大片滩涂划出来给研究所用，这块地的性质后期说不定还会转变成耕地，是不能动的。为了方便提取碘、溴等元素，产业园也建在海边，更不用说还有一大块土地是盐业公司晒盐用的，也不好动。剩下的地零零散散有几家企业厂房，想要大规模投放风力发电和光伏发电设备必须整合土地、重新规划。
    于是，黄千龙盯上了相对好动的厂房。这些厂房是一家海鱼种苗繁育企业建设的，早年间投入很大，但这些年逐渐没落几近废弃，企业老板听说政府要接手，巴不得转出去。姜琼雅作为滩涂拆迁项目的具体负责人，前前后后到海边跑了三四趟，才发现一个大坑。企业和政府两厢情愿，原本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可叫来村支书一问才知道，原来厂房还有80%资产属于集体所有。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可这块地当初是从附近的西丰兴村、东丰兴村、北渔利村征地得来的，属于村集体入股，承诺每年年底分红，同时每年再支付土地入股资金，但工厂建好已经三五年，每年的分红并没有兑现，村民不满情绪积攒已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村民知道要重新规划建设土地，纷纷堵在滩涂上讨要公道。叶擎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姜琼雅被团团围在中央，苦口婆心地解释，但被七嘴八舌的村民一次又一次打断。叶擎看了一会儿，环顾四周，一脸懵懂又好奇的新秘书李梦然站在旁边抻着脖子看，几个村支书站得远远的掐腰站在旁边，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

 第21章

    “就让他们继续这么闹下去？”叶擎对旁边的栾河北说。栾河北已经两次提议让叶擎先离开，但叶擎没听。
    他的脑筋不知怎么拐了个弯儿，马上对那几个村支书说：“你们几个还站在这里看什么，还不把人都拉开，让小姜书记先走。”
    几个村支书马上行动起来，还没走近人群，那边聚集的村民已经散开了，姜琼雅好整以暇走出来。她抬头看到栾河北和叶擎后先是一愣，然后不着痕迹拢了拢被滩涂上强风吹乱的长发，压平衣服褶皱，扬起笑容走到两位领导面前打招呼。虽然她和叶擎更亲近，但现在她已经不是叶擎的秘书，公私分明，虽然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大体情况，但有些事情不能当着叶擎的面向栾河北汇报。栾河北和叶擎也知道，所以叶擎率先开玩笑：“还以为你今天没法儿突出重围了。”
    “这算什么，我要是被这种事困住，那我白干了。”
    叶擎点点头：“小雅现在进步了很多，真的。”
    栾河北和村支书吵吵嚷嚷讨论这个厂房的问题，叶擎把李梦然支开，有意落后一步，边走边对姜琼雅说：“病好了？”
    姜琼雅想起叶擎送的小玫瑰，心里一软，点点头：“好了。”
    “那就好，在这里还习惯吗？”
    “还好吧，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有时候我会想，人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叶擎笑着说：“你现在独当一面，我觉得自己都有点配不上你了。”
    姜琼雅也笑：“确实。”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许你开玩笑，不许我开啊。”
    叶擎凑得更近：“那这周有空吗？你很久没去，家里的小猫都想你了。”
    姜琼雅飞快朝四周看看，笑嘻嘻地说：“哦，原来是咪咪想我了呀。不知道有没有空，再看看吧。”
    姜琼雅的衣角在叶擎手中滑出去，搔得后者心里痒痒的。
    第27章
    那天姜琼雅从村民包围中暂且脱身，是因为承诺会在镇委大楼专门接待村民代表，帮村民争取应得的利益。
    十二三个村民坐在小会议室里，叽叽喳喳对栾河北诉苦，这么多年工厂的收益都不知流向何方，完全没有按照合同中所说让村民受益。
    提前找村支书了解过情况，又听了村民说的话，姜琼雅这次终于明白了，原来村里征地合同上写着的每年分红并不是重点，而是厂房作为村集体资产无偿分配给村里，由村集体支配，但厂房建成后却并没有给村里办产权登记证，也并没有转交到村里。前几年有村民反映这个问题，但企业我行我素继续用厂房生产、抵押，村民害怕哪天资金链断裂厂房彻底收不回，于是打算通过诉讼手段维权，但是村委会不同意上诉，上访也效果不明显。村里压着、县里也假意安抚，本来平息了两年，这次又因为企业要出卖厂房而旧事重提。
    送走村民，栾河北对姜琼雅暗示，这次估计又办不成，不知道高升到哪里去的老领导留下的祸患，里面利益错综复杂，不知道又要扯出什么事情，县领导估计是不愿意掺和才置之不理。
    姜琼雅点点头，这件事情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不过村民的要求也很合理，有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呢。
    周六休息一天，她起个大早到菜市场买了蔬菜水果，到叶擎宿舍做早饭。
    说是做早饭，姜琼雅烹饪水平还不如叶擎，大部分是把买好的成品拿出来摆好，顶多再加热一下。之前叶擎还吐槽过姜琼雅的厨艺，问她出国留学期间是怎么养活自己的，姜琼雅理直气壮地说所以自己才这么瘦。
    两人坐在餐桌前，叶擎看着丰盛的早餐，说：“让你照顾我，怪不好意思的。”姜琼雅看叶擎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没看出来哪里不好意思。
    “的确，我现在也不是你的秘书，做这种家务活，得加钱。”
    叶擎似乎也十分认同，掏出手机戳了几下，姜琼雅这边就收到了一笔转账。
    “你真给？”姜琼雅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买两张机票，11月11号和我一起回家。”
    “你要回家，我为什么要跟着？”
    “怎么？你有别的事儿？那就换个时间。”
    惊喜之余还有种淡淡的不悦，叶擎玩霸道总裁的戏码很有情趣，可是姜琼雅希望她在某些事情上平等地同自己商量。她明明知道这样想不对，可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这样很不好。
    叶擎见姜琼雅低头叹了口气，以为她是真的不愿意，这才正色道：“你真的不去？”
    “去干嘛？你总得和我说一下吧，不然我以什么身份、为了什么目的去？”
    叶擎听闻这话又高兴起来：“就是去玩玩嘛，我给你当专职导游，在首都逛逛。”
    姜琼雅轻笑一声：“我小学的时候爸妈就带我去过了，也就那样吧。”但她马上又说，“18号行不行？我11号要带班值班。”
    叶擎也很爽快：“行啊，别忘了订票。”
    姜琼雅还是乐观了，这几天被征地村民闹得厉害，他们已经上访多次，甚至要到湖市上访，但被劝阻下来。姜琼雅又是请律师又是和村支书翻陈年旧账，还要安抚三村百姓，忙得晕头转向。眼看已经步入11月，姜琼雅不得脱身，她和叶擎说话的语气中都透露出憔悴。“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回京了，我不好抛下这堆烂摊子离开。”
    叶擎笑骂她一句大笨蛋：“杨波也是谨慎过头，越拖这事儿不是越可疑吗？”
    姜琼雅闻弦音而知雅意：“你是说，村民通过正常渠道维权就可以？”
    叶擎嗤笑一声：“不然呐？纸包火，不要命了？”
    姜琼雅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叶擎给自己支招，总不至于是为了利用自己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小喽啰去害杨波吧。
    “那中间要是出了问题你可得帮我兜着。”
    “行啊，瞧你那点儿出息。”
    第二天，面对乌压压一群人，姜琼雅和往常一样把代表人领进小会议室。
    “各位叔叔阿姨，你们的诉求我们都已经了解了。但是这个合同距离现在将近十年了，有很多细节我们不能决定。”
    “你们不能决定谁决定！你们不是政府？再说了，十年也不久，那村支书又没死，为啥不能证明？”
    对方火力越来越猛，姜琼雅只能陪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村支书还在，但是当时负责征地、招商和建设工厂的具体工作的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有的都不在花溪了。你们说只靠花溪能办成这事儿吗？”
    “那我们就去湖市，看能不能办成。”
    姜琼雅点点头：“去湖市也是个办法，但湖市政府更不了解情况了，最后还是要归到花溪办理。”她怕对方生气，连忙又说：“我们这一个多星期也在咨询律师，或许你们可以问问律师，通过什么办法能找齐证据，最好能有政府部门的力量参与，最好是花溪自上而下全力推动这件事，咱们一起努力把案子结了，好不好？”
    好说歹说把人送走，希望他们能按自己暗示的方向找到解决办法。
    几天后，村民不来堵镇政府门口了，但是姜琼雅听到了更刺激的消息：村民要告政府！好消息是，村民要告的是花溪县政府。压力给到了李增善和杨波，姜琼雅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
    第28章
    11月18日，飞首都。
    姜琼雅只知道叶擎低调，但没想到叶擎平时这么低调。飞机落地首都后，一辆平平无奇的车载着两人驶向市区，最终在城市另一端的郊区停下来。叶擎按下手中按钮，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汽车继续前进。姜琼雅终于见识到了一千平米的家是什么样子的，从大门到叶擎别墅的这段草坪可以供多少猫猫狗狗撒欢儿啊，甚至可以建一个小高尔夫球场。
    “你之前就是住在这里吗？”
    叶擎招呼司机搬下行李，又把大衣递给等在门口的阿姨，然后说：“偶尔会来这边儿住，这边空气好、安静，我想我们这几天住在这里也可以好好休息。”
    姜琼雅点点头，在叶擎的示意下也把外套交给阿姨。安排好房间、安置好行李后，叶擎突然兴致勃勃拉着姜琼雅来到地下室。
    “干嘛？”
    “给你看看我养的宠物。”
    “宠物，除了猫咪你还养了什......”姜琼雅转过楼梯，看到眼前巨大的水族箱时，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你竟然养鲨鱼？！”还真是疯狂又奇特的爱好。
    水族箱占据了地下室三分之二的面积，几条游弋逡巡的鲨鱼在水里漫无目的地游走，姜琼雅都能看到它们白白的肚皮和尖锐的牙齿。直面令人闻风丧胆的海洋杀手，再加上直顶到天花板的水族箱带来的压迫感，姜琼雅还是有些害怕，她躲到叶擎背后攀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养鲨鱼？怪吓人的。你平时都用什么喂它们？地下室氧气足够吗？”

 第22章

    叶擎听着姜琼雅的问题哭笑不得，明明怕得要死好奇心还这么强。
    晚饭时，叶擎带姜琼雅到车库，自己开着那辆布加迪divo去往餐厅。
    姜琼雅在车上如坐针毡，叶擎斜睨她一眼：“怎么，被豪车折服了？”
    “呸，我是害怕，你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人看见？”
    叶擎轻轻一笑：“我有什么好怕的，顶多是被人骂一句啃老。这些钱都是家里给的，又不是我贪来的。”
    “那也......你们家很有钱吗？”
    叶擎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有钱，很有钱，要不然我妈这种家庭怎么会看上我爸。改天带你去我爷爷奶奶家看看，说不定还会给你个大红包呢。”
    “好好好，这样我这一趟才没白来。”
    “瞧你这点儿出息。”
    到了目的地，姜琼雅略显狼狈地从低底盘的跑车里出来，看着眼前古风古韵的私人定制餐厅，有些意外道：“你也太正式了点吧，带我来吃个饭而已，至于吗？”
    叶擎上一秒还在笑她没见识，下一秒就说：“至于，怎么不至于。一会儿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绕过水榭楼台，姜琼雅一路上寒毛直竖，叶擎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幸好路上没有人，只有一个穿旗袍的小姐姐安安静静在前面引路。
    “呦呵，这谁啊？”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大嗓门。“怎么才来，也不接电话。”
    房间里只有五个人，加上叶擎和姜琼雅一共才七人，除了李钦迟，剩下的姜琼雅都不认识。
    叶擎坐在主位上，领着尬笑的姜琼雅坐在左手边，然后一一开始介绍起来。听着听着，姜琼雅逐渐琢磨出来了，来的这几位有负责圆场的，比如李钦迟，有负责牵线搭桥的，比如老家江安省的牛荣，还有江安省和湖市领导的孩子。席间姜琼雅偷偷看了叶擎好几眼，叶擎没有刻意掩盖脸上得意的神色，两人眉来眼去自然没有逃过在场其他人的目光。
    这时，牛荣站起来说：“三小姐是京人，在江安肯定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有个细心的小姑娘照顾也好。小姜，这杯我敬你。”
    姜琼雅牙都要酸掉了，她连忙端着芒果汁站起来：“不不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承蒙叶县长照顾，我们一起敬叶县长吧。”
    叶擎似笑非笑喝完果汁，就听不知谁说了一句：“三小姐在花溪是县长，其实我们大家都还是习惯叫您三小姐。小姜，不是我夸张，这在外面吃饭，还是不要称呼对方职务为好。”话落，真的有服务员敲门进入送甜点。
    姜琼雅脸上一阵发烫，觉得这个场景既刺激又荒谬，直觉是不认同这句话的。
    李钦迟嗤笑一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哪就有那么多毛病。”
    叶擎也和善地笑笑：“没关系，叫什么都可以，小雅像私下那样叫我叶擎就行。”
    姜琼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私下叫你叶擎？她哪里敢。除了李钦迟八卦的目光，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都明白这顿饭怎么回事儿了。
    饭后回叶擎的别墅已经快要12点，叶擎本以为姜琼雅今天肯定很累了，没想到姜琼雅反而精力充沛，缠着她在主卧胡闹。
    “嘘，小点儿声，现在这个时间楼下阿姨都睡了，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她吵起来？”
    “嗯……那你就慢一点，我怎么忍得住。”
    叶擎今晚情绪也很高涨，她在姜琼雅耳边仿佛恶魔低语般问：“首都怎么样？想来么？”
    姜琼雅受不了一般摇头，好像是在拒绝。叶擎又贴近她说：“看看你今晚在饭桌上的表现，那时候是不是就想贴上来？小l货，野心不小啊。”接着她话锋一转：“你要的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我话说在前头，如果被我发现你敢私下勾搭今天这些人，你就等着......”
    “干嘛呀，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姜琼雅不满地蹭，叶擎缓了缓，继续专心投入。
    窗外传来单调的鸟叫声，姜琼雅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她用胳膊肘戳戳叶擎：“他们为什么都叫你三小姐，你不是独生女吗？”
    叶擎的声音迷迷糊糊：“你还不累啊，怎么这么多问题。”说着翻身把姜琼雅抱住陷入了梦乡。
    第29章
    早餐是在一楼吃的。姜琼雅下楼的时候叶擎已经坐在餐桌上了，从餐具摆放的位置来看她很容易找到自己的位子。
    姜琼雅看着餐盘里的糯米饭团、油炸糕发愣，叶擎提醒她：“再不吃就凉了。”
    “我以为你会带我吃正宗的首都早点，可惜，来一次都没吃到。”
    “你想吃？我怕你吃块儿咸鱼都要吐出来的肠胃吃不惯那些，才特意让阿姨给你做的家乡菜，快尝尝。”
    姜琼雅点点头，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精神不振，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小米枸杞粥。
    突然，叶擎神秘兮兮凑过来说：“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她并不回答，从身后料理台上拿过一只小小的遥控器，按下按钮后，餐厅和客厅地板全部收缩到一旁，露出一大块透明玻璃，直接看到地下室的场景。姜琼雅的困意一瞬间就被吓走了，脚下是深蓝色的海水，里面还有几只鲨鱼游来游去，任谁都会吓一跳。
    她动作很夸张地站起来，座椅在坚固的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姜琼雅恼羞成怒打了叶擎一拳：“好好吃着饭，你这是干什么！讨厌，真是恶趣味。”
    叶擎被打了也不恼，笑得像个顽皮的小学生。她把地板恢复原样，哄姜琼雅坐下，岔开话题：“你昨天不是问我，大家为什么都叫我三小姐吗？”
    “为什么？”
    “这是从我姥爷那边论起的，我还有两个表哥，排行老三。”
    姜琼雅点点头：“那你爸爸这边呢？你排行第几？”
    “我还有个姑姑，生了一个男孩，不过没这么多讲究了，赶紧吃饭吧。”
    几次交谈，姜琼雅能感觉出来叶擎的外公外婆家大势大，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叶擎是......还交过好几任女朋友。他们会怎么看待这种事呢？
    “你带我到京，你父母知道吗？”
    听到姜琼雅这么问，叶擎眼神略带诧异地看她一眼，然后慢悠悠擦擦嘴：“我不是三岁小朋友，带人回家还要报备？”
    姜琼雅也觉得这话有些唐突，想开个玩笑找补一下：“我这不是等着拿红包嘛。”
    叶擎拉长音调哦了一声，调侃意味十足。
    这话更加怪异，姜琼雅红着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都怪今早的氛围太家常，害自己都有些口无遮拦了。
    饭后，叶擎问姜琼雅想不想去景点逛逛，姜琼雅摇摇头：“周末人多，还是不去了吧。”
    一上午时间过得飞快，叶擎就坐在沙发上处理公事，姜琼雅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见识了有钱人毫无用处的奢华装潢。在楼上游戏房玩了会儿游戏总是输，她实在有些无聊，凑过去对叶擎说：“你不用去看看父母吗？怎么回来了还是在工作？”
    叶擎摘下眼镜：“无聊了吗？”
    “也不是，但是我们今天到底要做什么？”
    叶擎仿佛刚刚想起正事，把笔电合上，然后站起来说：“换下衣服，我带你出去吃午饭。”
    叶擎老远就把车停在路边，两人在胡同小巷里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家挂着“首都老火锅”招牌的小院前停下来，一顿火锅吃得欢快。饭后叶擎并没有带姜琼雅离开这些胡同，她向更深处走去，有的巷子窄得只能一人通过，有的相对宽阔可以供老头乐出入，叶擎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姜琼雅眼中满满的都是好奇。
    “干嘛看我？你该不会迷路了吧。”
    “怎么可能，看。”叶擎指了指远处一座高楼，我妈就在那里上班，我小时候就在这片胡同里玩，后来上学了就搬走了。”
    “搬走？也就是说你以前住在这里的。”
    “嗯，偶尔会住。”叶擎在一座四合院前停下，输入密码打开大门。
    “哇，这老破小还给装上密码锁了。”
    叶擎笑：“别看外面是老破小，你知道这一座院子值多少钱吗？”说着她还伸手比了个2。
    姜琼雅当然不会以为是两千万，但她还是撇撇嘴：“可是住在这里连外卖都进不来吧，守着一座不能动的金山，有什么意思。”
    叶擎神情有些迟疑：“是吗？你这样想的？那给你你要不要。”
    姜琼雅刚要回答，又转了转眼珠：“白给的谁不要，如果买我可不当冤大头。”
    叶擎笑笑：“看来里面你也看不上喽。”
    里面的装修还真是把姜琼雅震惊住了，这种建筑她以前只在网上看到过。天井中间有一颗大柿子树，此刻叶子所剩无几，几个红彤彤的小柿子挂在枝头，像几个红灯笼，花坛里落满了被小鸟啄食的烂柿子。
    “你不常来哦。”
    “废话，你不都说了，好人谁住这儿啊。”

 第23章

    雕梁画栋的东西厢房外面摆满了花草，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理，长势有些潦草。北屋还带着一个阁楼，各个品种的兰花从雕花栏杆间隙垂下来，漂亮极了。
    “这里很多砖啊瓦的都是老古董。”
    姜琼雅点点头：“那你应该捐献给古建筑保护研究协会。”
    “嗨，首都不缺这个。”
    “你先坐会儿。”叶擎搬了一个摇椅，擦了擦给姜琼雅，顺便给她一叠羽绒被。“你先晒着太阳睡会儿等等我，我修理一下这个鱼塘。”
    今天天气好，阳光温暖，姜琼雅一抖开羽绒被就狠狠打了两个喷嚏：“你这被子多久没晒了。”
    叶擎回头看看：“我不知道，我妈偶尔过来拾掇拾掇，你凑合用吧。”
    姜琼雅并不是真的生气：“哦，合着你是让我当人形支架，帮你晒被子的。”
    “那你趴在上面，可别让被子接触到阳光。”
    姜琼雅被逗得哈哈大笑，这两天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很新奇。“你在做什么？”
    “修理鱼塘啊。”
    “那些破砖水泥垒起来的是个鱼塘？”
    “是啊，你过来看。”
    “累死了，我不过去，你让开我看看。”
    叶擎笑骂一句“懒猪”，然后往旁边挪一挪，露出小小的古法鱼塘。
    “这可不是水泥。”叶擎边低头清理小碎石边解释，“这是做陶瓷用的泥土，即使把边边角角都堵死，但透气性好，也能养鱼。在上面铺上过滤用的沙石，只要鱼群不过大过密，一般不需要经常清理。”
    最后她还把鱼塘边上放着的两颗盆栽挪走，换上枝叶更加茂密的风车茉莉和欧洲木绣球，然后拧开水龙头看着水顺着叶子由上至下流到鱼塘里。
    姜琼雅看了一会儿，终于问出困扰许久的问题：“鱼呢？为什么鱼塘里没有鱼？”
    叶擎理直气壮：“是啊，我还没买呢，上一批已经死了。”
    “啊？那你这鱼塘有问题，不适合养鱼啊，是不是冬天冻死的？”
    “不是，这鱼塘冬天只结一层薄冰，不碍事。”叶擎拍拍手上的灰尘，“是附近的猫过来吃了。”
    姜琼雅听了哑然失笑：“你这相当于做慈善了。”
    阳光下，姜琼雅白皙的脸红扑扑的，像个粉扑团子，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和防汛那晚狼狈但坚毅的形象相去甚远。叶擎拍拍手顿住了，趁着还没洗干净的手上前捏了捏她的脸。
    “啊干嘛～你弄疼我了！”
    叶擎还没说话，两人就被密码锁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叶擎看清来人马上喊了句：“妈？”
    第30章
    进来的人是一位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着浅咖色的职业套装，及肩短发，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嘴巴小巧秀丽，脖颈上系着一条国风图案丝巾，胳膊上挎着一只中规中矩的prada包。姜琼雅以为叶擎的母亲会是一位严肃严厉的女性，没想到她的面相非常温柔沉静。
    叶擎叫了一句“妈”，姜琼雅也赶紧从摇椅上起来喊了一句“伯母好”，不管叶擎和她妈妈会不会觉得她自作多情，情急之下只能先这么叫了。不然叫“李审计长”就把这个场域变成了工作环境，叶擎妈妈看到自己女儿和下属勾勾搭搭怒火肯定升级。
    李明晓似乎隐隐叹口气，深深看了叶擎一眼，又冲姜琼雅点点头。
    “你们年轻人别管我。我今天到单位去一趟，想着回来收拾一下屋子，没想到叶擎回来了，还带了朋友来，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儿。”
    “啊，我这次回来时间短，处理些工作上的事情，还没顾得上回去看看您和爸。”
    李明晓点点头：“你年纪不小了，这些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有空多去看看你姥爷和姥姥。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在小院门口目送李明晓拐出胡同，姜琼雅脸都要笑僵了，李明晓没有要为难两人的意思，但姜琼雅相信自己给她留下的绝不是什么好印象。不过想想，干嘛要在乎她呢，自己又不会来首都工作，也不是真的要和叶擎谈婚论嫁。
    “哎，回神了。”叶擎捏捏她的耳垂，“我妈吓着你了？”
    姜琼雅笑笑：“你妈又不是罗刹，怎么会吓着我？”
    “对，不用管她。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今天叶擎换了辆普通电车。看着窗边匆匆而过的风景，姜琼雅问：“你是不是从小就是一个很叛逆的小孩？”
    “叛逆吗？反正我不觉得，我爸妈也从来没这么说过。”
    姜琼雅八卦地问：“那你爸妈揍过你吗？”
    叶擎咧嘴笑笑：“这我怎么好跟你说。”
    “嘁。”
    说实话，这一趟首都之行姜琼雅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叶擎冷不丁的为什么要介绍这么多好资源给自己？问叶擎也没问出个一二三来，姜琼雅一度以为叶擎要让自己背锅了，不过被叶擎嗤笑一声，你这个级别也配？哦，她顿时放下心来。
    没等她琢磨出什么，县委组织部的通知下来了，今年组织部有一项专项活动，急需补充人手。小兵小将好说，每年新招的人从来不缺，但需要几个能担起事来的领导干部。不知道姜琼雅为什么会被选中，她急忙跑去问黄千龙。
    “书记，不是说基层减负，不让从基层调人了吗？”
    姜琼雅还要再开口，黄千龙说：“谁知道啊，没办法已经通过常委会了，你去吧，反正就三四个月。再说了，在城里上下班距离近，你一个未婚小姑娘也方便。”
    姜琼雅叹口气，组织委员杨红偷偷跟她说，是黄书记和栾镇长商量决定的，姜琼雅奇怪，难道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叶擎总是来调研，给他们压力了？还是他们嫌弃自己是个女的，不好安排重活累活，既然总要有个人出来，就把自己推出来了？
    姜琼雅其实不想去，组织部就像一个掌管酷刑的部门，工作结果如何不好说，中间的过程如果没有把人折磨到脱层皮就不叫完美。她思来想去还是打通叶擎的电话。
    “现在方便吗？”
    “方便啊，什么事儿？”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今天黄千龙跟我说组织部把我借调走了，我不想去，怎么办？”
    “多长时间？”
    “听说三四个月。”
    “好事啊，怎么不愿意来？”
    “我现在去就是白干活的，在海石镇的工作也推不掉，费力不讨好。而且没有成就感，不如在乡镇待着。”
    “我是觉得，你可以多到几个部门体验一下，就跟轮岗一样。你以前没有和组织部的人深入打过交道吧？我个人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可以多结识一些人，对你以后工作有帮助。”叶擎语气突然温柔起来，“再说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乡镇吧，你当时非要从我这里离开的时候多么豪情壮志你都忘了？现在又怕苦怕累。”
    “这不是一回事。”姜琼雅的语气也不禁变了，像是向长辈好友聊天撒娇一样，“再勇猛的战士也得审时度势，有意义的工作全年无休我都不吭声，这种内耗严重的工作还是敬而远之吧。”
    “你说得也对，这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无论怎么选择都是对的，我只是给个建议，最后我肯定都支持你。”
    信你就有鬼了，姜琼雅冷漠无情挂断电话，要被叶擎这种“自作主张”气死，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方案已经通过了常委会，她姜琼雅的名字清清楚楚印在上面，怎么可能不去。
    12月中旬，姜琼雅正式到组织部报道，听了副部长洋洋洒洒一段话，无非是什么坚持一盘棋思想，圆满完成工作任务。她心里有气，但是不能在这里发。
    组织部向来是毫不客气的，借调来的人不是客，都给我实打实干活。姜琼雅被安排带着几个新人组织会务和活动安排，幸好不是写材料，不然真是能扒自己一层皮。就算这样，姜琼雅的喉咙也因为发炎说不出话，常常要顾及两三个同时进行的会议，再抽空处理下海石镇的工作。
    姜琼雅在会场上见到过叶擎，但都装作很忙的样子避开叶擎的眼神，叶擎跟她搭话她也只是笑盈盈的，不说话。叶擎再问她就指指嗓子，“发炎了”。
    哦。叶擎本来心里也窝火，但知道姜琼雅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不理自己之后，心情缓和了一点，甚至特意让秘书李梦然去楼上给姜琼雅送菊花茶。
    元旦，姜琼雅这边带着人还在布置会场，黄千龙打电话过来说让她回去紧急处理公事，姜琼雅立即安排了一下，让另一个经验比较丰富的大姐帮忙盯着流程，自己急忙往海石镇赶。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结果组织部那边的活动接近尾声，大姐看没什么大事就先回家接孩子放学去了，谁知道在这个空档湖市督查组来了，群龙无首，被湖市来的领导批评了一句。
    上级领导批评了一句，那本级领导就特意在例会上重点批评了一段，姜琼雅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架不住有人喜欢夸大事实。自认极具重要性的卢晓星可算是盯上了姜琼雅。现在只要姜琼雅离开一会儿，十分钟后，卢晓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琼雅，你现在在哪儿啊？部长可说了，借调的人都是要和原单位脱产的，你可不能在上班时间回去干活了啊。”

 第24章

    姜琼雅默默翻个白眼：“晓星，我身体不太舒服，来楼下药店买点药，马上就回去了。”
    “哦，买什么药啊，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先跟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这里有药，不用你买呢。”
    “不用了哈，我很快就回去了。”
    姜琼雅当然不可能这么早就赶回去，她还没到海石镇呢，今天有班子会议必须参加。等再回到组织部已经将近六点快要下班了，一进门，没想到卢晓星像条阴冷的蛇一样从背后出现，不怀好意地说：“琼雅，去哪里了呀，时间这么久。”
    “哦，你看我，身体实在不舒服忘了跟你们说。我去了药店，工作人员建议我去医院看看，我就又去了趟县医院。”
    “有病历吗？”
    正在收拾东西的姜琼雅手一顿：“什么？”
    “这可不是在你们单位，我们部里请假都有严格规定的，你外出就医可以请病假，拿着病历本就可以补假，你有吗？”
    本来就不愿意来的姜琼雅心里生气，但绝对不可以表现出来，她顿了几秒，笑着说：“哎呀我这记性，急急忙忙赶回来就把病历本忘在停车场了。我又没耽误工作，等领导问起来，你帮我圆一下呗。”县医院停车场出示病历本可以免除停车费，这个理由倒也合理。
    卢晓星还是一脸严肃，点点头：“下不为例。”
    呵，这人到底是真的死脑筋还是故意针对人？
    第31章
    世事难两全，姜琼雅兼顾两头总有顾虑不到的地方。但她明白，组织部只是无根浮萍，自己阅历不足，就算叶擎牵线那也要等很多年，但叶擎走之后呢？所以不可以把宝全押在这里，归根结底还是把本职工作做好，同时又不得罪组织部这边。
    都怪叶擎，都不知道和自己提前商量一下，以为自己多稀罕她的好意呢。
    又是一年年关将近，海石镇上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先前西丰兴村、东丰兴村、北渔利村村民上诉花溪征地集体资产保护的事情已经上诉法庭，花溪这边最终决定由常务副县长孙县长出庭。姜琼雅已经协助提供了很多材料，但开庭在即，黄千龙和栾河北要求姜琼雅回海石镇再做一些准备工作。
    组织部这边的活动也接近尾声，各种总结报告、总结大会、考核评价应接不暇，人手更加不够用。
    事分大小轻重缓急，姜琼雅认为还是要做好本职工作，于是向分管副部长杜声才请假。大家当然都为自己的工作考虑，于是杜声才说：“你们镇上就没有别人能干这个工作？”
    姜琼雅抱歉地笑笑：“能干活的人当然不少，不过滩涂征地考察是由我分管，前期资料也是我牵头准备的，别人接手可能一时理不清头绪。”
    杜声才还是不肯松口：“部里的工作也到了关键时刻，你和黄书记说一下，有什么困难先克服克服。”姜琼雅也知道，杜声才应该不是故意为难自己，最近上级对这项活动的考核十分严苛，各县区为了在最终考核和年底工作总结中成绩好看一些，都卯足了劲儿争第一，杜声才的压力也很大。
    姜琼雅得不到应允，只好和黄千龙去说，黄千龙大手一挥：“哪项工作重要你分不清啊，我说的，回来就行，有事直接找我！”
    既然领导都这么说了，姜琼雅交待好工作后就直奔海石镇。走之前，她分明看见卢晓星偷偷瞄自己，像监视犯人一样。但是没办法，情况紧急，姜琼雅为了避免他问起来，连忙粗略收拾下东西逃之夭夭了。
    卢晓星有没有打小报告她不知道，但杜声才没有找她，姜琼雅也就当作无事发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组织部那边正在迎接上级最后一次检查，结果调研活动组织人手不够，忙得脚打后脑勺，杜声才这才真正在意起姜琼雅不在这件事。电话打过来，姜琼雅忙得没注意，估计杜声才怒火升级，电话又打到了栾河北那里，栾河北就站在姜琼雅旁边，姜琼雅听到他听筒里传来充满低气压的声音：“老栾，姜琼雅呢？把工作撂在这里不管就跑了，你们的干部就是这种作风？”
    栾河北知道具体情况，他苦笑着说：“哎呀，老杜，我们实在是不容易啊。你知道的，滩涂征地的事都闹上湖市法庭了，我们不重视、不调动全体力量怎么应对？况且小姜还是具体负责这件事情的，缺谁都不能缺她。你就通融通融，体谅体谅我们乡镇的不容易，改天请你吃饭啊。”
    “你们的工作不容易，我们的工作也是焦头烂额啊。当初不是你们主动要让她来......”
    “哎，那什么，先不说了哈，我这边有点急事，一会儿再回你电话。”栾河北挂断电话，摸了摸发量告急的额头，对姜琼雅说：“咱们继续，不用管他。”
    姜琼雅心里其实不像她表面这么淡定，得罪了杜声才，她还要不要回城了？本来想兼顾两头熬过这段特别时期就好，谁知道会变成这样。面对复杂难缠的人际关系，姜琼雅第一次对自己能力的信心产生明显的动摇。如果叶擎在就好了……姜琼雅马上摇摇头，不能总是这样，叶擎已经给自己提供了很多东西，下属最忌认不清形势，把领导当知心朋友，索求无度。
    显然她把叶擎想得太坏了，隔天叶擎的电话就打过来，调侃道：“你可真行啊，我好不容易让你到组织部锻炼几个月，在领导面前露露脸儿，结果杜声才的电话就打到我这里了。”
    “那怎么办？”姜琼雅躺在床上欲哭无泪，“把我劈成两半吧，这样两边都满意了。”
    “不行，两半可不够，我这边至少得分一半吧。”
    姜琼雅可没心思开玩笑，她的声音穿过听筒，闷闷的：“谁让我倒霉，只能先得罪一头了。”
    叶擎语气轻松：“这倒没什么，又不怪你，杜声才要是因为这个生你的气，那他也太小肚鸡肠，我个人就先瞧不起他。”杜声才当然不会对叶擎如何，但和栾河北的争吵免不了。姜琼雅听出叶擎是在开导自己，心里高兴了些，只要叶擎还在乎这件事，在乎自己就好。
    终于等到开庭，姜琼雅的工作算是暂告一段落，这期间杜声才的电话打了三通，全部是打给栾河北的，栾河北也是叫苦不迭，还必须好声好气地解释。一轮庭审材料准备结束，姜琼雅问栾河北自己是否还需要回组织部帮忙，栾河北似乎也被杜声才骚扰怕了，又不敢彻底得罪他，于是又让姜琼雅到组织部报道。
    姜琼雅再次回到组织部，就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气氛，虽然大家都和平常一样坐在工位上低着头，但没有人敢主动和她眼神交流。卢晓星拿着杯子优哉游哉走进来：“呦，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姜大主任。怎么，丢下工作跑了，还好意思回来？”
    姜琼雅缓缓吐出一口气，笑着说：“领导让我回去我也没办法，咱们都是干活的你应该了解。再说了，我走的时候工作都交接完了，不算丢下就跑。”
    “交接？杜部长同意了吗你就交接，真有意思。”
    姜琼雅环顾四周，正在偷偷吃瓜的众人赶紧又低下头。她想了想还是压下火气：“我去找杜部长销假。”
    卢晓星不依不饶：“部长每天那么忙，哪有空专门等你？”接着他用更加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你是大忙人，我们用不起。不如你先回去吧，等部长什么时候有空再叫你来。”
    软话也说了不少了，姜琼雅不想再忍，冷着脸坐下开始干活。见此情形，卢晓星也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年关将近，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伙计们忙了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般叫得上名字的单位都会发些年货，好让大家开开心心过年。组织部也不例外，不过有的人暖心，有的人就有些膈应了。按照惯例，部里是不会给借调人员发年货的，而且这么做还不背人。借调人员也是人，有的出力不比部里正式干部职工少，这样一来弄得多尴尬？不过组织部代言人卢晓星出来说了：“大家都领一份，在这里没有，回原单位总是有的，谁也没吃亏。”
    姜琼雅现在烦他烦得要死，听到这话默默在心里翻个白眼，什么傻逼发言？把抠门说得这么好听。她叹口气，现在还有一件事烦恼，黄千龙和栾河北每叫自己回海石镇一次，杜声才就给栾河北打一次电话，到最后，栾河北都有些怨怼：小姜，你和杜部长说一声，别老给我打电话了，我们不叫你回来了还不行吗？好了，现在黄书记给你安排的活也算在我头上，给我打有什么用？
    当然了，杜声才敢因为这种事给黄书记打电话吗？也就是欺负欺负你。姜琼雅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向栾河北诉苦。栾河北可能也是心情不好，突然对姜琼雅说：“你这些话应该向叶县长说，怎么，你们俩没商量好，她就让你去组织部？”
    姜琼雅马上止住话头，有些尴尬地目送栾河北离开。
    第32章
    年关难过，今年尤其难。
    有一次会议上，借调来的小同志把某个领导的席位牌漏掉了，这位领导转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的名字，愤然离席，部里好说歹说才把人留住，马上加上牌子。

 第25章

    这件事本来和姜琼雅无关，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杜声才在组织部长宋智授意下特地召开干部作风和工作方法专题会，批评年轻干部浮躁毛躁的工作状态。正巧这时黄千龙的电话打进来，姜琼雅挂断一次，但很快又打过来，她抬头悄悄往杜声才那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对方正在盯着自己。一边是单位大领导契而不舍的电话，一边是态度不善的组织部副部长的意有所指，她只能默默叹口气，老老实实坐在原位聆听教导。
    不知道杜声才是不是故意针对自己，会议迟迟不肯结束。黄千龙的电话还是催命一般，姜琼雅坐立难安，只能硬着头皮出去接起这个电话。
    “在干什么，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书记，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说：“小姜，工作还是要分清主次。今天下午开班子成员会，你回来一趟。”
    “好的，书记。”
    心好累。
    会议接近尾声，杜声才说：“我们要形成工作合力，一个人犯错误难以发现，那么其他人有义务帮他一起检查，这样才会尽可能补齐漏洞，我们的工作才会做好，整个花溪才会面上有光。你说对不对啊，小姜？副科干部，本来就有义务指导大家。”不等懵逼的姜琼雅说话，杜声才马上说：“行了，散会吧。”
    不是，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借调来的，有事你是真往我身上推啊。算了算了，快过年了，要和和气气。时间已经是下午1点，姜琼雅来不及吃午饭，抓紧时间驱车前往海石镇。
    路上叶擎打过一次电话，询问她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今天可能不太行，不知道班子会开到几点，会后有没有其他工作。”
    叶擎“啧”一声：“怎么这么忙？还有不到一周就除夕了，你们春节也休息不了几天，节前这么紧绷干什么。”
    姜琼雅叹口气：“被你这么一说更可怜了。不说了，我要专心开车。”
    叶擎只好挂断电话：“结束后别忘了给我回电话，我去接你。”
    春节前的班子会没有姜琼雅想象中轻松，黄千龙严肃地说滩涂征地问题年后会进入二审，春节期间要严把□□关，如果出现重大□□，到时候没有精力多头应付。
    接着他问姜琼雅：“小姜春节能靠上吗？”
    姜琼雅一愣，马上表态：“能，书记，您放心好了。”
    “那就好，前程重要，但本职工作也别忘了。”
    黄千龙明显是对姜琼雅借调组织部这段时间的表现不满意，她抬头看看栾河北，后者一声不吭，看来因为杜声才的电话没少生怨气。太尴尬了，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姜琼雅恨不得马上变成一条蚯蚓把自己埋起来。
    “书记，怎么会呢，庭审材料、□□、产业园区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错的。”虽然是废话，但姜琼雅就是要在会上接上这句，气势不能输。况且自己这段时间加班加点，熬了十几个通宵，本职工作没出任何问题，为什么不为自己辩白？
    回家后，姜琼雅躺在床上发呆，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出神，一点要放假的轻松感也没有，虽然春节只放两天假。
    叶擎在楼下等了一刻钟才等到姜琼雅下楼。她赶紧把烟熄灭：“我还以为你在上面化妆，还要等一会儿呢。”
    姜琼雅笑：“我的确化妆了呀，没看出来吗？”
    嗯……叶擎借着车里的灯光仔细看了一眼，说：“没看出来啊，可能你天生丽质吧。”
    “你是大直男吗？这都看不出来。”
    叶擎开车到湖市餐厅，姜琼雅坐在叶擎对面认真点菜——她真的饿了。充满节日氛围的花束在宫灯装饰的映照下投射在姜琼雅脸上，让她看起来气色红润，十分可爱。
    叶擎撑着脑袋欣赏，突然被姜琼雅的电话铃声打断。姜琼雅看着来电人重重叹口气。
    挂断电话后，姜琼雅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在姜琼雅和栾河北打电话的时候，叶擎就一直皱着眉头：“现在？”
    “对，有点急事。”姜琼雅不着痕迹看看四周，凑近叶擎耳边低声说：“副镇长邹雨出了点小车祸，”她直起腰来，“估计要回去交接下工作。”
    叶擎拉住她：“吃完饭再回去吧，黄千龙和栾河北要是问起来，我就说让你帮忙出外勤。”
    姜琼雅看看时间，摇摇头：“我从湖市赶回去时间比较久，先不吃了，否则我肯定是最后一个到。而且，你别这样说，虽然你可能不在乎，但还是小心大家背后说小话。”
    叶擎拗不过姜琼雅，她要送姜琼雅回去，但被拒绝了。“我们菜都快上齐了，你留在这里帮忙打包好不好？我明天还想吃的。我去门口扫一辆公共电动车开回去。”
    “明天再来吃也行，这么晚了，我送你。”
    寒风刺骨，姜琼雅站在路边等叶擎开车过来，她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接着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叶擎刚把车开近，就看到手忙脚乱擦眼泪的姜琼雅，眼睛都擦红了。
    一瞬间复杂难言涌上叶擎心头，心脏好像被什么尖锐物体扎了一下。
    她下车把毛毯披在姜琼雅身上，然后揽住不住抽泣的人：“别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我来解释。”
    因为叶擎的安慰，姜琼雅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哭泣，甚至蹲下来埋头痛哭。叶擎也只好蹲在旁边，轻抚着后背陪她。
    “其实你想想，这些人都不算什么，他们连江安省领导都没见过，但是我都带你见过了。有我在这不遗余力帮你，你怕什么？没有必要对他们太客气。”
    姜琼雅磕磕绊绊地说：“不行，不行，这样我也太没用了。”
    “你还小嘛，工作经验少，遇到这种事心里难受也正常。总会成长起来的，别着急。难受一会儿就行了啊，别哭了。”
    姜琼雅还是摇头。
    叶擎故意逗她：“你啊，就是太要强，不懂给领导脸色看，有时候也不能太惯着他们。”
    姜琼雅终于平复了下来，她扭头带着鼻音问：“你说得好听，我如果还给你做秘书，给你脸色看你不生气吗？”
    “是你就不会。所以说，这么大好的资源摆在你面前你都不懂得利用，真是浪费。你之前怎么做的，忘了？”
    姜琼雅被叶擎拉进车里，后者发动车子平稳地朝花溪驶去。姜琼雅眼泪汪汪地看着车顶，义愤填膺地说：“两边都挤兑我，我也不要干了，明天我就请假。”
    “对，千万别累着自己，休息几天，调整好状态才能更好地工作。听我的，你现在就一个任务，那就是准备过年，好好陪陪家里人。”
    姜琼雅被逗笑了。
    第33章
    说是要休息，但姜琼雅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至少要本本份份把工作做好，才不会授人以柄。
    开完会出来已经快11点了，姜琼雅打开办公室房门，想着在办公室的小床上凑活一晚得了。但叶擎马上打过电话来：“看见你们会议室熄灯了，怎么还没出来？”
    姜琼雅很惊讶：“你还没回去吗？”
    叶擎反倒觉得奇怪：“对啊，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回家？”
    虽然没开空调，但姜琼雅觉得没那么冷了。她边跑着下楼边说：“那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温暖的车内。
    “其实，我不是故意让你为难，这种情况我也没料到。”
    “啊？”姜琼雅原本头一点一点地磕在窗户上，听到叶擎的这话突然坐直：“哦，你说让我借调去组织部啊。”她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甚至还笑了一下：“没关系，但你当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下呢？”
    叶擎讪笑：“我以为你愿意的。”
    姜琼雅低头小声说：“没关系的，我很感谢你。”接着她又抱起双臂，嗔怪道：“不过还是怪你，你必须补偿我。”
    “成啊，你说怎么补偿？”
    “年后我就离开组织部了，再回海石镇，肯定有不自在。”
    “嗯哼，然后？”
    “我听说源溪街道的书记去湖市了，原镇长吴风担任街道党委书记，镇长这个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叶擎瞧了姜琼雅一眼，然后目视前方，沉吟一会儿后，她说：“但是你在乡镇工作时间太短了，提镇长有点儿......”
    “什么？”姜琼雅哼一声，“你该不会没有想好借调组织部之后让我去哪里吧？！”
    “那肯定不能，我只是......”叶擎没说完，她带姜琼雅去北京，又为她争取了借调组织部的机会，一是想向姜琼雅展示自己的能力，姜琼雅看到她能调动这么多资源或许会重新寻求自己的庇护和帮助；二是想为自己带姜琼雅离开花溪去湖市做铺垫，有了借调组织部的经历不算太突兀。
    她还是想带着姜琼雅离开。但经历上次冲突后，她不确定姜琼雅会不会愿意跟着自己走，只好采用迂回战术。

 第26章

    “那是不行吗？”姜琼雅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
    “你如果不想在海石，可以，到组织部怎么样？这样一来，不用做夹心饼干，也比在乡镇轻松一些。”
    姜琼雅摇摇头：“如果这样，海石镇的人怎么看待我？那不是更尴尬。而且我在组织部受到的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还不如在乡镇服务群众，比较有成就感。”
    “想去源溪街道是吧，我想想办法，你等消息吧。”叶擎终于松了口，“琼雅，如果我没猜错，你当时找我，不就是想往上爬......”
    “什么？什么叫往上爬呀，说的真难听。”姜琼雅说，“我有上进心，工作也做得不错，想升职有错吗？”
    叶擎告饶：“我用词不当，重说。我是说，你当时不是说想去更大更好的平台发展，怎么现在只想偏居一隅，窝在小县城的小乡镇不动了？”
    “我最近有时候会看佛经。”
    “啊？”叶擎没料到姜琼雅说出这么一句。
    “觉知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姜琼雅转头面对叶擎，“我要控制住自己，不能总是一次次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叶擎无语，继而笑了一下：“你这......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什么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次轮到姜琼雅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说：“叶擎，你这人其实挺好的，真的。”
    叶擎挑挑眉，踩住刹车缓缓拐了个弯进入市区：“我这大晚上任劳任怨接送你，就拿张好人卡？”
    “那我收回，今天的感谢先攒着，等以后有机会再一起给你。”
    “你不用感谢我，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我和你说的话。如果你想去湖市或者其他市，我会带你一起。”
    “你要离开花溪了？”姜琼雅有些惊讶，而且也没想到叶擎这么坦诚，她的心中不起涟漪是假的。
    “还不确定具体时间，不过就在明年了。”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姜琼雅马上嬉皮笑脸，双手合十：“那你还愿意帮我，让我去源溪街道吗？”
    叶擎：“......你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嘿嘿，好不好嘛。”
    到达目的地，姜琼雅打开车门下车，站在单元楼下看着叶擎离开，她挥挥手：“路上小心。”
    转眼几天过去。路上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大家都在欢欢喜喜过大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姜家三口人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也不断传来。姜琼雅拿着手机发送祝福信息，好几次点开叶擎的微信聊天界面又关闭，她还没有想好给叶擎发什么。
    “小雅，别玩手机了，快过来帮妈妈择菜呀。”
    “妈妈，我在发春节祝福短信呢。你们给领导发拜年短信了吗？”
    姜父正在切菜，闻言说道：“我们都是十二点之后发的，过了今天才是新年。”
    “发那么晚人家都睡了，看不到。”
    “哎呀，睡什么，到底你是年轻人还是我们是年轻人？这叫仪式感，发过去人家开心的，晓得哇？”
    姜琼雅若有所思，十二点发短信，就好像明星微博卡点送生日祝福一样，至少粉丝很感动的。她正在纠结要给叶擎发什么，对方就先发消息过来了。“你到底要发什么？我都等不及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给你发消息？”
    “一般来说不知道，但你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想忽视都不行。”
    难怪，因为姜琼雅写了删，删了又写，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头。
    “琼雅，过年好。”
    姜琼雅手指顿住了，叶擎先发了，啊啊啊啊，她破坏了自己的完美计划。
    “在干嘛？很忙吗，怎么不回我。”
    “你也新年快乐。”
    “我原本想在十二点整发给你的，都怪你，这样祝福就很普通了啊。”
    “你可以再发一次。”
    “我每天都给你发一次吧，送你365个祝福。”
    叶擎被逗乐了：“好啊，这可太好了。”
    “每天给你请安，想得美。你在家是不是很闲？”
    “咻”一张照片发过来，照片中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满饭菜，还有两大盘水饺，隐约可以看到坐在对面一人剥蒜的手和给饭菜排兵布阵的一双胳膊，应该是叶擎的父母，或者叶擎的阿爷阿娘、外公外婆。
    “这么早就吃饭？”
    “对啊，现在吃得早，一会儿晚上还得吃一顿饺子。搁以前，可能还要半夜吃饺子，现在年味儿淡了，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礼尚往来，姜琼雅也拍了一张发过去。
    “很丰盛。”
    姜琼雅想走近一点拍，突然发现父母在厨房嘀嘀咕咕，神色暧昧。“给男朋友发信息哦。”
    “啊，没有没有，随便和朋友聊聊天。”
    姜母打趣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吓得姜琼雅落荒而逃。
    晚上12:00整，叶擎全家聚在一起说话，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一看，顿时乐了。
    “新年快乐，开心快乐！”没有华丽的遣词造句，很可爱。
    “叶擎，你爸跟你说话呢。”李明晓看着叶擎傻乎乎的表情说。
    “哦，爸，妈。我想，今年下半年差不多就去湖市。”
    第34章
    新年新气象。春节刚过，姜琼雅就在黄千龙和栾河北略显复杂的目光中挥手道别，来到源溪街道报道。
    不过叶擎也提醒了姜琼雅，这个时间节点去做代镇长可不算明智。湖市城市发展比较早，很多建筑和设施都相对老旧。在花溪这些县区，唐宋明清的建筑保留了下来，改革开放初期的老建筑也保留了下来，有的地方甚至还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格。湖市作为江安省“城市更新”的重点城市，已经取得了银行授信，计划在今年把城市中心翻新一遍。
    前些年政府收入不错，和征迁户好谈，能拆好拆的早就已经拆了。现在政府开始过“紧日子”，征迁工作会更加艰难。而花溪这次的征迁地点就在源溪街道西润社区，里面资产复杂，包含一个面粉厂、原建筑公司宿舍和水芒村，占地面积500多亩，有700多处房屋，现住600多户人。
    让一个30岁、乡镇工作经验较少的年轻人做征迁工作所在街道的代镇长，可想而知叶擎颇费了一番功夫。姜琼雅听到消息笑嘻嘻的，叶擎笑骂道：“现在不哭了？小没良心的。”
    “我觉得我可以胜任，肯定不会给你丢人的。”
    叶擎笑笑：“有信心当然是好事，但是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想待在源溪街道随时跟我说，我可以给你更好的。”
    春节假期后第一周，杨波召集11个街道和乡镇的书记、镇长，还有规划和自然资源局、住建局、住房保障和房产管理局，连续一周每天开动员会、部署会，每个乡镇街道领取65户征迁任务，限期在5天内达到100%签约的目标。
    征迁工作必须依靠全市力量，杨波一开始就把话说死，这不只是源溪一个街道的工作，是全市的工作，是江安省和湖市下达的政治任务，务必又快又好地完成。这样一来，姜琼雅他们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面粉厂和建筑公司都是原国有企业，改制后也和政府联系紧密，这两块区域拆迁速度很快，但水芒村的人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征迁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新家新气象，生活更美好”“安置有保障，早搬早享受”的条幅也挂满了小巷子，但群众似乎早就打定主意抬高房价，一户都不松口。
    “我们要钱！要‘真金白银’！不要这劳什子房票，还要我们倒贴钱。”
    源溪街道党委书记吴风和代镇长姜琼雅站在一旁看着，街道上的人大主任尹志亮拿着大喇叭继续劝说：“政府有钱当然会给你们钱，但现在财政困难，真是拿不出来了。各位父老乡亲体谅一下，听我给你们讲讲房票的好处。这次房票是按照全市房价众位数计算的，我们工作人员和律师团队测量的时候能加的边边角角都给你们加上了啊，买个100平左右的新房子绝对没问题。而且可以从全市1300多套房源里选，大户型小户型精装修毛坯房都有，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欲签从速。”
    姜琼雅在心里暗暗发笑，这个尹志亮挺有意思的。
    “装修的钱谁出？政府出吗？”
    “那哪行？你要是装修成白金汉宫怎么办？但是叔叔阿姨们别担心，我们可以给10%的装修补贴和100%迁移费，也就是说，搬家的钱政府来买单，怎么样，划算吧？”
    “100平？我全家老小八口人的呀，怎么住？”
    “那你等回迁房，回迁房啊，又大又好，先签的先选楼层啊，来喽来喽。”
    姜琼雅观望了一会儿，也按照吴风的分工开始入户宣传。留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讲话必须大声，政策要一遍一遍地重复，幸好姜琼雅是本地人，说起方言没有压力，不然这项工作又要难上加难。

 第27章

    “阿公，现在不给钱，改发房票了，你和阿婆拿着这个，可以马上去住新房子，不用等的。”
    “啊，好好好，你刚才说，比例是多少来着？我要问问我女儿的，她在市区上班，不常回来，但是人很孝顺。”
    “哦，你真是命好呀。”
    大爷打开了话匣子，姜琼雅喝口水，准备第三次开始讲征迁政策。她得加快速度了，不然今晚集合亮成绩的时候，她的进度太慢肯定会受到非议，能力不强还坐在代镇长的位置，肯定有很多人不满意，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
    还有的房子敲不开门，估计是人都搬走了，不在乎拆迁这点钱，得想办法联系上才行。
    晚上8点，征迁户都陆续回家了，姜琼雅也逐渐摸到窍门，她给自己当天定的任务已经完成了80%多。看来群众中还是好人多，大部分人搞明白政策之后爽快签约，只有一小部分还在翘首观望。
    9点之后，工作进度受阻，大家基本都要休息了。老旧小区和城中村年轻人少，很少有这个时候再回家的。门一关，里头开始叽叽喳喳说话，势要把政策掰开揉碎，不能吃亏。门外头，吴风把源溪街道的人召集回去，在征迁指挥部办公室开会。
    “大家都先休息会，吃晚饭吧。今天每隔两小时汇报一次工作进展，我看了大家的进度，说实话，不理想。你们要有争先进的意识，要有集体荣誉感，多想办法，实在困难的可以告诉我，我来协调同事帮你。家里老人子女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直接从这方面入手，速度快。有些新同志第一次参加征迁工作，可能还没有完全掌握情况，只记住一条，不该开的口子坚决不开。好了，吃饭吧，吃完之后继续！”接着他对尹志亮说：“志亮，你是‘老乡镇’了，比较有经验，有问题你多指导指导他们。”
    姜琼雅招呼买饭的人把保温箱抬上来，没想到多看到一个箱子。
    “怎么买了这么多？”
    “啊，镇长，这一个保温箱不是我买的，是叶县长送来的，说是大伙儿辛苦了，多吃点。”
    叶擎买的？还没等姜琼雅问，吴风就先站起来，问：“叶县长现在在哪儿？”
    “在楼下，本来是要上来，又被县长叫过去了。”
    吴风看了眼保温箱，又看看姜琼雅。姜琼雅善解人意地说：“叶县长体谅咱们辛苦，不要辜负她的好意了。”估计她给县长那边也送了一份，杨波知道她来，把她喊过去了。
    人群中开始起哄：“多亏了书记和镇长啊，书记老家是井坝县的，叶县长在那里工作过一年，小姜镇长又给叶县长当过秘书，我们都沾光了。”
    吴风点点头：“叶县长真是体恤我们，都快点吃吧，我去谢谢叶县长。”
    没等吴风过去，叶擎先进来了。大家都站起来，就差鼓掌了。
    叶擎扫视一圈，并没有特意看姜琼雅，她说：“不用起来，你们吃饭吧。真是辛苦了，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是荤素搭配、营养健康。大家可以多吃几份，或者带回家给家属，也算顾不上家的小补偿。”
    大家又感谢一番。
    “吴书记，有点事想跟您谈谈，要不咱移步隔壁？”
    “好好好。”
    第35章
    吴风再回来时，大家都差不多吃完了，他偷偷看了姜琼雅好几眼，姜琼雅敢肯定是因为叶擎提到了自己。
    “琼雅，你身体不好，如果不舒服就跟我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没办法，大家谁都不会有意见。”
    叶擎怎么说的？不会给她立了一个林黛玉的人设吧。“好，书记，我没事，有事也可以坚持，和大家一起完成任务。”
    “哎，这可不行，你还没成家，也没有孩子，可千万不能把身体熬坏了。”
    不知道叶擎是不是故意的，自己刚来源溪街道，干嘛要跟吴风说这些？这个吴风也真是的，非要在大家面前说自己身体不好，两个人看似善解人意、体贴关怀，但有没有想过其余同事会怎么看待自己？
    随着时间流逝，征迁户都关上了房门，有的都熄灭了电灯，只留工作人员坐在帐篷里苦等。这个天气，就算帐篷里有取暖器也无济于事，大家都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在附近来回踱步。
    夜里12点，开会。吴风带领大家分析今天的工作情况。
    有人提议：“书记，只要我们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大部分住户应该可以提前签约完毕，到时候留下几个钉子户再逐个击破。”
    姜琼雅看向吴风，她总觉得这样有些浪费时间，谁能保证在最后仅剩的几天内能够成功说服这些人呢。可能是她的表情有些明显，被吴风注意到了，后者一脸诚恳，让姜琼雅直抒胸臆，有什么意见建议直接提出来。
    姜琼雅也没犹豫：“书记，我第一次参与征迁，没见过这么多钉子户，担心会影响咱们街道的进度。您看这样怎么样，让一支经验丰富的小队专攻钉子户，三四个人就可以，剩下的人负责其他家庭的征迁。”
    吴风沉吟几秒，点点头：“这个我也想过，按照以往经验，这些钉子户都做好了跟我们死磕到底的准备，前期投入太多力量帮助不大。但是你说的很对，考虑地很周到。这样吧，先让1个人去摸摸情况，他们的亲戚朋友和社会关系、真实诉求等等，都要掌握好，最后我们大家一起集中力量攻克。”
    第二天早上6点，大家准时到帐篷处集合。姜琼雅朝路边的车挥挥手，车窗降下来，姜父也朝她挥挥手，然后拿着一个塑料袋朝她示意。
    姜琼雅明白，这是爸爸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吃早饭。
    “早吃完啦。”
    “慢点吃嘛，吃这么快对消化不好的，我走啦。”
    姜琼雅目送姜父的车离开，她突然觉得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的感觉，真的很好。
    入户做工作，签约、插旗，开会、吃盒饭，继续入户，然后开会。时间说难熬也难熬，姜琼雅都瘦了四五斤，脸色暗沉，一看就是熬了许多天。但说紧迫也紧迫，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明天原本就是杨波定下的目标期限，但是......钉子户雷打不动，就是不同意目前的征迁方案。
    “你们不要再说了，除了加钱，别的没什么可说的！”几个征迁户站在一起，对源溪街道上的众人说。
    尹志亮说：“老乡，你们的街坊四邻都同意，你可以问问他们嘛，这个政策算是不错了。现在如果不拆，我们只能先去别的片区了，到时候人家都住上干净宽敞的高楼大厦，你们不羡慕吗？”
    “威胁我们没用！不拆？不拆你们之前签的都白签了，你们去拆别的地方吧！看你们敢不敢。”
    街道干部：......
    姜琼雅叹口气，往好处想想，还好这些钉子户抱团了，不然逐门逐户听他们说上这么一通，不气死也得累死。
    “我们已经尽可能给大家争取福利了，房屋面积测量能扩就扩，而且不管你们房屋面积和性质，全部置换成大产权，已经很好了。”
    谈了快一上午都谈不通，姜琼雅决定带着大家先离开，换个战术再来。没想到钉子户反而不让他们走，一个老大爷突然冲到姜琼雅面前，直挺挺躺在地上，嘴里大喊：“不能走，不能走！今天非要说明白不行！”
    姜琼雅刚开始被吓了一跳，听清楚对方的诉求后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突然发病和以死相逼就好。
    “我们只是回去跟领导汇报一下，你们不让我们走，我们怎么把你们的诉求传达上去？”
    最后姜琼雅一行人还是离开了。
    吴风问尹志亮：“那个领头的，他表姐的外甥不是在发改局吗？他去做工作了没有？”
    尹志亮回答：“去了，没用，他们自家亲戚差点打起来。”
    吴风骂了一句脏话。“再找找其他的社会关系。”
    “我昨天听他们聊天，”姜琼雅对吴风说，“其中一个带头的，姓翁的，好像有好几套房产。不过其中一套被大儿子偷偷抵押贷款买比特币了，他想把这套房子要回来，和儿子之间闹得很不愉快，正跟邻居抱怨这件事呢。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件事入手？”
    “哎呀，还是年轻人脑袋灵光。可以试试，志亮留在这里继续做工作，你带个人去金融办和房管所问问，争取拿到谈判砝码。”
    姜琼雅悄悄打听到房产具体位置，从金融办出来，到银行，刚从车里出来就看到叶擎站在门口。
    “哟，这么巧。”叶擎边说边朝她的车扬扬下巴，“到戈壁滩旅游了？”
    姜琼雅扭头看看自己“风尘仆仆”的小车，笑了。“对啊，你看我本人更像。”
    叶擎又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征迁那边不是今天结束？”
    “够呛吧，今天来银行问问征迁户房产抵押的事情，帮他把这个问题解决，劝他们尽快签约。”
    叶擎点点头，看了眼姜琼雅身后跟着的年轻人，然后对站在自己旁边的中年男人说：“这是源溪街道的姜镇长，我原来的秘书，有些工作上的问题麻烦您帮忙解答一下。”

 第28章

    那个男人点头称是，叶擎又对姜琼雅说：“这是银行的周经理，你可以和他聊一下。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先走了。”
    叶擎在后视镜里看到姜琼雅和周经理站在一旁，目送自己的车离开，然后走进银行大厅。直到姜琼雅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视线。“的确瘦了。”
    找到开锁的钥匙，门自然就打开了。翁大爷和儿子房屋权属可能存在争议，不符合抵押条件，银行核实后要求撤销抵押决议。翁大爷有多处房产，听到姜琼雅带来的这个消息后，连夜签了合同，和老伴还有小女儿搬去抵押的房屋里，然后对儿子说，自己的家要拆迁了，只能住在这里，如果儿子还要抵押，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翁大爷心头大事解决，作为钉子户推选出的代表，反而有心情帮街道工作人员一起劝说其他人。“老李、老王，差不多了，可以搬了，你看我，一离开这个旧小区，身体变好了，也比以前精神足。你们也走吧，这里风水不好，我以前就老是头疼。”
    站在不远处的姜琼雅：.......
    钉子户组织被打散，剩下的也没坚持多久，整个征迁片区终于在周一早上签约完毕，到现在，征迁任务才算圆满完成，比预期时间要晚两天。
    杨波在总结大会开始前哼一声，算是勉强接受这个结果。“同志们，这次，我们又依靠务实、扎实、高效、进位争先的作风，跑出了城市更新的加速度。政府办把这次的工作情况好好写一写，发给湖市政府，让上级看到我们的工作成效。”最后，他补充一句，“最好是能争取到湖市领导的签批。”
    第36章
    征迁工作告一段落，姜琼雅终于有时间在家好好歇一会儿。姜母看着在沙发上躺尸的姜琼雅有些犹豫，来回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
    “妈妈，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呀？我就在这里看了一会电视，你都过来四五次了。”
    “小雅，要不要吃草莓呀，妈妈挑的最好的。”
    “妈妈，你刚刚已经拿过来芒果和橙子了，到底有什么事嘛。”
    “那个啊。”姜母坐到她旁边，“我前几天和小区里的阿姨们去登山，大家聊起家里的小孩，她们的孩子差不多都谈恋爱了呀，速度快的都结婚好多年了。”
    姜琼雅沉默几秒，然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看你这一周累得不行，妈妈心疼得不得了，就没有跟你提起这件事。妈妈不是催你哦，我知道网上有很多这种言论，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但是你现在这个年纪多好呀，工作稳定、漂漂亮亮，干嘛不去谈恋爱？不是很浪费时间吗。难道你不想体验一下甜甜的恋爱嘛？”
    姜琼雅叹口气：“哪有什么甜甜的恋爱，真爱如果这么容易找，哪会有那么多离婚的呀。您去看看婚姻登记大厅里面，离婚的人排的队比结婚的多得多。”她低落地说：“而且，如果我结婚了，对方会支持我的事业吗？会不会因为我加班跟我闹矛盾？如果他欺负我、出轨或者骗光我的钱怎么办？”
    姜母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你怎么会这么悲观？我还以为是原生家庭有问题导致你不想恋爱结婚，以为是我和你爸爸的罪过。你说真爱难找，但是你看，我和你爸爸不就很幸福吗？你都没有去尝试过，怎么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样的呢？”
    “可是我一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相处，强迫自己去了解对方，我就觉得很无趣、很难受。”
    “怎么会强迫，你就当作认识一个朋友，说不定以后生活中大家就会帮到的呀，多结交一些优秀的人不好吗？”
    “妈妈，你还说呢，上次那个银行的男生，还记得吗？”
    “哎呀，上次那个不作数，我已经严厉批评了你保媒拉线的舅妈，再也不会给你介绍那种人。”
    姜琼雅脸一埋，不作声，但姜母在旁边一直轻轻摇晃她，说什么“这次是妈妈亲自挑的，你不相信自己的老娘吗”，姜琼雅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答应：“把他微信给我，我们自己聊。”
    她突然想到叶擎当时列出的“条款”中有这么一条——不许相亲，但是现在两人算是什么状态呢？这个条款还算不算数？
    “妈妈把他的名片推给你了，快加呀。”
    当着姜母的面加上对方微信，对面的男生很快就通过。
    “你好，我叫向路，在城投集团上班。”
    姜琼雅礼貌回复：“你好，姜琼雅。”
    “我现在还在加班加点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要不咱们有空再聊？”
    姜琼雅：......呵呵，你们公司竟然加班？真是奇闻。点开详细信息，哦，朋友圈入口都关闭了，看来这位也不怎么诚心诚意。
    “好的，你忙就好。”
    姜母见两人聊起来，就乐呵呵走开了。
    姜琼雅见母亲大人离开，顿觉索然无味，也走回卧室，把门一关，把手机扔在一旁然后闭上眼睛睡大觉。
    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姜琼雅看到来电人之后有些惊讶，然后她翻个身，选择不接。陈成罗不死心，隔一会儿又打过来，姜琼雅等电话响了十秒才接通。
    “喂？陈主任，什么事？”
    “啊呀，姜镇长，恭喜恭喜，新官上任怎么也不请我们这些老同事吃个饭叙叙旧？”
    姜琼雅翻个白眼，又问一遍：“陈主任，什么事？”
    对面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杨波县长昨天开会，要求形成一篇征迁经验材料，我分管的科室来写，需要你们街道提供基础材料。”
    “好，我给您个联系人联系方式，我们街道上负责信息的党政办主任，我让他把相关材料都发给你，您问他要就好。”
    “等等，这项工作是县长要求的，您未免有些不够重视吧。”
    “有专门写信息的，所有的材料他都有，我反而不如他掌握的多。专人干专事，您问他吧。”
    挂断电话，发完信息，姜琼雅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蜷缩起来，她觉得好累，比征迁时还要累。
    越过向路的微信，姜琼雅找到叶擎。
    “你在干嘛？”
    没有人回应，姜琼雅迷迷糊糊又要睡着了。
    “在吃饭。”附一张餐桌的照片。
    “哦，这么晚还在应酬啊。”
    “怎么了，征迁结束，没在家休息？”
    “在休息的。”
    “那就好好休息。”
    “嗯。”
    姜琼雅把手机轻轻摔在床上，烦死了，叶擎也好烦。
    “琼雅，你爸爸今天没开车，他加班结束了我去接他，你在家乖乖的啊。”
    “好——妈妈。”
    姜琼雅刚要起床洗澡，突然被电话铃声吓了一跳。
    “干嘛。”
    叶擎顿了一秒：“把你吵醒了？火气这么大。”
    “没有，干嘛呀。”
    “我这边结束了，要不要过来？”
    “这么晚了，天气还这么冷，你让我过去吗？”姜琼雅有些生气，叶擎除了这种事还能想到别的吗。
    “那改天改天，你没事吧，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了，听起来情绪不太好。”
    “没事。”
    那就是有事。
    “怎么了，宝贝。”
    姜琼雅的声音闷闷的：“你能再叫一遍吗？”
    “什么？”
    姜琼雅不说话。
    哦，叶擎反应过来。“宝贝，宝贝怎么了？”
    叶擎喊了好几声，姜琼雅才说：“明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叶擎的声音温柔如水：“好，当然好。我去接你，然后我们去吃点东西，湖市有家餐厅你肯定喜欢。我提前把猫关进笼子里，它一见你就喵喵叫……”
    挂断电话，姜琼雅想了想，编辑了一段话想发给向路。一看时间不早了，对方又说在加班，他可不要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啊，姜母一定会缠着问的，还是明早再发吧。
    到头来，她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平凡的生活，只要想到相亲、结婚，叶擎的离开……感觉除了亲人，生活会充满迷茫和痛苦。
    第37章
    “琼雅，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特别通情达理的女孩子。我昨天真的只是在加班，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姜琼雅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也开始解释：“其实我昨天想了一整晚，我在基层平时工作很忙的，我看你也很忙。如果我们都这么忙，以后谁来照顾家庭呢？”
    “不忙不忙，只是偶尔加班，我不忙的，我可以照顾家庭、照顾孩子。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再考虑一下我？”
    “我们可能确实不太合适。”
    “你都没有了解过我，怎么能说不合适呢？我们先见一面了解一下彼此好不好？”
    直到下班后，向路还在断断续续发送消息。
    叶擎见到姜琼雅后淡定从容得很，一点儿也没有昨晚电话里那股黏黏糊糊的劲儿，姜琼雅看她装模作样冷哼一声。

 第29章

    “谁啊，这一路上给发了这么多条消息。”
    是向路，姜琼雅拿起来看过，她把向路微信设置为“免打扰”。再撑一天再删，否则姜母的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
    “一个朋友，问我要不要出去吃饭。”
    “哦，约个饭需要发这么多消息啊。你跟他说，今天要去约会，没空儿理他。”
    说完就停下车来。
    姜琼雅狐疑地落下车窗，看着外面灰蒙蒙一片，地面光秃秃的，间隔大约五十米有一盏昏暗的路灯，不远处还有一汪湖水，湖面上升腾起雾气。
    “你带我到这里来干嘛？”姜琼雅问。这是湖市郊区的一个露营公园，夏天人满为患，但初春却空无一人。谁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啊，天气又冷，草坪也没有长出来，湖边湿气还重。
    叶擎关上后备箱，放了一些东西到后座，然后拉着不情愿的姜琼雅坐到后面，猴急地对着她的颈窝咬。
    姜琼雅被逗笑了，她任由叶擎轻咬了几口，然后推开她：“我不同意。”
    叶擎神情有些犹豫：“一会儿要带你去附近度假区酒店吃饭的，不然，我们先去酒店房间？”
    姜琼雅“噗嗤”一笑：“我是说，我不同意你这个开头，重来。别碰我脖子。”
    叶擎也笑了：“怕什么，穿个高领毛衣就好。我等不及了，还有空做前戏就不错了。宝贝，这么多天风吹日晒，皮肤还是又白又嫩的。”
    一小时后，酒店里温暖的灯光又重新唤起车里燥热的记忆，叶擎双目专注地盯着姜琼雅吃菜，姜琼雅咳嗽一声，赶紧开口：“不是说今天去你家？”
    “可是我一想，我们这么多天没见面，只去我家是不是有些太不重视这个美好时刻？”
    “啊～叶擎。”姜琼雅作出十分受感动的样子，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
    是个陌生号码，契而不舍。怕耽误工作，姜琼雅还是马上接起来。
    “琼雅，是我，向路。我发消息你一直不回，没办法了才问阿姨要到你的手机号。我觉得你对我有误会，我……”
    姜琼雅努力掩饰住紧张的神情，本来想离席去外面接，但马上冷静下来：“我现在有急事，一会给你回电话。”
    挂断电话后，姜琼雅看到叶擎果不其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不过笑容有些冷淡。“什么意思？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啊。”
    “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昨天才加上微信好友，都没见过面。我第一时间拒绝他了，真的，我可以发誓！”
    餐厅里几乎没有客人，服务员也恰好不在附近，姜琼雅说得毫无负担。
    “那怎么不大大方方地告诉我？车上一直发消息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
    “我怕你生气嘛。”姜琼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把手机递过去。“你自己看。”
    叶擎接了，还仔仔细细翻看，姜琼雅在心里松口气，她担心叶擎拍掉手机径直离开。
    “怎么样？这样总能证明了吧。”姜琼雅有些急切地问。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
    姜琼雅如坐针毡：“那……”
    “吃完了吗？”
    “……嗯。”
    “吃完了上楼。”
    啊？姜琼雅跟着叶擎坐上电梯，一路上微微低着头，脸上是懊恼和羞愤的表情。如果自己没有接那个电话，如果和叶擎约在明天，如果当初根本没有答应妈妈加这个向路的好友，如果……如果自己可以有骨气一点，从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叶擎的要求，还会像现在这么难受吗？
    姜琼雅躺在叶擎身下轻轻发抖，胳膊紧紧搂住身上的人，薄薄的眼皮因为承受太多吻而不住颤动。她被翻了个面儿，趴着的姿势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但叶擎用力按住她的脖子，她无处可逃。
    “叶擎，我不想这样，我想看着你～”
    “等会儿。”
    “我不是……”
    叶擎俯下身：“什么？”
    姜琼雅的声音几不可闻：“我不是j女。”
    叶擎把她掰过来，看到她湿润眼睛里的绝望，心一下就软了。细密的吻重新落在脸上。“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宝贝。”
    两人紧密相拥。
    “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其实是我的问题，我在为一件由我引发的不可控的事情苦恼，并不是真的怪你。所以别害怕。”
    姜琼雅呆呆看着叶擎，沙哑说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上次问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去湖市。我考虑太多，一直没有勇气抛下我的父母、我的家乡跟你走。但是我又想跟着你，我想跟你一起上班，一起出去玩，一起养猫咪。我怕我说出来你会用那种眼神看我，你会不会觉得我不配得到这些？”
    叶擎愈发温柔地回应：“当然不会。”
    “你会悄悄消失吗？比如把我丢到眼不见为净的地方，或者你明天就离开花溪。”
    “我觉得应该不会。”
    “你会觉得我在骗你吗？觉得我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找一个事业上的靠山，觉得我首鼠两端，既要你给的保护，又要普通人眼中世俗的幸福。”还没等叶擎回答，姜琼雅马上急切地说：“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骗你，当时没有答应你去湖市，只是还没有想清楚。”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你以前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些，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也没有跟我说过啊，我哪里晓得你想不想听。我亲眼看到过，一个大美女被你从宿舍里赶了出来。”
    叶擎回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姜琼雅在说什么。她说：“你和她们不一样。你知道吗，如果她们敢在和我吃饭的时候接那种电话，直接就可以滚蛋了。”
    “那你……”
    “至少咱俩在一块儿之后我身边挺干净的。”
    “真的？”
    “相较以前，真的非常干净了。”
    姜琼雅没抠字眼，她说：“我原本就打算明天删掉他的，我们俩真的只是加了一天好友，连相亲对象都算不上。”
    叶擎一笑，关灯：“我知道，跟他比有损我的身价。”
    姜琼雅：？你知道，真的？在楼下那张臭脸可不像是假的。
    第38章
    姜母真的生气了，要不要恋爱结婚先不说，姜琼雅连人都不见是什么意思，她连连说：“我再也不管这种事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姜父也是欲言又止，唉声叹气，听得姜琼雅压力倍增。
    这一周姜父姜母都没有住在姜琼雅这边，偶尔会过去给她收拾一下屋子，姜琼雅也被他俩这种无声抗议弄得心烦，索性住在单位宿舍，暂时不去管。
    宿舍不白住，刚好省委巡视组来了，姜琼雅还得分出精神应付这些大老爷们，也是忙得很，省去通勤时间还可以多休息会儿。
    叶擎约她出去玩，也被婉拒了。
    “湖市的樱花开了，确定不去看看？现在是开得最好看的时候，过了这几天就要谢了。”
    “你自己玩去吧，我还要给巡视组准备材料、安排人跟着他们，需要引路还要介绍情况，整治人居环境和不规范场所，忙得很，街道上已经连续好几天夜里灯火通明了。”
    “真认真啊，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叶擎轻佻又亲呢地说，“那我这几天又成孤家寡人了？真没意思啊。”
    “虽然可能是废话，但是我劝你也收敛一点。”
    “谢谢关心。既然这样，那我走了啊，省得被抓住小辫子。”
    走？“你要去哪里啊。”
    叶擎笑笑：“别急，我只是去省厅，找老朋友叙叙旧。”
    巡视组只埋头检查，偶尔下个函要求提供补充材料或者解释说明，但一点风声也不透露，大家不知道什么问题会出现在最后的通报里，姜琼雅也只是干着急。她见吴风十分淡定，以为对方胸有成竹，没想到吴风说：“急也没用，咱们的问题应该少不了。源溪街道虽然不是花溪面积最大的街道，但是人口是最多的，小商户小工厂也最多，情况错综复杂，□□件也一直是全县最多。”接着他又笑了：“小姜你不需要担心，有叶县长在，你肯定没有大问题。”
    姜琼雅：……
    “哎，其实发展中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很正常，重要的是有一以贯之处理问题的决心和意志，还有胆识和智慧。我觉得现在的问责机制还是过于严苛，领导干部在解决问题过程中难免会有些需要特殊手段处理的情况，这是机制和时代的局限，不能全部由人来承担吧，你说是不是？”
    姜琼雅点点头，心想：这个吴风绝对用过他口中的“特殊手段”，而且还想要叶擎的庇护。但是吴书记，能不能不要总是把她的工作和叶擎挂钩？虽然这个职位是叶擎帮忙争取的，但她的工作做得也还不错啊，以前黄千龙和栾河北就常夸她呢。
    这天，姜琼雅和吴风在县里开完会，还没走出会议室，就被杨波的秘书叫住，说巡视组反馈了部分问题，需要共同讨论一下。

 第30章

    姜琼雅问：“这么快？”
    秘书说：“听说是新省长定的，分五批反馈整改，这是第一批。”
    杨波表情严肃：“市委督查室已经梳理了一遍，还有一些问题我们共同来看看。”
    姜琼雅看了一遍，的确都是很犀利的问题，只有一个，只靠源溪街道是肯定不能整改完成的。她用笔在上面圈了一个圈，悄悄递过去给吴风看，吴风点点头。
    果然，轮到吴风发言的时候，他说：“县长，提前向您汇报下巡视组提出的电动车配件批发市场的问题。台账上说‘市场环境脏乱差、电池等零件乱堆乱放，存在较大风险隐患’，的确是有这样的隐患，这个市场也位于我们街道，但是市场是自发形成的，我们的执法人员会去检查，但从来没有正式的监管机制，如果只靠我们整改，恐怕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受限，有很大难度。”
    “执法局以前去检查的情况怎么样？”
    综合执法局的王局长立刻说：“都是基层的执法所去检查的，检查情况应该汇报给街道了。”
    吴风说：“所里就两三个人，王局长，你们这次得多出几个人，说不好要全员出动。”
    王局长马上说：“所里的人其实是你的人，你随意支配。”
    姜琼雅默默叹口气，看向杨波。杨波淡淡地说：“那就整改吧。”
    吴风拿不准县长的意思：“那这个表格上的责任主体填？”
    “填你们街道。”
    吴风苦着一张脸：“县长，这个市场虽然位置在我们街道，但是按照行业监管原则，应该是市场监管局负责。这种行业归属明确的问题，哪有填街道的？现在基层压力这么大……”
    姜琼雅知道，市场监管局也管不了，甚至力度还不如源溪街道，但这个活就是这样，谁也不想接烫手山芋。吴风极力推脱，是怕现在认领了责任主体，后面还有整改汇报、“回头看”，整改不合要求还要再次整改，市场设置和规范摊位需要投入不少精力，还要做群众工作，总之麻烦得很。要她说，以花溪县政府名义认领最好，工作推动也会顺畅很多。
    果然，市场监管局的林局长也不高兴了，和吴风据理力争起来。吴风也没有坚持到底，转头继续和县长慢慢讲道理。
    “县长，源溪街道情况复杂，问题本来就多，每个都不容易解决。这个市场在小合村里，小合村当年加工电动车配件，本来就是村民自发形成的市场。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小合村民风剽悍，需要县里协调多个部门配合。”
    “这我当然知道，先写你们街道，后面的事情县里当然会出面。”
    吴风和姜琼雅只能应下。
    在刚才争辩的过程中，杨波全程没有询问过姜琼雅，姜琼雅心里明白，自己年纪小又是女性，杨波自然不会对自己多重视。这种滋味当然不好受，她把车停在市场旁边较远的地方，吐出一口气，慢慢来吧，只要努力工作、做出成绩，所有人都会对自己改观的。
    电动车配件市场的确需要整改了，各种零件凌乱地堆放在地上，废弃部件一股脑儿堆在角落里，长的短的黑的白的电线扯得乱七八糟。因为是在城中村，村民自发组织形成的交易市场，各个店铺建设标准也不统一，地面甚至还有积水，一旦短路触电，的确存在危险。
    姜琼雅还在认真查看，姜母的电话打进来：“琼雅，你跟向路好好解释一下，你这样乱来，妈妈要社死啦晓得吗？”
    姜琼雅无奈：“妈妈，我在上班呢。”
    “上班重要，还是你老娘的面皮重要？人家电话都打到我这边来啦。”
    姜琼雅叹气，走到角落里循着记忆翻出那晚向路打电话的号码，没办法，她已经把微信删除了。
    “向路，我是姜琼雅。我为我的唐突向你道歉，我是真心觉得我们不合适，请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和我的家人了，祝你早日找到心仪对象。”
    对方一副受宠若惊的语气：“哎，小雅，你不要挂。我跟你说，其实我这个人很体贴的，不是那种为了工作不顾家庭的人，后我们两个的分工好说，都可以商量，我这个人素质很高的，你不要一上来就拒绝我。”
    姜琼雅头都大了，一面未见，她也没有要这位向先生付钱约会，何至于考虑到结婚那么久远。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想清楚，相亲对象并不是未婚妻。姜琼雅这个年纪，按照世俗的说法，在婚恋市场上已经失去优势，向路一开始或许是想把她作为储备资源，边走边看，如果没有更好的，也许就是姜琼雅了。但他没想到，姜琼雅对他这种“优质男”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琼雅，我坦诚说一句，你今年年龄不小了，如果再挑……”
    “谢谢关心，但我物质条件蛮好，将来有退休金和职业年金，而且已经买了养老信托基金，不担心这些。”说完不再废话，挂断电话。
    手机还没收起来，街道党政办主任的电话又打进来。“镇长，巡视组又反馈问题了，说检查期间接到群众主动举报，咱们街道的鲤水村村支书违规选举，有黑幕，需要调查。”
    最近没有选举啊？那就是之前的了，这个举报人也是会挑时间。tmd她才刚来没多久，就收到一揽子旧账，真倒霉。
    “还有，”对面说，“巡视组反映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在咱们街道的站所公车私用。”
    姜琼雅扶额：“那关咱们什么事。”
    “规划和自然资源局那边的意思是，属地管理……”
    姜琼雅：......
    “好，我知道了。我请示下吴书记，晚上可能开个会研究下。”
    刚挂电话，又进来一通。
    “镇长，耶亭村有群众举报党员选举违反流程，人证物证俱全。您什么时间有空？需要您和书记签字，我好报到组织部。”
    麻木了，今天已经麻木了，姜琼雅放下电话，驱车赶回源溪街道。
    第39章
    自从在海石镇养成早起的习惯，姜琼雅会在早上起床散会步、洗个澡，然后用卷发棒卷个漂亮的头发。但是现在她不敢了，巡视出这么多问题，还有群众举报，这个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是在领导和群众面前找不痛快嘛，而且她今天还要去县委机关大楼开会。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地面还有未化开的残雪，姜琼雅被堵在了大门口。她打开车窗朝前张望了一下，原来是一辆车不甚熟练地拐弯，准备从有些狭窄的门口钻进去。好在此时时间还早，大部分人都还没来上班，所以门口聚集的车不算多。尝试了四五次还没成功，门口的保安开始手舞足蹈指导司机，姜琼雅本着吃瓜的心态看了一眼，咦，这不是叶擎的车吗？几日不见，司机的开车技术大幅下降啊，要么就是叶擎亲自开车，宿醉未醒，真是丢人，哈哈。
    司机瞻前顾后，似乎是怕蹭到栏杆，把宝贝座驾刮花，开了几次进不去，只好开门下来请求帮忙。
    车门打开，一位身形小巧、长相可爱的女生下来，红着一张脸寻求后面车主的帮助。姜琼雅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愣了一下，竟然是李梦然。李梦然帮叶擎开车。
    哇哦。
    李梦然也看到了姜琼雅，她挥挥手算是打招呼，姜琼雅把车窗全降下来，笑着说：“真是辛苦你，a6l对我们开小车的人来说还是有点大的，我以前都不敢开，生怕给叶县长磕到碰到。”
    李梦然欲哭无泪：“是啊，而且我毕业后满打满算也就开了一年车，技术不怎么样，叶县长怎么会放心让我开。”她凑近姜琼雅的车窗，“哎，我跟你说，我发现叶县长有好多怪癖哦。”
    姜琼雅心头一动：“比如说？”
    “比如说……”
    “哎，你的车好了。”
    “来啦来啦，太感谢了大哥。”李梦然快速对姜琼雅说，“我先停车去，有空再聊哈。”
    姜琼雅目送李梦然蹦蹦跳跳跑开，双手合十对着帮忙的人道谢，顿时感到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是哦，李梦然比自己小三岁，在这栋大楼上都算年纪小的，多活泼，多青春，多可爱。
    不行不行，姜琼雅微微摇摇头，感叹青春逝去可不是什么好兆头，30岁，才是现代人的18岁，要好好把握才可以。
    虽然姜琼雅在李梦然之后进大门，但因为前者开车技术着实不怎么样，像个行动缓慢的老人一样停好车，刚好和姜琼雅一起等电梯。
    “你今天来开会吗？”
    姜琼雅点点头：“对。”
    “那你来得好早啊，去我们屋坐会儿？”
    姜琼雅看看手机显示时间，笑着说：“好啊，好久没回来了，还挺想念的。”
    秘书科空无一人，李梦然熟悉地开窗通风，打开空调，然后简单收拾下桌子，用纸杯给姜琼雅倒好热水。
    “哎呀，不用不用，不要这么客气，搞得我好像客人一样了。”
    李梦然笑：“也对，那你把这里当作自己家，这里的格局你都熟悉，要不要吃他们的零食？”接着她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要不要吃叶县长的零食？我看见她抽屉里有好多。”

 第31章

    姜琼雅笑：“是吗？你不怕她突然进门，给我们两个来个瓮中捉鳖啊。”
    “不会的，她昨天晚上有应酬，今天上午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也对，车都给你开了，她怎么来？”
    姜琼雅心不在焉地和李梦然道别，到楼上会议室去开会。这次会议是杨波主持召开，讨论巡视组提出的建筑工程尾款结账、电动车配件市场整治和某国有化工企业资产重组问题。姜琼雅提交了市场整治方案，杨波基本同意，转而交给政府办跟会的陈成罗，要他再根据今天的会议内容细化完善一下。
    姜琼雅瞥一眼陈成罗，听说他要离开政府办了，也对，他今年42岁了，再不走真要在政府办退休？后面排队的年轻人不同意吧。就是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如果去了发改、工信这种有考核权，或者环保、应急这种有执法权的，姜琼雅怀疑，他会不会故意使坏，让自己所在的源溪街道排倒数第一。哎，好烦。
    会后，姜琼雅本来打算直接和吴风坐电梯下楼，但陈成罗抢先一步挡在她面前，差点踩到姜琼雅的脚。陈热情地和吴风寒暄，然后鼻孔朝天一言不发地越过姜琼雅走下楼，明显是故意给姜琼雅摆脸色。
    姜琼雅脚步一顿，轻声对面露狐疑的吴风说：“书记，我原来在县府办给叶县长当秘书，今天正好去看看原来的领导和同事吧，这样以后咱们街道的工作也好开展。”
    吴风点点头：“你说得对，去吧。”
    姜琼雅没坐电梯，一边思索一边走下楼梯，停在7楼，秘书二科的门关着，可能人都跟着领导出去了。遥望秘书一科倒是开着门，杨波刚散会，说不定要安排他们工作，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人家。她在叶擎的办公室门前停下，轻轻敲敲门，里面没应声。姜琼雅又敲一次，这次里面终于传出一声带着笑意的“进来”。门还没完全打开，就听到办公室里面欢快的笑声的小尾巴。还好，一人坐在办公桌后，一人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傻乐。
    “什么事呀，这么开心。”
    “琼雅姐，你们开完会了？”
    “嗯。”
    叶擎清清喉咙，站起来说：“今天开会？没听说啊，什么会？”
    “在县委会议室开的，研究巡视组反馈的问题。”
    叶擎“哦”一声，贴着姜琼雅半边身子绕过去打开门：“梦然，我有点事和琼雅单独说，你先回去吧。”
    李梦然马上站起来要走。姜琼雅表情有些刻意的疑惑：“对了，是我突然进来的，你和梦然是不是还有事没谈完？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要不我先出去，你们先聊，我过会儿再进来。”
    叶擎愣了一瞬，像是觉得很好笑似的，她说：“被纪律委员抓到我们上班刷短视频了，开心了吧，纪委？”
    “你是领导带头，责任最大，罚你交出所有零食。”
    叶擎笑了几声，然后说：“别闹了，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李梦然，出去。”
    刚刚还在看戏，眼珠滴溜溜转的人听闻马上开门，然后不舍地用门板阻隔住八卦的眼神。
    “我可没收到你有事相谈的消息，怎么我主动过来，你就突然有事要说了？”
    叶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杯子放到姜琼雅面前：“你今天的问题很缠人呐，我惹到你了？”
    姜琼雅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没有，怎么会。为什么每次来都是这个杯子？你消过毒吗？”她马上解释，“不是嫌弃你哦，可是看起来很久没用的样子。”
    “是吗？应该没有灰尘啊，我都是把它单独放在盒子里。”
    “那也有灰尘的呀。”
    “我给你用热茶烫烫，这个杯子就你一个人用，你应该还不至于嫌弃自己吧。”
    她一个人用？叶擎不会还给她准备了专属杯子吧。姜琼雅心头原本没由来的焦虑平复了些：“那应该是没什么的。”
    “我要去湖市了。”
    “啊？”姜琼雅赶紧咽下茶水，“去哪里？什么时候？这么突然。”
    叶擎没好气地说：“不突然，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接着她认真地说，“我大约5月份走，到湖市任副市长。你呢？打算怎么办。”
    “我……”姜琼雅站起来，在小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求助般地望向叶擎。
    叶擎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温柔地说：“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我再想想，想三天，不，想一天就好，行不行？”
    叶擎也站起来，扶着她的肩膀，贴近她耳语：“不着急，你可以在4月底再决定，可是记住，等你4月底给我答案之后，就不能再变了，因为我这边也要准备很多东西，好吗？”
    姜琼雅把一部分重量倚在对方身上，点点头：“好。”
    待了一会儿，姜琼雅准备起身离开，叶擎在她背后说：“李梦然跟我暗示过，问我能不能带她一起去湖市，我拒绝了。”
    “你们不会……”
    叶擎无语：“不会！梦然可爱是可爱，但是长得太mini，不符合我的审美。”
    姜琼雅双手抱臂背靠在门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自恋？人家李梦然喜欢清秀帅气的男大好不好，你该不会以为我走这条路，会觉得别人都和我一样吧，然后为了你雌竞，少幻想了你。”
    叶擎：……“哦，我看你今天说话夹枪带棒的，还以为你吃醋了呢。”
    “没有！”她只是焦虑。
    “嘘，小点儿声，这门可不隔音。”
    第40章
    姜琼雅和父母商量了一下，父母都一致认为：这么好的机会应该把握住！
    姜琼雅反而说：“可是！可是这样我就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呜呜。”
    姜父和姜母安慰道：“你只是去了距离花溪二十多公里的湖市，又不是出国定居，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呀。”
    “这么说，你们支持我出去闯荡喽？”
    姜父扶额：“你不算出去闯荡呀，只是换了个稍远一点的地方上班，开车回家只要半小时。”
    姜琼雅做作地说：“可是，可是我是爸宝和妈宝女，不舍得你们嘛。”
    这话把姜父和姜母也说感动了，三个人抱成一团差点哭出来。姜父姜母一合计，决定给女儿在湖市新买一套房子，这样她上班通勤不至于很辛苦。
    “其实租房子就蛮好的，而且我要靠自己的收入买房，不能再让你们破费了。”
    姜父姜母心疼女儿，还是坚持要在姜琼雅新单位附近选一套。
    “对了，小雅，叶县长有没有说给你什么职位？”
    这个叶擎倒是没说，她当时也忘记问了。“应该是继续让我做秘书吧，也是去湖市政府办。”
    “那我就在湖市政府办周围小区看看。哦，我听说附近有个叫鼎秀园的新小区不错，正在建二期，中高档，适合我们小雅……”
    姜家的美好畅想没持续几天，就被电动车配件市场整改打乱了。
    姜琼雅面色冷峻，看着党政办主任徐伟正，平复了很久才说：“怎么回事，谁让你把市场整改责任人填村支书的？整改电动车配件市场的责任是一个村支书可以承担的吗？你有没有脑子，哪怕你填我呢？填我也不对，这里就不能填个人，这样写谁看了不生气，好啦，现在人家巡视组发质询函来了，你让我怎么解释！”
    徐伟正期期艾艾，等姜琼雅火发得差不多了才说：“其实，本来是填的您和吴风书记，但是书记非让改成小合村的村支书。”
    “书记让改的？怎么可能！我们在会上都定好了，吴风书记亲口跟县长保证，认领了这个问题。”
    “真的，不信您问问书记。”
    姜琼雅倒是想问，可她现在联系不上吴风了呀，电话打不通，发信息不回，好像人间蒸发一般。
    姜琼雅有一瞬间慌乱，本来应该是吴风带着她熟悉情况、解决问题的，怎么会做出这种难以理解的决定，然后又找不到人了呢。她还可以找谁商量？姜琼雅决定等等，杨波肯定也收到消息了，他第一时间肯定会联系吴风，如果县长也联系不上吴风，那电话很可能会打到自己这边，到时候……到时候只能把徐伟正的话复述给杨波，让杨波出面和巡视组解释，然后自己再提交一份正确的。
    她对徐伟正说：“你再准备一份整改台账，这次责任单位那里写源溪街道，具体责任人就写吴风书记和我。”
    眼看一上午就要过去，吴风依旧联系不上，杨波也没有打电话质问姜琼雅。奇怪。
    姜琼雅打电话让徐伟正到办公室。“书记上周说去省里探亲，回来了吗？”
    徐伟正面露难色，摇摇头：“我给书记发消息他也没回。”
    吴风不会出事被人带走了吧，然后连带着杨波一起？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让徐伟正离开，姜琼雅按下电话号码，心情忐忑地期望对方赶紧接通。“喂？”
    “怎么了？”
    “叶县长，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第32章

    叶擎那边顿了一秒：“方便啊。倒是你，声音怎么这么虚，在开会？”
    “我联系不上吴风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你还不知道啊。我刚想等中午安静的时候给你打电话问问情况，没想到杨波消息捂得这么严实。”
    姜琼雅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
    “吴风要进一步任用了。听说老家亲戚在省里，马上要退休了，临退休前帮衬吴风一把。消息突然，杨波也不知道。星期六的时候，我在楼道里听见他和杨波大声嚷嚷了几句。”
    姜琼雅惊讶地合不拢嘴，过了一会儿才说：“人家都说要走就低调地走，他不怕杨波……”
    “哎”叶擎的叹气声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要说这杨波也是可怜，在江安举目无亲，要不然之前怎么会极力巴结穆志东。”
    “你知道吗？吴风让我们党政办主任把巡视整改台账上的责任人填了村支书，为什么呀，你能理解吗？”
    “所以说，他和杨波有矛盾，可能是想临走前给他挖个坑吧。”
    姜琼雅：……杨波有没有觉得膈应她不知道，但这个坑着实是坑到她了。
    “还有，我跟你透露一个消息，你不要跟别人说。李增善也要走了。”
    “你也要走，李书记也要走，吴风已经走了，花溪提拔这么多干部？”
    “走了肯定会有空缺，大家喜闻乐见，有什么可大惊小怪。”
    “那杨波接任书记？”
    叶擎叹口气：“不是，新来一个书记，叫龙姗姗，我认识她。县委办青黄不接，我离开花溪之后，推荐梦然去做龙书记的秘书。”接着她故作可惜：“你当时如果留下，说不定现在这个美差就是你的。”
    姜琼雅笑：“那我和梦然商量下，让她把这个美差让给我，她来做街道办主任，梦然肯定愿意。”
    叶擎没让这个玩笑滑过去：“你不是要跟我去湖市吗？”
    “我还没想好嘛，还没有到你规定的期限呀。”
    “对。”不知怎么，叶擎的声音有些冷淡，“那你快点想。”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姜琼雅对着电话嘟囔一句“发什么神经”。
    她想找个时间请教下叶擎，现在靠她自己该怎么推动这个工作。杨波那边没反应，她很有可能要自己摸索着接下吴风的很多工作，然后拿一个大体的方案去找县长和新书记。于是，姜琼雅给叶擎发了条微信，下午一上班就到政府大楼去找她。
    刚到7楼，就看到一个小美女站在叶擎办公室门口，娇滴滴地探头问：“叶县长，上次您和龙书记喝的茶还有没有了呀，我再来拿一些给龙书记好不好。”
    叶擎也夹起嗓子回复她：“当然可以呀。”
    拿到东西后对方兴高采烈地离开，走到楼梯口和姜琼雅错身而过的时候也是笑眯眯地点下头。姜琼雅看清对方的长相后不禁有些惊讶，白白嫩嫩，粉扑子脸，身材姣好，五官也很精致。最重要的是，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学生，涉世未深。
    姜琼雅关上叶擎办公室的门。“这是新书记的秘书？”
    叶擎给她倒杯水：“不是。”
    “那怎么来你这给书记要茶叶。”
    叶擎嗤笑一声：“你说呢，往非常规的方向想。”
    姜琼雅：非常规方向，是什么方向？算了说正事要紧。她清清喉咙：“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请教一下，我应该怎么接手吴风的活？”
    叶擎喝茶的手一顿：“还接什么？不是要跟我去湖市？这些烂事就留给后面的人吧。”
    “这样不好吧，我至少要把市场整改的事情做好，再……”
    “机会不会永远留在那里等你。”
    姜琼雅看叶擎有些生气，连忙笑着给她添水：“干嘛这么严肃嘛，我敬业负责，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叶擎冷哼一声：“那也要看什么时候，你留下来作用不大，少在职场上装圣母。”
    姜琼雅也有些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呀，什么叫装圣母，我只是想把眼前这一小部分工作做好，有错吗？”
    “没错，但是没价值。”
    “那你说什么才有价值，为人民服务没有价值吗？”
    “你们少给企业添乱，就算是创造价值了。我给你争取去湖市的机会你还不珍惜，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做人不能既要又要，你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姜琼雅说不出话来，表情震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那我先走了。”
    她坐在附近公园的花坛边上，狠狠揪了好几片树叶在手里揉碎，看着手心斑驳的绿色出神。其实她明白，叶擎说得对，既然已经有更好的选择，早脱身是对的。但是她又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过于浮躁，辗转了很多地方，但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哪怕把这个市场整改好也算是做成一件事呀。但是叶擎很生气……
    她看着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树叶，真可怜，皱皱巴巴，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就好像自己一样。哎，姜琼雅重重地叹口气，她决定了，要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这才是她最初委曲求全的初衷。
    第41章
    资金、人手、组织、安置、后续重新开业……姜琼雅认真把细节都安排好，又和源溪街道的班子成员开了个论证会，差不多可以开始了。这其中幸亏有尹志亮帮忙，姜琼雅觉得，或许他可以接手做源溪街道办公室的主任。
    晚上，她敲响叶擎宿舍的门，等了很久对方才开门。
    “你在干嘛呢？我不是告诉你我今天来找你嘛。”
    叶擎的手里拿着手机，淡淡道：“接了个电话。”
    姜琼雅在未熄屏的手机上看到了一个字——“妈”。
    “哦。”姜琼雅见叶擎脸色不好，识趣地没有继续发作，而是说起正事：“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一起去湖市。”
    叶擎听闻脸色缓和了很多，她笑笑：“好啊，那你准备准备，估计还有两周湖市组织部就会来谈话，公示后我们很快就走了。”
    姜琼雅点点头：“那估计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到了湖市，你继续做我的秘书，等过几年，我们再去江安省政府。”叶擎突然凑近，“你说，我帮你实现这么多层级跨越，你怎么报答我？”
    姜琼雅推开她，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可怜兮兮地看着叶擎：“等一下，我还有个小请求。”
    “说。”
    “因为最近在整顿源溪街道的电动车配件市场，我可不可以盯到动工再走？拜托了，这是我工作后接到的为数不多的大活之一，我想至少让我跟进一下。”
    叶擎沉吟几秒，开口说：“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此？源溪街道能干这活的又不是没人，不缺你一个。”
    “可是我想为大家干点什么。”
    叶擎忍不住嗤笑一声：“姜琼雅，说你笨吧，你还挺精明，知道搭我这条线往上爬。说你聪明，你有时候还真是笨，又犟又笨，我用手把机会捧在你面前你不知道珍惜，反而矫情，要通过办成一件具体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了，然后呢？没有我你现在都还在鸟不拉屎的海石镇。”
    叶擎的话夹枪带棒，姜琼雅这几天也是火气很大：“你什么意思，我这么快得到今天这一切是靠你帮忙没错，但这不代表我必须要一直依附你。我这次没有提很过分的要求吧，只是想把去湖市的时间延后几天也不可以吗？况且是为了工作。”
    叶擎冷笑一声：“你是既要又要了，那我呢？我去湖市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你耽误我的工作怎么算。我先去，然后照顾你再给你单独安排，那我之前的秘书怎么办？你把我弄得里外不是人了，懂吗？”
    乍听之下是有一点点愧疚感，但越想越气，姜琼雅说：“你是不是想说我当婊子还要立牌坊，你拿我当什么？我不要去了，不能给您添麻烦呀。”
    “姜琼雅，你要在这个时候闹脾气是吧，你是小孩子吗？”叶擎也很生气，“每次都是你提要求，你有想过我的难处吗？你又拿我当什么，冤大头、跳板？”
    “我没有……”姜琼雅惊讶到说不出话，“我也付出了呀，我……”她脑子乱糟糟迷茫了几秒，接着又恢复理智：“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己要承担的。”
    叶擎沉默几秒，也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姜琼雅站起身揉揉眼睛，温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但是我得走了。”
    她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你现在愿意和我分享一下心里的想法吗？”
    叶擎叹口气：“不好意思，宝贝，今天恐怕不行。”
    “好的，明白了。”
    姜琼雅走后，叶擎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凝滞的空气。
    “喂，妈。”
    李明晓女士温柔的声音传来：“叶擎，你不要有压力，妈这几次给你打电话，并不是在干涉你。只是想提醒一下，不要沉溺在低级趣味里，你得时刻记住自己要干什么，要向前看。”

 第33章

    叶擎没说话。
    “你看看你，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校园小女生，做事太冲动了，你以前从不这样的。”
    “妈，我以为我这样您会高兴的。毕竟您不是说过性别家世都没有关系，只要我高兴、我喜欢，有人能陪伴我一辈子。”
    李明晓笑了：“妈当然希望你幸福，真爱难寻，有人和你相知相守求之不得。但是叶擎，这种趋炎附势的女人，你从小到大见过多少？让她们把我们耍得团团转，说出去不怕笑话吗。”
    “你仔细想想，你是真的喜欢吗？妈知道以前是劝阻过几次你的恋爱，你要是有心，会因为妈妈说的话放弃吗？”李明晓笑笑，“因为你聪明，你一下子就明白妈妈的意思和其中的利弊。真的，叶擎，玩玩就算了，可不能太投入，劳心费神，伤身体。”
    “我知道，妈。”
    姜琼雅心里很乱，但手上没停，和尹志亮沟通完开工细节后，她回到家在卫生间哭了一会儿，然后给叶擎发了条消息：“我要跟你去湖市”。
    可惜对方没回。
    “你走的时候我就走”，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没回复。
    姜琼雅哭得更厉害了。
    第二天，叶擎仍旧没有回复，但姜琼雅已经恢复镇静，没空在这伤心了，如果叶擎不带自己走，那至少不能在新领导面前留下糟糕的初印象。
    方案得到了杨波的肯定，然后杨波说了句“去找龙书记批吧，她点头了才能用钱。”
    姜琼雅有些意外，这种小事杨波自己还决定不了吗？这个龙书记手伸得未免太长。
    杨波接下来的话回答了她的疑问。“哎，来了管家婆，工作不好干喽。”
    姜琼雅只能笑笑：“新官上任三把火，龙书记肯定是着急了解花溪整体情况。”
    从杨波这里出来，姜琼雅就看到叶擎和李梦然在走廊里说话，脸上带着笑容。有空在这笑，没空回自己微信吗，哪怕说一句“不带你了”。李梦然最先看到姜琼雅，她朝姜琼雅挥挥手热情打招呼，姜琼雅也扬起笑容回应了她，只是看到叶擎冷漠的背影后心凉了大半。她朝李梦然扬了扬手中的文件，然后指指楼上，就飞快地跑上楼去。
    龙姗姗办公室门口。姜琼雅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她打开门，迎面撞上龙珊珊惊讶、了然然后又带着探寻的目光，倒把姜琼雅看得不知所措。
    “你是姜琼雅对吧，源溪街道的街道办主任。”
    龙书记竟然认识她，也对，新书记肯定看了所有领导干部的档案，说不定偷偷背诵过。
    “还不是正式的呢。”
    “年轻有为，距离转正也不远了。”
    姜琼雅心虚地笑了几声，及时把整改方案递上去，龙珊珊点点头，没有再提吴风的事情。姜琼雅顺着对方的指向坐在沙发上等待，龙珊珊则一边翻看方案一边向姜琼雅了解花溪的基本情况，好像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还没等姜琼雅伤怀，就被一个娇俏的呼唤声拉回现实。
    “龙书记，你什么时候下班呀~啊，对不起，我没注意您有客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别在意我，我马上消失。”
    钟梵音溜得飞快，龙珊珊都没来得及生气，也就没骂她。姜琼雅发现这个女孩子就是那天去叶擎办公室要茶叶给龙珊珊的那个，但叶擎又说她不是龙珊珊的秘书，那是什么，亲戚吗？
    “签好了。综合执法、市场监管、应急这些相关部门的人你随便调，钱先由街道出，后期我让财政统一报销。”
    听到前半句还蛮高兴的姜琼雅，在听到“钱由街道出”后差点把手缩回来。龙珊珊明显也注意到了，她说：“放心吧，肯定不会白让你们出钱。”
    第42章
    没了吴风，源溪街道还是照样转，甚至干得还不错。姜琼雅罕见地对自己当初缠着叶擎要做代理主任生出愧疚之心，或许现在支持自己工作的人中就有一个人原本是要成为街道办主任的。
    源溪街道三分之二人员出动摸排电动车配件市场商户情况，房屋类型、产权、面积，营业资质、摊位、装修、进货售货情况等等，幸好之前的征迁工作积累了经验，此次劝说商户搬离才没有手忙脚乱。不过姜琼雅也是有苦说不出，都是自己当初的选择，市场整改只是一小部分工作，动不动就要到县里开会，动不动就通报经济增长状况排名，为了招商，连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发动起来了。而叶擎那边，再也没有联系过她。
    直到5月中旬某一天，李梦然给她发消息：“今天给叶县长投票来着，估计很快公示完就走啦。”
    姜琼雅没忍住电话打过去：“去哪里？”
    “应该是去湖市吧。我之前偶然听到她打电话，好像隔壁佘市也问她要不要去来着，我听她说得模棱两可，还以为她要去那边，没想到最后还是在湖市。哎，佘市多好啊，至少比湖市好。对了，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嘛，之前没听到风声？”
    姜琼雅讪笑：“事以密成，这能是随便透露的吗？我当然不知道。”
    挂断电话，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联系叶擎，到现在了，叶擎应该已经下定主意不管自己了。
    叶擎走了。
    姜琼雅坐在餐桌前愁眉苦脸，姜父瞧瞧她的脸色，还是没忍住问道：“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你还担心什么。”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源溪街道的一个偏远村庄开垦荒地时挖出三具尸体，尸身腐烂，看不出什么时候死的。警察送去给法医鉴定，发现是多年前失踪的村支书夫妻和村里一名男子。警察把凶手锁定在同村一光棍身上，此人和其中一名死者是朋友，为还赌债多次借钱，朋友终于忍无可忍拒绝，两人多次激烈争吵，村支书夫妻帮忙调解过几次，这是村里人提供的线索。因为三人无父母儿女，也就没有人追诉，四人的失踪就不了了之。现在挖出三具尸体，估计在逃的人就是犯人了。
    “那是嫌疑犯，还没定罪呢。”
    “知道，十有八九就是他了，到时候公安一审讯就知道。”
    姜母也加入讨论：“怪吓人的，他在逃这些年，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呢。你们出门都小心点，人心隔肚皮，搞不好坏人就在我们身边，这些都说不好的。”
    姜父嫌她危言耸听，两人叽叽喳喳吵起来。姜琼雅重重叹口气。
    姜父朝姜母使个眼色，问道：“还在因为叶县长没带你去湖市难受呢？我和你妈妈都觉得，不去刚好，我们一家人在花溪开开心心，每天都见得到不好吗？”
    姜琼雅扯扯嘴角：“你们说得对，家人是永远不会抛弃彼此的，我们生活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姜母继续替女儿打抱不平：“叶县长也真是的，亏我之前还夸她，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说走就走掉了，也不关照一下小雅。”一般是这样的，领导走之前会安排好自己的人，但是叶擎并没有帮姜琼雅安排。
    姜琼雅及时打住她的话：“这些都无所谓了。我现在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钱，街道缺钱，我去哪里搞那么多钱呀。”
    姜父姜母安慰她不要内耗：“慢慢来嘛，这些急是急不来的。”
    可姜琼雅性格要强，现在街道党委书记还没到位，她更不能“躺平”。
    这天晚上，姜琼雅刚结束一场酒局，一看时间已经是11点多，看看酒店明晃晃的招牌，想了想还是没让司机来接。今天街道班子成员邀请几个外地投资商吃饭，想劝说其投资，投资商支支吾吾不肯答应，所以饭局也没有放开，不过还是难免要喝点酒。
    姜琼雅感觉脑袋稍微有些迷糊，她拒绝了下属送自己回家，想自己走走。今天是周末，酒店隔一条街就是繁华的中心地带，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应该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年凶杀案浮出水面的影响，亦或是今晚喝了酒，晚风吹拂在脖颈上，她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几具尸骸，还有姜母说的“他在逃这些年，说不定就在我们身边”。姜琼雅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她匆忙回望一眼，三十多辆车安安静静得卧在幽静的停车场，更远处是在路边休息的代驾司机和零星几辆车，然后就是酒店周围郁郁葱葱的绿化带了。好像没人，又好像都是人躲藏在暗处。她没喝多少酒，但此刻觉得胃里有些翻腾，她捂住嘴巴跌跌撞撞向马路对面跑去，中途差点跌倒。背后好像有脚步声，姜琼雅更是加快了速度，终于汇入人群，安全了。
    她并没有把这场小插曲放在心上，因为最近工作忙得很。源溪街道和樟木街道交界处有几个禽肉加工厂，开展整治将近三十年，表面上看原本污染严重、检疫严重不合格的黑心工厂全部接受整改，变成正规厂家，其实暗度陈仓，私自向地下排放废水污水，有时还会跨省倒卖患病畜禽。禽肉加工销售利润可观，周围几个村庄村民几乎全部加入，早前按次上缴万元“保护费”已是常态。既是近万人的“饭碗”，也是花溪部分干部的灰色收入来源，这么多年没有整顿清楚也就不奇怪了。现在龙珊珊来到花溪，决定趁整改电动车配件市场的机会，一起整改禽肉生产加工行业。于是，姜琼雅和樟木街道办主任带队，市场监管局、执法局、公安局联合出动，每晚轮班到工厂抓人。一旦发现违规生产的，摄像记录证据，然后统统带到拘留所，根据规定罚款。

 第34章

    这天晚上，姜琼雅看到一家小工厂里忽闪着微弱的灯光，她带头潜进去。门还没有打开，扑鼻的恶臭袭面而来，无需检测就知道里面的货物绝对有问题。刚好，对方是四个人在装货，姜琼雅这边也有四个人。四个工人一看来人中有穿警服的，连忙四散奔逃，姜琼雅盯住一个一追追到附近的树林里，对方猛然停住，月光下，她看到对方手里闪过一道寒光，他有刀！姜琼雅转身就跑，幸好对方没有追上来。
    回家后，姜琼雅生了一场小病，不过很快就好起来。回到源溪街道办，她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那晚一起吃饭的投资商中有一家有意向投资。姜琼雅连忙联系了对方，汇报县领导，协调准备好酒店会议室，带上详细资料和专业人员同意向公司洽谈。
    没想到签约很顺利，姜琼雅抑制不住笑意，问对方的总经理：“张总，非常感谢您选择我们街道。我还以为您对我们不感兴趣。”
    胖乎乎乐呵呵的张总说：“合作有时候要看人，我看你们班子齐心协力，对我们也是坦诚相待。说实话，你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样不容易。我们需要在湖市投资，选一个没有行业竞争对手、开出的条件还过得去的地方，咱们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姜琼雅连连点头：“张总真不愧是干大事业的，眼光独到、决策果断！”
    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姜琼雅急需找回的自信随着签约恢复了一点。不过她又有些后怕，张总这么爽快签约，不会是公司出现什么问题了吧。安排人再去详细对接调查一下，如果真的有问题，可以早应对。
    从会场出来，姜琼雅一眼就看到手忙脚乱收拾文件的李梦然，龙姗姗已经要下楼梯了。她蹲下身帮忙整理好文件，然后就被李梦然一把拽住。
    “哎，你知道吗，我听说湖市组织部又要过来。是不是你啊？”
    姜琼雅愣了一瞬：“应该不会吧，反正我没听到任何消息。”她现在还去湖市干嘛，还嫌不够尴尬吗。
    “有消息你可不能瞒着我。”
    姜琼雅笑：“你掌握的消息比我多，你别瞒着我就好。”
    第43章
    转眼端午节来到，姜琼雅原本以为不能休息了，没想到新书记及时到位，给自己减轻了一点压力。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许久不联系的研究生同学给自己发邮件，说在泰国遇到一点小状况，需要她拿钱保释。
    回想留学时期，在国外孤身一人，这位来自加国的同学cameron和姜琼雅可谓是难兄难弟，两人一起踩了租房、义工、兼职、小组作业各种坑，形成了忠坚的革命友谊。姜琼雅回国后两人偶尔联系，没想到这次的消息这么突然和意外。
    “joan，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在泰国被抓了，因为打架。需要你给我钱保释。”附图cameron在泰国警察局伸手比耶的照片，这狗还笑得出来。
    joanna，是姜琼雅留学时的名字。她仔仔细细看了眼对方发的照片，警察身上穿的的确是泰国经典制服，cameron依然阳光开朗，不像是受刑的样子。
    “好久不联系，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但是你去泰国没有带护照和钱吗？”
    “被对方撕碎了扔到大海里了。”
    姜琼雅：……
    “joan，我不能总是用邮件和你聊天，你的电话号码不用了我知道，可你为什么不回复我的ins？”
    “我的工作手机不可以翻墙……”想了想姜琼雅还是删掉，本来发境外邮件就很奇怪了。趁着中午休息，她回家用备用手机登录ins，然后继续和cameron聊起来。
    “joan，thank god.你终于上线了。我千辛万苦打工攒钱来到泰国，在酒吧遇到疯狗，对方没有我强壮被打败了。但当我出酒吧的时候，那个瘦小的男人半偷半抢夺走了我的护照和钱包，还有手机，并且我还被一群警察莫名其妙带到警局，要求我出钱保释，否则就要关押我。你知道的，我没钱请律师。”
    “我第一时间想到你，还有我们一起经历的美好时光。你的国家和泰国接壤，送钱应该快一点吧。”
    “给钱倒是没问题。那大使馆呢，你有联系过吗？”
    “哦抱歉，忘记告诉你，我换国籍了，正准备和我的意大利男友一起加入挪威籍。我打了电话，但是对方正在帮我核实，我不确定会不会救我。”
    嗯……不知道怎么吐槽好。
    “那么你的男友，没跟你一起去泰国？”
    cameron狠狠骂了一句f语言，然后说：“对方招j，被我发现了，还把我赶出来。所以我才到酒吧去借酒消愁。”
    cameron还是这样倒霉。
    “你问一下警察，是否接受ali pay或者银联跨境。”
    过了很久，对方回复：“不行，对方说给我玩手机已经很大度了，不可以用他的手机乱操作。”
    “哦对了，忘记说，我们的导师jason和我一起来的。可怜的jason喝了酒，又被吓晕过去了，他比我好一点，正在医务室。joan，jason昏迷很久了，他对你一直很好的。”
    姜琼雅：你们外国人人少真的是有原因的，以自己对导师的了解，对方多半是喝多了。
    “ok我知道了。”
    一日为师，更何况这个乐观的小老头在国外对自己多有关照。他的年纪也很大了，不能继续这样折腾下去。
    姜琼雅准备趁下周末动身去泰国，刚好听说湖市近期组织全市到深市、老挝和柬埔寨还有新加坡学习交流外加招商，她向杨波提出自己也想去学习，结果杨波几乎明示，花溪的名额已经内定好了，很遗憾她不能跟着去。
    她只好把自己的特殊情况说明了一下，忠孝礼义，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杨波虽然觉得稀奇，但最终也同意她出国。姜琼雅又向龙姗姗说明了情况，龙姗姗也同意了，可以特批加快姜琼雅的因私出国报备流程。
    “你一个女孩子出国不安全吧。”
    “我报旅游团出去，只到警察局一个地方，就待两天就回来，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好，注意安全。”
    走出龙姗姗办公室，姜琼雅差点和钟梵音撞在一起，两人互相打量了对方几眼就错开身了。
    在组织部审核期间，姜琼雅尝试了跨境支付、联系本国大使馆帮忙，但都没有成功。终于，护照拿到手了，她谨慎地报了一个30人的6天5晚旅游团，千里送钱。
    与此同时，湖市的招商团刚好离开深市，到达老挝。
    飞机落地，姜琼雅一出机场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泰国哎，她一直想来的。自从工作后就一直没有时间再出去旅游，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啊，joanna！你终于来了，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和jason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这些泰国佬野蛮又粗俗，我解释了很多次都没用。”
    姜琼雅看cameron身上还算清爽，于是问道：“jason呢？”
    “我猜大概在医院吧。”
    姜琼雅从警察口中得知自己的老师已经被人带走了。她看向cameron，对方一脸懵的样子。
    “谁带走了他？为什么不把我也带出去？”
    姜琼雅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cam，你知道吧，我们俩在一起总是能碰到很多倒霉事。”
    “嗯哼。所以，你是说现在我们把霉运传给了jason？他被绑架了？可是他一个老头能有什么用？或许是他在泰国的老朋友帮他支付了医疗费和保释金。”
    “总之，我们去医院问问看，先找到jason要紧。”她补充一句，“然后你们就赶紧滚回腐国。”
    cameron耸耸肩：“好吧，还打算去你的国家玩几天呢。”
    姜琼雅：“可算了吧，你先回去把你的国籍弄清楚，下次我正经邀请你们去。”
    两人来到拉玛提博迪医院，询问后得知带走老师的是一伙儿泰国人。
    “啊？”姜琼雅马上问cameron，“除了你的小男友，你们来这里玩还带了谁？或者还联系了谁？”
    cameron连连摇头：“据我所知没有，不过可能是jason的朋友吧。”
    姜琼雅又问护士：“jason被带走的时候，是清醒的吗？”
    护士点点头：“是的，虽然对方刚醒过来没多久，但站在他朋友身边还是精神百倍，两人关系应该不错，贴得很近呢。”
    cameron夸张地呼出一口气：“看来不止我带了男朋友。”
    姜琼雅无语：“别把大家都想得和你一样，jason都60多岁了好吗。”
    果然，拨打jason的电话没有接通。英语中文还有翻译软件并用，两人终于在医院对面的水果摊摸到了一点线索。cameron吃着被迫买来的水果，含糊不清地说：“红色车牌，也就是说这是个临时车牌号，地名是请来府？”
    “是清莱！”
    “好吧，那我们要去清莱对吧。”
    姜琼雅回想起自己报的旅游团有些头疼，幸好钱应该是够用的。她和导游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准备脱团，然后和cameron坐车去往清莱。车上大部分是游客，姜琼雅和cameron畅聊了一路，中途还休息了一晚，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到达清莱。

 第35章

    凭着摊主对车牌号模糊的记忆，两人联系警方，得到的却是警方支支吾吾的回应。
    “查不到吗？你们的车牌没有联网吗？”
    一位年轻的警官欲言又止。姜琼雅和cameron看他们的神情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姜琼雅站在路边严肃地说：“jason会不会真的被绑架了。”
    cameron神色也难得正经：“看样子确实不妙。很可能是jason财富外露惹了祸，当晚他手上的百达翡丽还没有脱下来。”
    姜琼雅：“……你们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很有钱。”
    cameron：“有钱的是他，我可是穷光蛋一个。”
    “确实，你站在jason身边就好像绅士家的保镖，对方一看老富豪进医院了而打手被抓紧警局，正好乘虚而入。”
    cameron若有所思：“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警局才故意不放我出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找到被带走的jason才是正事。
    第44章
    “嘿，有空喝一杯啤酒吗？”
    年轻警察回头，发现不远处的波罗密树旁倚着一位金发男子，双手环胸，正是今天在警局询问老师下落的人。
    “不好意思，我得回家了。”
    “干嘛这么生疏，我们今天见过的，记得吗？”cameron逐渐走近，“哦，你换下了警服。说实话，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叔叔，他也是一名警察。但他在□□火并的时候牺牲了。”
    警察飞快看看四周，越过cameron越走越快。
    cameron马上跟上去：“你入职没多久吧，像个学生。我也刚从学校毕业，我的老师，也就是今天我们去警局报案消失的那位，他总夸我很有天赋。”
    cameron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到一条隐蔽的小巷子，警察转头往回走，经过cameron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如果你们来旅游，或许可以去沙西丽赌场看看，但记住，那里很危险。”
    cameron低声道谢，然后装作很失望的样子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走进一家餐厅和姜琼雅会合。
    姜琼雅问：“怎么样？”
    “有收获，但很危险。你呢，向你的组织报备过了吗？”
    姜琼雅有些为难：“我和大使馆说明了一下情况，大使馆不建议我们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腐国大使馆也不是很积极的样子。至于向我的单位汇报……我估计也很难，对方恐怕不会同意。”
    cameron点点头：“理解，那么你现在要回国了吗？”
    姜琼雅看着毛发潦草的cameron，有些于心不忍：“我会和你一起找jason，直到我必须要走的时候。”
    相依为命的两人向附近居民打听了沙西丽赌场，并且得知赌场背后的主人叫通差，是个狠人，最喜欢干倒卖人口的勾当。虽然买卖人口风险收益比不如赌场，但作为通差的“小癖好”，近些年还是不乏被“带来”的外国人。姜琼雅联想到cameron说的街道上的场景，这人黑白通吃，说不定整个小城都是眼线，确实很危险。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报警让腐国大使馆来出面解决。
    这个决定很正确，但可惜有些晚了。姜琼雅和cameron刚出来，就被两个很高但精瘦的泰国人拦住，两人表情不善，但语气还算和蔼，他们用蹩脚的英文说了半天，姜琼雅才听懂，原来背后这位“好客”的主人正是通差。她紧紧拉住cameron的手，瞄准空隙冲出去，结果很快被两名打手追上，还作势要打人。姜琼雅连忙说：“别打别打，我们去就是了。”
    灯光迷离，音乐暧昧，站在赌场外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四人绕过豪华的正门，从小侧门进入，然后沿着贴满暗粉色壁纸的走廊进入赌场后方区域。两名打手和另一个身形高大的泰国人做了交接，拿了钱之后马上离开。这个人目光锐利地盯住姜琼雅和cameron，又带着他们继续前进，终于在一扇大门前停下来，看样子是他们头目的办公室。两个美女上来搜身，在拿走他们的护照、手机和刀具之后才放他们进去。姜琼雅出了一身冷汗，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护照被拿走。
    宽大的老板椅上，一个面容还算清秀的男人居高临下打量他们。这人四十岁左右，虽然开赌场，但没有那种酒色财气，而且更让姜琼雅惊讶的是，这似乎是个本国人，呃，或者日国、寒国。一开口，姜琼雅就确定了，确实是老乡。
    “你”他指指姜琼雅，“是个中国人。”他又问cameron：“那么你呢？”
    “我是加国，呃我从腐国来，准确地说，我会是一个挪威人。”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然后开口：“我叫通差，听说你们在清莱街道上四处打听我的事，我本来就是一个好客的人，所以干脆主动请你们过来。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
    姜琼雅：“通差先生，无意冒犯，我们只是来泰国旅游，寻找我们走失的老师。”
    “哦？你们的老师。”
    姜琼雅硬着头皮：“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老师是有些退休金，晚年来异国旅游，丢失些财物倒没事，人平平安安就好。”
    通差眼睛从被cameron挡住半边身子的姜琼雅身上挪开，然后抬头望天，说：“你一说，好像有点印象，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们一起找。”
    姜琼雅看有希望，继续说：“老师他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下降，走一步都要喘几口气。”放可怜的老头走吧，留着他无非勒索一点钱，器官什么的是卖不了的。
    通差哼笑一声：“这样的话，你们怎么感谢我？”
    cameron说：“如果找到了，我们回家后会给您转一大笔钱。”
    “钱？你知道我的赌场有多少钱吗？我根本不缺这种东西。”
    他的目光越来越露骨，cameron把姜琼雅挡得严严实实。
    姜琼雅镇定下来，说：“通差先生，我的家乡在江安省，我是一名公职人员，此刻江安省的公务招商团就在附近。他们知道我在泰国，我也会跟着招商团离开的。”还好姜琼雅记得行程安排，招商团这几天真的就在泰老边境附近。“您在清莱朋友很多，您可以让街上的朋友去打听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其实通差已经听说了，江安省是中国最富庶的几个省份之一，经济发达、产业众多，这次来南洋招商动静不小。而南洋的国家，是惹不起中国的。如果对方主动犯错倒也罢了，如果强行扣押，恐怕不明智。
    通差指向cameron：“那他……”
    “cameron家里有很多钱，他会给您很多钱的。”
    cameron克服心虚挺了挺胸，表明自己很有底气。
    通差双手交叉放在唇前，他正在思考，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说：“二位先出去稍等片刻，我帮你们寻找老师。”
    天快要黑了，姜琼雅带着护照被赶出来，但cameron被留下了。她打开手机，先拨打大使馆的电话，大使馆也很重视，让她马上坐车到曼谷大使馆，到时候大使馆可以帮忙垫付车费。但大使馆工作人员表示，她的老师和同学只能从长计议，先等她安全了再说，他们会帮忙联系腐国大使馆。
    姜琼雅再着急也只能说好，有大使馆帮忙已经不错了。她边在街边走边快速地翻找通讯录，还有谁呢还有谁呢。
    叶擎！
    但是……不行，不能麻烦叶擎，人家未必愿意帮忙，再说千里之外，能怎么帮忙。她习惯性点开叶擎的朋友圈，发现对方定位竟然就在泰国，对哦，她可能是跟着招商团来的，惊讶、狂喜、纠结一瞬间涌上心头。可是怎么开口呢？姜琼雅啊姜琼雅，这时候是纠结这种儿女情长的时候吗？你的老师和朋友还等着你去救。
    “小姜，什么事，怎么撤回了。”
    姜琼雅有一瞬间耳鸣，叶擎回复消息了，但是是叫“小姜”，这种情况，还有可能吗？
    “没事的，就是看到您的朋友圈了。我现在也在泰国。”
    “嗯。”
    嗯？就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姜琼雅心里某个角落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突然一个人影在附近倒下，远处站在台阶上的两个人拍拍手，指指姜琼雅，又指指倒下去的人，应该是示意姜琼雅去看那个人。她跑过去，发现果然是自己的导师jason。
    “jason，你还好吗？”
    胡子都快盖住面孔的jason痛苦呻吟几声便不再有反应，姜琼雅颤颤巍巍去探他的动脉，还好还好，还活着。她快速拨打电话向腐国大使馆说明了情况，对方表示会来接他们，但是要等两天左右，因为现在没有空闲的人和车。两天？jason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请求无果，姜琼雅艰难地搀扶着jason到清莱府医院，幸好医生诊断只是惊讶过度、心脏负荷过重，常见，并不是很难治，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你在哪里？”姜琼雅突然又收到叶擎的新消息。什么意思，叶擎一副冷淡到不想说话的样子，还问这些干什么。
    “我在……”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稍微放松下来的姜琼雅没忍住哭出来，眼泪很快就打湿了屏幕。叶擎不会帮自己的，她难么绝情。

 第36章

    “我没事的。”大使馆的人会来救他们的，没事的。
    姜琼雅坐在医院走廊上头一点一点的，睡意袭来，但是噩梦撕扯着她，jason不知道身体状况能不能好转，cameron不知道会不会遭受非人的折磨，她还要和jason筹钱把人救出来。突然，一道电话铃声把她从梦中解救出来。快要12点了，来电人是“叶擎”。
    姜琼雅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这个锲而不舍的电话。
    “喂？”
    对面沉默了两秒：“你感冒了？”
    “没有。”
    叶擎知道，姜琼雅可能是哭了。
    “你跟的哪个旅游团，现在在哪里？一切还顺利吧。我听龙珊珊说你请假2天，明天能赶回去吗？”
    姜琼雅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不过叶擎倒是提醒了她，她要和龙珊珊还有杨波报备一下。姜琼雅陷入沉默的期间，叶擎的语气越发急切：“你现在在哪里，遇到什么事情了？快说话啊。”
    “呜呜，我现在，现在在清莱，我的导师还在昏迷中，朋友还被扣押在赌场。”
    “什么？！”
    姜琼雅说完来龙去脉，又说：“我已经联系大使馆了，他们会帮我们的，你不要生气，不要骂我，呜呜。”
    “我不骂你，你别哭了。把具体位置发给我。”
    “你别过来，我和老师已经暂时没有危险了。”说完她就后悔了，人家叶擎没说要亲自过来呀。
    “我知道，你先把位置发我，然后就在医院不要动。”
    第45章
    姜琼雅向父母报了平安，说自己还想在泰国多玩几天，不能按原计划回去了，又向领导说明了特殊情况，龙珊珊和杨波很惊讶，龙珊珊还贴心地帮姜琼雅和大使馆对接，希望姜琼雅能受到保护、平安回家。
    凌晨，jason醒过来两次，但意识都不甚清醒，医生说不排除脑震荡之类的可能。姜琼雅基本冷静下来，坐在医院里呆呆看着可怜的老人，坐久了就站起来看看窗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医院门口一阵骚乱，姜琼雅看到四个人从面包车上下来，行迹诡异但来势汹汹，想有意隐藏自己但满身杀气还是引起了不少关注。姜琼雅心里一阵慌乱，然后快速给叶擎打了一个电话，开门见山：“通差的人可能到医院来了，你的人过来后，如果在医院找不到我们，就去清莱的沙西丽赌场找我们。”然后不等叶擎再问什么就迅速挂断电话，拆下jason的仪器，推着病床离开病房，这期间又打给大使馆。大使馆也意识到情况不对，表明会派警力过来，今早有一拨人也往清莱出发了，让姜琼雅不要担心，小心谨慎，安全第一。
    果然没有猜错，这群人是通差派来找姜琼雅的，她把jason转移到其他病房，但还是被找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没有过分反抗就跟着他们走了。因为已经预留了住院费，jason依然在这里接受治疗。
    姜琼雅被带回通差的赌场，通差笑意盈盈地邀请她上赌桌玩几把。
    “谢谢，可是我不会，就不扫你们的兴了。”
    “怎么会。”通差命人半押着她走到赌场中央最大的赌桌旁，然后把她摁在座椅上。
    姜琼雅大喊：“我没钱！”
    通差挥挥手，一人抱着高高一摞筹码放在姜琼雅面前。通差很大方地说：“这些都是你的筹码，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怎么样，想玩吗？”
    “抱歉，我老师还在病床上躺着，真的没心思玩这个。”
    通差制止了把姜琼雅强硬按在赌桌上的打手，语气温柔地对她说：“你不玩，你的外国朋友和你的导师可就要玩了。”
    姜琼雅看着目露凶光的通差，然后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前。姜琼雅：……他们一个比我有钱，一个比我会玩，或许让cameron来玩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是坐在桌子前，准备开始。简单的同花顺，2人即可参加，现在赌桌上有3个人，应该都是通差安排的。美女荷官双语介绍，玩法很简单，只用到一副牌中的8、9、10、j、q、k、a，底牌最后打开，第二至五轮发出的牌依次翻开比大小。同花顺＞铁支＞葫芦＞顺子＞三条＞二对＞对子＞散牌，数字大小自然不用说，花色是黑桃＞红桃＞草花＞方片。先比牌序、若相同。再比最大一张牌的大小，大小相同，则比较花色。
    姜琼雅有些心不在焉地玩，她一方面在想叶擎究竟来不来救自己，另一方面又在想通差强迫自己回来玩牌是什么意思。通差在清莱的势力这么大，叶擎来这里做好准备了没有。
    通差自然也看出姜琼雅的心不在焉，他啧了一声：“虽然说不需要你拿钱，但你也不应该这么不认真，我的钱也是钱，对吗？”
    姜琼雅：“……哦，对。”你真的很小气。
    玩，玩吧，多玩几把拖延时间。姜琼雅慢吞吞地翻着牌，还抽空观察下两位对手，这两人比她还紧张，好像在干什么比玩牌风险还要高的大事。姜琼雅的运气不错，4局赢了3局，她把筹码推到一旁。突然，面色阴沉的通差问：“你赢了，不兴奋吗？”
    “啊？”姜琼雅拿不准什么意思，“还行，还行。这些钱我都不要，还给你吧。”
    通差听完恍然大悟，命人兑换成人民币，硬塞进姜琼雅的包里。
    姜琼雅直觉通差是个神经病，而且在打坏主意，她看见赌桌旁有人在摄像。“我不想玩了，这要玩到什么时候？”
    “继续玩！你说不玩就不玩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许停！”
    之后，姜琼雅的运气急转直下，要么摸到的都是散牌，要么在翻底牌时被对方逆风翻牌。很快，她这边的筹码都用光了。
    她略显尴尬地对通差说：“不好意思，你的筹码都输光了，这下可以结束了吧？”
    通差阴笑着摇摇头，指指姜琼雅的包。姜琼雅马上把刚刚被通差塞进去的现金取出来兑换筹码，结果还是输了。不过这次，姜琼雅眼睁睁看着其中一人用中指和无名指捏着一张牌抽走又换了一张牌。出老千这么明显吗？
    “不玩了吧，我没钱了。”
    通差用手指轻轻敲敲下巴。“但是我也没钱了。”
    “所以说，我们不要玩了。”
    “可是，我损失的那些钱怎么办呢？”
    “你……你刚开始不是说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
    通差面露惊讶，对身边的人说：“我说过吗？”周围的马仔自然说“没有”。
    这人明摆着耍无赖，姜琼雅跟他争辩没有意义。“我对面的人出老千，我要求检查。”
    通差缓缓掏出一把枪，对准换牌的那人：“是吗？你敢出老千？”
    “没有没有，我不敢的老大。”那人又转头冲姜琼雅大吼，“你输急了眼，敢诬陷我，看我不揍死你！”
    “通差先生！生意人诚信为本，我要求检查监控，还有他身上有没有带别的牌。”
    通差沉思一会：“可以。”
    可惜的是，监控没有拍到，那人身上也没有搜出其他的牌，桌子底下更没有。
    “小雅，你在我的赌场质疑我纵容老千，这对我的生意造成了负面影响，你不觉得愧疚吗？”
    姜琼雅：并不。
    “你得赔偿我，对吧？”通差见她不说话，继续步步紧逼，“你还没有结婚吧，恋爱过吗？其实很可惜，想不想体验一下成年人的快乐？”
    姜琼雅看了看他有些瘦弱的身材，通差也注意到她的目光，脸色一变：“你以为是我？我跟你说，你还配不上我！我要把你送给曼谷的一位将军，现在他就在我赌场楼上的酒店下榻。作为我仕途上的敲门砖，你应该感到荣幸，哦对了，他已经60多岁，将军夫人的位置你就不要想了，做个情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跑吧！你跑了以后我就把你老师和朋友的器官卖到黑市去！拦住她，快拦住她！”
    姜琼雅冷汗直流，东奔西窜，赌场内乱成一团。通差可能是怕伤了“货物”的成色，没有让人开枪。
    突然，门口传来更加混乱的骚动。枪声过后，大厅里安静了许多，一道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通差先生，恐怕，她得跟我走了。”
    第46章
    姜琼雅被人抓住按在沙发上，看到如神兵天降的叶擎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再看她身后，竟然只带了四个人，虽然全副武装，但寡不敌众，能赢吗？
    通差听完手下的低声汇报，惊疑不定地打量叶擎，问道：“你是？”
    “我从中国来的，其余的信息，我要和你单独说。去，准备一间房间。”
    “你凭什么命令我？”
    “咻”的一生，子弹从叶擎的方向擦着通差的耳朵划过，深深嵌入墙壁。
    通差还没来得及变脸，他的手下也没反应过来，就见叶擎制止身后四人的动作，大声说了一句“70年前，你们家还是在首都，你太爷爷姓李。”

 第37章

    姜琼雅看到通差身形晃了一下，然后他让所有人都退开，沉默了很久，他才邀请叶擎到二楼去。叶擎顺手也带上了双腿发麻的姜琼雅。
    二楼包厢门前，通差仍然用警惕和审视的目光看着叶擎，说：“她不能进去。”
    叶擎点点头：“我知道。”她转头对姜琼雅说：“你先跟老张他们去隔壁等我。”
    姜琼雅还是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不松手。“我们和你一起进去好不好，你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准备了。”
    姜琼雅担忧地看着叶擎，但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定会拖叶擎的后腿，于是她松开手，和随行的老张一行人到隔壁去了。
    坐在会客室里，张德和其他三人眉来眼去，最终还是没忍住，凑到姜琼雅身边好奇地问：“你是叶擎的什么人？”
    姜琼雅原本不敢跟他们说话，因为老张这群人身上总有种肃杀之气，像是军人。
    “我是她原来的秘书。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听完姜琼雅说的前因后果，张德几人义愤填膺地说：“这帮强盗，也太猖狂了！”
    “我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以为把导师和同学从警局里保释出来就可以了，对不起，让你们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大家都纷纷安慰道：“嗨，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保护中国公民安全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
    “你们是军人吗？”
    “嘿嘿，这个嘛，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哎，对了，你是叶擎的秘书，那你一定跟了她挺长时间吧。”四人中的陆星辰说，“我们也是突然接到她的消息，连烧烤都不让我们吃完就着急忙慌往这边赶，肯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不过幸亏我们赶上了，美女，你没受伤吧？”
    姜琼雅愣住了，抱住双臂沉默几秒才说：“我没有受伤，多亏你们及时赶到。叶县长对下属很好，这次真的要好好谢谢她。”说完她又捂住嘴巴，叶擎现在不是副县长了。
    大家都被姜琼雅这个可爱的举动逗笑了。
    “是啊，老叶真挺够意思的，就上次那谁，用了那么多不入流的法子，结果呢，老叶最后也没赶尽杀绝。”<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宋朝说道。
    “哎，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还是有的。”郎栋梁说。
    接着大家又低声说了几句，期间还看了姜琼雅几眼，只说了几句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姜琼雅尴尬地把目光挪向别处，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听叶擎的八卦呀，还是这种讲斗争如何残酷叶擎如何心软的事例。
    “回去之后你可得好好谢谢老叶。”
    谢？拿什么谢？姜琼雅不禁想起当初两人做交易时叶擎提的条件，顿时有些难堪，恨不得给头脑发热的自己两个耳光。
    奔波了许多天，姜琼雅的眼皮撑不住了，她窝在沙发上打盹，突然，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可能是姜琼雅还没彻底清醒，叶擎站在门口的形象模糊朦胧地倒映在她眼中，好像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
    看不清叶擎什么神情，只见她快速走到沙发旁边，弯下腰来准备把姜琼雅背在身上。
    姜琼雅撑住沙发：“其实，他没有打断我的腿。”
    叶擎：……
    张德、陆星辰、宋朝、郎栋梁：……
    叶擎淡淡道：“知道，通差说了没敢碰你。刚才扶你起来的时候看你腿脚不怎么利索。”
    姜琼雅也有些不好意思：“哦，那是腿麻了。”
    叶擎拒绝了张德要背姜琼雅的要求，说：“你们四个人还有重任，确保我们回程路上的安全。”
    陆星辰有些诧异：“你觉得通差敢？”
    “理论上来说他是不敢的，但是泰国这个地方就跟养蛊一样，谁知道疯狗发起疯来会干什么。”
    说话间，姜琼雅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了，完好无损地跳了几下，示意可以自己走。
    叶擎也就没再管她，背过身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要强，这种时候不懂得撒娇，是姜琼雅的缺点，也是她的优点。
    六人不仅顺利离开，还把鬼哭狼嚎的cameron也一起带了出来，依依不舍道别后，cameron带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jason老师上了大使馆的车。cameron和jason算是安全了。
    迎着灿烂的朝霞，姜琼雅目送载着两人的车离开，至少她算是把老师和朋友拯救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她们该回国了。
    姜琼雅在车后座和叶擎紧挨着，尽量缩小面积，降低存在感。叶擎和张德几人低声聊了几句，她终于找到空档说话：“你们还要跟着招商团继续往西走对不对？把我放在曼谷就好，我跟着旅行团回湖市。”
    叶擎说：“你现在单独行动不安全，还是跟我们一起吧。”
    姜琼雅习惯性想推脱，但一想自己确实不安全，于是不再扭捏，同意了。但几人显然低估了通差的疯狂程度，叶擎的车还没有到达清迈，就听咻的一声，车子的右后视镜被打穿了。开车的宋朝反应很快，迅速向树木茂密的河边驶去，高大的树木可以帮他们掩护。叶擎也很快反应过来，拉着姜琼雅压低身子，按住她的头。
    “别动！这里咱俩武力值最弱，就别添乱了。”
    其余四人紧靠椅背，警惕地看向四周，枪已上膛，时刻准备回击。
    宋朝问：“前面有座桥，走不走？”
    张德说：“无处可躲，桥上肯定有伏击。”
    “那不去清迈，直接去南邦？或者沙耶武里？”
    说话间，一只子弹又击中了轮胎。
    叶擎沉声道：“去金三角！”
    啊？！姜琼雅怯怯开口：“那个，我不是很懂，金三角已经脱离了泰国政府管辖，到时候中国政府官员出了事可不归他管。而且我听说还有贩毒、枪击、倒卖人口，去那里不是更危险吗？”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对金三角的印象还停留在哪个时代？”叶擎说，“通差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北上金三角，而且他会和姜琼雅一样的想法，所以很可能会追过来。到时候，我宰了他。”
    叶擎言简意赅打了几个电话，姜琼雅被叶擎眼中的寒光刺激地冷汗直流，却也觉得分外安心。
    张德低喊一声：“走！去金三角！”
    第47章
    果然如叶擎所料，通差的人紧追不舍。不过人数有所减少，应该是去给通差报信了。很快，密集如雷雨的枪声子弹在身后出现，紧追不舍，直到讪寨县北部。
    郎栋梁问：“再怎么走？缅甸还是老挝？我们的车撑不了多久了，要修只能去金三角城区修。”
    叶擎还算镇定：“沿着这条路往北开，在分岔大路口右拐。”
    “去老挝？”
    “对，但不进市区，讪寨县和渊清荣县之间有片树林，树林东北侧有个工厂，我们去那里。”
    沿着叶擎说的路线果然进入了一片密林。
    陆星辰有些犹豫：“不会是原始森林吧，咱们就这么进去？”
    “停一下，咱们不进去。”叶擎快速把随身行李收拾了一下，“张德、栋梁，你们去金三角市区街道上的印象书店，找那里的老板说一下情况，他知道怎么做。车你们开走，除了手枪，其余的你们也带走，但是可能要劳烦你们吸引火力了。我带着姜琼雅，还有宋朝和陆星辰，在这里继续前进，我们躲在工厂里。”
    分配完，大家各自归位。
    姜琼雅此时筋疲力竭，在多次拒绝叶擎和宋朝、陆星辰背自己的提议后，终于不再坚持，由宋朝背着自己前进。
    身后偶尔响起忽远忽近的枪声。叶擎低声说：“这个通差还不算太笨，他肯定也分散了火力。不过我们身后痕迹清扫得不错，一时半会儿的，他应该追不上来。”
    陆星辰问：“工厂还有多远？里面有趁手的家伙？”
    “有。这就是李钦迟说的那个工厂。”
    两人恍然大悟，快速前进。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姜琼雅也大致明白了，他们没车了，但很快会有武器。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偶尔还会有子弹打在树林深处。通差这个疯子紧咬不放，姜琼雅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但她不敢吭声。说实话，即使背着一个大活人，宋朝的速度还是很快。但双腿难敌四轮，刺眼的车灯越来越近，通差的人开始叫喊起来，子弹更加密集。叶擎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工厂的房顶了，但她还是让大家分散开，交代树林的小屋里有枪，可以先占据地理位置优势开枪，而她则要做鱼饵跑进工厂。
    姜琼雅听得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叶擎，你别去，太危险了。都怪我，把你们牵扯进来。”
    “别吵，我自己有分寸。”
    姜琼雅连忙捂住嘴巴，无声哭泣。叶擎按了一下她的头就小心地出发了。
    没一会儿，通差亲自带着人过来了，此时叶擎已经进入工厂，打开照明灯，占地面积不算小的工厂顿时灯火通明。通差的人不敢贸然前进，叶擎先发制人，密集的枪声响起来，通差这边的几人应声倒地，还没来得及隐蔽，几声更大更沉重的声音落地，不像是单薄的枪支能发出的声音。姜琼雅小心贴在小屋的墙壁边，死死盯着外面的战况，一时间，通差的人只剩下二十余个。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在通差的指挥下分散到树林深处躲避，自然也有人发现了姜琼雅他们所在的小砖房。但通差没让他们进去，他要反击。

 第38章

    十多人带上武器逼近工厂，少量人在密林里穿梭。没等姜琼雅提议去帮助叶擎，陆星辰和宋朝已经行动，拉着姜琼雅走到门口，故意制造声音吸引敌人，果然有人注意到了这里。通差让三人逼近，宋朝及时朝门外扔了一个烟雾弹，趁着弥漫的烟雾三人飞奔离开小屋，朝工厂前进。
    通差眼尖地发现姜琼雅的身影，他一马当先，疯了一样追赶三人，最终一颗子弹击中陆星辰的小腿，他们的速度一下子慢了很多。姜琼雅和宋朝搀扶着陆星辰，利用错综复杂的枝干抵挡子弹袭击。通差越追越近，表面上举枪想要击中陆星辰的心脏，实则稳准狠抓住了想要为陆星辰挡子弹的姜琼雅。
    姜琼雅心跳如擂鼓，通差的胳膊压迫她的咽喉喘不过气来，她用尽力气对宋朝和陆星辰大喊：“你们快走！不能所有人都折在这里，你们走了才能救我，快走！”
    宋朝和陆星辰反应也很快，利用这个空档冲出树林进入工厂，和叶擎汇合。叶擎的反应如何姜琼雅不得而知，她也没空去管那边了，因为此时，通差这个疯子竟然要在树林里□□她。
    姜琼雅边挣扎边朝他大喊：“你疯了！我是政府公职人员，你伤害我，中国大使馆不会放过你，中国政府不会放过你的！”
    通差阴狠地笑道：“管你是什么，等我享用完了，报应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叶擎不会放过你的，她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姜琼雅一口咬在通差的虎口上，马上见了血。“叶擎她很有家庭背景，你不会蠢到跟她作对吧。”
    这句话显然惹恼了通差，他高高扬手，狠狠给了姜琼雅一个耳光。姜琼雅脸颊又麻又痛，还出现了短暂耳鸣，但她的脑子又格外清晰，出其不意顺着通差的骑士包掏出小刀，想要刺穿他的心脏，可惜被通差发现了，反而刺伤了自己的腿。
    “你不是要把我送给老将军，你这样……”
    “你这样的货色，我要多少有多少。女人就应该听话、顺从，否则有你好果子吃。”通差说完，打算继续动粗让姜琼雅屈服。只听通差突然痛苦地大叫一声，姜琼雅看见血顺着他的脸流下来，他的耳朵中弹了。通差反应也很快，爬起来死死拽住姜琼雅，想用她来挡子弹，但持枪的人枪法高超，通差一碰姜琼雅，子弹就迅速打中他的手和胳膊，甚至有几发是顺着头皮飞过去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差打算逃跑。在拖拽了姜琼雅几下，发现对方因为腿伤无法行动后，他狠狠咒骂几声，扔开姜琼雅就向树林深处跑，边跑边吹哨子，应该是在呼唤他的同伙。
    叶擎从子弹来处走出来，迅速将姜琼雅从地上扶起，表情凶狠又懊恼。
    姜琼雅捂住腿上的伤口，低着头说：“对不起，给你们拖后腿了。”她马上又问，“陆星辰没事吧？他刚才中弹了。”
    “对不起。没保护好你。”
    “啊？”姜琼雅没想到叶擎跟自己道歉，她慌乱地看天看地之后，才轻声说：“你来救我，我特别感激，所以千万别说对不起。”
    “你们俩倒是在这叙起旧来了，老子让你们狂，都去死！”
    两人说话的功夫也就两三分钟，通差又折返回来给叶擎和姜琼雅来了几枪，但很可惜都没射中。姜琼雅行动不便，叶擎只好带着她往最近的草丛里去躲。除了通差，另一侧也响起枪声，密集程度似乎不像是宋朝和陆星辰两人能制造出的动静。
    姜琼雅和叶擎紧紧挨在一起，低声问：“怎么回事？谁的人？”
    “可能是我们的人。”
    姜琼雅想起叶擎指示的到金三角书店找人，想来是救兵到了。但看叶擎也不确定的样子，她只能安静地继续躲着。可通差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们，草丛附近簌簌作响，因为子弹密集地落在这里。叶擎双手抱住姜琼雅，背部借力朝树林深处滚过去，然后猛地停下来。
    “不要怕，听我说，我们现在在湖水边，你不是会游泳吗，我们潜到水里去，岸边有很多杂草，可以掩护我们。就算通常他们追上来，也只会顺着树林往深处找。等他们走远，我们就从水里悄悄出来。”
    姜琼雅点点头。
    叶擎牢牢抓住她的手，慢慢潜入水中，两人尽量张大手臂，放缓呼吸，隐入茂密的水草中。天是深蓝色，可叶擎还是马上从姜琼雅苍白的脸上看到了血迹——姜琼雅的额头破了。可能是刚刚被子弹擦伤，姜琼雅的额头左侧有一条不算大的伤口，现在才开始流血。她伸手想要触碰姜琼雅的额头，但看了看手上沾上的青苔，还是放弃了。姜琼雅也意识到她要干什么，在水下轻轻按住她的手，摇摇头。
    附近的枪声停了。叶擎慢慢凑近，抱住姜琼雅，准备随时转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出现了此起彼伏的“老叶”“叶擎”的呼唤声。叶擎胸腔颤抖，笑出声来。
    姜琼雅看到一个高瘦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陌生男人站在湖边，拨开层层水草。他身后跟着张德、郎栋梁，还有一群不认识的人。接着就听这人用贱兮兮的声音说：“哟，好一对儿苦命鸳鸯。这是什么造型？”
    第48章
    “通差跑了，我担心他调虎离山你这边再有危险，就没追。”
    姜琼雅坐在车上，叶擎正在给她的额头消毒，听到在金三角开书店，并且刚刚救了她们命的商珏这么说，叶擎没什么反应。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回国吗？”
    “疼吗？”
    姜琼雅意识到叶擎这句是在问自己，想摇摇头，又想到自己的头正在接受治疗不方便，于是说：“不疼。”
    商珏盯着她俩看，突然笑了一声。
    “我招商活动还没结束呢。”这次是对商珏说的，“我要回一趟清莱。”
    “什么？你还去！老老实实回曼谷得了，等回了国再收拾他也不迟。”
    叶擎面无表情：“可是我这次出来损失大了，完全打乱了招商进展，不带点儿钱怎么好意思回去。”
    “你……哎，真是拿你没办法。别怪我没提醒你，萨帕将军正在清莱，听说通差已经搭上了这条线。”
    叶擎当然不会就此退缩，她把所有人分成两队，一小队送姜琼雅回曼谷，顺便回去报平安，另一队跟她一起去清莱。商珏没跟着，而是带着负伤的陆星辰继续回书店去了，但他把带来的人都留下了。叶擎低头把绷带、小刀、能量棒、巧克力、矿泉水之类的物品放进属于姜琼雅的包里，然后仔细检查了姜琼雅的护照、身份证，都是齐全的。她抬头，突然看到姜琼雅快要哭出来的脸。
    “怎么了？伤口疼？”
    “不是。”姜琼雅摇头。
    叶擎还是很有耐心：“那是怎么了宝贝？”
    姜琼雅绷不住了：“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清莱？我怕回到曼谷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我是说……我不想给你添乱，可是我不想走，我不想就这么走了……”
    她支支吾吾也没说出来，叶擎却明白了。她温柔地笑笑：“那你就跟我一起。但是要记住不能乱跑，不能单独行动，必须躲在车里，知道吗？”
    姜琼雅没想到叶擎就这么答应了，顿时喜不自胜，连忙点头。
    车上，众人纷纷侧目，因为很少见前上级这么护着原下属的。
    中途叶擎打了几个电话，声音太小姜琼雅没有听清，大概是安排在清莱那边的人手。一路顺畅地到达清莱市区，街上寂静无声，街边招牌上还能看到弹孔，姜琼雅似乎能想象到通差回到清莱时是多么气急败坏。当接近赌场时，一切又正常起来，或许通差也不想在此下榻的萨帕将军知道他做的事吧。
    叶擎一行人明晃晃停在通差的赌场前，生怕对方发现不了。姜琼雅所在的小车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防止被波及到。果然，没多久就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中年人过来，让叶擎他们赶快离开。
    “怎么，你们赌场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就是这副态度？”
    “叶小姐，这件事这是我们老板一时糊涂，看在大家都是同胞的份上，不要再追究了吧。”
    “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再说了，我们只是来消费的，你担心什么？”
    说完，叶擎姿态闲适地下车，整理衣服，明晃晃大剌剌走进赌场，通差的人想拦又不敢拦。赌场里依旧人声鼎沸，通差为萨帕将军的下属安排了玩乐的项目。叶擎朝张德示意，后者果断朝天花板连开三枪，顿时，热闹的大厅安静下来。
    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从二楼楼梯跑下来，邀请叶擎上楼去，但是不能带这么多人。叶擎想了想，同意了，带着张德三人上楼。打开二楼最豪华的会客室的门，叶擎看到萨帕将军就坐在屏风下的上位，通差则坐在将军左手边幸灾乐祸看着叶擎。
    通差阴笑着说：“叶小姐，真是不凑巧，我这里正在接待贵客，不然肯定要好好招待您。”

 第39章

    叶擎走进去在萨帕将军右手边坐下，对将军说：“将军，不知道您到这里来了。我和通差先生产生了一点误解，希望您能帮我们解开。”
    胖乎乎的萨帕将军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转，他发出慈祥的笑声：“你们都是聪明人，成为朋友吧，成为朋友。”
    通差冷着脸看着叶擎，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将军，我给您面子，不如这样吧，我把我的手下都叫来，集体给叶小姐当面道个歉，怎么样？”
    叶擎开口：“不必了。”
    “怎么，你怕了？如果你实在害怕，可以让将军随行军队护卫也来。”
    叶擎嗤笑一声，还没说话，就听萨帕将军笑呵呵地说：“我同意，我的人也都进来，确保你们安全顺利和好。这次，不要打架，好吗？”
    不等叶擎答应，萨帕将军就拍拍手，他的随行护卫一拥而入，通差喜形于色，也立即吩咐他的人都进来。将近百十号人挤在会客厅，场面还是非常壮观的。叶擎他们半倚在酒柜旁，状似无异地挑选酒，实际一直在留意通差那边。
    “叶小姐，给您带来麻烦，很抱歉。我想，在您走之前跟您道个歉吧，好让你们走得安心。”
    叶擎听着通差一番话眉头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通差哼笑一声：“没什么意思。来，大家都准备好！”
    话音刚落，通差和萨帕的人都举起手中的枪。通差张开嘴，“开枪”两个字还未说出口，第一声枪声已经响起来了，但应声倒下的却不是叶擎他们，而且通差。
    “什……什么？”通差的手下面面相觑，然后顿时乱作一团。
    “萨帕将军，您怎么会……为什么？”
    不可置信的通差看向叶擎，对方正含笑回望他，仿佛这一切都尽在掌握。
    模样憨厚的萨帕说：“嘿嘿，通差老弟，对不起了，之前叶小姐已经和我通过了电话。泰国现在是惹不起中国的，而你们家，早在一百年前就离开了中国的首都。叶小姐早就联系了我，就算你精心准备了美酒美人，但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得罪真正掌权的人呢？”
    话说得很明白，通差捂住肩膀上的伤口，手脚并用朝门口跑，萨帕将军的人和通差的人激烈火并，叶擎的人倒是躲得远远的冷眼旁观，叶擎紧盯住逃跑的通差，发现他被藏在人群中朝门口跑去，于是向门口连开数枪，总有一枪会击中通差。
    楼上枪声不断，好像春节鞭炮齐鸣，楼下姜琼雅心急如焚，担心叶擎他们出事。
    “那个……大哥，我们不上去帮忙吗？万一叶擎出事怎么办？”
    “可是叶小姐临走前跟我们说，任务是保护你。”
    赌场二楼的玻璃碎了，噼里啪啦落下来，姜琼雅更加着急。“叶擎才是你们的雇主，她死了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这时候人多力量大，我们就去看看情况如何，也好决定下步该怎么做，对不对？”
    车上几人互相看看对方，主要是由于楼上的战况过于激烈，超出预期，还真是说不准有没有事。最终，在姜琼雅不停的劝说下，他们带着她隐蔽地冲进赌场，姜琼雅被分了一把小手枪用来自保。几人隐蔽地潜入赌场，发现一楼大厅空荡荡的，所有人应该都在二楼，一看楼梯，果然，台阶上躺着几具尸体，而楼上的枪声还是不绝于耳。
    “你留在一楼，我们这个兄弟会保护你，记住，不要乱跑，千万不要到楼上去！”带头的人安排完分工，就带人冲上二楼。
    姜琼雅和因为保护自己而被留下的大哥待在一起，但心早就跟着飞上了二楼，一时间，二楼的动静衬得一楼死寂般安静。突然，姜琼雅听到一楼西侧卫生间传来响动，她朝大哥看过去，对方枪已上膛，点点头，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过去。
    “呜呜”“呜呜”，还没等走到卫生间，西侧房间又传来可疑的响动，好像某人的嘴巴被堵住发出的声音。
    大哥当机立断，踹开房门，姜琼雅紧随其后，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华丽的房间，中央一张大床，床上跪着两个美女，衣着暴露，且都被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
    姜琼雅看对方衣着清凉，不像是能藏武器的样子，于是上前帮她们把嘴里的小球拿下来。她们四周散落着药瓶，刚开始姜琼雅以为是毒品，捏起一瓶来仔细看了看，又不像。可惜她们说的是泰语，姜琼雅听不懂。不过从两人含泪的乞求中她懂了，一手拿枪一手帮她们解开绳子，站在门口保持警惕的大哥慌忙让开一条路，让两位美女逃走了。
    “这个通差真是可恶！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坐在床上，姜琼雅用手机搜了搜药瓶上的名称，发现这不是什么毒品，而是刺激雌激素产生的药物。啊，或许刚才那两位根本不是什么“美女”。
    姜琼雅突然想起来：对了，刚才隔壁卫生间是不是有响动来着？她和大哥继续前进，大哥一马当先踹开卫生间的门，正准备扫射，却发现里面一人也没有。两人都松了口气，刚好姜琼雅也想上厕所，这一路上，男人可以随地解决，她可不好意思。
    大哥仔细检查卫生间没问题之后，退到门口守着。姜琼雅挑选了一个最干净的隔间，刚要关门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并且被紧紧捂住嘴巴。
    “敢出声我就马上杀了你！”一把刀抵在姜琼雅腰间。
    通差？！姜琼雅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在二楼吗？她很快想明白，赌场有密道！
    “这里可是我的帝国，我苦心经营多年，你以为在别人的地盘闹事这么容易？”
    怎么办，她要让门口的大哥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可是通差捂住她的口鼻都快要让她窒息了。更何况一把刀子紧紧抵在背后，一刀下去腰子就没了。
    两人贴得很近，通差下流地顶了顶姜琼雅，说：“你把我的美女放走了，这下你必须得赔偿我了。我告诉你，女人要顺从，不要总是这样冷冰冰的，腰肢要软些，男人才会喜欢，懂吗？”
    姜琼雅忍住恶寒，被通差拽住往卫生间西墙挪动。她不着痕迹打量洗手台上的东西，突然发现放在台子里侧的喷雾。赌场卫生间里的东西，可能是防晒喷雾，可能是酒，也可能是毒品，不管是什么，能脱身一秒就好。借着腿部受伤的优势，姜琼雅一瘸一拐地向后退，脚下一个没站稳，倒在洗手台上，然后她迅速拿起那罐喷雾给通差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从胸前掏出小手枪，可惜没打中。所幸门口的大哥听到了，冲进来击中了通差。
    姜琼雅惊魂未定，大哥也是，差一点他就要丢饭了雇佣兵的饭碗，或者连命都要丢了。楼上的声音小了很多，大哥把通差转移到隔壁，把他身上的武器都收走，然后用绳子牢牢捆起他来。
    “我刚刚联系过了，叶小姐他们很安全。我去楼上汇报，你在楼梯口等我，可以吗？”
    姜琼雅点点头。
    大哥消失在楼梯口，姜琼雅跑回通差所在的房间，狠狠揍了他几拳，然后在通差神经病一样的笑声中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你找什么？”
    姜琼雅把一堆化妆品放在床上，然后一股脑儿把几个药瓶里的药都塞进通差嘴里，按住他的咽喉强迫他咽下。
    “你给我吃了什么？！臭婊子！”
    姜琼雅扇了他一巴掌，然后开始给他画口红：“你现在说话最好注意一点，否则脸肿了就不好看了。”
    “什么？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对女人男人什么的有这么多独到的见解，那你一定会做的比那两个美女更好吧。”
    通差惊讶到说不出话：“你，你变态！”
    “跟你比，还好吧。”
    楼上看来是结束了，脚步声顺着楼梯下来，姜琼雅拍拍手，看着只能呜呜叫的“花容月貌”的某人，满意地点点头。她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正准备起身跟大部队汇合，突然，通差的脸四分五裂开来，脑浆血浆迸裂一床，一颗子弹只在通差的头盖骨上留下一个“尾巴”。姜琼雅吓得摔下床，还是不可避免沾上了血。她脸颊上挂着鲜血，呆愣着看向门口，叶擎正一脸杀气地站在那里，呼吸急促，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兴奋。
    “过来。”
    姜琼雅没过去，因为她的腿软了。最后还是叶擎把她抱起来，然后离开了赌场。
    收拾好，叶擎对张德几人说了几句，又打了很多通电话，大家才各自离开。
    “老叶，别忘了，下次酒要双倍补上啊！”
    “三倍都没问题。”
    萨帕将军一路护送，把他们送到机场。这期间姜琼雅只跟叶擎说过一句话“你有没有受伤？”其余的时间她只是看着叶擎，叶擎也没有跟她说太多，但她也没有像最初说的继续招商，而且跟姜琼雅一起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第49章
    轻微的失重感最适合睡觉，姜琼雅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后发现自己口水不小心沾到了叶擎衣领上。她若无其事地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巴，然后喝口水清清喉咙。

 第40章

    叶擎定定看着她，姜琼雅脸皮还没那么厚，干笑了两声说：“对不起哦，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终于肯说话了？”
    姜琼雅飞快地看一眼周围，小声道：“我又不是哑巴，是你不和我讲话。”
    叶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声，然后笑起来，说：“等飞机落地，先别回去。”
    姜琼雅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控制住嘴角的笑意，轻轻开口：“那我去哪里呀？”
    “明知故问。”
    湖市准备的宿舍面积虽然小一些，但地理位置方便，里面的家具用品也一应俱全。姜琼雅没有乱看，把行李放下后就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等叶擎。
    “饿不饿？”
    “还好，不饿，飞机餐虽然难吃但份量足够。”
    “腿还疼不疼？”
    “不痛了，已经结痂了。”
    “给家里报平安了吗？”
    姜琼雅点点头，突然有些坐立难安。
    叶擎带她开车到了湖市郊区，这里有一所比较出名的洗浴中心，虽然是人工加热，但是天然泉水，还有休闲娱乐和自助餐食。
    换好衣服，姜琼雅舒服地泡在小水池里，让水没过脖子，盯着叶擎在岸上的背影看。这是一个单独的隔间，大约二十平米，供1-4人泡的小型温泉。
    叶擎回头，看到姜琼雅的姿势后点评：“其实这样不安全，尽量不要让水没过胸。”
    “我知道，可是又不会长时间这样，再说我如果晕倒了，还有你救我出去。”
    叶擎下水，走近姜琼雅：“那咱俩都晕倒了怎么办？”
    她走到离姜琼雅很近的地方才停住，呼吸间的空气似乎都交缠在一起。曾经有无数次，她们离得比这还要近，但回想起来好像蜻蜓点水，一点波纹过后什么都没留下。在泰国，在讪寨县的树林里，在水中、在枪林弹雨里，她们曾经相拥得那么紧，紧到心好像都贴到了一起，就好像现在，彼此的心跳声都在刺激着鼓膜。
    叶擎抱住她，她也顺势回抱，然后仰头承受细密的吻。“到现在我都还在怀疑，我们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泰国，离开了沙西丽赌场。我好怕你来救我的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当然是真的，你已经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来的。”
    姜琼雅被抵在墙上的木板上，她推开叶擎，说：“你知道吗？你开枪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哦，我开枪吓人，你不听话非要乱跑，差点儿被通差掳走就不吓人？”
    “我当时没办法想那么多，如果我也很会用枪或者别的什么武器就好了，我就可以冲上去救你。说不定，一开始你就会选择带上我，而不是还需要分散精力来保护我。”
    叶擎喘口气，说：“就算你武功盖世，我也不舍得让你冲在前面啊。”
    “叶擎。”姜琼雅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然后拉低她的脖子，沉入温柔的泉水中。
    大约过了半小时，两人出来休息，叶擎查看了一下姜琼雅腿上的伤势，确认真的在好转后才放心。
    “还是少碰水，你……”
    叶擎的电话在此时响起来，她出去接了个电话，姜琼雅一个人留在小屋里。盯着漂浮的水雾，姜琼雅有些出神，她已经离开了泰国，现在是在湖市，东边二十多公里外就是花溪县，她出生长大并且工作的地方。她还要回去看着电动车配件市场和禽肉加工厂整改情况，要盯着张总项目投资进度，要和源溪街道办事处的新书记汇报，要做好多好多工作，好像唯独不应该和叶擎在这里。
    叶擎回来后，看到姜琼雅手臂搭在水池旁，而头埋在双臂里。她有点慌张，不会真的晕倒了吧。
    “小雅？”
    姜琼雅抬头。“讲完电话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你还要忙。”
    叶擎皱着眉头，抱住她：“你怎么了？”
    “我觉得。”姜琼雅声音飘忽，“我觉得自己好像凯蒂，就是《面纱》里那个。”明明心里告诉自己要划清界限，脑袋要清醒一点，可是身体还是先一步做出反应。
    叶擎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这个比喻，把我弄得也很尴尬。而且你把自己贬低太多，你知道吗？如果我讨厌一个人，我是不会主动接触她的。”言外之意，所以咱俩不算苟合。“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这种感觉，我比你更像凯蒂，我还是主动送上来的。”
    “你也？不对，你的确没有主动接触我，我之前发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了。”
    “对不起，你还生气呢。”
    姜琼雅噗嗤一声笑了：“我都哭了，哭了好几次。”
    叶擎突然抵住她的额头，认真说：“小雅，到湖市来吧，我说真的。我离开花溪之后没几天就后悔了，我心里很乱，想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下来想清楚，但分开之后越来越乱。”
    “我回花溪看过你，看到你很努力地招商引资，我也觉得很欣慰。我托龙姗姗帮忙看着你，结果听说你差点被违规生产的工人用刀刺伤，你知道吗，我当时甚至想，不管了，明天直接让湖市组织部去找你谈话，不相信你还这么犟。”
    前半段听得姜琼雅感动不已，听到组织部谈话，姜琼雅不轻不重给了她一手肘。叶擎马上又说：“幸好，你在泰国的时候我刚好也在，幸好……琼雅，这或许都是天意的安排。”
    在姜琼雅家楼下，两人甜蜜又不舍地分别，叶擎目送她上楼，等她卧室的灯光亮起来。等了很久，楼上的灯没亮，只见姜琼雅气喘吁吁跑下来。
    “怎么了？”
    姜琼雅趴在车窗上，着急地说：“忘记正事了，你那边好说，招商团还没回来你提前回了。我这边怎么办？你得给我证明我是真的有特殊情况，才超过出国的备案日期的。”
    “这好说。”
    “我不会被开除吧。”
    叶擎笑了：“你都负伤了，谁还敢怀疑你是境外势力培养的间谍？别多想了，我帮你解释，现在上楼去，早点睡觉。”
    “哦。”姜琼雅放下心来，还没走到单元门又折返回来。
    “怎么？”
    “我都没买特产哎，我到现在都还瞒着爸妈，说是去旅游的。”
    “明天在网上挑一些，你就说都邮寄回来的。”
    “啊，好主意！还是你聪明。”
    姜琼雅看着叶擎，依依不舍地说：“那，那我上去了啊。”
    “去吧。”
    “你先走，等你走了我再上楼。”
    叶擎看她这副样子，自己也心痒难耐。“要不然，今晚跟我走吧，明早我再送你回来上班。”
    “不了，我要上去了。”说完，姜琼雅就飞快跑上楼去，留下叶擎一人无语，哎不是，什么毛病，非得等她开口挽留？
    第50章
    大早上，源溪街道办事处就开起了大会。新来的党委书记尤明达表情凝重，来来回回在所有人脸上扫视，终于，他声音低沉地开口：“来之前，我以为我们街道算是花溪最有钱的，没想到情况这么严峻。”
    没人做声，姜琼雅坐在一旁想尴尬地笑笑，好歹给这位分外严肃的新书记捧一下场，但看到对方冷峻的面孔后又笑不出来。不止她笑不出来，所有人都愁眉不展，因为源溪街道已经连续四年没发13薪和取暖费了，甚至观摩会前后连工资都要延迟发。再不发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湖市的整体物价并不算低，作为街道办事处，源溪街道又没有乡镇补贴，只拿微薄的工资，伙计们难免有怨言。新书记一来，就想给大伙发福利，再者留着钱有点别的安排，可是钱从哪里来呢？各项补贴不是不想发，而是这几年经济发展压力大，情况不比从前。
    姜琼雅对这件事也不是很上心，她已经和叶擎商量好，马上就要离开花溪，到湖市去了，这份工资，她不着急要，要也不是在这个关头要。
    尤明达沉吟片刻，用询问的语气说：“咱们县里是不是有重点项目专项补贴？”
    姜琼雅心头一跳，为了顺利推动项目，国家给江安省一笔钱，江安又给湖市一部分，花溪自然也分到了一笔，数目可观。作为重点项目最多的两个街道之一，杨波已经承诺过要给源溪街道办一笔钱。现在，尤明达显然是在打这笔钱的主意。到时候根据杨波能给的数目让企业报资金，企业拿到钱后再交给街道办一份，好让街道办运行下去，不至于工资都发不下来，很多地方都这样做。
    姜琼雅看看在场的所有人，说道：“书记，这……恐怕不合适吧？”
    尤明达反问：“什么不合适？我说什么了？是你说除了张总那个项目就没有新工程了，张总的项目是优质十亿元项目，问他要钱怕伤害企业家朋友的心，破坏营商环境。”他嗤笑一声，“你作为街道办主任，你说怎么办。我提一个你否定一个，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怎么干成大事？”
    姜琼雅连连称是，尤明达新官上任，说得难听，当然也有点道理，这是拿她立威呢。会议结束，虽然没有明说，但姜琼雅估计尤明达已经决定动用重点项目专项资金了。

 第41章

    晚上回家，她翻出大学同学通讯录，联系了几个创业前景还不错的同学，在笔电键盘上敲敲打打很晚才睡。
    很快，湖市组织部就来了。姜琼雅早就向龙姗姗和杨波那边打过了招呼，所以投票和谈话等流程都很顺利，公示两周后就要走了。
    这天，姜琼雅敲响尤明达的门，像往常一样汇报工作。尤明达似乎心情不好，边叹气边说：“走吧，都走吧，这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对吧？”看得姜琼雅心里不舒服。
    她下班后和叶擎提起这件事，叶擎冷笑：“他演戏呢。烂摊子？如果街道办党委书记是处理烂摊子的，还有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拿到手的好处他是一点儿不说，不爱干别干了。”接着她又说：“尤明达这个人气量小，看起来也不像能担责的，你不在他手底下干很明智。”
    “哎呀。”姜琼雅在床上翻个身，一只手揪着兔耳朵发箍，一只手打电话，说：“我只是觉得可惜，本来想在源溪街道干出点大业绩。”
    叶擎马上警觉起来：“你别又犯老毛病啊。”
    “你说什么呢，真难听。”
    “我说你现在不走也得走。”叶擎放缓语气，“要先向上争取，争到了一定高度，那时候你如果觉得风景不好看，完全可以再下来。可是如果不上去，你就只能一辈子在山下仰望，幻想上面的风景，是吧？”
    “你说的对。”姜琼雅翻个身，“对了，说到争取，我走之后谁来做街道办主任？”
    “我前几天问过你们龙书记，还没定下。”
    “我推荐个人，可不可以？”
    “谁？”
    “源溪街道办事处的人大工委主任，尹志亮。”尹志亮没有单独为这事找过姜琼雅，姜琼雅完全是出于公平客观才推荐他。
    离开花溪的前一天，姜琼雅先去了尤明达的办公室，她把一份资料放在桌子上，说：“尤书记，我大学同学自主创业，有几个不错的项目，就是体量小一点，只有千万。您可以看看，如果感兴趣我再帮忙联系。”
    尤明达有些惊讶，笑容扩大了些，连忙说：“体量小没关系，数量多就可以弥补哈哈。小姜啊，难为你还惦记着街道，不愧是咱们花溪人。”
    姜琼雅笑笑：“书记，我这同学创业都不容易的，我说一句您别不爱听，就是提个小建议，您高抬贵手，让这些企业多喘几口气，多给他们留口吃的。”
    尤明达本来飞在天上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脸色一变：“小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在我这个位置上，体会不到这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心情。再说了，还有甚者比我更过分，但是最后怎么样，只要有钱，只要有政绩，一切都好说。算了算了，你要走了，不跟你说这些，大家都这样走捷径，你不走，肯定要落后的嘛。”
    大家都走捷径，一遇到困难第一时间就想从企业身上吸血，就算是豢养了千头牛羊的贵族，城堡里也总有血库告急的一天。钱是要搞的，怎么搞很需要智慧，尤明达有自己的路，他要怎么走姜琼雅确实管不了。她说：“我就是提个建议，您不要激动呀。那再见了尤书记，祝您仕途坦荡。”
    姜琼雅又去跟杨波和龙姗姗告别，刚巧龙姗姗从外面回来，不巧的是，机关大楼上有人吵起来了。
    钟梵音和陈成罗刚开始只是在办公室里大声嚷嚷，后来闹到楼下，找办公室主任李应杰评理还不够，大有要龙姗姗主持公道的架势。按理说当事人都是政府办的，怎么也找不着龙珊珊，但姜琼雅一想到钟梵音似乎和龙珊珊很亲近的样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李梦然对姜琼雅使了使眼色，姜琼雅没说几句就站起来向龙姗姗道别，等电梯的时候果然看见钟梵音跑下来，脸都哭红了，后面紧跟着想拉住她的陈成罗，李梦然叫上其他秘书把两人拦在龙姗姗办公室门口，乱成一锅粥。
    这都是什么事呀，姜琼雅看得一头雾水，回去把这个八卦讲给叶擎听一下，真有意思。
    第51章
    天气热了，姜琼雅又有些懒散，不愿意被太阳光直射，所以她不再早起，还要穿上严严实实的防晒衣，慢悠悠到达湖市教育局大楼。
    没错，因为已经安排了秘书，叶擎没有让姜琼雅到市府办做她的秘书，而是把她安排到了教育局做督学。姜琼雅对此提出疑问，干嘛把她安排到这个地方，教育局也不属于叶擎如今的分管领域，八杆子打不着，问叶擎是不是要抛弃她。还有一点她没敢直接问，原本在花溪，姜琼雅马上就要转正正科正职，到了湖市只能任副科正职，这要等到猴年马月？
    叶擎骂她没良心，“教育局可是个好地方，这里哪个领导职位不是肥差，你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吗？”
    “好地方是好地方，说是肥差不就是收老师和家长的礼吗？我作为督学没多少权力，和这里的领导又不熟，而且我又不打算从中牟利，关键是，我离你太远了呀。”
    叶擎明白姜琼雅的顾虑，她说：“你暂时在这里做个过渡，等有机会我再让你过来。”
    姜琼雅这才安分下来。
    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办公室的小林提醒她：“姜主任，不要忘记打卡。”
    姜琼雅“啊”一声，差点忘记了，连忙打开钉钉，在8:28打卡成功。8:30，电梯门一打开，呼啦啦涌出一大批人，大部分是年轻面孔，大家此起彼伏发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还好没有迟到。
    姜琼雅看着这一幕其实有些想笑，顾局长以前该不会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吧。她原本在花溪县政府办是不需要打卡的，去了乡镇街道就更不需要，据她所知，其余的县直部门也很少要求打卡。可到了湖市教育局，新上任的这位顾东顾局长对上下班纪律要求十分严格，特意开会命令全体人员上下班打卡，加班时间不算，可如果迟到，被他抓住就要做检讨。请假当然也有一套纪律，原本普通科员1天内请假向科长报备，中层请假向分管副局长报备，副局长请假向局长报备；超过1天不足3天的假期向中层副科或分管副局长报备；超过3天的假期向局长报备。可实际操作中，很少有人按部就班请假，大家都是向上级报备完一走了之。现在，这位顾局长要求，无论几天，所有人员请假都必须亲自向他请，平添了很多麻烦，大家请假的频率极大减少，顾局长表示自己领导有方、非常满意。
    新人刚来没多久，大多懵懵懂懂，可教育局老人受不了了，顾局长甚至要求所有人分组、24小时值班。除了汛期和其他特殊时间节点，姜琼雅在花溪也没有见到过每天24小时值班的，反而一个教育局要这样执行。偶然一次，她听到财务的大姐抱怨：“听楼下保安说，全湖市除了应急局，可能也就我们教育局24小时值班，人家保安问你们为什么不回家？真是有毛……”
    毛病没有说完整，声音也很小，但姜琼雅还是听见了，她有些想笑，顾东是不是有些太激进了？
    姜琼雅刚来的时候，顾东找她单独谈过话，询问姜琼雅的工作经历和未来规划，姜琼雅的规划就是跟着叶擎到湖市政府办，然后过几年寻个美差，说不定也可以当个局长什么的。或者，叶擎要死要活强取豪夺一定要带自己去江安省，甚至到首都去，也不是不可以。嘿嘿。不过，前半段还是可以实现的规划，后半段完全是臆想了。姜琼雅当然不敢把这些告诉顾东，她假惺惺地说要做好学校体制机制和学科设置的研究，监督湖市中小学落实好上级政策，办好高质量教育。不知道顾东是否相信，总之人家当面的评价是赞不绝口。后来姜琼雅得知顾东和局里70多人全部谈话后，心里升起些敬佩之情，觉得这位局长很认真。
    可是如今看，顾东做事有些锱铢必较、细大不捐，过于认真，可谓是把扁平化管理贯彻到了极致，船舷打得太满，对于机关管理和运行来说，可能未必是件好事。
    教育局的工作很繁琐，检查、汇报、台账、会议、培训比姜琼雅在花溪县的时候多得多，但都很简单，上有章程模板，下有落实苦力，市教育局在中间简直不要太舒服，工作基本不会占用下班时间，所以当她美美地享受周末的时候，才由衷理解和感谢叶擎的安排。
    “你终于能休息了！”姜琼雅和叶擎通电话，“自从来到湖市，我都没见你有过周末。”
    叶擎的声音略有些疲惫：“没办法，职责所在。”
    姜琼雅撇撇嘴：“装什么呢，估计有一半时间都在应酬喝酒。你对我一点都不关心！”
    “我看你就是闲的，我对你怎么不上心？每天请安问好，这还不感动？”
    “那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理我？”
    叶擎用夸张的语气说：“妹妹，我在上班呢好吗？又不是24小时在线机器人客服。”
    姜琼雅笑出声，马上又一本正经地控诉：“人家警察叔叔抓罪犯的间隙都能给女朋友回复信息，你是做什么工作，一天见不着人影？”

 第42章

    “哎，你别光说我成不成，我前天给你发消息问你几点下班你也没回啊。”
    “那我在开会嘛。”
    “你听听这是人话？不逗你了，我这周末休息，带你出去玩吧。”
    “好！”姜琼雅本来一口答应，又马上反悔，“算了，你还是休息吧，外面天气那么热，你也好久没有自己的时间了，好好休息几天，不要出去喝酒了。”
    “心疼了？真体贴。”
    姜琼雅发出呕吐的声音：“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再给自己找理由，说我累着你了。”
    叶擎福至心灵，本来想说一句“你有时候确实累着我了。”结果姜琼雅那边进来一个电话，她声音突然有些紧张：“等一下，顾东给我打电话了，我接起来问问是什么事情哈，先挂了。”
    叶擎无语看着对方挂断的提示，姜琼雅啊姜琼雅，你会不会区分优先级？
    “喂，顾局长？”
    顾东声音有些奇怪，笑着说：“小姜啊，真是不好意思，大周末的打扰你休息。”
    姜琼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知道哪里怪了，顾东今天的声音有些谄媚。
    “没事的，顾局长，有什么事？”
    “就是……你看，我今天有个饭局，但是车坏了，打车去也不太方便，你住得比较近，能不能送我过去？我现在还在单位。”
    姜琼雅其实是不想去的，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推脱，只好说：“可以的，现在出发吗？”
    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姜琼雅到达顾东办公室的时候只有10点半，她都不打算坐下，但是顾东热情地邀请她坐下喝杯茶。姜琼雅心觉不妙，顾东这是要长谈呀。
    “顾局长，我现在送您过去吧，我今天中午还有其他事。”
    顾东一听这话也有些着急，扭捏着说：“小姜啊，我刚来，很多情况了解地不够及时，对你们的关心关爱也不到位。你是花溪人，在湖市生活啊、工作啊，都还习惯吧？”
    “挺好的，谢谢局长关心。”顾东到底要干嘛。
    “我听说，你原来在花溪县府办的时候，给叶擎叶市长做过一段时间秘书？”
    “是的。”谁告诉顾东的，或者，顾东现在才自己搜罗到这个信息，然后他打算……
    “你看，方不方便帮我引荐一下，我一直想认识下叶市长，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今天时间正好，我问了市府办，叶市长应该没有工作行程，就是不知道她私人行程……”
    “您是湖市教育局局长，还怕叶市长不认识您？放心吧，工作久了肯定有机会进一步认识的。况且，叶市长的私生活我也不知道呀，我现在已经不是她的秘书了，很多事情也不方便过问。”
    “小姜。”顾东突然凑近，低声说，“我都知道，叶市长力排众议，把你安排到这里来的。虽说具体是安排给教育局前局长的任务，虽然他走了，但我肯定知道啊，不用瞒着我。”
    姜琼雅：……
    “顾局长，我真的……”
    姜琼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来电了，两人都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姜琼雅只好把“真的帮不上忙”吞回去，叶擎真是的，干嘛非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第52章
    姜琼雅反应很快，若无其事地掐断铃声，想把手机放进包里，但已经来不及了。顾东说：“接呀，我看好像是叶市长的电话？”
    “哦，对，好久不联系了，叶市长怎么突然打电话来？可能是有什么工作。”
    在顾东期待的目光中，姜琼雅又掏出手机，叶擎的来电显示明晃晃暴露出来。她在想，是死磕到底拒不承认丢下顾东转身离开，还是接了这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做人留一线，虽说自己之后要离开教育局，但最好不要和局长闹僵。
    “喂，叶市长，您有什么指示？我现在在顾局长这边，如果有需要我做的，可以稍晚一点再说吗？”
    姜琼雅语速极快，以防叶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顾东在对面抓耳挠腮做口型：“吃饭，一起吃饭。”
    姜琼雅真想翻个白眼。
    叶擎顿了一下才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去接你，快到你家楼下了，一起吃午饭。”
    “可能不太方便呀。”
    叶擎听着她矫揉造作的语调，没忍住笑出声来。“找个理由赶紧溜，咱俩好久没见面了。”
    顾东望眼欲穿，手伸出来又缩回去，恨不得穿过姜琼雅的电话蹦到叶擎面前。
    姜琼雅也笑了，她把手机递到顾东面前。“顾局长，我说恐怕份量不够，您亲自对叶市长讲吧。”
    顾东如同烫手山芋般接过手机，磕磕绊绊讲完，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叶市长同意了，小姜，你一会儿跟我一起去，我请客。”
    姜琼雅有些惊讶，她作为下属不好回绝顾东，想让叶擎帮忙拒绝，没想到叶擎竟然同意了？！说好的二人世界、烛光午餐呢。
    “局长，您不是还有饭局？如果不提前打招呼，叶市长恐怕不愿意见其他人吧。”
    顾东大手一挥：“今天中午先不去了，其他人也不叫，我专心招待叶市长。”
    饭桌上，姜琼雅用手撑着脑袋，看顾东对叶擎极尽阿谀奉承，没想到平日里近乎苛刻的顾东，面对权势也可以做到这样。他一人喝酒，叶擎喝茶，酒至酣时，顾东结结巴巴地说“给小姜放假，必须放假。我一直都说，女同志不能太累，况且小姜还没成家”。哎，做领导真是个技术活，必须要八面玲珑。
    “对了，我要给小姜介绍对象，这么优秀的女同志，连叶市长都赞不绝口，怎么能没有男朋友呢。小姜，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叶擎面色不改，只是给顾东倒了满满一杯酒。“顾局长真是海量，喝光吧。”
    顾东顿了一下，还是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叶擎又给满上。
    “叶市长，我是75年生人，我年纪大了，我……”
    姜琼雅看他语无伦次，连忙朝叶擎使眼色，一边又按下顾东的手。“顾局长，别喝了。时间也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
    吃饭期间姜琼雅就真心实意劝了好几次，让顾东不要喝，可顾东根本不听。这下姜琼雅说完，他才停下来，他的身形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在姜琼雅身上，叶擎拉过姜琼雅，及时出声提醒：“顾局长，还行吧？注意点儿。”
    顾东眼睛微眯，看着把姜琼雅护在身后的叶擎，出了一身冷汗，霎时清醒了些。姜琼雅看他这副样子也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扯开叶擎的手，招来叶擎的眼神飞刀。
    最终，顾东还是安稳坐上出租车，姜琼雅也坐上叶擎的车。
    “我的车怎么办？我也开车来的。听说今晚有雨，我前几天刚洗的车，停在这里又要重新洗了。”
    “先放在这里，咱们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儿。”
    姜琼雅见叶擎面色不善，也有些舌头打结，顺着叶擎的口音说：“什么事儿？要去哪儿？”
    叶擎被姜琼雅蹩脚的口音逗笑了。车在郊外一处小公园偏僻角落停下，叶擎按住姜琼雅解安全带的手，说：“说说吧，你刚才使上吃奶的劲儿撒开我手是什么意思？我保护你还有错了。”
    “不是的。”姜琼雅也嘟起嘴来，“你把我拉到一边去也就算了，干嘛在顾东面前拉拉扯扯，万一他看出点什么来怎么办。”
    “大姐，他都50了。”
    “这可说不准的呀，现在lgbt大张旗鼓宣扬，保不准他就会联想到什么。到时候，你在明敌在暗，他偷偷调查抓住你的把柄，你以后的前途怎么办？”
    叶擎冷哼一声：“怕什么，他能怎么样。”
    姜琼雅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样，当然是揭发你，或者把这个情报卖给你的对手。”
    叶擎忍不住笑了：“然后呢？能把我怎么样，我会怕这个？”
    “哦。”姜琼雅说，“就算我狗拿耗子，你也应该小心点。”
    叶擎开口：“等等。”
    姜琼雅把右手从门把手上离开。“干嘛？”
    “差点让你糊弄过去，你怕什么？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脸？”
    “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说了，我怕不是很正常，你到时候腻了，一走了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遭受排挤、生活凄惨。”
    叶擎：……
    “不会的，我发誓。”
    叶擎神情严肃，姜琼雅的内心像层层叠叠的涟漪突然被抚平。“没关系，我相信你。我真的只是担心你。”
    和好如初，两人并排走在小公园里散步。
    “哎，要是这时候碰见你同事或领导怎么办？你不会跑吧？”
    如果是刚才在车上，姜琼雅会觉得叶擎故意贱兮兮地惹自己生气，但现在她只当作小情趣，有时候还挺喜欢叶擎这种贱贱的发言。
    “我会说你压榨前下属，让我出来做你的陪玩。”
    叶擎停下：“你别做陪玩了。”

 第43章

    姜琼雅抬眼看她：“又干嘛？”
    “咱俩去找个能躺着的地方，你陪我睡一会儿。”
    周一上班，姜琼雅精神有些萎靡，大周末这陪睡觉陪得腰酸背痛。刚坐下没多久，姜琼雅电脑微信还没登录，就被敲门声从幻想拉回现实。
    “王沅，找我有事吗？”
    “姜主任，您现在有空吗？”
    干部培训科的王沅入职教育局已经十多年，听说是副局长周显把他从乡镇上的小学里借调来的，一直在人事科、干部培训科之类的边缘科室，除了开会，很少见到他。
    “什么事？”
    王沅关好门、坐下来。声音不高：“我平时工作还可以的，上周咱们局组织的老干部培训就是我负责的，一点错误都没出。”
    “哦，那很好啊。”
    “您现在就分管2个人吧，忙起来根本不够用。我经验足，一直从事教育相关工作，您考虑下我，我一定好好报答您。”
    姜琼雅听得有些糊涂：“考虑什么？你又听到了什么风声？”
    “虽然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但我已经知道了。”王沅笑着说，“您很快就要分管基教科了，到时候缺人手，直接让我来就好。”
    “你听谁说的？我可不知道。”
    王沅也不再纠结，临走前双手合十，说了好几句“考虑考虑我”。
    莫名其妙，难道顾东要提拔自己做基教科科长？职务不会有变化，职级倒是可以提一提。双减之后，职教科多少也受一点影响，没有基教科稳定的“收入”来源了，不过对姜琼来说，在哪里都一样，总归要离开。
    没影的事，姜琼雅也没有多想，她刚投入工作没多久，办公室的柳陶陶又来找自己。柳陶陶坐下就开始对着姜琼雅哭，把她吓了一跳。
    “陶陶，你没事吧？有什么困难和姐姐讲。”
    柳陶陶今年刚毕业，工作也很认真，暂时不适应工作也很正常。她抽抽嗒嗒地说：“琼雅姐，我来你这边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了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来自己这边？姜琼雅觉得真是奇了怪了。
    “你先别哭了，给我讲讲为什么要到我这里？”
    第53章
    “琼雅姐，我家是外地的，好不容易上岸，结果谁想到是这样的，太难了！”
    柳陶陶在姜琼雅办公室里忍不住越哭越伤心。姜琼雅又是给她倒水又是递纸巾，不停安慰道：“工作都不容易的，你入职之前不了解工作环境，觉得有落差也正常，我们刚入职的时候都是这样，我有个同事当时难受得心脏病都犯了呢。你说一下嘛，觉得哪里难，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在……呜呜……我在办公室，必须24小时盯着手机办公平台，就怕漏掉文件被领导骂。我每天24小时，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市委市政府和省教育厅要的材料，综合研究室不接茬，我就得自己写，我好累呜呜。还有，还有平时的宣传报道、公众号都要我负责，干脆把我劈成两半算了！”
    姜琼雅赶紧给她送上一块哈密瓜。“别激动，慢慢说。”
    “平时加班，周局长总是第一个叫我来，太不公平了！上个月，我奶奶生病了住进icu，我想请假回家。当时正好在准备迎接省厅检查，我知道这项工作很重要，可那是我的至亲家人，我能不回去吗？周显那个傻x他不准我的假，还说什么‘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还有没有人性？”
    “确实，周局长工作心切，也太不注意说话方式。别放在心上，记住，以后如果没有出人命或者影响学生考试和前途的事情，遇到这种重要的家事都先回家，等到家了再向领导报备都行。就算有再严重的事，找到人交接也可以马上回去，天又不会塌下来。”
    柳陶陶一边抽噎一边重重点头：“琼雅姐，我没有看错人，你真好！”她又继续说，“还有，现在顾局长让我们都来值班，我本来就没有多少休息时间，这下更没有了。我本来也没什么大志向，不求提拔，就是想干份轻松点的工作。顾局长也是，不许我请假，我上周说要去参加同学婚礼做伴娘，他竟然也不同意。他们再这样逼我，我就辞职！”
    “别伤心了，要开开心心工作，不要动不动就辞职，因为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多观察体会一段时间你才能真正知道自己想要的。你现在受情绪影响，心里焦虑难受，等你工作经验丰富之后，就会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如果还是很难受，可以再来我这里聊天，或者去找顾局长谈谈心，他们这些年纪比较大的前辈很愿意听年轻人倾诉。”
    柳陶陶撇撇嘴：“可算了吧。琼雅姐，我现在觉得好受多了，谢谢你，我先走了。”
    送走柳陶陶，姜琼雅趴在桌子上，明明这一上午什么也没干，怎么觉得这么累？柳陶陶应该是一点苦都没吃过，湖市教育局这点工作跟她原来在花溪的工作根本没有可比性，玩着就可以干完。
    第二天开会时，顾东要求副科级以上干部发言，讲一下目前工作进展情况和下半年工作计划。姜琼雅这种小喽啰排在最后，本以为没有几个人听，没想到顾东听得格外认真。讲完后，顾东点点头，按照惯例，顾东又问了一下各位副局长的意见，会议原本到此就要结束了，当问到周显局长时，周局长一反常态开口：“姜主任，你刚来，不知道去了几个学校调研？”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姜琼雅回答：“市区的13所高中已经去过了，小学和幼儿园还没有开始，县市还没有来得及……”
    话还没说完，周显就打断：“怎么进度这么慢？你刚来，不抓紧学习业务，到时候怎么推动义务教育优质均衡示范工作？你对学校都不了解，我们怎么向上推介？”他越说越激动，“到时候我们湖市一个都评选不上，这个责任你来负？”
    姜琼雅：？？这个责任怎么就我来负了？我只是个督学啊。而且这项工作下个月才开始，急什么急。
    “顾局长、周局长，不好意思，我一定跟上节奏，月底前掌握所有中小学和幼儿园的情况。”
    周显还想再说些什么，顾东及时开口：“周局长，你别着急，工作有什么难题来跟我说。这种急难险重的工作千万不要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做，人多力量大，到时候我可以协调力量帮你嘛。”
    周局长沉默了，会议结束，局里的吃瓜群众意犹未尽地回到工位，估计关上门讨论这件事呢。姜琼雅注意到周显跟着顾东进了局长办公室，可能他今天开会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准备私下开小灶向局长告她的状。
    昨天上午来找她的王沅和柳陶陶都是周显分管的人，周显今天又在全体会上当面让她下不来台，这是什么情况？是因为周显的兵给她递投名状所以他生气了，还是这些人就是他派来设下的陷阱？
    姜琼雅和叶擎吐槽，叶擎回复句“庙小妖风大”，姜琼雅笑了，也回她：“提醒你，教育局不算小庙，70多个带编的干部呢。”
    “要不然咱换个地方？”
    “别别别，我就是跟你抱怨一下，如果这种小事都要麻烦你，那我也太没用了。”
    没过多久，顾东又把姜琼雅单独叫过去，开门见山问她想不想分管基教科，姜琼雅连连摇头，说自己资历浅，还需要锻炼几年。几番推脱，顾东没想到姜琼雅是真的这么没有上进心，又有些琢磨不透叶擎的态度，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
    “如果有什么想法，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一定要及时对我讲。”
    “好的，谢谢局长。”
    周五晚上下班晚了一些，教育局大楼上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姜琼雅觉得问题不大，就让叶擎把车停在离大门比较远的小侧门旁边，她走过去。
    已经看到叶擎的车了，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姜琼雅回头发现是柳陶陶。
    “陶陶，什么事情呀？”
    柳陶陶把气喘匀，说：“琼雅姐，好像要下雨了，我没有带伞，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拜托拜托。”
    姜琼雅有些犹豫，她是很想帮忙，可今天是叶擎来接自己呀。
    “我也没开车，我朋友今天开车来的，但她不太方便。这样吧，你先去大厅等我一下，我家就在附近，我去取车，很快的。”
    “哦，好的，谢谢。”这个回答柳陶陶也是没料到，不过有车就好，她要把准备好的东西给姜琼雅，开车方便些。
    姜琼雅一边疾步走向叶擎的车，一边在懊悔，觉得怎么回答也不好，柳陶陶可千万不要出去乱说呀。那边，叶擎早早就降下车窗。
    “别急，慢点走。”
    “我得先回家取车，开车去送同事回家。”
    叶擎皱了一下眉头：“我记得我昨天就先定下了吧，怎么，还能这样插队？”
    “不是不是，要下雨了，她突然跟我说没带伞要我帮忙送回家。我哪敢让别人□□的队呀。”
    叶擎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向这边张望的柳陶陶。

 第44章

    “呦，还是个小妹妹。”
    姜琼雅：……
    雨季的天气就是这样，大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还有点痛。
    “快上车。”
    “可是我得回去……”
    “回去个屁，有现成的车不用？”
    姜琼雅看柳陶陶就在不远处眼巴巴看着，只好上车，让叶擎先把柳陶陶送回家。叶擎的车经过教育局大楼门口时，姜琼雅看到周显站在台阶上，正盯着她们的车，他身后跟着王沅几个人，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看了多久。
    第54章
    车上，空气似乎有些凝滞。姜琼雅怕柳陶陶认出叶市长，明天在局里当作谈资，叶擎纯粹是不想跟蹭车的柳陶陶说话，柳陶陶嘛，她在想有第三人在场怎样才能顺利把东西送给姜琼雅。
    姜琼雅问柳陶陶：“陶陶，你家住哪里呀？”
    柳陶陶怯怯地指了指西北角：“就在那个小区。”
    “小金园？”
    “不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
    姜琼雅、叶擎：……
    “哦，毓琇花园啊。”
    毓琇花园与教育局就相隔一条街道，这么近还送什么，姜琼雅想，不过毕竟下雨嘛，再近也不能淋雨。
    今天下雨，小区门卫没有再拦车。叶擎把车停在柳陶陶单元楼下，阴沉着脸看着想要拉姜琼雅上楼去坐坐的柳陶陶，姜琼雅终于明白了柳陶陶的意图，她好说歹说才抽身出来，催促叶擎赶快离开。
    “教育局不错吧？难怪不想离开，这么快就有人给送礼？”
    “你，你不要乱讲好吧。要说起来，这都怪你，你非要在顾东面前露脸，他为了讨好你想越级提拔我，搞得局里人心不稳。一个个的凑到我面前，烦都要烦死了。”
    叶擎也不是真的不开心。“这还不好？这样你能在那里待得舒坦些。”
    “不用了，你就专心致志忙你的工作，我安安稳稳干我的工作，少惹是生非。”
    “怎么，你以前不是很想当领导，现在不感兴趣了？”
    “想，但肯定不会在教育局实现，我就等着合适的时机，你来捞我，不好么？”
    叶擎笑了：“也好。”
    第二天上班后，王沅又来了。姜琼雅明确跟他表示，局里的传言是假，自己帮不了他，还是安稳跟着周显干吧。王沅不相信：“我都看见叶市长亲自开车来接您了。”
    “哦，那个啊，那是因为我去给叶市长跑腿，要下雨了他才屈尊降贵才接我。”
    “叶市长愿意安排您工作，说明她还是重视您啊。局里这种小事，她只要跟顾局长提一嘴就够了。”
    姜琼雅心里无语，但面上不显。“叶市长把我从县城带到湖市已经很够意思了，人家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帮我，以后的路都要靠自己走。”
    王沅半信半疑正要离开，刚好此时叶擎又打电话过来，来电显示被王沅看个正着。
    姜琼雅：……你们局里的人眼神真好。以后她的手机一定要倒扣在桌子上，绝对不能让这些人再偷看到了。
    “不打扰您了。”王沅恶心兮兮地笑着离开。
    姜琼雅这次真是误会了叶擎，她打电话有要紧事，让姜琼雅整理一下她之前在花溪任职期间的事迹，发给现任秘书。早知道就应该让王沅他们听听，这是正事，是正事！
    上午临近下班时，周显突然推开门进来，气势冲冲一拍桌子。“小姜，什么意思，明晃晃抢人？”
    姜琼雅现在看见周显的脸就头疼，周显虽然是领导，可态度极其恶劣。遇事不怕事，她的气势也不能弱下去。
    “我没抢人，您肯定是误会了。”
    “王沅，你进来。”
    王沅从门外进来，低垂着头，时不时偷瞄一眼姜琼雅和周显。
    “王沅，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当初是谁把你从鸟不拉屎的偏远小学调过来的？是谁把你留在局里的？现在好了，我总算是看清你了，白眼狼，编制刚进来没满一年，就想要跳槽。你看这个科室好是吧，来吧，来吧，你让姜琼雅当面说，她要不要你！”
    姜琼雅在周显吼第一句话开始，就关好了门。
    王沅说：“局长，我不是……”
    “不是什么？三番两次下来打探风声，想走是吧，我今天直接帮你搞定。小姜，你科室里的小李换王沅，你同意吗？”
    “局长，我们科室加上我就三个人，而且我刚来，他们两个人才是业务能手，换人肯定是不行的，不然我们的工作没办法开展了。不过，加人可以。”
    周显气笑了：“什么？！白给你一个王沅？你做梦吧。走啊，王沅，人家不同意，你还愣着干什么，不愿意回去的话就别回去了。”
    说完就摔门而去，王沅哭丧着脸跟在后面。
    之后几天，姜琼雅对周显打招呼他就当作没看见，连带着周显分管科室的人都不敢跟姜琼雅说话，柳陶陶每次看见姜琼雅都要哭出来了。姜琼雅倒是无所谓，这种程度的斗争她吃顿饭就忘掉了。
    俗话说“门前拴着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姜琼雅来到湖市教育局已经有一个多月，临近8月中旬，很多学校都开始入学分班了。姜父到姜琼雅在湖市的小家里，犹豫了很久才不好意思地说：“小雅，爸爸知道你刚来教育局，根基不稳，不应该让你为难。但是有个亲戚，找到了爸爸，你帮忙看看，事情能不能办。”
    姜琼雅一边偷偷把叶擎的外套塞进衣柜深处，一边若无其事地问：“谁呀。”
    “我姨妈的表侄女的老公的领导的孙子，今年中考考上了博文中学，想进重点班，你帮帮忙。”
    “这关系挺远呐，你认识吗？”
    姜父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到表侄女这一层我就不认得了，但是我姨妈你知道的呀，虽然不常走动了，但是人家逢年过节也来看看你奶奶的。她们两个人呀，从小就分开了，一个跟着阿爷，一个跟着阿娘……”
    见姜父又开始回忆起当年，姜琼雅及时出声打断：“好好好，我明白了。”
    博文中学是个民办初中，但升学率很高，早在初中就划分出了重点班。因为民办初中招生不受地域限制，甚至很多周边地市的家长挤破脑袋都想把孩子塞进来。
    姜琼雅问了一嘴博文中学的校长，对方有些为难，说重点班定额30人，已经满员了。姜琼雅还是不好意思强硬要求，一来她身份重量不够，跟人家校长也不熟，二来这位远房亲戚领导的孙子成绩实在惨不忍睹，强行上重点班可能也跟不上进度。
    姜琼雅回去和姜父商量，就看到姜父带来了大包小包礼品。姜父不好意思笑笑：“人家非要给的，我说不要，对方跟我撕扯了半天，还是留下了。”
    “那你给人家回礼了吗？”
    “那当然。就是价值可能不对等，对方来得突然，来不及找合适的东西给他。”
    姜琼雅让姜父委婉提醒下对方，不去博文中学也很好，或者去博文中学的普通班级。姜父打了几通电话，可对方十分坚决，姜琼雅叹气，决定再去找杨校长试试看。
    没想到博文中学的杨校长这次非常痛快，甚至约了一个时间，邀请姜琼雅一起吃饭。姜琼雅第一反应是这位校长也想“认识”下叶擎，但当姜琼雅提出是否要见叶擎时，杨校长却说人少一点好。姜琼雅有些意外，不过刚好，这种情况总让叶擎出面很不好，很多时候她要当好筛选的第一道网。
    叶擎这几天很忙，姜琼雅也就没有过多打扰她，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杨校长的态度有些奇怪。见面前一天，看到杨校长发来的地址，姜琼雅心里更加慌张，这个地方会不会太显眼？周围全是小饭桌。杨校长说，这是因为餐厅是他的朋友开的，在这里吃饭很放心。
    隔天，姜琼雅终于见到了求自己办事的姨奶奶的表侄女的老公的领导。
    姜琼雅打量他一番：“您在哪里高就？”
    余年来回答：“我在莲花区的发改局，一个小小下属单位的主任，呵呵。”
    “哎呦，带了这么多东西呀。”
    “礼多人不怪嘛。”
    姜琼雅把车停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今天周末，小饭桌门口人倒是不多，但这种感觉怎么怪怪的，好像之前在花溪县处理叶擎车库里的东西的那晚。
    “人多眼杂，东西我们一会给杨校长送到家吧，现在我们先空着手进去。”
    余年来犹豫了一瞬，同意了。
    姜琼雅很警惕，他们走进这片老旧小区后，她一直在偷偷留意四周，即将踏入餐厅门口的时候，姜琼雅突然转身对余年来悄声说：“您先回去吧，在车里等我。千万别回头看，我看有几个人在用手机偷偷拍照。”
    余年来也理解这种情况，就算不合礼数，这种情况还是小心为妙，他点点头：“姜主任，麻烦您了。”
    进入包间，已经在等待的杨校长马上把手机收起来。
    “杨校长，不好意思哦，久等了。”

 第45章

    “没关系，这里位置不好找。”杨谷文校长看了看姜琼雅身后，连东西都没带。“就您自己？”
    “哦，可惜了，本来家长是准备一起来的，可突然发生了车祸，问题不大，但还是检查一下放心，我就让他先去医院了。您别怪罪。”
    “不会、不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幸亏人没事。”
    “是呀。”
    餐标很正常，没有贵到离谱，姜琼雅又开始观察杨谷文校长。这种感觉果然没错，对方有意无意引导姜琼雅说一些孩子进入重点班之后的允诺。如果是担心不给好处，倒也不必说这么多次，还说得这么直白。姜琼雅及时打住，绝口不提这方面的事情，一顿请人帮忙的饭反而吃成了调研饭，杨校长神情有些沮丧。
    回家后，姜琼雅先是对余年来解释了情况，对方半信半疑，虽然失望和着急是肯定的，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姜父听到后也是有些后怕。“还好你反应快，不管是不是我们想的这样，小心为上。不过，这个杨校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第55章
    “真的？杨谷文这么大胆子？”
    叶擎猛然起身，差点把坐在自己肚皮上的姜琼雅掀翻下去。
    姜琼雅拧她肚皮一下，然后搂紧她的脖子，说：“百分之八十是了，但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还安排人拍照，如果不同意，直接拒绝我不就好啦。如果觉得直接拒绝太生硬，可以拖延或者找其他理由，总不至于安排人拍照留证吧，我怀疑他当天还偷偷录音了，所以没敢多说。”
    叶擎也想不通。“等我私下查一查。”她笑着对姜琼雅说：“可以啊，反侦察能力挺强，当时怎么不去报考警察。”
    “做警察可就遇不到你了。”
    “呦，这么肉麻。”
    当天晚上，杨谷文主动联系姜琼雅，问起孩子入学的事情，姜琼雅只能含糊其辞糊弄过去，姜父那边，姜琼雅也没让他把话说死，并且向对方着重强调女儿在湖市工作多么不容易，不是不想帮忙，而是不好帮忙。
    姜琼雅兴致不高地坐在办公室，今天月经期第一天，身体不舒服。门外此起彼伏响起打招呼的声音，原来是周显经过，姜琼雅懒得理他，对方反倒是朝屋里看了好几眼。
    电话铃声响起。
    “喂？”
    “怎么这么有气无力？”
    “例假。”
    “哦。”叶擎继续道，“你身体可能不好，有没有去查过激素六项？以前好几次月经都晕倒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的血量、颜色、天数都很正常。”
    “现在疼吗？”
    “不痛。”
    叶擎突然压低声音：“你现在方便吗？”
    姜琼雅也压低声音：“你说吧。”
    “杨谷文和周显是高中同学，又同在大学时入伍，被分到了一个军区，后来又都进入教育系统。你说这关系铁不铁？”
    姜琼雅恍然大悟。“所以，这背后其实是周要害我？”
    “我觉得他大概率是想要威胁你，毕竟就算拿到了证据，我如果力保你，你也没什么事，但他可承受不起你的报复。所以，用照片和录音辖制你才能利益最大化。”
    “那我以后要更加小心才可以。”
    电话那头的叶擎停顿了几秒，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过我尊重你的意愿，你想继续留在教育局吗？”
    如果姜琼雅一开始就在湖市教育局，且要在这里待个十几二十年，那她会毫不犹豫选择斗争，但是现在情况正好相反，而且单论这件事，姜琼雅绝对不占理，于是她回答：“那我走吧。对了，安全起见，我们最近还是不要接触了。”
    叶擎不高兴：“为什么？我都跟你说了不需要害怕。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和人品。”
    “你脸皮那么厚，我可要脸。到时候拍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亲密照，发到网络上去，我怎么向爸爸妈妈交代？”
    “你……”叶擎连说几个“好”，然后两人的通话不欢而散。
    周显焦急地等待了近一周，姜琼雅那边再无动作，他有些失望。不过这种失望很快就被狂喜淹没，收到通知，组织部要对周显进行考察，听说会去湖市工程大学当校长。大学，那可是个顶顶肥的差。算一算周显的年纪也差不多该提拔了，不过竞争激烈、增多粥少，周显前段时间还在掰着手指头算，估计五年内轮不到自己，现在幸福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原本只有周显本人和顾东知道这件事，不知是谁在局里走漏了风声，一时间大家都纷纷祝贺周显，不过这件事也无从考究，周显也就笑呵呵接受了，甚至还参加了几场难以推脱的送别宴。这几天，柳陶陶的心情都变好了很多，自己最讨厌的领导要升迁、离开了，这种快乐仅次于领导坐牢。
    投票前一天晚上，周显被叫到顾东办公室，组织部的丁晓强部长也在。周显殷勤备至，丁部长却不怎么搭腔。
    “周局长，您的工作年限足够，成绩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组织发现刚好有适合您的空缺。”周显竖起耳朵倾听，要来了，要来了，只听丁晓强说道：“您看水文中心怎么样？”
    周显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水文中心？可是跟我的工作经历不太相关呐，去学校不行吗？”
    他看一眼顾东，顾东不吭声，丁晓强说：“学校没有空位，要等。”他缓和了语气：“水文中心也很好，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很清净，工作也很清闲。”
    “丁部长，我听说，本来是要让我去工程大学的，怎么会……”
    丁晓强原本缓和的语气又绷紧：“谁说的？谁在打着我们组织部的旗号乱说！”
    周显只好认错：“啊，我听错了，听错了。”
    “那你去不去？”
    周显只纠结了一会儿，就说：“我还是在局里再历练几年吧。”
    没走成，周显心情很不好，他一方面疑惑哪里惹到了组织部，另一方面又怨恨顾东不为他出头说几句好话，在局里脸色也不好看。这样一来，不止他不高兴，柳陶陶也觉得分外难受，周显要离开的希望破灭，她心里的压抑程度比之前更甚。终于，在某一天和周显大吵一架后，柳陶陶哭着去找顾东，她要辞职。
    顾东忙不迭劝她，姜琼雅刚巧在向顾东汇报工作，也一起劝她。柳陶陶似乎下定决心，非走不可。顾东无法，让她先回家，说找组织部商量一下。
    姜琼雅联系不到柳陶陶，对方似乎打定主意要和教育局断开所有联系，每天只是缠着顾东要他放自己走。姜琼雅把这个八卦讲给叶擎听，叶擎也笑了。
    “你说，组织部为什么就是不同意柳陶陶离职？”
    “她还在试用期内吧。”
    “对啊，这入职不满一年，不应该更爽快地同意吗？时间短、培养投入少。”
    “我觉得，他们是怕这个柳陶陶辞职后，三十多岁体制外事业不如意，后悔了，又来找麻烦。”
    “怎么会？她的档案里不都白纸黑字写得很明白吗？这怎么能反悔？”
    “如果要辞退试用期人员，需要写鉴定不合格的评语。如果柳陶陶反悔追问，到底是哪里不合格，你怎么说？”
    “嗯……就，实话实说啊。”
    “实话，但不一定合理，称职不称职，很难说清楚，到时候闹起来也会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哦……可惜了，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性格率直，很可爱。要不是周显没走，她也不会辞职。”
    叶擎冷哼：“这么好心，你怎么不接手？”
    “我倒是想，可人家现在哪里也不想去了，只想逃离魔窟。对了，周显为什么又不走了？”
    叶擎冷笑一声：“你这猪脑子，你该不会还想，如果当时周显走了，你就继续待在教育局吧。”
    姜琼雅脑子飞快转动，她“啊”一声：“你？”接着，她又说：“可这样会不会被组织部的人发现我们俩是那个啊。”
    叶擎气不打一处来：“你存心要气死我是吧！”
    姜琼雅觉得叶擎好像要传达什么，但又想不明白，索性先这样了。
    第56章
    离开教育局这个是非之地，姜琼雅被安排到湖市政府办公室的下属单位——外事管理办公室，负责市领导因公出差和部分与外籍人士沟通的工作。
    原本叶擎是想让姜琼雅去政策研究中心的，毕竟这个科室对待外来人员的态度是多多益善，工作虽然辛苦些，但发展前景很好，也方便叶擎后期把姜琼雅调到自己身边。但姜琼雅在花溪研究室工作过一段时间，知道这几乎等同于跳进火坑，每天忙得要死，就算不忙也要值班，比柳陶陶还要惨。所幸政策研究中心的主任听闻要让一个女生进来也是老大不乐意，说什么女生面临结婚生子，没办法加班太晚，不患寡而患不均，久而久之影响科室内部团结。

 第46章

    这正中姜琼雅下怀，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叶擎笑骂她“没出息”。然后，她就到这里来了。
    外事管理办公室有些冷清，里面的格局是企业格子间的布局，但面孔却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且只有三个人。看到人事科的张芸带着姜琼雅进来，大家都放下手中的读本和手机，一头懵地欢迎新人。姜琼雅心想，叶擎也太极端了吧，从一个最忙的科室换到最闲的科室，就不能折中一下嘛。
    不过姜琼雅真是小瞧了这个外事管理办公室，虽然人少，又都是临近退休的老干部，但业务能力却很强。在那个年代，老主任留过学，另两人也都会讲一门外语，大家畅聊国内外的新事旧闻，上班时间倒也其乐融融。老主任对姜琼雅说，这里平时工作不忙，也就是联系一下外籍人才和外资企业，为他们办理来华证明，但如果遇到领导要出国的情况，那就是十万火急。领导是不管什么护照签证的手续的，他们兀自订机票和酒店，而外事管理办必须加急办好，千万不能耽误领导出国。
    这倒没什么，姜琼雅觉得这份工作还蛮有趣，只有一点令她很不自在，可能是平时工作不忙，办公室里的两位大姐格外爱讲八卦。如果只是普通的八卦也没什么，她也喜欢听，可这两位姐姐从市领导八卦到保洁保安，从职场“皇族”八卦到背锅侠，从婚育状况八卦到生理功能，从美容美发八卦到贪污腐化，千丝万缕、抽丝剥茧，堪称顶级侦探。姜琼雅整天听她们这样讨论，越听越不对劲，面对两人的“关心”时惜字如金，就怕被发现什么。当叶擎打电话来时，她都去外面接，后来为了防止生疑，所有电话她都一律去外面接。
    姜琼雅来到外事管理办公室已经快要两周，现在她重拾《牛津词典》和《剑桥商务英语教程》，桌子上摆满了针织娃娃和多肉盆栽，隔热垫上放着一个敞口杯，里面是茶或者咖啡，每天有些过于悠闲。她又重新开始健身，不过刚去了两次，肌肉就酸痛得不行，过了两天更加严重，上下楼梯都费劲，姜琼雅觉得自己可能是韧带拉伤了。叶擎听说后，先是无情嘲笑了她一番，然后提出要接送她上下班，姜琼雅强烈反对。
    叶擎声音有些冷硬：“为什么不愿意？”
    “同事知道后，会说闲话的。”
    叶擎的声音又低五个度：“什么闲话？”
    “说我是纸糊的呀，去健身房跑个步、骑个单车而已，路都走不了啦？太娇气。”
    叶擎的语气缓和了些：“这种时候还硬撑什么。算了，随你吧，我这段时间也忙，顾不上你。”
    接送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今天是周五，整个大楼上都洋溢着一股轻松快乐的氛围，姜琼雅特意等到办公室人都走光，才给叶擎打电话。
    “喂？你那边可以了吗？过来接我吧。”
    “要不要给你带个轮椅？物业那里有。”
    “不要不要，如果是真的受伤了还好，因为健身坐轮椅也太丢人了。你一会儿稍微搀扶我一下，好不好？”
    叶擎不说话，对面传来有些嘈杂的声音。姜琼雅以为她生气了，撒娇说：“好不好嘛？”
    “啊？我刚刚在找东西，没听见，你说什么？”
    姜琼雅：“没事了，快点下来吧，我等着你呢。”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张姐就推门进来。
    姜琼雅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张姐，您怎么又回来了？”
    张姐意味深长看她一眼：“给老二打印的作业忘了拿。小姜，给男朋友打电话呢？是咱们大楼上的吗？”
    姜琼雅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是朋友。”
    “哦，别不好意思，如果你要找对象，张姐这里有很多优秀的男生，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
    张姐，你说就说，怎么坐下了？你不着急下班了吗？
    姜琼雅还在这边焦急又敷衍地应对，没看到姜琼雅新消息的叶擎已经来到了她们办公室门口。
    还有人在，叶擎也是没料到。她看向姜琼雅，对方一脸尴尬地笑笑。张姐反应了好一会儿，慌忙站起来：“叶市长，您怎么来了？”
    叶擎倒是大大方方走进去，在姜琼雅身边站定，说：“来找小姜。”
    张姐懵懵懂懂点头。
    “还没收拾好？”
    姜琼雅浑身一激灵，叶擎的手刚刚差一点就要搭在她肩膀上了，被张姐看到怎么办？！她身体先于大脑，微微侧身避开叶擎的手，说：“好了好了，我好了。”
    叶擎脸色不变，继续说：“好了那就走吧。”然后转头就走了，留下姜琼雅一人呆愣在原地，然后慢慢挪到门口。多亏张姐会看眼色，搀着姜琼雅走到电梯前，又把她送到门口，在强烈的探究欲中目送姜琼雅坐上叶擎的车。
    车开到人烟稀少的路口，姜琼雅拉住叶擎的手。“别生气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办公室的姐姐无中生有的能力多么强大，小心给你编排出一段风流艳史。”
    叶擎嗤笑一声，姜琼雅把手指钻进她紧握的拳头里，然后可怜兮兮看着她，捏捏揉揉把她的手掌展开。叶擎抽回手，说：“开车呢。”
    姜琼雅在她身上摸一把也快速撤回手。“好吧。”
    “工作怎么样？”
    “还好。”
    “我看你挺闲的。”
    “确实不怎么忙。”
    “开心吗？”
    姜琼雅实话实说：“嗯……其实有时候太无聊也没意思，大材小用。”
    “呦呵，真不谦虚。”叶擎问，“现在政务公开科有空缺，去不去？”
    “接待办有没有？”
    “有，一直有，但是你又待不长，耽误人家工作。”
    “哦，那好吧。”政务公开科虽然不是核心科室，但也还不错，叶擎整天关注政府办的事情，也挺不容易。姜琼雅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不是说让我在外事管理办多等段时间吗，干嘛突然给我换科室？”
    叶擎笑一声：“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比较放心。”
    第57章
    姜琼雅还在外事管理办，现在每天要面对张姐和李姐的“盘问”——你和叶市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说前秘书，两位半信半疑，明显还想再挖点猛料。现在，她们已经由半路新人联想到叶擎为她铺路了，由铺路联想到深厚的感情，但具体是哪种感情两位还在揣摩，恐怖如斯。她不想让旁边这两位姐姐知道自己要换科室，所以在要离开的前两天才单独向老主任透了底，老主任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知道自己要走，姜琼雅也不再绷着，所以今晚叶擎邀请她一起参加饭局，她同意了。
    饭局有些郑重，自从姜琼雅不再给叶擎做秘书后，她第一次跟着叶擎参加这种明显的应酬的场子。来人主要是湖市发控集团和江安省金展集团、诚城集团之类的集团总经理，叶擎破天荒喝了酒。
    “王经理，上次您说的房产项目怎么样了？”
    金展集团的王光华笑眯眯地说：“不太顺利，资金不够，我们暂时先不考虑了。”
    “不考虑引入投资人吗？”
    王光华语气有些迟疑：“引入社会资本可能不太方便，因为这个综合体里有公立医院、学校，还有一部分设施军民两用，相较之下，国有资本安全些。不过现在，您也知道，大部分国企经营也不景气，审核也很严格，大家对房产开发项目不看好，宁愿做短线投资，来钱快。”
    “哦，确实。”叶擎吃一口菜，不再多说。其余的经理们也只是随口附和，说一些工作不好干、投资不好拉之类的话。
    姜琼雅默默吃东西，眼珠滴溜溜地转，她见王光华欲言又止，憋了一肚子话又咽下去的样子，有些想笑。她和王光华一样的想法，叶擎看上这个项目了，可能今天这个场合不适合细说，或许她会私下再联系王光华。
    姜琼雅实在不知道自己在这次饭局中的作用是什么，叶擎甚至有些有意忽视她的意思，她也不好出头，一顿饭下来，她吃了十成饱，间或和大家一起笑一笑。饭后，她在车上问叶擎干嘛叫自己来，叶擎反问：“带你来长长见识。你觉得发控的集水河项目怎么样？”
    “挺好的，稳赚不赔吧。”
    “想不想入股？”
    姜琼雅有些惊讶，愣了一瞬才反问：“怎么入股？”
    “我肯定有办法。”
    “还是算了吧，我还想保住自己和爸妈的饭碗。”
    “放心，既然我能推荐给你，项目肯定没有问题，你不想多赚点钱？”
    “可是……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什么快？哪里快？”叶擎看姜琼雅还在犹豫，笑了一声，说：“至于么，怕成这样？”
    “你不会是想坑我吧。”
    “你有什么被坑的价值？又不是通过你洗钱。”
    “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白送钱给我。”
    叶擎突然哑口，这种情况下，姜琼雅知道她有些生气了。

 第47章

    “干嘛？你情绪很反复，你知道吗？”
    叶擎把车停在她家楼下，忽然凑近她：“不白送，明天晚上去我那儿。”
    姜琼雅也不生气，飞快在叶擎脸上啄一口：“行，明天来接我。”
    最终姜琼雅还是顺利来到湖市政府办，曾经老东家对应的上级部门。叶擎这几天有招商活动，没怎么管她，她在政务公开科已经待了一周。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叫明乐同，好像明年就可以内退了，不过姜琼雅看他工作热情高涨，整天张罗着四处调研，根本没有内退的打算。
    审核了一天政府网站，姜琼雅头晕脑胀，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规范的地方，这得改到什么时候呀。她看看手机，此刻是下午5:49，快要下班了，她打算先去吃饭，一会儿再回来工作。突然，科室电话响起来，她离电话最近，接通后，发现对方打错了电话。
    “喂，是行政复议委员会吗？”对方的语气很冷硬。
    “不好意思，你打错了，这里是湖市政府办，不负责行政复议。”姜琼雅继续问：“你想要行政复议机关的电话对吗？”
    一般来说，很少有群众直接打电话到她们这来，因为政府办没有直接接触群众的业务，这里的电话几乎只用来上传下达，不知道对方怎么拿到政务公开科的电话的。
    来电人也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你们不是政府吗？政府不是负责行政复议？”
    姜琼雅耐心解释：“我们这里是政府办公室，政府是由多个职能部门组成的，我们只是其中一个。我看看哦，找到了，司法局有个行政复议办公室，你应该打电话给他们，我把电话号码给你。”
    姜琼雅说完后，对方又说：“这个电话我打过了，没人接听。”
    “可能是投诉案件的人太多了，来不及接电话。我再给你一个电话。”她又把司法局办公室的电话给对方。
    “谢谢。”对方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对了，我打了很多次市长热线，为什么总是不给我处理？”
    “嗯……你要投诉的问题我也不清楚，但是据我所知，热线工单都会处理的，因为回复率关乎考核。”
    “你帮我问问不可以吗？什么进度了？”
    姜琼雅觉得有些棘手了。“我建议，你打你们当地的12345试试看，你是哪个区的？”
    “我就是想打我们本地的呀，可是电话总是打到湖市市长热线那里。”
    姜琼雅忽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您是不是听到湖市市长热线的提示音就挂断了？别着急，为了方便统计工单数据，所有的热线都会先接入湖市总部，然后工作人员会问你要反应哪里的问题，再帮你接入其他县区。”
    “哦～这样呀。”对方恍然大悟，连声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的，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你跟我想的政府公职人员不太一样，我没想到你蛮有耐心的。”
    挂断电话，姜琼雅长舒一口气，这人算是十分通情达理的，既然她有行政复议需求，或许说明她平时接触的都是有对抗思维的干部，态度肯定不算好，所以乍一遇到自己这样的，觉得很稀有。如果可以，姜琼雅也很想帮助这些人，以前在花溪乡镇上的时候或许可以，或者她在市长热线的岗位上也可以，但现在她在湖市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
    内心感叹完，姜琼雅抬头猛然看见科长明乐同正站在门口，神情好笑地看着自己。“小姜，你很能聊天哦。”
    姜琼雅：……
    “刚好，你看看办公平台，你前几天修改的材料在省政府简报上发表了。”
    “真的？！太好了明科长，果然努力就会有回报。这下郑秘书长也会很高兴的。”
    这么一说，明乐同也高兴起来，大手一挥：“今天都回去吧，不要加班了，我去向秘书长汇报下工作。”
    姜琼雅撇撇嘴，检查政府官网的任务是有时间节点的，她和同事分析过了，今晚休息了可就干不完活了，所以该加班还是得加班，明乐同的“施恩”就是一张空头支票。
    叶擎那边的招商活动也结束了，捷报传来，她为湖市拿下一个磷系新材料的大项目，多期投产后预计百亿元。有了这个项目，湖市很多其他项目和工程也就有钱继续开展了。市领导们很高兴，有了新产业链和预期稳定的收入，相当于江河源头有了活水，河流不会枯竭了。叶擎虽然没说什么，但姜琼雅觉得她应该也是很高兴的，特别是某个休息日中午，叶擎在某小黄金市场前停下车，对姜琼雅柔声说：“想要黄金吗？”
    第58章
    “什么？”姜琼雅听到“黄金”两个字后，大脑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是认真的？为什么突然要给我买黄金？”
    “这不是签大单了嘛，心情好，庆祝一下。”
    “真的？恭喜恭喜，太好了！”姜琼雅由衷为叶擎感到高兴，她很喜欢叶擎这种无往不利的飒劲儿，也真心羡慕、想成为这种人。
    “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写的材料在省政府简报上刊发啦，厉害吧。到时候送到省领导面前，说不定还会批示呢。”
    叶擎捏捏她的脸：“厉害厉害，你这才去几天呢，工作这么努力，成果立竿见影。”
    “这些大差不差的东西，一通百通，都是我之前的基础好。我要在每个岗位上都做到最好！”
    “瞧你这样儿。那更好，下车，喜欢的随便挑。”叶擎说，“本来想带你直接去金交所，不过怕太引人注目，买点首饰算了。”
    姜琼雅拉住她：“别嘛，我们去吃顿好吃的庆祝下不好吗，我们平时都不戴金首饰，买了也是浪费。”
    叶擎看她坚决拒绝，有些惋惜：“你不了解金子的魅力。”
    “我怎么不了解，我比你缺钱得多好吗，帮你省钱还有错了？狗大户。”
    叶擎没忍住笑出来：“对了，上次跟你说的，入股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姜琼雅看她格外认真，也正色道：“你来真的？”
    “什么叫来真的？这是能随便闹着玩的吗？我朋友的公司，到时候接手集水河项目，21%的股份，你指定人。你要是想不出来，我帮你安排人也可以。”叶擎看她懵懵懂懂的可爱样子，忍不住上手捏她的脸，等姜琼雅喊疼才放手，继续说道：“你看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我都没送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岂不是太亏了？以后这种钱会接触到更多，你不了解、不会管理、不懂运行怎么行？说不定，你还要帮我管理呢。”
    姜琼股被这话砸得有些晕晕乎乎、心跳加速，这个旖旎的氛围下，她有些明白叶擎的意思，又有些不太确定。
    “我……我想想，确实不好确定合适的人选。”
    吃饭、逛街、睡觉，姜琼雅第二天上班都还是控制不住笑容满面。
    办公室的同事好奇问道：“姜姐，什么事呀，这么开心，周末和男朋友约会了吗？”
    姜琼雅笑容不减：“没什么，就是觉得爱笑的女生运气不会太差。”
    打发走同事，姜琼雅也认真开始思考，话说爱在哪里钱在哪里，反过来钱在哪里爱也应该在哪里吧，她不相信叶擎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
    因为姜琼雅非常开心，所以即使叶擎这几天连续外出招商冷落她，她也依然很高兴。叶擎见她这样反倒有些不是滋味，开玩笑说她“没良心，用完就丢”。
    叶擎忙完后，姜琼雅特意到宿舍等她，没想到，等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彼时姜琼雅身上只剩内衣，正坐在叶擎腿上揉搓她的脸，两人嬉笑着闹作一团。
    敲门声响，姜琼雅和叶擎对视一眼，拿着衣服到卧室去穿好。叶擎打开门，脸上的不悦马上被惊讶之情代替。“妈？”
    李明晓女士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紧簇，她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说，但还是压制住了，只低声说道：“让我进去。”
    叶擎关好门，向紧闭的卧室门看一眼，神情比自己母亲的要好很多。“什么事儿，这么急？您还大老远亲自跑过来。”
    李明晓心情不好，听到这话更是控制不住火气。“首都现在暗流涌动，你二哥被带走之后也很久不露面。他平时不听你姥爷姥姥的话，非要跟那个……那个人混在一块儿，现在好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给你发消息你有没有放在心上？”
    “妈，您先坐。哪有这么夸张，人肯定活着，只要见到了那人，他还能舍得表哥去死？”
    李明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苦笑一声：“你们……你们真是要气死我。就算他力保你哥没事，可你呢？为了铲除我们家的势力，你们这些兄弟姐妹少不了都要遭殃。”
    “我没什么，能上不能下以后也成不了大事。所以您就放宽心，您和爸都快退休的人了，这浪打不到您身上，至于我嘛，我的胳膊腿也没那么脆。对了，我爸呢？”
    李明晓此时平静了很多：“他被带走配合调查了，家里多几个钱翻过来覆过去地问，且让你爸在里边应付吧。现在风声还早，管得不严，我来给你提个醒。”

 第48章

    “您这一来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李明晓听完这话就红了眼，但还能自持。“擎擎，妈放心不下你。家里出了事，帮不上你的忙，你千万要小心，知道没？”
    叶擎也很受触动，揽过母亲的肩膀，拍拍她，说：“我知道，妈，放心吧，我能应对。”
    “什么声儿？”李明晓听到卧室里传来若有似无的响声，警觉地起身。“谁在你屋里？”
    叶擎微微生出些愧疚感，马上起身拦住她：“没谁，您听错了，快回去吧，回去帮帮我爸，好好安慰我姥姥姥爷。”
    “出来！”李明晓声音不大，但语气冷冽。
    叶擎低头咳嗽一声，说道：“小雅，出来吧。”
    姜琼雅红着脸打开门，站在卧室门口和李明晓对视，她倒没有畏畏缩缩。“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要听你们叙旧的，我现在就走。”
    “等一下。”李明晓神情由惊讶转为冷漠，淡淡看着姜琼雅，话却是问叶擎。“还没让她走？”
    “妈，您先别说了，这个问题我们改天再谈。”
    “你甭跟我这儿掉腰子，你不怕被人拿这事儿扎针呐，叶擎？”
    叶擎怕刺激到母亲，只在旁边连声附和，顺便挡住两人的视线，在背后打手势让姜琼雅先走。姜琼雅十分尴尬，脚下一动就想溜，李明晓心里的火没发出来，又喊住她，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叶擎要是不愿意，纵使这个小姑娘有天大的本事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算了，你走吧。”李明晓甚至都不舍得赏她几个眼神，姜琼雅觉得自尊心有些受伤。
    “我又不是上赶着来的。”姜琼雅看这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自己里外不是人，所以气不过嘟哝了一句。
    李明晓还没说什么，叶擎先开口了：“让你走就走，怎么那么多话。”
    好你个叶擎，姜琼雅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埋怨：在你妈面前故意下我面子。李明晓女士对自己十分抗拒，加一层叶擎下属的身份，更加看不起自己，想想也是，这群人见过的优质男女不知道有多少，眼里随随便便是容不下人的。她原本笃定的心又有些动摇，叶擎呢，真的喜欢自己吗？她从叶擎宿舍难过地跑出来多少次了，叶擎心底是真的尊重自己吗？
    第59章
    不止上面动荡莫测，下面也闻风而动。
    原本明乐同要带姜琼雅和科室内其他同事到县区调研，结果被最近轰轰烈烈的反腐之风吓退了。说是去调研，其实是去捞钱。姜琼雅没想到，到如今，还有这样明晃晃吃拿卡要的领导干部。
    明乐同在湖市政府办待了半辈子，原本应该到边缘科室给年轻人让位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开政务公开科，现在姜琼雅明白了，政务公开科权力再小，也可以通过考核拿捏下面的县和区。为了一个政务公开模范机关称号，大家各显神通、投其所好，明乐同吃得脑满肠肥，礼收到手软。同科室的人悄悄告诉姜琼雅，这位明科长明码标价，谁给得多这种荣誉称号就给谁，谁来“探望”得勤年底考核排名就在前。
    不过这下，明乐同可不敢再接触县区的“老朋友”了，因为这股反腐之风，刮得实在厉害。
    先是市里一位默默无闻的科技局局长被抓了，据说从他家的墙壁暗格里发现了一尊佛像，供奉的瓜果新鲜、香气缭绕，佛像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经常参拜。佛龛上还有一个账本，记录着此人在全国各地的转账记录，数额惊人。原来局长早年间忍不住收了钱又怕办不成事，所以找了一位“大师”，大师一通做法，结果送钱的企业负责人坐牢了，事还没办，局长十分高兴，觉得大师功力深厚，于是放心受贿。此后，他源源不断给大师送钱，在全国各地设坛、隔空做法，所以账本上才有这么多资金流转。
    虽然这件事是暗中进行的，但全市还是传遍了。当局者迷，大家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迷信思想。
    “叶擎，最近好多人被查了。”姜琼雅躺在床上握着手机，没再多说，又在犹豫要不要删掉和叶擎的往期聊天记录。叶擎许久不回复，她打了个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
    叶擎又玩消失，自从上次从她宿舍离开后，这两天连个消息都不回，她妈一说几句就这样。姜琼雅有些生气，越想越气，决定不主动联系叶擎了，太伤人自尊。
    接下来几天，又有几个人被带走。先是妇幼保健院的院长拒绝谈话，直接被下最后通牒，被检察院带走。据说纪委前几次去都吃了闭门羹，所以“优先”办这个案子。又有规划局局长王添荣被带走调查，据说是在会场上被当场带走的，留下一脸懵的众人。王添荣不止一次和叶擎吃过饭，叶擎不会受什么影响吧。
    姜琼雅有些害怕了，叶擎已经好多天没联系她，电话也不接，宿舍也没人，她怕叶擎真的出事。靠着敏锐的第六感，姜琼雅总觉得有人在叶擎宿舍周围盯梢，她不敢再去。
    湖市政府办公室连续召开3次会议，强调廉政建设，平时倒没什么，此时姜琼雅听得心惊肉跳。联系不上叶擎，她先看看自己吧。姜琼雅想起叶擎之前帮她安排的入股的事情，发现那个自己一面都没见过的持股人的信息没变，对方也还是定期打钱过来。姜琼雅想打电话给对方，告诉他不要再转钱了，但对方却说自己只是叶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本身是做高端旅游生意的，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接这种委托。他的朋友姜琼雅并不认识，想来叶擎也不会安排这么明显的人。
    “那我的股份可以抛售吗？你也不要做表面持股人了。”
    对面顿了一下，然后回答：“不可以，姜小姐。”
    “……那好吧。”
    姜琼雅终于联系上了叶擎的秘书，对方神神秘秘说了句“叶市长刚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挂断了。
    “叶擎，快接电话呀。”既然没问题，那总可以接电话吧。
    “喂？”总算接通了，“急坏了吧，没什么大事。”叶擎的声音有些疲惫。
    姜琼雅也不好意思再责备她，反而担忧地说：“你这几天干嘛去了，急死我了。”
    “我配合调查去了，三天才放我回来。你都不看本市新闻？我几天没出席会议了。”
    “啊？！”姜琼雅又惊又怕，“我哪还有心思看新闻，到处打听你的消息，还不敢太明目张胆。”
    叶擎另起话题：“你给老张打过电话？”
    “老张是？”
    “持股人。”
    “哦，是呀。你赶快让他和你的朋友把股份都抛售吧，现在风声紧，小心引火烧身。”
    叶擎冷笑一声：“你动作倒是挺快，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明哲保身是吧。”
    姜琼雅也压着火气：“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咱俩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该不会来踩我一脚吧？”
    姜琼雅骂她一句：“你疑神疑鬼，神经病。我是劝你别留下把柄，还拖累我。”
    “拖累你？你选择跟着我的那一天，没想过今天这种情况？你……”
    话还没说完，姜琼雅就挂断了电话。她躺在床上捂住脸，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想了想还是气不过，索性把叶擎的通话和聊天记录都删光，电话号码也拉黑。要求抛售股份的确是姜琼雅觉得不安全，她同时也想给叶擎提个醒，上次在宿舍卧室里她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谁知道对方不领情。瞧，叶擎在这种时候露出马脚了，她没了往日的风度，对自己的枕边人恶语相向，就是一个自大自负多疑不尊重人的疯子。但是姜琼雅又觉得叶擎有些可怜，她在心里唾弃自己，现在怎么会第一时间用感情来思考，叶擎自己都不在意，皇帝不急太监急，叶擎说不定心里也是瞧不起自己的，像她的妈妈一样。
    可是，叶擎曾经不远千里到清莱救自己，曾经那么多次温柔地亲吻她，曾经为了安慰她愿意和她一起在冬日寒风里等半个多小时，曾经肯花心思逗她开心……
    姜琼雅有些后悔聊天记录删得太快，刚刚电话挂断太快，没来得及和叶擎把话说明白些，或许叶擎有什么苦衷呢。她犹豫了一下，又给叶擎拨回电话，“嘟、嘟、嘟”，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姜琼雅决定，她要把叶擎的号码关在小黑屋，直到叶擎来找她道歉。
    第60章
    可惜，姜琼雅并没有等来叶擎的道歉，因为叶擎又重新被“请”到湖市纪委监委的会谈室，甚至还有江安省组织部和纪委的人来旁听。
    她之前和姜琼雅断联那几天的确有苦衷，叶擎被一名企业老板指控收受贿赂，另外查出叶擎曾兼任某石油产业资产重组组长时，曾发生过公器私用、公油私卖等问题，可能涉及挪用公款。
    第一次，她沉着应对，因为证据不足被暂时放回，但需要提供很多材料，纪委监委也在持续调查。这一次被叫来，是有项目经理举报她弄权谋私，干预项目进程和市场战略，造成项目巨大损失，间接造成江安省重大损失。

 第49章

    叶擎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事，她是如何应对的，在外面的姜琼雅都无从得知了。她把湖市的情况告诉父母，家里人也在帮她想办法。姜父姜母叮嘱，如果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波及到她的身上，只能弃车保帅，尽量避开自己的事情、交代叶擎的事情。
    和姜琼雅预感的一样，叶擎迟迟没有被放回来，接着她自己也被纪委叫过去，盘问叶擎的事情。
    谈话室是个封闭的小会议室，一张桌子，姜琼雅和纪委的人相对而坐，头顶的白炽灯很刺眼，像审讯犯人的环境。紧张、害怕，已经在路上经历过了，在等待来人谈话的这段时间，姜琼雅反而平静了很多。
    “我只给她做过不到一年的秘书，不是很了解你们说的这些。”
    对面谈话的人面容严肃，语气冷硬：“可是我们收到线索，叶擎曾经帮你调转多个岗位，从小秘书到县街道办主任，后来又到了本市教育局，再到现在的政府办公室。要说没人帮你，短短三年怎么会辗转这么多地方，甚至一度到街道办正职。”
    “没有正职，当时组织为了锻炼年轻干部，提供的街道办代理主任岗位，职级还是副职的。”
    对面的人敲敲桌子：“小同志，你还年轻，知道对抗审查是什么后果吗？”
    “我真的没有。”
    “我们收到线索，你在教育局任职时，经常有人看到你和叶擎来往密切，她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或者说，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
    看来是周显那帮人提供的“线索”，想要一举置她于死地。
    “我经常帮叶擎跑腿，打扫卫生或者取个快递，可能是觉得我比较好用吧，吩咐起来也方便，叶擎才把我调到湖市。”对面的人的表情一言难尽，姜琼雅继续说：“在给叶擎当秘书期间，很多活动我全程陪同，当然知道。不过每次和大领导们的谈话我都是不在现场的，不知道具体情况，我更不会从中受益。我同叶擎认识时间也不长，生长环境和层级和她也相差很多，就算有好东西，人家也不会给我呀，你们说对不对？”
    对面的人也不再废话，处置姜琼雅没什么意思，这次的主攻对象是叶擎。
    “你听说过叶擎属意，挪用省金展集团公款的事情吗？”
    姜琼雅老老实实地摇头，这个她是真没听说过，叶擎又不缺钱，为什么要剑走偏锋，干挪用公款这么明显的事。不过，金展集团？叶擎和集团经理在饭局上聊过天，问起过某个项目。按理说，叶擎干嘛不从项目中抽成，反而要挪用公款呢。
    “那她受贿的事情呢？金展集团的人给她送了不少好东西吧。”
    姜琼雅估计这个叶擎是干过的，但是还是金展集团？她没有听叶擎提起过，是她没跟自己透露，还是叶擎被人摆了一道？她依稀记得，当时吃饭时，金展集团的王经理听到叶擎说“算了”时，眼里的焦急和欲言又止，说不定就是一个陷阱。
    “原来在花溪县的时候，曾有一个项目经理贿赂叶擎，当时江安省巡视组都来调查了，不过最后发现叶擎把这些款项财物都及时归还给他们总公司了，所以最后巡视组判定她没有问题。以上是我在花溪县给叶擎做秘书时的事情，也是我唯一接触到的她和贿赂有关的案件，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
    一点忙都帮不上，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如果事情可以定性，当时巡视组想尽办法也会给叶擎扣顶帽子，结果最后反转了，再去调查，不是打巡视组的脸吗？这种结果不是儿戏，没办法随便推翻调查的。
    中场休息，姜琼雅没被允许回家，而是像被扣押的犯人一样留在纪委谈话室。
    傍晚，天都要黑了，纪委的人匆匆进来，把笔记本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问她：“不说叶擎了，说说你的事吧。你到湖市政府办政务公开科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收了这么多钱？胃口很大嘛，你自己能吞得下？是不是叶擎在背后指使你？”
    姜琼雅乍一听都懵了。“啊？我没有啊。” 要说项目入股，她可能要掂量掂量说不说。可是在政务公开科收钱？她确实没做呀。
    纪委的人也够仁慈了，引导性话语想让她供出主谋，顺便减轻对她的责罚。“你们科长全都说了，你利用叶擎的背景到处牟利，科里收了很多东西。甚至，你们还逼迫科长明乐同为你们敛财。”
    姜琼雅无语了，明乐同这是被查到了，临死要拖垫背的，好减轻责任。可能是看叶擎出事很多天，大势已去，科里的姜琼雅又好像和叶擎绑定在一起，不如什么脏水都往两人身上泼。
    “我真的没有，建议你们去查查明乐同吧，他这是找替死鬼呢。”
    本来就只是想吓一下姜琼雅，证据还没有收到，纪委的人也没有过多纠缠这点。“叶擎利用职权扰乱项目进程，通过亲朋好友购入公司股票，然后帮助公司中标，从中牟利。这件事被同行企业举报了，几乎板上钉钉，你知道吗？”
    姜琼雅听到对方慢悠悠的话语，如坠冰窟，身体僵硬了一瞬。这是在试探吗？他们真的发现了叶擎持股？那她的股份呢？有没有被发现？姜琼雅想起父母的叮嘱，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他们所说的“坦白从宽”的关键时刻，她脑子里非常混乱，五脏六腑在躯体内蹦蹦跳跳，整个人都要裂开。但她还是极力保持镇定，嘴巴先于大脑反应，说出一句：“我不知道。”还好，声音也是自然的。
    她被放回家，父母早早就在等待，她扑在父母怀里，仿佛灵魂出窍般坐了很久。姜琼雅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很奇怪，如果是给叶擎做秘书的那段时间遇到这种事，她会想自己的前程，想脱身的办法，想未来，想声誉，但是现在，她在想叶擎在怎样应对，她和叶擎还会不会再有接触。没有强烈的爱意和恨意，她只是很想知道。
    没过几天，姜琼雅又被带走配合调查，这次依然是公款、股份、受贿……
    姜琼雅听得大脑有些疲惫，他们不让她离开，只能喝水、吃一点能量棒，白炽灯一直开着，她分不清白天黑夜，感受不到时间流逝。手机被没收，必要时可能要翻看检查。这几天她不断回想起父母苦口婆心的嘱托，上学时受到的表扬，还有工作后遇到的刻苦努力的同事，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上来。但是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想起叶擎在泰国的冷水里抱着她，想起叶擎从沙西丽赌场进来，如神兵天降，她怎么也狠不下心，情爱先不说，至少忠义得成全吧。谁都可以反水叶擎，但她不行。
    “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两个人？”纪委的人举起一份名单给她，姜琼雅的瞳孔突然紧缩，好在是低着头的，在略有些凌乱的长发的遮掩下，对方应该看不到。这正是叶擎之前同自己说的，那家入股公司，上面的名单也都是表面持股人。
    “老实交代吧，银行流水我们都已经查到了。”
    姜琼雅张了张嘴，只是摇头。
    “虽然你没有参与收钱，但是是了解这件事的，隐瞒不报也是违法。”
    没有收钱？什么意思。
    “这背后的收益方就是叶擎，隐藏得够深，所有的资金流水都汇入她的账户上，足以证明，非法获取利益。我们仔细调查过，虽然你没有股份，但其中一个持股人说，和你联络过几次，你肯定也是知情的。”
    姜琼雅被这件事冲击得回不过神，她撇清了嫌疑，是谁做的？答案很明显。这一刻，不管叶擎到底是什么目的，至少她看到的、她相信了，她只能追随心里的想法。
    “我确实帮忙联系过，因为我和对方都是腐国政经学院的校友。那是叶擎在首都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对方人很孤傲，她也不好接触，才想通过我联系对方。对方几人合伙开的旅游公司，叶擎希望能够通过招商引入这家公司。”
    “旅游？可集水河项目是房产项目，最初根本没批准旅游规划，况且对方还只是个给有钱人规划境外旅游路线的，根本不懂开发。”
    “我也不太懂招商，现在的经济形势不好，或许她只是想招来一些有潜力的企业吧。”
    “可是钱最后到了叶擎手上。”
    “以前我无意中听到过，叶擎把一部分银行账户和她的朋友共用，朋友是开公司的，账户日常有很多资金流水，或许你们可以问问她。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对方意味深长：“这些就不少了，你可不像是没参与的样子。”
    姜琼雅笑笑，不再说话。
    第61章
    外面如何变天姜琼雅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像是拘留所的地方待了小半个月之后，突然被放出来了。而去接她回家的人，正是叶擎。
    天色灰暗，还有些湿冷。姜琼雅在拐角看到，叶擎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人站在车旁揪着枯叶玩，看到姜琼雅后，她扔下树叶、拍拍手，想冲上来，但最终脚还是只踏出半步。
    “没事吧？”
    姜琼雅呆呆站在原地，竟然还笑得出来：“我没事。你……你呢？”

 第50章

    虽然形象有些狼狈，但叶擎笑得意气风发：“没事了。”
    叶擎难掩激动，要送她回家，姜琼雅却很平静地说：“我们一起散散步，好不好？”
    叶擎当然不会说不好。不过在此之前，她控制不住给了姜琼雅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我真的没期望你能做到这样，谢谢。”
    僻静的小路上，叶擎几次扭头，只看到身边人嘴角含的笑。她看她时，姜琼雅也转头，回以甜甜的微笑，但是不说话。
    叶擎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生气了？我害得你在里面待了这么多天，里边儿挺不舒服吧。”
    姜琼雅反而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她。“我没有生气，我很高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姜琼雅从善如流：“那是怎么回事？”
    “这次是我们家的事波及到了湖市，但是这么多年，小树的根系也爬地够远、扎得够深了，更何况是我们家。这种事对我们来说是平常。”她看了眼认真盯着自己的姜琼雅，又改口，“我是说，这类事会经常发生，但不可能每次都这么严重，我们家每次都能化解，我表哥，你现在还不认识，他……”
    叶擎停止说话，她发现姜琼雅温柔地看着自己，没有以前那种听到这种事情耳朵竖得高高的、眼冒精光的那种感觉。
    “我只是想说，我可以给你很多你想要的，也可以给你安全。”
    姜琼雅反而问起另一件事：“你把我的股份转移了，为什么？”
    “瞧你，回头我再补给你。”
    “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叶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因为我心软了，本来想拉你一起上船，但是我心软了。”
    姜琼雅笑了，然后点点头。“我猜对了。”她继续说，“对了，你之后要去哪里？还是继续留在湖市吗？”
    “我可能要再去县里任职。这次不能带你了，不在同一个市，而且这样太显眼。”叶擎飞快补充道，“但是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隔壁那个县离湖市很近，我可以每周来看你。你不放心，我可以帮你安排到政府办的接待办，也是核心科室，提拔快，或者去湖市市局做个副局长，总之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姜琼雅笑笑，浅浅的酒窝露出来，好像她们初见那天一样，带着青涩可爱。“没关系，你需要锻炼，我也需要磨砺。我就在这里踏踏实实做个科员，挺好的。”
    叶擎皱眉：“什么意思？”
    “你别着急，我是说，从认识你那天开始，我的人生轨迹就快速地转了好几个弯，像只陀螺，我都没有来得及真正感受自己的成长。你说小树需要向下扎根，我也是，我也想成为一棵和你一样高的大树，这样才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灯光亮起来，姜琼雅看到自己的眼睛在叶擎的眼睛里，闪着微光。“你可以走，现在不会走远，以后也会的，但我要留下来。你以前总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走，现在我也想问你，你愿意等等我吗？”
    “什么？”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不要求你再为我提供什么，那你愿意吗？像对待真正的恋人那样对待我，哪怕只有这一段路。”
    很奇怪，今天见到姜琼雅反常举动后的焦躁感消失了，叶擎真心有些想笑，不是再次证明自己魅力的笑，而是安心的笑。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心里一直纠结，脑海里一直想的是这样。
    “我愿意。”
    三年后，叶擎到江安省某市任□□，临走前，她问姜琼雅：“害怕吗？万一我走了之后再也不联系你怎么办？”
    “那我就找小鲜肉，恋爱、结婚。”
    “你！”
    “你先假设的，干嘛？”
    叶擎突然神情严肃：“小雅，你真的决定好了？跟着我，你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结婚生子，而且说不定哪一天脑袋就分家。”
    “你都问了多少遍了，决定好了，板上钉钉，掰都掰不下来的那种。”
    叶擎笑了：“从开始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爱赌。”
    “我运气一直都蛮好的。”
    “你都押好了注，我可不能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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