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 第1章 [gl百合] 《一线牵作者:平湖烟雨【完结+番外】 文案: 我本人间嬉戏客,你乃尘世渡劫人。 愿携手相伴,与卿语,与卿同,与卿老。 凤凰族小殿下翎九,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偏偏天帝听之任之,三界都在等她什么时候走火入魔或恶报入魔。 昆仑首徒琅简,谦和内敛沉稳冷静,身负青龙神格,三界都期待她千年后修行大成普度众生。 翎九对琅简一见倾心,故意逗她,闹她,吸引她注意。 琅简对翎九避之不及,刻意躲着,逃着,防备她示好。 后来,收到南禺与昆仑的婚帖,众仙都道可惜,叹呃那琅简还是屈服于恶霸的威逼利诱,祈祷琅简洁身自好莫被带离正道。 蹊跷的是,成婚当日,这位经历千劫万难才求亲成功的小殿下竟悔婚跑了,留下风中凌乱的众仙家。 众仙不解:离谱,为何跑的不是琅简? 众仙纳闷:为什么琅简上仙看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很久以后,翎九才知道,琅简从没把她当做朱雀神君的替身。 注意: 1.琅简历劫时喜欢过朱雀神君,容貌与翎九相同,但不是同一人。介意误入。 2.双强,有虐,成长向,长篇。 3.欢迎提出建议,大家友好交流。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虐文 史诗奇幻 正剧 主角视角翎九互动琅简 一句话简介:小凰鸟直球追妻的九十九步 立意:勇敢表达爱意,永不屈服命运 第1章 一个人见人躲的人 天帝,给老夫做主啊! 月老捂着屁股跑到凌霄殿,头发衣衫凌乱,那点化世间姻缘的桃木拐杖,不知被谁折成了两半挂在他肩上,原本披着的红线披风也被撕成了一段一段,成了迎风飘扬的流苏。 未入内殿先闻其声,待看见天帝后,索性坐在地上哭嚎:天帝啊,夭寿了,老朽这去趟南禺,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见月老一把鼻涕一把泪,正与天帝对弈的司命星君忍笑:半个月前,是谁兴致冲冲地说给南禺的小魔王寻了门好姻亲,又是谁不顾我劝阻,一意孤行去了南禺?自作自受,还有脸在这儿哭哭唧唧,我看你是闲的。 被司命一顿挖苦,月老叉腰站起,很不客气的把已经折了的拐杖丢向对方。 死司命,你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过那小魔头的姻缘命盘了,她只要成亲就能收敛心性,我前奔后跑的为谁啊?还不是为了三界安宁。就你这眼界,还管着司命府呢,害不害臊。 月老白了司命一眼。面对老友吐槽,司命并不辩驳,只笑对方模样狼狈,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取笑的意思。 天帝看够了热闹,拾起月老桃木,掂了掂说:可惜了这万年前夸父精血化作的那批桃木,改日本君让瑶池王母再送个给你,下次别在擅作主张了。 谢天帝。,月老喜笑颜开,他正愁去哪儿找件趁手的拐杖,天帝如此发话,恰好解决了他的一件麻烦事。 放下桃木,天帝看着面前棋盘,漫不经心地问:对了,司命说你给南禺那小魔王寻了件姻亲,为何不告诉本君? 回禀天帝,我这不是想等确定了再说嘛,谁知唉,南禺的凤帝和凰后对本仙倒很是客气,也欢喜我操心他家小女之事,只是那翎九哼!简直目无尊长,无法无天!知道本仙来意,竟折了本仙拐杖,还把我红线披风撕成这样这也就罢了,她竟众目睽睽之下说老夫眼瞎,老夫在姻缘阁万年,牵过的美满姻缘不计其数,竟被她这样诋毁,一气之下我就动手了 司命幽幽打断:你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头和不到千岁的女娃娃打架? 她侮辱了我!再说,本仙不气头上了么。哎呀,别这么看着我,反正我又没打过,被她弄的这番灰头土脸,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南禺,不算以大欺小。 司命语气更是不屑:连个女娃娃都打不过。 ,月老搂起袖子,司命你再说一话,我俩赤手空拳打一架!跟你拼了这老命! 修为不及我就赤手空拳,这么会占便宜怎么还没打过那女娃娃? 面对司命反复挖苦,饶是月老脾气濒临爆发,幸好天帝及时拦下,一道结界隔开了两人,他视线从棋盘移至月老身上,好奇问:凤帝姬元向来识大体,翎九对你动手,他就没拦着?你给南禺说的什么亲事? 天帝啊,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月老很是愁苦,脸皱成了包子,他到现在都不理解为何自己会吃闭门羹,这是他掌管姻缘阁以后第一次吃瘪,既气愤又不解。 给南禺说的这门亲,不仅门当户对,而且我还算了姻缘运势,很是相宜,不然我也不会亲自上门。 听到这番,司命噗嗤笑出声:相宜?当初我问你都故作神秘不愿意透露,现在天帝发话了,你得详细说说,究竟是哪家大业大的冤大头,能消耗这门亲啊? 还能哪家,都说龙凤呈祥,我给她说的就是东海龙王的五太子 还未说完,见司命和天帝表情同时严肃,月老开始结巴:怎怎么了? 司命无奈:你挨这打不冤,一万年前,哦你那时候还没成仙,人间姻缘还是女娲族负责。反正龙凤两族打起来了,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最后龙族退居四海,凤凰居南禺不出,两家可不是你说的什么龙凤呈祥,而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家。 月老冒出冷汗:你也入主司命府不久,怎么会知道这事? 早就说让你别老窝在家里玩毛线,多和我去昆仑听听讲道,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常识。 司命无奈,见月老胆战心惊,又安慰道:凤帝姬元性格宽宏,也不是斤斤计较之辈,既然让你离开南禺回到天庭,也算把此事揭过,不会追究的。 他不追究,那翎九呢? 月老颤声,语音刚落,就见一仙娥慌张跑进来。 禀告天帝,姻缘阁失火了! 天帝诧异,以往这类小事不会直接捅到他这里,发愣间,月老已经撕破喉咙,很是崩溃的抱着脑袋:我才牵好的一室红线! 速去天河调水!难道这等小事还要本君亲自做么? 可,仙娥很是为难,已经调水了,但一个自称南禺小殿下的女孩设了结界,说这种乱点鸳鸯谱的地方就该烧成灰烬。 月老脸色发白:是翎九,她为了报复追到这儿 天帝沉声:那就解了结界救火。 司命府的几位仙人施以援手却失败了,今日昊天大帝在昆仑讲术,许多仙家慕名而去,我一路跑来,没遇到修为比他们还厉害的。 听闻牵扯司命府,司命星君立马朝外走:好啊,我倒要看看把你揍成这番惨样的女娃娃真面目,还敢在司命府附近撒野,真是没受过教训! 说罢,他回头看向天帝:此等小事就不劳天帝了,只请之后能断个公道。 看着气愤填膺的司命星君,还有瑟瑟发抖追出去的月老,天帝背手叹气,告诉还在等候的仙娥:给南禺凤帝传信,说他女儿烧了天宫姻缘阁,速至凌霄宝殿。 司命星君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丫头。 出乎意料,这女娃娃打扮倒是不同她身份,穿着粗棉布衣,还能看见不少补丁,旁人看了还以为是哪家埋汰孩子,完全不会认出此人是南禺颇受宠爱的小殿下。 女孩还未至千岁,仍留着刘海,模样倒是惹人怜爱,可惜行为嚣张至极,见结界被破天河水落下,还不管不顾拿着火把朝里冲,嚷嚷着拦路不得好死,倒也真的让她通畅无阻来到姻缘阁。 眼见火又要烧起来,月老心疼地捂着胸口,却躲在云层不敢现身,司命只得捏诀拦住人:南禺小殿下,得饶人处且饶人,闹得太过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面子?臭老头让我嫁到龙族,对我凤凰族来说是赤裸裸的侮辱!他先撕破脸皮的,还让我饶人?!凭什么啊!我今儿非得给他个教训,免得三界以为我南禺好欺负,让开! 翎九振振有词,见面前这人毫不退让,直接丢了火把,右手凝聚灵力,威胁道:我管你是月老什么人,今儿我和他这仇算结下了,识相的赶紧让开,你要插手的话我连你也不放过! 愿意领教。 第2章 见翎九出手,司命侧身避让,想着女娃娃这年纪也不会有仙器傍身,便没调出法杖,只是几招过后,隐约觉得此女灵力与寻常仙家不同,便调出法杖拦住翎九一攻击,交手了一次,法杖柄上图文呈紫色,他朝月老藏身的云朵望了一眼,算是明白为何对方打不过了。 此女灵力含着七杀之气。 上古十大恶兽被四方神君诛灭后,其戾气化为七杀,极为克制仙法仙脉。 想到此处,司命也不再相让,咚的立下法杖捏诀,还未困住这小丫头,就见对方化为凰鸟朝天河飞去。 谁也不知道翎九此举为何,呆呆看着她展翅,凰鸟虽还未生出最华丽的尾羽,但翅膀上的十二金翎蔓延着五彩光泽,祥云聚集,只差一只凤鸟与之相和。 司命见翎九飞向天河调度来的河流分叉处,意识到这小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当即来不及阻拦,只能传音千里警告发呆的众位仙家:别看了,快跑! 语音未落,天河忽然改道,一泻千里,已经烧焦成木炭摇摇欲坠的姻缘阁啪的被冲平,在它下一重天的司命府西苑也被淹,不少仙娥仙侍被天河淹没,饶是司命躲得快,也被沾湿了裙摆。 这女娃娃能让天河改道?!什么神通?! 这天河水怕是淹了好几重天了,破坏力果然名不虚传,看着淋成落汤鸡的几位仙人,司命星君大吼:愣着干嘛,抓人! 凤帝姬元来到凌霄殿,在外殿看见被捆仙绳和缚神链绑的严严实实的翎九,叹口气:阿九,你怎么能烧姻缘阁呢? 爹爹,我已经把火扑灭了。 姬元松口气,扑灭了就好,他还担心怎么和天帝掰扯,毕竟帝擎太过板正,他不是很喜欢与其打交道。这时再看见女儿身上的捆仙绳和缚神链,顿时觉得碍眼:怎么绑这么多东西,也真看得起你。 爹爹能不能帮我解开啊?勒得慌。 姬元抬手捏诀,想起刚刚进南天门时看到的一片汪洋,奇怪道:没听说天庭发洪水啊?不过这湿漉漉的一片,你火怎么烧起来的? 哎,我把天河改道了,他们说三十六重天淹了一半,正在里面商量怎么办呢。,说着,见爹爹捏成的符诀散落,翎九着急了,爹爹,干嘛呀,还没解开呢。 解开?本帝先去想想怎么开解他们。,姬元走到门口又折回来,点了点翎九额头,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在下界闹也就算了,还折腾到天庭,生怕三界还有人不知道你大名么?! 翎九很是委屈:爹爹,你戳疼我了。 看着女儿额头红印,姬元心里不忍,又害怕女儿看出他心疼后故意拿乔,便甩了甩袖子,假意不满,转身进入大殿。 第2章 七杀在翎九身体的原因 凌霄大殿内,围了一圈神仙。 哭丧着脸的月老,一脸严肃的司命星君,以及看守天河的几位天将。 那些天将列于一侧,垂头丧气地耷拉脑袋,刚刚被天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也觉得郁闷,他们以为只是简单的调水灭火,谁知道殿外那小丫头片子有让天河改道的能力,要是早知道对方有这神通,他们绝对严阵以待,不会让那凰鸟靠近河道半步。 后悔已经无用,骂也挨了,罚也领了,只能自认倒霉。 其他不重要的仙家看客陆续出现,他们多是被天河改道牵连,导致仙宫被淹无处修行的那些,聚在这里是想向天帝讨个说法。 看到凤帝姬元出现,原本交头接耳的大殿霎时鸦雀无声,皆好奇打量这位万年不出南禺的帝君,毕竟凤凰族小殿下闯祸的名声在天界是人尽皆知,而她几位兄长姐妹对其护短溺爱的名声也是无人不晓,大家都在猜测凤帝对此究竟是何态度。 凤帝姬元走到帝擎面前站定,倒是开门见山:小女做了错事。 众仙心中松口气,觉得这凤帝果真如传言般为人正派,看上去确实是讲道理的模样。 天帝端坐正中,手中捏着棋子:不到千岁的女娃娃,想来她也不知天河改道会是这种结果。 众仙不解,听这意思,天帝是给那小魔王开脱呐,为何?顿时提起了心,万一凤帝顺着梯子朝上爬,不认这事,那他们无端遭受这祸事,修行府邸被冲毁淹没,那该找谁要公道去?! 姬元双手交握,很是诚恳:翎九被我们宠的骄纵了些,今日这事太过,确实得惩罚。 众仙又放下心,还是天帝高招,一个以退为进,让凤帝主动提起惩罚之事,彰显了天庭的大度,也让天帝握有主动权。 天帝浅笑,握住手中棋子:翎九的脾气确实得收敛,不过这孩子天资特殊,小小年纪能让天河改道,也在本君意料之外,总之以后,翎九还得你这位当父亲的多多费心教导。 姬元明白了,帝擎这是就此揭过的意思,当即从善如流:是,我这就带她回去。 看凤帝施施然离开,众仙困惑,感情刚刚他们的心理戏都是自作多情,天帝压根就没想过惩罚闹事的丫头?! 天帝!,有看不惯者想要进言,却被身旁的人拉住,那人示意他看天帝模样,这才发现高台上的年轻男子正揉着太阳穴,看上去很是愁苦。 也对,小天帝登基才千年有余,面对在下界掌权近万年的凤帝,略微退让,想必也有苦衷,不少不忿者霎时哑了声。 帝擎知道众仙不服,想了个应对之策。 天河改道之灾,牵连者可前往昆仑小住,待天宫修好再归。都退下吧。 说罢,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盘,起身准备前往昆仑与几位上神商议此事,见司命跟来,纳闷道:本君记得司命府并无大碍,怎么要和月老一样找我要说法? 天帝,我有事禀告。 司命表情很是严肃,等众位仙家都离去,才小声道:我与南禺小殿下交手,发现她身上灵力附有七杀之气。 七杀?你认出来了? 见天帝没有否认,司命讶异,手中法杖微微颤抖:天帝既知,当晓七杀极恶,该及早诛灭才对,不然那丫头迟早是三界的祸患。 帝擎许久没说话,手指轻点棋盘,抬眸看向那法杖,端倪许久又望向一脸焦急的司命,笑了:你继承这法杖,掌事司命府,还不到一千年吧。 八百年有余。 是啊,当初你师父就是用你手中的法器,布下万星阵,耗尽毕生修为把七杀引渡到一只才出生的小凰鸟身上,力竭而亡,才把一切传给了你。 司命星君闻言,怔愣反问:师父不是死在仙魔大战么? 八百多年前,仙魔大战已至尾声。 天界战神诛杀魔尊后,魔界大军节节败退,眼看走投无路,可不知他们从何处得来一部上古秘法,竟找到了早已匿迹的七杀,试图吞噬七杀之力反攻。 七杀嗜血,魔族在一秘境布下血阵激活,却在成功的前一刻被帝擎赶至阻拦。明明血阵未成,七杀却隐约觉醒,散发着戾气,被影响的天兵开始自相残杀。见此惨状,初登位的帝擎决意以身为容器,在神志清醒时带着七杀前往混元灭灵之地,以命换三界安宁,也算履行了天帝职责。 老司命星君拦住了他,还有昆仑的几位上仙。 他们说古籍记载,唯二类祥瑞之兽元神可挡七杀之戾,麒麟为首,凤凰次之。 凤凰一族与女娲族交好,万年前,天庭趁上古百族内乱从女娲族手中接管人族气运,因为这层前因,帝擎把希望放在了麒麟一族。 但被拒绝了。 也对,在元神中导入七杀,谁也不知后果如何,会不会死,或者影响神智,变成祸乱三界的魔头。 三日劝解未果,眼看七杀越发活跃,帝擎决意还是亲自上阵,他想,解决七杀之祸,或许就是他作为帝氏的使命。 但老司命星君带着凤帝姬元来了。 姬元怀里抱着个孩子,帝擎现在都记得翎九小时候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望见他就咯咯笑,眉眼弯成月牙,使劲抓住他食指,兴奋地踢脚,不停咿呀咿呀的,好像在喊哥哥。 她多大了? 明日便是她白日。 听姬元如此说,帝擎看向司命星君,并不同意他的提议: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婴孩,算了吧,让我来。 天帝仁慈,但既然有法子让大家都活下来,您又何必牺牲自己呢? 司命星君不肯相让,姬元看着襁褓中的女儿,虽然不舍,表情却是坚毅:天帝,或许这就是阿九的命,尽快吧,多拖一分,对三界就是一分威胁。 当夜,七杀被放进了这婴孩的元灵中,老司命星君为了保护翎九,不惜耗费所有修为,再起万星阵,只为在她元灵中布下三层禁锢阵法困住七杀暴动,尽己所能的保护这孩子。 第3章 帝擎抱着沉睡的翎九回到南禺,一路都不愿放手,深知这孩子的牺牲,无形消解了三界一浩劫,他欠南禺一笔人情,三界亦欠南禺一笔恩情,但鲜有人知晓。 听了这桩往事,司命双目通红,原来那女娃娃是师父临终前竭力想要保护的孩子,想起天河改道后,他与翎九交手并未留余地,心里不住地后悔:我拿法杖锤了她的翅膀,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你不知情,没必要内疚。 帝擎拍拍司命肩膀安慰,见对方手背布满青筋,知道对方压抑着情绪,开解道,受七杀影响,她性子确实好斗,本君相信姬元会解决的,他是位好父亲。 司命不解:好父亲会让女儿元神引入七杀?连麒麟族都明白的道理,他一个活了万年的凤帝会不知? 是,本君也犹疑,但想起他活了万余年,所知所经之事远胜于我们,最后才没有坚持最初的想法,依他的意思把七杀困在翎九元神中。 天帝的意思是他有意为之? 不管他本意如何,有什么企图,本君不在乎。此事结果确实为三界化解了一次灾祸,仅凭这点,我帝擎呈他恩情,其他的没必要追问清楚。 帝擎向来恩怨分明,也不喜欢管闲事,司命了解这位年轻天帝性格,也不再多言。 只不过想了又想,他还是道:天帝,我想去南禺看看那孩子。 师父死前还拼命保护的孩子,他想亲身了解一番,不愿只是一面之缘就给对方定了性。 月老的事确实让孩子受了委屈,本君已经让天妃置办了翎九这年纪喜欢的首饰衣服,你去的时候一同带上,就以司命府的名义吧,你师父与姬元好似交情不浅,对方才水淹天宫,本君不好显得太刻意。 是。 翎九回到南禺,刚到凤凰宫就看见跪在殿外的七哥炆羽,她拉了拉爹爹衣袖:爹爹,下雨呢,别让七哥跪了吧。 你觉得下界为什么会下雨?而且还是瓢泼大雨? 知道是自己闯的祸事,翎九无言以对,索性胸口一拍,全担了下来:好啦!爹爹,都是我的错,和七哥没有关系,我来跪,您别罚他了,好不好? 和他没关系?,姬元气笑,从翎九袖口拿出她一直藏着的玉牌,指了指上面的名字,翎九,你给为父念念,这谁的名字? 看着偌大的炆羽二字,翎九面不改色。 我今天中午等七哥盖上五彩祥云被在房间的梧桐椅上睡着了,就从他玉石枕头下偷的。不然我怎么进入南天门找人算账啊?爹爹,七哥真的不知情,不然他就跟我一起了。 这话一气呵成,毫无停顿,姬元盯着不眨眼的翎九,冷笑:细节太丰富,话太密,阿九,你在撒谎。 我 翎九语塞,说不出话了,手指揪着,想着该怎么补救。 谁知炆羽直接承认:父君,确实是我主动把玉佩给的小妹,一切都是因为我,您罚我吧。 听见这话,姬元气的一手按着心口,觉得闷哧哧的疼。 他究竟造了什么孽,竟有这样一双好儿女。 右手颤抖地指着炆羽,咬牙问:炆羽啊炆羽,你真是好哥哥啊,那你妹妹杀人,你是不是还帮忙递兵器? 那倒没有,,翎九认真辩解,上次在蓬莱有个不长眼的蛇精调戏我,我握住七寸直接捏死了他,一眨眼的事儿,根本不需要七哥帮忙。我们把它丢在熬东西的锅里做蛇羹,不过太难喝了,还有杂七杂八的药草味,尝一口就吐了。 这事翎九说的很是放松,倒是姬元听了,忍不住双眼发白,太阳穴是一阵一阵的刺痛。 感情一年前闹事的是你们俩啊! 一年前蓬莱仙岛举办炼丹会,昆仑的青橒上仙带了她最珍惜的雕花两仪炉与大家分享,谁知用时发现里面有个蛇身,青橒上仙震怒,以为是蓬莱仙岛的人故意如此玷污她炼丹炉灵气,蓬莱仙岛的人也气,以为青橒上仙故意浪费他们稀有药材不给丹药,一时间谁也没说服谁,查也没个结果,最后成了一桩无头公案,昆仑和蓬莱的关系就此僵了。 没想到罪魁祸首是自己两个孩子,姬元扶额,差点要晕过去,幸好被赶来的凰后蕴华扶住。 看见母亲,翎九和炆羽皆像是看见了救星,两眼发亮,异口同声:母后! 第3章 去人间! 来人,把老七和老幺送到,姬元撑着身子,费劲抬手指向凤凰山的那座九层高塔,毫无商量余地,送到栖灵塔思过,为期一月,谁也不能把人放出来,尤其你们几个! 说着,他瞪向小跑赶来的另外七个孩子,都是他的好儿女,知道自己正在气头上,也不上前,不约而同躲在石柱后观察这里的情况。 等炆羽和翎九被压走后,他捏诀设下结界拦住要跑的几人,走到他们面前,一个一个,重重指了指他们心口作为警告,最后走到年龄稍大的那位身前,伸手道:交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暗地给他们送吃的喝的,关了那么多次,每回都不长记性,出来还胖一圈,养膘吗!你是老大,要关爱弟弟妹妹,不是溺爱,知道么! 青衣男子脸一阵青一阵白,很尴尬地交出了栖灵塔的钥匙,但看那找半天的动作,约莫是不情愿的。 姬元哼地夺走钥匙,离开前不忘回头再次警告:这次谁要求情,直接!一同!到栖灵塔思过去! 凰后蕴华见孩子们向她求助,观察了番凤帝的神色,遗憾耸肩,表示这次爱莫能助。 栖灵塔内,听见锁门的声音,翎九熟门熟路走到墙边梧桐木的床躺下,深深吸口气,这还是上次来时大哥换的被子,闻着还有股新鲜的梧桐木香气。 上次她被关进来,还是上个月。 七哥,你睡不睡?,扭头见七哥在中间打坐,她把被子朝肚子一盖,那我先睡了哈。 醒来的时候,从小窗看出外面已是黑夜了。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按着肚皮走到七哥身边,蹲下问:七哥,大哥有没有送东西来? 没有。,七哥闭目养神,阿九,你也冥想吧,我猜大哥不会来了。 怎么可能?那二姐也会来的,她最舍不得我饿着了。 翎九并不担心,盘腿坐在地上,靠着七哥后背,对着门口望眼欲穿。 外面雨声淅沥,想起昨晚二姐研制的新点心,嘴巴泛起酸,肚子是越发饿了,直到脑袋昏昏沉沉,瞧着天色发白,才终于意识到这次真的不会有人来了。 七哥,她抬手敲了敲对方后背,听见后面传来闷闷的应答声,才继续说,你怎么知道大哥他们不来了? 除了锁门,我还听见了施法布阵的动静。 哦,我怎么没听到呢。 你睡了。,炆羽终于睁眼,加上一句吐槽,跟死猪一样,我估计就是天塌地陷也吵不醒你。 被七哥念叨也不是一两次了。 毕竟年岁相近,从小到大便在一起嬉戏玩闹,被锁在一起惩罚的次数也多了去了,偶尔会互相埋怨几句,并不影响感情。 翎九站起来拍拍衣服,胳膊上的补丁已经脱落了一半,半掉不掉的挂在衣服上,炆羽忍不住把那块布扯下,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见天庭来那老头穿的稀稀拉拉的,拄的拐杖还带毛刺,以为天庭是个穷地方,想着穿我那衣服不就糟蹋了,就让绮鹓从族人那儿换了件最埋汰的。,翎九转了一圈展示,哈哈笑着,怎么样?还不错吧,虽然难看,但穿着挺舒服的。 炆羽嘴角抽搐,这衣服右胳膊没补丁,左胳膊一个补丁,他看着抓心,抬手指向墙角衣柜:那留的有你衣服,换了。 我不,这个穿的舒服。 翎九好似故意和炆羽对着干,专门在他面前晃悠,逼得炆羽再次闭眼打坐,眼不见为净。 半日后,翎九看着炆羽递给自己的水,摇了摇头。 刚刚她可全看见了,这人直接用长竹筒接的雨水,她才不喝。 炆羽无奈:这里没醴泉,将就将就。 说罢,见翎九嘴唇起皮,他捏诀把水烧开再递给对方:喝吧,干净的。 我不要。 翎九很固执,她就是渴死也不喝这些水,闻着都有股味,见七哥还试图劝他,当即捂着耳朵回到床上,假装睡觉。 第4章 察觉七哥坐在自己身后,她睁开眼,手指忸怩扣着枕头,不愿意转身面对七哥。 阿九,我们要在这儿待一个月呢,难道你一滴水都不喝?别那么讲究了,说不定这落下的天河水比醴泉还好呢,要不尝一尝? 七哥的声音变得温柔,翎九一动不动,假装睡着。天河水怎么了,刚刚她闻到里面的腥味了,才不要尝。 听见七哥肚子叫唤,她略微有些难过。 闯祸的是她,可却牵连了七哥。 听七哥起身离开,急忙拉住对方衣袖:七哥,你是不是怪阿九? 怪你什么?,炆羽觉得奇怪,不明白对方脑子又想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又坐回床沿。 就害你也被关在这里。 把玉牌给你时我就想到了,本来还以为不跟着去能免于一难呢,谁知还是逃不过。 炆羽故意装作嫌弃,捏住翎九鼻子,逗她:阿九呀阿九,你哪天要是不捣乱了,我肯定以为谁把你夺舍了。 嘿嘿 翎九抱住七哥,靠着他的肩膀,见对方手中还端着竹筒,伸手拿过,闭眼试图饮下,不过那味儿冲入鼻腔,最后一刻还是尝试失败,她抱着竹筒直接干呕,幸好没什么能吐的,只是犯恶心。 罢了罢了 炆羽拿走竹筒,从袖中拿出一个玉葫芦递给翎九:喝醴泉吧,你这金贵的毛病还真改不了,还始凰血脉,我看大哥元凤血脉也没你这么难伺候。 翎九接过玉葫芦,闻了闻,确认是醴泉的气味,当即双眼发光,完全听不见七哥说什么,直接咕咚咕咚喝水,尽兴后才抹抹嘴:谢谢七哥。 醴泉离源一日便与凡水无异,这是五姐专门给你做的,说这玉葫芦能装让你喝三个月的量,这样以后你离开南禺就不怕渴着了。 翎九捧着玉葫芦,越看越欢喜,甚至还换上从前的衣服,只为了搭配玉葫芦好看,听七哥说是五姐做的,好奇五姐姐怎么不给她,反而交给了对方。 你不大闹天宫去了么,再说五姐的性格,能离开她的锻造楼便是稀奇了,我本来去拜见她是为了拿件趁手的法器等你回来一起跑路的,谁知她给了我这个玉葫芦,装完醴泉就被父君给逮住了,跪在了凤凰宫前示众。 翎九擦拭着玉葫芦嘿嘿笑,想到以后自己可以长时间离开南禺出去玩,就忍不住感叹:真好 嗯? 听出七哥话中威胁,又急忙改口:呸,是太不好了,要是再晚一炷香,没准我挣脱那破绳子回来和你一起溜了。 炆羽想起翎九的大作,起了八卦:听说你把天河改道了,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我当时想着如果不给那老头足够教训,万一让三界看不起我南禺怎么办,就使出了所有的灵力,连我元神都疼呢,就这么一推,嘿哈!河道就变了。 就这样? 炆羽不可置信,他都没这本事,凭他的修为,别说给天河改道,让南禺河水分流都勉强。 对啊。,翎九踩到床上趴在小窗口,费劲儿朝外望,终于在斜角看见一个金光闪闪的帽子,当即心里一咯噔,完了完了,七哥,看守我们的好像是十二金羽,不好从门口走啊。 炆羽哭笑不得:还想溜呢? 难不成真的在这个小地方饿三十天肚子,我可不行,就算从塔里也得跑出去。翎九跳下床,背手在中间来回踱步,她斜跨个玉葫芦,时不时低头深思,许久她终于说出自己的提议,七哥,你就不好奇这栖灵塔二楼是什么? 不好奇。 都说上阵亲兄妹,你亲妹妹邀请你前往一*探,我来大显神通,说不定能从二楼窗户跳出来呢。 我拒绝。 七哥!,翎九跺脚,对方也太不配合了。 炆羽忍笑,说出这栖灵塔的来历:龙凤大战前夕,上古朱雀神君赐此塔予我族先祖,说能锻造圣体精魄提升修为,此塔有九层,除去顶端和我们这层,其他七层里都是重塑精魄的修炼之境,听说比幽冥血海还要凶险,大战时有六位英烈分别进入一层,成功出塔后,每次都扭转了我族不利局面。 翎九很喜欢听这些事迹,尤其是龙凤大战,更是让她觉得热血沸腾,追着炆羽问:都有谁啊?我认识吗?是不是几位长老? 阿九,我对他们的称呼是英烈。 炆羽无奈,见翎九失望,安慰道:不过父君和大哥应该见过其中许多人,等出去了,你可以问问他们。 父君可不乐意给我讲龙凤大战的事了,大哥也不愿意告诉我这些。 翎九有些丧气,这时,门打开了。 母后!,翎九跳起,奔向对方紧紧抱住,心底莫名升起几分委屈,母后,我好饿! 好,这就带你去吃东西。 蕴华很是心疼看着两个孩子,知道炆羽性子内敛些,招手让人过来,揉了揉他脸颊:我们阿羽也饿了吧,照顾妹妹辛苦了。 翎九在绮鹓给她梳发时,才得知为何父亲放他们出来了。 天庭来了位仙君,凤帝得知他名号后很是欣喜,不仅把人迎到了凤凰宫,还设下了大宴,给人安顿在梧桐林住呢。 什么名号? 好像叫司命还是司星,婢子记不清了。,绮鹓也只是听凤凰宫的侍女说的,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小殿下,我听说他是专门来看你的,还带了许多礼物呢,其中有颗夜明珠,比拳头还大。 夜明珠乃四海特产,因为龙凤两族的关系,此物在南禺极为稀少。 翎九知道这礼物贵重,却还是不稀罕。 不过倒是感谢对方给她提供了一个好时机,毕竟她可不想再回到那个栖灵塔饿肚子了,依照她对父君的了解,肯定是让她见完人再给关回去。 绮鹓,你觉得我穿哪个好看? 翎九拿起两件衣服,蓝色的和浅黄色的,做出很为难的模样,我想都试试吧,你先去帮我找配套的头饰,免得来不及,让仙君久等就不好了。 绮鹓没有多想:好。 见人出门,翎九飞快跑到寝殿,背上玉葫芦,也来不及换衣服,从枕头下取出玉镯带上,念念叨叨。 风妙表姐啊风妙表姐,你给的这东西要是去不了人界,就不配女娲族少主的称号,我下次就不给你带二姐做的点心了,也不给你带五姐做的小玩意,更别想得到绮鹓她哥的消息。 说罢,她捏诀驱动玉镯上的传送符纹。 情急之下,却忽略了那个禁锢法术的符箓,没瞧见它也几乎同时开始运转。 第4章 当女匪首的日常 来到人间第三天,翎九成了云鹤城东郊分月山一女匪首,守着枫林寨,直接霸占途径该山入城的五条商道,以交钱的有偿方式保护行路人的安全。 一切还要从刚开始说起,那时翎九初入人界,发现没了灵力使不出法术的那刻,是惊慌的,甚至心里略微有些后悔离开天界。 抱着来都来的态度,为填饱肚子打了些野味,发现味道很是鲜美,就这么在山林晃荡,直到第三天上午,她误入两拨人马互殴现场。 懒得管闲事,她翘腿在树上坐着,像是看戏般瞧着凡人斗殴,还不忘吃才摘得鲜果佐味。 一方死的人越发多,另一波没有罢手的意思,追着唯一活着的少年下死手,那少年毫不胆怯,也不逃跑,拿了根从地上捡的枯木,嘶吼的格外发狠,额头青筋暴起,大有拼命的架势。 翎九觉得有意思,托头继续看戏,少年被围殴的很惨,眼见着鼻子流出血,却就是死咬牙不肯低头,看着这场景,翎九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父亲罚时,也是这么倔。 就算知道处于下风,就算心里知道错了,但她就是宁愿受罚,也不认错。 见少年一动不动,眼皮翻白,翎九吐出果核,叉腰站在树上吼道:喂!有种一对一啊,一群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老子我不介意一对一,他敢不敢应啊。 一独眼大肚男抬脚踩在那少年背上,看出狠狠拧了一圈,少年当即咳出血,歪头晕倒。 那独眼狞笑,抬脚踢了踢少年的脸,见人毫无反应,一脚把少年踹开,他很是得意地抬头,瞧清翎九模样后,眼中露出垂涎之色,眯着眼道:我当是谁这么大口气,原来是个黄毛丫头,不过模样倒是挺灵气的,不如与我回去,做我第十九个小妾,以后保你吃香喝辣我去! 第5章 说话间,翎九直接从树上跳下,以手为刀劈上对方脑门。 独眼反应还算迅速,感觉这掌风过劲,后退躲避时急忙举起棍子遮挡,随着咔吧一声,眼睁睁手中手中剩下一半长的劈刺木棍。 这丫头能把藤木棍给劈成两半 独眼后怕揉了揉脑袋,想着若是躲避不及,怕是脑浆都被打出来了。 翎九踢开地上的木棍,盯着独眼活动手腕,抬脚跨过躺在地上的少年,恶狠狠道:本想放你一马,现在看看哼,老子告诉你,敢调戏我的,管他是什么身份,统统都死了!你也不例外。 是个泼辣的,得劲儿。,独眼眼中闪烁着兴奋,等到了床上,老子不仅让你乖乖听话,还会让你求我 翎九不是个耐心的脾气,就算是父亲和大哥的话,她也是不想听就直接捂耳朵,何况一个凡人的污言秽语,她不等对方说完,直接冲向那独眼,右手两指掐入那人脖子,拔出时被血溅了一脸,眼前视野变成粉色。 那独眼诡异的倒在她身前,脸色是惊惧的,双手捂着脖子说不出话,看出马上就要断气,他手下见状,慌张转身逃窜。 想跑? 翎九捏住独眼肩膀,直接把人抡一圈后丢出去,独眼像是个人形镖,打折了不少人的脊梁,最后咚的撞树上,又软趴趴滑落,彻底断了气。 这时翎九追上刚刚叫的最欢的那人,一脚把他给踹回到独眼尸体旁。那人一脸磕到独眼脸上,感受到残存的余温,顿时想起刚刚对方痛苦抽搐,脖子上被活生生插入的两个窟窿不停冒血的场面,当即吓得屁滚尿流,见翎九走向他,全身蜷成个球不断朝后缩,最后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姑奶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放我们,以后这地盘您说了算,我们再也不打这儿主意了。 早点儿说不就好了。给我擦鞋。 翎九抬起右腿,直接踩对方肩膀上,笑容天真单纯,等鞋子上的杂草和泥泞被清干净后,猛然使劲儿,啪嚓把人肩胛骨踩断,对方怕是这辈子都拎不动重物了。 滚! 见人落荒而逃,她心里充满畅快之意。 原来这就是人间啊,没了法术又如何,这里根本不需要,只要拳头够硬,他们就会怕她。 想通这点,翎九准备离开,谁知脚腕却被抱住。 是刚刚晕过去的少年。 你还活着? 想起少年的遭遇,翎九啧嘴,作为凡人来说,这人真强。 少年看着她,说话有气无力,却还算流畅,没有磕巴:感谢姑娘相救,我们寨老大刚刚被独眼龙暗算,您既杀了独眼,便是为我们老大报仇了,他们又怕您,所以所以能不能到枫林寨做我们老大。 老大? 翎九没做过老大,在族内她是老幺。 不过想起在人间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她没直接拒绝,而是弯腰,挑眉问:当你们老大有钱吗? 翎九记得,人间得有钱才能活的舒服。 当了老大,我们寨所有钱财都是你一个人的。 翎九喜上眉梢:是吗,听上去还不错。 就这样,翎九成了枫林寨的老大。 带她回枫林寨的少年叫白刀,是原寨主唯一养子,寨子里的人叫他大刀,翎九喜欢称他傻刀,毕竟第一次见面,这人躺在地上,脸上全是鼻涕和血,看着傻不拉几的。 就这样,带着枫林寨的兄弟开始打地盘,和附近几个山头比拼了番,翎九力大无穷以一当百,渐渐九霸王的名声传了出去,成了方圆百里无人敢惹的女匪首,也把原来的两条商道拓展成五条商道和一河道,云鹤城东外基本她说了算。 半年过去,她在这儿活的有声有色。 打劫运送物资的商队,遇到不听话不给钱闹事的,直接抄家伙干架,把人打服为止;每月去山下村子收粮食,作为给寨子的保护费,不服的拎起东西干架。 当女匪首的几个月,也算见识了些稀奇玩意儿。 金银玉器,她没什么兴趣,让傻刀留一些后分给手下,不过她喜欢吃糕点,专门扣下一个回来探亲的御厨,把人的过往文书给烧了,压在寨子给她做饭。 原本还担心玉葫芦里醴泉不够,谁知半年又三个月后竟然还有,肯定是七哥怕她乱跑故意说短了时间,实际葫芦装下的醴泉远不止几个月的用量。 唯一担心的事不存在了,她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直到山里发生了怪事。 开始只是附近村子的人在他们收粮时提起,说村里猎户和上山拾柴的人被山鬼抓走,第二天只剩下个骷髅挂在弃庙中。山鬼吃人的说法渐渐传开,大刀不以为意,以为那些进山的人是迷了路被野兽吃了。直到最近,几波晚上劫商队的兄弟都没按时回到寨子,找了一圈没见人后,枫林寨开始人心惶惶,失踪的家属开始找翎九要说法。 翎九知道人界有妖灵,不过一般这些都会避开人烟,毕竟修行不易,谁都不想还没化形就被人吃掉,因此即便修炼人形,也会尽量保持这个习惯。 再者,天界有昆仑、蓬莱、雷泽等门派,这些门派弟子会时不时下界游历,把驱魔除妖作为历练。 所谓驱妖除魔,就是降杀这些沾了人血的妖灵,或者仙魔大战后逃到人界的魔界余孽。 流言四起,寨子的人不敢出去也就罢了,附近商道经过的队伍也越来越少,能劫下的盘缠和粮食寥寥无几。眼瞅着寨子坐吃山空,储存用来过冬的粮食都被消耗一半,这么下去冬天会饿死人的,翎九决意管这事儿。 召集了一众手下开会,却发现平常气血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们都怂了,纷纷劝她别惹鬼神,免得以后遭报应担惊受怕。 翎九拍桌:老子这辈子还没怕过谁,管他妖魔鬼怪还是各路神仙!谁要是愿意和我一起,今晚日落之时在寨门口碰头,散了! 晚上,翎九背上玉葫芦和一袋子桃子核,大摇大摆朝门口走去,本以为空无一人,谁知还真有两位牵着马车等着。 一个是傻刀,还有个没见过的小子,脸长得像撒了芝麻的扁烧饼,瘦的和麻杆似的。大刀介绍说这是二麻子,不是寨里的,是他专门进城找的一位半仙,说这人二姑奶的三舅姥爷的大姑父是昆仑修行的仙人,也传承了些术法。 翎九打量二麻子,面黄肌瘦的,着实不像灵境开启之人。 傻刀性格实诚,莫不是被人骗了? 当即决定问几个常识试探,她双手抱胸斜睥二麻子:昆仑有几个洞府几片福地? 回九霸王,昆仑有八十一洞府,三十六福地。 哪些洞府为首尊,属于昆仑墟内峰? 玄清洞府、玄灵洞府、玄空洞府和玄明洞府,不过近几年玄空洞府势微,已经不算首尊了。 翎九翻个白眼,看来这人还挺懂的。 玄空洞府乃女娲族先人创立,在上古时期风头无两,只可惜后来百族内乱,天庭夺走了人族气运后,上古五族力挽狂澜最后在雷泽自立门派稳定百族,放弃了昆仑这块的势力,昆仑玄空洞府真的如其名,渐渐空置没落,如今在昆仑各个洞府中只算中流之势。 不过了解这些的凡民寥寥无几,如今人间还以为八十一洞府中有四尊。 行,走吧。 翎九拉开车帘,看见马车上堆放的东西,又唰的关上车门,面无表情看向两人:车上什么鬼? 傻大刀双手一拍,很是激动的上前,迫不及待的拿出东西,殷勤地对翎九展示。 老大,你看看,我这次为了去庙里做了万全准备,这几缸是黑狗血,才杀的,新鲜!五只狗才放了三缸,打开您闻闻,是不是很冲!到了破庙咱们先把这个撒出去开路,绝对把那妖怪啊鬼啊都给淹成渣渣! 见傻大刀掀开缸盖,翎九急忙捏住鼻子,可还是闻到一股腥臭味,当即恶心反胃的想吐。 给老子搬下去!,翎九瞪着傻大刀,不然先淋你一身信不信! 傻大刀急忙把泡菜缸给放旁边,却还没死心,拿出另一件准备的家伙什儿。 第5章 被废弃的女娲像 狗血的招式确实不上台面,不符合老大的霸气,那这个呢? 翎九看着傻大刀递来的木剑,翻个白眼,并不想拿:这什么? 桃木剑呀,不仅辟邪驱鬼,还能击毙鬼怪呢,老大你看我动作,吼!哈!耍起来多威风!我准备了六把,咱们一人两个,一手握一个。 看着递到面前的桃木剑,翎九皱眉,朝外扇了扇风:桃木剑为什么有股檀香味? 第6章 呃 傻大刀看向二麻子,二麻子眨眼:这是供奉过的桃木,威力更大些。 对,对,威力大些,傻大刀傻笑附和,价格比外面贵两倍呢,我想着给老大用的东西不能含糊,一分价钱一分货,在他那里挑了几把最贵最好的。 真是成了冤大头,翎九拇指和食指捏起那桃木剑在傻大刀面前晃了晃,叹气:傻刀,这桃木剑没有树结老子就不说了,风一吹就晃荡,这么轻飘飘的东西打在鬼身上,给他们挠痒痒吗? 老大您力气大,绝对不是挠痒痒 听见这话,翎九直接把木头打傻大刀背上,恨铁不成钢:力气大个屁大!老子是说你买的假货,笨猪! 假货?假货! 傻大刀愣住,看向二麻子,少年的眉毛竖起来,竟也有股狠劲儿,一把折断了那木剑,拳头咔嚓咔嚓地响:你几个意思,收老子那么多钱还给的假货! 我我我大姑父今天回来去我那儿歇息,我得回去伺候了,您二位一路顺风,福大吉大。 见二麻子溜走,翎九拉住怒气冲冲要去算账的傻大刀:破庙的事要紧,其他回来再说。 行,今儿算这半仙命大,等我回来找他算账。,傻大刀牵住马绳,见翎九也不坐车,也丢开马绳,跑着追出去。 来到破庙天已经黑了,这地方其实不属于枫林寨的地界,可偏偏在经过枫林寨把守商道的必经关隘上,不归管也得管,免得各商队都吓得不来了,寨里就没了钱财来源,百来人的吃喝拉撒便没了着落。 听见傻大刀窸窸窣窣从背包拿东西,翎九扭头看向对方,很是无语:脖子上挂一串大蒜干什么? 辟邪啊!,傻大刀嘿嘿笑,把大蒜拎起来抖了抖,我没老大这么英明神武,得借住点儿外力增长下气势,不然心里总是发虚。 ,臭味稳定窜入鼻腔,翎九侧身离开傻刀三步远,警告对方,这是我俩最近的距离,你要是敢靠近一步,老子直接把你踢飞! 哦。 傻大刀跟着翎九后面走,没两步后扯下大蒜,小碎步跑到翎九身旁,长吁一口气:还是在老大身边安心。 油嘴滑舌。 真的,我贼羡慕老大身手,就上个月,老大孤身一个人撂了叶家庄,这事要是我做的,能吹一辈子好么。 翎九嫌弃地看了眼嘚瑟的傻刀,笑容却十分得意。 上个月叶家庄嫌她们占地盘太多,带着人把山底的白水河给占了上游,这样他们多了两条商道,傻刀带人去讲道理却被轰了出来,鼻青脸肿地回来,恰好撞到才洗完头在院子晒太阳的翎九。 其实翎九不太在意寨子的事,只是见不惯自己手下被打的这么狼狈,加上原本就是自己的东西岂能让他人便宜占去,不等头发干,她直接拿走个棍子,夜潜叶家庄,把人打的七零八落,最后吊起那庄主,得到了放弃白水河沿线所有商道的许诺,还白得了许多地契。 带着东西回来后,不止傻大刀,寨子上上下下都像过年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喊她寨主。 那阵仗,翎九在南禺见过。 每次父亲过寿,飞禽百鸟族长便围着父亲恭敬道一声凤帝。 虽然她只是小小寨主,可见大家崇拜神色,未免心中也升起几分责任感,如同父亲保护飞禽百族般,对这些弱小如尘的凡民,也隐约上了心。 若非如此,她才不会管这什么吃人的妖灵,毕竟她又不是积德行善的修行人,凡人的生死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背手看着这破庙的大门,上面的牌匾已经缺了一半,文字也斑驳地看不清楚,无从得知里面曾经供奉的是哪位神仙。不过肯定不是天庭如今在列的仙班,听说这些仙家在人间的香火极其旺盛,日日忙得不可开交。 进入院门,里面的杂草长到人膝盖处,墙角几棵树支楞八叉的,因为从没修剪所以茂密,地上的树影也奇形怪状,有几处确实像是上吊绳晃荡,其实就是两只藤蔓交缠晃荡的影子。 一阵风吹来,院门啪的关上,翎九从挎包拿枚桃核弹出,听见清脆的撞击声,门口也无任何变化,确定没有妖灵才继续朝庙里走。 傻大刀不知躲到哪儿去了,翎九进入庙内,看见对石像跪下的大个,翻个白眼后,一脸无语抱胸靠在门框上,见对方浑身像筛子般抖动,忍俊不禁,抬手整理了下刘海,想看这傻刀究竟打算干什么。 老天爷,老天爷还有土地公土地婆,山神河神总之一切神仙,求求你们千万保佑我和老大这次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一定一定,只要老大毫发无损,我改天带着寨子的兄弟来供奉你,重新给你修院落,重塑金金子太贵,给你镀个铜身,千万保佑老大平平安安,她平安就是我平安,拜托拜托 听着傻大刀念叨,见对方很是虔诚的磕头,在咚咚咚的声音中,翎九嘴角缓缓收起,嘲笑神情淡去,看着傻刀的背影神思渐渐恍惚。 怎么说呢 在天界,她名声在外,不管是翎九还是南禺小殿下,只要对方知道她身份,莫不是对她避之不及,或惊或惧,或怕或嘲。 有时候她在书里看见大家对上古恶兽的态度,隐约会觉得,自己也活的像个人人不喜的动物。小时候不懂事,对于恶意最是难受,每每都会抱着几位哥哥姐姐哭,明明她也是祥瑞之兽,还是最为正统的始凰血脉,怎么大家都不喜欢她,甚至还讨厌她呢? 爹爹和娘亲都告诉她,说她只要不淘气,不胡闹,大家都会喜欢她的。 于是她在南禺乖乖戴了一百年,学了很多规矩礼仪,后来被瑶池一才点形的鲤鱼仙子挖苦,才知道大家根本不会喜欢她,只会恨不得她永远呆在南禺,哪儿都不去。 她也才知道,除了家人,原来所有人都厌恶她。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不在乎别人眼光,只管自己活得痛快自在。 看着傻刀跪在一个破石像面前,咚咚咚地磕头,只为了求她平安,说毫无触动肯定是假的。 喂!傻刀! 她高声喊人,把对方吓得一哆嗦抱头缩地上,这反应实在有趣极了,翎九忍不住哈哈大笑,直到傻刀回头,看见对方额头上磕红的痕迹,才止住笑意。 傻刀意识到翎九在逗她,却也没恼,小跑到人身前,不断拍着心口,后怕道:吓死了,我还以为是鬼叫魂呢。 放心,跟着老子,别说这些小鬼精了,就是来自幽冥的妖魔,都不敢找你麻烦。 翎九拍拍傻刀的肩膀。 傻刀,以后老子罩你一辈子。 这庙看似有些年头了,门窗破败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蜘蛛网也结的到处都是,甚至遮住了石像的面容。翎九轻轻一跃跳到祭台上,接过傻刀递来的火折子,扒拉开那层覆盖在石像上厚厚的蜘蛛网,在微弱火光下,她率先看见裙底下盘踞的蛇尾。 女娲 低喃出石像身份,她缓缓站起,打量这破败残缺石像,不由得想起在雷泽山的表姐表兄们。上次她和七哥离开雷泽时,他们还在担心从太山逃走的蜚兽,忧虑它逃到人间带去大疫,正苦思阻拦灾祸的办法。 可这人间已经没有人再信仰女娲伏羲等上古氏族了。 面前这破落的女娲庙便是印证,万年过去,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父神母神,开始信奉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的天庭众仙。 一时翎九心中五味杂陈,觉得可笑又可惜,她举着火折子,抬手以衣袖作抹布,小心翼翼擦去石像脸上的蛛丝和尘土。 祭坛发出嘎吱声,翎九低头,见傻刀不知从哪儿拿的破笤帚,也爬上来打扫女娲像,他一挥,尘土飞起,翎九捂住口鼻,嫌弃看着人:干嘛呢? 啊呀,老大,打扫的事我来就是了,您别动手了,脏。,傻大刀卖力扫着祭台,甚至还踩死了几只乱跑的蜈蚣,想起刚刚老大很是在意这石像的表现,很是好奇,老大,你认出这是哪路神仙了吗? 女娲。 女娲?没见过,怪不得我瞅着眼生。老大,你看这庙破的,我估计就是因为朝她许愿不灵,没人来拜访,所以才变成了弃庙。老大,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傻刀说着,见石相上还有鸟屎,从水囊倒出了些水,使了大劲儿才擦干净,许久不见动静,扭头看向老大方向,见人发着呆,于是提高声音,老大,我说的对吗? 第7章 翎九回神,翻了个白眼:你们人懂什么,要不是天庭使手段夺走了人族气运,人界哪轮得到他们插手。 说着,她指了指石像裂缝里的积灰:这里还有那里,擦干净了。 傻大刀很是听话,倒了些水在汗巾上,哼哧哼哧擦拭石像,旮旯都不放过。 第6章 所谓树妖 眼瞅着石像变得程光瓦亮,翎九心情大好,翘腿坐在祭台边,从兜里拿出个桃子丢给傻大刀一个:洗过的,吃个桃歇歇。 傻大刀怀揣着桃子,咽了咽口水,看了又看,最后把它端端正正放在了摆放祭品的位置,再次对着女娲像跪下。 尊敬的女娲娘娘,请一定要保佑老大和我平安回寨子,捉不捉得到山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平安。现下我们实在困顿,只能给您一颗桃,但这是信男目前唯一的一颗,我真的很诚心!您放心,只要我们回去了,一定带着兄弟来供奉您,祭坛绝对摆满。或者您想吃什么,托梦给我,不管是什么,猪头肉都行,我一定给您摆上。 翎九本来已经咬了口桃子,听见最后一句,全喷出来,捂着肚子笑得直抽抽。 傻刀,还让女娲托梦给你?你谁啊?多大的脸。,笑够了,她把祭盘上的桃子丢给傻刀,吃吧,人女娲堂堂上古五族,连瑶池的蟠桃都不稀罕,会在意你这颗平平无奇的桃。 傻刀抱着桃犹豫,最后还是原封不动放回祭盘,双手合十念叨: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真是魔怔了,翎九啧嘴摇头,卡蹦脆啃了最后一口桃肉,无意抬眸瞟了院子一眼,发现月光下的树影很像阵法的符纹,当即跳下祭台去查看情况,刚走到石头雕刻的三列烛台处,听见身后哗啦声。 刚擦拭干净的女娲石像,竟忽然碎成了石块,散落一地。 下意识朝祭台丢出手中才吃的核桃,听见像是石头入水的声音,翎九伸手抓住呆愣的傻刀肩膀,使出全力把人朝院子一甩,再从挎包拿出三枚核桃丢入空中。 极其细微的绿色波纹在空中荡漾开 能形成结界?!翎九意识到她们面对的不是普通妖灵,恐怕这位,修为颇深。 梁柱摇摇欲坠,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她朝外跑出去,刚踏出门槛,便听见身后巨大的轰然声。 庙宇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 傻大刀回过神,从地上坐起,拍怕屁股准备跑:我滴乖乖,老大我们赶紧走吧。 别动!前院的树影全是嗜生阵,凡人之躯血肉当即便会被吸干,最后只剩下一具骷髅。 听罢,傻大刀急忙收回脚,后怕地看了眼地面斑驳树影,又环顾四周,找没有树影投影的地方,瞧见还算齐整的矮围墙,提议:老大,我们从墙上爬出去。 翎九看着墙面,总觉得干净的有些怪异,发现墙缝松动,对已经朝前走的傻刀吼道:回来! 两字落地,墙砖缝隙中已经长出树枝,每个树枝都挂着个人形骷髅,摇摇晃晃像是挂在屋檐的灯笼。傻刀吓得大叫,捂眼懵在原地,翎九上前拉住人领口朝后扯,后退两步后,对方一屁股坐在地上,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 每个挂着骷髅的树枝开始分化,叶片如刀般朝她们飞来,翎九掷出两个桃核击退试图勾人的树枝,把傻大刀提溜起来,在他耳边吼道:胆小鬼,这就傻了?!跟着老子跑! 说罢,她架着人胳膊,直线退回女娲石像废墟顶部,虽然这庙荒废许久,但毕竟是受过凡人供奉之地,如果此地圣气未消,此处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能让妖灵侵占,想来圣气也多不到哪儿去。 得从根本解决问题。 左手盘着三枚桃核,翎九喝了一大口醴泉,然后把玉葫芦朝后一剌,死死盯着那些树木观察。可惜没灵力看不出是哪颗在作怪,只能打赌般对着最粗的那根射去。 击中后,树枝忽然不再生长,周遭恢复了安静。 击中了? 傻刀已经缓了过来,他强撑着站起,两股发抖:老大,能走吗? 走不了,它好像是在反正我们小心。 翎九说不出这种感觉,直觉告诉她,危险没有消失,此刻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她总觉得这树妖在憋大招。 况且前有树影,四周被挂满骷髅灯笼的院墙包围,一时也走不开,想起还剩下几个桃核,她丢给傻刀两枚,让人握着防身。 桃核还是黏糊糊的,傻刀两只手握成拳头,死死捏着,心里发毛,实在是这诡异的安静太让人不安,他总觉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没话找话说:老大,你白**着寨子的兄弟吃桃,就是为了收集这个? 不然呢? 兄弟们都以为你是见我们太累,犒劳我们呢。 拿几个桃子犒劳弟兄,是多看不起她翎九。 她白了傻刀一眼,本想嫌弃地说几句挖苦话,可见对方脸色煞白,也知人是太恐惧了,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安慰:放心,落入这种妖灵手中,人很快就能死的,不会痛苦太久,可能一眨眼就到阎王殿了,比你们平常病死的程度要舒服许多。 这话 傻刀挤了挤嘴角,实在笑不出来,也不勉强自己,苦拉着脸:老大,你的安慰真是别出心裁。 一盏茶后,还是没有动静。 傻刀已经恢复了血色,开始打听这是什么鬼怪,竟然能在女娲庙里兴风作浪。 应该是木系的妖灵,我猜是树妖,吸食人精血能功力大增,所以才害了这么多生灵。 老大,你看! 听傻刀惊恐声,翎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院门外像升灯笼般举起了三个人,那树枝吊住他们脖子,密密麻麻的叶子如刀片般插在心口,须臾时间那三人便毫无血色,渐渐褶皱枯干。 容貌尚能辨认,翎九和傻刀认出这三人。 叶家庄的?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来不及思索,四周瞬时响起诡异的铃声,如挽歌般凄婉悲凉,翎九看向那颗最粗壮的树木,上面一枚红色果子迅速长大膨胀,最后撑破,化为红色发光的粉尘,缓缓落下,围绕在中间那棵树的根部,形成环状的雾气。 再回头,被吸取精血的那三人,已经变成了骷髅。 老老大,我们会不会也死的这么惨?这庙果然不灵,怪不得没人来拜早知道我就把那个桃吃了 还是第一次见傻刀说话带着哭腔,之前这人就算快被打死,眼眶也没红过一次。实在太过意外,翎九看着傻刀有些错愕,不过见人额前黄色碎发,才猛然想起,傻刀也才十五岁而已。 况且,一个凡人见到这场面没吓晕,只是表达了害怕和后悔,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 她捶捶对方后背,给傻刀鼓劲儿:大男人哭哭唧唧的干什么?坚强起来,总不能死了还做个胆小鬼吧! 傻刀吸吸鼻子,觉得老大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注定要死在这儿,还不如豪气一些,像戏文演绎里的豪杰那样慷慨悲壮,就算到地府了也能吹牛。 想到这儿,他忽然不怕了。 老大,那我们做什么? 还没想到。 翎九没有好的办法,若她有灵力,直接把树妖连根*拔起,在劈成柴烧它个灰烬,可偏偏她现在和凡人无异,只能被动应对。 又响起诡异的声音,是那些骷髅摇晃相撞,形成了高高低低的敲击声,交织成一手诡异的曲子。翎九察觉树影阵法又逼近了些,连挂着骷髅的树枝都变长了。 一根枝丫刺向傻刀,翎九喝到:蹲下! 拔出匕首割断树枝,那断了的枝叶化成绿色液体渗入地下,傻刀同时抱起石头压烂另一根爬地上试图勾他的藤蔓,看着密密麻麻朝自己来的枝条,他已经不恐惧了,只是觉得很无奈,问:老大,我怎么觉得他们都在针对我? 你是男子,精气足,看着又比我壮实,自然会先盯着你。 感情这树妖吃人也挑肥拣瘦?!妖怪也挑食?! 挑肥拣瘦? 翎九按住傻大刀肩膀,割断一根藤蔓后躲避不及,手臂被叶片划伤。 糟了 看着冒出的血,翎九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凤凰乃神鸟,凤髓龙肝,精血自然大补,这树妖怕是 还未回过神,无数藤蔓自树根涌起,不同于刚刚攻击她们的那些,这次的藤蔓没带着寒光的叶片,却长满了刺,乘翎九没反应过来,直接捆住她脚腕拖向树根。 第8章 老大! 傻刀丢下手中的桃核,抓住翎九小臂,也扑倒在地,咬牙死死拉住她。 傻刀!,那藤蔓上的刺分泌了麻痹躯体的毒液,翎九动弹不得,双腿失去了意识,感到自己被拖入了树影阵法中,还有傻刀拼命拉着她,因为两方撕扯,手臂感到裂开似的疼。 僵持了须臾,明显那树妖担心这送上来的圣物补品被毁坏,开始对付阻止它的绊脚石。 见闪烁寒光的叶片飞向傻大刀,翎九知道这样对方必死无疑,下意识吼道:傻刀,放手! 我不!,傻刀涨红了脸,脖子上全是暴起的青筋,他死命朝后拖着,因为太过使劲儿,以至于手臂在地上磨出两条血痕,就算这样也不依不饶,不放! 这死脑筋! 翎九拾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自己手腕的玉镯。只要玉镯碎,禁锢她灵力的符诀也会消散。 一下两下 手掌被石头划的鲜血淋漓,眼看那些叶片逼近傻大刀,她发了狠,使出所有力气砸向手腕。 啪嗒! 石头碎了,碎片混着她掌心冒出的血落在地上。 看着完好无损的玉镯,翎九失了神,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完了 第7章 怎么能没认出她! 见傻大刀如灯笼般被吊起,翎九被拖入杀阵,顾不得自己即将被吞噬的状况,眼睁睁看着挣扎的傻刀,见那些树叶将要扎向对方心口,她伸手悲呼:傻刀! 绝望之际,天边闪过一丝白光,翎九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就见那白光割断枝丫,被解绑的傻刀摔在地上,对方站起后便踉跄奔向她,不管不顾地吼道:老大,我来救你! 别过来!这是嗜生阵!凡人进去便会死的! 翎九呵止傻刀,仰头看向那白光,认出是一柄灵剑,剑刃还带着血迹,月光下闪着寒光,一圈阵法环绕于剑柄处旋转,灵剑飞快刺向身后树妖本体。 有救了 翎九仰头看着夜空,冷清幽静的月亮独悬于正中,乌云散去,星辰隐蔽,万籁寂静万物悄声,风吹乱额前刘海,她看着群山连绵的尽头低喃: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人飞身而至,先是收了灵剑,接着捏诀施法,破了噬生阵,又一剑干脆斩杀了作乱的树妖。 藤蔓枯萎,那些骷髅化为黄色粉末消失,翎九看着来人,双目瞪得浑圆,因为觉得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忘记站起,就那么狼狈地趴在地上,手掌还淌流着血,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瞧着面前女子,整个人的神魂像抽离了般,除了眼前此人,感知不到外界分毫。 嘴唇微颤,那句好久不见还是没说出口。 除了像呆子一样傻看那人,此时此刻,她说不出一个字。 八百多年前,她才四五岁时,跟着父亲去瑶池参加了王母小女的百岁宴。 宴会无趣,她仰头看着父君与不同的人交杯换盏,转身离开大殿,蹲在外面一个天池旁,掐了根草逗里面的锦鲤玩。 一条锦鲤化为人形,告诉她有更好玩的地方,两人来到一处桃林,桃林中有一瀑布,她们走到瀑布上空,翎九弯腰想要捧起一抔水,结果被那锦鲤给推下。 水雾浸身,眨眼功夫,她来到了人间。 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才知道人界吃喝都要钱,只是那时她还不会用法术变出金石,就这么忍着口水站在糕点店张望。 可能看上去实在太可怜巴巴,有人给她丢了几枚铜板和馒头,不过她不知道哪个圆溜溜的东西能买东西,也不想弯腰捡地上的食物,就这样站在糕点店门口,闻着飘出来的香气,想象自己大朵快颐的感觉。 这时,一个人蹲在她面前,牵住她的手,笑吟吟问:想吃什么?姐姐带你去买。 经过被人推下瀑布的事,翎九不再是毫无防备轻信他人的个性,尤其这一日许多人试图牵她走,都被她给或拳打脚踢或白眼无视。 只是,只是这位姐姐长得实在好看,笑容实在温暖,语气实在温柔,她就这么乖乖跟着对方进入了糕点铺。 吃到打嗝,衣服上全是糕点渣屑,那位姐姐还带她买了新衣服,抱她去戏楼看了最新的折子戏。 翎九现在还清楚的记得,戏中讲的是人间的一位圣人,是罪臣之后,但他不顾他人质疑和白眼,忍辱负重,最后获得一番成就,改变人们看法,受到万人敬仰的故事。 那时她看的津津有味,现在只觉得是很俗气的千篇一律的故事情节而已。 晚上她们乘船,人间正在过元宵节气,火树银花很是热闹。站在石桥上,她被那位姐姐抱起着看河面漂浮的河灯,点点灯火宛若天上繁星,比九天银河还要好看。 在河畔处,她看见着急朝自己挥手的七哥,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了,翎九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记得那位姐姐笑了,重要吗? 当然!,翎九一本正经,环住对方脖子,实不相瞒,我其实是神兽凰鸟,去你家待一会儿就能有福泽三代的祥瑞,知道你家在哪儿,我下次来就可以去给你积福了! 其实翎九不知道自己能带来多少祥瑞福泽,但她听说元凤血脉的大哥年少时偷偷去了一趟神农族,本是为了找他好友姜祁,结果对方那快死翘翘的药圃,次月竟长出了三界稀有的先天灵芝。因为有这神通,各族对大哥的请帖源源不断,不过大哥至此以后鲜少外出,只参加各族重亲仙逝归墟的帖子。 她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始凰血脉,能带来的祥瑞说不定与大哥不相上下,知道了这位姐姐的居所,她就是撒娇打滚,也要把大哥带来同她一起待上片刻,一定福泽这位善心的民间女子生生世世才行。 翎九等了许久,那位姐姐还是没回她,甚至连姓名都没告诉她,等河灯寥寥后,对方放下自己,揉了揉她刘海,说有缘再见。她问什么是缘分,那姐姐说:缘分就是是某种必然相遇的机会和可能,有缘分我们就会再见面,缘分尽了的话,我们从此不会再遇见了。 那我们一定有缘! 翎九信誓旦旦,甚至为了这句话,在人间等了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她身形也渐渐长大,没有了小孩的稚嫩,成了少女的模样。 吃腻了糕点,看倦了烟花,听烦了戏文,便站在两人分别的那座石桥上,忍受着风吹雨淋,日晒冰寒,像是盼归人般望眼欲穿盯着桥的另一头。 直到最后,还是没等来这位姐姐。 人间过去百年,想着凡人寿命极尽于此,或许真的如那位善心的凡间女子所言,她与对方有缘无分。 于是在那桥正中心的石头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也渐渐放下这桩事。 是放下,并不是忘记。 比起八百年前的模样,对方变得更绝世出尘,在她眼中,三界皆赞的天界第一美人瑶池王母小女,都不及面前这女子万分之一的好看。 翎九就这么傻盯着人,等对方走到她面前,见人蹲下查看她伤势,还施法解了她中的树妖毒素。 你 翎九激动的说不出话,果断伸手抓住女子手腕,见对方投来诧异神色,心霎时被浇了盆凉水,失望地放开手。 她一下就认出了对方,可观察这女子神情,明显明显把她当做逾矩的陌生人。 对方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被傻大刀扶起,翎九瞧见那女子腰间挂着的玉佩。 三层环玉佩,中间刻着昆仑的刻印,还坠着金黄色的流苏。 是昆仑的弟子。 而且金色流苏说明是昆仑某洞府的副洞主,或者是辟府的府主,总之修为不低。而刻着昆仑印的环玉佩,说明此人可以自由出入昆仑殿和昆仑各峰,明显地位不俗。 昆仑讲究广施善缘,可能当初她就是那个被帮助的落魄人,八百年过去,想必对方也帮过不计其数的人,她心心念念的那日,或许在对方眼中并不算什么,甚至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翎九很是自嘲的笑。 难为她在心里惦念那么久,还徘徊人间百年,原来都是她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傻刀,我们走。 翎九与傻大刀互相搀扶,一瘸一拐朝庙宇院门处走,傻大刀忐忑,低声问:老大,人家救了我们的命,连谢谢都不说么? 说个鬼!我求她救我了? 翎九说着负气话,只要想起这人忘记了她,就觉得心头腾腾朝外冒火。 傻大刀小声嘟囔:那是人家出手快,我们还没来得及求呢。 你要再废话一句,老子回去锤死你。 第9章 翎九咬牙切齿,甚至狠狠捏了把对方胳膊,这样,迟钝如傻大刀也感受到翎九的愤然,当即不再多说,乖巧听话跟着走,也不追问了。 二位等等! 翎九停下,侧头看向走来那人,皱眉问何事。 只见那女子拿出一白玉药瓶:妖物导致的伤口难以恢复,我这里有瓶上好的膏药,乃天界灵物所制,你们回去涂抹在伤口,无需三日皮肤便可恢复如初。 那女子笑着,可亲又可气,翎九越发气短胸闷,狠狠道:我不需要! 嘴硬拒绝也就罢了,她还直接推开人,也不让傻刀扶了,气冲冲的朝前大跨步走,片刻都不想在破庙多待。 她想,既然对方不认识她了,那她再也不要见到这人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她翎九是决计不会干的。 和傻刀伤痕累累回到寨子,发现大家都聚在门口等着,瞧其中几位眼底的青黑,想必是一夜没睡。 寨主,哎呦喂,怎么伤成这样。 老陈跛着脚上前,见翎九血肉模糊的手掌和傻刀全是血痕的胳膊,心疼地吆喝寨子人去取上次打劫药商留的药膏。 大家涌上来关心询问,叽叽喳喳的声音充斥耳边,翎九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觉得疲累不堪,不过并非身体上的劳碌,而是心理上的厌倦,她想要休息,想要睡一觉。抬手示意关心她的人安静,告诉大家妖灵已除,之后的事傻刀会解决,朝房间走去,制止其他人跟来,让人别打扰她,她想好好的眯一会儿。 一个人回到房间,躺在才做的梧桐床上,闭眼又想起那女子身影,和诧异望向她的神情。 竟没认出她! 想到这点,翎九气的锤了锤床铺,睁眼瞪着床顶,睡意全无。 怎么能没认出她! 第8章 初见祁岈桓 五日过去,翎九带人去巡看女娲庙。 傻刀虽然年纪小,做事却麻利,不仅修好了损毁的房子,还在原来后院处加了几间平房,除了留给过路商队交钱休息用外,还专门留了一间,腾给在这看守庙的妇人居住。 那妇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女孩,满头灰白枯发,说与女孩是母女,其实看上去更像女孩姥姥。她们为了逃离战乱远离故土,本想进入云鹤城寻份差事过活,谁知被拦在门外,得知城内只收留年轻女子和壮汉,几次想混进去未果,筋疲力尽下抱着女儿晕在路边。 昨日两人恰好被进城找二麻子算账的傻刀看见,傻刀见人实在可怜,想起还有个打理女娲庙的差事,还有他在女娲庙前说的那些做善事的话,便把人带到了这儿。 那老妇很是感恩戴德,听说翎九来了,非带着孩子来给人磕头道谢。 翎九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大善人,大喜之外,受了跪拜后,给了那女孩一笔不菲的见面钱。 谢谢 女孩声音极小,透着股怯意,她穿着全是补丁的衣服,脸和手的皮肤倒是干净的,看得出特意洗净过,不过指甲缝中还能看见残存的黑垢,可见之前生活坎坷窘迫。在天界,翎九从未见过如此埋汰的小孩,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才发现这孩子瘦得只剩下骨架,捏着竟有些硌手。 买些好吃的给孩子补补。 示意傻刀拿些钱给那老妇,在女娲庙香堂转了一圈,离开前发现那小女孩一直躲在角落盯着她,翎九想了又想,招手示意那孩子过来。 女孩飞快地跑过来,仰头看着她。 捏住小孩枯黄的头发,翎九取下头上的一根玉簪,这玉簪不是凡物,是她百岁那年父君赠与她的物件之一,上面镂刻了两条凰鸟尾羽的图样,样式精美却没什么神通,就是个略精美的发饰而已。 给小女孩挽好发,最后插入发髻固定好。 好了。,翎九拍拍女孩后背,以后记得梳发。 嗯。 回到枫林寨,听傻刀说那女娲石像的碎片已经找云鹤城技术最好的石匠修补了,也约了官府专门给城隍庙上彩镀铜的工匠,花了大价钱定了时间,约莫等一个多月,女娲像就能送回来,这个庙可以再受香火了。 正说着,听见寨门口传来喧嚣,傻刀见翎九面露不耐,便主动请缨,独自拿着家伙式跑走,看是谁敢在寨门口放肆,谁知才走到半路,就看见跛脚老陈一脸焦急,几乎一跳一跳地走来。 寨主呢? 屋里呢,傻刀朝里面一指,见老陈慌张模样,扯住人袖口拦住,咋了?找老大干什么? 就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那你就短着说,话太多我还听不耐烦呢。 少寨主,您别闹了,这次真出事了。,坡脚老陈指着寨门的方向,急的把拐杖像是舂米一样敲着地,说话飞快且不利索,喷了傻刀一脸吐沫星子,给你说也行,要是寨主出面,可能事情就毫无转圜余地了。 闹事的是叶家庄那批人,说前几日他们三当家带了三个人去山下村子收粮,许久没有音讯,近几日他们在附近搜索,实在找不到才趟过白水河,没想到在枫林寨的地界,找到了他们三当家的贴身令牌和被血浸泡的外衣,不过人不见尸首,现在聚集了一帮人在寨门口要说法。 傻刀听着,想起那天晚上在女娲庙时,那树妖攻击他们的间隙,从庙外吊起了三个人在空中晃荡,当时他和老大都认出是叶家庄的。 毕竟叶家庄的人衣服都是一个样式儿的,很好辨认。 这事我知道,他们是被树妖杀了,和我们寨没关系。,傻刀抓住老陈手腕朝寨门口走,我去和他们解释,就别找老大了,寨里三岁小孩都看出她最近心情不好,全都躲着呢,好不容易今天去女娲庙高兴了些,就别再去烦她了。 枫林寨口,一堆穿着麻衣的人围在大木门前,嚷嚷着要见九霸王,已经和守卫的人推搡起来。 你们拦着我们,莫不是心虚了! 为首那位是位妇人,眼睛哭的如核桃般,怀里还抱着个未出月的婴儿,她直接跪在地上,又锤又嚎。 可怜我这乖孙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你们这些土匪!仗势欺人,抢了我们土地也就罢了,还杀人夺命,简直狼心狗肺!狼心狗肺!对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九霸王!要不是她要不是她,你们枫林寨根本不敢如此嚣张! 你个老太婆哪儿那么多话!要不是我们老大,如今被欺负的就是我们! 众人看向说话那人,守门的喊道:少寨主,他们 傻刀抬手示意他都知道,让人保护好站在后面的老陈,他缓步走到老妇面前,扫视对方身后的叶家庄人,发现多是些妇幼弱小之辈,怪不得几位兄弟不动手。 他们枫林寨虽然出了名的蛮横霸道,却绝不欺负孤苦无依的妇孺,这要是动了手,传出去多辱没枫林寨名声。 又瞅了一圈,确实没看见男丁,傻刀撇嘴,对叶家庄男人无比鄙夷,面对一帮弱小,放缓了语气解释。 你们也听说闹树妖的事吧,五天前我和老大去杀妖,亲眼看见树妖杀了你们叶家庄的人,这事和我们枫林寨没关系,赶紧走! 亲眼看见?,那老妇盯着傻刀,咬牙切齿反问,你说亲眼看见,就能撇清干系吗?难道不会是你们亲自动手杀了他们吗? 老太婆你血口喷人!老大就算杀人了,也不屑瞒着!,傻刀抬脚想踹开老妇,见对方抱着孩子,还是收回脚,踢了块石头发泄,我枫林寨向来磊落,是我们干的,我们认!不是的,也别想把屎扣我们头上。老子最后说一遍,你们三当家死和我们没关系,再说,就你们三当家那身板,别说我们老大,老子都不放在眼里,要杀早杀了,不至于留到现在! 你看,你承认是你们动手的吧。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傻刀怒了,也不管人还抱着孩子,直接抓住对方手腕把人提溜起来,甩给后面的人,滚! 谁知老妇依旧不依不饶:你们枫林寨唯一个灾星马首是瞻,就不怕惹怒这一方土地,招来天谴吗?! 闻言,傻刀眼中露出杀意,恶狠狠盯着老妇问:你说谁是灾星? 自然是九霸王。 一人挡在老妇身前,十五六岁的模样,对方毫不畏惧,甚至还刻意提高了几分音量。 傻刀眯眼,想起面前这位身份。 当初养父还活着,为了抵抗独眼的势力,不仅与叶家庄交好,让利商道外,甚至还给他定了个娃娃亲。 去年还带着他去见了那女孩一面,只是他对此毫无兴趣,记不清对方模样,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声音又尖又利,像是竹签滋滋啦啦地划拉在桌子上,难听且刺耳。 第10章 白刀哥,我知道她杀了独眼,报了你养父丧命之仇,你对她报恩我能理解,但也该擦亮眼睛看清她的真面目。你想想,自从她来以后,往年时节会闹些涝灾的白水河反而干涸几许,下游村落缺水都没法灌溉田地了,还有树妖之事,平常人知晓后避之不及才对,她却故意前往,还让你们休憩那早废弃的破庙,没准她就是 不许污蔑老大! 傻刀上前抓住那人咽喉,额头青筋暴起:信口雌黄,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眼看人要断了气,傻刀手劲儿不减,冷眼看着她挣扎,这时老妇忽然哀嚎:要死人啦!各位仙家,九霸王今日不会出来了,求你们现身救人! 说着,叶家庄的人都背朝寨门跪下,傻刀纳闷之际,感觉手腕像被人捏住般一疼,不自觉放开那女的,紧接着腹部受到重击,整个人朝后飞去,老陈和几位兄弟试图扶住他,反而像被风刮倒芦苇般,连带着他们都摔倒在地。 谁?! 傻刀吼道,不远处草丛中飞出三位白衣男女,穿着和当时从树妖手中救下他和老大的那女子一样,想来也是修道之人。 看着飞向自己的三柄剑,傻刀握住守卫砍刀准备和人拼了,刚站起来还没抬手,肩膀被一人按住,扭头发现竟是老大,当即愣了: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 其实翎九站在不远处的瞭望台看了全程,区区凡人闹事而已,赶不走就杀几人吓走,这事儿都不是第一次了,她相信傻刀能解决好,要不是见昆仑的几位出现,她本不打算出来的。 拿起玉葫芦一荡,击回三柄剑,视线淡淡扫过落下的一男二女,微微挑眉。 为首那男子容貌出众,一双勾魂眼顾盼生辉,神情虽坦然平和,可模样太亮眼的紧,看之便觉夺人心魄,饶是她看惯了南禺第一美的七哥,还是忍不住多瞅了这男的几眼。 回想七哥模样,终于意识到两人好看的不同,七哥容貌俊俏清逸,带着股矜贵之气,而面前这男的好看之余还透着股魅,不是娇柔挂的那种引诱,而是蛊惑的吸引,天生自带的气质。 是只公狐狸,血统估计还挺纯正,她想。 第9章 要住在枫林寨 翎九笑:昆仑怎么也管起人界山头争斗之事了。 为首那男子并不搭理她,丢出一枚圆镜,双手捏诀,那圆镜照出三重光晕,自上而下套住翎九,见翎九试图破开阵法,索性加了一道锁链,拴住对方脚腕。 翎九动弹不得,瞪向那男子:臭狐狸,你叫什么名字?等本殿下回去,一定把你做成生肉片沾着果酱吃!把你皮剥下来当坐垫!内脏沤肥给梧桐林做肥料! 须臾间,光环闪出七彩光,翎九仰头,发现自己凰鸟原身如幻影般出现在镜子上空。 这什么玩意?能照出真身? 扭头见众人一幅看呆表情,她气的跺脚。 真身就这么被这些凡民看去 真丢人! 泄愤般拍了拍手腕玉镯,要不是这东西禁锢她灵力,别说三个修行的了,就是三十个也困不住她。 南禺凰鸟?,男子诧异,收回术法后朝翎九行礼,态度变得极为恭敬,在下昆仑墟弟子祁岈桓,不知您是南禺哪位殿下? 翎九本想发脾气的,但看见对方腰间佩戴的玉佩,骂人的话统统咽了下去。 和前几日重复的那位故人是一模一样的样式。 三层环玉,中间刻着昆仑的刻印,还坠着金黄色的流苏。 他们之间或许认识? 我五殿下。 翎九心里朝五姐鞠了个躬表达歉意,假冒对方实属无法,毕竟南禺这一代就三只凰鸟,她、五姐和二姐。 她那名声在天界早就闻名,在哪儿都被视为祸害,要是对方知晓后再传给父君,可能自己马上就被逮回去受罚了。而二姐交际广阔好友如云,冒充她极可能被拆穿。 所以,只有常年呆在锻造楼的五姐,容貌不露名声不显,在几位兄妹中行事也极为低调,最是适合假装。 拍了拍玉葫芦,心中再次对五姐说了声抱歉。 轻咳两声,抬眸瞧那狐狸,发现对方脸色变幻纷呈,最后嘴角微弯,笑问:五殿下在人间叫九霸王? 对啊!不行么! 翎九理直气壮,双手叉腰,瞪的那公狐狸收回视线才作罢。 仙长!你快收了这鸟妖! 叶家庄的那老妇大声道,翎九气的翻白眼,叉腰更大声说:侮辱谁呢!敢说我是妖?!眼睛干什么使的?老子给你戳瞎算了! 祁岈桓见双方又要动手,急忙挡在两人中间,面向老妇解释道:凤凰一族乃祥瑞之首,这位姑娘真身乃是凰鸟,要不是她在此地,恐怕你们经历的苦厄更甚,单说那白河水,恐怕不只是水位降低的程度。 听完祁岈桓说的话,傻刀想起一事,上前挺胸很是得意道:就是,当初白水河在你们手中差点断流了,是我们枫林寨掌管后才恢复了些,要我说,妖魔在你们叶家庄才对! 被傻刀摆一道,那老妇气的脸色发白,指着他说不出话,思来想去,还有件事对方解释不了:好,就算她不是妖孽,那我儿呢?我儿至今不见尸骨,贴身令牌是在枫林寨地界发现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必须把我儿还给我! 翎九觉得可笑,翻个白眼,把祁岈桓朝旁边一推,直面老妇,一幅你奈我何的表情:老太婆,你这什么意思啊?枫林寨地界大了去了,每个丢东西的都来找我们要算怎么回事?老子是山匪,不是府衙! 傻刀带头鼓掌,高声叫好,身后兄弟们见状也闹腾起来,不住附和。 祁岈桓见翎九不嫌事儿大,还挑起火了,很是无奈:叶家庄三当家消失之事的确诡异,事情得查。 翎九扭头看向他,皱眉:你们查呗,关我什么事。 令牌所附魔气,确实指向枫林寨附近,原本我以为是九霸王之故,如今看来我们错了,殿下身上的凰鸟祥瑞之气还遮掩了不少魔气。不知能否让我们借住几日探查究竟,化解魔气也算是功德一件,殿下可否应允? 翎九翻个白眼,那句不还没说出口,就被跛脚老陈啪叽挤到一边。 扶住傻刀才稳住身子,她不可思议看向老陈。 这老头,平时让他帮忙打个水都要叫唤半天,不是这难受就是那儿不舒服,什么走两步就腿疼啊,年老体衰啊,接二连三的抱怨,怎么今儿使出这么大的力气? 揉了揉胳膊,还有些隐隐作痛。 盯着老陈那张笑成褶皱包子的脸,翎九举起拳头作势打人,好巧不巧,听见对方谄媚语气,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赶紧甩手,试图甩掉心里泛起的恶心。 哎呦,几位仙长愿意住下,是我们枫林寨的福气,我们寨中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盼着呢,来来,请跟我走,注意脚下,别摔着了 目瞪口呆看着老陈带三人进入寨中,她按住傻刀肩膀:什么情况?鬼上身了? 不知道。,傻刀同样纳闷,我等会儿打听打听。 扭头见叶家庄的人还发着愣,翎九指了指寨门口的石牌,拿起傻刀手中木棍朝地下一墩,冷笑反问:要不你们也进去住住? 众人摇头,也听出逐客之意,想起仙长的保证,一步三回头的搀扶着离开了。 傍晚,翎九偷偷溜出房间。 下午偷听,知道了老陈给那三人安排的住处,打算找机会去看看,顺便问问在女娲庙遇见的那女子下落,想必凭借南禺五殿下的身份,那叫祁岈桓的狐狸也不会拒绝。 谁知刚出门就遇到傻刀,对方一脸兴奋看着她。 老大,去哪儿? 去,翎九犹豫了。 当初她可是在傻刀面前,表现的很是排斥那女子,要是对方知道她现在巴巴地跑去追问人下落,还不得被奚落嘲笑死。想到这儿,翎九清了清嗓子,撒谎:我出恭。 转身朝茅房走去,出来后见傻刀蹲在一旁还没走,烦的她恨不得把人打晕,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准备从茅房后路迂回,可惜没转身就听身后响亮一声:老大出来啦! 翎九回头,尬笑:对,我用完了,你请 说着表示让路,腿还没伸直开溜,就被傻刀拽住:老大,我不蹲坑,我是来找你的。 傻小子一如既往乐呵呵的,翎九却不觉得对方如平常般可爱。她皮笑肉不笑,几乎咬着牙:找我干什么? 第11章 好笑的事儿。 改天再讲。,翎九拎起裙子朝外跑,之所以这么赶,是因为听三哥说昆仑的人讲究日落而眠,现在眼瞅着太阳要下山了,她如果吃个闭门羹,那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到,今晚又得睡不着了。 老大干嘛去?等等我! 听见身后咚咚的脚步声,知道傻刀紧追不舍,翎九翻个白眼。 反正甩不掉,认命吧,丢脸就丢脸。 管傻刀怎么看,她承认,自己确实很好奇那女子。 来到老陈安排的院落,看到院子上围了一圈人,甚至树上还挂了几个伸长脖子晃荡的。翎九大致扫了眼,别说村里待嫁的姑娘了,就连黄花大闺女的娘都跑来了。 这场面不得不让她感到吃惊:这是都挤着干嘛呢? 那位男仙长进寨子的时候,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只顾着盯他看了。毕竟咱们这小破地方,从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男人,这不寨子里的妇人闻声而至,把小路都给堵了,就是想再看看那位男仙长的容貌。我刚就想说这个。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这架势 翎九扶住一位差点摔倒的白发苍苍老妇,摇头感叹:果然色欲难戒啊。 太阳已经落了一半,翎九背着手,瞧有些寨民朝院子里丢花果,又瞅了瞅那紧闭的门房,在这一刻,竟觉得那人间绝色的祁岈桓也太可怜了,这动静别说休息,怕是打坐定心都难。 而且三个人没一个出来劝人回去,可见对此场面也是习以为常,懒得管了。 翎九扭头,被一涂成猴屁股的少女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见人头上插的花和鸡毛掸子似的,还不顾一切地朝人群里挤,那口气又生生被她提到脑门。 过分了 这不值钱的样 让那几个昆仑的看见了,还不笑掉大牙,人家会怎么想她南禺民风。 翎九闭眼深呼吸:老子数到三,谁还在这儿晃悠,冬粮扣光! 话毕,还不等她数数,人已经跑完了。 傻刀鼓掌:还是老大有办法。 饱暖思**,吃都吃不饱了,那儿有心情看美人,又不扛饿。 翎九翻个白眼,在人间快一年,她已经精准拿捏这些凡人的心思。再*次确认了四下无人,她背手走到院墙外,踮脚打量这间院子,一跃跳了进去。 有花有井有菜园,老陈倒是舍得,竟把自己小儿子新房腾出来。,翎九看不明白,老陈那扣扣搜搜的性格,怎么遇到昆仑修行的人就转了性,变得这么大方,这么好客了呢。 傻刀嘿嘿笑:我倒是打听了些小道消息。 翎九很喜欢听傻刀讲八卦,见窗户上有蜡烛火苗跳动,知道祁岈桓还未休息,当即也不急着敲门进屋了,蹲在院子菜园石拦角落,一脸好奇问:详细说说。 老陈不是有个大孙子嘛,就小西瓜,六七岁,第一次见你就打喷嚏,把鼻涕挂手上玩儿的那个。 翎九想起来了,是个圆头圆脑憨憨的小子:和小西瓜有什么关系? 老陈想让小西瓜去昆仑修行,正愁没门路打点呢,这不就送上门三个,他可不得赶紧巴结。 修行?翎九明白了:他想让小西瓜修仙啊。 嗯。,傻刀感叹,流露出一丝羡慕,我要是年岁小点儿就好了,没准也能修仙。 为什么? 翎九不理解,修仙有什么好,天界规矩那么多,她在那儿呆了八百多年,还没人间这段时间过得畅快,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完全不受任何约束。 能活好多年呢,还能上天入地,多威风。,傻刀见翎九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低头揪地里的白菜帮子,叹气道,老大您已经是神仙了,肯定没这个苦恼,自然不理解了。 翎九奇了怪,对方怎么知道她是神仙,当即问出。 哎呀,我们不都看见你本体了么,大家都很好奇,但又不敢问你,就找那位祁仙长打听了番,才知道老大你这种根本不用修仙,生来就是仙胎,真好。 原来是祁岈桓说的,翎九明白了。 听出傻刀语气甚是羡慕,她再次确认:你真的想修仙? 嗯。,傻刀点头,以为这只是寻常对话,没人不想成仙的。 哦 翎九挑眉,算是记住了这事。 等她在人间玩够了,回天界就去找表姐,毕竟女娲族以前掌管着人界,给傻刀开灵境这块肯定有办法。 只要开了灵境,基本就算踏入修仙之途了。 第10章 没认出是有原因的 蹲的腿麻,翎九站起舒展身体,转身看见两步远的距离,那位修道男子站在井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被抓了个包,没准刚刚的话也被听了去,很尴尬地咳嗽几声,张望四周假装欣赏风景,没话找话:这儿肯定比不上昆仑吧。 陈老安排的很是妥当,最近叨扰九霸王了。 又称呼九霸王了?翎九好奇:怎么不喊我五殿下? 人间有人间的规矩,还是入乡随俗的好,九霸王来这儿,是,祁岈桓侧身看向他们身后菜圃,见被揪了一地的菜叶子,忍住笑意,故意说起之前对方撂下的那些狠话,找我算账吗?我可听见你要把我剥皮抽筋,吃刺身做皮裘,里里外外可全用了个便。 见对方提起这个,翎九尴尬,小声对傻刀嘟囔:记得真清楚,看出他是昆仑的人,我可没再说什么了么,没想到这么小气。 九霸王可算说对了,狐狸么,三界皆知有仇睚眦必报有恩滴水必还,我这人偏偏心眼小,又记性好。唉,这可怎么办呢? 听出对方揶揄,翎九撇嘴,照以往她脾气早就怼回去了,但当下她有事询问,忍住了心里的腹诽。 别作态了,算我南禺欠你一次情行不?,不想在这话题纠缠,翎九直接进入正题,你们昆仑这次出来多少人? 不少。天庭发了洪水,许多仙家不得不常住昆仑,除了昆仑墟,各个洞府都腾了位置,大家索性乘此机会前往人界历练,算是昆仑初创以来出山人数最多的一次了。 天庭发洪水? 原来这些人离开昆仑的原委,是因为她把天宫淹了 咽了口水,翎九尬笑看向院中的大枫树,不过听对方的语气,好像不知道是她干的,看来父君在天帝那儿还是有些面子,竟能把这事压下。 拿起玉葫芦喝了口醴泉压惊,说起前几日遇见树妖之事,特意描绘了番那女子的容貌,明明心中很是期待,却又故意装作不那么在意,以至于语气略显僵硬,祁岈桓,你认不认识她? 祁岈桓听得认真,思考片刻后摊手,掌中浮现出一人幻影:是她吗? 对!是她!是她! 翎九激动,喊出后才意识到情绪太过,偷瞄一旁的祁岈桓,见人诧异看向她,当即又避开视线,假装收拾刘海,压低了语调:她谁啊? 琅简,昆仑山首徒。 琅简 琅简。 翎九默念这个名字。 竟然是她! 四百年前,三哥说昆仑新任首徒琅简是位人族修仙者,这在天界可是件稀奇事,毕竟人族先天劣势,仙途更是比其他先天仙胎要凶险艰难,可以想见,此人经过多少磨砺,才能远超同辈坐在首徒之位上。 三哥当时的语气惊叹且带着佩服的神色,三哥性格倨傲自高,从不轻易赞赏旁人,翎九当即便知道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那位昆仑首徒琅简是位有本事的人。 只是翎九自在惯了,从未关心过下界仙家势力划分,自然对昆仑之事也毫不在意,听过几次昆仑首徒琅简的名号,只是不知是自己挂念之人,所以对这些传闻都一耳进一耳出,如清风抚石,在心里毫无痕迹,也说不上有什么印象。 原来那人便是琅简。 祁岈桓见翎九表情又是惊讶,继而赞赏,转而恍然,如走马灯般变化,好奇道:九霸王认识琅简师姐? 我 见过! 翎九看向接腔的傻刀,眼神如寒刀,激的傻刀打了个颤,默默低头。 一阵风吹过,院中那颗枫树落下叶子,摇摇晃晃,不偏不倚落在祁岈桓手掌上,琅简的幻影随之消失, 见祁岈桓收回掌上幻影,还不待她问对方琅简下落,就见树下忽然出现一人影,翎九呆呆看着来人,等人走近才小声喃喃对方的名字:琅简? 第12章 这刚念叨呢就出现,莫不是梦? 狠狠捏了捏虎口,疼的她一哆嗦。 看来是真的 祁岈桓很快迎了上去,行礼后道:琅简师姐,可有吩咐? 附近有树妖作怪,我从女娲庙追至山下村子,又从村子追到城内,最后来至此处。对方修为颇高,藏于此地敛了气息,我怀疑是这片枫林的缘故,查找途中发现你在此处,可察觉有何不妥? 琅简言简意赅,直接说明来龙去脉,一句废话都没有,翎九默默跟到祁岈桓身后,偷偷歪头打量琅简,见人视线一直望向祁岈桓,丝毫没看见她般,泄气的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祁岈桓神情严肃:白日我确实见此地萦绕些许魔气,不过现在已经消失无踪,所以才夜宿在此,想着明日正午之时设阵探查一番。 白日?可白日那妖并未离城。 这师弟便不明晓了。 既如此,明日我同你上山,这枫林生的奇怪,以你的功力未必能参透其中隐情。 是。 翎九看向祁岈桓,奇怪对方回答的如此干脆,甚至没有半分不乐意。 狐族狡猾,向来敬强欺弱,能对琅简的安排如此服从,还不生气对方说他能力不行,看来琅简这位昆仑首徒在昆仑弟子之中很有威信,实力想必也不俗,可能快要到达飞升之境。 不过琅简的话倒是让翎九找到插嘴的时机:既然明日都要去后山探查,不如今晚就在寨子中歇息,我房间有空位,你要不要住? 其实寨主院子并没客房,但翎九想让琅简与她住在同处,所以才如此说明,还不忘扭头瞪了眼傻刀,让人把脸上的诧异给收回去,以免被那两人瞧出破绽。 场面陷入安静,还是祁岈桓率先开口介绍:师姐,这位是枫林寨的寨主九霸王,也是南禺凤凰族凰鸟,被女娲族的断灵咒困住灵力,所以与凡人无异。 翎九低头看了眼玉镯,又皱眉看向祁岈桓,这狐狸果然狡诈心细,早就看出她被符咒禁锢了法力,却在她面前没有点破,一直假装不知道。 不过同是昆仑墟弟子,琅简修为更高,肯定也看得出她手腕玉镯的乾坤,这狐狸为什么特意点出她现在与凡人无异? 纳闷时,瞧见琅简向自己行礼。 在下昆仑源清洞府琅简,谢过九霸王好意,本就萍水相逢不敢额外叨扰,我歇在师弟此处便好。 琅简从容不迫,有礼有节,翎九反而觉得烦躁,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又觉得以自己为例问出有些丢面,于是把傻大刀推到身前,指着傻刀问琅简:你前几日救得就是这人,不会这就认不出了吧? 问罢,见那女子眼神露出几分困惑,似乎在辨认傻大刀模样,翎九忍不住嚷嚷:你到底是记性不好还是眼神不好?这次才过去五天而已,怎么能又忘的一干二净呢? 怎么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呢? 其实她想这么问,却觉得人间的事过去几百年,重提倒显得她斤斤计较般,所以不得不放下这个疙瘩,借由当前的事情由头问出疑惑。 九霸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认不认得出又如何?我昆仑墟弟子行走人界从妖魔手下救过的人不计其数,难道得人人都记得么? 祁岈桓开口,明显不爽,还面露不虞,翎九被这话怼出了脾气,语气更冲:老子问你了?什么态度?一个破昆仑的弟子,也不看看老子身份,在天界你得跪我磕头知道么!老子今儿也就被这破镯子搞得没法力了,不然直接断你一条尾巴做围脖信不信! 几句话下来,那祁岈桓气的不轻,直接调出灵剑欲要指向翎九。 威胁谁呢?翎九翻个白眼,抡起玉葫芦一圈握住,挑衅看向那臭狐狸。 之前在寨门口她故意挥出玉葫芦试探,没想到击退了三把正在攻势的灵剑不说,表面还毫无损伤完全没有剑痕,倒是那剑刃退去时有了些许裂痕,可见五姐给的这玉葫芦还是个宝器,至少品级比这些破灵剑高。 就算没法力,凭玉葫芦断了对方灵剑也是不在话下。 反正她不能输。 不管是气势,还是结果,都不能输。 眼看要打起来,琅简按住了祁岈桓,让人收回灵剑,继而侧身面向翎九,面带歉意:九霸王,我师弟也只是为了维护我而已,其实我识别不出人的相貌。 什么叫做识别不出人的相貌? 难道 翎九心里火气下去大半,背好葫芦,微微倾身,侧头打量琅简眼睛,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见人一笑,吓的跳起来,很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手心冒出汗,她搓了搓裙摆,心想琅简笑起来真好看。 好在琅简并未对她的试探感到冒犯,反而耐心解释:九霸王,我能看见你的动作,只是不知你的容貌而已。 话至此,翎九刹那便明白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同凡人一样,修行之人也会有瞎子。 不过又与凡人不同,修行之人看不见的话,只要稳定源源不断的释放自己的灵力,就能感知到周遭一切的变化,细枝末节之处甚至比用肉眼看到的还要清楚。 达到上仙的修为,更可察觉千里之外的异动,不过大部分上仙没有这么闲,懒得用罢了。 但毕竟丧失了看见的能力,他们眼中的视野,就像黑灰影勾勒的图块,虽然能感受变化,却无法看出表面模样。 可八百年前,对方不是这样的。 对方带她挑选衣服,上戏楼看戏,去河边赏烟花,她记得那时琅简的眼睛明亮清澈,像是星辰下的湖泊,灵动深邃。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翎九原谅琅简没认出她了,此刻只想追问对方眼睛为何会变成这样。 修行时不小心伤到了。 琅简表情并无不忿,清清淡淡的态度,仿佛在说今天春风和煦这般寻常事情。 看出琅简不愿说,翎九也不强迫,毕竟修行之人活那么久,谁都有一两件不愿其他人知道的隐秘事。 那你,见琅简认真倾听,神色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是眼睛黑如深潭无甚光华,翎九忽然觉得窘迫,仓促不安捏着手,琅简瞎了,知道这个消息,让她觉得之前自己所有的逼问都太过分,也理解为何那祁岈桓会生气。 你早些休息,去后山的路我熟悉,明日再来找你们。 说罢,她拽着傻刀,逃似的跑走了。 第11章 翎九第一次吃味 见翎九走远,回想刚刚对方表现种种,祁岈桓若有所思:师姐,这位九霸王好像很在意你。 琅简本欲推门进屋,听见这话停下脚步,站在门侧朝祁岈桓方向偏头:为何如此说? 其实师姐来之前,这位九霸王便旁敲侧击,正向我打听你,而且师姐应该也听出她脾性霸道嚣张,我不过说了些阻拦的话,她便对我动了杀念,还堂而皇之说出来,可见为非作歹无法无天惯了。但她这性格对师姐竟未有一句恶语,就连责怪也带着些委屈,再加上她刻意强调说你又忘了什么,所以我推测对方与师姐曾是旧识。 旧识?,琅简想了想,之前祁岈桓特意说那女孩是南禺凤凰族,想必就是借机提醒她,但她与南禺并无交际,确实不记得在那儿见过这少女,我从未见过她。 从未见过? 师姐自然不会撒谎,可若是如此,那位九霸王的态度未免也太奇怪了。 师姐会不会忘记了? 或许吧。,琅简不明白为何祁岈桓追问这个,很重要吗? 呃,也没那么重要,不过 祁岈桓走到琅简身前,低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师姐,离开昆仑墟前我与几位天宫仙家闲聊,无意间听到了件隐秘事,这次天宫发洪水是因为南禺小殿下把天河改道了,这才淹了天宫,只是不知为何天帝压下此事,不追究也不责罚,甚至不许各仙家议论。众所周知那小殿下名字叫翎九,恰巧人间这凰鸟叫九霸王,还偏偏没了法力,但我在叶家庄了解过她些许事迹,这人才来人间半年就杀了不下百人,白日她也承认自己是南禺某位殿下,我问她排名,她却说自己是五殿下,如此刻意,可见其实她真实身份就是那位名声坏透了的小殿下。 越说越笃定,祁岈桓愈发自信自己的推断,见琅简垂眸深思并不附和他,忍不住追问对方在想什么。 你见过南禺小殿下? 祁岈桓摇头:从没碰过面。 第13章 那见过她画像? 也没。 那你为何确定九霸王就是南禺小殿下?还有,你亲眼见过她杀人么?知道她为何杀人么?问过她事情前因后果么? 一连串的质问,虽然琅简并无压迫,祁岈桓却开始紧张,咽了咽口水,结巴起来:我只是那些凡人说 凡人说?你先是凭几句没有依据的传言便推断对方身份,是否先入为主了?口舌之语大多利己排他,仅凭一面之词便断定她十恶不赦,又是否偏听偏信了? 可明明 祁岈桓止住话头,他想起这位师姐并不喜欢评判揣测他人,自己确实冒失了,便又转回话题:师姐既然与她并不相识,那明日上山查探妖魔之事,带她吗? 此事乃你我本分,不必牵涉他人。 翎九跑回院子,仰头看着夜空,想起今日是腊月十六,是人间月亮最圆满明亮之时,忍不住伸手,试图握住那轮圆月清辉,指缝中透出些许月光,她不自觉笑出声。 若非对方眼睛出了问题,想必能认出她吧。 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回去得拜托大哥问问姜祁,听说这位医术超神,想必知道些恢复视觉的法子。 扭头见傻刀望着远处山峦发呆,翎九收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傻刀,想什么呢? 老大,那位叫琅简的仙家,您认识? 对,八百年前见过一面,那时你老大我比小西瓜还小,不过可惜,她眼睛意外看不见了,不然肯定记得我。 说罢,见傻刀噗嗤一声捂嘴乐呵,翎九纳闷:你这什么反应? 怪不得上次在女娲庙老大你那么别扭,原来是在闹脾气,怪琅简仙子没想起你,真有意思,哈哈哈 这笑容委实放肆了,翎九勾起嘴角:有意思吗? 傻刀打了个嗝,很怕老长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急忙调转话头:可是老大,就算琅简仙子看得见,也未必认得出你。 几个意思? 你看嘛。示意翎九别发火,傻刀边说边比划,你比小西瓜还小,那就这么高,您现在呢,有这么高,瞧瞧,一大截呢,骨架大了,容貌肯定也变了不少,一面而已,还过了八百年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记得。 好像有些道理。 翎九想了想,自己都未必能认出十几年后的小西瓜,顿时身心畅快,仅剩的一丝芥蒂也消失无踪了。 也对,那等下次见面,我得主动告诉她这件事,就算她忘了也得帮她想起来。 翎九打定主意,侧头看向院中那株枫树。 红叶未落,枝梢随风而动宛若火焰,与冷清的月光互为相衬,夜色笼罩下竟透着几分美感,仿佛一幅画卷。 看了许久,耳边响起傻刀感叹,很是羡慕的语气。 老大,你都活了八百年啊 听对方说起这个,翎九收回视线望向傻刀,问出白日以来她刻意回避的问题。 今日在寨门我被迫显露真身,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并非凡人,可为何都毫无反应,也没人对我对我指指点点,我甚至都没听到什么议论,难道你们不介意吗? 与其说不介意,不如说是把老大当自己人,就算老大真的是妖又如何,我们不在乎这些。 不在乎? 翎九不解,甚至感到意外,在天界的时候,人人避她不及,就连修为高深的上仙们,提起她也多多少少带着几分避讳。怎么这些弱小如蝼蚁的凡民,反而不在乎呢,甚至从傻刀的口吻中能听出,就算她是妖,寨民们也并不介意。 真稀奇 老大,您到寨子也快一年了,虽说有时候做事是粗暴了些,说话也不太讲究,有时候也莽反正!,见翎九笑容消失,傻刀忙不迭咽下要说的那些形容,加重语气刻意强调,自从你当了寨主,身先士卒,带着人出去立了几次威后,再也没有其他寨子庄子欺负我们,大家也能每天吃饱喝暖,分到的钱也比往日多了不少。经过这快一年的相处,点点滴滴下来,我们心里最清楚老大的为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相信并且敬重你。 相信敬重 听见这两个词,翎九心底生出几分仓促,莫名不安,觉得对方言过其实,自己并不是傻刀口中那般处处为寨民着想的寨主。 什么立威,她只是喜欢挑事儿打架罢了 什么身先士卒,她只是嫌凡人跑得慢,迫不及待地先活动筋骨罢了 至于那些分发的小恩小惠,也是因为这些东西她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操心这些琐事,便直接大手一挥让手下平均拿去。 傻刀,其实唉,真矫情,睡了睡了。 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翎九故作埋怨,不敢与傻刀对视,挥手让人离开,大步回到房间关上门,耳边却不断回响傻刀那句话我们心里最清楚老大的为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相信并且敬重你。 被傻刀信任,她不觉得有什么,几番经历胆肝相照,对方是她决定罩一辈子的小弟,担当的起这份信任。 只是忽然知道自己还被一群人信任着,怎么就觉得受宠若惊? 总之,这感觉不赖。 次日,太阳透过窗户缝,翎九便收拾完毕推开房门,迎着阳光伸懒腰,见傻刀在院门等着,也不意外,毕竟对方房间就在她隔壁。 见人背着水囊,她奇怪:你们出去不是直接饮河水么?怎么忽然背这个了?学我啊? 老大有所不知,后山的水喝不得,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训诫。 见傻刀一本正经地神神叨叨,翎九挑眉,也不再多问。 毕竟她对枫林寨的过往毫无兴趣。 她现在更对琅简有兴趣。 跑到琅简和那狐狸歇息的院落,发现已经人去屋空,翎九鬼使神差溜到内室,伸手摸了摸被窝。 毫无暖意 看来人早走了。 说毫不失落是骗人的,但翎九并不泄气。 昨晚好不容易想通,琅简如今看她就是一陌生人,对方堂堂昆仑首徒,这身份能对她说两句话都了不起了,所以呢,她也就不期待琅简能特别对待自己了。翎九也好好的打算了一番,瞧琅简的性格,也不像个热络人,那她不能太含蓄了,追几步算什么,能黏住人就行。 老大,这怎么办? 后山只有一条路,追呗。 翎九很是坚决,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出门拐角恰好遇见牵着小西瓜散步的老陈媳妇,对方熟络打招呼:寨主,少寨主,一大早就出去啊? 嗯。,见小西瓜望她傻笑,翎九捏了捏对方脸嘟,软乎乎的像个糯米团,想起往常都是老陈带着小西瓜晨走的,顺口问对方去哪儿潇洒了,怎么今儿舍得不带孙子。 老陈天没亮就出去了,说给两位仙家引路,走了快半个时辰。对了寨主,我们家大柱昨天打了些野味,今儿中午去我们哪儿吃 引路? 翎九窃喜,依老陈那个跛脚速度,半个时辰也走不了多远,想到这急忙撒腿朝后山跑,留下还没说完就见人跑没影儿的老妇,以及不知所以傻笑的小西瓜。 一炷香的功夫,不仅追上了老陈,还遇到一位意外之外的人。 那女孩背着药篓,看见傻刀后眼睛一亮,情意绵绵喊了声:白刀哥哥。 一身鸡皮疙瘩冒出来,瞧傻刀一脸见鬼的表情,翎九捂嘴偷笑:听说这是你未过门的娃娃亲? 胡说?我养父一死这门亲就断了。 傻刀瞪大眼睛,一幅莫攀扯我的避嫌模样,他看向一旁看戏的老陈,很不耐烦:怎么回事?叶家庄的人怎么出现在这儿? 还不等老陈回答,祁岈桓开口道:这姑娘采药伤了手,恰好遇见,便帮忙处理下而已。 翎九闻言看向琅简,对方正蹲在地上收拾药瓶,视线又移到那女孩手上,见人手掌被包扎的干净平整,心里泛酸,之前只是看那女孩不待见,现在觉得对方如眼中刺般,恨不得除之后快。 低头瞅瞅自个儿戴的简陋手套,是她从女娲庙回来后随意系的,换过一次药,边缘已经发黄卷边,渗透的血迹也干涸变成黑褐色。 不过掌心伤口至今未愈合,抬抬手指,还疼的抽心。 翎九嫉妒那女孩,说话不自觉带着几分挖苦,还故意气琅简:有意思,叶家庄离枫林寨至少半日路程,姑娘这半夜上山采药,夜能视物,看来眼神不错啊。 第14章 傻刀附和,冷眼瞧那女子:我昨日那么伤你,甚至差点掐死你,现在见面却像没事儿一样,不恨我也就算了,连怨气都没有。真可笑,我看你就是别有目的,故意在这等着的吧。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让老陈收起看戏心态,也一脸探究打量那女子,很是戒备地问对方究竟是何目的。 女子好似很委屈,她也不望旁人,只对傻刀道:白刀哥哥,红霜月叶是治疗瘴气的奇药,只有枫林寨后山才有。往年枫林寨还会赠与叶家庄些,只是上个月便用完了存货,庄里昨天下午从迷谷回来不少人,都中了瘴毒,再不救人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死。我们两家关系又不复以往,庄主拉不下脸来求取,我这才不得不自行来采摘。我昨天上的山,谁知迷了方向,绕来绕去的在这儿徘徊一宿,我发誓,真的没有别的目的。 女子眼眶通红,含着肩膀显得楚楚可怜,言语也极尽委屈。 翎九双手抱胸等人说完,嗤笑:完美啊,说辞找不出任何差错,可惜啊,细节太丰富。 说着,她止住笑意,倾身对上女子视线,很是冷静的揭穿:你在撒谎。 这招还是翎九从父亲那儿学的。 面对一个问题,如果回答是不断补充的细节,不问而自行解释太多,那说明这是为了自圆其说编造的谎话罢了。 从小到大,翎九奉行的准则之一,那便是她栽过的跟头,必须得把挖坑技术学会了。 从来如此,从未失手。 第12章 和叛徒风清妤的关系 我我没有。 女孩还要辩解,可见傻刀并未相信自己分毫,又哭诉道:我我是逃出来的,我爹要把我嫁给城里富商做小妾,我不愿意,才借口采红霜月叶跑出来,白刀哥哥,你可要相信我。 啧,说辞倒是换的挺溜 翎九和傻刀对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上前咔咔卸了姑娘的背篓,直接把人绑在了树上。 偷瞄琅简和祁岈桓的反应,好在两人都没有插手的意思,倒是让她免于为难。琅简正垂眸拍去衣衫上的草屑,压根没在意这边的情况,而祁岈桓那狐狸就更无动于衷了,背对着他们假装看风景。 见傻刀把绳子打了个死结,翎九拎起那女孩药篓,手一翻,把里面的东西全倒掉,边踩边道。 这样我姑且相信你。但是呢,傻刀得跟着我去后山,你放心,这儿是枫林寨的地界,叶家庄可不敢跑到这儿把你抓去当什么小妾,你且安心在此地等着,等我们出来把你带回去好好聊,如果你还不愿意说实话,那就 翎九微微俯身凑到女孩面前,抬手捏住对方脖颈,指尖轻轻游走,最后停在搏动之处按了按,明明没使劲儿,那女孩脸色却霎时灰白,很是惊恐地盯着她。 你干什么 女孩声音带着哭腔,见恐吓有了效果,翎九收回手,故意挑眉笑了笑,转身走了。 枫林寨后山并不高,也不陡,只是枫树林越发密集高大,渐渐遮住了天空,行走至更深处,日光穿过叶子缝隙形成光柱,零零散散分布左右,隐约能看见空气中的浮尘悬浮流动。 已是腊月,脚底却没有一片落叶,翎九抬手覆盖在一树皮上,感受那如同沟壑般的纹路,仰头望着这片遮天密林。 无风无声,一切仿佛都停滞了般。 我们枫林寨传承了一千多年,寨志记载,原本这里是一片不毛之地 众人缓步前行,默默听着坡脚老陈讲那些往事。 人间本是没有枫树的,一位女神仙带着女仙童来到此地,把天上神木枫树的一枝丫种下,经过数百年培育,才养成了这片盛景。 那位女神仙人美心善,来时正值大疫祸乱人间,不忍瞧人间这番惨状,便在枫林收留许多染病濒死之人,为他们医治身体。这些人好转之后,为了报答神仙恩情,自愿留下守护这片枫林,并不断朝外扩种了两座山,也渐渐迁移至外圈生活,最初的那片枫林被视作寨子的后山,除了每十年的祭祀仪式,再也无人踏足这里。 千年过去,人间也经历了几番疫病,在枫林庇护下,枫林寨的人从未有染疫死亡的,有位大夫花费毕生心血再此研究,临终前才发现,是因为红霜月叶的缘故。 说着,老陈拿起拐杖压低一树枝,取了一枚叶片展示:这就是红霜月叶,叶面红若流丹,但若向阳而看,在正中间能瞧见明黄色宛若弯月的纹样,一株树上只有一枚,很是稀少。 老陈小心翼翼收起那枚叶片,示意大家继续朝前走,到一分岔路口,不走略微开阔之地,反而朝那弯曲之径行进,之后又路过不下十次的分岔路,每次选择皆有不同。翎九观察了几次,却发现不出规矩,若不是老陈领路,恐怕没人能走出这片古枫林。 其实啊,很多外人想进入这片古林,但若没枫林寨主事带路,那便是有进无出,这么多年,总有不信邪的进来,结果么被这山林吞噬的人不计其数,还有不少死记上次路径的寨子中人。可惜喽,他们不知道路径是千变万化的,只有主事才晓得其中奥妙。 老陈说的玄乎,傻刀听得一愣一愣的,默默垂下在树上刻记号的刀,对上老陈意味深长的眼神,摸头故作傻笑。 翎九看向琅简,小碎步靠近对方:琅简,你看出这奥妙了么? 树林之中的路径是一种阵法,枫林种的位置也有讲究,而且根据日照变化,道路选择也有变动,看来那位神女并不希望有人发现她在这儿。 琅简看向老陈,视线落在对方拐杖上。 感知到拐杖上隐藏看许多小符咒,这些符咒在分叉道前会产生一种牵引力,指向应该走的正确道路。 请问陈老,这拐杖是檀木么? 这个?不是不是,古村落祭祀堂前有一颗巨大的枫树,枫林寨历代主事的拐杖都是那颗树枝做成的,若拐杖断了,再去砍便是。 琅简抬眸,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悲悯:您付出了很多。 老陈听见这话,愣了片刻,随即摇头苦笑:是老朽自己选的路,心甘情愿。 这对话*让翎九困惑,微微放缓脚步,示意傻刀跟上来,问他听懂没。 傻刀点头:枫林寨历代主事都是跛脚。 这么巧,什么怪癖专挑该不会是把人打瘸? 翎九终于转过弯,见傻刀默认,很是不解地看向老陈追问:为什么啊? 打断腿是为了确保不能离寨,表示守护枫林的决心。 翎九意识到老陈误会了她的问题:我不是问这个,能好好走路不好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变成瘸子?主事就那么重要?大不了不做了呗。 重要。 老陈看向翎九,不知是不是翎九错觉,竟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慈爱。 寨主有没有不顾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不顾性命也要保护? 翎九想了想,父君母后和哥哥姐姐们,不过他们都不需要她保护,各个法力地位都比她高,真遇事儿了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没有。 翎九如实说。 等寨主有了这么一位人,那时候便会明白老朽的选择了。一条腿而已,比起珍重之人,算不上什么。 这答案和没回答不一样么 不过翎九也没打算追问,还是傻刀私下告诉她,老陈年轻时喜欢游历,十八岁就离开了枫林寨,也在外谋了官职,只是二十八岁那年忽逢大疫,他抱着染病的大儿子和妻子回来,却得知只有主事才能入古枫林取红霜月叶。 那时正是枫林寨主事头七,因为要断腿的缘故,下一任迟迟没有人愿意担当,拐杖放在祠堂没人拿,老陈为了救孩子,直接从屋顶跳下摔断一条腿,成了枫林寨主事。 得知这桩往事,翎九算是明白,为何琅简会同情老陈了。 喜欢游历的人自愿断腿,从此便只能呆在此处,以寨子为牢笼自甘困在其中,身体上的疼痛倒是其次,精神上的煎熬才更苦人。 看向老陈,本想安慰些话语,可见对方脸色坦然自洽,倒也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开阔之地。 是个十五人家的小村落,门口摆了个石头阵法,翎九觉得图样忒熟悉,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在风妙表姐的屋前,也见过刻着这图案的铃铛。 莫非是女娲族人? 翎九按住老陈拐杖:你说的那神仙去哪儿了? 面对石阵,老陈很是虔诚的双手合十:消失了五百年,不过我们相信,她肯定在某处庇护着枫林寨。 第15章 她叫什么? 寨志上没记载她的名字,但提过她姓氏为风,我们称她风姑。 老陈话音未落,就听祁岈桓惊诧:风?!你确定吗?这可是上古五族的姓氏。 老陈没回答,而是领着他们来到村子最中间。 那里竖着一座圆柱石碑,三人合抱恰好手掌相碰,碑座已经斑驳风化,上面的字体辨认不清。 翎九抬手抹了下碑面,指尖积堆厚厚浮灰,她搓了搓手指,想把沾到的灰垢弹出去,谁知琅简递来手帕,她略不好意思地接过,低声道了谢,才擦干净手。 手帕的香气很是好闻,翎九想着,把脏的还给人家也不好,见琅简正出神看着石柱上的文字,她偷摸摸又小心翼翼把手帕收到袖口中,打算回去洗干净了再归还对方。 老陈拄着拐杖感叹:石碑上的文字我们从未见过,也不认识,听老祖宗说,是风姑拿着刻刀,一撇一捺,亲自刻下的。你们看,这里褐色点点的地方,那是风姑的血浸入石缝中形成的花斑。后来岁月侵蚀,眼看着字迹化尘,老祖宗迁出此地时,便把石碑上的内容复刻了一份放在枫林寨中,可惜请了许多天南地北的读书人,都无法参透其中奥妙,亦无法知晓风姑写的是什么。 翎九看向老陈手指处,那里石碑的颜色确实比其它地方深一些,又蹲下拿袖口擦了擦浮灰,黑褐色轮廓变得清晰,确实是淌血的形状,顿时好奇这位风姓女子忍着刀割肤的血流之痛,也要写下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只是如老陈所言,碑面上的字迹确实看不清,她扫了两眼后便放弃。 祁岈桓拿出灵剑,沿着碑面砍下手指厚度的碑体,然后捡起那手掌大小的碎片,盯着看了一会,可惜道:我以为能从凹的地方看出些明堂,可惜刻痕不深,什么也没发现。 还可以这样? 不愧狐狸,不得不承认这聪明劲儿,点子就是多。 翎九凑上去看对方手里的那块碎片,总觉得纹路似曾相识,从人手里取过,哈了口气后摸摸触感,还敲了敲后放耳边听回声。 果然和山下女娲庙那石像的材质一样。 难道两者有什么联系? 你们看这儿!有发现! 傻刀嚷嚷起来,翎九和祁岈桓急忙凑到他身旁,只有琅简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淡淡偏头望向他们的方位。 原来傻刀有样学样,拿了刀刨了块两掌大小的板子,不过这次碑体有残留的刮痕,明显看出刻的比其他地方用力,还渗着黑褐色的血迹。 什么风清妤什么? 听祁岈桓念出声,翎九望向他:你认得这字? 只认得风清妤,这是上古五族的古字体,我是涂山狐狸,自然认得些。 古字体? 风清妤吗? 该不会是 见祁岈桓拾捡一根木头在地上写下那三个字,翎九使劲拍大腿根,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惊呼出声:风清妤?! 果真是她! 九霸王认识? 面对三位的异口同声,翎九点头,没想隐瞒:她一万年前杀了小黎族族长巳月,凭此战功位列雷泽战将,是雷泽最出色的女将领,也是上古五族长老堂最年轻的护法,不过后来她临阵脱逃成了女娲族的叛徒。 这转折着实太大,以至于大家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陈反问:风姑怎么会是叛徒,她救了那么多人。 傻刀则是确认:老大,你不会记错了吧? 祁岈桓奇怪:到这地位了还当叛徒,划不来吧,她效力谁了? 不知道,听说是失踪了,谁也没找到她。 翎九耸肩摊手,她也不清楚,风清妤是表姐风妙的小师姑,据说两人关系很是亲昵,不过那也是以前了。对于女娲族来说,一位长老临阵前脱逃失踪,按说达不到背叛的罪名,可她们就这么定论了,又对罪名语焉不详,想必并不是光彩的事,所以风妙说的隐晦,她也没有打听太多。 更何况她才活了八百多年,这都几千年前的事儿了,她怎么可能清楚内情呢。 对于这个答案,祁岈桓叹呃此人放弃了大好前程,不明白为何这个风清妤那么想不开,翎九扭头看向琅简,对方站在他们后面,垂眸默默听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琅简?,翎九起身跑到对方身前,你我们要不要去那里看一看。 她指向最中间的那个屋子,就是老陈说的祭祀堂。 院子确实有颗枫树,树冠大如屋顶,上面挂着许多风铃,四人进入院子,便听见风铃叮叮当当不成曲调的撞击声。 一阵风吹来,凛冽刺骨,翎九缩了缩脖子,仰头看向天空。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她忍不住伸手朝前跑去,想要接住几片雪花。 琅简,下雪了。 翎九兴奋看向旁边,却不见人影。 琅简? 没了玩闹性子,她开始找人,在祭祀堂绕了一圈出来,看见树后白色裙摆翻飞,想着人肯定藏在那儿,翎九叉腰大声道:我看见你啦,别躲。 还不见人出来,翎九没了耐心,弯腰从地上挖了一抔雪,打算偷偷撒对方身上吓唬人,刚跑两步,便见琅简从枫树后缓缓走出。 枫树下,对方拎着油纸包,正笑意盈盈看着她,一如八百年前那般。 琅简? 嗯。 那双眼眸明亮可人,转盼流光。 翎九垂下手,捧着的雪落在鞋上,沾湿了脚尖,她朝后退了两步,又朝前进了一步,微微朝对方伸手,轻轻唤了声:琅简 手被握住,暖意从肌肤传过来,翎九愣住,呆呆看着眉眼弯弯笑容温柔的琅简。 她不是她。 可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如何应对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现在,此时此刻,她无法甩开对方的手。 小凰鸟,我来见你了。 第13章 从不喜欢自欺欺人 小凰鸟,我来见你了。 听见这话,翎九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似曾相识了。 八百年前与琅简分别后,她在人间等了百年,很多次坐在桥头看夜幕沉星时,会闭眼想象与琅简重逢的场面。 春风凉亭处,夏柳河畔旁,秋月山涧里,冬雪石桥上 许许多多的场景,甚至每听一个新戏文便换一个地点,感觉已经与对方走遍了人间山河。 每一次想象的重逢,对方都会先牵住她的手,然后说一句:小凰鸟,我来见你了。 这是假的 自相逢以来,琅简并未认出过她。 翎九从来不会自欺欺人,她抽出手,略带戒备的看向这位琅简。 对方好似并不在意她的防备,反而举起了手中的油纸包,一如当年笑着: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糕点,要尝尝吗? 翎九盯着面前这人,很是笃定:你是假的。 那又如何?,琅简抬手捋了捋翎九散乱的刘海,语气温柔缱绻,我可以陪你吃糕点,带你买衣服,再一起去看一次河灯与烟火,如何?不好吗? 翎九被说的动心,望向那璀璨如黑曜石的眼眸,想着若琅简没有失明,那眼睛或许一样的波光流转,日月星辰皆映其中,忍不住抬手触碰对方,脑中却又忽然浮现一双无波无澜的双眸,明明看不见光彩,却夺去了她此刻所有的注意。 她抓住琅简的手,冷笑:我翎九从不稀罕假的。 说罢,眼前人忽然消失,看着空空的右手,元神处忽然传来刺痛。 觉得脸颊像硌到了什么东西,恍惚睁眼,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趴躺在地上,脑袋直接嗑石板上,怪不得硌的疼 傻刀?!琅简?! 翎九起身,瞧见昏倒在枫树下的人,也顾不得收拾自己身上的泥垢,直接奔向对方,抱住琅简肩膀拼命晃动:琅简!醒醒啊! 瞧见傻刀靠在树干上睡着了,哈喇子都流到了下巴,她一脚踹去,吼道:傻刀!起来了! 傻刀迷糊睁眼:老大?这这怎么了? 鬼晓得,你把那狐狸给叫醒。 指着不远处的祁岈桓,又恰好看见站在院外的老陈,问对方干嘛杵在那儿,赶紧进来帮忙。 寨主唷,您别为难老身了,我比你们走的慢,眼睁睁看着你们进去后咚咚咚的倒地上,我这肉体凡胎可经不起折腾,就在外面给你们看门好了。 第16章 老陈说什么都不愿意进来,翎九也不强人所难,见傻刀把那祁岈桓拖了过来,抓住狐狸脸利索扇了两巴掌:喂!醒醒! 看着祁岈桓脸上的红印,这力道,傻刀咽了口水,看出老大多少有点泄私愤的意思。 一番揉搓后,翎九没了主意,瞥到手腕上的玉镯,气的在树上锤了两下。 看来叫不醒他们,得等他们自己醒。 真麻烦,等人醒来还是先把这什么断灵咒给解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被父君发现就发现吧,她可算受够了这被动的局面。 等到太阳快下山,翎九和傻刀从蹲着看两人脸上变化,到渐渐放松放弃,还一同靠着树舒服躺下,聊起之前做了什么梦。 老大,可有意思了,我梦见自己是个大将军,会法术的那种,咻咻咻解决了一头巨大无比的凶兽,正准备受赏呢,那凶兽竟然又复活了,对我是一个黑虎掏心,我疼的醒来,才知道是老大你在踹我。 等等,我可没踹你胸口。 翎九表示这锅我不背,见老陈靠着院门吃饼,想起小西瓜的事,直接问道:老陈,听说你想让小西瓜去昆仑修行? 跛脚老陈也没隐瞒,爽快承认:是啊,老夫半截身子快入黄土的人,想给小西瓜找一条路,总不能看着他与我一样,以后也瘸了腿,一辈子守在这? 翎九不明白了,小西瓜以后未必要成为主事,他长大后完全可以去任何地方,如此说出,老陈却苦笑道:寨主,实不相瞒,我老陈家世代爷爷孙孙都是枫林寨的主事,我逃过,没逃掉,这是命。 傻刀接腔: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你们老陈家祖宗对风姑有诺,发誓会世代守在这儿,所以才能用这古枫树做的拐杖。 就算天大的恩情,还了十代也该完了,没必要世世代代全给耗在这儿吧,我反正打算好了,让小西瓜去昆仑学习,就算不能成仙,当个修行人,也比在这儿强百倍。 我不明白。,翎九把手中捏着玩的石头朝外一丢,等老陈望向她,才说出自己的不解。 为什么你们把修行想的如此好呢?我告诉你们啊,在天界等级更加森严,我就不说什么天宫官职和各族尊卑了,就简单的修为品阶划分,修行之人、小仙、地仙、天仙、上仙、天神、上神,三六九等规定的明明白白,仅仅一阶之差便是云泥之别,活着未必如人间般快活。 这些话翎九发自内心,以前她从未离开天界,那时的生活对她而言并无什么乐趣,也就在人界这短短一年时间,让她意识到原来生活可以不受束缚活的这么自在。 有了对比,自然有了这些感悟。 况且,她还没说那些默认的尊卑规则。 先天仙胎为贵,这类只有上古百族和南禺凤凰、青丘涂山狐狸等神兽满足,有可能生来便是地仙,比如她大哥。 其次是灵物被点化成仙,比如瑶池的黄金锦鲤就被王母点化成为仙人。 最末的是凡人飞升成仙,他们成仙之路不仅充满走火入魔的凶险,而且成仙后也不似前两类那般随性自在,得继续清修苦修,毕竟不是先天仙脉,道心不稳很容易被心魔吞噬成为堕仙,甚至入魔。 为什么这么分呢? 自从上古以来,三界发现他们的上限并不相同。 能成神尊、天尊的多为上古一脉,这类但凡动点心思修行,不痴不傻,最次也是上仙。 灵物点化为仙目前修为最高是蓬莱的紫云上仙,不过最近听说她快到大限归墟了。 至于凡人成仙么,顶多就是一个天仙,至今未出现修为达到上仙之辈。这类人造化最高就是在天宫有个官职,比如天庭上多如牛毛的星君。 不公平么?凡人飞升成仙才拥有的心境和仙脉,对先天仙胎来说,是自出生便有的东西,这是天道所定。其实对凡人而言,通过修行获得远超自己原本的能力和寿命,未尝不是逆天而行。 天界分为天庭和下界,这些凡人一旦进入下界,往往受不来修行的苦,比起万分之一的成仙可能,更多的人在修行的道路上陆续走火入魔堕入魔界。 这些事情是翎九听三哥说的,对方喜欢跑去各个地方听讲学,回来了就兴致冲冲地讲给大家听,其他哥哥姐姐听得昏昏欲睡,唯有她聚精会神,越听越入迷,让三哥很有成就感,甚至专门写了故事集留给她。 说起来,她很久没见过三哥了。 老陈忽然开口:自从知道寨主身份,有时老夫会想,寨主看我们,是不是如我们看蜉蝣般,明明朝生暮死,何必做些没有结果的事,还不如享受一时快活,得过且过。 被老陈如此说,翎九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确实如此认为的,不由得问:难道这样不好么? 好啊,我没说不好。寨主,这只是一个选择而已,有人喜欢与天斗与人争的乐趣,有人安于留守一方的欢愉。这都只是选择罢了,我也只是给小西瓜争取多一份的选择而已,至于以后如何,看他造化,我宁愿他见过千万世界后回来当主事,也不愿意他稀里糊涂,只是为了遵从而当这个主事。 翎九听不明白,这些和她说的修行有什么关系。 坡脚老陈看出翎九困惑,问道:听说寨主身份尊贵,不知寨主家人对你可有期许? 期许? 希望她少闯祸算么 如此说出来,老陈表情很是奇怪,讶异中带着不解。 难道他们就没提过,以后希望寨主干什么?或者达到什么样的修为? 没有。 翎九坦诚,父君和母后从未与她聊过这些,倒是说过希望她开心快乐,可这顶多算是祝福,当不上期许。 老夫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不对子女未来考虑的父母,不过或许你们天界不同于人间,一切遵循顺其自然,万事并不强求,哈哈哈。 老陈打趣岔开话题,翎九却上了心,侧身问傻刀他的父母是如何待他的。 我养父啊,小时候逼着我读书,连着三个教书先生都说我没天赋后才死心,又开始每天逼我练武,天没亮就让我起来扎马步,当时苦的想哭,也怪过他恨过他。现在想想,要不是他对我严格要求,把我练得跟头牛似的,我也未必能在斗殴中活下来,怕是早死了。 听着傻刀讲述,翎九忽然意识到,父君和母后从未注重过她的修为,连七哥都会去凤凰宫听长老讲学,还有专门教授功课的护法长老,而她从来没有这些。 一直以来都是被放养的,遇到事也是仗着灵力蛮干,因为从没吃过亏,也没败给过其他人,所以她从未在乎过自己仙阶提升什么的,活了八百多岁,还是个小仙。 今日听老陈和傻刀的话,她隐约意识到,这样好像是不妥的。 只是还没细想,就听见剑出鞘的声音。 猛然回头,发现琅简尚在昏睡中,不过满头大汗,她的身前浮动一柄剑,想必是刚刚召唤的。 剑对着人也太危险了吧。 见傻刀要去握住剑柄,翎九急忙扯住对方胳膊:等等! 她熟悉这剑,当初傻刀就是被它救下的,只是那时距离远并未看清剑刃上的刻字。 弑神。 翎九默念这个名字。 听三哥说过,上古神魔大战时,魔尊罗睺的弑神枪携七杀之气横扫三界,上古一脉付出巨大代价,众神相继殒没,终于封印了七杀,也炼化了弑神枪。 有人说弑神枪被炼成剑,也有人说是刀,还有说其实根本没炼化。 今日看见弑神两字,翎九知道了答案。 只是没想到,它竟然认琅简为主,一个还未飞升的凡人。 弑神一出,必见血断魂才能回鞘。 她想起在女娲庙,这把剑飞来时剑刃确实带着血迹,女娲庙与叶家庄三当家遇害的位置接近,难道 翎九看向琅简,对方闭着眼,神情很是痛苦,像在挣扎。 咔吱,剑出鞘了一寸。 我去! 翎九上前握住弑神剑柄,死死朝剑鞘里怼。 千万别出来,这儿可没多余的人能给它杀。 她倒是不介意狐狸祭器,只是,看向有苏醒迹象在揉眼睛的祁岈桓,翎九痛苦地闭上眼睛。 只是这里目前最弱的,是她和傻刀啊! 第14章 差点伤了翎九 你们干嘛呢? 听见人声,翎九扭头便见祁岈桓睁眼,视线相对,当即她也顾不得什么了,乘这狐狸还迷瞪着,直接上前对着祁岈桓侧颈就是一掌,见人眼皮一翻晕了过去,才松口气。 第17章 甩了甩手,刚刚劲儿使大了,还挺疼。 老大,我坚持不住了! 傻刀声音刚落,就听咔咔啦啦的摩擦声,剑又出鞘几分。 翎九急忙抓住傻刀的手,鼓足力气把剑朝剑鞘里怼,因为太过想好已经站不稳,两条腿直打颤。 扛不住了 翎九扯着嗓子对琅简喊:琅简,你快醒醒!我没灵力,也快没力气了! 吼完看向那人,对方依旧闭着眼,眉头紧蹙面色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满脸绝望神情。 究竟怎么了?她在幻境经历了什么? 也舍不得呵斥人,翎九心疼,放缓了语气轻声道:琅简醒醒啊,都是假的 弑神剑忽然开始抖动,翎九见琅简微微抬手,估计是这人召唤的缘故。 看来听不进,唉真是冤家,让她受这份罪 手指已经麻了,也不指望把剑怼回去,只希望别出鞘,翎九示意傻刀与她换个姿势,倾身压住剑刃,全身重量扣在手掌间,试图维持弑神剑目前的程度。 坚持了须臾。 唰,剑还是出鞘了。 像是被滔天的骇浪击打,她和傻刀被冲撞在古枫树上。 傻刀直接晕了过去,翎九还清醒着,只是后背疼,她甚至以为自己腰椎断了,咬牙站起,摇摇晃晃挡在傻刀前,举起玉葫芦防备。 虽然心知在弑神剑面前,玉葫芦就像泥墙般不堪一击,可毕竟是个宝器,聊胜于无。 眼瞧着弑神剑飞过来,凛然杀气铺面而至,翎九浑身动弹不得,像被下定咒了般僵在原地。手中葫芦一歪,醴泉流出渗入土地中。 风铃声动,枫叶纷纷落下,层层叠叠包住弑神剑,最后那剑停在翎九眉间一寸外的位置。 好险 翎九双腿一软,直接坐地上。 这是死里逃生了? 神仙?风姑? 听院外老陈惊呼,翎九顺着对方视线回头张望,她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位女子,与她一步远的距离,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不过发饰为枫叶形状,腰带乃木质藤条,双手施法,溢满的灵力泛着绿色光芒。 是个草木神仙,并非风清妤。 只见弑神剑转移矛头,与这女子对上,纠缠片刻后,女子左手握住弑神剑刃尖,一划到底,右手拿起剑鞘翻转,利落地一投一掷,弑神重回剑鞘。 翎九不可思议:这怎么做到的? 女子垂眸看着掌心伤口,慢悠悠地解释:弑神既出,不见血断魂绝不可能回鞘,我只是把它要的给它而已。 这为什么会是无所谓的语气。 翎九嘴唇微张,许久才开口:可没了元魂,你岂不是即将灰飞烟灭? 是啊。 女子语气依旧平淡,完全没有即将形神俱灭的惶恐和惧怕,她甚至还擦拭干净手掌的血污,整理了番刚刚因为打斗显得凌乱的衣裳。 看出是个讲究人,翎九瞪大眼,不知该如何反应。 女子垂眸看向还在昏迷的琅简,复又望向扶着枫树站起的翎九,道:提醒你哦,如果她再不醒来,很可能会随着幻境。 七魂俱灭这么严重?! 那怎么办?,翎九急了,蹲下查看琅简情况,对方气息竟真的越发微弱,她盘腿坐下,揽抱住人肩膀,看向那女子求教,你既然开口,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那女子摇头:此咒是巳月所布,他已经离开了这里,离开幻境只能靠她自己了。 巳月?不是已经被风清妤杀了么?怎么还会在此布阵? 低头看向怀中的琅简,翎九轻声唤了唤对方名字,见人眉头紧皱,指尖抚过也按不平,瞧着人神情变得越发悲切,忍不住环臂抱紧琅简,怕真的如那女子所言会七魂尽散。 她害怕。 八百年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琅简,才见过两面,只说了不到十句话,怎么能就这么结束? 她还舍不得 说来,我已经很久没饮过醴泉了。 翎九红着眼,仰头看向说话那女子,对方拿起掉在地上的玉葫芦,走到那株古枫树前来回浇了三次,像是回忆般自顾自道:两万年前,我本是司命府的一株红枫盆景,司命星君与凤帝重月交好,便把我赠与凤凰族,后来凰鸟翡玉立下战功,凤帝便把我赐给她,她欢喜我得紧,日日以醴泉养护,百年后我得以化形。 翡玉?是二姑也是南禺十英烈之一。 三哥说,二姑修为达到天神之境,可惜龙凤大战时,为保护尚是南禺少主的父亲,救下困在沧浪海的数千将士,最后灵力散尽死在了龙族的玄冰万归阵中。 翎九恍然:你之所以救我 没错,我尝到了醴泉也知晓你凤凰族的身份,翡玉对我有化形之恩,我自当回报。麻烦你回去转告她,她的恩情我还清了,还是以神魂散尽的代价,从弑神剑下救了你这只凰鸟,怎么算我这恩都报答的够实在,还请她以后,每逢月升之时,务必要想起我才是。 那女子说着恩怨两清,虽然表现的不在意,可怎么听,语气都并不潇洒,还夹枪带棒的,隐约有股怨气。 翎九不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不过一出负心女子的戏码罢了。她说过会娶我为妻,却给我浇了忘尘忧,让我昏迷数千载,等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女娲宫藏珍殿,就这么抛弃了我。,女子转着玉葫芦,面露讽刺,我被风清妤困在此处,还想着她会察觉异常来找我,等了近万年,我都快忘记她模样了,也还是没瞧见人。罢了罢了,说不定人早就忘记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翎九没怎么听后几句,她被前面几句话惊住:娶你?可她也是女子啊。 女子如何?女子也可互相扶持、互相爱护、互相倾慕,我与她的感情,那女子看了眼翎九,见人一脸好奇探究,终是止住话头,你一个八百多数的女娃娃还是别问了,话带到了便是,也不枉我救你一命。 接过女子丢来的玉葫芦,翎九犹豫了番,还是实言相告:万年前龙凤大战,我二姑翡玉已经死在那场战事中。 听了这话,那女子双眸震动,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仿佛追问翎九:死了? 见翎九点头,她呵呵笑出声,眼中却全是泪:真滑稽,我以为我的死能让她内疚几分,没想到她竟死在了我前头,一万年了,原来她不是故意不寻我的 翎九问陷入自言自语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红霜,她给我起的名。 红霜拭去眼泪,蹲下托起翎九手腕,仔细观察了那玉镯上的纹路,很可惜道:我本想好人做到底帮你把这断灵咒解了,可这上面有女娲族的圣印,我修为不及上仙无法强行破咒,只能你自己破解了。 凭借我自己就行?,翎九心下一喜,没想到有这么简单的办法,迫不及待追问,怎么破? 我若告诉你,怕翡玉那老古董会怪我害她侄女,还是罢了,你就忍耐些时日,凤凰族与女娲族向来交好,等,红霜还未说完,见翎九怀中的琅简睁眼,察觉弑神剑异动,她抬臂揽过翎九脑袋,宛若一阵风擦过衣裳,弑神已被琅简收起。 琅简!,翎九欣喜非常,目不转睛盯着怀中人,你醒啦! 古枫树下,翎九搀扶琅简站起,不住地追问感觉身体如何,有没有不适之处,琅简倒也耐心,答了一串无妨、尚可、不碍事。 红霜瞧着两人,捂嘴轻笑:看着你们,倒是让我想起和阿翡才在一起的场景。 谁是阿翡? 面对琅简的问题,红霜并未回答,而是神色敬佩地打量她,岔开话道:能破开巳月幻境的不多,看来姑娘是少有的心志坚毅之人。 琅简的视野中,说话的那位女仙灵力正在溃散,对方右手伤口有明显弑神剑留下的气息,难道是被弑神剑所伤?难道她们都看到了? 你们看见了? 这话没头没尾,翎九奇怪:看见什么?你的幻境吗?没有啊。 红霜却听懂了:弑神不会轻易认主,你若压制不了它,反而会成为它的剑下祭品,可清楚了? 我知道。,琅简垂眸,拿起弑神的那刻起,她便知道所有可能的后果,也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第18章 红霜浅笑:看来你心里有数,不过它既然听你召唤,说明愿意受你驱使,你真的只是修行的凡人? 琅简看向红霜:仙子何意? 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昆仑向来摒弃杀道,弑神剑追随你之事一旦暴露,不仅昆仑容不了你,天界也容不下你。 翎九瞪大眼睛,没想到驱使弑神剑的后果竟这么严重,她开始还觉得厉害很为琅简得意呢。 抬头看向琅简,却发现对方神色平静无波。 对于红霜的提醒,琅简应对的从容:谢过仙子关心,不会有人知晓。 这话意思可太值得琢磨了。 红霜挑眉,观察琅简神情,想看出不会有人知晓是因为从未示于人前之故,还是知晓之人皆被弑神所杀之故,只是打量这人许久,还是看不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只能指着翎九试探:哦,现在这个小丫头知道呢,你就不怕她说出去? 这话几个意思?见红霜指着自己,翎九朝她挥了挥拳头:快死的人还挑拨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 她不会说。 听琅简如此答,不止红霜,就连翎九也愣住。 琅简这是信任她? 感动之余,翎九对着琅简发誓保证:放心吧,我绝不会说出去,死都不说。 第15章 道出风清妤往事 红霜看向听见翎九保证后便一直沉默的琅简,心知对方并未真心相信这小凰鸟,可为何会笃定翎九不会说呢? 真是矛盾 若她还有足够时间,一定会追究清楚,只是有件更重要的事,若再不提起,怕是来不及了。 风铃声再次响动,红霜仰头看着树冠,他走了。 他?,顺着红霜视线,翎九看了看天空,谁? 红霜神情严肃,并无之前的调笑玩闹,她看向琅简:在*女娲宫的藏珍殿,我亲眼看见风清妤偷走了蕴华灯,她察觉我知晓,便把我带到人界,为了不让我回去告密,不仅用千铃阵把我本体困在方寸之地,还以分枝之术分散我的灵力,若非今日弑神剑的波动伤了千铃阵,醴泉让我恢复了意识,我未必能冲出阵法,也别说从弑神剑下救下你们。 分枝之术?那我若折一根枝丫回去养,等再过个几千年,是不是就能把你养回来了? 翎九重点抓错,却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一本正经看着红霜确认。 想救我?,红霜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翎九脑袋,可是阿翡走了,我对这世间的一切再无留恋,死便死吧,对我来说是解脱。 可 翎九望着红霜,对方眼眶湿润,她能感受到红霜的难过,只是不知如何安慰,迟迟说不出话语。 死就是消失,怎么会是解脱呢? 她不明白。 琅简看向红霜:你说的她,是风清妤么? 不是。,红霜站直身子,看向那座祭祀堂,几千年前,她带着我和蕴华灯来到人间,颠簸许久才长居此处,还收留了个柳妖,她确实消失过一阵子,回来后在这祭祀堂和柳妖不知商量什么,总之三日后便没了她的气息,柳妖也抱着蕴华灯没了踪迹。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那柳妖,谁知昨夜感知到他回来,那人好像有什么难为之事,在这儿跪到天明,之后一直在附近徘徊,等你们进入这阵法后还观察了许久,约莫是看你竟然醒了,这才走了。 琅简困惑:他一直在附近?可我并没有感应到有妖气。 听见这话,红霜轻笑,视线落在琅简腰间的昆仑玉佩上,问:你还未成仙吧? 是。 那柳树妖本就是上古妖怪,偷玩才从下界芦洲来到人界,风清妤降服他都费了许多心力,以你的修为,能不能察觉他全在他一己之念。看来他是故意引你来此的。 故意? 翎九想起刚刚琅简陷入幻境时的状态,猜出那柳树妖的算盘,对方怕是以为琅简能死在幻境,可惜没遂他们的愿。 琅简想起师弟昨晚说此处白日有魔气萦绕,当即问红霜是否知晓这事儿。 根据对方所言,加上她一路追踪,那柳树妖确实是昨晚才来此处,那之前萦绕此地的魔气,该做什么解释? 魔气?本姑娘万年没去昆仑,看来你们的道法真的完善不少,还未飞升之人竟能感受到魔气,倒是刮目相看。,红霜很是意外瞧着琅简,魔气是从蕴华灯散发的,刚刚柳树妖已经把东西都带走了。 琅简皱眉:那树妖要干什么? 传言女娲族的蕴华灯可以修复元神,但我不清楚是以何种方式,但感受得到蕴华灯能量日渐匮乏,昨夜那柳妖回来,以血滋养灯芯不灭,我猜是用了禁术,他试图凝聚凡民精血魂魄来滋养灯内元神。 那元神是风清妤? 不,我猜是小黎族人,就那个传说中死在风清妤手中的小黎族首领巳月。在我记忆中,风清妤从未入魔,倒是巳月眼看族人溃败,传言走火入魔甚至焚尽了元神,若有魔气,那便是他。 怎么又有一个小黎族巳月? 翎九挠了挠头,这关系也太复杂了。 她忍不住问:红霜姑姑,你告诉我们这些干什么? 我之前说过,与风清妤和柳妖她们不是一路人。 我生于司命府,长在凤凰宫,阿翡那人最是古板愚忠,见不得世间罹难,我以前常笑她太过悲天悯人,如今才意识到,原来陪伴的时间长了,自己不知不觉变得与她一样,也不愿意看见无辜之辈成为一人贪欲之下的亡魂。 红霜仰头看着古枫树,后背笔挺,竟有股清高绝世的气质。 不知是不是翎九幻听,风声夹杂着红霜很低的一句叹息。 我好想她 红霜身体几乎透明,她侧头看向跪在外面的老陈,解除设下的结界,走到对方面前捏诀,灵力注入老陈额间,她道:你们养护这片枫林数百年,作为回报,我也守护了你们免于天灾数百年,只是我死后,枫林寨再无护佑,你们也不必勉强自己世代居于此处,带着后代去新的地方定居吧。 听见这话,老陈重重磕头,咚咚咚的听着就疼。 请仙子留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红霜并无半分笑意,拂袖转身朝古枫树走去,声音亦远亦近:如果担心失去一个庇护神,去拜祭上古五族吧,女娲也好伏羲也罢,她们不受香火管制,对你们人是真心的,并无利用之意。 老陈见意图被看穿,又羞又过意不起,他缓缓站起,发觉自己坡脚被修好,忙不迭又跪下:谢谢风姑! 风姑?也罢,一个名字而已。 在古枫树前停下,红霜抬手抚摸自己的本体,树皮沟壑想起与阿翡在一起的时光,对方教她识文断字,教她法术灵力,往日重重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浮现。 她一直说最害怕离别,那日阿翡哄她喝下忘尘忧,怕是已经意识到生死未卜,所以才会把她交给好友风英。 又哭又笑,抬手发现五指已经透明,手背上纹的凰鸟图样已经看不见,感受到自己消散,让她忍不住想,阿翡去世前,是不是如她这般惦念对方。 幸好遇见了对方侄女,若非得知阿翡死于龙凤之战,她怕是会带着埋怨愤恨离世。 扭头看向那只无措的小凰鸟,红霜笑道:谢谢你。 红霜姑姑 红叶翻飞,身后的古枫树霎时落叶,翎九拍了拍树干轻声唤了唤对方名字,却见这枫树须臾间变得干枯,轻轻一碰,树皮便掉在地上。 倒了杯醴泉在树根处,翎九弯腰道了谢,感谢对方从弑神剑下救了她的恩情。 黄昏傍晚,祁岈桓和傻刀终于醒了。 傻刀见老陈没了拐棍还健步如飞,乐着追问对方是得了什么造化。老陈正烦着,毕竟眼瞧着枫林寨庇护神消失,苦恼以后寨子的出路,并不想搭理傻刀,一脸凝重的沉默着。 其实挺好。,翎九勾住老陈肩膀宽慰,你不是想带着孩子出去么,这下不用担心世世代代困在这儿了吧。 可枫林寨以后唉。 翎九听出老陈遗憾什么,提高音量:老陈,你这可不对啊,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儿那么十全十美的事。 老大说的没错,以后靠我们自己一样能活的有滋有味,山下的王家村不就在那儿几千年,还越来越兴旺了么。 第19章 傻刀一如既往的乐观,老陈对他翻了个白眼,嘀咕你懂什么,继续唉声叹气神伤。 几人踩着月色下山,来时路上没有一篇落叶,回去时地上全铺满了,张目望去,整片枫林都是枯败之景,还有不少已经枯了的树干倾斜倒在地上。 可惜了这片好风景。,祁岈桓感叹,他刚刚从琅简那儿已经知晓了前因后果,死前还耗费灵力治好陈老的腿,也不告知对方自己真实姓名,这红霜仙子倒是善良豁达,我在下界也没见过多少有此类品格的仙家了。 翎九挤开祁岈桓,挽住琅简胳膊,被抽手避开也不恼,紧紧跟着人,问:琅简,你在幻境见到什么了?怎么那么久才醒,我都担心死了。 祁岈桓笑出声:九霸王还真是心直口快,这幻境都是些执念和隐秘所想所构,岂能随便告诉他人。 执念? 翎九看向琅简,对方低头赶路,并未注意她分毫。 她的执念是琅简? 走到半路,忽然听见山下传来一小孩尖叫,翎九与傻刀对视一眼,明显对方也想起绑在树下的叶家庄女子,这枫林已毁,枫树轻轻一劈便裂,那女子肯定已经挣脱了,意识到这点儿,两人撒开腿朝山下跑。 果不其然,刚出枫林,就见一女孩趴在地上。 认出是女娲庙老妇带的孩子,翎九抱起小孩喊对方醒醒,感觉小孩胸前衣衫湿濡,她缓缓张开手,掌心一摊黑色液体,温热粘腻。 是血。 攥紧了手,想起昨日女孩还躲在角落打量她,轻言轻语向她道谢的场面,心中的恨意不断翻滚。 傻刀查看小孩的伤,那刀口正中胸前,形状似弯月,他不敢看翎九:是叶家庄的弯刀匕首,都怪我,是我的失误,绑她时忘记搜身老大,对不起。 琅简上前查看小孩情况,气息已无,魂魄却未离体,见翎九眼神因为伤心发直,她看向祁岈桓:这孩子年幼,遇见我们也算机缘,救吧。 对于琅简的话,祁岈桓很是意外,甚至愣住,没有立刻回话。 在他眼里,这位师姐向来讲究顺其自然,从不干涉凡人因果,更别说生死了,可也知道对方主意定了便难改变,与琅简对视片刻,叹气道:好,我去挡鬼差。 第16章 琅简辞行 琅简捏诀施法,符咒在她掌中旋转,她翻手覆于小孩伤口前,捏诀输入灵力修复女孩肉身。 半柱香后,小孩眼皮跳动,只是还未恢复呼吸,翎九看向琅简,见对方满头密汗,下意识抬手擦拭,见人偏头躲过,她愣了愣,才收回手。 孩子手中还捏着一根枫树枝的分叉,奇怪的是这分叉上的两片叶子竟没凋落,只是变成了绿色。想来是这孩子在山上玩时折断了一根,所以没受到红霜死亡的影响。 琅简施法将小孩悬空,半缕头发落在翎九手中,她仰头看向小孩,孩子发髻散乱,好似打斗撕扯过。 昨日她送给对方的发簪呢? 被拿走了? 起身后退三步外,琅简正凝神为小孩疗治,那狐狸不知所去,翎九扯下傻刀后背斜插的匕首,我去办点事,之后送小孩先回寨子休息。 见翎九眼中杀意,傻刀猜出翎九所做何事:老大,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照顾好那孩子。 翎九拍拍傻刀肩膀,转身瞧了眼地上的脚印,跟了百步,确认那女孩是朝叶家庄方向跑,便直接从小道追去。 天色将明,翎九盘腿坐在路边,手搭在一石碑上,冷眼瞧着山峦尽头日光破晓,直到听见马蹄声,扭头看向山道,见自己等的人来了,呸的吐出叼着的野草,抡起那块两掌大的石头,起身走向那人。 那女子好似很怕她,抬头瞧见她,竟吓得直接弃马,朝旁边山上跑。 翎九自然不会让她如愿,躲过马的冲击,直接甩出手上的石头打断人腿,见人痛苦挣扎,不疾不徐追上人,一脚踩对方背上,弯腰取下那个翎羽玉簪,吹了吹上面的浮灰。 那女孩的东西,你也配拿? 说着,她脚背把人给踹翻面,见那人吐血,便抓住对方头发朝上提溜,红着眼问:为何杀她? 她见我逃走,转身就朝寨子跑,难不成我还眼睁睁看着她去给你们报信儿? 就因为这?,翎九抓住人后脖颈,迫使对方仰头看着自己,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和报复,你听着,我翎九向来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你得罪我,我必千倍百倍奉还。 见女孩试图咬舌自尽,翎九直接按住女孩下颌,捡了个木棍塞人嘴里,还用布条勒紧。 想死?太便宜你了,你且看着,惹怒老子代价是什么? 翎九把人甩马背上,骑马朝叶家庄走去。 日光劈开云层,翎九坐在叶家庄瞭望台上,神色冷峻,后背像披着圣光,浑身围绕光晕,宛若下凡的神仙。 如果忽略衣服上的血迹,和她手中淌血长刀的话。 听说叶大当家这把刀是杀了个大将军夺来的,别说还真是好用,锋利的很。 侧头看着拴在柱子上的女孩,见人闭眼,她拿刀刃拍了拍对方的脸,伸手捏起对方眼皮,强迫她看向台下:好好瞧瞧,等我放火后把这烧成了灰,你可再也看不见了。 女孩狰狞望着她,翎九挑眉,取了塞她嘴里的木棍,当即被呸了一脸吐沫。 杀了这么多人,你不怕照报应么! 被如此质问,翎九只觉得好笑,也不擦脸上的污秽,直接按住对方下颌。 啪嚓,捏碎了这人下巴。 报应?让它报啊!老子告诉你,伤了我在意的人,这就是报应! 女孩说不出话,目眦欲裂瞪着她,痛苦地嚎叫。 真是聒噪。 翎九掐住女孩脖子,眼看人快咽气又放开,按住人脖颈迫使对方看着叶家庄,她取下火把丢下,站在瞭望台围栏处,冷眼瞧着火光满天而起,那些尸首渐渐被火苗吞噬。 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翎九低头,笑的纯真。 那孩子被昆仑之人施法救下了,恐怕黄泉路上,只有你们叶家庄的人互相陪伴。 你,见人要说什么,翎九也不耐烦听了,直接把人给推下瞭望台,瞧着她掉入火海。 黑色烟雾升起,翎九跃下瞭望台,背手在叶家庄门口等着,她要眼瞧着这些烧成灰烬才安心。 六哥曾经告诉过她,如果要把事情做绝,就要斩草除根不留余地,千万不能一时心软,什么留一线好相见那都是骗人的,只有处理不利索才会后患无穷。 之前没解决叶家庄,只是想着距离远,这地块又偏,完全没必要,如今看六哥说的果然是对的,不然若非遇上琅简,那小孩已经死了。 等到晚上,火势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 察觉有人来,翎九防备看向山口,竟是琅简和祁岈桓,这才垂下手中匕首。 两人望向她身后火海,祁岈桓面色惊诧,一幅真能下手的感叹神色,琅简神情倒是没什么波动,视线落在她手上,道:又受伤了? 翎九低头,这才发现手掌的绷带已经掉了,原本快要愈合结痂的伤口又崩开,估计是之前握刀杀人太过用力,劲儿大扯开的缘故。 原本是不觉得疼的,可听琅简提起,那疼便止不住了,如针扎般密密麻麻刺着,翎九蜷缩五指,倒吸口冷气,下一刻便被琅简托住手腕,对方取走她手中的匕首,牵她朝路边石碑走去。 坐,我给你涂药。 翎九乖巧与琅简坐下,见对方拿出药瓶,认出与上次在女娲庙,对方递给自己的一模一样,这真是命中注定要用此药,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出声。 琅简看向她:怎么? 你小孩她,怎么样了? 地府未来得及勾魂,已经留下性命,只是毕竟逃过死劫,她又是轮回之人并非渡劫的仙家,以后的命数不受司命簿管控,也不会被司命簿所护,地府为了弥补这次过错,那孩子怕是难以善终,若你真心为那孩子打算,昆仑也好雷泽也好,早些送她修行离开人间最为妥当。 这还是琅简与她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翎九点头表示知道了,药水粘在伤口有些刺痛,想起对方救小孩的场景,当时琅简是施法治好了伤口,顿时又好奇道,琅简,为什么不施法为我疗伤啊? 一旁的祁岈桓听了这话,插嘴:九霸王,施法救人本就是逆天之举,有损福报,飞升渡劫之时都要偿还的,你这又没到危及性命的程度,不至于让我师姐付出这么大代价。 第20章 有损福报还会影响飞升? 看向给自己涂抹药膏的琅简,翎九问昨晚的事会不会阻碍对方飞升。 不会,不听他危言耸听。 琅简朝翎九笑了笑,神色温和。 见琅简如此,祁岈桓无奈,甩了甩袖子看向变成火海的叶家庄,想起还没查清三当家之死,也没给那些妇孺交代,忍不住说出这番遗憾。 翎九看向给她包扎伤口的琅简,决意替对方隐瞒,道:三当家是我杀的。 察觉琅简动作停了下,翎九假装没看见,对祁岈桓嚷嚷:怎么,你有意见? 可,祁岈桓很是意外,当初这凰鸟在枫林寨前信誓旦旦不似说谎,怎么今日忽然变了,竟承认是她所为,他看人从不会走眼,其中肯定有内情,当即指出对方前后矛盾,前几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前几日我干嘛要告诉你实话,明显一堆人来枫林寨找事,正值年关,万一叶家庄得了把柄上门打架夺我枫林寨东西怎么办?我自然不会承认了,如今我灭了他们叶家庄所有人,也不惧他们报复,承认就承认了呗。 翎九很无所谓,说的是轻描淡写。 祁岈桓震惊看向翎九,对这人翻覆转变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可想起天界关于南禺九殿下的传言,又觉得翎九这番姿态毫不意外,甚至极符合那邪凤凰的名声。 他作揖:九霸王为人处世真是让齐某佩服。 这话听不出好赖,翎九皱眉,懒得再理会这狐狸,低头看向琅简,原本烦躁的心莫名安宁,心绪也沉静了。 对方掌心托住她的手背,肌肤相触,翎九发现琅简手指极为冰凉。 待伤口包扎好,她翻掌握住琅简双手,觉得仿佛抱着块冰,寒意源源不断涌出,怎么也捂不暖。奇怪为何会这样,翎九望向琅简,对方却抽回手,她下意识伸手追去,试图继续抓住,见人背手站起,这才回过神。 起身问道:琅简,你很冷吗? 修行之人灵力护体,早就不受季节影响感知,琅简体温低于常人,怕是中了什么寒毒。 我和师弟商议过了,那柳妖既然要施禁术凝聚凡民精血魂魄滋养巳月元神,目前最可能成功的办法,就是把云鹤城作为祭器炼化城内几万凡民。 琅简向翎九行礼道别:树妖随时可能出手,我们已经召集昆仑弟子进城布控,感谢九霸王这两日的照顾,只是千里相会终须一别,我们特意前来辞行。 这是要走了? 翎九不舍,抓住琅简袖口:你 见祁岈桓明显竖起耳朵,她把琅简拉至一旁:你施个结界,我有悄悄话和你说。 琅简犹豫了番,倒也没有拒绝,捏诀布下结界。 九霸王想说何事? 我你哎呀,其实八百年前我们见过面,那时我还是个小孩模样,才这么高,扎着丸子头,站在一糕点铺外流口水,你还记得吗? 看出琅简认真回想,翎九心底生出几分期待,可见对方摇头后,期待又扑了个空,很是沮丧的望着琅简。 琅简被瞧的有些不自在:九霸王,在下八百年前应了一劫,渡劫之后,便对之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抱歉。 还是记不得 第17章 没占到便宜 虽然失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翎九也没太纠结,想问对方进城能不能带她,还没开口,就见叶家庄那片火势猝然变大,黑烟直上云空,宛若登天梯垂下。 翎九眯眼,好像在空中有个人影,飘来飘去,像蚊子似的。 那蚊子突然袭击,看着变戏法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琅简拦腰抱住后退十几步,这才避开了那人甩来的长鞭。 鞭子擦过鼻尖,翎九认出上面的鳞形纹路,是女娲族特有的编织手法。 难道是那柳树妖? 那柳树妖丝毫不在意旁边的祁岈桓,抬头手定住狐狸,直接追上翎九一行,琅简放开翎九,以攻为守和柳树妖打起来。 虽说二比一,翎九却看得分明,琅简应付的越发勉强,那柳树妖倒是从容不迫,步步紧逼。 喂!,见琅简嘴角流出血,翎九叉腰对柳妖挑衅,你不是专门杀我吗?来啊! 说罢,见那柳妖回头,她握紧玉葫芦,可对方只是瞟了她一眼,手中皮鞭挥起,已经圈住了琅简。好在琅简反应极快,弃剑结印,把自己传送到柳妖攻击区外,随即跪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琅简!,翎九跑向对方,你怎么了? 眼中全是琅简,没注意柳妖的动静,只见琅简忽然起身张臂抱住她,一股冲力袭来,对方从她怀里滑落,翎九扶着琅简手臂,眼瞧着人又吐出几口黑色的血。 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护其他人?,树妖很是嘲讽,手中的鞭子摔来,翎九抱住琅简挨下这一遍,右肩霎时火辣辣的疼。 琅简的情况比她还糟,对方唇色发白,面无血色,却还是撑剑站起,盯着柳妖问他意欲何为。 念着你已是大乘期即将飞升,我本打算放过你,可你穷追不舍,竟去了古枫林探我下落。可惜啊那涂山狐狸是个痴情糊涂的,巳月不愿取他元神,这南禺的凰鸟元神有脏东西,又用不得。只有你,要不是你破了幻境,此刻巳月早就元神凝定,是你自己送死,怪不得我。 柳妖下手干脆利落,直接布下杀阵想解决琅简。 光柱亮起,琅简几乎同时出手,活生生灭了这次起阵,她眼前发白,要不是被翎九扶住,怕是已经摔倒。咽下喉咙泛起的血水,察觉元神处撕裂的疼痛,她盯着柳妖道:若拿去我元神,你会放过云鹤城数万百姓么? 自然。 好,琅简闭眼应允,收回灵剑,俨然放弃对抗,我已与昆仑传讯,若你违背此言,昆仑墟翻天入地也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琅简?你疯了!,翎九晃了晃人肩膀,你马上就成仙了,何必在意那几个凡夫俗子的死活?树妖爱杀谁杀谁,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九殿下,琅简也是凡夫俗子,而且,那不是几个,是数万百姓。 九九殿下? 翎九愣住:你你知道我是谁了? 八百年前,我路过天池桃林,见一小孩坠入瀑布便追了去,瀑布旁树枝上挂着一枚玉牌,上面刻着翎九二字,我本想摘下还给你,谁知当夜应劫之时发生意外,一直耽搁至今。 翎九激动:那是我的传音玉牌,你全部都想起来了? 没有全部想起来,人间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只清楚去往人间之前的事情,猜到你就是那个坠入瀑布的孩子。 没关系的琅简,想多少是多少,我不贪心。,翎九抱住琅简,踮脚在对方耳边道,你别把元神给柳妖好不好?我不想你死,你不准死! 我一人换万人,值。,琅简闻到翎九肩膀上的血味,抬手捏诀,想起对方手上还有伤疤,也索性一同疗治好,最后把人推开,九殿下也好,九霸王也好,此事与你已无干系,赶紧走吧。 翎九缓缓抬手,掌心的皮肤光滑如昔,肩膀上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不是说施法救人本就是逆天之举,有损福报么? 察觉琅简的决心,翎九扑向对方,却被闪烁旋转的符咒给推倒在地。 琅简! 见树妖抬手指向琅简眉心,翎九扭头看向祁岈桓,那厮满头大汗,正费劲突破柳妖给他下的禁锢,看来指望不上这狐狸帮忙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琅简死在自己面前。 阵法中的琅简垂下四肢,翎九横眉看向那柳妖,失去了理智,忘记自己灵力被禁:敢伤我的人,我杀了你! 说罢,她冲向柳妖。 柳妖抬手,山路两旁林木发出沙沙声,树叶皆脱落枝干,对准翎九,闪着寒光化为刀刃朝对方飞去。 翎九没有停下,她也不想停下。 啊! 被树叶包围的那一刻,她感到巨大的疼痛,于此同时,手腕的玉镯华光扭转,上面的符纹霎时消散。 并未意识到恢复了灵力,翎九只是遵循本能乱打拳,也不顾皮肤被割伤,顶着一团叶子直奔那男人身前,抓住对方取琅简元神的胳膊,直接一抡把人丢出十步以外,再飞扑掐住对方脖子,生生把人举起。 灵力中的七杀气息翻腾滚滚,柳妖讶异之后便是了然:怪不得巳月无法潜入你元神中看到回忆 第21章 说着,见翎九眸子泛起红光,柳妖开始反抗,右手一个招令,长鞭出现在他手中,一个反挥,翎九被打的一震,为了躲过下一次攻击,不得不放开这人。 翎九没有灵器,只能凭借灵力与柳妖相博,几招过后,她便认识到,根本打不过。 只能出奇制胜,她化为原形扑向柳妖,对方拔了她根翎羽,她直接对着人耳朵长鸣,试图震碎对方内丹。 这招数是她无意发现的。 百年前母后寿诞,她看见大哥起舞长鸣,百年朝凤的盛景,羡慕极了,便独个儿在后山练习鸣叫。 总觉得声音没有大哥清脆,看了些古籍后,她偷偷尝试把自己的灵力加入声音中,几次之后,察觉到灵力之中有股特别的气息能更好的提亮音色,几个月用的行云流水后,她拉着绮鹓检验成果,想问问她好听还是大哥好听。 谁知刚开口,还长鸣没几次,绮鹓便吐血晕倒在地,检查后,一位长老皱眉说绮鹓内丹破损,需要长时间休息。 并未察觉是自己的原因,直到有次和七哥跑去妖界芦洲,被几个妖怪围攻,横冲直撞时她下意识长鸣,没想到截堵他们的小妖怪直接死了,这才意识到绮鹓的伤其实是自己所致。 此刻,她故技重施,希望能伤到树妖。 明显那树妖痛苦万分,耳朵冒出血,想摆脱翎九不得,试图带走昏迷的琅简也被翎九拦住,想到还有正事,不能继续死磕下去,当即放弃与翎九纠缠,逃似的离开了。 要是从前,翎九肯定不依不饶的追去了,可想到琅简还昏迷着,她急忙查看对方伤势,可惜也瞧不出所以然来,还是被困住的祁岈桓提醒她:师姐应该是元神不稳,你通过定神诀给她输入灵力调节内息。 定神诀? 翎九看向祁岈桓,一脸困惑。 不会?罢了,那你先让我出去,我来。 祁岈桓很是急迫,见翎九走来后举起拳头,急忙开口阻拦:等等,你想干什么? 把这破符锤开。 祁岈桓欲哭无泪:九殿下,这阵法得解,不然会反噬遭殃的。 翎九没什么耐心:那怎么解? 你不会? 不会。 说罢,拳头落下,在破碎的符印中,祁岈桓瞪大眼,看见翎九眼眸闪过的红光。 好凌厉的戾气 只是来不及细想,便被拖着去看琅简的情况。 琅简内丹略微受损,断了部分灵脉,伤势虽然重,却没达到要命的地步。 听到这个结论,翎九松口气,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九殿下?! 看着化为原形的翎九,祁岈桓深吸一口气。 故意的么,留他一个善后 戳了戳凰鸟翅膀,见翅膀翎羽还有沾有污血,应该是刚刚对方和柳妖缠抖时伤的,祁岈桓拿出药膏给翎九包扎,想起刚刚对方那架势,忽然觉得这位九殿下并非如传闻那般是仗着权势胡作非为,不过看向已经烧成灰烬的叶家庄,倒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背上师姐,认命般抱起凰鸟,朝枫林寨赶去。 翎九醒来时,认出是自己在枫林寨的屋子,想起琅简重伤,起身朝外跑,刚走出屏风,便看见茶榻上祁岈桓正在为琅简疗伤。 傻刀抱着茶壶站在一旁,看见她后惊喜:老大,你醒了! 翎九不想说话,点点头后便呆看着茶榻上打坐的两人,尤其是祁岈桓,对方结印捏诀,如同飞花流星般飞快变换手势,各色各样的符诀围绕着琅简旋转,琅简脸色不如之前苍白,嘴唇恢复了些许血色。 若是没有祁岈桓,她是不是就要眼睁睁看着琅简死去? 后怕、惶恐 很少会感到如此束手无策。 在南禺,受伤了有几位长老医治疗伤,她根本不用操心,所以从来没在意过什么滋养修补仙脉的术法。 好像仔细想想,不止这一类的,其他的符诀、结印等术法,她都没接触过。 连七哥都有专门教授功课的护法,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些,在南禺玩玩闹闹从没人管过,遇到事也是仗着灵力蛮干。 因为从没吃过亏,也没失败过,所以她忽略了这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父君不传授她法术?难道就不担心她会受伤? 想起陈老说的那些话,翎九终于觉得不对劲。 不授法术,仙阶无法提升,难道父君母后都未曾为她打算过? 她要回南禺问清楚! 第18章 小帮手到位 想到这儿,她便转身准备回去,谁知在院子碰见小女孩,对方捏着那根枫树枝丫,站在石桌边,很羞涩地朝她笑着,小声喊了句九霸王好。 对了,玉簪 从腰带中抽出玉簪走到小孩前,别在对方发髻中,揉了揉孩子脑袋:上次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翡。 女孩很小声道。 小翡?不知为何,翎九想起二姑翡玉的名字,念头一闪而过,可看着身前面黄肌瘦的女孩,又觉得自己想法异想天开。 那可是玄冰万归阵,神魂俱灭的阵法,就算是天神的修为也难逃,何况只是上仙的二姑。况且就算有了万一,父亲也不会放任二姑转世不管。 再者,倘若真有一缕元神逃离归于轮回,那可是凤凰的元神,祥瑞之首,不说世世富贵,只少能保衣食无忧,绝不会沦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境地。 翎九打消了这个猜测。 怎么到后山了? 捉兔子,阿妈头晕,大夫说吃兔肉能缓解。 原来是这原因,翎九看向跟出来的傻刀,对方心领神会,示意门口的守卫去准备兔子肉。 见小孩低头看着手中的枫树枝,她问:怎么一直捏着它? 好看。 那我找个花盆帮你种*下,好不好? 小女孩沉默,许久才开口:我想把她种在院子里。 种院子?倒也不错,比困在瓷盆中自在。 好,今天天色晚了,明日姐姐送你回去,咱们一起把它种在院子。 想起琅简的话,翎九轻声问女孩:想不想修行? 修行?,女孩不胜其解,是什么? 就能学会上天入地的本事。 翎九也不知怎么形容,就这么说了,见小女孩低头不答,猜出对方不愿,也不勉强,当即揭过这个话题不再提起。 牵着小女孩去傻刀房间休息,等出来的时候大脑已经冷静,现在回南禺无异于上门讨打,她还是多呆一会等父君消气了再回去。 祁岈桓出来时,神色疲惫,见翎九抱着玉葫芦坐在屋顶看夜空,也飞身站至对方身旁开始聊天:你伤的也不轻,大晚上的在这儿熬身子,不怕又变回原形? 翎九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好,是我讨人厌了,揣了个肥鸟回来连句感谢都得不到。 说谁肥呢! 见翎九挥拳,祁岈桓笑出声,脸上疲倦淡去不少。 日落黄昏,从枫林寨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了前几日林海起伏的盛景,光秃秃的山上枯木连成一片,在夕阳的照射下,像是纠葛缠绕在一起的藩篱。 萧杀,祁岈桓莫名想起了这个词。 翎九拍拍裙子站起,问:琅简醒了吗?她身体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我估计得睡上三四天。 祁岈桓仰头看着月亮,背手继续道:真是可惜了,你可能不知道,凡人成仙要扛过三道天雷,原本凭借师姐修为应付天雷绰绰有余,可依如今的身体,怕是难以完全应对。 天雷? 翎九确实不知情,不过天雷她知道,在天宫的仙家犯错了就会压往云霄台接受天雷惩罚,据说上仙修为也只能堪堪承受九道,再多一道就会身灭神散。 那怎么办?,她很是担心,十分认真地问,我能不能帮她扛? 谁知祁岈桓像是听笑话般,毫无顾忌的哈哈哈,翎九听出对方嘲笑她自不量力,毕竟这狐狸丝毫没有遮掩情绪。 在她要发火的前一刻,死狐狸终于道:九殿下,那可是天雷,你这只八百岁的小凰鸟,法术修为全无,就凭一身蛮力啊,怕还没落在身上就灰飞烟灭了。 没有修为很重要吗?,翎九不自觉语气变弱,我我也很强的,我以前可是把一个地仙打的屁滚尿流连连求饶呢,就连对,就连天宫月下仙人都不是我对手,我还能让天河改道呢! 第22章 越说越觉得自己挺厉害,翎九再次扬起下巴看向祁岈桓,眼睛熠熠发光,闪烁着我很能干的骄傲。 祁岈桓忍俊不禁:九殿下灵力磅礴,确实让人羡慕。 这语气,翎九可听不出半分羡慕。 那琅简会飞升失败吗? 比起飞升失败,我更担心琅简这次回昆仑墟的处境。修为大减实力不济,要恢复从前功力至少得两三年,这期间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又要指指点点,光是想想,我都替她心烦。 这话的意思琅简在昆仑墟过得很艰难吗? 翎九如此问出,祁岈桓也不遮掩。 师姐毕竟是人族,三百年前单挑一众弟子登上首徒之位,每百年的考核比试都蝉联魁首,长老阁很是喜爱她,所以也招来了不少妒忌,这些年我知道的明枪暗箭就够一碟了。 那说明琅简有实力,不服气就憋着,还说出来,你们昆仑弟子也太没意思了,虚伪。 翎九翻个白眼。 师姐不会放弃追杀柳妖的,也不会放弃救云鹤城百姓。,祁岈桓面露担心,一方面他害怕琅简逞强会伤到本元,另一方面他有知道师姐不得不为的原因,飞升之际除了修为还会清算功过锻化元神,救下一城百姓是大功德,原本可为可不为的事,按照师姐如今的身体,也不得不为之了。 她都这样了,还怎么杀那妖怪啊?,翎九上下打量祁岈桓,问对方能不能帮忙,她愿意不计前嫌,与对方找时机把柳妖解决掉。 九殿下,我与师姐不同,自身尚且难保时,我是绝不会关心其他人死活。 祁岈桓很是坦诚,那树妖能驱使风清妤的宝器,至少说明与风清妤修为不相上下,远远不是他能对付的。所以今日见翎九拼死也要冲向柳妖,震撼又意外,他本以为对方会遵循兽性逃生的本能,尤其在能跑的情况下。 毫不意外臭狐狸的回答,完全符合对方精致利己的本性。 翎九想了想,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个想办法吧。 算了,我来解决。 祁岈桓好奇:你怎么解决? 这还不简单,把他朝死里揍。 硬拼啊?九殿下,你能不能脑袋转一转,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靠蛮力解决的。 那怎么办,我又不会术法。 你大可不必管。,祁岈桓犹豫半晌,还是劝翎九放弃,云鹤城的事本来就与你毫无干系,我已经和昆仑墟传话了,过两日就会来人支援。 此时此刻翎九完全听不进去,她想着解决云鹤城的事能帮琅简飞升,便没有再考虑自己的立场,管他有没有关系,能帮琅简就成。 别说了,只要是对琅简有益的事,我就得做。 你,祁岈桓轻咳几声,你对我师姐是不是有其他想法? 翎九皱眉:什么想法? 祁岈桓挑眉,意味深长道:没什么想法。 应付完祁岈桓,翎九回屋准备关窗休息,看见院子站着的人一愣,急忙跑出去,距离几步远的时候又站住,防备打量四周,担心对方是带人回来抓她回去。 就你一个? 绮鹓参拜小殿下,回禀殿下,此处只婢子一人。,绮鹓屈膝俯身,左臂上挥后搭在右肩处,是南禺标准的参拜礼。 急忙拉人朝屋里走,看见愣住的傻刀,吼道:看什么看,赶紧出去! 见人还呆着,一脚傻刀踹下台阶,翎九关上门,着急问绮鹓:父君如何反应?是不是很生气? 凤帝很是着急,不过若说生气,凰后更甚。 母后?翎九呆了。 完了完了 上次惹怒母后,她可是被打的屁股开花。 咽了口吐沫,来不及哀嚎,忽的想起一事:你怎么找到我的? 凤帝在婢子体内种了殿下的心头血,性命攸关之时会被迫激发血符,婢子与殿下感同身受同生共死,白日在殿内自省时神魂忽觉颤动,察觉殿下濒临死亡,便随着心头血寻来了。 翎九松口气:还好就你一个知道,你没告诉父君他们吧? 婢子回禀凤帝后才能离开凤凰宫。 完蛋。 可 你是说父君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是。 那怎么不来找我算账?就派你一个? 婢子不知。 是不是让你带我回去? 婢子未曾得到如此吩咐。 绮鹓,你别一板正经了,和我说说到底他们什么态度啊? 婢子不敢揣测凤帝。 咚咚,有人敲门。 进来。 翎九看着傻刀抱着被褥,对方那眼睛直愣愣盯着绮鹓,傻乐呵地笑:老大,我看你房里又来了个仙女,就带了床被子来。 既然是和我说话,是不是看着我,会更显礼貌些? 见人没听见似的,翎九拍桌,终于让傻刀视线挪过来,可惜只落了一瞬,又看向绮鹓。 没出息的样子,很是嫌弃的让人把被褥放在茶榻上,她按了按,厚实的棉花,这不是对方一直没舍得盖,说以后结亲再用的那套么。 纳闷看向傻刀,这人还盯着绮鹓,就差流口水了。 这是春心萌动了? 翎九指着门口,示意呆站着的傻刀出去。 好的老大。 傻刀应和着朝门口走,脖子像是梗着似的一直看向绮鹓,翎九一脸无语望着这人提醒:小心门槛。 语音未落,就听见屋外砰的一声。 听这动静便知道摔的结实,可愣是没听见一句痛呼,以傻刀的个性,想必此刻正打碎牙往肚子咽呢。 翎九扶额叹气。 她看向绮鹓,解释:他才十五岁。 绮鹓歪头:小殿下干嘛说起这个? 也对,她干嘛说起这个。 难不成真的撮合绮鹓和傻刀? 一个是人间傻小子,一个是凤凰宫最能干的侍女,八竿子打不着一起。 果真人间呆久了,思想也杂七杂八了。 她道:既然来了,帮我跑个腿,去女娲山一趟,告诉风妙我打听到蕴华灯下落了。 是。 第19章 对方有备而来 次日,翎九和傻刀送小翡回女娲庙。 被傻刀一路旁敲侧击试探绮鹓性格爱好,翎九又不想敷衍又不愿意应付,索性直白说出两人最大差距:傻刀,我看出你心思了。但你想啊,绮鹓是我侍女,活了三千多年,你才多大?死心吧。 傻刀不情愿:可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嘛。 很好,你又点出一个问题。五十年后,绮鹓还是如今这幅模样,你却变得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这还差不多吗? 傻刀依旧没退缩:我也可以去修仙啊,那不就容貌永驻了。 修仙?说的简单,你以为你是琅简啊。我告诉你,几千个修行者能有一个飞升的就不错了,而且我们南禺寿命一万年打底,人族的小仙能活到八千岁都谢天谢地。你也别惦记有的没的,我既然说过会罩你一辈子,绝不违诺,保你此生衣食无忧,如何? 翎九故意试探,但凡傻刀有一丝犹豫,她就会打消给对方开辟灵境的念头。 谁知傻刀倒是实诚,很不乐意道:这些我又不喜欢,老大你给人前能不能问问喜好? 你喜欢的我给不了你。绮鹓是鹓鸟族族长的长女,给我当侍女已然很委屈她身份了,再让她嫁给你,我这没什么良心的都觉得过意不去。 谁说我要这个了。 不要这个?翎九顿住,扭头看向傻刀,反问:那你要什么? 我想去修行。,傻刀信誓旦旦,我会通过努力让绮鹓看见我,不用老大为难,我会配得上她的。 ,不可思议看着这人,最后还是没忍住,翎九噗嗤笑出声,拍拍傻刀肩膀感叹,果真是十五岁啊。 到了女娲庙,因为将近年关,翎九特意让老陈准备了一车年货,庙里正热闹着,那女娲石像已经重新修补好,正盖着红绸等着吉时放上正位。 妇人满脸担忧,看见小女孩后才压下几分忧色,对着翎九又是磕头又是感谢,翎九僵着身体受了几拜,等小女孩回屋才告诉妇人所有事情,那妇人听得泣不成声,不住地哭诉她们母女命苦,翎九耐心听着,也不打断,等对方苦恼小翡以后生活时,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23章 其实并非没有出路,就像那位昆仑仙家所言,小翡命数脱离了司命府的掌握,以后地府定会时常派人来索命,运势坎坷也就罢了,关键是难以善终,她建议小翡去昆仑修行,我瞧着小翡并不太乐意,不知你的想法 修行?修行好啊!什么时候去?我这就给她收拾东西! 翎九拉住激动的大婶:如果去了昆仑入了修行,怕与你的母女缘分便淡了。 那又如何?只要孩子能自保,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我们做母亲的豁出命都愿意,更别说去修行这种天大的好事,多少权势富贵人家都求不来这机会呢。 见大婶双目湿润,翎九下意识问:那有没有不希望孩子修行的父母? 听见这个问题,大婶一愣,就连一旁整理香案的傻刀都诧异看向翎九,他想起在古枫林时老陈说的话,意识到老大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如果真的有,那说明父母有私心。 大婶说罢,见傻刀朝自己使眼色,当即借口后院还有地没扫,匆忙忙的离开了。 翎九看向傻刀,知道是这人在阻拦,故意走到对方身前,捏走对方手上的抹布朝桌上一丢,问:大冬天的,叶子早落干净了,扫什么呢? 呃,傻刀故作无辜,不知道啊,有叶子的或许是松树? 翎九翻个白眼,不再理会傻刀。 吉时到! 听见院子吆喝声,她背手走到院子,瞧着寨民们敲锣打鼓把女娲像搬到莲花台放正。回望庙堂,新建的祭坛宽敞大气,她仰头看向石像,总觉得哪儿有些奇怪。 仔细辨认,忽然想起之前的石像没戴莲花头冠。 飞至屋梁上,才瞧清那根本不是莲花头冠,而是个荷叶莲花坐灯,碧绿的荷叶为基底,莲花灯托是浮着红色棉絮样的白玉材质,手掌大小,取出后能看见里面灯芯的灯油还未挥发,不过那如血般的颜色,倒是让翎九想起那夜落入树根下隐于黑暗的红色荧光。 拿近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示意寨民继续仪式,她走到后院,右手捏起莲花灯托,荷叶灯座上的纹路很是眼熟,却记不起在哪儿见过,还是跟来的傻刀点醒了她:老大,这灯座上弯弯绕绕的花和你镯子上的一样呢。 是女娲族的东西,难道是蕴华灯?! 就这么找到了?! 按照红霜姑姑所言,入魔的小黎族族长巳月就在里面。 柳妖为什么把东西放这儿? 翎九收下蕴华灯,转身吩咐傻刀:你马上带着所有人,包括小翡和她母亲,速回枫林寨,年前别出来了。 老大,是不是有危险? 傻刀一脸兴奋,完全没有害怕的神色。 我怀疑树妖会回来。 那我陪老大! 你也回去!,翎九眼睛一瞪,傻刀缩缩脖子,应了声好后,开始张罗人离开。 入夜,翎九坐在门槛赏月,忽然听见祁岈桓的声音,扭头瞧见人站在自己身旁,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傻刀说你要一个人应付树妖,我担心你出意外,我和师姐没法和南禺交代。,祁岈桓无奈,这树妖修为已经达到妖仙,收服他的事得从长计议,你怎么不听劝呢。 原来如此,翎九直问:琅简怎么样了?醒了吗? 还没,你还没回答我呢。 翎九挑眉:我打定主意的事,从来没听过劝。你要不是来帮忙的就麻溜的回去吧,最烦干活时唧唧叨叨的人了。 她的语气很是嫌弃,见祁岈桓露出错愕的表情,耸肩表示走好不送。 九殿下,我这辛辛苦苦来帮你,还讨不到半分好了? 你是帮我么?态度这么不像。 翎九翻个白眼,转身去点庙里的烛灯,忽然风吹烛灭,她身体先于意识出现反应,狠狠打出一个直拳,一团黑影被她打到门外。 果然是那柳妖。 祁岈桓调出灵剑朝树妖刺去,并不奢望能伤到树妖,而是想通过这次攻击让对方进入他之前设下的圈套。 在和翎九闲扯时,他已经悄悄布下了万焚符诀。 火克木,此诀能克制树妖的功力。 果不其然,树妖如他计算的那般走到符诀中心,无数烈火腾腾烧起,对方明显没想到还有这一手,怔愣后的第一反应竟是解决身上的烈火,像是害怕烧到什么般,完全忽视了握剑奔他而来的祁岈桓。 一剑劈下,翎九拍手叫好,下一句干的漂亮还没说出,就被面前这场景给震住了。 那树妖竟然徒手接住了祁岈桓的剑,任由那剑削去半个手臂,无数藤蔓从裸露的伤口生长,纠成锥形朝祁岈桓心口刺去。 祁岈桓反应还算及时,收手侧身躲避,却还是被捅穿了左肩膀,他按住伤口,血汩汩从指缝流出。 狐狸! 翎九大步流星上前,抓住那飞舞的藤蔓一扯一拽,不知祁岈桓从哪儿拿出紫色的符箓,一跃贴到树妖胸前,那妖怪像是被定住般动弹不得。她又乘机握住藤蔓朝后使劲儿拉,本意是想伤了柳妖本体,见那藤蔓再次纠在一起欲要故技重施,翎九拔出匕首,还没砍上,就被溅了一脸绿汁。 揉了揉眼睛,刚好看见祁岈桓收剑的动作,她吼道:死狐狸,动手先说一声,臭死了! 九殿下,我不是个讲究人,得罪。 那符箓已经烧了一半,祁岈桓抓住机会想要取柳妖内丹,可还没寻到柳妖内丹位置,就见柳妖化为原形,直接把他吊在藤蔓上试图绞死。 祁岈桓被逼出狐狸模样,挣扎几次未果,捏诀发送求救信号。 那边翎九正嫌恶地打理身上被染绿的衣服,觉得地上阴影忽然庞大,再抬头才发现院中多了个巨大无比的柳树,还有一只狐狸被吊在枝蔓上抽搐。 狐狸 翎九凝聚灵力于双拳,跑到树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挥了十几拳,想要救下祁岈桓。 往常在天界,她挥五拳就能折断一株千年的梧桐木。 见祁岈桓昏了过去,她越发使劲儿,几十拳下去,谁知那树皮只裂了一条缝,翎九气喘吁吁翻个白眼,吐槽这皮也太厚,究竟活了多久? 双手全是血,最后实在遭不住,她化为原型想要啄那树皮,谁知柳妖狞笑:就这儿了。 柳妖变回人形,甩开祁岈桓,一金色符纹在他手上悬浮。 翎九知道是个符诀,可认不出是什么用的,就愣了一秒,躲也没躲掉,被那符纹伸出的金丝线困住双足和翅膀,怎么挣脱都没法逃开。 杀了云鹤城三万百姓简单,可炼化他们的精魄让我有些力不从心,若吃了你,便没有这担忧了。 翎九知道了他的意图:屠杀生灵乃是大戒,你就不怕天道惩罚吗! 惩罚?笑话,这是因果循环,是他们祖宗欠下的恩情,现在得报答!,柳妖很是激动,他好像胜券在握,说话也缓慢从容了,丝毫没有之前的急迫。 你以为云鹤城是如何来的?千年前人间大疫,是我主子救了数千人,他们病好后离开枫林也就罢了,还偷走了主子养的两只仙鹤,以铜水浇筑后立在城墙,说什么能祈福,主子宅心仁厚不予追究,可就因为这两只仙鹤被女娲族人认出,主子才被带走,最后被逼入死路。 女娲族?翎九眨眼:你主子是风清妤? 柳妖并未回答她,对方用仅剩的左手臂捧起那蕴华灯,背影在翎九看来很是扭曲,就像是悬崖上横长的树干。 第20章 拖延时间 天空飘起雪,翎九试图强冲离开阵法,却屡屡失败,累的变回人形。因双手双脚被绑住,也坐不得,只能叉腰站着大喘气,被迫听柳妖讲故事。 主子回来后,修为全无,她跪下求我帮忙三件事,一是杀了她,二是把她的元神汇在蕴华灯莲叶中,三是让我看好蕴华灯等巳月复活。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雪,她就躺在这里躺在血泊里,笑着对我说,阿柳别哭别内疚。 柳妖缓缓俯身,侧脸贴着土地,独臂却指向天空,手指变成枝蔓,接住纷纷落下的鹅毛雪花变成白色,像是个向天祈福的雕塑。 太离谱了,翎九觉得完全不符合常理。 风清妤让你杀了她?她不想活了完全可以自杀,干嘛还 你懂什么! 被这么一吼,翎九抿嘴,表示再也不插话,对方请便。 第24章 人死了魂魄便归地府管辖,我只能在她活着的时候取她元神。 柳妖缓缓转过头看向翎九,翎九这才发现对方脸已经没有人皮了,全是树皮包裹,耳朵长出树根模样的东西扎进地下,看着很是可怖。 这是落地生根,要再长成一棵柳树? 单是瞅了一眼,翎九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场面让她瘆得慌。 可你并没有如她所言去履行承诺,而是私自留了风清妤的一魂一魄。 熟悉的声音,翎九激动转身,看见来人后挥手:风妙! 得救了! 她指了指自己手上腿上系的丝线,想让人帮忙解开,谁知风妙只是撇了眼她,还假装没看见。 表姐~ 翎九跺脚,略带撒娇求饶的语气,她知道表姐最受不住这个。 果不其然,风妙深吸一口气,抬手便解了她的束缚。 翎九张臂准备给对方一个大拥抱,谁知风妙拿扇子抵住她腹部,示意她就站在原地别动,语气带着保留追究的严肃。 阿九,你闯的祸稍后再算,先容我解决眼前的问题。 哦 翎九讪讪放下手臂,她这个表姐,大她八千多岁,疼倒是疼她,不过也真的严肃,比她所有的哥哥姐姐都严肃。 朝绮鹓噘嘴,表示又要遭殃了,绮鹓忍笑,扶着她退到一旁,瞧见昏迷的狐狸,翎九顺手抓住尾巴拖过来,查看伤势发现没伤到根本,又顺便用对方柔软的大尾巴擦干净了手上的血污。 柳妖保持着诡异的姿态,歪着肩膀盯风妙:你是我记起来了!就是你!就是你带走了主人! 无数藤蔓自地生起,一窝蜂涌上风妙,翎九还未来得及提醒小心,就见风妙打开折扇,一挥一档一合,那藤蔓化成绿色的汁水,随着雪落在地上,空气弥漫枝叶的腥味,没有血味那么冲,却透着股苦。 翎九这才想起,她这表姐,女娲族少主,早就是上仙修为,离天神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对付区区仙妖必是绰绰有余的。 风妙看着柳妖,甩出手中折扇,竟直接砍断了对方手臂,如剑削泥般干脆利落,那折扇托住掉落的蕴华灯,一个回旋转,稳稳送到风妙身前停下。 哇塞 看着地上扭曲的树皮藤蔓,翎九又瞅了瞅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感叹表姐这灵器真是厉害,什么时候她能有一件便好了。 两千八百年前,上古五族收服烛九阴族,风清妤临阵脱逃,本以为她罪名只有此件,没想到还私盗蕴华灯。怪不得她会问我蕴华灯的使用办法,宁愿自废修为也要回到人间,我一直想不通其中隐情,只当她贪恋人间轻松快活,没想到是在这儿有所图谋。 灯芯闪过红光,风妙握住扇柄,把蕴华灯朝空中一丢,反手遮挡,后退两步才站定。 光芒晃眼,尤其是夜间。 绮鹓张臂护住翎九,翎九捂住眼睛,等红光散尽才抬头。 有一人站在蕴华灯上,以魂魄的形态,穿着粗布麻衫,却仍能看出周身的威严之压。 想必就是那个什么巳月了。 翎九眨眼,发现这人模样俊俏,那风清妤眼光还挺不错。 见表姐行礼,意识到这巳月地位还挺尊贵,她也行了个囫囵礼,毕竟连风妙这女娲少主都弯了膝盖,她这个南禺小殿下亦步亦趋也没问题。 巳月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股说不上的胁迫。 许久不见人间,老夫以为这世道,已经不是强者为尊。 巳月族长,上古神祇已消失不见踪迹,一切因果遵循天道,如今天宫管辖着众仙,妖王统治妖域,魔尊未出三界祥和,确实没了上古时那么多的杀伐征讨之事。 你是说老夫无用了么? 非也,自从小黎族灭,三界再无音修者。琴、箜篌、笛子都成了奏乐之器,单纯的悦耳之音,无人能再操纵它们蛊惑人心,风妙觉得很是可惜。 奏乐? 翎九想起来,当时在古枫林,确实是听见树上的铃声后陷入了幻境。 纵然老夫如今只剩元神,你这区区上仙的修为,我也是不看在眼里的。 我自然知晓,巳月族长修为达到上神化臻之境,若非被风清妤所杀,怕已位居神君了吧。 实在控制不住心中好奇,翎九忍不住插嘴:风清妤什么修为? 问完才觉得不妥,可意外的是,表姐竟回答她了。 那时候吗?听母亲说,是才修成的地仙。 地仙?! 那怎么杀的? 鸩酒。 翎九咋舌,一幅这也可以的表情。 那位巳月族长倒不避讳:她利用了我的信任,辜负了我。 不是利用。她父母皆被小黎族人所杀,为了能接近你,不惜让我母亲封印她的记忆,至少你们的开始是情真意切的,以至于决战前恢复记忆,她推迟了三天才让你喝下鸩酒,想必也是犹豫痛苦才断不了决心。 巳月大笑:那我还得谢谢她让我多活了三天? 风妙避而不答,反问:区区鸩酒而已,以巳月族长的修为完全可以逼出体内,为何愿意被毒死? 翎九也好奇这个问题,望向巳月,使劲儿竖起耳朵。 因为不想活了。小黎族人是可悲的,我们的修道决定此生注定要看遍世间肮脏的念头,毒辣的心思,狠绝的算计。这些腌臜一览无余铺在眼前,毫无掩饰的欲望,会觉得这世人如此不堪,我们族人很少正常归墟死亡的,都是受够了看这些自尽而死。 说到这儿,巳月顿了顿,翎九奇怪,难道对方是因为这个才想顺水推舟被鸩酒毒死? 巳月继续道:我早就疲于与轩辕族的交战,也知道牵连了上古五族的安宁,不是没想过止戈,但推车的人往往无法让车轮停下。踌躇犹疑时,身边偏偏出现一个人,她单纯的如白纸般,总是笑着,阳光可爱,让我不敢直视。这样的人要杀我,只能是我罪不可赦,恶大当诛。 听到这儿,翎九略微心疼这位巳月。 本就想结束一切,因为喜欢的人又有了生志,最后却发现对方给自己的酒有毒,唯一的光亮消失了,怕是已经心如死灰,毫无生志了吧。 听巳月族长所言,我以为我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人。 风妙垂眸,谈起风清妤在雷泽的些许片段:风清妤在所有战将中最沉默寡言,大家都说她阴蛰,她被定罪时也没什么人给她求情,逃走女娲山也没什么人记得她。除去告诉她蕴华灯用法时,我从未见过她笑。 啊这翎九看向阿姐,忽然觉得风清妤也真可怜。 不过看不出巳月什么情绪,对方转移话题:为何一直纠缠这些往事,我们该谈判的不是目前的情况么。 巳月好似已经完全放下,还直接挑明的告诉风妙,他要修复元神。 风妙见巳月开始商量,想着云鹤城的事或许会有转机,也不遮掩想到的办法,大大方方告诉对方。 好,晚辈有两个办法。第一,如树妖所言炼化云鹤城数万百姓精魄,第二,找到树妖藏匿的风清妤那一魂一魄,重新输入蕴华灯中。坦白的说,前者我会千方百计的阻挠,护住一城虽然艰难,却是我必须为之的事,我会不计一切代价。至于后者,我不会干涉,毕竟是风清妤自己所愿,我尊重她。 如果不是太安静,翎九恨不得给表姐鼓掌。 这好啊,矛盾转移到树妖和巳月之间了,什么脑袋才能想起这主意。 不愧是与大哥齐名的表姐,从年少天才到现在。 巳月转身看向匍匐在地的柳妖,对方望着他,很惶恐的模样,好似猜测他的想法。 翎九躲在风妙身后看戏,见巳月离开蕴华灯飘到树妖面前,不由得想起那树妖曾试图杀琅简取元神,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太对。 雪已经把地面铺白,她侧头看向庙里,那女娲石像正悲悯看向他们,香案上的烛台一根已经燃尽,另一根将熄将灭。 到子时了? 仰头看见中天圆月,翎九终于意识到哪儿不对劲。 他们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如果真的考虑用风清妤的魂魄,何苦等到现在,而且对风清妤忠心耿耿的柳树妖还心甘情愿被巳月驱使? 是在拖延时间! 表姐,他们是一伙的! 语音未落,那树妖和巳月已经消失,蕴华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风妙不解看向翎九,听了翎九讲了这几日的事情,也意识到巳月从未想过用风清妤留下的一魂一魄。 第25章 云鹤城的方向忽然腾起青白两色光芒。 糟了! 风妙面露担忧,取走蕴华灯后朝云鹤城飞去。 第21章 永寂阵法 示意绮鹓跟表姐去查看情况,翎九看了看还昏着的狐狸,正愁怎么办时,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 老大! 是傻刀,翎九看向院外,发现琅简也跟着,而且对方身后还有几个同样白色衣服的人,应该是昆仑的弟子。 琅简,你怎么来了? 对方面色苍白,翎九扶住琅简,总觉得人走两步就要被风吹走,看着实在太虚弱了。 我没事儿。,琅简蹲下查看祁岈桓的伤势,扭头对身后几位弟子道,失血过多,速送回昆仑墟疗伤。 是。,为首那位弟子应道,抱起狐狸后又很担忧的望向琅简,师姐,你的情况 我自有分寸。,琅简的态度坚决,速去! 等人离开,翎九抓住要上马的琅简:去哪儿? 云鹤城。 手啪的被甩开,翎九察觉琅简在生气,不理解对方气什么,牵住马绳不让人走,问:琅简,生什么气呢?你才受了重伤,回去好好休息吧,我送你回去,好吗? 说着,见对方毫无所动,她第一次提高了音量:琅简!能不能听我的话。 那九殿下听我的话了吗? 猛地被这么质问,翎九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我让你走,为何没走? 意识到对方是说柳妖取元神的事,翎九毫不犹豫:我怎么能看着你死在我眼前呢? 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城内百姓在我眼前死去。 翎九被噎住。 真好,被人用原话砸了。 憋屈,无言*以对。 唉,爱啥啥吧,抓住琅简胳膊朝肩膀一搭,揽住对方的腰,很无奈地让人别挣扎:好啦,你想干什么我陪着你,这就带你去云鹤城。 老大,那我啊啊啊啊啊 傻刀还没说完,就被翎九左手捞住领口,随之飞上天空,整个人像树叶一样飘在空中,吓得嗷嗷叫。 再吼把你丢下去! 翎九被傻刀吵得耳朵疼,不得不恐吓这人,一句话落地,终于安静了,她扭头望琅简,对方眉头轻蹙,正朝云鹤城的方向打量,看的出极为担忧牵挂。 琅简,你放心吧。,翎九安慰对方,我表姐也来了,她是女娲族少主,上仙的修为,可厉害了。 说着,便看见不远处停在云端的风妙和绮鹓。 两人神情凝重,翎九心里一咯噔,认识表姐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她如此肃穆过。 以前板脸都是一本正经的端架子,这次明显是出大事的表情。 招手让绮鹓悄悄过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绮鹓看了眼旁边的琅简和傻刀,有些犹豫,又被翎九催促后才道:回禀小殿下,云鹤城被布下了永寂阵,风妙少主无法破解此阵,已经传讯给雷泽,请求代为向华胥氏去信帮忙。 永寂阵?是个什么阵法? 翎九看向琅简,对方好似瞧出了她的困惑,道:古籍记载,永寂阵是上古流传的献祭阵法,乃十大恶阵之一,能炼化数万精血魂魄。 这么厉害,翎九看向城中那白青两道光柱:那怎么办?城内百姓岂不必死无疑? 不一定,三界之中能布下此阵的阵法师寥寥无几,只有华胥国的几长老尚有可能,不过华胥氏向来避世不出,而且,,感受到城中心源源不断涌出的异样气息,琅简皱眉,下意识问发生了什么。 翎九看向云鹤城,见光柱形成罩子发出强烈光芒,盖住了全城,把城内照的宛若白日,无数黑色符诀从中间朝四周飞散开,出于动物本能,她能感受到那黑色符诀给人的不祥之感。 见风妙朝她们走来,翎九问现在该怎么办。 永寂分为阴阳两相,阴相杀人,阳相炼化,此地只有阴相,应该是布阵之人修为所限无法施全阵法所致,我们得赶紧找到树妖,他可能会以本体为器炼化城内百姓精魄。 说着,风妙看向琅简,瞧见对方腰间玉佩,便知晓此人身份是昆仑首徒,直接吩咐,昆仑首徒印可召令昆仑弟子,城内百姓性命还是烦劳昆仑护佑,我去解决树妖和巳月,绮鹓去阴相阵法阻止这些杀气溢出。 安排的明明白白,翎九指了指自己:表姐,我呢? 你待在此地,哪儿都别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风妙抬眉,极为压迫看向翎九,要是再乱跑,就算死了我都不会管。 可翎九瘪嘴,小声嘟囔,那绮鹓怎么能去。 绮鹓是天仙修为,你呢? 我 翎九撇了撇嘴角,无言以对,极不甘心跺了跺脚,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瞧着风妙和绮鹓离开,翎九看向琅简,对方取下了腰间玉佩,双手合掌在胸前,缓缓打开后,一个金色印咒浮动在掌间,眉间也露出金印的形状。 谨奉首徒印,急召昆仑弟子速至云鹤城集结。 令行立传,不得违情,分明响应。去! 翎九仰头,看着金色印咒化为金色粉末四处散去,感慨好威风。 追上朝云鹤城奔去的琅简,她拍拍自己胸口,兴奋自荐道:琅简,你身体还没恢复呢,我陪你去吧,还能保护你。 不必。 被拒绝了 翎九倒也不泄气,笑眯眯拉着傻刀跟在人后面。 只是出于礼节问一下琅简意见而已,腿长在自己身上,她想去哪儿去哪儿,就是没经过人同意显得不礼貌而已。 不过她向来不怎么讲礼数。 没差 进了城内才发现,她们在外面看见的那些飞散的黑色符诀会化成一团黑气横冲直撞。 有壮汉试图拿手中木棍打散黑雾,谁知那黑雾分化成两拨,直穿壮汉心口,壮汉霎时成了一具人皮包裹的骷髅倒地。 随即那黑气消失无踪,应该取了精魄去树妖处了。 一老妇腿脚不便,抱着孩子踉踉跄跄跑到小巷中,眼瞧着黑雾袭来,她把婴孩护在身后,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却被一人推至一旁,看见一白衣女子挥剑化解黑雾,老妇朝人跪下,咚咚磕头道谢救命之恩。 琅简捏诀在此处设下防护结界,让老妇安心待在此处。 一拳打散朝傻刀冲来的黑雾,翎九也把人推到结界里:外面不安全,你留在这儿拉人进来免受黑雾攻击,也算行善积德。 傻刀自知待在外面会让老大分神,点头保证会吆喝人聚集在这儿,总之能救一个是一个,见翎九追着琅简抱出去,还不忘吼着提醒:老大,要小心啊! 翎九跟上琅简,见人剑风扫过之处黑雾尽散,不像自己只能一拳解决一个,越发暗下决心,回到南禺一定要提高修为,毕竟有个趁手的灵器实在太方便了。 琅简忽然冲到她后背处,翎九回头才发现对方帮她处理了个偷袭的黑雾。 别走神。 这还是对方醒来之后,主动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翎九嘿嘿笑,眼睛亮晶晶的:琅简,你终于肯理我啦。 这话让琅简感到无奈,为什么翎九的关注点这么奇怪。 天空源源不断落下的黑雾,那架势丝毫没有减弱。若是不能破了永寂阵的阴相法阵,驱除再多黑雾也是徒劳,得从源头解决问题。 想到此,她决定去城中心探查情况。 翎九跟着琅简飞至屋檐上,发现有些黑雾穿过人体后会被吸到树冠上,想起柳妖驱使林木的本事,她把这个发现告诉琅简。 琅简感受黑雾流动,察觉了微弱的灵力走向:街上黑雾消失,应该是遁入地下被树根吸收了。 那哪个才是柳妖?,翎九看向一排的树木,这云鹤城树木还挺多的,不好找吧。 都是。 啊?!,语音未落,便看见河畔的一排树木齐刷刷被拦腰砍断,那闪着银光的扇子朝他们飞来旋转一圈,像是打招呼般,顺便解决了试图包围她们的黑雾。 看着出现在对面的风妙,翎九准备躲琅简身后,还没挪步就被说,躲什么啊?自欺欺人? 翎九顿住,挤出灿烂笑容打招呼:嗨表姐,好巧。砍树呢? 第26章 我没时间和你扯皮。 ,翎九嘟嘴,小声说明明是你先找我打招呼的。 见表姐丢给自己一东西,翎九伸手接住,发现是个银色的符箓。 这是干什么? 既然进来了就干活吧,阵法溢出的杀气并未有消减之势,可见绮鹓应付的艰难,你去把此符箓交给她,可提升一个时辰的半阶修为,助她一臂之力。 终于被安排任务了,翎九很是兴奋,对表姐保证:好,绝对完成。 风妙看向琅简:永寂阵阴相杀气极重,远不是还未成仙的凡人之躯能承受的,你和昆仑弟子呆在此处保护百姓免于黑雾杀害即可,没必要去阵法处做无谓牺牲。 琅简听出风妙好意提醒,问:风妙上仙,若阵法不破,云鹤城便会变为死城,是吗? 我以为你进来便做好了觉悟。 风妙没正面回答,琅简却听明白了。 天空数道白光划过,翎九仰头,发现越来越密集的白色光芒出现,皆数朝她们这儿奔来。 须臾间,出现了百十来人,都穿着昆仑弟子的衣服,密密麻麻围着她们。 昆仑源清洞府所有弟子应召听令! 昆仑玄灵洞府十八弟子应召听令! 瞧着所有人整齐划一的行礼,坚定的语调抑扬顿挫,翎九心绪莫名澎湃,她也想成为其中一员,感受这种生死与共的情谊,最主要的是,能名正言顺地与琅简并肩杀敌。 第22章 被七杀控制 昆仑玄空洞府二十二弟子应召听令!参拜女娲少主! 玄空洞府本就女娲族所创,每百年还要去女娲山祭拜,是以洞府各人对风妙并不陌生,最后还拜见了这位少主。 风妙垂眸看着他们:各位即是昆仑弟子的身份,亦是我上古一脉,既是先天仙脉,决不能辱没上古百族的传承,今日纵然千劫万难,莫要退缩,更别胆怯。既是死,也不可失了我族风骨,知道么。 这意思就差明着说必死无疑了,翎九看向表姐,不理解为难之际,为何对方要说这么泄气的话,难道就不怕这些没了斗志么? 其中一人上前对风妙行礼:少主放心,我族谨记护佑苍生之使命,九死不悔。 很好。,风妙看向琅简,你率人保护百姓即可,我会斩尽城内林木,届时树妖必定显形,若翎九那边顺利,待我解决树妖与她汇合之后,或许能争取一线生机。 翎九闻言,摩拳擦掌极为兴奋:这么说我还挺重要的? 当然重要。,风妙合起扇子敲了敲翎九脑袋,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可就系在你和绮鹓之身了,让绮鹓撑下去,至少扛到我到。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你们主仆莫要逞强,控制杀气不溢出即可,别想着摧毁阵法,那不是你和绮鹓的修为能做的,记住了吗? 好! 翎九握紧符箓,化为凤凰原形,展翅朝永寂阵阴相阵法处飞去。 一路行来,黑雾越来越密集,翎九来到阵法处,看见浑身是血的绮鹓,才知道对方原来抵抗的如此艰难,单单是维系现状已经步履维艰。 绮鹓,接着! 收到符箓,绮鹓捏诀转化,还不忘问:小殿下,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 翎九说罢,双手握拳挡在胸前,哈一声形成个灵力团,她顶着黑雾走到绮鹓身旁,很是关心:你怎么样?怎么身上全是血? 无碍,之前大意被伤到了。,绮鹓咬牙,有了符箓只是缓解了她灵力枯竭之势,可这杀气咒法越发汹涌,符箓的加持只能维持片刻而已。担心扛不住会伤到翎九,她开口劝对方去找风妙少主。 我不走,琅简在外面抵抗这杀气化成的黑雾,如果这里失守,她处境可就不妙了。 翎九想起表姐说对方肉体凡胎扛不住永寂阵,越发坚定守在这儿的念头,还问:绮鹓,我怎么帮你? 绮鹓不可思议看向翎九。 这位在南禺无法无天,连天宫都不放在眼里的小殿下,此刻竟然在意起他人的安危? 那个琅简究竟是何方神圣? 符箓作用彰显,绮鹓暂时封印了阴相阵法。 黑雾散尽,翎九问:成功了? 封住了杀气出口,不过只能维持将近一个时辰。,看着封印内涌动化为一团黑色的符咒,绮鹓表情沉重,若这次封印被破,恐怕连风妙少主都解决不了,婢子也会须臾间被吞噬。 翎九握住绮鹓小臂安慰:不会的绮鹓,我一定会拉住你。 听见这话,绮鹓笑了,抬手整理翎九凌乱的刘海:我们的小殿下来人间一趟,竟然也学会关心人了。 我以前不关心你吗? 绮鹓很是认真想了想:有吗? 翎九眨眼,刚刚她也认真过了遍脑子,好像一直都是绮鹓在照顾她,自己确实没关心过对方什么。 而且好几次,还连累对方受罚。 真是过意不去。 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翎九扭头看向街头小道,一眼望去,全是肃杀场景,那些躺着、立着、挂着的人皮骷髅,让她心情沉重。 估计靠近阵法的区域,怕是没活人了。 主仆两人看着惨状沉默不语,直到远处黑雾也淡去,透过阵法光罩,瞧见太阳从云端升起,翎九眯了眯眼,阵法光罩的亮光刺得眼睛疼,对比之下,橙红色的太阳反而显得柔和了。 绮鹓抬手挡在翎九额前遮阳,叹气:小殿下,天亮了。 时间差不多了 咔嚓 封印裂纹,绮鹓上前注入灵力稳定符诀,符箓已经烧到四分之一处,为了遏制封印破碎,她不惜催生内丹,嘴角溢出血,眼前隐约发黑。 翎九站在绮鹓身旁,双手握拳交叉汇集灵力放在前端,想着是个屏障,若封印破裂能护住绮鹓一二。 被一道七彩光罩住,翎九回头,发现竟是琅简她们。 流窜的杀气已皆数解决,在下率人特来相助。昆仑弟子听令,布阵! 琅简走到绮鹓身后,以她为首,身后的弟子成列排开,明显的昆仑阵型,双手捏诀向封印输入灵力。 以你们的修为,杯水车薪罢了。,绮鹓并非不接受好意,只是阐明现状,还不如去帮风妙少主,杀了树妖破了永寂阵阳相,让她早些来才是正事。 风妙上仙正在诛杀树妖,让我等先来此相助。,琅简看向绮鹓,坚毅从容,纵然琅简身单力薄,远比不了上仙之力,却也是我的一份尽心。 听见这话,绮鹓看向琅简:你就是琅简? 正是在下。 绮鹓仔细打量,纳闷:是凡人? 听出嫌弃,琅简早就习惯,坦率承认:是。 瞎子? 是。 绮鹓睁大眼睛,略带僵硬地看向翎九,对方回以单纯眼神,一副怎么了的表情。 可能真的是要死了才能见一回稀奇。,绮鹓摇摇头,对着裂了一半的封印小声嘀咕,抬手加固封印,不是我疯了就是小殿下疯了,都不正常。 表姐什么时候来? 虽然翎九不懂术法,可也能感受到封印越发脆弱,她逐渐焦躁,尤其见绮鹓咳血受不住后,她朝前踏步试图接替对方位置,用尽最大力气凝聚所有灵力怼上那封印,扭头发现绮鹓和琅简已经飞了出去,昆仑弟子也倒了一片。 你们? 一个恍神,便感觉元神震颤,随即被摔在地上。 眼瞧着昆仑弟子被吸食成骷髅,那些黑雾朝远处昏迷的绮鹓和琅简涌动去,翎九忽然想起在女娲庙的时候,树妖为了吸食她放弃了杀傻刀,当即拾捡起一片瓦砾割破手掌,对着那团黑雾吼道:来找我啊!我可比他们划得来。 一团黑雾钻入伤口,翎九元神嗡嗡发疼,随即失去了意识。 风妙赶来时,看见翎九被黑雾包围托起。 阿九 上前想要帮助,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与其说是那些黑雾纠缠翎九,不如说是翎九控制着黑雾。 为什么会这样? 眼见翎九飞至永寂阵阴相阵法前,对方缓缓抬起双手,阵法随即停滞,光芒霎时暗淡。 肖小手段,也敢在老子面前蹦哒,破! 一拳下去,阵法破碎,罩住云鹤城的光罩消失不见。 第27章 怎么会这样 阿九! 风妙飞向翎九,对方回头,眸色通红不似平常,风妙急忙停下,见人朝自己飞来,顿时意识到危险,急忙甩出扇子防御,谁知玉扇被翎九击飞,对方的攻击未完全被消解,风妙躲避不及,腹部承受一击,顿时觉得仙脉翻滚逆流,内息不稳。 好大的威力。 咽下涌上喉咙的血水,风妙召回玉扇,打开后顺势抗下对方又一攻击,扇面沾染了翎九的灵力,符咒旋转,看着扇面浮现的字体,风妙愣住。 七杀 八百年前,七杀不是已被天宫封印了么,怎么会在翎九体内? 一个愣神,脖子被人捏住。 风妙看向翎九,艰难呼唤对方的名字,翎九恍若未闻,如傀儡般举起拳头,要打到时忽然停住。 表姐?,翎九眸色恢复正常,很是困惑看着自己掐住风妙的手,我怎么 还未说完,眼皮一翻,又晕了过去。 阿九!,抱住扑在怀中的翎**妙心疼地拍了拍人后背,阿九 翎九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像湖面一样无边无际。 这哪儿? 玉镯里面的灵境。 听见声音,她吓了一跳,扭头看向说话那人。 没想到竟是巳月! 双手一拍,歪头打量这俊美男子:怎么是你?我表姐没抓住你吗? 她杀了柳妖,我逃出来了。,巳月背手走近翎九,很从容不迫的模样,抬手施法,翎九面前凭空生出一桌,上面摆着棋局。 翎九不懂下棋之道,困惑地看着巳月,对方缓步走到棋局前坐定,也不抬眸看她,捏起一枚棋子道:她区区上仙修为,纵然我只是元神之体,想捉我也并非那么容易。 翎九纠正:你是残缺的元神之体,不少一魂一魄么。 场面陷入安静,巳月愣怔后觉得这小丫头有意思,放下手中棋子,第一次正眼看翎九: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翎九双手抱胸,很是防备地瞧着巳月,并未立刻答应。 我可以恢复琅简的眼睛,但是么你这玉镯灵境得借给我休养生息。 行! 见人答应的如此痛快,巳月感到不可思议:这就答应了? 嗯,我正愁没法让琅简复明呢,你这个提议很及时。 巳月打量翎九,须臾片刻,噗嗤笑出声,微微抬手,一根琴弦模样的细丝把翎九拽至棋盘前坐下,笑道:小丫头,老夫虽然进不了你的元神看不见你的想法,可八百年的女娃娃也没那么难猜,你是打算知道琅简复明法子后再把我交给女娲族,是吗? 我等等,手腕被对方生出的银丝线勒的通红,翎九毫不怀疑对方再使劲儿就能勒断她手,当即示意对方冷静,解释原委。 大叔,这关键这玉镯也不是我的啊,我当初为了躲父君惩罚,通过表姐送我的这个玉镯来的人间,可能回去后他们就没收了,由不得我给不给。 对方收手,翎九半个身体啪的倒在棋盘上,弄乱了棋子布局。 女娃娃倒是聪明,给自己撇开的一干二净。 我也觉得自己还行,就父君老说我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翎九揉着手腕,提起了父君,莫名觉得惆怅,也不知道这次回去对方会怎么惩罚她。 你父君是凤凰族重月? 那是我爷爷,我爹爹叫姬元,已经当了一万年的凤帝了。 姬元?竟传给了最闹腾不靠谱的孩子 听这巳月的语气,好像和她父君很熟,翎九倾身,一脸八卦:你认识我爹? 虽然在她的印象中,凤凰族和小黎族没什么交集,但万一呢,如果巳月是爹爹的故交,说不定能代为求求情什么的。 她如此想着,摩拳擦掌等巳月的回答。 我认识你爷爷。 事是这个事,怎么听着那么像骂人呢。 第23章 风妙眼中你的风清妤 翎九盘腿坐下,趴在棋盘上歪头打量巳月,对方好像在思考什么,眉头皱成小山包,一幅愁容。 等了许久,不好继续盯着巳月打量,可实在太过无聊,又出不去灵境,便把棋盘上棋子摆了个笑脸,又变成哭脸,最后把嘴巴一字排开,成个不哭不笑脸。 这时终于听到巳月开口说话。 女娃娃,带我见你父君。 见我爹倒是可以,但是,翎九挑眉,微微倾身朝对方伸手,一幅讲条件的架势,琅简的复明办法。 翎九醒来时,睁眼便瞧见风妙着急神色,还有绮鹓一脸担忧,两张脸一上一下,挤满整个视野。 她第一反应是:永寂阵解决了?! 嗯,不过阿九,你身体有没有觉得 太好了! 不等风妙说完,翎九便抱住人欢呼,还揽过绮鹓,问对方有没有事。 婢子只是受伤晕了过去,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没事儿 虽然仍有些头晕,却强撑着说自己没大碍,想起巳月说的让琅简复明的法子,翎九又问绮鹓对方去哪儿了。 回禀殿下,还昏迷着呢。 还没说完,就见翎**似的跑出去,风妙觉得奇怪,她看向绮鹓,一脸探究:阿九怎么如此关心一个修仙的凡人? 绮鹓摇头,她也是只知结论,不明内由。 十日后。 在昆仑的帮助下,云鹤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热闹,百姓经历如此灾难,悲呦伤痛了几日,安葬好家人后,也皆数朝前看,毕竟日子总是要过得。 风妙遣人取走了城头白鹤铜像,城内百姓以为此难是被女娲所救,平了城隍庙开始供奉女娲庙,家家户户摆放起了女娲像。 新年将至,昆仑来了不少人料理死去弟子的后事,听说最为惨重清源洞府,除了两位尚在闭关的府主,其他弟子皆死于这次永寂阵法中,连个渡灵的都没有。 其实是有的,只是那位还在昏迷。 琅简已经昏迷十日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 渡灵诀乃昆仑独有的符咒,昆仑弟子斩妖除魔中难免会沾染些许污秽,死后怕被魔气缠灵报复,所以专门创建了这符度化死者身上的妖魔气的符诀,可以让他们平安进入地府轮回。 所以风妙和绮鹓都不会。 眼看着其他洞府的人归尘入土,就剩下清源洞府的六十多名弟子骷髅还停在庙堂,翎九拿了些果子去找其他昆仑弟子帮忙,却被告知昆仑规定必须本洞府的人才能为死者安息。 什么破规矩! 翎九愤愤,她很着急,今早被看守的人提醒,说什么要回家团员,这些不能放在此处过年,会扰乱来年安详,让她另找地方,不然他可以帮忙代为安葬。 真是的,要不是为了救你们,他们会死吗?! 恩将仇报的嘴脸,眼瞧着翎九要发飙,绮鹓急忙上前拦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避免了一次单方面的斗殴。 翎九啃了口果子,不甘心地站在客栈门口,瞧着昆仑又一波前去渡灵的洞府,她吐出果核悄悄跟上。 不就是变手印么,有什么难的。 不会就学么 月升中天,翎九推开房门,扫了眼六十多具骷髅,深吸一口气,走到中间坐下,很有仪式感的整理了番裙摆。 别紧张,都背下了。 给自己鼓励,闭眼沉气,双手开始掐诀。 聚灵于指,汇气于丹,左手子文,右手亥文最后最后怎么闭诀来着? 翎九睁眼,尴尬地看着手中那团半成的符诀。 完蛋 抬眸看向四周,清源洞府弟子的血肉都已恢复,容貌如初,周身散发着萤光,说明魂魄已经半离体了。 若这时停下,岂不是害了他们魂飞魄散? 三九天气,后背生出冷汗,翎九维持符诀,拼命想法子,她也不敢变化手势,就保持姿势僵在那儿,一盏茶后,手指抽抽的疼。 察觉被人环抱住,还未回头,就见面前出现一双手,修长纤细的白皙手指停在她手势的一掌外,像是花瓣包裹花蕊般。 跟我做。 琅简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对方鼻息擦过耳廓,翎九红了脸,心咚咚直响,不知是担心这些无辜弟子而紧张,还是因为琅简出现而忐忑。 第28章 跟着对方的手势顺利闭诀,那些荧光如流萤般散落在天地间,不过盏茶时间,六十位清源洞府弟子都成功渡灵进入轮回,他们不会被困在此处不得生门,亦或者魔气缠身堕入畜生道。 成功了。 却并不觉得开心,翎九侧头看向琅简,对方亦仰头看着满天闪烁光尘,不过紧抿嘴唇,双目通红,看上去很是难过。 听绮鹓说,每个修行人进入昆仑要先拜洞府,被洞府抚养培育,如果天资极佳才会被选入昆仑墟成为所谓内门弟子。 可以说,修行之人出身洞府才是心中的皈依之地,至于昆仑墟,只是精益增长修为的地方而已,真正亲厚的还是同洞府的兄弟姐妹。 这次清源洞府为了支持琅简的首徒令,除了闭关的府主全来了,可见琅简平日在洞府也是极受关照的。 偏偏这次全牺牲了。 对方心中该多么自责和难过。 琅简 轻唤对方名字,翎九抬手揽过琅简双臂,让人靠在她肩膀上,按照鸟族本性蹭了蹭对方额头,希望这样能安慰对方。 不是你的错,琅简 琅简没回答她,回搂她的力道却越发使劲儿,仿佛害怕失去所以要嵌入身体般,翎九握住琅简手掌,听见压抑的啜泣声,也红了眼眶,心里做了个决定。 她要去昆仑修行,要拜入清源洞府,要陪在琅简身边。 琅简靠在翎九背上睡了一夜。 最后翎九背着人回到房间,出来时看见傻刀给绮鹓塞小暖炉,不过绮鹓拒绝了。眼瞅着气氛要尴尬,她叉腰走到两人之间,示意绮鹓进去看看琅简情况,同时一把抓住傻刀衣领,把人扯到一边。 干嘛呢? 老大来啦,就是下这么大雪,我怕绮鹓冷。 冷? 对啊,大雁南飞不都为了避寒么,我怕绮鹓受不住,专门做了个暖手炉给她。 翎九冷笑,伸手要拿那个暖手炉,谁知被傻刀给背手藏在身后,动作倒是飞快,她惊了:几个意思? 老大,这是我给绮鹓的。 还知道我是你老大,怎么不怕我冻着啊?怎么不给我做小手炉啊? 翎九抬手戳傻刀脑袋,吐槽对方见色忘友。 老大想要的话,我再给做一个就是了,这个真不行,老大你看这刻着一把刀呢,我的专属标记。 看着那把刀,翎九撇嘴:刻了刀又咋地,还想当定情信物? 可以吗? 见傻刀含羞带涩的神情,挠头动作都有几分扭捏,翎九起了层鸡皮疙瘩,转移话题:脑子整天想什么呢?你去把寨子的兄弟们叫来,我有重要的事交代。 是! 吩咐完傻刀去准备东西,恰好遇见风妙,对方好似要出门,想起要给傻刀开灵境的事,翎九厚着脸皮跟人身后,默默准备措辞。 不知不觉来到枫林寨后山的古寨。 表姐,你来这儿干什么? 来看看她。 见表姐停在祭祀堂前,翎九明白对方口中的她,指的是风清妤。 表姐与她是朋友? 数面之缘而已。 风妙从祭坛抽出几根香点燃,拜了三拜后插入灰炉。 与她第一次见面,我和阿九你如今一般大。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看两军交战拼杀,吓得连玉扇都唤不出来,眼看要被人砍断头颅,是她冲出来挡住一击,救下了我。 没想到表姐还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翎九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你们就熟悉了? 没有,她是雷泽战将中出了名的怪胎,寡言少语而且独来独往,我只是自从那时便多关注她几分,喜欢打听她的事迹,还在母亲面前为她争功。 风妙好似想起了什么,竟露出一丝笑意,不过随即收敛,走向那颗枯干挂满风铃的枫树。 地上零落不少被积雪压断的枯枝,纷纷扬扬的雪粒飘洒,她抬手接住这些雪粒,看着手心的化雪水道:有次我主动与她搭话,那时我们刚收服巫族天吴氏,朝阳谷大雪纷纷,天地一片白净,我见她立在悬崖处发呆,上前问她雪景好不好看。她说平生最讨厌雪花,看似洁白无瑕,可落地融化却让地变得污垢肮脏。 翎九想起风清妤和巳月的事,隐约觉得这话风清妤像是在影射。 所以风清妤其实很厌恶自己么? 自那以后,她便请战去了最为凶险的幽冥之地,趟过刀山血海,诛杀五族叛徒余孽,雷泽也收过误报她死讯的消息,但她都扛过来了,渐渐成为雷泽十大战将之一,最后凭借战功进入长老堂。谁知次月就发生临阵逃脱之事。 后来我捉她回族,因为欠她一次救命的恩情,便凭着少主的头衔减轻了她的罪罚,也想着没了内丹修为只不过百年寿命,私自做主放她回到凡间。 听表姐说着往事,翎九心情跟着沉重,她按着胸膛,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风妙缓步走到村落中间,看见了那个石碑,认出上面的文字,抬手浅浅划过碑面:原来如此 什么?,翎九凑上前,表姐认识这文字? 是小黎族的语言,自从小黎族灭,便失去了传承,如今一万多年了,除了研究上古籍册的,怕是没人认得。 小黎族? 那表姐知道这写的什么吗? 写的,碑面斑驳早已看不清大多字迹,风妙捏诀,一道光柱笼罩石碑,渐渐光柱上显露出字体,清晰地如同初刻般。 第24章 误会翎九是她 与石碑上的刻字不同,光柱上的文字是翻译过的,翎九认得。 巳月吾夫,见字如面。 昨夜入梦,恍见夫君奏琴哄我安眠,梦回之际,泣不成声,恨不能随君长宿。 生养之恩已还,栽培之恩已报,阿妤早无生志,唯夫君之事牵挂于心,苟活至今 翎九开始还读出声,声音渐渐低沉,感受到风清妤对巳月的情谊,看到最后,心中竟升起几分悲戚。 对方如此牺牲,可在柳妖的私念下,巳月如今仍旧是游离的元神之体,未能成功复生。 也不知道风清妤知道后,会不会后悔。 那残留的一魂一魄肯定入不了轮回,柳妖既死,无人知晓风清妤魂魄的下落,怕会随着时间湮灭,等面前这座石碑完全风化,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对方的痕迹了。 风妙见翎九一脸遗憾,拿扇子点了点人鼻尖,打趣道: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女娃娃,看得懂么?还一幅感伤春秋的模样。 怎么不懂,我可明白了,不就是风清妤其实喜欢巳月么。*,不爽表姐把自己当小孩看,翎九挺直了后背,故意提高音量,说出的话也发起了狠,不过喜欢人家还杀了人家,又在这儿苦兮兮的缅怀,我看她就是活该如此痛苦。 风妙被逗笑:小阿九,并非所有事情和情谊都是非黑白分辨的清楚,看东西不能这么简单,知道么? 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千方百计对她好,连这点都做不到就别粉饰了,表姐你也别为她开脱,她确实可怜,可也确实对不起巳月。 巳月是小黎族族长,小黎族可沾染风清妤的父母的血,她的为难你现在怕是不能体会。 风妙止住话头,她这个小表妹,从小被凤帝凰后捧在心上,去哪儿又都有七堂弟护着,没经历过什么坎坷,更别说权衡抉择之类的事。依照对方心性,自然无法理解风清妤的矛盾。 想起翎九体内的七杀,道:阿九,今晚与我回南禺,我有急事要找凤帝商量。 今天?!不行不行,晚上我还有事呢。要不明天? 见翎九推脱,风妙挑眉:什么事? 天大的事。,翎九举手表态,生怕表姐强绑着她回去,我保证,明天绝对随表姐回南禺,好不好? 风妙观察翎九神色,知道再追问下去,这丫头也不会说,当即耸肩,故意道:请便,反正姑姑怪罪下来,我不会为你说情,好自为之,保重。 刻意加重了语气,离开时被翎九拉住胳膊,风妙扭头看向对方,瞧那赔笑表情,便知又是有事麻烦自己,无奈道:说罢。 你记得这两天经常和我一起的那傻大个么? 风妙想了想,确实翎九身后带着随从,十五六岁的少年,不过虽然跟着翎九,眼睛却一直望着绮鹓,性子直愣愣的。 第29章 怎么了? 这孩子为人赤忱,也机灵,表姐你能不能帮帮忙,给他灵境开了,让他也能修行。 翎九双手合十请求。 风妙视线落在远处山峦,为一个凡人开灵境不是难事,只是要有足够功德才可。 那孩子好像在云鹤城帮了不少百姓。 也算结过善事吧。 行。,风妙答应,却也提出条件,雷泽素来不收外族,他若修行只能去昆仑。 这不是问题,只要能修行就可以。 翎九完全不介意,甚至有些激动,反正她也打算以后去昆仑,这么看来,迟早都会与傻刀汇合,到时候又是横行昆仑的九霸王主仆,真是想想都开心。 回到云鹤城已经是傍晚,傻刀站在客栈门口等她,拍着胸脯保证,说整个云鹤城的烟花已经全被枫林寨买下,而且各个兄弟下午已经带着东西守在路口和河畔两侧,就等她的号令。 拍拍傻刀肩膀表示完成的漂亮,她问:那琅简呢? 醒了,正和昆仑那帮人商量事情。老大,我们要不要直接去喊人? 还是,等等吧。 不想打扰琅简,翎九蹲在大厅候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酒楼布置,吩咐傻刀直接上楼守在人门口,等商量完事儿了直接带到酒楼。 为了以防万一,她扣住傻刀肩膀,压低声音:傻刀,我已经和表姐说了给你开灵境的事,若你今天把事儿办砸了,就直接去阎王殿报到吧,看看来世有没有修行的福分。 说罢,她弹了弹傻刀衣裳,半带威胁地整理对方的衣领,见傻刀冒出冷汗,这才拍拍对方,笑嘻嘻道:走了。 云鹤城的万家酒楼,原本是个河畔戏楼,后来戏班主离开此城,便转手给了一位经营酒馆的万掌柜,世代传承下来,那屋檐挂满灯笼的三层小楼倒是成了云鹤城一景。 翎九站在二楼开阔楼台处,向内可看见以前搭建的戏台子,向外可以看见银光粼粼的白水河,是个视野绝佳的观景之处。 无聊地摆弄屋檐挂着的竹筒,看见琅简与傻刀的身影出现在石桥上,她急忙小跑到走廊招手通知戏班开唱,又坐回靠窗的位置,反复摆正桌上的糕点。 握住茶杯喝水,见茶水涟漪,才发现自己双手轻颤,她急忙放下杯子,按住心口深呼吸稳定心绪。 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可就是莫名忐忑。 听见走廊脚步声,翎九看向门口,心好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直到看见琅简,霎时觉得万物寂静,就连吱吱呀呀的唱戏声也清淡了不少。 来了,快坐。,翎九急忙站起,双手蹭了蹭衣摆擦掉手心的汗,这才指着对面,难得露出局促的一面,想起琅简大伤初愈,又急忙上前,我扶你。 抬手扶住琅简后背,想要握住对方右手,想起之前被拒绝过,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一把托住手掌。 触感冰凉,忍不住与对方五指交握,好像这样能让琅简暖和些。 察觉翎九意图,琅简笑了:九殿下,我不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不必如此无微不至。 听明白言语中的推拒之意,翎九讪讪放下手,虚扶对方坐在位置上。 尴尬地揪着手指,翎九把桌上的茶点推在琅简身前,很是期待看着对方:这是八百年前,你请我吃的糕点,我现在请你吃,你尝尝,可好吃了。 我业已辟谷。,琅简把食盘推到翎九面前,九殿下喜欢甜食,吃吧。 哦,那那我们听戏,听戏。 翎九搓手,时不时打量琅简神色,对方平静如水,看不出有什么触动。 看来她特意让戏班唱的一模一样的折子戏,对方也没听出来。 要不把烟花放了? 正犹豫时,终于听琅简说话。 为清源洞府弟子渡灵之事,琅简还要谢谢九殿下。 这语气未免也太客气,翎九不高兴:琅简,你与我不必如此客套,帮你是我心中所愿,我就想对你好,不是为了让你道谢,也不是为了让你觉得亏欠。 说罢,见琅简怔愣,翎九起身坐到对方身边,歪头道:你听见台下的戏文了吗?和八百年前我们听得一样。 八百年那时的戏文能流传到现在? 确实失传了,不过我听了快一百年,每个字都刻在了脑子里,倒背如流。这不为了给你惊喜,前几日我特意默写下来,还找个戏班让他们表演。我保证,词文曲调都和八百年前一模一样。,翎九看向琅简,装作不经意般,其实手指揪着衣服,关节都发白了。 琅简,你想起来了吗? 琅简恢复平静神色:九殿下,在下说过,人间之事早已记不清,你没必要如此执着让我恢复记忆。 我不是执着,其实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翎九伸手环抱琅简,见人没有拒绝,便歪头靠在对方肩膀上,脸颊亲昵蹭着肩窝,笑嘻嘻地说:琅简,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现在带你来听来看,咱们一起经历新的记忆,不过这次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琅简侧头垂眸看向翎九,在她的视野中,是一片片斑驳色块的轮廓,根本看不见翎九容貌,只感受到脸颊上对方扑面的气息。 实在太过亲热了些 微微挣脱翎九,她提醒对方:九殿下,你忘记我看不见这是干什么? 感到有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不用想就知道是翎九,抬手握住对方手腕,却怎么也推不开,就在打算用法术时,听见翎九很小心在她耳边说。 琅简,我想让你看看我长大后的模样。 翎九右手托起一团闪烁五彩光芒的气体,缓缓注入琅简眼中。 等下次见面,你可千万要认出我,不然我就真的生气了。我我生气很可怕的,你可要小心。 说罢,她朝门口等候的傻刀点头,对方得到消息,跑去点燃早就准备好的天灯。 翎九缓缓放下手,指着围栏外的夜空。 琅简,你看。 天灯升,几乎同时,城内无数烟花绽放。 琅简感到眼前透露出一丝光亮,接着便看见一大片璀璨夺目的耀眼美景。 绚丽多彩,让人目不暇接。 左手下意识紧握住围栏,指甲被按得发白,她已经很久没看过这样的美景,甚至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幻境,贪恋的仰头眺望,不想错失这漫天华彩。 琅简,开心吗? 听见有人唤她,她终于想起准备一切的那人南禺的九殿下。 侧头垂眸,本想道谢,待瞧清对方模样,嘴角的笑意凝固。 她看着眼前人,容貌与那人别无二致,心神微颤,下意识抬手抵住对方肩膀,防止人靠近她。 可笑啊,这世间的因缘际会,真是不可捉摸 偏偏又是飞升之际。 偏偏又是这幅容貌。 第25章 翎九没意识到喜欢的心意 琅简的反应并非翎九所期盼的。 防备,害怕,担忧总之,没有一丝开心。 为何会这样?她不明白。 见琅简抬手朝眼睛伸去,意识到对方要归还眼识,急忙按住琅简手腕制止:琅简! 五识取出便生生世世无法拥有,九殿下是从何处寻得献祭眼识之人?可是甘愿?亦或者 被如此质问误会,翎九本是不忿的,可转眼一想,自己在三界的名声确实不好,对方以为她强买强卖也是理所应当,便耐心解释:是一个人主动提出的,他要和我做个交易,我答应了。 交易? 嗯,你放心,不伤天害理,也不是要杀人放火,他就是想见我爹爹,我答应带他去南禺。 翎九没敢说是巳月,她很确信,若琅简知道这眼识是差点屠杀云鹤城的那位,肯定一句废话都不会说,直接废了复明的眼睛。 如此大恩,琅简受不起 你受得起! 翎九费劲儿按下琅简的手,看样子对方肯定不会平白接受她的好意,当即便道:这样吧,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若有事求你,你必须答应才行。 什么事? 嗯还没想好,但绝不会有损功德,也不会违背你道心修行的,不过你也别太高兴,绝对不会简单,毕竟这么大的人情,我可得好好利用。 第30章 翎九故意这么说,反正她也没打算在琅简这儿讨还人情,故意夸大些,对方反而会接受。 果不其然,琅简答应了,虽然看着很勉强。 默默松了口气,翎九看向夜空,嘿嘿笑着:上次一别,你是不是从没看过烟花? 九殿下可曾去过禹州? 禹州? 没听过这地儿啊。 翎九反问:是天界哪儿? 不,凡间禹州。 那我没去过,凡间我就来过这儿和上次与你见面的朝露城,不过天界我跑的地儿多了,如果有叫禹州的我可能去了也记不得。,翎九见琅简陷入思索,好奇问,禹州是什么地方?很好玩吗?是不是比云鹤城还要大? 说着,见琅简打量自己,翎九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又对上对方视线,这才发现,琅简好似透过她在望着谁,又扭头看了看身后。 就一架挡风的屏风,屋里除了她俩也没人啊。 在望谁呢? 那眼神中的审视着实让她觉得不舒服:琅简,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九殿下说过,曾在人间等了我百年。 对。,说起这个翎九还很是遗憾,早知道你在昆仑,我就直接去找你了,也不会浪费八百年的时间才相遇。 琅简思绪回笼。 不是那人可容貌如何解释? 或许 不是琢磨的时候,她再次看向翎九,对方雀跃神色提醒了她,这位九殿下恢复了她的眼睛。 想起一路以来对方的所作所为,她能感受到这种不同一般的在意。 直觉如此下去会重蹈覆辙,琅简决意与翎九拉开距离。 九殿下,琅简一心求仙,再无它念,于殿下而言并非良人,还请殿下高抬贵手,不必青眼于我,也莫在等我。 翎九听不懂这话。 一心求仙就求仙好了,早就从祁岈桓那儿知道对方快要飞升了,这是好事儿呀。 与她想对琅简好有什么关系? 你想成仙就成仙,我又不拦你,为何不能与你亲近? 只是简单的亲近?九殿下会不会还有其他要求,比如让我随侍左右,亦或者放弃昆仑弟子的身份,从此与你云游四方相伴相亲。 可以吗? 这个提议真好,翎九眼睛一亮,没察觉琅简言语中暗含的讽刺。 九殿下把琅简当什么? 忽然被这么问,翎九奇了怪:你就是琅简啊,还能是什么。 这次琅简愣住了,翎九这回答在她意料之外。 修行千余载,挟恩图报的事她见得多了,本以为这位九殿下亦是如此打算,可见对方行为言语,有并非是有所求的意思。 这位九殿下究竟在想什么? 她着实看不明白。 难道对方还没意识到这份心思? 也说得通,兽禽向来晚熟,八百岁的女娃娃,又是三界闻名的爱闯祸,可见心智并未成熟。尤其这几日的接触,她知道翎九是个简单直率的性格,对情爱之事只是懵懂甚至一窍不通也是正常,应不会有那些不堪的念头。 是她想错了。 琅简跪下朝翎九行礼:昆仑琅简谢九殿下复明之恩,他日若有所求,琅简必以死相报。 翎九愣住,这发展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琅简,我要你死干什么别,你干嘛?! 飞快伸手,却还是没扶住跪下的琅简。 咚咚咚 三声响头,翎九觉得对方磕的不是地板,是她的心,此刻难受的发颤。 看见琅简额头红印,翎九陷入茫然,不知道究竟是哪儿出了差错。 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身为南禺的小殿下,从小到大不是没被人跪拜过,也见多了朝自己磕头的人,可这人若是琅简,便觉得心口说不出来的闷。 浑身失力,她屈腿坐在地上,颤巍巍朝琅简伸手,想问对方额头疼不疼,却见人朝后挪了一步,躲开了自己的动作。惊诧琅简的躲避,翎九整个人陷入木然,呆呆看着琅简,徒然垂下手。 回想起女娲庙的重逢,乃至叶家庄和云鹤城的种种,直到昨夜在庙里渡灵她以为与琅简已经亲密无间。 对方会拼命护她,也环抱着她在肩头小声哭泣,可现在这些亲近却在此刻仿佛都化为烟雾销匿无形,她与琅简,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明明身在咫尺,却好似相隔天涯。 翎九觉得难受,比上次琅简没认出她还要难受。 琅简,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九殿下始凰血脉,地位尊贵,琅简只是尚未得道之人,命贱位卑,幸得殿下赏识,琅简自知恩重无以为报,却也不愿成为笼中鸟架上鹰,唯有一命,予求予取,毫无怨忿。 琅简的声音冷清而又漠然,一字一句,直接划开与翎九之间的界限。 翎九却陷入困惑。 笼中鸟架上鹰?这什么形容? 难道是怕自己把她绑起来,欺辱她? 这是把她翎九当什么了? 她只不过想与对方亲近一些,想要回馈八百年前对方向她释放善意的情谊,想与对方成为 成为成为什么? 脑中乱的像是浆糊,看着朝自己低下头颅的琅简,翎九有种茫然若失的怅然。 她有些看不明白自己。 外面烟花燃尽,耳边却还回响着嗡嗡声,如同她混乱的大脑。 你走吧。 翎九垂眸看着地板,听见琅简离开脚步声,忍不住抬头看向门口,却只瞧见翻飞的衣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琅简穿过小巷,确定离开了酒楼的视野,这才停下,对着暗处说:出来吧,寒冬腊月缩在屋顶,也不怕才好的伤复发。 祁岈桓从拐角走出,笑眯眯对着琅简行了大礼,祝贺对方复明之喜,绝口不提听到的其他事情。 吩咐城内弟子即刻回昆仑。 是。 祁岈桓深吸一口气,回头瞧了瞧那酒楼的方向,师姐,我觉得你对那小凰鸟还是有所不同 谁知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 就要是 见琅简逼迫眼神,祁岈桓止住话头,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等琅简走远,看着人背影想起那桩往事。 三百年前有个觊觎师姐美色,欲要与琅简双修的上仙,地位和九殿下差不多,是蓬莱的一位战将,在天宫都排的上号。而且比九殿下会投其所好,不止送灵丹送妙药,还陪练切磋。 琅简没看出对方心思,只当对方是志同道合的道友,知晓此人意图后,便归还所有丹药拒绝了。 谁知那上仙是个死心眼,被拒也不死心,想要强迫琅简就范,琅简也不废话,直接拔剑对打。 人是上仙修为,自然是打不过的。 最后呢,琅简竟拿出曾经收的狼妖王内丹,欲要引爆与对方同归于尽。 这事儿闹得挺大,以至于之后琅简在比试中获得魁首成为昆仑首徒,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毕竟未成仙身却敢和上仙拼命,三界怕只此一人。 结果呢,还是昆仑长老阁的人出面,安抚住琅简保证不再让那上仙踏入昆仑,又向那位上仙说明琅简修的是无情道,这才平息了此事。 所以说啊,前车在前,祁岈桓知道师姐若是发觉他人心许,那可是直接干脆利落斩断乱麻,绝不可能像今日面对翎九这般,只画个界限没说清楚也就罢了,却又留下欠对方一人情的口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得。 见师姐停住脚步,祁岈桓也停下:师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琅简转身看着祁岈桓,刚刚她想了许久,与其这狐狸误解回去后乱说坏她名声,还不如把事情说清楚:我故意伏低做小,是因为依照九殿下的脾气,断然瞧不上对她胆怯之辈,如此只是希望以后她不再找我,早些消磨掉对我的心思。 祁岈桓愣住,原来琅简是这么打算的,当即故作惊叹:师姐,原来你知道她对你别有心思。 她没意识到就行。小孩子的喜欢就像天上的云,不知不觉就散了,我没必要与她纠缠,若反让她意识到这份感情,那便不好处理了,误人误己。 第26章 二姑和红霜的缘故 翎九浑浑噩噩回到南禺。 傻刀被开了灵境,在风妙的引荐下,被玄空洞府的人带去昆仑修行,同行的还有小翡,这小孩一定要拿着那根枫叶枝杈,翎九想着反正要回去了,便把玉葫芦送给小孩作为装枝杈的容器。 第31章 枫林寨的那些人给她雕了个石像供奉在祠堂,背着葫芦的齐刘海女娃娃,模样倒是栩栩如生。和寨民告别时,她挺不舍的,拔了自己一根羽毛送给老陈,希望能护佑枫林寨以后风调雨顺平安和乐。 至于琅简 昨晚酒馆一别,便没见到人。 没遇见也挺好的,翎九想着,现在撞上也挺尴尬,她还没搞懂自己到底对琅简抱有什么想法,心里模模糊糊的,脑袋也糊糊涂涂的。 让翎九意外的是,表姐这个大忙人竟与她一同来到了南禺。可能看在表姐这位外人面上,父君竟没明面上发火,而是冷着个脸让她回房间思过。 不用回栖灵塔? 仔细打量了番父亲神色,着实看不出喜怒,翎九心里哐哐打鼓,猜测肯定有更厉害的惩罚等着。 还不如直说了,一刀多痛快。 出殿遇见大哥姬楽,翎九垂头丧气,小声喊了声大哥。 阿九,这次胡闹过了。 姬楽本来想敲打敲打这翎九,毕竟听说对方在人间失了法力,他是既后怕又懊恼,要是翎九在人间有个闪失,他后悔都来不及。本来呢,来时准备了一大筐说教,可见这丫头缩着肩膀蔫儿蔫儿的模样,当即也不好再责怪什么。弯腰打量小孩,见人双目通红,心顿时软了,揉了揉翎九头发安慰:好了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不说一声就跑了,这次我会向父皇说情的,别害怕。 嗯。 以往听到大哥这话,就像是有了免死金牌,不说当即,那也是马上恢复快乐呵呵的心情,可今日不知怎么,翎九提不上劲儿,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走在迷雾之中,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处。 回到寝殿,翎九坐在树上看太阳落下。 很久没瞧见南禺的夕阳了,整片梧桐林染红,让她想起了枫林寨的景色。 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唤她。 阿九。 回头发现是七哥炆羽。 七哥?这是什么?,见人朝自己甩东西,下意识伸手接住,抖开后发现是件披风,五彩云霞所制,做工很是精美,翎九看向七哥,送我的? 是天宫掌管司命府的司命星君赠与你的。谁让那天你跑走了,我呢,就把东西都搬到我殿中,哈哈哈,这次某人可亏大了哟。 炆羽一跃坐在翎九旁边,见对方听这话后,没有如往常般张牙舞爪让他归还宝物,顿时觉得反常,低头打量翎九表情:阿九,在人间发生了什么? 他在后面观察了一下午,自从回来后翎九就坐在树梢发呆,这可不正常。 毕竟翎九从前那性格,除了睡觉,能安安静静坐一炷香的时间都谢天谢地了,直觉在人间对方经历了些事,可绮鹓嘴巴紧撬都撬不开,他只能自己来问。 听七哥絮絮叨叨,翎九忽然想起红霜说过对方曾是司命府的盆栽,又记起对方曾说瞧见她和琅简,会想起与二姑在一起的场景。 或许二姑的事会给她一个答案? 翎九抬头问:七哥,翡玉姑姑的事,你知道多少? 二姑?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 止住话头,炆羽咬了咬指甲,想小妹终于对一件事有了兴趣,怎么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呢,眼睛转了转,顿时有了主意,拉翎九起身道:走,我带你去二姑的寝殿看看。 翎九将信将疑:你有钥匙? 我知道怎么溜进去,走! 翡玉的宫殿在背山梧桐林。 穿堂风吹过,翎九打了个哆嗦,甩开披风裹住她和七哥,环顾这许久无人使用的宫殿,虽看着空旷,可却干净无尘,可见父君时常派人清理打扫。 二姑寝殿怎么这么阴凉? 一阵风吹过,披风被吹开,炆羽担心翎九冻着,又把披风给对方系好,说道:我听三哥说,二姑养了个盆栽,是枫树,不知从哪儿听说枫树喜阴而又凉爽的环境,忌强烈阳光直射,为了那棵树,翡玉姑姑直接搬到了这个地方,住了一万多年,日日用醴泉浇灌,疼惜的很。 说着,他拉人走到大殿旁小阁楼的书架处。 翡玉姑姑的事我都是从三哥那儿听说的,来来回回就那些车轱辘的事,你也差不多全晓得。所以啊,想要再了解二姑,要么去问大哥二姐三哥,要么,他朝那书柜努嘴,双臂交叉抱胸,呐,都在这儿,自己翻。 翎九走到书柜下仰头,发现这柜子比她见过的任何书架都高,完全就是一堵墙了。 二姑喜欢记录,里面的书册这都是她亲自写的,我小时候和三哥偷偷来过,不过大多都是功法的心得体会,看着没什么意思。阿九,你找哪方面的,七哥帮你! 红霜。,翎九已经开始取下那些书籍翻阅,只要是关于红霜的记载,我都要看。 一昼夜过去,又是黄昏。 翎九伏在桌案上揉了揉眼睛,感觉书上的字像是水里的鱼会自己乱跑,眼睛追的累得慌,见七哥躺地上闭眼打瞌睡,问:怎么不翻了? 翻了一半了阿九,我连个霜字都没瞧见过。 炆羽回答的有气无力,见翎九还试图找,强撑着坐起,提出自己的想法:阿九,会不会二姑和红霜根本没关系,一切都是那盆栽的臆想? 不可能,谁骗人会把命搭上? 问题就在这儿,你说以她的修为,普通昆仑弟子的灵剑怎么会伤到,肯定是编的话诓骗你的。 不能提弑神剑的事,翎九躲开七哥眼神:她没骗我。 见翎九躲避,炆羽直接坐到人对面,一手按住对方在看的那本书,说出自己的推断:好,如果都是真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二姑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上战场前提前销毁了所有讯息,不然解释不了那位成精的枫树一点儿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为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 因为惊世骇俗呗。 啊? 听见这疑惑语气,炆羽看向翎九,见小孩一脸不懂苦思模样,想起自己如翎九这般年纪也没开窍呢,单说爱慕之情对方肯定不会理解,沉吟半刻找到个理由,一本正经的解释。 阿九,开始你告诉我红霜和二姑的事,你知道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什么? 如果是真的,幸好二姑已经死在龙凤之争中。 为什么? 翎九不理解。 凤凰一族血脉延续本就不易,爷爷只有三个孩子,大伯娶了青鸾族嫡女,生的儿女皆非凤凰血脉。虽然父亲与母亲年少相伴同亲,可为了成亲后能诞下纯正的凤凰血脉,母亲不惜洗去体内鸑鷟族的血统,这才让我们兄妹九个都是凤凰。我听小道消息说,父亲被立为南禺少主,也是因为大哥乃元凤血脉的缘故。血脉延续对凤凰族很是重要,所以二姑才要抹去红霜存在的痕迹,怕这事被知道后会收到惩罚。 炆羽很是得意,自觉找到的理由很不错。 ,翎九看着七哥,在刚刚那一瞬间,对方八卦到眉飞色舞的嘴脸,让她以为三哥回来了。 但是,血脉延续这个和二姑与红霜有什么关系。 傻阿九,还没听明白?,炆羽忍不住点了点翎九额头,先不说红霜是棵树了,二姑是女子,红霜亦是女子,她们若是相爱成亲,如何延续血脉? 有这么重要么。 翎九不觉得这是大事儿,如果生个如她这般臭名昭著的,还不如不生。 抽走七哥按住的书,其中的书签落下,弯腰拾捡起那梧桐叶子捏在手中转来转去,想着大哥也喜欢用梧桐叶做书签,只是没这么小,摸着也毛躁些。 小 难道?翎九缓缓举起手中叶子对着殿中的长明火,那长明火乃金乌金羽,与太阳光芒同源,瞧见叶子中间那明黄色宛若弯月的纹样,翎九猝然站起。 是红霜月叶! 二姑竟把这些红霜月叶,都幻化成了梧桐叶的模样。 意识到这点,翎九踢踢七哥让人站起来,让他捏诀施法破除这幻术,炆羽依言照做,无数梧桐叶片从籍册飞出悬于空中。随着炆羽捏诀施法,悬空的梧桐叶片皆数变为枫叶,叶面红若流丹,上百树叶环绕四周,在长明火的照射下,宛若晨星。 翎九走到一片枫叶前,发现上面有字,笔记清秀,与那些籍册所书之人一模一样。 第32章 都是二姑写的。 红霜化形,我跟随左右不想离开半步,只是对方脾气不知随了谁,暴躁难哄,还扬言要砍断与她争夺空间的梧桐木,见她气鼓鼓模样,我只觉得可爱。 红霜问我为何老是望着她发呆,我也奇怪为何总是看她不够,仿佛南禺山水在我眼中都淡然失色。 龙族蠢蠢欲动,随大哥勘察东海,途径苍山见一长势怪异的枫树,当即想着来日带红霜来看,大哥不知红霜是谁,闻言大笑,道我心悦所想之人。听之,顿感不妙。 为清心明道,自请领兵守南禺之北,然而近日总想红霜,以至于夜不能寐,论迹论心,我都无法欺骗自己。 小弟不愿与丹穴山凤凰一族联姻,求我帮他逃到雷泽,小蕴华入了鬼域洗髓池,虽知生机千分之一,我却羡慕她能明目张胆的争取,我与红霜怕是希望小弟不要辜负这份深情。 红霜偷跑来见我,罢了,顺心而为。她来找我,我很欢喜。 龙凤之战已千年有余,小弟困于沧浪海,我必须去救他,前路难测凶多吉少,万一凤凰一族难逃覆灭之灾,红霜该如何? 出发前夜,我藏红霜于女娲族藏珍阁,想必醒后必怨我恨我。也罢,翡玉立誓,定当来生来世,生生世世,男子也好女子也好,再娶红霜为妻共赴白头。 翎九缓步走过这片如枫林般悬挂的枫叶,最后停住。 转身回望,想起与琅简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中迷雾散开,翎九终于明白自己早已动心,如二姑对红霜那般,她也是喜欢琅简的。 在酒楼时,琅简问她把对方当做什么,那时她听不明白,所以答非所问。 她想她想与琅简相爱相亲。 想必对方已经察觉,才有笼中鸟架上鹰的说法。 想到这点,竟有些窃喜和慌乱。 欣喜琅简可能已经意识到她的心意,慌乱对方好似并不打算接受这番心意。 那又如何呢。 就像二姑,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不是顺心而为。 仰头看着这便红叶,翎九下定决心:我要去昆仑修行。 哦啊?! 炆羽瞪大眼睛,没头没尾的,怎么忽然蹦出这个结论,还不待他问出,就见翎九朝外跑。 阿九,去哪儿? 见爹爹! 第27章 为了去昆仑和父君吵架 凤凰宫。 听风妙讲完在云鹤城抵抗永寂阵的情况,对于翎九破了阵法之事,凤帝和南禺少主姬楽皆沉默不言,并未露出半分欢喜之色。 七杀短暂控制了翎九元神,这件事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如果是因为威慑禁锢七杀的万星阵效力减弱,那以后这情况可*能还会发生,阿九阿九可能会被七杀操纵,成为堕入杀道的魔头。 该如何是好 风妙看向凤帝:姑父,七杀不是被天宫封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阿九体内?阿九会不会有危险? 凤帝扶额想事,示意姬楽向风妙解释原委。 这事说来话长。 姬楽看向风妙,阿九出生第十日,老三和老七抱她去栖灵塔玩,本想逗她,谁知出来后阿九便元神涣散,经过父亲和母亲的探查,在阿九魂魄中发现一缕凭空出现的神识。 神识? 只有神尊修为的元神才能炼化出神识,可这个怎么会出现在阿九魂魄中?何况阿九还是一个婴孩。 而且元神涣散,按说只有濒临归墟之际元神才会开始涣散,不然的话等等,还有一种可能。 难道,是要夺舍?! 震惊自己的推测,风妙皱眉看向姬楽,下意识捏紧手中玉扇,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怒:是谁打阿九的主意?!管他什么神尊!要不要我女娲族帮忙?! 我们又何尝没想到这点,那年父亲大宴三界各位神尊,设计取了他们的精血,只是验证后发现都不在其中,排除所有可能,觊觎九妹身躯的应该出自混元之地。 混元之地? 再次确认这个名字,见姬楽点头,风妙有些泄气。 混元之地在三十六重天外,不在三界之内,自混沌创世之前便存在。听说那里不必承担因果报应,不被天道影响运势,都是活到现在的老神尊们,是个只存在古籍典册上,没人知道入口的隐秘地。 也就是说,这位神尊来自上古,无人知晓其身份。 父君想了许久,为了阿九不被夺舍,两相权衡下,不得不选择在阿九元神中导入七杀。七杀虽侵染元神,却也重新凝聚了阿九元神,完全压制震慑了那缕神识。但这样做唯一的代价就是阿九不能修行,纵然提升修为会使元神强大,却也变相增强了神识的力量,反而激发七杀也抢夺元神而暴动。 风妙明白了,这便是阿九身上的秘密。 三界中,很多仙家说凤帝把小女儿养坏了,不修行不教养只会放纵闯祸,却不知道其中内情竟是如此。 阿九知道这些事吗? 她不必背负这些。 不等姬楽回答,就听见凤帝开口,对方语气像是请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也烦请女娲少主不要告诉她。 我知道的。 风妙颔首,行礼告辞。 姬楽送风妙离开,行至在凤凰宫前广场,他问: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待几天就走? 我得去华胥一趟,云鹤城之事并未完全解决,巳月是音修不通阵法,柳妖根本没有布阵的法器,那个在云鹤城能布下半个永寂阵的阵法师藏起来了,所以啊,我得赶紧找出来,此人是五族隐藏的祸患,若不知其谁,我不安心。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爱操心。 姬楽打趣,见人要从梧桐林走,开起玩笑,小表妹,别又在梧桐林迷路了,这次哭了可没人接你! 听见这话,风妙绊了一跤,恶狠狠瞪了偷笑的姬楽一眼。 作为女娲族少主,活到现在,她的糗事不多,也就一两件而已,怎么这人一直惦记,改天让姜祁也挑几件这人的糊涂事,她得尽兴嘲笑一番才行。 凤帝在凤凰宫呆了两日,脸色是越发阴沉。 关于翎九的事,他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新任司命星君的修为他探过了,根本达不到布下万星阵的能力,如今七杀在翎九的元神中,生死不过一命,无法再颠覆三界,所以司命府不可能如八百年前那般赴力帮忙。 难道没有方法护住阿九? 他不甘心。 或许或许废了阿九所有修为,说不定能断绝七杀暴动的可能? 不,绝对不行。 若是没了灵力保护,万一有人找茬,阿九如何自保?难不成任人欺负?不可。 那永远呆在南禺好了。 在他身边,如果有意外发生,他能随时解决。 有了兄弟姐妹的撑腰帮衬,阿九也不会被欺负和歧视。 和姬楽说了这番决定,虽然都知道翎九是个待不住的性格,却也都认为目前最好的法子,只有如此。 决不能看着女儿成为七杀操纵的傀儡。 凤帝起身准备去看一看翎九,还没走下台阶,就见人风似的跑进来,姬楽抬臂也没拦住,眼瞧着人跑到殿中嚷嚷:爹爹,我要去昆仑修行! 这话如平地惊雷,姬楽上前拉住翎九,低声道:胡说什么呢。 凤帝则是才回过神般:修什么? 我说,我要去昆仑修行! 翎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凤帝还有些克制:不可,昆仑有什么好修行的。 我想学法术,还有符诀,再说七哥他们都有人教,我也想增进修为嘛。 我说不行。,凤帝斩钉截铁,他好不容易才会翎九谋划好,决不能让孩子的决定偏移他的预期,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 从小到大,你闯了多少事?不修术法便惹出这么多的祸事,若修炼了术法,岂不更无法无天。你且安心在南禺待着,成年后嫁人生子,我会把南禺最美的地方封给你。总之,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南禺,莫说修行了!想都别想! 爹爹!我才不要在南禺待着,不要夫君孩子,也不要封地!我就要去昆仑,我就要修行!非去不可!你要是不让我去,就是有私心!是自私! 直白说出自己的想法后,翎九越发委屈,语气也越发咄咄逼人,她不理解,人间的父母都巴不得子女踏入修行,可自己的父君却反其道,她实在想不通。 第33章 啪。 清脆的巴掌声,翎九愣了,脸颊火辣辣的疼,不可置信抬头看了眼父君,从小到大,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打她。 头脑发蒙,耳朵嗡嗡地响。 爹爹不讲道理! 哭着嚷出这句,翎九捂脸转身跑了。 姬元右手微颤,愤怒过后便是懊恼,看着阿九背影,上前一步却停下,实在不知如何面对现在的阿九,招手示意愣住的姬楽赶紧去追,免得翎九想不开发生什么意外。 等姬楽走远,又想到翎九元神的状况,更是心烦意乱。 回到后殿,看见研磨茶叶的妻子,心中愤懑担忧消去了一半,他走到凤后蕴华对面坐下,想起打了女儿一巴掌,略有不安:前殿的事你都听到了? 那一巴掌多威风,臣妾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这话说的 姬元听出妻子责怪,可又着实觉得委屈,尤其想起翎九说他自私自利,又觉得气愤,忍不住拿起桌案上的茶杯,举起还是没敢摔,只能咚重重地放在桌上,闹脾气道:那你怎么不去找阿九,还有心思在这儿研茶? 担心阿九就直说,能不能别绕弯。 蕴华拿走姬元面前的茶杯,便冲洗边道:都九个孩子的爹了,堂堂凤帝,怎么还改不掉发脾气就摔杯子的习惯。 姬元深吸一口气,侧目看着窗外,看得出依旧生着气,却冷静了不少,说话也平缓了些。 阿九出生那日,南禺百花相继盛开,七彩祥云萦绕,看着那么软那么小的一团,我两臂僵直都不敢抱,当时我就想着呀,这个得之不易的小女儿,我要宠着养,娇着养,谁也不许欺负,谁的眼色也不用看。 就算是始凰血脉,我也不指望她能和姬楽般肩负起南禺复兴之责,不要求她与八个哥哥姐姐一样承担辅佐之任。我们的小阿九,只要永远当南禺的小殿下就行。 可惜,我没想到阿九的命那么艰难,当时给她元神导入七杀后,她什么都不懂,甚至还朝我咯咯的笑。我不敢抱她,甚至不敢看她。是帝擎把她抱回来的,我看出这小天帝困惑,也对,哪有把子女当容器封印极恶之物的父亲,我不称职。 你们都说阿九脾性受七杀影响,我却觉得她很像我年轻时,横冲直撞的,也不会考虑什么后果。那时我想着,胡闹就胡闹吧,闯祸就闯祸吧,我是凤帝,天大的错事我都兜得住,我们的阿九,只要她开开心心的就好,只要无忧无虑、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除了修行,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见凤帝越发失落,凰后开起玩笑:对啊,你说阿九也真是的,天下可没你这么无私的父亲了,她刚刚怎么能这么说呢,真让人寒心。 蕴华故作埋怨,坐到姬元身旁,道,要不还是告诉她七杀和神识的事吧,让她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还未说完,就见姬元瞪了她一眼:瞎说! 看来是消了气,蕴华笑而不语,把泡好的茶放到姬元身前:尝尝,我手艺有没有进步。 姬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哼哼:马马虎虎。 我来的时候遇到风妙了,她把云鹤城的事都告诉了我。,蕴华握住姬元的手,倾身靠向对方肩膀,又后怕又担忧,如果有一天,我们女儿真的受七杀影响堕入杀道,那该怎么办? 姬元知道妻子担忧,抬臂揽住对方肩膀安慰:别担心,为夫会想办法。 香炉烟雾缭绕,如雾般散入空中,围栏外是一片梧桐林,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 两人依偎远眺,靠着姬元肩膀,蕴华讲起以前的事。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为了偷跑出来见我,直接烧了自己的住所,死皮赖脸非要歇息在二姐那儿。 说起年少往事,姬元神情轻松不少,还带些怀念:是啊,谁让你来南禺就只待在翡玉那儿,但凡你住近点儿,我都不会出此下策。 去鬼域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道我疯了,也派人阻挠过我,但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所以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就要去洗髓池洗去血统。 听蕴华说起这事,姬元仍然觉得后怕。 当初他拒绝与丹穴山的联姻,直说要娶蕴华,父君的唯一要求,是让蕴华洗去鸑鷟血脉。 他不答应,谁知蕴华答应了。 上仙的修为踏入洗髓池也是九死一生,何况当时对方只是地仙,他当时握着匕首在外面等着,与父君派来的人对峙,做好与对方共赴黄泉的准备。 没想到蕴华坚持过来了,他们也就有了姬楽这个孩子,还是元凤血脉,极为振奋族内抵抗龙族的信心。 夫君知道我为何答应吗? 姬元低头看着蕴华,眼中浮起薄雾,他一直不敢问这件事,单是回忆,想起差点失去了爱人,都让他心有余悸。 如今爱人主动谈起,听出对方哽咽,他声音也低沉几分:为何? 不入洗髓池,便嫁不了夫君,纵然活着,也是索然无味如行尸走肉,入了洗髓池,就算抗不过去死在其中,我也无怨无悔,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姬元红了眼眶,与蕴华额头相触,同样哽咽:阿蕴,你想说什么? 还记得成亲时,你我曾说,以后为人父母定竭力让子女圆满,不让他们如我们一样遭受许多破折坎坷,对吗? 是,所以 所以,夫君,咱们随阿九的愿吧,她想去昆仑便去昆仑,她想修行便去修行,别让她遗憾,别让她后悔。 第28章 被拒绝了,因为不想当师姑奶奶 听见妻子的话,凤帝已经心软。 可是那是阿九,是他的孩子,他无法看着翎九受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所以才会胆怯,才不肯翎九去经历未知。 阿蕴,我害怕 蕴华知道姬元在担心什么,握住对方的手,一如当年入洗髓池前那般五指交握,说实话,我也怕。可是,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阿九被七杀操纵吗?提高的修为也会成为阿九的凭仗,至于神识你想想啊,阿九被我们养的那么霸道,那丫头从小护食,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不会轻易让别人夺了去。而且说不定会有什么造化呢。 蕴华即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姬元,两人眼眶通红,最后姬元终于妥协:阿九非醴泉不饮,但昆仑都是凡水,这习惯必须改。 好,我去同她说,也看看咱们阿九的决心。 嗯。 翎九跑回宫殿,直接关了殿门。 小殿下?啊! 绮鹓想问翎九发生了什么,却被忽然升起的结界给绊住摔了一跤,被赶来的姬楽扶起来,她匆匆行礼:绮鹓拜见少主。 阿九怎么了? 婢子不知,只看见小殿下哭着跑回来,把自己关在寝殿了。 殿内传来哭声,绮鹓很是担忧,她问姬楽:少主,小殿下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是发生了什么? 作为侍女,心知这样问很是逾矩,可绮鹓也顾不得什么了,寝殿传来的哭声撕心裂肺,她心跟着揪紧,这还是第一次见小殿下如此伤心,真的很担心对方情况。 她闹着去昆仑修行,父君不许。 姬楽走到院中石凳坐下,见炆羽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抬手让人过来。 其实炆羽刚刚瞧见了翎九脸上的红印子,只是在门口被人推开才没来得及问,这下看见姬楽,见大哥模样就知道对方清楚内情,迫不及待问发生了什么,还撸起衣袖扬言要把欺负阿九的人打的满地找牙,得知是父亲动的手后,立马乖巧。 见炆羽抬头望天,姬楽很是无奈。 阿九要修行的事是不是你撺掇的? 不是我呀!,炆羽双手举过头顶,头摇的如拨浪鼓般,我在她面前甚至不敢使用符诀法术,都跟着挥拳蛮干的。 那怎么忽然想要修行了? 姬楽着实觉得奇怪,一路都没想通,总觉得翎九的改变太突兀了。要知道,从前阿九可从不说修行什么的,对方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件事。目光扫过庭院,见绮鹓一脸若有所思,问道:绮鹓,人间可是发生了什么? 突然被点名,绮鹓双手下意识紧揪,其实她刚刚想到小殿下在意的那人,好像是叫琅简的昆仑弟子。 不过小殿下应该不希望少主和七殿下知晓的,不然依照对方大咧咧的性格,怕是早就说了,当即模糊道:小殿下在人间遇到了几位昆仑弟子,应该是羡慕他们能施法救人吧。 第34章 我说呢,原来是遇到昆仑的人啊,怪不得,他们招式都花里胡哨的,确实看着漂亮。 炆羽感叹,被大哥撇了一眼后闭上嘴巴。 昆仑弟子?,姬楽皱眉。 随着创建昆仑的上古神老祖消失,最为辉煌的那一代相继归墟,上古一脉和仙族鲜少会送弟子去那儿修行,昆仑招收多为人族,十几万年了,昆仑势力大不如前,就连修为达到天神的也寥寥无几。 如果翎九真的想要修行,其实雷泽是比昆仑更合适的去处。 而且风妙就在雷泽,翎九又向来喜欢这位表姐,按说不该舍近求远舍亲求疏啊? 为什么偏偏是昆仑? 翎九趴在床上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再次来到雾蒙蒙的玉镯灵境,才意识到自己把巳月的事完全忘在脑后。 看见抚琴那人,心虚道:我我不是故意忘记你的事。 语气越发微弱,透露出她底气不足。 姬元为何不让你修行呢? 我怎么知道?,说罢,翎九意识到不对,看向巳月反问,你怎么知道? 老夫是瞎了,又没聋。 巳月收起琴,起身指了指自己耳朵,很无语看向翎九,发生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 那你说我爹是不是不讲理! 急迫需要认同,翎九竟让一个外人来评理,问起了巳月的看法。 巳月毫不偏袒谁:姬元是不该动手,但你的做法倒是很有问题。 没想到竟说起了自己的不是,翎九皱眉:有什么问题? 这一开口就是我要去昆仑!我要修行!你必须得同意!,巳月学着翎九语气,笑着反问,你以为自己还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张嘴吃饭,张手要抱,提了要求就必须满足吗?凭什么?就因为你头脑一热的决定,姬元得前前后后为你打点多少,想过没有? 翎九听进去了,也意识到自己确实有错。 从小到大,她惹得祸事不少,父君说的话并不是夸大其词。 心中后悔懊恼,我我以后不会胡闹了,等提高了修为,也能帮四哥六哥他们开疆辟土,再不济也能保护一方族人,我是真的想去昆仑修行,不是头脑一热的决定。 你在殿上若是这么说便好了,姬元也不会动怒打你。你记住,如果要做一件事,除了表明自己坚决不移的态度,还必须说清楚非此不可的原因,不然人们只会觉得你无理取闹,知道吗? 巳月鲜少说教,以往在小黎族他是说一不二的族长,发号施令即可,不耐也没有时间教导人,对于风清妤,他敞开心扉平等视之,包容之下也不会指点对方所为。 见翎九点头,他忽然动了个念头。 翎九资质绝佳,又是始凰血脉,脾性虽然张扬傲慢,却并非闭目塞听,而且极有主见。 若能收为徒弟,倒是不错。 至于元神中有七杀,他倒不介意,变数便意味着机缘,循规蹈矩的人和事,他还不屑呢。 越想越觉满意,当即问道:小凰鸟,愿不愿意做老夫徒弟? 徒弟?! 翎九惊了,话题怎么转这么快? 为什么? 巳月被这反问给闹蒙了,他以为翎九会忙不迭地跪下答应,怎么是这样一幅一幅被雷劈的表情。 该不会不愿意吧? 意识到这点,巳月困惑: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小黎族巳月。 翎九回答,觉得这问题多此一举。 ,巳月深吸一口气,感情对方只晓得这个身份,怪不得对他如此怠慢,风妙没告诉你其他的? 表姐没说啊,应该不重要。 不重要?巳月气的握拳:老夫乃神祇首位上古老祖关门弟子,黎阳山山主,小黎族族长。 听不太懂,但从对方语气中,翎九略微明白了:很厉害? 这丫头明显没明白,巳月被翎九态度闹得没了脾气,缓和了语气:这样和你说吧,创建昆仑的上古神老祖是我师父,你若真的拜入昆仑门下,我便是你隔着多少辈的师祖宗,还不如直接拜我为师,哪怕昆仑掌门见了你都得尊称一声师姑,行跪拜大礼。 原来是这样那她岂不是成了琅简的师姑奶奶了? 太难听了。 翎九摆手拒绝:我不要,听着就老。 不要?! 巳月笑出声:你可知道当初你爷爷为了让你大伯拜我为师,送了我件凤凰尾羽编织的毛领,结果被我拒之门外,这才让无上那老头捡个便宜! 原来你说和我爷爷认识是这个意思?!,翎九惊了,听父亲说过,大伯的师父是隐居浮罗山的无上天尊,难道面前这位巳月比天尊还厉害? 不可能吧。 她见过那位天尊,慈眉善目的白须老者,据说是镇定三界的存在,怎么想,都不是面前这位粗布麻衣略显阴郁的中年男子可比的。 该不是说瞎话? 翎九假装相信:你连我大伯都看不上,那干嘛要收我为徒? 自然因为是你比他好。 这话让翎九心花怒放,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 我不能拜你为师。 敢情之前说的都是白费口舌,巳月苦笑,觉得约莫是当初拒绝重月后的报应,却也不气馁,换他问为什么。 我想和琅简一起修行,我若答应你,就不能和她成为师姐妹了。 琅简?那个用着我眼睛的丫头? 嗯。 巳月看着翎九,瞧出对方不会改变主意,也不再劝说,而是退了一步:也罢,老夫相信有朝一日,你会改变主意。 这么自信? 昆仑看似超脱周正,实则五方杂厝莫可名状,而我小黎族看似诡谲隐晦,实则戮力齐心同甘共苦。你涉世未深,许多东西无法看清本质,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可小黎族不是被灭了么? 翎九问的小心翼翼,见巳月没回答她,也在意料之中。 好了,早些休息,带老夫来南禺已算履约,不必再牵挂了。 巳月坐下继续抚琴,翎九听着琴声,陷入沉睡。 第29章 原来是故人 凤凰宫。 蕴华熄灭长明灯准备回殿入睡,身后屏风忽然倒地,她调出灵剑转身刺向闯入之人,却在看清来者后急忙收回武器。 舅舅? 巳月看见蕴华颇为意外,收回防御的术法,瞧见对方衣服上凤凰的纹路,便明白这位侄女已位至凰后,看来是如愿嫁给姬元了,感慨:看来小阿蕴得偿所愿了。 与舅舅重逢,惊诧之外,蕴华更多的是不理解,双目通红:舅舅既然元神尚存,为何不与阿母联系,哪怕入梦也好。阿母很是想念你,得知噩耗后三日不语不食,险些 想起往日情景,蕴华哽咽的说不下去,低头抹眼泪。 瞧蕴华伤心,巳月抬手想要安慰对方,却发现自己仍旧是魂魄之体,便放下手,转而道:得知你入洗髓池,我知道是重月那小子恨我没收他大儿子为徒故意为难,本想去鬼域帮你,谁知我先亡于大荒,真是对不住。 说罢,他看向听见动静赶来之人,见姬元神色着急,衣衫还未系好,腰带胡乱围了一圈,看来人从内寝殿赶来时很慌张匆忙,当即开玩笑道:见你依旧如此紧张阿蕴,我倒是欣慰当初替你断了丹穴山的婚事。 认出来者是巳月,姬元松口气。 站定向这位对他和阿蕴帮忙牵线的长辈行礼,见其白绸覆眼,问:既是元神,又怎么五识不全? 关于这事,其实巳月开始有自己的算盘。直白的说,当时和翎九交易,一部分原因是想挟恩图报。 挟翎九的恩情,图姬元的回报。 只是他算漏了一点,没想过对方的妻子是小阿蕴,毕竟经过洗髓池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他以为凭借自己那小侄女的修为无法渡此劫难。 翎九是小阿蕴的孩子。 既如此,那交易的事,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不提这事了,重月呢?明明正是盛年,怎么就退位给你了? 龙凤大战,父君死在了幽冥血海,大哥、二姐也相继命陨,丹穴山凤凰族有骨气的皆数战死,剩下想要苟活之辈跑到昆仑瑶池求王母庇佑,改名玄鸟成为坐骑。算下来,三界凤凰族只有我这一脉了。 第35章 姬元这话听上去轻描淡写,可每一句浸泡了数不清的血泪,蕴华知道夫君的苦楚,扶住对方手臂安抚,很是心疼看着他。 巳月恍然,怪不得是姬元继位,原来别无选择。 亲人失去的痛苦,他比谁都清楚,也知道那些轻飘飘的安慰根本无用:临危受命,我瞧你眉宇间比年少时稳重许多,鬓角也有了白发,想必这万年经历的磨难不少。 不想继续叙旧,巳月话锋一转:说起来,我来找你们,是有件事要拜托的。 巳月示意姬元和蕴华坐下,说起他在人间云鹤城外的女娲庙石像中藏了一魂一魄,希望姬元能把这残魂送入轮回,在轮回之中养全。 步入轮回可补全魂魄,是混元之地传出的法子,他的师尊上古老祖告诉他的。 这就是他的后手,不交出风清妤魂魄的后手。 巳月拜托之事,对姬元来说不难,只是他察觉巳月元神正好缺少一魂一魄,追问是否是对方缺失的那部分。 不,是我我的妻子,风清妤。 妻子? 蕴华与姬元对视,两人面色皆是不解。 巳月和风清妤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当初从鬼域回来便听见小黎族被灭的消息,从蕴华母亲那儿知道巳月是被宠妾背叛杀害,那宠妾的名字,叫风清妤。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查,龙凤之战便爆发了,他们夫妻二人全力应战,也没了心力管其他事情。 舅舅,可我听说是她杀了你。 蕴华小心翼翼地试探,巳月并不隐瞒:我这元神也是她保下的,恩恩怨怨算也算不清,所以我还她魂魄重获肉身,待她恢复了再算账。 这话说的,蕴华总觉得不像仇人讨债,更像是情人之间的埋怨。 想起对方也缺失一魂一魄,提议道:若舅舅需要,不如与她同时步入轮回,阿蕴必然倾心守护。 不必,我与她总得有人原地等着,不然可就真的散了。 巳月谢绝了蕴华的好意,心中再次升起收翎九为徒的念头,先是说起在云鹤城他试图用永寂阵献祭城内百姓补全魂魄,结果被翎九破坏的事,开玩笑道:姬元,你这女儿好生厉害,一拳下去断了我复生的希望,以后必成大器。 突然的夸赞让姬元夫妇摸不着头脑。 以对方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出翎九元神中有七杀。 忽然这样的一句话,总觉得怪哉 尤其蕴华,阿娘说过这位舅舅,从小天分极高,仗着家世和修为鲜少正眼瞧过同辈,更吝啬赞许旁人。 不同于蕴华流露的纳闷,姬元表现的还算自若,面不改色:谢过神尊夸赞。 巳月轻笑,观察姬元反应,发现倒是比蕴华还沉得住气,确实与从前脾性不同了。 当即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我想收翎九为徒。 一石激起千层浪。 莫说蕴华吃惊,就连姬元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巳月,确认:当真? 是。 你从未收徒,怎么看上小女了? 姬元的质问并非空穴来风,当初多少惊世绝艳天赋佼佼者,巳月就是不肯收徒,甚至有一次连老祖的面子都驳了,如今猛地提出要翎九当他徒弟,姬元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疑惑。 掌权小黎族时,我从未考虑过传承衣钵,如今只剩残缺的元神倒是有了想法,你就当我百年之后希望有人给我上香,如何? 神尊既然愿意,肯定是阿九的福气。 巳月愿意成为翎九的师父,倒是让姬元安心不少,觉得柳暗花明。 要知道,七杀乃上古十大恶兽被四方神君诛灭后的戾气所化,后被神魔罗睺驱使,罗睺祸害三界时唯独避开了黎阳山和小黎族,其中必有缘由,或许巳月可以解决七杀之事也未可知。 思虑及此,他谈起翎九元神七杀之事,前因后果都讲述清楚,只为问对方有没有法子。 我知道你们夫妇忧心此事。 巳月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他的办法,我小黎族上下修习音律,八音悦耳洞察人心,不仅仅是挑拨蛊惑,也可正本清源安神定性,克制杀戮之气。七杀既然破开万星阵一次,想必下一次也不是难事,不过我可以帮忙稳固万星阵,也能抚琴帮阿九安定元神。 姬元闻言大喜,行礼道:我这就定良辰吉日,让阿九向神尊行拜师礼。 说罢,见巳月抬手表示不必,又困惑为何? 那丫头拒绝了我,说要去昆仑。 这孩子真是有眼无珠,神尊放心,我会让阿九 我与阿九之事,你就莫插手了。,巳月阻止姬元说下去,看出对方担心自己后悔,便提起年少的事让姬元宽心,当初老祖要收我为关门弟子,我也是极不愿意,逃了五六次,最后经历了些事儿,才心甘情愿入了老祖门下。我与阿九这孩子有师徒缘分,只是时机未到,不能勉强。 话虽如此,姬元依旧觉得可惜和忐忑:是。 对了,我元神待在阿九玉镯灵境中,你们大可放心让她去昆仑,不必担心七杀的影响。 得到了巳月的保证,姬元彻底松口气,目送巳月离去后,他看向蕴华:听说魂魄不全者投胎到人间非痴既傻,日子过得很是可怜。阿蕴,我想把圣翎附着在风清妤魂魄中,让她生生平安喜乐远离忧怖,也算报答巳月神尊的好意。 圣翎乃凤凰族圣物之一,是凤和凰的两根翎羽玉化而成,若非凤帝手谕不得离开南禺。 知道夫君此举心意,蕴华屈膝行礼:那我替舅舅谢过夫君。 姬元急忙扶起妻子,是我该谢谢你才是,若非阿蕴的面子,巳月神尊未必肯帮阿九。 次日天明。 凰后来看翎九的时候,姬楽已经走了,炆羽坐在地上斜靠着石头歪头睡觉,肩膀上全是哈喇子,明显守了一夜。 示意绮鹓不必行礼,她上前走到炆羽身前,弯腰捏了捏人耳朵。 谁? 炆羽被惊醒,睁眼发现是母亲,这才放松,抹了抹嘴角:母后,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阿九,倒是你,怎么还不走? 炆羽打起精神,揉了揉眼睛站起来:我不放心阿九,等她睡醒出来,没事了就走。 瞧见儿子衣裳全是杂草,衣摆也被朝露打湿,蕴华弯腰拍打整理,想起对方这些年的所作作为,心疼道:老七,这些年你与阿九寸步不离,是内疚带她去了栖灵塔么?还有,老三常年不在家,说是云游,其实暗地在找混元之地,对吗? 听见母亲的话,炆羽垂头默认:是我对不起阿九,若不是和三哥带她去了栖灵塔二楼,也不会 炆羽,你就是心思太重,修为才无法精进,一直停在小仙的水平。,蕴华惋惜,见炆羽低头自责,也说不下去重话,叹气道,你们父亲同意翎九去昆仑了,但前提是她能喝下平常用水。 喝除了醴泉之外的水?!绝不可能! 炆羽觉得难,之前*他坑蒙拐骗循循善诱各种法子都尝试过,可翎九是软硬不吃,从来没喝下过一口。 你把话带给翎九就行。 凰后点了点炆羽额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示意绮鹓不必送,又离开了寝宫。 第30章 去昆仑啦 不喝醴泉就行?! 得知父亲松口,而且就这一个要求,翎九以为自己听错,反复向七哥确认。 是啊,要不阿九,我们放弃吧。不就是修行么,在哪儿都可以啊,南禺更自在些,听说昆仑管的特别严格。 炆羽以为翎九接受不了,劝说对方放弃,谁知见翎九拍腿大笑,以为小妹魔怔,吓了一跳。 不喝醴泉就不喝醴泉,绮鹓,端水来! 小杯茶水,翎九刚刚端起,还没送到嘴边,便闻到一股腥味,顿时反胃干呕,手上的茶水泼洒湿了衣衫。 绮鹓急忙拿抹布收拾,炆羽扶额看着翎九狼狈模样,一幅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 算了吧阿九,别勉强了。 翎九撸起袖子,直接抱住茶壶:我还不信了。 说着,她捏住鼻子朝嘴里灌,茶水入口,又苦又涩,喉咙翻滚,一时没压制住,直接喷出,全落在坐着看戏的七哥脸上。 翎九! 炆羽抓狂,直接跳起来。 我,见七哥鼻子上挂着的茶叶,翎九抿嘴忍笑,嘴巴发出噗噗的声音,最后实在憋不住,捂肚子笑弯了腰,这让她的道歉显得格外没诚意,我错错了七哥。 第36章 炆羽抹了下脸,端起茶壶含了一口的茶,瞧这架势,翎九顿觉不妙,转身朝外跑,嚷嚷:七哥,我不是故意的! 站住! 传来炆羽含糊不清的声音,绮鹓拿着抹布站起,看着追逐的两位兄妹,无奈地摇头。 第二天下午,翎九和炆羽相对坐在茶桌,直愣愣看着中间的茶具。 炆羽黑着眼眶,抬眸瞟了眼翎九,对方除了黑眼圈外,嘴唇都干的秃噜起皮了:两天没喝没睡,还能忍? 能忍 那你继续熬,七哥实在受不了。 炆羽饮茶咂嘴,翎九瞪人,哑着声音道:能不能别嘬出声儿。 还未说完,就见七哥摆手说完全不解渴,然后踉跄跑出去,翎九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桌子中间的茶。 快闻不到那股臭味了,再坚持坚持。 姬楽进来便看见炆羽抱了个打水的木桶畅饮,而小妹则是瞪着桌上茶具出神,实在不知两位这次又闹哪出,招手喊来绮鹓,问是怎么回事。 小殿下说说凡间有人饿了五天后便不挑食,咽糠咽菜和草根都觉得香甜,所以她想用同样的法子喝下水,这不忍了快两天没喝醴泉了。 知道了原委,姬楽怔愣后觉得无奈,这不是瞎胡闹么。 走到翎九面前,低声轻唤:阿九? 翎九抬眸,有气无力:大哥 视野里的大哥是重影的,脑袋闷沉沉地发晕,说话时嗓子也干的疼。 这时真的忍不下去了。 她抓住茶壶朝嘴里灌,一个囫囵吞了下去,都没感受到那股腥气臭味。 只觉得回味苦涩难当。 她喝下去了?喝下去了! 激动举着茶壶,翎九向大哥确认:大哥,你看见了吗?我喝下了! 嗯,看见了。 翎九又看向绮鹓,道:绮鹓绮鹓!你看见了吧! 婢子瞧见了。,绮鹓担心翎九身体状况,急忙端来早准备好的醴泉,小殿下赶紧润润嗓子。 好! 迫不及待接过那玉碗,清香甘甜的气息扑面而来,翎九深吸一口气准备大饮特饮,还没碰到嘴边,就觉得脑袋一沉,一头栽进碗里。 凉丝丝的醴泉很舒服,这是她晕前的感受。 凤帝莫要挂心,小殿下是脱水虚弱时太过激动昏迷了。 半睡半醒间,翎九隐约听到奚桐长老的话。 爹爹也在? 翎九拼命睁眼,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终于在漆黑视野看见一线白光,却不知道爹爹在何处,开口想要喊人,却发现喉咙灼热,出不了声。 感觉手指触碰到冰凉物体,翎九抓住,摸出是爹爹佩戴的玉佩,当即扯了扯。 阿九?阿九醒了? 被握住手,干燥温暖,是爹爹。 我喝了。 喉咙腥甜,因是血的缘故,可也让嗓子没那么干燥,她费劲吐出两个字,希望父君能明白。 没听见回答,也看不见父君反应,翎九担心对方后悔,用尽力气握住爹爹手腕,再次憋出两个字:昆仑。 傻孩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阿娘和爹爹不会为难你了。 是母亲的声音,脸颊被捧住,翎九知道是母亲。 得到了保证,她安心睡去。 她实在太累了。 昏昏沉沉许久,时不时听见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 阿九啊,父君错了,以后不拦你了,也不勉强你了父君以后不干涉 恍惚中,她好像听见父君说他错了。 其实她也想说一声对不起,上次在凤凰宫她口无遮拦,爹爹听了那话一定觉得很伤心。 翎九醒来的那日,从绮鹓哪儿得知爹爹五日前去了青鸾族,好像在那儿发现了丹穴山凤凰不、应该叫瑶池玄鸟族的踪迹,估计是来刺探消息的。 六哥戊忻负责南禺的暗哨,偶尔提起过,说这两年来南禺的密探越发多了,尤其以瑶池玄鸟为首,缕缕不绝。 其实她很奇怪,在她眼中南禺没什么值得探查的,一切都很简单,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要找什么秘密。 去后山采了一束花,偷偷放在了父君桌案上,听见父君和大哥进来的脚步声,急忙躲在屏风后。 既跑了也就罢了,几次外族刺探都在青鸾的区域消失踪迹,我直觉青鸾族有事,你让老六加强监视,必要时直接取缔青鸾长老堂一切事务权,让他直接接管审问。 是父君的声音,不同往日浑厚,带着股喑哑,应是几日没休息好的缘故。 对了,阿九醒了吗? 听绮鹓说醒了,而且第一句话就是问父亲在哪儿,我猜阿九是知道错了,想和您道歉。 大哥永远会为自己说话,翎九心里感激,指甲扣着屏风架子,正犹豫要不要出去,又听大哥说。 关于阿九去昆仑的事,我私下问了几个洞府,大家都避之不及,不肯收她。尤其玄空洞府,就连风妙出面代为说项也不顶用,那府主风清徽态度坚决,怎么都不愿接收小九。听说风清徽上次被妖王所伤,体内邪祟之气尚未逼尽,我族羽衣是驱除邪气的圣物,要不我明日亲自携物拜访,托他行个方便。 风清徽死脑筋也不是一两日了,不然以他的修为,何至于被派昆仑当个府主,既然拒绝了我,定然也不会见你的。 可若是没有洞府接受阿九,怎么修行?她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会伤心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姜祁与昆仑墟长老堂的一个护法交好,我可以找他说说。 听着父君和大哥的对话,翎九很不是滋味。 原来巳月说的是真的,她简单的一句要求,家人便要前前后后为她打点,苦心操劳许久。 可是,她也不是从前那个只会索要的孩子。 她也不想以后只能爹爹的羽翼下生活。 想到这儿,当即跳出来,道:爹爹,大哥,不要我的洞府我还不稀罕去呢,等到了昆仑我自己去找洞府,你们就别为我操心了。 她的举动把父君和大哥吓了一跳。 阿九?! 姬元很是惊喜,招手让女儿过来,仔细打量许久,心疼道,躺着的时候看不出来,现在仔细瞧着,消瘦了许多。 爹爹,阿九知道错了,上次不该乱说话让你伤心。 翎九低头道歉,许久不见动静,忍不住抬眸偷瞄父君脸色,见人笑着瞧自己,当即抱住人胳膊撒娇,爹爹是原谅我了?! 你这丫头,姬元噗嗤笑出声,既然说不让我们操心,倒是说说你的打算。 打算?! 翎九挠了挠头,其实她没什么打算。 面对爹爹和大哥期翼又鼓励的目光,她实话实说:我没修行过法术就能把什么仙人打的落花流水,这等天资应该不赖吧,难道还会有洞府不要? 万万没想到,这话竟然让爹爹笑的胡子都飞起来。 阿九啊阿九,你可真是 爹爹拿手指了指她,没说出的话让大哥给讲出来。 自信。 这话真不像是表扬。 看着笑的前俯后仰的两人,翎九跺脚:我还没说完呢。 爹爹清了清嗓子,笑着看向姬楽:好,那我们继续听听阿九的宏图大志。 我也知道自己名声太差了,所以打算这次去就不用翎九这个名字,我想从头开始,看看凭借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听见这话,凤帝很是诧异,他甚至有一瞬的恍然,仿佛看见从前踌躇满志的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阿九也在成长,不再是那个需要哄的小孩。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正在老去。 阿九 嗯? 不管走到那一步,爹爹永远在家等着你。 我知道! 可能太过兴奋,翎九满脑子想着去昆仑的场景,没发现爹爹眼角的湿润。 她想着,这次去昆仑,一定要证明自己。 第31章 被大哥五姐赠送宝物 离开南禺前一晚,翎九兴奋的和绮鹓收拾东西。 姬楽来时便见翎九跑前跑后的张罗,完全瞧不出不舍之情,心道人还是个小孩,还在向往出去跑的时候,还不恋家。 大哥!,翎九一蹦一跳,把人推到箱子前,指着地上的箱子止不住地说,我带了些衣物,还准备了礼物给在凡间认识的朋友,嗯我还带了些南禺特产,可总觉得漏掉了什么,大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第37章 看着满当当的一列箱子,全是吃的喝的玩的,姬楽挑眉:你是去昆仑修行,还是去昆仑玩? 我就说漏了什么嘛! 翎九双手一拍,从殿内哼哧哼哧搬出好几摞书,整整齐齐码在箱子中,还小心的用油纸包好。 拿了一本翻了翻,发现是二姑的修行心得,姬楽奇怪:带这个干什么? 我不做两手准备么,万一昆仑的功法不适合我,我就看二姑的。 竟是这个缘由,姬楽开起玩笑:何必那么麻烦,要不也别去昆仑了,大哥可以教你啊,难道我这个天神还比不上上仙的二姑? 被你教?我还是别自讨苦吃了。,翎九抓走大哥手中的书,小心翼翼放回箱子,二姑的上仙修为,我还能努努力跟上,大哥你这我是望尘莫及,还是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何必妄自菲薄,别忘了,你可是始凰血脉。 说起这个,翎九倒是有些委屈,不知不觉捏皱了书皮,低头小声道:可我从来没给谁带来祥瑞,也不像大哥那般家弦户诵,没人期待见到我,他们都讨厌我,对我避之不及。 说到这儿,翎九抬头看向大哥。 大哥,你说我会不会其实不是始凰血脉,出生时爹爹晃眼看错了? 如此问,她甚至有些期翼大哥点头。 好像如此,她就不会对自己万人嫌的处境感到失落。 姬楽坐在翎九身旁,揽过人肩膀,很是耐心:怎么会呢?难道大家都晃眼了? 可为什么没人喜欢我。 听出翎九难受,姬楽心疼握住对方的手。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翎九并非没发现他人的厌恶,从前总觉得阿九大咧咧,是个不记事儿的性格,如今看来,对方只是表现的不在意,刻意不提罢了,并非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会因为他人的看法而失落伤心。 大哥,是不是因为我爱闯祸?其实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打人是有原因的,他们都太过分了,我就是忍不住要出气么。 听翎九说完,姬楽开解:阿九啊,其实呢,大哥从前脾气和你一样,你几个哥哥姐姐都这样,只不过当时恰好龙凤大战,我们可以在战场名正言顺的发狠斗勇,所以大家都忽略了。 真的? 翎九半信半疑。 嗯,比如说啊,别看你二姐现在温温柔柔的,对谁都和声细语,当年在战场上,她可直接活抽了现在西海龙王他小叔的龙筋,还做成皮鞭用了几百年。 啊?,翎九瞪大眼,这事情怎么都无法和端庄的二姐联系起来,可大哥又不可能撒谎编故事骗她。 不信?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姬楽像是想起了笑话般,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龙凤大战时,你五姐也就比你现在大个几百岁,她呀,第一次上战场连武器都忘记怎么调出来,被龙族太子追着跑,最后逼急了变回原形,直接咬住对方逆鳞扯下,自那以后简直无坚不摧,她可是你六个哥哥姐姐中唯一没有败绩的。 想起五姐现在闭门不出,总是咳嗽病恹恹的模样,翎九将信将疑:真的? 骗你干嘛?咱们凤凰就算是祥瑞,也是鸟族,好斗自是本能,我们年轻时可比你胡闹的厉害。 在大哥的安慰下,翎九舒心了些。 阿九,这个送你。 瞧见大哥手中的项链,翎九眼睛一亮,双手捧着接过,很不可置信:真的? 成年凤凰共有九根尾羽,且带有凤镜,万年才会新陈代谢长出新尾羽,脱落下来的那根可缩小为拇指大小,亦能克制一切邪祟之气。 她认出是大哥的尾羽。 其实她惦记许久了,小时候看大哥那么受欢迎,四海八荒都邀请对方前往做客,让她很是羡慕,好几次吵闹想要大哥蜕化的尾羽,希望也能凭借祥瑞之名到处玩。 那几次自然是被拒绝了。 只是没想到,大哥现在给了她,喜出望外之余感觉在做梦,她很是珍惜地摸了摸那尾羽,不确定地再次问:真的给我? 嗯。,姬楽亲自给翎九戴脖子上,以前大哥想着能护着你,没必要带这个。现在你要去昆仑,南禺与昆仑没什么来往,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也没法立刻赶到,有了这个尾羽,起码能护你远离邪祟,关键时刻能保你性命,我也算安心几分。 翎九很是感动,抱住大哥道谢,被人勾了勾鼻子,她蹭了蹭对方的肩膀。 姬楽揉了揉翎九脑袋,交代:出门在外,遇事莫逞强,多思考,知道么? 嗯! 送走了大哥,五姐的亲随玉芫跑来,说五姐要见她。 好,马上去。 翎九的五姐叫胥诃,自她有记忆起,这位姐姐除了参加节日盛典,其他时间就一直待在锻造楼不出来。 很是沉默寡言,身体也不太好,她记得小时候五姐是唯一抱不动她的,而且一变天就会咳嗽,吹风便会头疼。 虽然不常见面,但翎九知道,五姐极疼爱她。 小时候她有数不尽的稀奇古怪玩具,什么千机伞、回头镖等,都是五姐特意给她做的,让同辈的小孩羡慕不已,但她一个都不给,也不许别人玩。 她的就是她的,谁都不能碰。 也因此落了个霸道自私的名声。 问过二姐为什么五姐不爱出门不爱说话,二姐说五姐以前也不是这样,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五姐不愿意走出来,一直逃避躲在锻造楼。 至于什么事,不管她怎么问,二姐都不肯透露分毫。 到了锻造楼,翎九推门而入,大咧咧道:五姐!我来啦! 屋内阴暗,只有一鼎巨大的锻造炉立在正中,透过镂空的间隙能看见如瀑布般涌动的金色火光。 不见五姐身影,她又唤了几声,终于在一面全搁着刀的阁楼平台那儿看见人,对方正仰头看着中间那把黑刀,火光倒映下,五姐的影子在墙上时隐时现,宛若跳舞,而她本人却是一动不动的身姿。 五姐?,翎九顺着对方视线看向中间那把黑刀,朗声问,这刀有什么看头? 胥诃回过神,扶着把手缓缓走下台阶,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翎九:没什么。听说你要去昆仑了,呐,给你的。 是个玉葫芦,个头比上次她带去人间的那个还要小一倍。 哇?够喝多久? 起码一年。 翎九接过玉葫芦,爱不释手:其实我现在多少也能喝点儿凡水。 凡水?还是算了吧,勉强自己又不快活。再说,我南禺的小殿下到哪儿都没有受委屈的道理。以此相赠,明日五姐就不去送你了。 这话说的,翎九早就知道对方不会送自己,当初就连二姐出嫁五姐都没送过,后来二姐和离回来五姐也没接。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五姐今日话比往常要多。 而且,总不可能特意喊她过来就是为了送个玉葫芦,告之不送她吧。 背好玉葫芦,歪头看向五姐。 五姐,你是不是还有事儿交代我呀? 小机灵鬼。胥诃抬手捏了捏翎九脸颊,确实,五姐想麻烦阿九一件事。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太见外了,五姐直说便是。 翎九胸脯拍的噗噗响,保证绝对完成。 胥诃见翎九如此,反而犹豫了,几番思索后,揉了揉阿九头发:罢了,等你能进昆仑墟再说吧。 这个翎九倒是很有信心,不觉得需要等,她保证:我肯定能进昆仑墟的,五姐你直接告诉我呗。 还是到那时候再说吧。 胥诃捏诀,一柄匕首从阁楼飞来,她双手交给翎九:此匕刃乃龙牙所做,锐利非常,赠你护身。 匕首闪烁着银光,翎九知道是个好物件,也不客气,直接接过。 谢了五姐! 翎九离开昆仑那天,没带象征身份的玉佩,也没穿象征南禺凤凰的衫裙,简单的仙人打扮,坐着仙鹤道别家人。 七哥本是要跟着,甚至背了包袱,可却被母亲拦住,说要送他去雷泽闭关修行。 见七哥吃瘪,翎九乐见其成,离开南禺后向绮鹓打听消息。 绮鹓,我有次听大哥教训七哥,说他心结太重耽误了修行,你知不知道七哥心结是什么?,翎九一脸八卦,见绮鹓摇头,失落感叹,连你都不知道,看来难打听了。 说着,她看向云层远处,想到即将前往昆仑,心境霎时开阔,把这事抛之脑后,伸直胳膊大喊道:昆仑,我来啦! 第38章 昆仑,清源洞府。 府主无厓生结束闭关,出来便看见跪在地上的琅简,以及比他早出关十天的洞府管事阿塔,两人皆是沉重之色。 师叔,弟子有愧。 见琅简眼神不再晦暗,无厓生诧异:你复明了? 是。 见琅简承认,无厓生感到意外。 其实之前在洞内他已经算出云鹤城的情况,却没看出琅简有复明的机缘,看来是属于天道之外的变数。 若是天道之外,因果相辅相成,如此大的恩情,怕偿还的代价不低。 可不管怎么说,能复明都是一件喜事。 只是见琅简眉宇郁结,意识到其中还有其他隐情,便吩咐阿塔去打扫庭院,唤琅简起身,与他同去祭拜归墟的师兄,也就是琅简的师父。 昆仑神尊之一,风源。 第32章 琅简终于想通 后院木屋,进门便能看见墙壁放着个半桌,玉托上搁放了一柄青色拂尘。 这是风源的法器。 拂尘木柄上有许多斑驳划痕,白色须毛却顺滑发亮,月光下隐约见微弱如萤火的光亮浮动其间。 风源归墟前说不设排位,琅简便以此物寄托对师父的缅怀。若无事时,或遇到难以开解的局面,她便会待在这里,垂眸看着地面,有时能一动不动坐到天明,或反思己过,或重新审视过往寻找答案。 琅简跪在拂尘前,想起为师弟师妹们渡灵的场面,哽咽道:他们不该都去云鹤城。 帮助同门师姐,岂有退缩之理。再说,昆仑创立以来,凡是首徒令召集,那次不是腥风血雨伤亡惨重?再者,他们的牺牲并非无用,至少解除了云鹤城之难,护住了城内百姓,不是吗? 无厓生看向琅简,心知这些道理对方并非不知,只是还过不去因她而死的这道坎而已。 便又问道:若你重回过去,可还会发布首徒令? 琅简抬眸看向无厓生,又望向那支拂尘,缓缓低头:会。 我相信若他们重回过去,亦然会义无反顾地去帮你。,无厓生弯腰拉琅简起来,琅简,他们不是因你而死,从他们决心入昆仑修行的那天起,就注定要为苍生安危奉献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这是每个昆仑弟子的宿命,哪怕飞升成仙也不例外,你师父如此,我以后亦如此。 无厓生意味深长,他相信这些道理琅简肯定明白,不然如何能在昆仑首徒的位置蝉联三百年,只不过此时此刻,让人立马释怀也太过勉强。 或许应该找些事让对方转移注意力。 对了,女娲风妙少主约我前往华胥国会一会他们国师,明日一早出发,预计要离开月余。所以,今年洞府招收弟子的事,师叔希望你能回来主持。 我? 以为琅简为难,无厓生也不勉强:昆仑墟事务繁多,你若抽不开身也无妨,大不了我和阿塔合计合计,这届次便不为洞府纳新了。 不是,弟子只是,琅简顿了顿,不知道师叔想要招收哪类弟子,聪颖的?有天资的?亦或踏实的? 不同于进入昆仑墟,加入洞府并不需要考核,完全考验洞府负责人的眼力,毕竟弟子以后修为能达到什么程度,谁都不知道,整个过程像押宝般。 有洞府接收了惊艳绝才的弟子百年后却泯然众人,也有勉强凑数的最后却让人出乎意料,成为同辈佼佼者。 所以,琅简忐忑,她害怕自己出错,若都是资质平庸之辈还好,万一不察招了个道心不纯走火入魔的,若影响了清源洞府的清名,她难辞其咎。 这么大的责任,比首徒的位置还不轻松。 无厓生倒是很不在意的模样,对琅简极为肯定:你是师兄唯一的弟子,我相信他的眼光,你选中的,必然也是他看上的,那必然也是我瞧得中的。 听师叔如此说,琅简自然也无法推脱,算是应下这件事。 两人离开木屋,琅简合上门,与无厓生并肩站在屋檐下。 庭院中的流苏树开得正盛,花瓣白且茂密宛若积雪,一只鸟扑棱翅膀落在枝头,很嚣张地把枝丫当做翘板,一跃一跃的玩儿。 不知为何,琅简想起了翎九。 心中越发担忧,恍惚间指甲掐破了虎口。 无厓生看出琅简不对劲儿,关心道:云鹤城可还发生了什么? 琅简神色看似极淡,眉眼间也瞧不出情绪,可紧绷的语气还是泄露出她的不安。 七百多年前,弟子飞升之际被情反噬,为不走火入魔损坏师门名声,便自毁五识远离昆仑,若非师尊不弃,怕如今弟子还在 琅简说不下去,那段日子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失去了触手可及的东西,岂是绝望两字可以简单概括的。 七百年过去,她想都不愿想。 我知道,你也是从那时候改修无情道的。 无厓生不清楚当初发生了什么,琅简渡劫飞升时他在闭关,三百年后出来便见师兄带着失明的琅简回来,那时的琅简满脸血污,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双手全是握剑的老茧,不用问便知道经历了许多磨难。 唯一庆幸的事,琅简坚守道心,魔气缠身却未侵噬神智。 只可惜他与师兄翻遍藏书阁的典籍,却还是没找到入魔未成挽回修为的办法,最后琅简不得不自毁内丹,选择无情道从头开始。 想到这儿,无厓生猜出几分:你遇见了谁? 我师叔是否相信,世上有容貌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我相信。 实在是无厓生回答的太过笃定,以至于琅简怀疑反问:真的? 轻而易举的事。只要会些幻化术,变成另一人的容貌即可。我告诉你啊,有些修为高深的,甚至能看见小孩变成她成人模样,而且分毫不差。 无厓生猜出琅简应是遇到了当初耽误她的那位女子,可那女子听阿塔说,师兄追踪许久,甚至连幽冥都去了一趟,可以说翻遍三界的程度,却还是没寻到那女子丝毫踪迹。 就像水滴入海般,了无痕迹。 为此事,师兄心中一直内疚,也颇为郁结,不过为了不让琅简生出心魔影响修行,归墟前都没提此事半分。 连师兄那般神通的人都没找到,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再次出现,还又被琅简遇上? 这没道理。 琅简,变一个人的脸容易,可脾**好习惯这些太难复刻了,你真的觉得又遇见她了吗? 无厓生的话霎时点醒琅简,一瞬便感到拨云见日,心中的惶惶一扫而空。 是啊自己怎么从未想过这点。 翎九那嚣张霸气好斗张扬的骄纵性格,三界之内难寻。 那人看似柔弱实则心机颇深,走一步看十步,而翎九这丫头是走一步才回头想这一步,聪明有余定力不足,好几次没灵力还敢置身险境,做事莽撞又不计后果,也不会遮掩自己意图,如此直率简单,怎么可能会是那位。 琅简释然了,抬眸看着流苏树上的鸟道,隐约露出一抹笑意:弟子确定,她不是她。 可若是法术,为何坏她飞升之人,要变成翎九长大后的模样呢? 是偶然? 想不明白。 好在琅简并非钻牛角尖之人,既已笃定对方并非当初那人,自然不会继续在此事上纠结。 昆仑是个热闹的地方。 或许此处多为人族修行的缘故,不同于南禺各族择木而居,翎九发现这里更像人间,不管房屋商铺,亦或者路人的穿着打扮,与她在云鹤城见到的都极为相似。 道路两边有卖奇珍异兽的,也有饭馆茶室,偶尔会见到穿着齐整的昆仑弟子,也遇见了几波蓬莱那处的。 绮鹓,你说咱们走了半天,怎么没瞧见雷泽的人? 找了间酒楼,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翎九托腮盯着外面快一炷香的时间,发现这个情况后很是纳闷地问绮鹓,顺手接过对方擦拭好的筷子,点了点桌面继续道:还是说雷泽没有统一的衣服,看不出来? 小殿,绮鹓刚说出这两字,便被翎九扣住手腕,见对方做出嘘声的手势,这才意识到小殿下是隐瞒身份来的昆仑,改口道,九姑娘,要说衣服么,婢子觉得昆仑的蓝衣太冷清,蓬莱的青绿又太淡素,倒是雷泽女弟子的红绸裙很是好看。不过雷泽与昆仑向来不走动,姑娘怕是在这儿看不到了。 不走动?为什么? 翎九典籍读了不少,可上面关于只会介绍宗派成立时间和缘故,寥寥几句而已,对于宗派之间的恩怨和关系鲜少着墨,三哥呢也从没讲过这方面的故事,所以雷泽和昆仑的内情她并不了解。 第39章 见小殿下一脸八卦,绮鹓忍俊不禁:创立昆仑的上古神老祖归墟之际,将自己洞府从浮罗山转到昆仑,目前昆仑拥有的法宝和修道典籍算是下界最丰富的,加上招收人族的缘故,昆仑的修行者也是最庞大的数量,从这方面来说其他宗派是望尘莫及,所以自诩第一大宗。至于雷泽么,重视血统天赋更甚后天之功,所以只收血统纯正的上古一脉,虽然弟子数量不及昆仑十分之一,但天神之上修为者,雷泽比昆仑多百位,三界如今神尊修为者,雷泽占数过半,所以要真打起来,雷泽完全不惧昆仑,甚至要比昆仑厉害。就这样谁也不让谁,两家从来不对付,互相看不上。 原来是这样。 不过,翎九奇怪一事:那个玄空洞府不是也招收上古一脉么,难道就没修为达到天神的? 绮鹓听见这话,摇头浅笑,告诉翎九内情:玄空洞府只招收上古一脉不假,但接手的都是被雷泽筛掉不要的苗子,所以啊,怎么可能会达到和雷泽一样的成就。 听见这话,翎九气不打一出来,啪的拍桌。 我去,既如此那风清徽拽什么,以为老子是那些歪瓜裂枣?还不要我,他以为自己算老几!笑话! 发了通脾气,菜也上齐了,翎九尝了口,意外味道还不错,大快朵颐下也把这事儿抛之脑后,正吃得尽兴,楼下传来一阵喧嚣。 觉得有热闹可看,翎九小跑到栏杆处,还不忘拿两个红糖糍粑,不耽误吃,边嚼边伸长脖子看向大堂。 瞧见进来的人,翎九一下噎住,急忙锤胸口通气,这才招手大喊道:琅简! 瞧见琅简抬头看向她,翎九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动声,明知道对方听见了,却还是忍不住笑意和兴奋,迫不及待跳下围栏朝对方跑去。 她想抱住琅简,想告诉对方,她有多么的想她。 第33章 第一次被拒绝 琅简瞧见翎九朝自己跑来,对方刘海被风吹乱,眼睛笑成了月牙,挥着手蹦蹦跳跳地奔来。 本想后退躲开的,却已经被抱住。 九殿下 琅简觉得意外,翎九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翎九丝毫没察觉琅简的错愕,她蹭了蹭对方衣领,很是亲昵:琅简,我来找你了。 找我? 嗯,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没听到琅简的回答,却听见一串咳嗽声,极其刻意,还有些熟悉。 望向琅简身后,这才看见一脸坏笑的祁岈桓。 那狐狸挑眉,很是玩味:哎呦喂,我这么大个人立在这儿,某人是一点儿都没看见啊。 这话阴阳怪气的。 翎九皱眉,撇*过脸不想看这人,很是不耐: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昆仑,这话该我问你吧!,祁岈桓感到无语,见琅简被翎九抱着不放,上前提醒道,师姐,我们得先安顿外面那帮人。 琅简轻拍翎九胳膊示意人放开自己:九殿 别!,翎九抬手捂住琅简嘴巴,悄声道,我隐瞒身份来的,别叫我这个。 隐瞒身份? 琅简打量翎九,眉头轻蹙,猜测这丫头该不会是偷偷离开南禺的? 若如此,那便严重了。 南禺与女娲族交好,与昆仑虽说井水不犯河水,可毕竟远疏近亲,立场偏向上古一脉。 若翎九不经许可来到昆仑,凤帝那边怕不好交代。 越想越觉得棘手,可要做之事确实着急,担心翎九乱跑出意外,只得交代:我先去处理些事情,你在这儿等我。 好!,翎九点头,这才放开琅简,那你记得来接我! 琅简颔首,与祁岈桓去了酒楼后院。 翎九目送两人消失在屏风处,笑呵呵整理了番刘海,旁边有人问她:姑娘何方人士,竟认识昆仑墟首徒? 我是反正就认识。 事先没想好身份,一下语塞,翎九卡壳许久,最后随便搪塞那人,转身上楼去找绮鹓,说道:我得想个身份,刚刚被问我差点泄露绮鹓,你看什么呢? 见绮鹓一脸凝重盯着大街,她凑上前,瞧见楼下停了辆占了半个街道宽的马车,车顶刻着怪异的图文,应是一族图腾。 有几人从马车下来,带着的帽锥面纱垂到地面,完全看不见容貌身形,也分辨不出男女。 那面纱是黑色的,看着人心里发憷,总觉得不祥。 发现绮鹓五指并拢呈防备姿势,翎九好奇,指了指那些进入酒楼之人:你认识? 是古巫族。 古巫古巫族?! 上古时期,盘古大神以身证道,三界初成。 他的精血化为十二巫祖,祖巫天生肉身强横无匹,为不死之身,能吞噬天地,操纵风**电,移山填海、改天换地,但元神微弱,空有法力。 巫族不敬苍天,不拜神魔,独尊盘古。 后来巫妖大战,后土娘娘以身化作六道建立轮回,困于地府不得出,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无法完成,剩下的十一巫祖不敌妖族皆死于大战中,有流言说他们的精血藏匿于族人之中,等待时机重整乾坤。 妖族听到传言很是忌惮,到处捉拿古巫族并压往鬼域洗髓池洗去血脉,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传说死去之人的怨气化为煞气,附着藏匿好没被捉住的族人身上,名为巫煞,可绝人修为。 古巫族人数锐减,直到妖族败给天族,天族秉持天道因果,把詭山赐予幸存的古巫族人作为生息之地。 巫煞之说流传甚广,各族忌惮,古巫族自知处境,万年避世,鲜少踏出詭山领域。 得知那些打扮怪异的人是古巫族,翎九立马握住大哥赠与的尾羽项链,还不忘揽住绮鹓,希望能让对方也沾染些祥瑞,不被古巫族身上的巫煞之气影响。 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反问绮鹓:真的会影响修为? 绮鹓被翎九的反应逗笑:凤凰可是上古祥瑞,区区巫煞,何足挂齿。 既然绮鹓这么说了,那她应该不受影响。 翎九放开手中的尾羽,想起绮鹓不是凤凰,那你呢? 鹓雏也是祥瑞。 原是如此,那琅简 翎九眼角一跳,起身准备去找人,却被绮鹓拉住:九姑娘去哪儿? 找琅简啊,万一她被影响,修为止步不前可就糟了。 说起来,琅简是人族,在下界没有什么依仗,立世之本只有修为,若被巫煞所噬耽误了修行,那算是完了。 所以她很着急,害怕琅简受伤。 绮鹓无奈:你看见他们戴着的帽锥吗?那是天族赐予的雾纱,可阻绝巫煞之气影响。 哦 翎九松口气,坐回凳子上,随即觉得不对劲,那你刚刚那么严肃?专门吓我? 我严肃是奇怪为什么古巫族会出现在昆仑。 绮鹓知道说深了小殿下也不会理解,毕竟翎九从未被当做南禺掌事人培养,所以对天界和下界的各方恩怨较量根本不知。思来想去,心道还是告诉凰后此事,如果巫族试图联合昆仑起事,上古一脉得早做准备。 转动茶杯,见楼梯处上来一人,绮鹓朝翎九使眼色。 翎九回头看见琅简,起身兴奋道:这么快! 琅简看见绮鹓,心中安定了一半。 看来翎九昆仑之行,凤帝应是知晓的。 行礼后问她们此行缘故,得知翎九要在昆仑修行,难免诧异,毕竟以翎九的血脉,进入雷泽是绰绰有余,何必舍近求远来到昆仑。 我想和你一起嘛。,翎九坐到琅简身边,挽住对方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人,说出自己的打算,琅简,我要加入清源洞府。 琅简视线看向绮鹓,见对方只是微笑,并未拒绝阻止翎九,便知翎九并未开玩笑。 可是别说清源洞府,就算玄清洞府,都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毕竟,南禺与瑶池玄鸟族关系微妙。 玄鸟族,当初龙凤大战时逃到瑶池的一批丹穴山凤凰,被南禺认为是叛徒。龙凤大战结束时本要被凤帝清算,他们求王母代为斡旋,甘为坐骑,最后改名玄鸟,发誓世世代代不入南禺才作罢。玄鸟族在瑶池安顿下来,子子孙孙于昆仑修行,渐渐有了一席之地,在长老堂还算有些话语权。 所以,纵然翎九天资卓越,因她南禺九殿下的身份,哪个洞府都不敢收,除了玄空洞府。 我才不去玄空洞府呢!不去!不去! 第40章 面对琅简的提议,翎九反应激烈,她不好意思说风清徽已经拒绝了自己,更担心琅简得知会瞧不起自己,只能撒脾性般说不去。 琅简不知内情,开解道:每个洞府传授功法皆不相同,你是上古一脉,自然与玄空洞府最是合适。 呸呸呸1我与他才不合适呢。,翎九抬手搂住琅简脖子,几乎恳求,琅简,我和你就很合适,就让我进清源洞府嘛 这话说的,绮鹓从未见过小殿下这番模样,对方蹭着琅简肩膀撒娇,毫无顾忌他人目光,倒是让她看的红了脸,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祁岈桓轻笑,见琅简垂眸真的在思考,这才收敛笑意,害怕对方心软应承下,当即放下手中杯子,传音提醒:师姐,玄鸟斯羽与你向来不对付,本就对首徒之位蠢蠢欲动,若这关头清源洞府收个南禺凤凰,那绝对会激化矛盾,慎重啊。 琅简看向祁岈桓,对方所言她并非不知,只是看翎九这架势,她不认为这孩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而且坐在一旁的绮鹓仙子一直未表态,可见凤帝也是默认的。 九殿,见人又要捂自己嘴巴,琅简先一步反应过来,抬手挡住对方动作,无奈道,以后我便唤你阿翎吧。 阿翎? 真好听,翎九点头,很满意这个新称呼。 琅简向绮鹓和翎九示意:二位且在这儿住下,修行之事容我回去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翎九不解,又怕把琅简逼得太紧,反而不接受她了,便改口自荐道,那你好好想想,其实我很能打的,而且血脉不错,以后肯定大有所为,绝对给洞府长脸。 说到最后,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绮鹓抬手捂嘴偷笑,就连祁岈桓也忍俊不禁,离开前还向琅简开玩笑:实话实说,确实是个好筹码。 什么? 琅简没听明白,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趴在桌上转杯子玩的翎九:什么筹码? 因屾山之事,师姐与玄鸟族素来不和,若与始凰血脉的南禺小殿下有了交情,得到南禺助力,飞升成仙之后也会让她们有所忌惮,不敢随意为难。 琅简听明白了,却并不赞同。 祁岈桓,我知道你向来精于算计善于衡量,可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掂量出轻重用于交易的。在我这儿,她永远不会成为筹码。 这回答祁岈桓并不意外,感叹:我知道,师姐总是心善。 不是心善,我只是不认可你的做法。 琅简反驳祁岈桓,两人走下楼梯,忽的她停下,跟着的祁岈桓也止步,他歪头对上琅简视线:怎么了师姐? 祁岈桓,琅简盯着对方,不想放过这人一丝神情变化,你心中可有无论如何也不愿交易的事物。 这个问题,祁岈桓挑眉,嘴角弯弯:没有。 真的? 师姐,世道本就是来来往往买买卖卖的,付出了才能得到,筹谋算计了才能得偿所愿,这点儿我可比你清楚。 听见这话,琅简转身就走:是我多管闲事了。 祁岈桓笑容凝固:谁的闲事? 没谁。 看琅简离开,祁岈桓迟迟没有跟上,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看见大堂地面上画的昆仑图腾,方才神色坚定,忙不迭追上琅简。 师姐,咱们商量下古巫族的事儿呗。 第34章 并不友好的初见 古巫族此番来昆仑,是奉了天帝的好意。 虽然被赐雾纱阻拦巫煞,可常年带着长及脚腕的帽锥并不方便,古巫族几次请示天帝,找了不少法子都未果,最后听说上古神老祖典藏功法中有一个四方玄明法可以净化煞气,他们便选了位族人前来修习。 听说那位族人是古巫族最为出色的年轻一辈,叫秦七枯。 毕竟多修一门功法不是小事儿,天资能力缺一不可,古巫族精挑细选许久才送来的少年,配有四位祭司护送,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此刻,昆仑墟长老阁,各位正为这位即将长住昆仑的古巫族人吵得不可开交。 我玄灵洞府上下数千人,纵然雾纱再严密,那万一不慎掉落,影响修为的可是全昆仑最前途无限的 鹤一红,你这老头什么意思,敢情我们其他洞府弟子都是没前途的,可以祸祸的么?,眼看烫手山芋要抛过来,一青袍老者急忙打断那长须老头鹤一红,坚决把对方的理由给堵回去,再者,你们玄灵洞府地盘最大,给他个山头设个结界就罢了,至于你这么推三阻四的么,太掉价了。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柳舟督,照你这意思,玄清洞府的法术昆仑为首,让这古巫族的去你那儿,你给他设个移动结界周密防护不就行了。 柳舟督笑出声,对四周的人道:鹤老头这话的也不害臊,人是奉天帝之命来的,悄悄设个结界防备万一也就罢了,还明目张胆给设个人形结界,瞧不起天帝赐予的雾纱吗?昆仑你就这点儿气量?你怎么向天帝解释? 你你正反话都让你说了? 鹤一红指着柳舟督,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可见大家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知道都没改变把人塞给玄灵洞府的主意,当机立断转移矛头,看向一直笑眯眯看戏的白无垢:你们玄明洞府法宝那么多,肯定有能克制巫煞的吧。 白无垢挑眉:鹤老头,你这怎么乱拉人下水啊。 边说着,他对鹤一红使眼色,示意对方看一看站在大殿边侧的琅简等人。 瞧见琅简,鹤一红恍然大悟,他怎么忽略了这个事,还是白无垢那厮脑袋转得快。当即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大长老道:我想到一处,极为适合安顿这位古巫族人。 大长老看向鹤一红,瞧见对方望着琅简笑,当即猜出对方主意。 那你说说。 云鹤城一役,昆仑弟子伤亡惨重,但在琅简力挽狂澜下还是保住了城内百姓性命,只可惜清源洞府无人生还啊,可惜我昆仑损失英才,清源洞府没了传承,好在天道自有定数,却也是转机。 这话一句三折,琅简猜出对方意图,衣袖下捏紧手掌,见大长老并未开口阻止,以她的资历又无法插言,只得垂眸继续听着。 鹤一红继续道:听说无厓生出去游历,没准儿又去个千八百年,琅简又常住昆仑墟,如今清源洞府的小苍峰除了管事空无一人,简直是天时地利,现成的古巫族人长居之地啊。 这话一出,竟引起众人附和。 也是,能把这麻烦事撇出去,而且不影响自己,还能让首尊的几个洞府承情,大家好像都乐于所见,甚至没了刚刚几位长老争执时的凝重氛围,此起彼伏是个好法子的感叹,一幅怎么早没想到的懊恼。 他们好似并不在乎清源洞府的意见,毕竟这个洞府在昆仑的只剩下一位人族弟子,哪怕有位昆仑首徒,因人族血统以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他们不必忌惮,也不必在意琅简的看法。 琅简抿唇,抬眸看向思索的大长老,道:容弟子回禀,眼下正值招新之际,清源洞府也计划接收一批 话未说完,便被鹤一红打断:你们就算招弟子了,谁教呢? 白无垢跟着唱和:我听说清源洞府一直是前辈带后辈,所以感情很是亲厚,可惜云鹤城一役皆丧命。你在昆仑墟必然腾不开身教导后辈,无厓生偏偏又这个时候出去游历,洞府没有修为达到天仙之上的仙师,按道理来说,是没有资格招收弟子的。 这话直接把琅简准备说的事给堵死,她看向白无垢,对方笑的和蔼可亲。 在长老堂,自从昆仑主闭关后,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番孤立无援的境地了,深知再据理力争也是徒劳无功,琅简垂眸等大长老的决定。 既如此,琅简你便委屈下。既然身为昆仑首徒,要正位凝命,考虑昆仑得失荣辱,不要狭隘失了气量。 一锤定音。 琅简垂眸行礼:是。 离开长老阁,回到首徒住所的紫霞苑,一只狐狸从树上跳下化为人形,见祁岈桓露出安慰神色,琅简苦笑:看来你都知道了。 虽然我是玄灵洞府的人,但依旧认为他们太龌龊,持强凌弱的手段用的是炉火纯青,还自诩昆仑洞府之首,简直毫无担当,无所作为,德不配位。 听出祁岈桓鄙夷,琅简好奇:你对玄灵洞府一直怨天怨地的,怎么?他们亏待过你? 第41章 祁岈桓避而不答:要是昆仑主出关,你看他们可否还敢说让你委屈一下,一帮见风使舵的老东西。 昆仑主是玉极天尊,亦是琅简师伯,已经闭关两百年。 琅简岂不知那些人是看人下碟,只是事情已成定局,她并不想在这类假设上耗费神思。 我去小苍峰嘱咐阿塔打扫洞府,明日便去接那位古巫族的弟子,你代我去酒楼传话,让他们今夜先稍作休息,明日前往小苍峰住下。 是。 傍晚时,翎九看见祁岈桓,朝后望了两三次确定琅简没来,这才抓住那狐狸:琅简呢? 她啊,在洞府呢。 翎九兴奋:洞府?是不是答应让我入清源洞府修行了?在准备仪式什么的? 想的真美,祁岈桓佩服翎九的乐观,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刚刚昆仑墟长老阁说清源洞府没有仙师,这次收不了徒。您还是回南禺吧,凤凰祥瑞洪福齐天,我们实在无福消受。 什么情况? 翎九想拉祁岈桓问个清楚,对方却像泥鳅一样溜跑,她回头看向绮鹓:绮鹓,你听明白了?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昆仑洞府有仙师才可招徒。 那你去呀!,翎九拍拍绮鹓胳膊,天仙的修为,肯定够格。 我?不行,绮鹓连忙摆手拒绝,见翎九瞪眼,这才为难解释,婢子没当过老师。 谁让你真当老师了,大不了等我进去了你再撂挑子呗,好绮鹓,就帮帮我嘛。 翎九抱住绮鹓撒娇,为了来昆仑,和爹爹也吵了,凡水也喝了,还病了一场,受了这么多苦才走到这一步,现在让她放弃比杀了她还难受,别说不甘心,简直就是诛心! 所以啊,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何况有现成的。 绮鹓无奈,被翎九晃得头晕,不得不表示去小苍峰找琅简问问。 翎九得逞,催促:那你现在就去。 啊? 马上去! 好。,绮鹓无奈,捏了捏翎九脸颊示意别着急,我这就去。 到了晚上,听见窗户传来动静,以为是回来的绮鹓,翎九急忙打开,看见溜进来的人愣住:你谁? 见人要捂住自己嘴巴,她一脚踹上对方膝盖,被那人侧身躲过,追上又是一拳头,谁知被捏住手腕,一下没控制好力道朝前摔去,眼看要磕到桌角,被人提溜住领口给甩到旁边茶榻上。 茶榻上有软垫,咚的一声动静大,却并不疼。 意识到这人没想伤自己,翎九纳闷看向对方,你谁啊? 那人带着黑纱遮住了半张脸,梳着高马尾,一双翦水秋瞳倒是水灵,正定定地看着翎九脖子处。 翎九低头,才发现刚刚那一折腾,大哥赠与她的尾羽项链掉了出来,她急忙把东西塞回衣衫捂住,担心对方认出略有心虚,又强撑着问:看什么看!你认识啊? 不认识,就觉得好看。,那人见翎九防备,露出笑意,姑娘是 南禺阿翎,你呢? 斯羽。 羽毛的羽?,见人颔首算是默认,翎九站起叉腰,那你得给我行礼。 凤凰乃百鸟之尊,受礼是自然,以往翎九从来不在意这个,现在提起只是因为刚刚稍落下风,想要找回场子。 哦?,那位叫斯羽的女子歪头,怎么行礼? 就这样。,翎九站起,刚抬手臂准备弯腰时意识到不对,指着对方,你故意的? 那人噗嗤笑出声:还不算笨。 如此场景,翎九气不打一处来,叉腰挺胸: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族名是什么? 昆仑不论出身,你多大啊? 既然对方如此说,翎九也不好再追根究底,免得对方以为她仗势欺人,便顺着话头答:八百多岁了。 八百多岁?!,那人伸手想要捏翎九脸颊,被翎九皱眉躲过,也并没因此气恼,收回手道,怎么还像个女娃娃? 女娃娃?! 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形容,翎九提高音量反问:那你多大了? 不过百岁。 不过百? 翎九来劲儿了,眼睛一亮,挑衅道:那你还是得向我行礼,不论出身总要论长幼吧。 正嘚瑟地等对方行礼,此时响起敲门声,店家说后院古巫族人住的地方进了贼,问她有没有发现异样,说昆仑墟的人也来了,正到处询问搜查。 翎九看向斯羽,对方很是防备看着门口,这才发现此人一直背着右手臂,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血腥味。 做了个口型问,你就是那贼人? 见人点头,她觉得头大,继续做口型:偷什么? 没成功。,斯羽见翎九朝门口走,以为对方要开门,抓住人第一次恳求,帮帮我。 第35章 上 哎呦喂,这人总算示弱了。 翎九抿嘴偷笑,双臂交叉抱胸,朝那叫斯羽的女子挑眉,语气毫无商量余地:行礼。 不得不承认,她挺在意,也挺执着这事儿的。 那女子面露无奈,举手表示投降,屈膝行了一个礼。翎九对这动作不算陌生,并非南禺的礼数,更像昆仑这边的,不过对方已经做了退让,她也不得寸进尺,两三句打发了门外的店家。 屋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扭头看坐在茶榻查看伤势的斯羽,走进再次低声问:你来偷什么? 偷人。,斯羽倒也没隐藏,直接解开面罩,嘴巴咬住一端布条系紧小臂固定,视线一直盯着门口以防店家杀个回马枪,很是可惜道,那古巫族送来的少年法术不低,我轻敌了。 ,翎九佩服这人胆识,你就不怕巫煞之气? 你怕么? 又被反问 翎九觉得好生无趣,略带不耐:怎么每次我问你事儿,你都得回问我一句?这也就罢了,还不回答,什么意思啊。 听见这话,斯羽竟被逗笑。 她笑起来眼睛先弯,嘴角轻勾不露皓齿,露出几分得趣的狡黠。 可能因为我很想了解你。 故意延长声音,见翎九翻白眼,这才敛笑正色,一边整理包扎的伤口,一边问:你是南禺的,来昆仑干什么? 修行。 斯羽包扎好伤口,正抬手试图抹掉嘴唇沾的血污,听见这话抬头看向站着的翎九。 修行?,这个回答着实让人感到意外,见人一本正经点头,斯羽追问,怎么不去雷泽? 要你管。 看出翎九懒得应付自己,斯羽挑眉,起身告辞:今日算我欠你人情,明日昆仑山门处各洞府于水镜台纳新,你可去玄清洞府报我名号,他们不敢拒绝你。 这语气怎么像施舍般,以为自己没人要似的。 翎九哼一声表示不屑:不劳你操心,再者,你既向我行礼说明臣服于我,按照南禺的规矩,自然是要护佑你的,今日这事你不欠我什么,收拾好便走吧,不送。 说着,翎九走到窗户前推开一条缝,示意对方怎么来怎么去。 斯羽看上去并不在意翎九的态度,反而越发笑吟吟地看着对方:既如此,后会有期。 等斯羽从窗户跳出,翎九当即推上插销锁住,跳回床上躺着看莲花帐顶,纳闷为何绮鹓出去许久都没回来。 不知不觉睡着,再醒来时见绮鹓在茶榻上打坐,她揉了揉眼睛:绮鹓 九姑娘醒了? 绮鹓走到床边,见翎九睡眼惺忪,轻声言语,要不再睡会儿,天还未亮呢。 不了,翎九撑着被子勉强坐起,眯眼看向绮鹓,很是关心对方有没有成为清源洞府的仙师。 清源洞府府主无厓生与女娲少主在一起,凰后代为说项,我已经拿到清源洞府的仙师令了。,把玉佩递给翎九,绮鹓很是抱歉,只是按照规矩,明日我得去清源洞府小苍峰报到登明,怕陪不了姑娘去水镜台了。 没事儿。 翎九觉得这都是小问题,反复摩挲手中的玉牌,这才是顶重要的,只有绮鹓成了洞府仙师,她才能离琅简更近一点。 第42章 其他的,她一个人可以应付。 翎九一大早便起来,与绮鹓告别后,坐在大厅吃早饭。 议论声响起,身后传来珠帘砰击的清脆声,她回头看向屏风,见帽锥的六个人出来,他们围着一位瘦削的人,密不透风如墙般。 翎九喝了口醴泉,无意瞧见中间那人走路步伐僵直,定睛一看,才瞧见那人脚腕之间像拴着条黑链,与当初她改道天河时,司命星君绑她的东西很是相似,叫什么来着。 捆仙绳?不对不对,那玩意看着金光闪闪的,不是这模样。 缚神链! 对,就是这个黑链! 可是,不对劲啊。 在枫林寨当寨主的时候,她可是见识过朝廷押解要犯的场面,那些犯人脚上便拴着限制步伐的铁链,傻刀说是因为怕人跑了的缘故。 如此说倒是奇了怪,古巫族不是送人来昆仑找驱除巫煞的法子么,怎么这架势如人间压犯人般,难不成还怕人跑了? 目送这些古巫族人离开,翎九叉腰走到门口,阳光照在脸上很是暖和,她眯眼深呼吸,舒展手臂,放下心中疑惑,把玉葫芦朝后一扯,朝水镜台走去。 昆仑水镜台。 每十年洞府纳新之地便会设在此处,专门为那些来昆仑修行却为入洞府的人设置的。 洞府收徒的方式有三种。 第一种呢,游历人界看见有造化的便直接收入洞府,所以人族不必来水镜台。还有第二种,就是下界略有势力的族群与某洞府交好,直接送族内子弟入洞府修行,比如祁岈桓就是涂山狐族长老引荐到玄灵洞府的。至于第三种,就是下界无权无势五后台想要更好修行的通过水镜台加入昆仑各洞府,比如风吹日晒修了千年才化为人形的树精,或者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受到莫名恩泽成形的生灵。 不过水镜台是个双向选择的地方。 若被洞府选择可以拒绝,同样若有中意的洞府,也可能被拒绝。 因此,今日是昆仑最热闹的时候。 水镜台是昆仑最热闹的地方。 翎九背手晃来晃去,不知不觉来到水镜台西边的演武场,这里有个结界,前来修行的可在上面比试,说不定能获得一些洞府的青睐。 场上一个藤蔓和兔子正打的欢腾,不见血的小打小闹,翎九瞧了会儿便觉得没意思,又回到北边水镜台的主场,这里有各洞府设置的点位,刚刚她转了一圈没看见清源洞府,这才出去闲逛,只是回来来回走了两遍,还是没看见清源洞府的牌匾。 正纳闷时,听见熟悉的高呼声。 老大! 傻刀?傻刀! 翎九回头,看见朝自己挥手跑来的傻刀,乐得一蹦三尺,抓住对方手腕兴奋地转圈跳:傻刀!你怎么在这儿? 我找洞府啊!看见老大太好了!老大果然最守信诺,我们在昆仑遇见了! 找了个略微安静角落的交流,翎九盘腿坐地上,抱着玉葫芦听傻刀讲对方来昆仑以后的事,得知因为血脉不是上古一脉的缘故,两人都没进入玄空洞府,不过小斐被玄明洞府的一位上仙看中,已经随着上仙去下界游历了。 你呢?就没洞府看中你? 翎九反问,怎么说也是表姐开辟的灵境,比其他人族的肯定要澄明许多,这点极为有利修行,怎么可能没有洞府看上呢。 他们说我有法相,都不愿意收我,让我回人间去。我呢,本想去南禺找老大,谁知一问我的天,徒步要走几年呢,这不又想着老大走前说过要来昆仑与我汇合,所以才一直等着。,说着,傻刀越发得意,今天各洞府在水镜台设点纳新,我猜老大这么爱热闹肯定会来,果然遇见了! 有法相,是什么? 我也没听太明白,不过好像说我是历劫的神仙,去人间是渡劫不是修行的,嗨,反正就是说我回人间等死说不定就直接回归仙位了,不用辛辛苦苦再修行,他们不好收我,免得我拜两个师门会引起没必要的误会。 翎九瞪大眼打量傻刀,开起玩笑:看不出来啊,你这成仙道也太简单了,早知道不让我表姐给你开灵境,多麻烦。 老大,你就别打趣我了。,傻刀挠头,很不好意思,活着多好,谁想死啊。 死了能成仙呢? 那也不好,他们说神仙入世历劫归位后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不管经受了什么遇到了谁,都模模糊糊的记不清,三天就能忘的一干二净。可是如果我忘记枫林寨,忘记了你,那我就不是白刀了,我就消失了。 傻刀指了指自己心口,他说的话倒是翎九第一次听,也是翎九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个角度。 对于入世历劫,她并不陌生,二姐历劫过不止一次,不过也确实如傻刀所言,元神归位后该干嘛干嘛,就像睡了一觉后修为更精进了,对于人间的事二姐从不提,可能也是因为忘的干净。 在二姐身上,看不见她人间历劫时残存的影子,所以傻刀说的没错,神仙转世的那个身体身份,随着死亡的那一刻,是真的消失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不介意我有法相的洞府修行啊。老大你来,绮鹓跟来了么? 瞧傻刀双眼放光的期待神色,翎九摸了摸鼻子:来了。 在哪儿? 按住傻刀肩膀,让人别瞎张望,翎九很是无语:我不是想去清源洞府么,但是没洞府没仙师就纳不了新,我就让她去清源洞府当仙师了。 什么?! 傻刀腾地站起,脸颊因为激动泛起红晕。 老大,清源洞府出事了你不知道么! 出事儿?! 翎九捏紧玉葫芦,琅简怎么了?! 得知是因为昆仑墟长老堂欺清源洞府无人,所以把人厌鬼嫌的古巫族那位安顿在小苍峰,翎九这才回过味,为何昨日祁岈桓会出现在酒楼。 今早那些古巫族人的目的地,是清源洞府小苍峰。 看来琅简没出事,她松口气。 不过见傻刀担忧,她宽慰对方绮鹓是鹓雏族,是略逊凤凰的祥瑞,不会被巫煞影响,见人表情松弛,这才苦恼琅简什么时候能来把清源洞府牌子挂上,她好名正言顺提出加入洞府。 看出翎九的想法,傻刀叹气:老大,琅简师姐肯定在忙着安顿古巫族人,今天怕是不会来,就算来了,也未必同意你加入洞府,毕竟毕竟拒绝了你一次不是。 傻刀最后一句虽然说的很小声,却远远不是听不见的程度。 当初在万家酒楼,他尽职尽责守在外面,连烟花都没来得及看,不一会儿就见琅简绷着脸出来,然后老大神情恍惚茫然无措的出来。 老大对琅简的喜欢并不遮掩,众目昭彰,可琅简仙子不染红尘清傲绝世,一看就知道不屑于小情小爱,所以那日他虽然没问,但一看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小心翼翼抬眸,瞧见老大一幅再说一句就杀了你的表情,他打了个寒颤。 其实老大,想要加入清源洞府的话,有个办法可以让她不能拒绝你,就是相当难。 第36章 中 傻刀的话让翎九升起一丝希望。 什么办法? 她不在乎有多难,只要*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傻刀说起他在玄空洞府借住时听到的故事。 上古神老祖设水镜台之意,是为了增加人数充盈昆仑弟子数目,目的在于壮大昆仑势力,所以并未规定严苛的入门条件,讲究一个缘字,只要洞府和修行者互相接受便可。 但他也考虑过一个情况,如果有修行者想要加入昆仑却没洞府愿意接收,为了考验该人诚意和实力,专门规定若能打败困在水镜台下的土蝼,便可成功加入任何一个洞府,而且还能获得参加昆仑墟选拔的资格。 其实很明显,按照老祖要求反推,那能打败土蝼的必然是可以参加昆仑墟选拔的,也就是说,是各洞府佼佼者的水平。 老大,规矩是这么写的,可至今没人敢打碎水镜台中间的石柱放出土蝼,这事渐渐变成了一个传说,也不知道真假了。 土蝼? 翎九摸下巴,吃人的怪兽而已,蛮劲儿大,但没什么厉害的法力,降服不是难事。 为什么没人敢打呢? 管他的,一拳解决不了,大不了多捶几下。 她看向傻刀:你怕不怕? 老大要去?,傻刀很是兴奋,甚至热血沸腾,挺直了腰拍拍胸口,不拍,干就是啦! 打定主意,翎九走到水镜台中间站定,那里有个石柱,上面浮雕着些符纹,应该是封印之类的符咒。 第43章 几乎没有犹豫,凝聚灵力于手掌,一拳打在石柱上。 咔嚓柱体开裂,仰头看着越发大的缝隙,余光瞧见人群惊慌失措的四处逃走,她回头见傻刀一脸坚毅站在身后,嘱咐:土蝼出来了你先避一避。 毕竟土蝼吃人,翎九担心傻刀被土蝼盯上。 嗯。 傻刀点头,听话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放土蝼是要上报长老阁的! 听见呵斥声,翎九望向高台,几位昆仑弟子正携剑飞来,看出他们试图阻拦,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抬脚把摇摇欲坠的石柱给踹的四分五裂。 大家快离开水镜台!别挤! 瞧石柱七零八碎完全不复原样,一弟子惊慌吩咐,也不再管翎九,转头分拨载走水镜台上的人。 还听见咔咔嚓嚓的裂声,看着碎了一地的石柱,为了找到源头,翎九飞至半空悬停,见地面以石柱为中心飞快向四周分裂,模样好似雪花,以为这台要倒塌,急忙落地拉住傻刀准备朝外跑。 谁知刚抓住人手臂,便感觉地动山摇,她和傻刀站立不稳后仰摔倒。 她还行,反应及时用胳膊撑住地面,卸了几分冲力,傻刀则摔了个实在的屁股墩,疼的咬牙咧嘴,还不忘说:老大,这比柳妖得劲儿啊! 凛风刮过,卷起各洞府悬挂的牌匾,围着中间飞来飞去,互相哐当撞击,地面升起黑雾,一个巨大的暗影渐渐显露轮廓。 吼 不见兽,却闻声。 牌匾被一团乌云包裹,那乌云之间闪烁着银蓝光芒,只听砰砰两声,纷纷扬扬的黑色木屑落下,或者用灰烬形容更为贴切。 这些都是各洞府用上好玄木做的,顷刻间变为粉末,在场之人无不惊颤,甚至有昆仑弟子捏诀防卫。 乌云消散,只有如水般流动的银蓝色闪电,还能听见噼里啪啦声。 什么鬼?能操纵雷电还是土蝼么?! 翎九按住傻刀的肩膀,咬牙切齿:你听得是土蝼么? 傻刀点头,发誓没有听错。 这就奇了怪,她顶风站起,快要站定时,地面开裂的地方冒出光幕,瞬间统一移到外围,形成个八卦模样的光柱定在水镜台边缘。 是结界 风止,地定,一切归于宁静。 看清中间出现的那兽,翎九下意识道:我勒个去。 什么土蝼,和典册说的完全不同! 书上说,土蝼其状如羊而四角,是食人。 哪有比三个人还高的羊? 就算高大些也就罢了,毕竟打败就能加入任意洞府,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任务。 可艰巨不意味着离谱啊! 翎九瞪大眼睛,数了数对方头上长短错落的角,一二三八,为什么会有八个角! 最为糟心的是,这角颜色并非天生土黄色,而是闪着冷冽银色光芒,像淬炼过的弯曲三棱刺,乌云环绕在中间,闪电如银蛇般游走其中。 那怪兽睁眼,露出金色眸子,原来此兽已经到了化臻境界,说不定内丹已成金丹。 翎九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刚刚那昆仑弟子说放土蝼要上报长老阁,原来是这个缘故。 这怎么杀? 见土蝼冲过来,翎九捞起傻刀朝旁边跑。 不过对方状态比她进入的还快,几步后就能自己跑,躲避土蝼的动作比她还利索。 如此围着水镜台跑了一圈,觉得一味逃并不是解决的办法,得找机会先攻击。从腰中拔出五姐赠送的匕首给傻刀护身,然后一跃飞至土蝼额头踢了一脚,主动吸引土蝼注意。 那土蝼果然被激怒,嘶吼着,长角对准她刺来,翎九料到会如此,侧身避开,同时丢出玉葫芦作为踏点落到土蝼后背。 取下系玉葫芦的丝带,这是二姐赠她的百岁礼,据说是密山玉荣所织,不折不断,不怕水淹火炼,也不惧雷劈风刺。 翎九丢出系带勾住土蝼最长的两角,朝后一扯一拽,试图制服这暴动的怪兽。 土蝼脖颈后仰,很是难受的撕吠,僵持了片刻,一个后蹬腿把翎九给甩出去,翎九手中失力飞了出去,狠狠摔到地面,浮起的灰呛她一脸,发觉那土蝼转身抬腿试图踩死自己,急忙在地上翻了几圈躲过。 视野翻转,在高台上,一水的蓝色衣衫中,她一下便看见一人。 琅简 对方蹙眉盯着场中,看上去很是严肃。 琅简 她朝对方伸了伸手,确信对方看见,却在下一刻眼睁睁看着人转身离开,对方长发扬起,转眼消失在视线中。 这是走了? 觉得她自不量力还是 老大!救命! 听傻刀呼救,翎九回过神,这才发现傻刀快跑到结界边缘,他身后跟着流口水的土蝼,眼看就要被追上。 这距离赶不过去,除非 行动先于反应,眼见土蝼贪婪张嘴要咬住傻刀,她飞过去抬爪勾住人衣领朝自己后背一甩,飞在空中盘旋,等候时机。 拼了 她不信以本体相搏,还制服不了这怪兽。 正琢磨先啄瞎土蝼眼睛,还是先划破对方肚子,脑海传来巳月的声音:阿九,老祖规定过以本体相搏取胜无效。 她怎么没听过这规矩。 巳月好像知道她不会信,继续道:这土蝼是我师父创建昆仑前降服的,与寻常土蝼不同,之前被我师父丢入金雷大阵中,躯干被阵法炼化重塑,本来是作为昆仑弟子进入昆仑墟考核的任务,可惜这土蝼口舌之欲太过,几次任务不认强弱,只追逐人族当做食物,却让其他族逃脱。屡教不改,最后被压在此处,因为人族不可能参加水镜台招收,所以以此作为考验。 听了前因后果,翎九算是相信了。 变回人形,抓住要掉下去的傻刀,低头看围着他们转圈的土蝼,着急道:我现在连武器都没有,你有法子吗? 傻刀以为是问他,摇头,还不忘把匕首还给翎九:老大,要不你用这个,虽然小,却也是个利器。 不是问你。 巳月迟迟没回答,翎九也不是等人救的性格,开始自个儿琢磨办法,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最后索性不管了,反正手无寸铁,拼吧! 记得典册说,土蝼的内丹在额头处,管它躯干如何重塑,这东西位置肯定不会变。 她快速冲下,蓄力握拳打向土蝼额头,却没想到那土蝼抬头躲避,她一下击中对方眼睛。土蝼被打得脑袋嗑在地上,摔退半身的距离,眼眶流出血,跌跌撞撞站稳后,朝翎九吼了声,头俯地跑来。 那八个角刺来,翎九看着它逼近,双臂相撞形成个灵力罩想护住自己和傻刀,却忘记了还有雷电,向外的皮肤酥麻疼痛,像被炸开了般,为了傻刀活命抬手把人推远,自己被冲力击翻,整个人飞了出去。 老大! 傻刀一条腿折了,趴在地上动不得,见翎九身上伤口血流如注,心中后悔不迭,老大,算了,要不放弃吧。 放弃?现在? 那岂不是太划不来。 翎九颤巍巍站起,她胳膊被雷电剌了好几处长血口,手背血肉翻开,应该是被土蝼的角割伤的。 血汩汩流,涌上来的除了疼痛,还有耻辱。 她堂堂凰鸟,要不是顾忌高台上的那些人认为自己靠血脉压制胜之不武,就凭一个有雷电之力的怪兽,怎么会吃这样的亏。 反正已经露了真身,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管他武不武的,杀了土蝼才重要。 第37章 下 翎九咬牙看着土蝼,心中发了狠,催动灵力聚集与手掌,熟悉的力量感重回掌心,她握紧拳头,冷眼瞧着土蝼跑过来。 隐约听见奏琴声,不用想就知道是巳月那厮,她觉得无语,刚刚不说话,这会儿找什么存在感。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奏乐? 乐曲声越发清明,巳月轻笑:就这程度便想拼命了?罢了,我教你一招,在没有武器的时候,敌人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武器。 开什么玩笑? 翎九无语。 骗、偷、抢怎么样都行,你看着办吧。 这关头了,傻子才听你的。 催动灵力不断涌出,大约一年前她便发现,自己灵境直接催生的灵力要比内丹的蛮横许多,当初追着月老打到天宫,甚至改道天河就是用的这股力量。 翎九盯着土蝼,对方忽然停下,很是惊恐的朝后退了两步。 第44章 怕了?,翎九狞笑,一跃跳起,抬起拳头朝对方打去,晚了! 眼看要打中土蝼额头,耳边的乐曲声忽然消失,不知为何她觉得周身绵软无力,别说落拳,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像是脱离树干的叶子一样,啪的摔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 翎九试图聚集灵力,却发现灵境好像被封住,丹田中微弱灵力散的成不了形。 这是为什么? 阿九,起来。,脑海中巳月的声音冷静非常,这次你真得杀了它。 土蝼后退的原因是认出翎九元神的七杀,若被对方泄露可不太妙,别说进入昆仑,怕是三界都容不了她。 怎么杀? 翎九站起,看出现在的土蝼很防备她,只呆在原地打量并不上前,按说是个好机会,可她却觉得力不从心,刚刚那一摔,她觉得自己灵力全没了。 凭本事杀。,巳月本想帮忙,却觉得翎九潜力还未激发,便决定再观望观望,你可以。 我可以? 翎九有了些信心,毕竟巳月活了那么久,见多识广,对方说行那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要从哪儿下手? 沉下心打量土蝼,对方也眯眼看着自己。 拾捡起傻刀落在地上的匕首,匕首虽然尖锐,可太短刺不深,根本伤不到内丹,除非 在没有武器的时候,敌人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武器,想着巳月的话,翎九心中有了主意。 她再次抽出玉荣丝带,包住自己右手。 在奔向土蝼的同时,那怪兽也像确定没了威胁般,同时撒开蹄子跑来。 听见雷电噼里啪啦的声音,土蝼尖角反射的白光闪过她眼睛,千钧一发之际,翎九决定赌一把,一跃而起,右手握住土蝼一角,举起匕首刺入锐角根部。 这匕首不愧是龙牙所做,只听见撕拉一声,很是利落的割断额头肉,直接撬出一根。 翎九没有犹豫,反手刺向土蝼天灵盖。 被迸出的血溅了一身,那土蝼疯狂挣扎,剩下的其他七根棱刺般的长角上附着的雷电越发暴动,在翎九周身形成一团乌云。 啊!,棱刺不下去了,翎九咬牙双手握住,咬牙朝下使劲儿。 那土蝼试图把她摔下去,为了稳固身形,双腿卡入两个尖角之间,此时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浑身发热般。 咔嚓,是刺破头骨发生的碎裂声。 翎九抿嘴用尽气力朝下一按,那土蝼渐渐不再挣扎,跪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吼声,最后抽搐了三次,彻底安静了。 解决了。 她松开手,顺着土蝼脖颈滑到地上。 扭头看向傻刀,想抬手表示没事,却发现怎么也抬不起来,手臂又重又沉,全身像被什么压住了,完全喘不过气。 啪嗒,匕首落在地上。 手臂一拖便是一道血痕,可她感知不到分毫受伤的痛苦,只觉得冷,钻心的冷。 老大,傻刀拖腿爬到她身边,很是担忧的抓住她手臂,老大,你额头全是汗,脸也苍白?千万别睡啊! 知道这臭小子担心什么,翎九翻个白眼:死不了。 说罢,示意对方收好匕首。 结界消失,高台上的那些人下来,翎九试图站起来,可小腿被夹伤动弹不得,只能靠着土蝼尸体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为首那白须老头,提出要求:我要加入清源洞府。 那老头抚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没有活气的土蝼:不可。 为何? 翎九反问,甚至因为不忿,音调都提高了几许。 昆仑不收你为徒。 凭什么? 凭你是南禺九殿下,翎九。 白须老者一字一句,仿佛要让大家都听清她的身份般,确实如他所愿,不少人知道后,看向翎九的目光从敬佩变为讶异,然后是惧怕和厌恶。 也有不明所以偷偷问旁边的人,但那位白须老者接下来的话便让他们知道了缘由。 六百年前,你一把火烧了长生渡,火势连绵百里,生灵涂炭无数;五百年前,因祥云仙子顶撞了你几句,你竟扛着烈焱炉,差点把祥云仙子真身烤化;三百年前,你以南禺醴泉为诱,困住亟需醴泉解毒的地仙桑启,百般折辱,害他愤而自尽这桩桩件件,你是认也不认? 翎九看着老者,虽然对方都说了一半,却也都是实情。 又听见窃窃私语的指点声,费劲儿抬眸环顾,看见琅简,她前倾身子,察觉对方垂眸好似躲避她后,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如坠冰窖。 是听到了这些,失望了么 自暴自弃般,她垂头:我认。 那老头很是满意翎九的回答:万物生灵本性难移,你生来向恶,眼中只有自己,没有苍生,仗着自己身份无视生灵安危,所做错事罄竹难书。如此品性,昆仑永远不会收你为弟子,纵然你是南禺九殿下又如何。 这番振振有词,引起了一片叫好声。 不知是谁说:滚出去! 这话引起一片附和,众人竟异口同声喊起口号。 你们有病吧!我老大救了多少人你们知道么!云鹤城的百姓,还有枫林寨的寨民!她是天下最好的老大!别吼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傻刀撕扯嗓子反击,只是在声势浩大的声浪前,他的话格外孤单势小,顷刻便被口水淹没,无人听得见,怕也没人想听见。 握紧拳头,翎九咬牙:可我不服。 这话引起了老头的兴致,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垂眸俯视翎九:有何不服? 谁能无过,难道错了,就没有改过的机会么? 翎九抬头直视老头,她想要个说法。 昆仑不是一直教导众生向善么?不也收过由魔入仙的南蓟么?为什么她就不行?凭什么她就不行? 不服! 错一次尚可回头,敢问九殿下手中的血,可还数的尽? 翎九哑然,数不数的尽,她不知道 弟子亦想问鹤长老,您手中的血,数的尽么? 清冽的声音,翎九猛地抬眸,见琅简从人群中走来,,猛然睁大眼睛。 怎么会 琅简再为自己说话 她在为自己说话! 等人站到自己身前,看着对方后背,心中泛起委屈,扁扁嘴,眼泪哗啦啦流出来。 鹤一红被问的脸色发青:琅简,你什么意思? 斩妖除魔,妖魔亦是生灵之一,弟子手中的血,已然是数不尽了。,琅简向鹤一红行礼,变出一玉筒,双手递给对方,弟子刚刚查了下老祖留下的规矩,上面清楚写着,与吞雷土蝼对峙一炷香者,可随心意加入洞府,赐昆仑墟选拔名额,若斩杀吞雷土蝼者,除以上还可从藏宝阁随意选取珍宝三件。 对峙一炷香时间就行? 翎九看向傻刀,如果眼神是刀,已经把对方戳了千疮百孔。 要是这要求早就达到了,还至于闹成这样。 真亏。 傻刀眼神躲避,赔笑三声。 他也是偷听知道的,哪会想到有出入啊。 鹤一红脸色不虞,指着翎九:就算如此,哪个洞府愿意收这样冥顽不化的天生恶种? 清源洞府收。 一语既出,众人哑然。 就连翎九也看着琅简,一脸不可思议。 对方并未嫌弃她? 琅简 见对方蹲下,翎九忍泪吸了吸鼻子,又唤了声对方名字。 阿翎,能起来么? 动不了。,翎九这才发现,浑身疼的厉害,又委屈看向对方,琅简,我疼,哪儿都疼。 刚说完,便被琅简拦腰抱起。 稳稳靠着对方肩膀,感到琅简的体温从衣衫传递到自己皮肤上,升起些暖意。 值了 一切经受的痛苦,好像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玄清洞府叁源峰,也是昆仑瀑布最多的山峰之一。 斯羽背手站在瀑布前,任由击打在石壁上的水溅在衣衫上,发梢也被水雾浸湿。 堂姐! 一少年跑来,上气不接下气:水镜台发生了件稀奇事。 斯羽转身,并不好奇对方说的稀奇事是什么,只是问:今日申请加入洞府者,有没有叫阿翎的? 没有,倒是南禺的九殿下翎九跑来了,还杀了土蝼呢!,小孩拍着胸口顺气,想起水镜台上翎九原形,堂姐,她本体真好看,羽毛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比你还漂亮呢! 第45章 斯羽闻言,想起昨晚翎九遮掩身份的模样,含笑念叨:还瞒着我,这不还是暴露身份了。 不过能杀吞雷土蝼倒是让她意外,毕竟她悄悄试探过翎九的修为,远远达不到始凰血脉的天赋,甚至逊色于普通鸟族,好奇对方去了哪处洞府,追问,既然杀了吞雷土蝼,鹤一红这势力眼老头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苗子,是不是去了玄灵洞府? 不呢。,小孩把发生的事描绘一遍,模仿的惟妙惟肖,见斯羽堂姐露出不虞神色,也跟着叹气道,太咄咄逼人了,我都听不过去,好像有多大仇似的。不过琅简师姐真够拎得清,那句话怼的我看着很是畅快。对了,堂姐,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啊?琅简师姐长得又漂亮,修为也算人族佼佼,你怎么老和她过不去呢。 得知翎九去了清源洞府,斯羽笑容消失,背手看向瀑布,一言不发。 又是琅简。 很好,总是和她抢东西。 不过这次,她会不遗余力把翎九夺回来。 毕竟,人是她先遇到的。 第38章 神医来啦 小苍峰。 山腰处有数间竹屋,错落安置,背靠青石,像个小村落。 翎九睁眼时便见绮鹓一脸愁绪,对方发现她醒了后才舒展眉头:小殿下 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她略着急:琅简呢? 记得对方抱着她走了好长的路,怎么现在不见了? 该不会都是她幻觉 对方并没答应她入清源洞府,那些维护和安慰,一切只是她昏迷时的臆想。 等不及绮鹓回答,翎九不顾周身疼痛,掀被跑出门,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院落,中间有棵巨大的流苏树,有人坐在树下煮药。 认出是琅简,翎九这才松口气,快步走向对方,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迈了半步又收回脚,微微伸手又放下,默默注视对方背影,千言万语哽在心口说不出一句话。 醒了? 听见对方问话,翎九点头,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我以为你又走了。 绮鹓仙子入洞府当了仙师,不过你应该不会拜在她门下。我师叔无厓生是上神修为,教导你足以,只是前几日去了华胥国游历,归期不定 翎九并不想听这些,她上前一步蹲下,抬手握住对方右手,如记忆般冰凉的触感,之前她竟然会觉得温暖。 琅简,你你又帮了我。 如八百年前的朝露城,人间的女娲庙,或者刚刚的水镜台,在她失望失落时,对方总会恰如其分的出现。 仰头看着琅简,想着对方昆仑墟首徒的身份,听说是要常年住在昆仑墟,不知这次一别下次见面又是何时,便把自己觉得顶重要的事全说了出来。 琅简,在万家酒楼,你曾问我把你当做什么,之前我不懂,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应该应该是喜欢你。 瞧琅简蹙眉,害怕这人又拒绝,翎九急忙道:你放心,不是你说的那种,把你当做笼中鸟架上鹰的那种喜欢!我保证不,我发誓,此生永远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只是想陪着你,只要能每天看见你,便很开心了。 一朵流苏花落在翎九鬓边,琅简抽回手,并未给翎九相应的回应,反而仰头问:小殿下觉得这花开得美么? 小殿下 怎么又是如此生分的称呼了。 翎九顺着琅简视线,看见头顶流苏花层层叠叠,花浓如云随风而动,如覆霜盖雪。 美。 此树乃我年少时所栽,彼时我只是一位干着杂役的普通弟子,看着洞府的弟子来来走走,很是羡慕他们修行进步之快,为了排解郁闷,时常在这儿自言自语,它寄托了我所有的愿望,也见证了我所有的努力。 琅简收回视线,看向望着流苏树的翎九,小殿下生来便是始凰血脉,地位尊贵,可曾了解过普通凡人走到我这一步,需要经历多少? 翎九摇头,她不知道。 作为南禺九殿下,先天仙胎,根本不需要了解人族修行的过程。 琅简并不意外这个回答,轻笑拈去翎九头发上的落花,言语轻柔:那殿下猜猜,我如今多大了。 年龄? 翎九估算了一下:八九百岁? 错了,我已经活了快两千岁了。 两千岁?!翎九瞪大眼睛,吃惊诧异,甚至还上下打量了番琅简,一幅不可能吧的表情。 入昆仑前,为了不被欺辱我杀过人,为了活命我也做过错事,遇到过许多坎坷,差点丧命。为了一个缥缈的念头,差点入魔。被人敬仰过,也跌至尘埃,强撑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他们把这些叫做人族飞升必须经历的机缘造化,却不提这也是灭人心志的磨难。 小殿下,我真的很羡慕你,你不必经历这些所谓的考验,不必承担获得与失去的挣扎,也不用背负每次选择的代价。多好啊,生来便是仙体仙脉,或许也是因此你并不珍惜,任性胡闹了些,以至于修为还比不上两百多岁的祁岈桓,要知道他只是个普通狐狸,而你可是始凰血脉的凰鸟。 翎九是懂非分,但隐约觉得琅简不接受她是因为觉得她太弱,会给对方拖后腿。 也是,在云鹤城时,确实连累对方不少。 琅简,若我努力修行,等到和祁岈桓一样厉害时,是不是就能跟着你了。 琅简不置可否:我期盼那一日。 好!,翎九起了雄心,接过对方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琅简示意翎九先回去养伤,见绮鹓小心翼翼伺候模样,转身走到流苏树下,抚掌在树皮上,感应天地生息,花开叶落。 万物生而不同,或许若翎九发现轻松十年修行的道行便可与她相比,便不会高看她了,等对方进入天仙之境,见过了广阔天地,应该更不会把她这小小人族放在心上。 所以,对于翎九开始的那段话,什么喜欢她,什么陪着她,根本没必要拒绝。 总归是分散的结局,不是么 本来翎九和傻刀的伤要数月才能养好,翎九躺在床上觉得无趣,便写了封信给哥哥姐姐,着重描绘了下自己杀吞雷土蝼时的威风凛凛,表示自己不负南禺儿女英勇名声,以后一定再接再厉。 不过大哥的回信很是丧气,责备她杀吞雷土蝼太过莽撞,太招摇容易树敌,洋洋洒洒写了数页,一番让她谨慎再谨慎的交代之后才表示姜祁恰好有空,后日会特意来看望。 姜祁是神农氏,作为医修,嘴巴却比毒修还毒。 不知怎么和寡言宽宥的大哥成为生死交,自从收到信翎九便躺不安生,对着绮鹓唉声叹气,笃定姜祁定会教训她,掐算时间,到的那日翎九一大早就不让绮鹓离开,拉人陪她一起承受即将铺面而来的暴风疾雨。 果不其然,进来看见她浑身伤,这人便无情嘲讽:飞禽被走兽给咬成这样,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长俩翅膀不扑棱是想养肥了撒花椒吃么。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味道。 翎九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姜祁哥哥 还没说下一句,就被人一瞪,翎九当即闭嘴,被按住脉搏后,看向一旁的绮鹓。 绮鹓立在床边,无视翎九的求助目光,见小殿下眼神越发迫切,在衣袖下偷偷摆了摆手,表示爱莫能助。 区区土蝼伤成这样,真丢南禺的脸,还始凰血脉,我看你比外面啄蚯蚓吃的麻雀还不如 话又密又多,翎九还不敢打断,默默听着。 终于,姜祁站起来了。 熟悉流程的翎九知道,终于等到这番折磨的尽头,忍不住长吁,见姜祁撇过来的眼神,又活生生把这口气给咽回去。 算你运气好,没伤到大元仙脉,看来我准备的七十二银针用不上了可惜,不过用用也可固本强源,小翎九要不要试试? 翎九飞快摇头,幼年不懂事被糕点诱惑,受诓骗当了几次试验品,现在她可不会糊涂了。 见翎九头摇的像拨浪鼓,姜祁表示遗憾,准备出去摘药给翎九做敷贴,看见床头搁放的药碗。 我记得你从前绝不肯喝汤药的。 姜祁端起空了的茶碗嗅了嗅,辨别出不过是普通的补虚药物,纳闷道:这有什么特别的? 绮鹓揶揄:大概是煮药之人特别吧。 煮药之人? 姜祁放下药碗,一本正经:既如此,为了咱们小翎九,本神医也愿意亲自煽风点火煮药。 第46章 别! 霎时感受不到疼痛,或许是记忆中的恐惧压制了,翎九飞扑到姜祁身上,死死抓住人衣袖,害怕对方真的去煮药了。 这位姜祁,医术确实高超,可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熬最苦的药,扎最痛的针,敷最贵的膏。 还信誓旦旦强词夺理胡编乱造的说,如此效果才好,不仅仅利于恢复,而且破血又破财会印象深刻,能让患者长记性,下次爱惜自己便不会再生同样的病症了。 所以从小被折磨荼毒许多次的翎九,自然不敢喝姜祁熬煮的汤药了。 经验啊! 都是无数血泪堆出来,活生生的经验。 姜祁哥哥,翎九有气无力,见人捏着药碗不肯放,知道对方还没断这个念头,欲哭无泪,要不你打我一顿吧,大哥让你来教训我就直说,别拐弯抹角折磨我了,用醴泉熬的药也难喝啊! 姜祁放下药碗,忍笑看挂在自己身上撒娇的翎九,也不再逗她:你说姬楽?他找我时说你杀了吞雷土蝼,言语之间很是得意,炫耀你让南禺在昆仑长了脸面,认识他万余年,我还从未见过这人如此嘚瑟过。 啊? 翎九呆了,这怎么和大哥书信交代的不一样啊。 姜祁见翎九偷乐,抬手点了点人额头:暗爽什么? 我没什么。 翎九嘿嘿笑,揉了揉额头,眼睛弯成了月牙。 想起断了腿的傻刀,又拉姜祁去看他,乘对方交代手下仙童事情,她一瘸一拐先跑到傻刀房间,语重心长地交代:等下那人进来你一定要记住两件事。第一,他看诊时别说话。第二,他说话时别打断。千万记住了! 这可是她八百多年总结的血泪教训。 第39章 上 因为断了腿,傻刀躺在床上,姜祁弯腰查看他的伤势,翎九坐在旁边茶榻上等结果。 绮鹓进来,把玉葫芦递给翎九。 绮鹓仙子!,看见绮鹓,傻刀眼睛一亮,憨笑指着翎九旁边的位置示意坐,快请嘶! 翎九扶额,明明交代那么清楚,这傻刀怎么看见绮鹓就全忘了。 傻刀看向戳他伤口的姜祁,困惑:神医? 姜祁淡定从容:骨头裂劈了,恢复如初问题不大,不过就是要受点儿苦。 我不怕苦!,知道能恢复如前,傻刀很是开心,仿佛占了天大便宜,笑出的酒窝能盛酒了。 其实这几日他很是担忧,毕竟在人间这种程度的伤,绝对是会瘸的,瘸了干不了活,人就废了。现在面前这位神医说受点儿苦就能好,怎么想都觉得太划算了,要不是老大带来的人,他肯定以为是对方骗他银子的。 想到这儿,傻刀越发敬佩的看向姜祁:神医医术高超,白刀先谢过了! 姜祁笑的单纯无害,双手一搭随意回个礼:不谢,医者父母心,我应该的。 医者父母心 听到这儿,翎九忍不住翻白眼。 受屁苦,堂堂神农氏想要医好一个人何须让对方受苦,姜祁明显是骗那小子的,这傻刀还*真的人如其名,不仅信了,还感恩戴德。 笨死了! 扭头见绮鹓忍笑,她很无奈:出去笑吧,别憋得难受。 绮鹓行礼告退,翎九把玩手中的玉葫芦,等姜祁看完傻刀伤势,问:姜祁哥,他的腿多久能好? 短则七日,长则 长则多久? 听见傻刀迫不及待的询问,翎九再次扶额,完了 救不了,爱咋咋地吧。 反正姜祁看着混不吝,做事却有分寸,不会太过。 长则,姜祁看向躺床上的傻刀,笑的慈眉善目,数月。 数月 翎九别开头,呵呵了两声再次翻个白眼。 真敢开口,就折了腿而已,要治数月,也不怕传出去辱没神医名声。 不过接下来的话,算是让她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了。 但是呢,白刀公子,我这有一套针法,对于恢复极为助益,别说断骨重续,还能强健体魄。不过呢,我轻易不给人施针,毕竟七十二个步骤也着实耗费我修为。可话又说回来,小翎九是我干妹妹,听说你是她手下,与我也算有些不远不近的关系,若你愿意,我倒是可以施此针法,虽疼痛了些,但只要五日便可行走如飞。 听完姜祁长篇大论,翎九冷笑,强身健体明明在她那儿说的是可固本强源,明明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作用,骗谁呢! 为了找试验的,真是啥都敢说。 傻子才信! 我愿意! 听傻刀迫不及待的语气,翎九被醴泉呛住,她给傻刀使眼色,表示太草率了,先别答应再想想。 傻刀看见翎九惊恐地朝他摇头,以为对方是怕他受不住,拍拍胸脯信誓旦旦:老大,你放心,区区扎针而已,我绝对扛的过来!而且,我还要找那些人算账呢!尤其是那个老头,骂老大那么难听,还让我们滚出去,偏不!等我伤好一定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那你努力。 翎九双手一摊表示鼓励,也不再阻拦,挤出一抹笑让傻刀好好休养,起身示意绮鹓进来扶她回房,想着稍后交代姜祁欺负人时注意分寸,毕竟傻刀是人族,比不上她。 姜祁见翎九离开,这才转身看向床上的傻刀:谁说让小翎九滚出昆仑? 听完那日翎九经历的一切,姜祁沉脸离开小苍峰,直奔昆仑墟。 姜祁因为神农氏的身份,神医之名广传三界,所到之处人人恭敬,亮了身份后,毫不费力来到昆仑墟大殿。 速去禀报,我要见道阳。 交代跟随小童后,他打量起这座三界出名大殿,玉石为地金壁辉煌,确实庄严宏伟。 殿中八卦方位防止形态各异的屏风,形成了护殿阵法防止有人滋事,姜祁站在北方屏风前,仰头看见著名的昆仑九层金莲台,每层均匀浮动九朵莲花作为莲位,乃昆仑长老阁各长老议事的位置。 抬眸瞧着八十一朵金莲,姜祁手中转着捣药杵,冷笑:真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冷眼瞧着来往弟子,过了一盏茶时间还不见人来,耐心终于耗尽,手中捣药杵飞出,破了屏风结界,直接击碎了右侧那朵金莲,上面浮动的鹤一红三个字霎时消散。 大胆!,大殿守卫持剑围住姜祁,看见对方手中旋转的捣药杵后又默契停下,脚步犹豫,互相张望又都不敢上前。 灵器是捣药杵的,只有神农氏姜祁。 三界医修,皆出神农。 先不说对方神医名号,仅仅只是开罪了神农氏,以后万一有个疑难杂症,或者被妖兽魔物所伤,岂不是只能等死。 我很讨厌打打杀杀。,姜祁笑着,手中捣药杵露出白光,那些守卫只觉得晃眼,接着便觉得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 姜祁缓缓转动手掌,捣药杵对上正中间的那朵金莲。 金莲晃动,不知是因风,还是捣药杵的缘故。 道阳老头 说着,他转身正对莲台,收敛笑意,眼神极为凛冽,威胁道:若你再不出现,老子就毁了这昆仑莲位。 说毕,听见身后动静,姜祁扭头看向殿门处,见数百名昆仑弟子涌进大殿,为首那位女子腰间挂着块首徒玉牌,正一脸防备看着他,看得出随时准备出剑。 不过人族而已 姜祁视线扫过这些人:你们这些蝼蚁还没资格与我对话。道阳,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劝你乘我讲道理时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毁了你这九层金莲台。 手中捣药杵逐渐变大,几乎同时莲花相继开至最盛,长老堂各位依次显形坐在莲台上,除了那个没位置的。 找到了人,姜祁下手果断,乘对方迷茫时直接招呼一棒槌,想起这老头说小翎九生来向恶,心中还不解气,准备对那人脑门杵一杵。 快落下时被一莲花挡住,姜祁收回差点失控的捣药杵,看向出手那人,正是道阳,昆仑长老堂大长老,神尊修为。 道阳笑眯眯:神医为何这么大火气? 家中小妹受了委屈,我这个当哥哥的心里不痛快,想来会会是何人如此大的口气,张嘴便给人扣上万恶不赦的帽子。 姜祁斜睥鹤一红,很是不屑:我还以为是什么伟岸高大的圣人,原来就一糟粕老头,不过十几万年前被点化的野鹤而已,这张啄虫吃粪的臭嘴也配评论家妹,真是晦气! 第47章 听见这话,鹤一红气的满脸通红,不知对方为何发难,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得罪过神农氏,又碍于对方身份不敢发作,仰头看向道阳:如此污蔑昆仑颜面,大长老可得主持公道。 场面雅雀无声。 柳舟督纳闷:我怎么不知神农族长有了添丁之喜? 旁边爱好游历的长老解释:姜祁与南禺少主姬楽关系匪浅,互为知己兄弟,不过这事鲜少有人知晓,我也是当初在人间喝酒,无意听女娲少主闲聊时得知的。 柳舟督想起水镜台的事,恍然:那这是给南禺九殿下要说法的? 又一长老感慨:唉,听说这神医姜祁医术高超,心眼却极小,鹤长老怕是难过了。幸好当时我没去,不然被牵连可就糟了。 水镜台招收哪位长老阁的人会去?多跌份,也就鹤一红这样喜好以数目壮声势的爱凑热闹。 开口之人叫风煦,乃燧人氏。 白无垢笑道:都说上古一脉同源,你们燧人氏与神农氏也有几番交际,要不代为说情几句,总不能眼看着吧。 听见这话,风煦同样笑道:白长老这话说的轻松,反正动动嘴皮子的事,出头鸟你怎么不去做啊,得罪神农氏却让鹤长老感激,多划算,你只要开口,我绝对附和。 被戳破心思,白无垢笑了笑,没再搭话。 公道?,姜祁被这说法逗笑,你个老畜生在这儿和我说公道?! 这话嚣张至极,莲台上的长老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却激起殿中昆仑弟子的愤慨,其中有不少玄灵洞府的弟子,他们都很是敬重鹤一红,还是琅简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才压下群情激奋。 姜祁背手看着鹤一红,很是挑衅地挑眉,见人气的脸上通红还憋不出一个字,噗嗤笑出声: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现在结巴了。 神医既然铁心庇护那混账,蒙蔽本心不讲道理,本座自然不会白费口舌辨明道理。 混账?道理?,姜祁像听到了笑话,哈哈哈笑弯了腰,笑够了才看向鹤一红,双手鼓掌,微微挑高语气,好啊,既然你要讲道理,那就说说这道理。 以为能讲理了,鹤一红挺直腰杆以待,只有熟知姜祁脾性的风煦叹气,明白这小子要耍无赖了。 道阳也看出姜祁没打算放过鹤一红。 可若不让对方把这口气发出去,怕是会不依不饶,以后还不知道惹出什么麻烦,神农氏目前还得罪不起,道阳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 鹤一红振振有词:我对九殿下所言并未有一句诳语,三界对她的评价在场之人心知肚明,就不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了。 真让人头大。,姜祁烦躁扶额,不是说道理么,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废话?,鹤一红呆住,不明白姜祁唱哪出。 讲道理的意思,就是我说我的道理,你乖乖听着。 姜祁再次调出捣药杵,那杵在掌心转动飞快,波动散发的灵力呈五彩华光,只有修为达到天神者,才会调出如此炫彩的神光。 莲台上的长老皆感受到姜祁的修为,讶异对方竟然已经晋升为上神。 第40章 下 姜祁出手时,道阳微微抬起手掌,莲花还未绽放,又在指尖消散。 不能阻拦,他想。 为了那件计划,他得想办法让姜祁留在昆仑墟长住,所以至少目前,不能得罪这位神医。 我的道理很简单,姜祁冷眼盯着鹤一红,提高声音,跪下! 鹤一红瞪大眼,抗住姜祁散发的威压,很是不服:凭什么? 你也会问凭什么?,姜祁眯了眯眼,呵斥,还不跪下! 我没做错! 谁说你做错了?,姜祁大笑,杀人诛心,我是上神,你区区上仙,本尊让你跪下,若不做,可是大不敬,信不信我直接废了你修为。不过再当一只野鹤也挺逍遥,听说瑶池公鹤稀少,到时候把你送去哪儿,尝尝妻妾成群的滋味,互相啄食跳蚤,再生几个小呆鸟,也算是惬意圆满啊。 鹤一红双目通红,姜祁笑容一脸无害,却眼含杀意。 得知姜祁是上神之后,昆仑弟子缄默了,他们知道以自己的修为无法左右场面的局势,反而静静站在一旁,原本愤慨的弟子也冷静下来,看向莲台。 长老阁有人不忿:这是打昆仑的脸面。 风煦挑眉:鹤一红挑衅南禺九殿下时就该料到会被报复,再说姜祁又没迁怒昆仑长老堂,只是针对鹤一红这傻缺。我劝你们别出头,万一把上神修为的人激怒,最后打起来占不到便宜不说,按姜祁那臭不要脸的性子,没准还要说昆仑以多欺少以众暴寡,这恶名你们谁担? 说罢,见各位脸色并未恢复冷静,风煦心中默念都是傻缺,索性闭眼坐在莲台上睡觉,管他势态如何发展。 鹤一红何时受过如此侮辱,只是道阳的沉默让他知道自己已无选择。 几万年的努力才获得如今修为,数不清降妖除魔才获得如今地位,叫他如何放弃。 握紧拳头,纵然感到屈辱不甘,他还是跪下了。 他心里想,自己跪的不是姜祁,是无法逾越的上神,让他低头的也不是姜祁,是三界都不愿开罪的神农氏。 所以,他认。 姜祁哈哈大笑:水镜台上那番慷慨激扬,我还以为你纵然出身卑贱,也是个宁折不弯的硬汉,如今看来,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孬种。 说着,他转身看向身后的昆仑弟子,指着鹤一红道:你们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敬重的长老,满口仁义,却一丝骨气都没有。 姜祁上神,适可而止,莫要得寸进尺! 莲台上传来一声怒吼,剑光闪来,好在姜祁早有防备,捣药杵挡住了攻击,一杵把对方按在莲台上。 得寸进尺?,姜祁认出此人也是生灵点化成仙,区区上仙也敢置喙本上神,不妨告诉你们,曾经这九层金莲台上全是天神的时候,老子也没怕过!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如今,视线扫过众人,姜祁神色轻蔑,说的话刻薄又尖酸,听说过滥竽充数,倒是没见过全是滥竽的,真长见识。 眼见不少长老要出手,道阳抬手落莲,化解各位攻势,挥手把捣药杵丢给姜祁,很是无奈:姜祁上神,如此实在咄咄逼人了些。 姜祁握住捣药杵:我开始便说过,这是家事,我无意冒犯昆仑,只是讨个公道而已。 又讨公道?还没完了? 长老阁的人咋舌,这鹤一红已经跪下,姜祁还想干什么? 道阳走下莲台,与姜祁平视:你要如何? 道歉。,姜祁看向跪着的鹤一红,我要他承认自己错了。 语音刚落,便听鹤一红崩溃嘶吼:我没错!翎九本就不配进入昆仑修行! 这话激怒了姜祁:在我看来是你们不配,若非那丫头吃了秤舵铁了心,我们根本舍不得她来!你当真以为昆仑是什么干净地方,当真以为在这儿修行的都是冰清玉洁之辈么,单就说 为了阻止姜祁说下去,道阳抓住人手腕:姜祁上神! 急了?,姜祁笑,抽出手拍拍道阳肩膀,再次看向鹤一红,手中捣药杵飞至对方后背,对着脊椎不偏不倚敲了三下,迫使对方在地面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那日所受折辱今日悉数奉还。罢了,真是没意思。 姜祁打个哈欠,施施然朝殿外走,昆仑弟子让出一条道,姜祁走到尽头忽然想起一事,扭头看向满眼恨意的鹤一红,还有莲台上神色各异的各位长老,笑眯眯抱拳宣布。 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往后我便在小苍峰住下了,各位有什么伤病尽可来找哦。 语气轻快,宛若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闻言不少长老露出狂喜,随即意识到小苍峰还有位有巫煞的主,有一人道:姜祁上神不如住在昆仑墟,我们也好待客。 道阳也开口:既然来了不如住下,你我万年未见,也让我尽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姜祁重复,随即笑问,我记得昆仑主是镇元神尊,何时改立的你呢? 镇元神尊正在闭关,我暂代处理昆仑事务。 暂代啊,姜祁意味深长,刻意拉长语气,见道阳面不改色,这才转口,不了,我还是喜欢小苍峰的景致,这昆仑墟我是再也不来了,晦气。 第48章 姜祁笑容和煦,把捣药杵变成簪子大小朝头上一插,很是谦逊向莲台上的各位行礼,甚至还向趴在地上吐血的鹤一红挥手道别,哼着歌离开了昆仑大殿。 留下殿中面面相觑的各位。 这都什么事,变脸也太快了些。 祁岈桓同琅简回到紫霞苑,笑道:师姐可真是好福气,清源洞府多了位神医坐诊,以后怕是门庭若市了。 鹤长老心思重,怕不会放过阿翎。 那又如何,今日一闹,他还有脸待在长老阁?就算他脸皮厚,我看道阳神尊未必会留他,估计现在已经让他收拾东西回玄灵洞府了。昆仑各洞府互不干涉,他只要一回去,就算想找阿翎麻烦,也没有由头。 琅简垂眸:也对,有姜祁上神和绮鹓天仙护着,旁人也不敢拿她如何。 师姐是担心那小凰鸟? 祁岈桓倾身看琅简,见人不否认便知是承认,有了答案后便翘腿坐院中石凳上:我虽然觉得那凰鸟叽叽喳喳很是聒噪,却也喜欢看她望向师姐的眼神,干净纯粹,眸子中只有师姐一人。 说着,他顿了顿。 若非师姐修的无情道,我说不定还会撮合你们。 祁岈桓的话倒是提醒了琅简:云鹤城之役我修为损耗严重,本想等阿翎伤好再闭关,如今有神医照拂,也不必我事事亲为。功善堂的事这两日我会与斯羽师妹交接,我想早些闭关。 好,我照旧给你护法。 祁岈桓也觉得闭关之事急迫,让琅简尽早开始。 护法不仅要时刻关注闭关之人的状态,还得与外界保持联系,需耗费不少精力,还耽误自己修炼精进的时间。 所以肯为他人护法的,两人关系必定亲厚。 最开始,琅简闭关时的护法,是师父和师叔。后来进入昆仑墟,因人族的身份无人愿意为她护法,直到两百年前祁岈桓考入,对方见面就喊她师姐。一次见她疲惫,祁岈桓那双狐狸眼眨巴眨巴:师姐干嘛不闭关静修,我可以为师姐护法呢。 最初琅简不是没有防备,以为此人别有用心,只是时间加深了了解和信任,如今二人感情甚至比其他同门师姐弟还要深厚。想到这儿,琅简开口道谢。 师姐,你这就客气了。 琅简知道对方下一句话,顺着说出口:你是不是要说,我与师姐的缘分,在进入昆仑墟前? 祁岈桓点头。 可我不记得见过你。 我记得就行。 阳光下小狐狸笑的单纯,没了平常的狡黠,说话也透着股难得的真诚:你永远是我师姐。 翎九等了许久才见姜祁哼着歌回来,追问对方去哪儿了,被告知去看了看风景。 一听就不是真话,也罢。 姜祁哥,傻刀他这孩子实诚,你就别逗他了,看着我的面子上正常医治,别扎针行不? 姜祁笑眯眯揪了揪翎九脸蛋:那你说说,你的面子值几钱? 你觉得呢? 并不值钱,要算的话,甚至还欠些。 一炷香后,屋子传来傻刀哀嚎,连院中的流苏花都很是应景的扑朔朔落下,翎九对着门口拜了拜,表示爱莫能助自求多福,接着拿出早准备好的棉花,揪了一团,问一旁的绮鹓要不要。 绮鹓摇头:小殿下早就知道劝不了神医? 姜祁哥这人要是有了新医治的法子,肯定会想方设法研究透彻,从小到大除了大哥还没人能躲过,四哥那性子多硬汉啊,被折腾的现在见了姜祁哥就绕道走。,翎九堵住耳朵,终于再次感受到平静,我开口问问不过是想减轻一下自己的内疚。 绮鹓挑眉:小殿下很明智。 不,,翎九摇了摇手指,我是有自知之明。 当夜,姬楽收到一封千里传信,纸上有股独特的药香,字体大大小小排列的极为特别。 小楽楽,咱们小妹在昆仑受了委屈,具体情况就不说了,你也别打听,糟心。不过放心,我已经帮你把场子找回来啦!我打算待在小苍峰给咱妹拉拉人缘,顺便办下自己的事,勿念哦~ 信件背面还有姜祁画的笑脸,姬楽忍住笑意,又翻过来看着上面的内容陷入沉思。 什么委屈? 翎九为何没说?这丫头何时学会的报喜不报忧,真是让人担心。 不过姜祁在那儿,想来翎九以后也不会吃亏。 最近北海龙族蠢蠢欲动,听说正暗中接触天宫那位,天宫的态度,得试探一番。 第41章 成立药王殿 天宫凌霄殿。 司命星君正与天帝帝擎对弈,听通报说昆仑道阳神尊拜见,便收回棋子立于帝擎身旁。 道阳见到天帝并未行礼,帝擎垂眸遮住眼中神色,盯着棋盘不喜不怒:今日昆仑匆匆上书于凌霄,是为何事? 南禺九殿下欲要在昆仑修行。 这事帝擎早就知道,凤帝先前已经修书告知,亦明说七杀之事尚在掌控,是以他并未打算干涉南禺的决定。 朕已知晓。 见天帝不咸不淡的态度,道阳皱眉:她未经许可杀了吞雷土蝼,让我们措手不及,甚至影响了昆仑护山大阵。 措手不及?昆仑立世十几万年,死了个护阵的小喽啰就让你们措手不及?朕该称赞老祖神的神通广大,还是惋惜昆仑如今的梧鼠技穷? 没想到会被天帝连番质问,道阳一下不知该如何应答,沉默片刻,又听帝擎向司命惊叹,司命,翎九那丫头看着小小的,还有杀了吞雷土蝼的胆量和能力,真是英雄出少年。 司命颔首,笑而不语。 道阳倒是看出几分意思了,让天河改道这等罪过天帝都没追究,那杀死土蝼又算什么,还说什么英雄出少年,这番偏袒倒是毫无遮掩。 因势利导,便也换了语气:南禺如此诚意,送一位小殿下入我昆仑,我们自当教导好。 那便对了。,帝擎望都没望道阳,镇元神尊闭关,昆仑大小事务皆由你定夺,有件事朕觉得困惑,上月在勃齐山发现魔族踪迹,朕命昆仑探查,一月过去,为何还未有消息呈报凌霄? 昆仑职责甚多,事务繁重,数月前因天宫水灾,为了安顿仙宫的各位属官,昆仑大部分弟子均前往人界历练,如今回来不到半数,很多事务处理的慢,还望天帝理解。 听出道阳玩弄话术,明里暗里是说为了帮助天宫才来不及处理事情的,眼瞧着皮球踢了过来,帝擎笑出声:朕听说不少仙官成了洞府的仙师,这拿两处俸禄,两边都躲清闲,朕还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 道阳转移话题:今日姜祁上神大闹昆仑,本座思虑之下,有件事为三界考虑,不得不上奏天帝知晓。 说。 神农氏一族,医修立世,各方都不愿得罪,虽表明不会加入任何一方势力,可毕竟是上古一脉,上古一脉与天宫积怨已久,态度上多少还是偏颇的。,道阳顿了顿,见年少天帝不发一词,便继续道,昆仑招收人族,不少修行者在人界出自医者世家,本座想在昆仑墟设立药王殿,专门招收有此天赋的修行者。 帝擎抬眸,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道阳。 原来对方这次来的目的在这儿。 真是一如既往的会渲染形势挑拨人心。 上古神老祖成立昆仑时,与天宫有约听调不听宣,朕自然无权干涉昆仑事务,此事道阳神尊自行定夺便可。 目送道阳离开凌霄殿,帝擎眼神发寒,冷哼:好大的野心,设药王殿?还想把天宫推出去挡刀,当真以为朕还如八百年前那般毫无长进么。 八百年前,送凤帝父女回南禺后,回来总觉得七杀出现的太过蹊跷,几番暗查下,从上古秘法中找到线索。 七杀藏于杀戮最重之地,上古至今,唯有一战可以说血洗三界重塑乾坤,那便是诛杀首位魔尊罗睺的神魔大战。 那一站之后,盘古大神命陨创人世,上古各神尊隐居混元之地,上古百族开始在下界繁衍生息,彼时天族帝氏并不起眼,还偏安一隅住在汤谷扶桑。 神魔大战战场便在如今的昆仑。 偏偏当初就是昆仑向天宫禀告,说七杀现世,请天宫率三界精锐出手诛杀。 当时仙魔大战即将结束,以为是魔族余孽惹下的事端,帝擎也就接受了,事后复盘,若非出现了翎九这个变数,他这位天帝怕是已经 第49章 他若身亡,膝下无子,天族怕是岌岌可危。 昆仑并非忠于天宫,意识到这点,从此再也睡不安稳。 匆匆取了远亲族妹为天后,开始通过南禺与上古一脉修复关系,广设仙位,培养起自己的势力,不再一味依赖昆仑。 昆仑试图培养医修,确实有利三界。 毕竟下界有个顺口溜,说宁可得罪上仙一百,不可得罪神农氏一位,可见神农氏地位特殊和超然。 只是不能亲手握住的刀,总有伤到自己的可能。 帝擎落下一子,示意司命继续坐下对弈:明日你替本君跑趟南禺,说昆仑来告状了,然后提醒下南禺少主昆仑要设药王殿,姬楽与神农氏交好,能明白我的用心。 是。,司命看着棋盘,天帝觉得这药王殿能建成么? 道阳既然提了,想必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你信不信,昆仑墟内肯定已经腾出一座宫殿,说不定还有完备的医药师,普通方子齐全。神农氏想必已有叛徒,甚至还藏着没挖出来的昆仑暗桩。我猜道阳肯定布局许久,他是个出手便是杀招的性格,不会打无准备之战。 那只告诉南禺少主?要不要提醒神农氏? 帝擎捏着棋子轻笑,这司命给人凡人安排命数一套一套的,怎么自己却看不清实际情况。 神农氏应该早就发现了端倪,并不需要他提醒。 姜祁是什么人,年少成名,未至神境便被冠以神医的称号,早就是他挑伤者的程度,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出现在昆仑,会是偶然? 还大闹一场,纵然原因是为翎九出气,可更重要的,怕是试探昆仑或者说道阳对他的态度。 想必对方此刻已经有了结论。 所以又大张旗鼓地待在小苍峰,故意恶心道阳之外,怕还是想要揪出背后泄露神农氏典籍的叛徒。 不过以道阳的手段,怕是会先给姜祁泼脏水。 帝擎猜出道阳会使出的法子,落下棋子问司命:姜祁是个什么性格? 微臣听过几句评判,说此人恃才傲物,睚眦必报,言辞刻薄,还有自私自利。 自私自利?!,帝擎噗嗤笑出声,那便没事儿了,道阳得吃瘪。 司命挑眉:天帝放心了? 帝擎笑而不语,前几日北海龙王忽然上书,想要为他孩子谋个官职,你觉得呢? 微臣觉得还是别觉得了,免得说我偏心。 司命落下一子,被帝擎封住,拍腿啊了一声:我又输了!再来再来 下的臭,瘾还大。 天帝你老是赢多没意思啊,让让老头我呗。 帝擎捡子,一本正经:我不喜欢输。 短短三日,翎九已经好的完全,傻刀更是可以一跃跳到树上打摆子。 小苍峰一日比一日热闹,不过都是来找姜祁的。 姜祁倒是少有的态度,笑容满面,耐心满满,连最普通的恶兽咬伤都笑眯眯看了,看着如春风般和煦的姜祁,翎九越发觉得心惊肉跳。 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趴在窗户后观察许久,她得出这个结论,绮鹓也跟着点头:姜祁上神对少主都没这么好言好语过。 窗外傻刀忽然唰的出现,他举着三个考好的地瓜,问要不要吃。 于是三个人蹲在屋檐下啃地瓜。 傻刀,你腿伤不是好了么,怎么还让姜祁给你扎针啊? 傻刀嘿嘿笑,仿佛经历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老大,神医那针可真神了,我扎了一次就觉得耳清目明,昨天我能听见风吹皱井水的动静,今天扎了几针我爬树都比以前省劲儿。 就为这个?你可真能忍。 翎九无语,她可不愿为了这些承受扎针的苦楚。 没事儿老大,神医说这样能改善体质,我是人族修行起来比不上其他的族类,若是吃点苦能缩短些差距也挺好,我受得住,没问题的,老大不用担心。 知道了傻刀挨针是为了提高修行的上限,翎九拍了拍对方肩膀。 本想告诉对方别挨针了,现在倒是觉得,没说的必要。 还是吃地瓜吧。 对了,琅简呢,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老大,才三天没见到人而已。,傻刀看向绮鹓,见人正慢条斯理剥皮,傻笑提醒,绮鹓,吃的时候吹一吹,小心烫。 那边,翎九已经一口咬下,烫的吸气,听见这话对着傻刀脑门就是一掌:不早说! 老大,傻刀很是委屈,咱俩皮糙肉厚的讲究啥啊。 你才皮糙肉厚呢! 翎九愤愤喝了口醴泉,气的狠锤两下傻刀肩膀。 见色忘义! 呸! 翎九可在? 听见有人找她,翎九握着地瓜站起,看见院中那人:有事儿?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斯羽。 斯羽?翎九想了想,哦,那晚在酒楼偷东西的。 该不会是来算账的? 她清清嗓子,走到对方面前低语:我没把你的事儿给别人说,找我干什么? 你误会了,琅简师姐闭关,我代她管理功善堂,听说你伤势已好,特意来领殿下与白刀去藏宝楼拿东西。 斯羽看见出来的绮鹓,察觉对方神色防备,知晓此人定是探查出了她原形,便笑着行了昆仑礼仪,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绮鹓回以南禺礼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翎九并未察觉两人之间的超波暗涌,咋咋呼呼喊傻刀出来,一起去藏宝阁找宝贝。 第42章 平平无奇? 去藏宝阁的路上,翎九和傻刀啃着地瓜,惹来了不少人瞩目,直勾勾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 昆仑是没有地瓜么? 昆仑墟弟子大多业已辟谷,并不吃寻常谷物,他们觉得新奇的不是这地瓜,而是殿下。,斯羽解释大家看着她打量的缘故,殿下威名怕是已经传遍了整个昆仑墟。 威名?杀个土蝼就名震昆仑墟了? 翎九纳了闷。 斯羽顿住,低头打量对方神情,见人表情困惑,怕是并不知情神医大闹昆仑殿的事,便也不多话解释,反问:地瓜好吃么? 好吃!,翎九点头,掰了一半给斯羽,本殿下今天心情好,给你尝尝。 这 斯羽有些为难,自从她出生便没吃过杂粮五谷。 愣着干什么,接着呀,可好吃了。 热情难却,斯羽从翎九手中接过地瓜,在对方的催促下,咬了一口红色的瓜瓤,咀嚼几口,便把剩下的吃完了。 好吃比以往她吃的那些灵丹琼浆好吃的多。 那些入口寒凉,而这温热香甜。 翎九见斯羽吃的上头,当即也三下五除二吃掉自己的,鼓着嘴说:别找我要,吃完了,没啦! 一旁的傻刀见状,噗嗤笑出声。 老大,我觉得你现在和枫林寨时完全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老大现在像个小孩。 滚! 进入藏宝阁,翎九想起一事:琅简怎么闭关了? 云鹤城大役消耗太过亟需调理,再者琅简师姐是人族,比不上我等先天仙脉体质强悍,她的元神更易受伤,也更需要闭关来涵养灵境,助益修行。 原来是这样,翎九想起上次琅简说羡慕她出身便是先天仙胎,看来对方人族的身份肯定在修行时受了许多*坎坷。 老祖神规定杀死土蝼者可取三样藏宝阁的物品,但长老阁商议,说这毕竟是几十万年前的规定,便按照立规矩时藏宝阁的藏品供殿下选择,经统计,那时藏宝阁物品有五十六件,刨去已经使用或赠与的四十二件,也就只有十二件供殿下挑选。 听着斯羽介绍,翎九跟着对方穿过藏宝阁一二层,那琳琅满目的法器和宝物让她眼花缭乱:这藏宝阁现在有多少宝物? 登记在册的约莫万余件。 万余件?!却让我从十二个里面挑?你们长老可真小气。 听见翎九吐槽,斯羽并不反驳,其实她也觉得长老阁这番斤斤计较显得气量狭小,却明白这些老头是在报复姜祁说他们是滥竽,把这城火殃及翎九这池鱼身上了。 殿下,我们到了。 第50章 斯羽示意翎九止步,她们面前是一个圆形的玉石垒台,有阵法结界保护,斯羽拿出阵法钥匙,捏诀后垒台中间升起一搁物的桌子,她示意翎九和白刀上前。 桌子上依次会显示宝物信息,看中了直接按下凸起的石块,阵法会把它传送到此处,即刻取走便是。 翎九和傻刀凑到那桌前。 第一件,玉石棋盘 不好不好,她又不会下棋,傻刀那大老粗更不会了,不要不要。 第二件,传音铃铛 和传音玉佩有何区别?不要不要。 第三件,杀牛刀 如此朴实的名字,上面甚至还有血污,这当时收放的时候都不擦拭打理干净么,不要不要,翎九准备划走,被傻刀抓住手腕。 老大! 这兴奋的语气,翎九无奈:喜欢? 嗯! 我觉得配不上你,主要是,看了眼旁边的斯羽,翎九勾住傻刀肩膀,头靠头低声说,我五姐锻造兵器是好手,我可以让她给你弄个量身定做的,这刀身白色,一看就脆,咱们还是找更实在的吧。 可我喜欢!,傻刀难得固执,老大,我一眼就瞧中了。 瞧中了 翎九无奈,千金难买君乐意,她按下石块:行啦,给你。 第四件,铺地玉席 一块一块巴掌大玉石被金线勾住,也不知道坐着硌屁股不。 全是没什么用的宝物, 翎九越看越没了兴奋劲儿,为什么还有老祖喝酒的杯子?!谁要这有口水的东西啊! 怪不得会剩下,肯定好用的都被拿走了呗,经过十几万年还没人要的,说是鸡肋已经算是赞誉了。 就这么看到第八件,是个流苏吊穗。 翎九第一眼便被吸引住目光,这吊穗让她想起了琅简。 并非纯色,这个吊穗流苏有紫色、青色、碧色,还夹杂着黄色和粉色的几串玉珠,看着很是清冷温柔,而且里面还有蓝碧色玉化的孔雀翎羽,尾羽上那些眼斑反射着光彩,流光温润。 一眼便喜欢上了。 迫不及待按下,看着落在手上的流苏,爱不释手,还是斯羽提醒,才小心翼翼把流苏收起,看起后面的宝物。 下一个是个木头小娃娃,正坐在板凳上,托腮看着地面笑,憨态可掬。 绮鹓有次讲过,她小时候在鹓雏族,见父亲给小弟雕刻的木头娃娃很是喜欢,却不好意思要,只能羡慕的看着。翎九知道这事儿后,每次出门看见卖小木人的都会给绮鹓带个,如今绮鹓的房间已经有了一面墙的木人。 眼前的小木人比从前的更加惟妙惟肖,绮鹓肯定喜欢。 就这个了! 按下时却被斯羽拦住:殿下,还没看完呢,这就决定是否太仓促了,不再想想? 仓促什么?选的都是我和傻刀喜欢的啊。 翎九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很是利索推开斯羽手臂,按下石块。 殿下不看看后面的几个? 不看! 握住小木人,翎九挥挥手朝回走,留下苦笑的斯羽。 长老阁还真的算准了。 他们觉得翎九是个视野短浅毫无规划的性格,所以把较好的几件宝器放在了最后。 可惜 回到小苍峰,翎九一进门便喊绮鹓,对方正帮姜祁捣药,听见动静擦手出来,瞧见小殿下欢天喜地举着小木人跑来,忍不住道:慢点儿。 躺在屋顶嗮太阳的姜祁起身,慢悠悠说:呦吼,这是拿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四个人聚在院中流苏树下坐定,傻刀拿出那柄杀牛刀放在身前,翎九把小木人推到绮鹓面前,自己捏着那个流苏吊穗,示意姜祁一一过眼。 这刀是个好东西。 姜祁拿起傻刀的刀,这刀柄和刀背弯曲线条流畅,虽是白玉所锻,可利刃上渗透的血说明,此刀杀意不低。 翎九耸肩:不会吧姜祁哥,这就是一把杀牛刀,我五姐随便锻造一个肯定比这个好用。 杀牛,姜祁挥了挥刀,听见破风声,把刀还给傻刀,表示肯定,傻大个,你比小翎九有眼光。 啊?! 翎九不解,一定让姜祁说个明白。 老祖神年轻时喜好乐音,长居小黎族,他觉得那鼓声不够洪亮,便去杀了夔牛,用它的皮制成鼓,骨头做鼓槌,最后合成的乐曲直达九霄,还惊动了当时坐镇四方的四象神君来观赏。 翎九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老祖神当初还未及天尊修为,杀了夔牛却身负重伤,毕竟那夔牛也是上古神魅,有祖龙血脉,这不去我神农氏养伤,他当时提着就是这把刀,说此刀利尔,我爷爷的爷爷一看觉得有意思,就画在了我神农典籍八卦篇中,供后人读之一乐喽。 翎九无语:神农典籍还有八卦篇? 那当然小翎九我可告诉你,医修治病救人外,能听的八卦可多了去,其中之辛秘之狗血简直让人大开眼界,从此寻常恩怨都入不了眼。 见姜祁啧嘴回味,翎九扶额,怀疑是不是对方胡诌的。 这时,脑中出现巳月声音。 他说的没错,老祖神确实用这把刀杀了夔牛,不过这刀被封印了,外人看不出其中蕴含的神力,但确实是把神器。 巳月既然都如此说,她也不再怀疑,让傻刀收好刀,然后问姜祁她拿的那两件东西如何。 姜祁眯眼笑,起身朝药炉子走去。 小孩子把玩的东西而已,我得去义诊喽,晚上让阿塔别做我饭,玄明洞府的伙食很好,我就在那儿吃了。 见姜祁背个药箱离开院子,翎九确定自己拿的东西是普普通通,没什么用途和来历了。 不过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见绮鹓对小木人爱不忍释,已经觉得很是值得,要是琅简喜欢这吊穗,那便更好了。 管他神不神器的,不在乎。 脑中又响起巳月的疑问:阿九,这位真的是神农氏? 昂。 那怎么会认不出扶桑木?这小木人可是扶桑木上古玄根雕刻而成,若染精血可化人形变肉身,若再分些神识,相当于多了条命。 这么厉害!翎九眼睛一亮,啪的把小木人包在绮鹓手中,很是慎重嘱咐对方收好,这番举止倒是让绮鹓一头雾水,虽然困惑,却还是依照小殿下所言,小心收在了漆盒中。 第43章 找姜祁失败 昆仑墟道阳神尊住所,青灵宫。 殿中香炉飞出的轻烟萦绕整个宫宇,已经看不清院中回廊,整个殿宇渐渐被浓雾笼罩,司事示意大家离开,以往这个时候,必是神尊入定神思之时,不喜有人打扰。 一炷香后,从浓雾中走出一位黑袍人。 道阳有些不满。 为何今日来的这么晚? 一炷香前已到昆仑,但在小苍峰附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元神试探,为了不被发现踪迹,本座辗转耗费了不少修为。 道阳睁眼,见这人浑身上下遮蔽的密不透风:所以你裹这么严实? 黑袍人并不回答道阳:小苍峰可是来了谁? 以你的修为元神出窍只能维系三炷香,比起药王殿,你竟更关心这个? 道阳不解,看着面前瘦高男子,见对方不言,心知此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性只能顺着,便道:神农氏的姜祁在小苍峰住。 不是他,他目前在玄明洞府。 道阳奇了怪,按说能让此人上心的,必定不是寻常之辈,可既然不是姜祁,无厓生又不再洞府,对方说的那位会是谁? 在小苍峰的还有南禺九殿下和詭山古巫族,可这两人都没什么修为,莫说元神,怕是内丹都没化为金丹。阁下为何如此在意此元神? 听出道阳试探,那黑袍人轻笑:在意?若真的是他,你们昆仑怕 说到一半,黑袍人顿住。 当初上古一脉与小黎族之战,三界都道修为快达神尊的巳月族长命陨,但他作为亲历者之一,知道是可与天尊斗上一斗的巳月为了护住剩下的族人,散了半数修为自落上神,封印了黎阳山。 不过他明明看到对方死在身边侍女手中,怎么今日会再次感受到那股气息? 真的是他么 罢了,以对方通天晓地的本事,既让他察觉却又没拦他,看来是不想管,既然没让道阳察觉,看来也不想昆仑知晓。 第51章 既然互不相干,他又何必捅破。 道阳,药王殿筹备的如何? 天帝没首肯。 你们昆仑做事,何须看天宫的脸色。 因为想名正言顺。我没想到姜祁会来,他若不出现,我们得到的那些药方尚可说是老祖所留,后人参悟领会所获,可是他在昆仑,甚至这几日还流连各洞府医诊,好似故意为之,把我们准备的方子用了个遍。如今局面难破,若我们此刻宣布成立药王殿,被人发现炼制的药丸与神农相似,难免会落人口实,惹人怀疑。 故意为之?你这儿出了什么问题让姜祁发现了异常? 被黑袍人逼问,道阳深吸一口气。 阁下那儿难道没出问题? 姜祁如此行事定然是因为有所察觉,我在神农氏的暗桩皆安好,不是我那儿的问题,便是你这儿出了纰漏。,黑袍人冷哼一声,是否把炼制的药丸拿出去用过? 数月前云鹤城的永寂阵伤了昆仑不少弟子,神农氏借口在芦洲战场抽不开人手,说区区人间战役不值得安排弟子去看,可我昆仑弟子的伤等不及,其中还有不少昆仑墟的精锐,几番思虑下,我只能让亲信带了些药救急。 荒唐,人间如今虽是天宫掌管,可毕竟曾是女娲伏羲的地盘,神农氏与他们向来交好,你在人界用天界的丹药,岂不是上赶着把柄递给他们。 难道我就任由那些无辜弟子死去么? 死几个人影响不了大局,何况你们昆仑弟子多的是人族。 道阳明显不予赞同,握紧拳头:不然觉得我为什么会不惜得罪神农氏?还死几个而已?我成立药王殿就是为了他们! 好了,我没时间与你纠缠这些,你我近千年的筹谋,决不可因此功亏一篑,药王殿必须建,神农氏垄断医修的局面必须得破。我的人等不起,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再无进展,我便去找蓬莱合作。 黑袍人消失在烟雾中,道阳垂眸凝视殿中香炉。 对方说的没错,药王殿必须得建,而且,必须建在昆仑墟。 当初他出言留姜祁住在昆仑墟,便是计划用神医指导的名义为药王殿造势,反正对方一口难辨,三界谁能知晓姜祁在昆仑墟究竟干了什么,可姜祁好似看出他的意图,不仅拒绝还说绝不来昆仑墟。 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难道就这么功败垂成一无所得? 不行一定还有办法。 昆仑的秋天同人间一样,薄薄的秋雨,满山黄叶,不过院中的流苏树倒是一出奇景,不受季节影响,一直开着花。 姜祁出门了,阿塔和绮鹓下山去买东西,傻刀主动请缨当搬运工,一大早就屁颠跟着出去,小苍峰就剩下她一个人,听着淅沥沥的雨声,倒是有些孤单。 走到流苏树下给树根浇了点醴泉。 干杯。 玉葫芦与树干相碰,自己抿了口,抬手接住一朵落下的流苏,忽然想起了琅简,也不知对方在哪儿闭关,闭关时干什么,会不会想自己。 翎九托腮,翘腿坐在地面凸起的树根上,看着远处连绵的山峦,长长叹口气:在南禺见不到人,怎么来昆仑了还见不到人,唉 既然想要见她,干嘛绕一大圈,直接拜她为师不就行了。 听见巳月的声音,翎九仰头望向发声处,见一半透明的人影直挺挺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差点坐地上:我去!你还能出来?! 巳月嫌弃地看向翎九。 我又不是死了,再说,老夫元神没了肉身所缚,想去哪儿去哪儿,你以为只能拘束在你这破镯子里,瞧不起谁。 没了肉身还能叫活啊? 翎九诚心发问,可这话怎么听都别扭,巳月深吸一口气,忍住想教训人的冲动,默默念叨是亲外甥女,决定揭过这一页,不和小丫头计较,继续问刚刚的问题。 难道我的提议不好,拜琅简为师便可日日与她待在一起,还是说你嫌弃她人族身份,觉得不配做你师父? 我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但决不能当我师父。 翎九斩钉截铁,说起三哥记录的一桩旧事。 几千年前,神农氏有个长老叫雷脩,极为精通针灸之术,收了个叫矽红的女徒弟,两人不知怎么有了超出师徒的感情,矽红跟着战场受了重伤,雷脩违反族规使用禁药救她,这事最后暴露,两人皆被逐出神农氏,身败名裂,至今不知下落。 自那以后啊,上古一脉特别忌讳师徒之间生出爱念,要是知道哪对师徒之间有了不该有的想法,绝对神憎鬼厌人人唾弃。你说的没错,我是想日日见到琅简,可我也明白自己的心思,拜师便是害了她,还不如厚脸皮缠着。 巳月明白了翎九的顾虑,无语:两情相悦和身份有何关系,老夫万余载不见这世间,破规矩是愈发多了。 说罢,见翎九摆弄那吊穗,道:这吊穗我看了,对你有用又没用。 这是什么废话,翎九很是怀疑的打量巳月。 什么叫有用又没用? 说着,对上巳月的视线,从这眼神中,翎九感受到了对方浓厚的无语和藐视。 阿九,有空能不能多读书,少吃喝玩乐。 我书读的挺多 巳月暴躁:你三哥留的那些叫话本,不叫书! 哦。 见翎九竟然乖乖答应,巳月倒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女,总不能如寻常师徒那般苛刻要求。 你不是想把这吊穗送给琅简么,上面的宝石和孔雀翎能形成一个度化灵境的小阵法,有助于人族修行,但对先天仙胎或者已经飞升成仙的来说没什么用。 原来是这样。 那得尽快送给琅简才是。 巳月,你既然是老祖神关门弟子,那知不知道昆仑墟闭关的地方在哪儿? 闭关的地方? 巳月想了想,肯定道:我倒是知道昆仑主闭关的地方,你要去么。 也是没有必要。 傍晚,一位老头来找姜祁。 翎九从未见过这人,不过觉得对方面容和善,便请人进来喝茶。 茶还没倒,姜祁便回来了,对方看见老头脸色一沉,两人进入房间不知说了什么,最后姜祁吼道:滚!老子就是自私自利,不给药方怎么了!有本事偷啊! 还有摔杯子的声音,翎九和傻刀躲在流苏树后听热闹,最后看老头出来赶紧缩脑袋躲树后,听傻刀说人走了,这才跑进屋,问:姜祁哥,他谁啊? 道阳! 道阳?没听过 他要药方干什么?神农氏和昆仑不是有约么,杀妖降魔会派弟子跟随,不愁丹药啊。 姜祁嗤笑:是啊,虚伪。说什么我的丹药好,想常备,托我留下药方。不过是要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罢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小偷为自己正名的,有意思。,姜祁瘫坐在茶榻上,接过仙童给自己烧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抿了口。 后进来的傻刀只听见了翎九的话,纳闷:药方?在人间的话,药方可是每个医馆的压箱宝,轻易可不能给出的。而且啊,医馆就算重金买了其他医馆的方子,也不一定能做出同样效果的药丸 翎九双手一拍:对!我记得云鹤城东市和西市都有个仁善堂,同个老板,但一样的跌打丸,东市比西市有效,但若止咳丹,又是西市的好许多。 傻刀附和:我听说是因为两家进货的渠道不一样,做药的师父也不一样 啪,茶杯重重磕桌子上的声音。 翎九和傻刀不约而同收声,看着咬牙的姜祁,也不敢多问,两人小碎步挪到旁边矮凳上坐下。 一片安静中,绮鹓进来,说青橒上仙来了,要见神医姜祁。 请。 姜祁坐直,示意绮鹓带人进来。 第44章 是个暗桩 青橒上仙进来了,穿着墨绿色的衣衫。 明明是艳丽明亮的容貌,可眉眼却透着股娴静,总觉得有些像谁,翎九端详半天也没想出来,对方手中捧着个小炉子,屈膝向姜祁行礼:小仙青橒拜见上神,上神屈尊昆仑也不吩咐小仙,要不是今日有人谈起上神在昆仑的善举,青橒怕是又要与上神错过了。 姜祁抬手示意青橒起身:我知你痴迷丹术,半只脚已踏入天神境界,并不想在此关键时刻打扰你修行。 第52章 谈何打扰,能得神医指导,是青橒之幸。 说话一个比一个文绉 翎九没听进去,而是盯着青橒手中那小炉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半晌,终于想起在何处见过。 去年在蓬莱,她杀了条蛇丢进一个炉子里,好像就是这个的放大版,该不会! 翎九心虚,准备溜出去时,被姜祁叫住。 阿九。 得嘞,走不了。 不过瞧着青橒上仙的表情,大概不认识她。 青橒,这位是南禺小殿下。 小殿下好。 见青橒向自己行礼,翎九心里打鼓,不得不回个礼应付,然后指着对方手中的炉子:这个挺好看哈。 承蒙殿下夸赞。,青橒手指拂过炉顶,很是惋惜,只是前年在蓬莱沾了蛇气,虽用瑶池水洗过,炼出的丹药效果也大不如前。 翎九尬笑,她要早知道那炉子是炼药的,就不炖蛇妖了,直接把蛇妖给埋树下当肥料。 心里默默对青橒道了个歉。 姜祁抬眸看了眼那炼药炉。 这雕花两仪炉也该丢了,我送的时候你仙阶还是地仙,如今凭你的修为,它受不住你的灵力。,姜祁变出一个四方鼎,丢给青橒,呐,这是云方台鼎,就算你以后晋为上神,也足够用了。 姜祁给的随意,青橒也不推辞,笑着收下:上神忽然来昆仑,是为了何事? 上次人间云鹤城流出一批丹药,说是来自昆仑,和我神农氏研制的护内丹不至爆碎的玉全丹很是相似,本以为只是几个药方被窃,可刚刚我才意识到,怕是不止如此。 说着,姜祁抽出一根银针在手中凝视。 若只有药方,无制作之人和原材料根本不算什么,一张废纸而已。可今日道阳执意求方,这么迫切想把来源给弄得正当,怕是目的根本不在于此,而是要另开医修门户。 思及此,他说出自己的论断。 既武修、丹修、铸器之后,昆仑怕是要开辟医修了。 这结论,翎九挑眉,绮鹓瞪眼,只有傻刀初来天界不知形势,一头雾水打量大家反应。 青橒微微一怔,脸色并未太大波动,不过倒是说起昆仑近几年招收人族弟子时,医药世家出身的确实多了些,听说还有强行开灵境的,小仙听着也没当回事,毕竟人间的医术与天界的医修相差万里,是以并未朝这方面想过。 道阳这老头不简单,他十万年前进入长老堂第一件事便是整合昆仑各洞府,招收精锐弟子进入昆仑墟,既壮大了昆仑的实力,又削弱了各洞府的势力,再凭这些弟子诛伐魔族余孽,挑起与妖族的争斗,一路以来算的上步步为营,成为了长老堂大长老。 说起道阳,姜祁倒是有几分佩服,可惜对方非亲非友,不得不防备忌惮。 上神需要小仙做什么?监视道阳神尊么? 你尚未入长老堂,也不住在昆仑墟,很多事不方便打听,但你丹修之术在昆仑无人能及,若有一日道阳真另开医修门户,医者匮乏,必然会请你去坐镇炼丹。 上神是要小仙拒绝,不让他另开医修门户? 不,你要答应,但不能太主动,要表现的犹豫,最好暴露个短处给他,让他以为拿捏了你。,姜祁笑了,殷切嘱托,然后不得不答应他,并占有一席之地。 青橒明白了姜祁的意图,行礼:小仙明白了。 等青橒离开,翎九纳闷:姜祁哥,她怎么会听你的话? 这说起来话长了。 姜祁陷入回忆。 大概九千年前吧,我才出山游历,那时听说涂山女子高贵典雅,便隐姓埋名和你哥在涂山开了间药铺一睹芳华,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啊,日日闲暇无事,每天看花看云看美人。 姜祁感叹,很是追忆。 翎九和傻刀异口同声: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要知道,三界有个流言,神医姜祁归隐前,出现的地方一定是血腥最重的地方,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样一段自在时日。 谁知姜祁话锋一转。 就持续了几年而已,你哥因为二姐的婚事离开涂山,他前脚走,后脚纯狐大军就进攻涂山,不知从哪儿找到的神器,反正一路势如破竹,我眼看着涂山节节战败死伤无数,准备包东西溜走时,被一个常客给绊住了。 见姜祁卖关子,翎九配合:是青橒上仙? 姜祁摇头:是个中年美狐。 雌的? 公的。 没意思。 本以为会听一段风流韵事,谁知是这样的转折,翎九没了兴致。 见翎九失落,姜祁撇嘴,正色道:我是正经儿人,小丫头片子想哪儿去了。 说着,他继续道:他把我带到了涂山宫,我才知道这人是涂山的大将军,最后稀里糊涂救了些人,年轻时脑子不清白,竟敢把这些人偷摸带到神农氏的地盘,其中就有大将军的家眷,青橒是他大女儿。 翎九明白了:所以青橒听你的,是因为报恩。 看似如此,其实,姜祁托腮看着外面山景,语气悠悠然然,毫不留情打破翎九的幻想,是因为她母亲、弟弟还隐姓埋名待在神农氏,她若想族人好,不用我说,自然会对我言听计从。 真是好冷血的答案。 日子越发无聊,直到无厓生回来那日。 那天雨停,风却刮的厉害,翎九、傻刀和绮鹓在屋内围着炉子昏昏欲睡,忽然听见院中传来急促脚步声。 推开窗,看见胖乎乎的老头背着黄衣女孩进来,吼道:姜祁上神! 老头身后跟着位故人。 是风妙。 翎九开心朝对方挥手:表姐,你怎么来了?! 风妙不疾不徐走到窗前,拿扇轻轻敲了敲翎九额头:放着雷泽那么好的地方不去,偏偏跑来昆仑,真是被姑母宠的无法无天了。 说着,见翎九揉脑袋,缓和了语气,想起外面那些纷纷议论,不免心疼:听说受了不少苦? 没有。,翎九朝进姜祁房间的老头努嘴,他谁啊? 清源洞府府主,无厓生,位及神尊。 无厓生,名字听着熟悉。 翎九托腮,半晌意识到,这不是琅简师叔么,当即拍掌啊了一声:这老头就是无厓生! 太意外了,和她想象的道骨仙风完全不同,对方那身形像枫林寨的厨子,或者发面馒头?又胖又膨胀。 对啊。 那他怀里的是 华胥国长公主莹绒。,姜祁屋子传来叮当响,风妙叹气,说起缘由,她跑到鬼域去寻短见,半个身子进入罡风阵,虽说被无厓生救下,不过我瞧着怕是活不成了。 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翎九拉住风妙胳膊,请对方进屋:详细说说。 华胥国以阵法之术立国,一个绝顶的阵法师抵得上千军万马,是以华胥国地位在三界较为特殊,他们只参加征伐魔族余孽的战争,对天界各族内斗,甚至对妖族的讨伐都不参与。 也因为这份处世态度,华胥国安然至今。 一般来说,阵法师的灵器是法杖。华胥国国王手中的法杖参加过诛杀神魔罗睺的神魔之战,乃华胥国定国之宝,此法杖凭血脉传承,所以华胥国皇室从未断过传承。 华胥国最厉害的阵法师是四位护法长老。 莹绒是华胥国王的嫡长女,从小接受最严苛的教育,四位长老皆是她的老师。 莹绒毕竟是嫡长女,虽然没什么阵修天赋,日子也算顺心,可惜五百年前莹绒母妃被废,华胥国王另立新后。 翎九倾身好奇:为什么被废? 说是精神失常,但新皇后次年便生下一位女儿,这孩子如今可是华胥国的天才,叫萦纡,听说出生百日便能驱使法杖布阵,寻常孩子得半年的时间,当初莹绒花了一年。 傻刀理解了:那她岂不是活在妹妹的阴影下,真惨。 风妙不置可否,继续道:莹绒也算是努力刻苦,可有些东西,不是苦熬勤耕便有效果的,尤其阵修这类极为依靠悟性的道法。六百年前我见过莹绒一次,那时对方还算开朗,能说笑两句,这次见面她罕言寡语,看来活的并不痛快,也是可怜。 第53章 这次她和无厓生去华胥国是为了追查永寂阵,一趟探查并没有找到什么头绪,能布下半阵的几位长老皆没有可疑之处,本想离开的时候,得知华胥国国王安排两位公主三日后在无垠谷比试。 无厓生要凑热闹,拉着她留下。 莹绒失败了?所以去鬼域寻短见? 翎九觉得自己猜出了缘由,忙不迭问出确认,若是真的,那这个莹绒也太脆弱了,失败便失败了,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下次争取打赢不就好了。 若是干脆利落的输也好。 说到这儿,风妙转了转扇子叹气。 若让她形容那场比试,用一句话说,是完完全全单方面对莹绒的折辱。 萦纡修为远高于莹绒,可她开始并不显露,反而会露出些破绽让莹绒发现,莹绒自然察觉其中不妥,拼尽全力对抗,可每次都差一点成功,到最后才意识到这就是一场戏弄。 莹绒在众目睽睽下丢了法杖,说认输。 认输可以,但她犯了忌讳。 作为阵法师,除了死,法杖不可离身。 华胥国王大怒,罚莹绒十鞭,禁闭十日。 谁知次日便传出莹绒失踪的消息,无厓生一路寻找,最后在鬼域看见半个身子进入罡风阵的莹绒,废了老大的劲儿把人救下。 我呢帮了点儿小忙,顺便告诉他姜祁在这儿,毕竟神尊的恩情不好欠,本少主自然要抓住机会,这才好讨要一些好处。 翎九无语:小时候是谁告诉我多行善事莫问回报的。 风妙纠正翎九:这可不是善事,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嗯,增加沟通合作的契机。 切,还不如说是交易 忽略翎九的嘀咕,见无厓生进来,风妙打开扇子,示意其他人出去,然后指着茶榻请人坐。 第45章 和风妙达成一致 无厓生深呼吸:在罡风阵,谢过女娲少主出手相救。 无妨,正好风妙有事相商。 风妙合上扇子,倒了一杯茶水放至无厓生前:翎九本该入我雷泽,不知为何非要来昆仑,只是南禺既已同意我们也不便说什么。不过呢,倒是师兄昨日殷切嘱托,让我转达给您几句话。 风妙的师兄叫风桦,伏羲氏,风桦善占卜断卦,从未失过手。 他们的师父是三界唯一的天尊,长居雷泽。 无厓生的祖父是伏羲氏,也学过占卦之术,对风桦自然十分崇敬,听风妙提起这位,当即坐直了腰,很是重视。 风妙少主请讲。 师兄说,翎九与清源洞府并无师徒缘分,若横插命数怕会遭到天道反噬,若想要避开,只能让翎九拜已归墟的风源神尊为师。 无厓生苦笑:可若没有师徒缘分,师门的缘分怕也无从说起,既如此,与她同门的琅简岂不要招反噬?罢了,我这老骨头一把也活够了,有什么报应我担着,还是不要连累小辈前程。 我上古一脉不是推人入水火之辈,琅简与我家翎九自有机缘,师兄说其遭小祸避大难,若不信,请看这个。 风妙挥手,十数个玉环落在桌上,交错叠放,位置看着随机,可却让懂卜卦之术的无厓生大惊失色。 竟是死路? 我师兄卜卦不拘于物,这是他算琅简飞升时的卦象。,风妙打开折扇,手指抚过扇骨,不疾不徐,四百年前,风源神尊为了找爱徒琅简的下落,曾拜访我师兄算其方位。 风桦占卜一卦,算出琅简在魔族的地界,当时觉得琅简命盘奇怪便又算了一卦,看出五百年后此人飞升仍是死劫,只是当时见风源神尊沧桑至极,算着即将归墟,可怜如此奔波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便没把这结果告诉对方。 听了前因,无厓生垂眸看着茶桌上的卦象:难道无解么? 非也,卦象并非定无变动,不过需要*引入变数。 风妙端起茶杯朝桌上一泼,冲走了几枚玉环。 果然,卦象变了。 无厓生明白了:让九殿下拜入师兄门下,这便是这变数。 是啊,虽不至于成为必定的活局,却已经不是必死之势。,风妙合上扇子敲了敲桌沿,有一线生机。 其实风桦神尊定然也算了九殿下的命数吧。,无厓生点破风妙的意图,让九殿下拜入师兄门下,定然也是九殿下在昆仑最好的选择,对吗? 风妙笑而不语,想起师兄说翎九命中有大劫难,唯有琅简可解,还算出琅简当时的修为已经达到神境。 人族能达到神境。 闻所未闻。 可是,翎九的安危不能儿戏。 是以她愿意翎九呆在琅简身边,不然早就提溜着脖子把人带到雷泽拜师了。 是啊,而且我雷泽还有一物相赠。,她眯眼一笑,拿出红色锦盒放置桌上,如此互惠互利,才是最牢不可破的盟约。 打开红色锦盒,无厓生认出是玉化的凰鸟尾翎,不可思议看向风妙:这 这是天尊上次出关,南禺赠送的贺礼,如今天尊传话让我把此物送给你,并说神尊所为之事,师尊愿助一臂之力。,风妙起身,离开前想起一事,转身笑道,其实最开始,神尊是故意应允与我去华胥的吧,不然那古巫族的孩子也不会被塞到小苍峰。 无厓生并未回答,却收起凰鸟尾翎,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风妙垂眸:有句话,我觉得师兄说的很好。 愿耳闻。 曾经一剑一人冲入凌霄,躺在天帝桌案上喝酒吃肉的无厓生,若活着只为了报恩和赎罪,也太可惜了,对三界亦是一件损失。 无厓生笑了:怎么,骗了老夫爱徒不够,又想诓老夫去干什么? 风妙笑了,并未回应无厓生的问题,屈膝行礼,既如此,告辞。 少主慢走,不送。 那边,绮鹓被姜祁喊进去帮忙,翎九和傻刀凑在房间窗下。 傻刀,你说这老头和那什么莹绒是什么关系。从罡风阵中救人,也不怕自己折进去。 傻刀摇头,推了推紧闭的窗户。 老大,这儿什么也看不见,不如先去坐着等会。 也行。 翎九直起腰,围着流苏树走了一圈,叹气要是有个秋千便好了,正说着,看见阿塔盯着无厓生和风妙待着的屋,神情很是愁苦,忍不住上前问:阿塔,我表姐又不是恶人,干嘛这样的眼神啊。 我不喜欢上古一脉的人。 阿塔很是坦诚,直来直去:他们总是以大义的名义,怂恿别人去牺牲。 这话从和说起? 虽然不乐意,可翎九也没登时反驳,而是问原委,但阿塔明显不愿意多说,弯腰扫了扫姜祁屋子前的土灰,听见开门声,翎九转身见表姐出来,当即迎上前。 表姐! 我走了,送送我罢。 风妙笑吟吟,扫了眼阿塔,示意行礼的傻刀起身,拉住翎九朝山下走。 表姐,阿塔这人虽然木讷,却很是心善,为何对你们有这样大的偏见。 很久远的往事罢了。,风妙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延伸,问起翎九以后的打算,自从见面,你就一箩筐的问题,反倒让我忘了问你,此番来昆仑入清源洞府,我就不问你为何了,但你可想好以后要如何立足。 立足?,翎九不太明白,我就是来修行啊,立足什么? 你是凤凰族,本就先天仙胎,学了功法达到小仙修为不过年把的事,可若成仙,你是打算留在昆仑效力,还是回南禺? 翎九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什么不一样么? 昆仑各洞府精锐和天兵天将已在芦洲集结,我瞧着架势是想对付妖族,若他们此番赶尽杀绝,就说明野心绝不仅限于此。世间各方势力无外乎此消彼长,为求强权,以后很可能会将利刃对上我们上古一脉,你若留在昆仑,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这事翎九从未听闻过,她惊了:真的? 见翎九天真模样,风妙叹气。 罢了罢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她何必让对方左右掂量烦恼,当即拿扇子点了点对方额头,装作无意道:假设罢了,雷泽战将峰可不是徒有虚名。 哎,我就说么。 翎九松口气,刚刚她还真的思考过,反复纠结,唯一想出的答案,就是拉着琅简和傻刀躲起来,谁也不加入。 第54章 但细思就知不切实际。 傻刀好说,琅简可是昆仑首徒,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还真的找不到解决的法子。 表姐,无厓生和莹绒是怎么回事啊?他一个剑修,怎么如此关心华胥阵修? 好奇? 嗯。 风妙知道以翎九的性格,一定会刨根问底,如果不在她这知情,也会跑到其他人那儿问个究竟。 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这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告诉对方。 十几万年前,神魔大战罗睺死后,三界以讨伐魔族余孽的名义,一举攻入魔界魔宫,昆仑尤为得意,毕竟对有些人而言,他们喜欢通过殴打没了牙齿拔了爪牙的狗找满足。 我们对打落水狗的事情不感兴趣,神魔罗睺魂飞魄散之际留下的三样东西,弑神枪被他封在魔界,灭世黑莲落在妖族手中,还有 见表姐犹豫,翎九迫不及待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七杀之气,不过被诸先神封印,至今不知所踪。伏羲氏算出罗睺尚存一缕元神覆在黑莲之中,古巫族人也察觉了神魔罗睺残存于世的气息,便向我们求助想要联合诛妖王。可当时正是上古一脉神灵凋敝之际,无数修为达到神尊者如秋天落叶般归墟陨落,我们腾不出心力处理此事,古巫族等不及,便自行发起对妖族的战争,要求他们交出灭世黑莲。 翎九听着:可这和无厓生有什么关系? 无厓生的开山弟子,是当时古巫族族长的小儿子,他很是疼爱这位大弟子,得知弟子出师不利还跑去九天凌霄逼天帝出兵相助。可惜古巫族战败,那孩子还是死在了巫妖之战中,无厓生为此携剑闯入万妖城,当然以他当时的修为近妖王身都困难,最后被妖气所伤。 那时恰逢他渡劫,以为躲不过天雷,在蓬莱迷雾谷遇到一株仙草,仙草草心服下可以不惧雷霆,主动割了一半的心给无厓生,无厓生回报昆仑雪水灌溉,那仙草由此修成人形,与无厓生周游之际遇到华胥国王并嫁给了他生下一女,就是莹绒。 这样啊。 翎九懂了,怪不得无厓生当初那么着急,想来是怕莹绒有了三长两短,辜负了救命恩人。 看来那胖老头也是个有情有义之辈。 表姐,那阿塔讨厌上古一脉,是因为无厓生的弟子死在巫妖之战中,而我们没有施以援手么? 对于翎九的疑问,风妙这次没有回答。 这又是很乱的一段历史,解释起来并不容易,而且以翎九如今的认知,怕是并不能理解当时上古一脉的选择,是以她不打算说。 今日我讲的够多了,离开前有几句话要嘱咐你,昆仑不比南禺,规矩多讲究多,你在这儿可别如家中那般随意,就算我们能护着你,可也赶不及立马出现,你若闯祸难免一顿皮肉之苦,行事可要小心。 我知道啦表姐,你就放心吧。 翎九挥手道别风妙。 别迷路啦,一路顺风! 第46章 我们一样不被喜欢,但要喜欢自己 过了三天,姜祁终于开门出来。 不等翎九凑上去问情况,就见人手舞足蹈咕咕叨叨。 罡风阵啊,天神进了都不一定能出来。,姜祁笑眯了眼,从晒筐上拿了几株药材,语气轻快,甚至喜悦,遇见这样的病人,昆仑这趟也不算白来。 看来是伤势极重。 翎九了解姜祁,对方越是不耐,说明伤势确实轻微,他觉得浪费自个时间,越是眉开眼笑,说明情况越糟糕,他觉得可以大展身手。 一次偷听姜祁对大哥说的话,对方很喜欢与天争命的紧迫感,会让他热血沸腾兴奋不已,就像战士杀敌冲锋。 从那时翎九便知道,在问病人情况方面,姜祁哥的脸色要反着看。 莹绒躺了一个月,无厓生进进出出照顾了一个月,那老头虽然胖乎乎的像个白饭团般,却健步如飞,像个扑腾来扑腾去的大白鹅。 不过呢,一直无视翎九和傻刀,只同绮鹓说过两句话。 他问:你还在呢。 绮鹓颔首:是。 住的惯么? 挺好。 就这两句。 翎九问傻刀:他是不是把我俩隐身了。 应该是不想搭理吧。,傻刀拿着那个杀牛刀削树枝,准备做个秋千,拿麻绳的时候说起在枫林寨,跛脚老陈每次遇见不想招待的人,也是这样视若无睹,仿佛对方如空气般。 这反应 翎九纳了闷:我俩哪儿得罪他了? 话都没说过谈什么得罪,不过,傻刀把麻绳穿过钻的木板洞,踩在脚下使劲朝上提,把结给系紧,缠好后才继续说,老大,我们加入清源洞府是自己提的,说不定他还不想要呢,可碍于老祖的规矩又拒绝不了。 是这样吗? 翎九语塞,再一次看着无厓生从自己面前走过,果然目不斜视再次被忽略。 切~ 抬脚踢开脚下石头。 谁稀罕这破洞府,要不是琅简,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姜祁又施针七日,终于把吊着一口气的莹绒给救回来,只不过人一直昏睡着,灌了药也喂了丹,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拿着医册盯了莹绒半宿,姜祁挥挥袖子,说要去鬼域采药。 翎九纳闷:鬼域寸草不生,能采什么? 花。 花?不长草的地方有花? 翎九疑惑,姜祁却没回答她的意思,带着仙童就跑了。 昆仑弟子不能随意出山,只是翎九从来不是安分的主,听说山下有夜市游街,一大早和傻刀约好晚上偷偷溜去山下玩。 猜到绮鹓不会同意,毕竟在南禺对方没有一次不阻拦,好在翎九有应对的办法,提前设下七哥教她的结界,在这个结界中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如同在南禺那般困住了绮鹓。 见绮鹓睡熟,她和傻刀隔空击掌。 顺利的开始意味着行动的成功。 背好玉葫芦,余光感觉外面一闪而过黄色影子,翎九踮脚跑到窗前,揉了揉眼睛。 没人啊 难道是自己看错? 招手示意傻刀过来:刚刚看见人没? 老大,刚刚我尿急,对着墙呢。 翎九从窗沿翻出,小心合上窗户,走到秋千前想了想,还是右转折去姜祁房间看看。 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翎九意识到出事了。 莹绒呢?! 那么大一人呢? 老头!莹绒不见了! 翎九推开胖老头的屋子,发现人也不在,当即纳了闷,小苍峰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个二个都消失了? 摸了被子是凉的,和莹绒热乎乎的床铺不同,看来胖老头晚上就不在。 人,是找还是不找? 算了。,翎九勾住傻刀肩膀,咱们玩咱们的。 两人走到院门,想到刚刚那道影子,翎九迈出的脚又收回来。 这样下山玩也玩不快活。 真是的 盯着空荡荡的门,跺脚发了两句牢骚,不情不愿的撤下结界,喊绮鹓找人。 小苍峰地处昆仑西南,不算大,却也不小,不同其他峰座山顶是奇石林木,小苍峰的山顶是片草地,平坦的不像山顶。 找到莹绒,不过一个寻诀。 瞧见人,翎九跑向对方,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转眼自己就到了百步之外的距离,纳闷转身看向莹绒,发现紧跟自己的傻刀被斜侧离她五十步远的地方。 这才发现,草上有荧光闪烁。 看来是个阵法。 莹绒? 翎九试图唤醒阵法中间那人,对方垂眸并不理会,莹绒脚踩着法杖,两手像是被跳动火焰包裹,看不清动作。 须臾,她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冲力从阵法涌出。 脑中出现巳月的声音。 你要么离远点儿,要么让她停下。 翎九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个阵法是献祭自己的,华胥国人为了被抓后不被魔族所用,专门用来损毁法杖,而且担心最后修为耗尽不能设阵,所以此阵法不是灵力驱动,而是寿元驱动,阵法成的时候寿元也就尽了,还有,闭阵时会有一次不亚于妖族爆丹的威力,伤害程度取决于她的修为,还不赶紧躲起来。 听完巳月的话,翎九明白了,原来莹绒还是要自尽。 第55章 唉。,忍不住摇头叹气:姜祁知道了岂不气死。 巳月无语:你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儿偏,离远点吧,小心被误伤。 你说她怎么老想死呢?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不喜欢八卦。 行,你脱俗,你高尚。,翎九撇嘴,朝阵法中的那人点了点头,那怎么让她停下? 巳月意外:你怎么关心起陌生人的死活了? 你就当我可怜她。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二姐说的话真有道理,从来没骗过我,还好我爹爹和娘亲恩爱 巳月打断翎九,有些不耐烦:夺法杖。 怎么夺? 巳月笑了:我帮你。 翎九将信将疑:可以吗? 做、梦! 就知道会这样,翎九翻个白眼。 明知这人本性与行善积德毫不沾边,亏她还冒出一丝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靠谁都不行还得看自己。 翎九对傻刀指了指法杖,傻刀心领神会,抽出杀牛刀丢去,哐啷一声,法杖被击退半身距离,偏离了阵法中心,绮鹓眼疾手快,随即丢出剑化为绸缎,很是利落的拿到法杖。 配合完美! 翎九蹦到绮鹓身旁,摸了摸那比她还高的法杖,望向中间那人:再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干嘛总是寻死觅活的? 公主?呵呵被舍弃的公主连庶民都不如,你怎么会明白这样的道理。 莹绒缓缓抬头,翎九第一次瞧见对方模样。 本以为对方经历了那么多,该是一张苦相,可实际并非如此,莹绒长着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模样很是讨喜可爱。 翎九把法杖丢给对方:是,我不明白,但我知道被人讨厌是什么滋味,我也知道被人指指点点是什么滋味,我甚至还听过很多人希望我死,难道我就真的遂他们意么,凭什么? 翎九见莹绒放下手,知道对方放弃了再起阵,继续道:其实我也难过,甚至郁闷,老子是凰鸟又不是凶兽,干嘛对我这么大恶意。可我也清楚,要让那些人改变看法,无异于逼他承认自己的错误,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胸襟坦荡的,多是小肚鸡肠之辈,所以呐,我们干嘛在意他人的看法,自己活得舒服快乐就行。 你说自己被舍弃,那有没有想过冲入罡风阵救你的无厓生,那胖老头对我连个正眼都没有,却对你照顾的无微不至,还有神医姜祁,他为了救你不眠不休,还去鬼域找药材。想想他们,你说这话惭愧么。 翎九承认自己的话有美化的部分。 可那也是迫不得已。 莹绒看向她:你是谁? 本姑娘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南禺九殿下翎九。 你?,莹绒很是意外,苦笑,倒是和传言中的不同。 你听得哪一版本?凶神恶煞还是杀人如麻? 翎九开玩笑,乘对方不注意走近,见莹绒没躲,继续道:你该学学我,觉得不爽了当场就报复回去,把痛苦留给别人,把痛快留给自己。再说,名声又不能吃,在乎那儿玩意儿干什么。 莹绒垂眸:我只是觉得活着没意思。 你呀,就是在华胥国那弹丸之地待久了,脑袋被挤压成糊糊,转不过弯,以为死才能解决问题,错了!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解决问题,才能反击伤害自己的人,才能认识新朋友。 新朋友? 嗯,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我小弟,叫白刀,你称呼他傻刀就行,这位是绮鹓,也是我朋友。 见莹绒还沉默着,翎九勾住人肩膀:哎呀,钻牛角尖的事就不要想啦,明日是个大晴天,我们一起晒太阳,看风景,聊天,如何? 拉着人下山,直到送回了房间,这才松口气。 这事算是解决了。 不过胖老头跑哪儿了?这么大事怎么不见人影。 第47章 收徒弟 绮鹓确定翎九睡着,这才离开。 一直以为小殿下并不知道外面那些恶意,可今日听对方宽慰莹绒的话语,竟是一直知情的。 原来小殿下只是装作一直不知道罢了。 本来觉得殿下胡闹是性格缘故,现在想想,难免没有带着对另眼看她之人的反抗。 不过 话说回来,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再惹事了,甚至还有耐心去讲道理。 是因为那个叫琅简的人么? 总觉得,自从殿下认识那位,变了许多。 昆仑墟,紫霞苑。 无厓生在院中打坐,等到琅简出来,笑道:我算出你今日出关,不过和预计差了二个时辰。 拜见师叔。 琅简行礼,其实她这位师叔不精卜算之术,却很是喜欢,几乎日日都要算上几次,哪怕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要推个吉凶。 自从师尊归墟,对方便再也没有来过昆仑墟,今日出现在这儿,肯定不是单单等她出关,应该另有要事。 果然,聊了些此次闭关的感悟后,琅简见无厓生忽然沉默,心中已经确定师叔定然有事,主动问:师叔深夜来此,可是有事找琅简? 这,无厓生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为师想收个徒弟,但可能会委屈你 琅简挑眉,师叔收徒委屈她,这是什么说法? 师尊曾在闲聊时提过,说自从师叔大弟子意外死在巫妖之战后,便再也没有收徒,如今师叔决定再次开山选徒,对清源洞府是件好事,琅简很是开心,为何会委屈? 我想收的是古巫族人,但要消除他身上的巫煞之气,就必须要佩戴可克制的圣物,天帝赏赐的雾纱不利修行,除了它还有一物,便是凤凰的尾羽。 无厓生简单说完前因,长长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本想厚着脸皮去南禺求一个,没想到雷泽的那位天尊主动送我了个玉化的凰鸟尾翎,不过他们有个条件 见师叔顿住,琅简了然:和我有关? 也不算是,就是他们南禺九殿下拜入你师尊门下,也就是需要你代师收徒。 拜我师尊?,琅简着实不解,这是为何? 一方面来说,这孩子是南禺殿下,三界愤然以久,她来昆仑本就不符合南禺和雷泽的利益,也不符合昆仑的处境,让她拜入已经归墟的师兄门下,是双方都能接受的选择。 南禺也接受? 琅简困惑。 拜已经归墟之人为师,在三界之中是大忌。 除非为了报恩,不然没人会如此选择,毕竟拜师后没人引导,还要背负师门的恩怨,这种付出与回报不可比对,完全称得自找麻烦。 这事是女娲少主提的,南禺应该同意。 师叔也答应了?琅简越发不解:为何要这么做? 见琅简质疑,无厓生说出真正的原委。 我本也是犹豫的,而且我并不相信上古一脉,他们虽然正派,却喜欢鼓动他人做不能及之事,还美其名曰命运或者使命。 除了那枚玉化尾翎,他们还以你飞升之事作为筹码,我越想越不放心,便去找我那在雷泽长老堂的叔叔为你飞升之事算了一卦。卦象很不好,大凶。 无厓生叹气。 你与南禺九殿下注定有段纠葛,至于是情劫还是其他看不分明,但她身上同时印着你的生印和死劫,不知先后,所以我想不妨答应雷泽的要求,让她成为你的师妹,待时日长久之后再算,也能瞧的清楚。 飞升历劫,若生印落在死劫之后,那便是大难不死,若生印落在死劫之前,那便是灰飞烟灭在劫难逃。 可是从未听过生印和死劫都系在一人之身。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不过琅简看上去并不害怕,依旧从容,她只想着鲜少有人愿意卜卦凡人飞升的劫难,毕竟是逆天改命的关键,算是偷窥天机,所以稍不易便会反噬,就算不反噬也会消耗极大的福分。 心知师叔为此肯定操劳不少,琅简屈膝行礼:师叔大恩,琅简无以为谢 哎呦,和我客气什么。 无厓生扶起琅简,道:其实呢,我观察那孩子几日,不过是性格不羁张狂了些,不至于传言中十恶不赦的地步,她是凰鸟血脉,于修行上本就无碍无阻,你只要稍加引导便可,毕竟目前对你重中之重的依旧是飞升之事。对了,还未问你此番闭关,修为恢复如何? 第56章 谢过师叔关心,大概是从前七八成修为,不过应付飞升已经无碍。 昆仑要入冬了,你被玄冰伤过,记得保暖。 是。 琅简一如既往的让人放心,无厓生准备走时,见对方蹙眉,便停下召唤灵器的手诀,问:还有什么担心的? 我我从未当过师姐,忽然有个师妹,心中惶恐,在想该如何教导她。 原来是忧心这个,无厓生笑出声。 真心以待,诚心相处,自然会有好结果。你师叔我第一个徒弟是古巫族,我当时亦不知如何教导一位徒弟,便把他当儿子一样养育,他亦待我如父亲般尊敬,我很后悔让他去万古崖,如果再来一次,就算把他困住,我也不会让他离开小苍峰。 见无厓生低落,琅简跟着沉默。 哎呀,好好地又提这伤心事干什么。,无厓生拍腿,哈哈大笑两声,院中回声晃荡,却显得很是孤独,他说的很是隐晦,付出越多,牵挂越多。你虽修无情道,可若有了惦念,未必不是另一种机缘。 琅简明白无厓生的苦心,点头称是。 对了琅简,我现在去见那孩子,你陪我走一趟吧。 第二天上午,翎九还睡着,迷迷糊糊地听见傻刀吼:老大有人来找事了! 哦 迷迷糊糊翻个身,猛然睁眼,以为自己还在枫林寨,掀开被子朝外跑,还不忘随手抄个板凳做打架的家伙式。 那个不长眼的敢在老子地盘 看见来人,翎九愣住,一个急刹,手中的板凳却先飞了出去,好在对方反应还算灵敏,微微侧身躲了过去,不至于后脑勺开花。 板凳撞到不远处的井边,只听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来的五人衣着个顶个的华丽,宽袖长袍,阳光下闪着金粉,整个人仿佛在光晕之中,他们的腰带是华胥国特有的金线铃。 看来是找莹绒的。 差点被翎九拍了一板的那人转身,是个模样俊俏的男子,对方瞧见她后微微一怔,而后笑道:在下华胥国大护法文伯瑜,前来找我国大公主莹绒殿下,还请这位仙子告知殿下所居何处。 你找莹绒何事? 翎九双手抱胸,刚问就见其中一女子不耐呵斥:问你什么答便是了,我华胥国处理家务事还需告诉你缘由?你是谁啊? 头一回见比她还嚣张的人,翎九觉得好笑,边活动手腕边说:凭你也配知道本姑娘的名号,做梦呢。莹绒不乐意见你们,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说罢,她朝傻刀招手,和绮鹓回到姜祁的房间。 刚推开门,就看见莹绒扶着屏风,很是惶恐盯着门口,发现是他们后明显松口气。 翎九指了指外面,叉腿坐到茶榻上。 怎么怕成这样? 莹绒很小声道:他们应该是接我回去的。 那你想回去么? 莹绒没说话,沉默便说明了一切,翎九明白了,又问:你不回去他们还能把你绑回去? 大护法向来讲理,只不过另外四个是教导我的宫廷女官,并不是很好说话。 翎九明白了,这时外面又传来那女的声音。 请莹绒公主顾忌身份,随我等回国接受国君审判。 翎九奇怪:审判?什么意思? 应该是我试图销毁法杖被发现了。,莹绒变出法杖,抚过上面的宝石,每个法杖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符印,若是销毁,负责记录的宫廷官员会发现。 说着,外面那人又开口。 国君已昭告全国由萦纡公主继承华胥法杖,三日后召开大典将邀请三界各族参与见证,还请莹绒公主随我回国,若公主执迷不悟,莫怪老身出手。 咄咄逼人的语气,翎九听了很是烦躁,她抓住莹绒法杖丢到一旁,问:这臭婆娘是不是经常威胁你? 威胁?,莹绒摇头,她时常教导我,虽然严苛了些 呸呸呸,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呀。 翎九上前晃了晃莹绒肩膀,这老妇话里话外听不出为你好的意思,算哪门子的教导。唉,这人怎么那么能说,还叨叨,烦死了。 说着,她抓住莹绒手腕。 在这呆着烦心,我带你下山玩吧! 可他们还在。 翎九看向一直没开口的绮鹓,眨了眨眼。 绮鹓无奈,知道小殿下起了玩心,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劝阻,只是因为昨晚的事,让她开始觉得让小殿下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事,便也没多说什么:去吧。 莹绒担心绮鹓,开始还不肯走:他们很厉害的,会不会发现我们走了? 莹绒公主放心,华胥国阵修虽强,法力却比不上普通修行者,我施术障眼瞒住他们,不算难事。 那就拜托绮鹓啦,我会给你带吃的! 翎九对绮鹓挥手道别,招手傻刀跟上,连拖带拽把犹犹豫豫的莹绒从窗户弄了出去,兴高采烈的朝山下跑。 上次那酒楼的吃食,她可是馋了许久。 第48章 莹绒的过去 无间酒楼是昆仑为数不多能过夜经营的店家,已经开了数千年。 听说每次昆仑盛典,都会请无间酒楼的后厨去帮忙,做的糕点就连瑶池王母都赞不绝口,不少上仙上神还是这酒楼的座上宾,是以没人敢在这里造次。 菜上齐了,翎九拍桌。 吃! 见莹绒拿起白色的筷子,夹了快鸡胸肉放在碗里,又拿起黑色筷子从碗中夹起,咬了一小口。 这该说是斯文还是墨迹 翎九看着莹绒,对方也就夹了小拇指尖大小的菜,竟然还分三次嚼? 许久,还是忍不住吐槽:看你吃饭真憋屈。 啊? 莹绒放下筷子,很是懵懂看着她。 你这吃饭像是受刑一样,还按步骤的。,翎九撸起袖子决定做个示范,我告诉你,得这样吃才香。 说着,她伸手握住那鸡腿,利落撕下来,连皮带肉咬下一口肉,汁水涌入嘴巴,她很是满足的吧唧两下嘴,鼓着腮帮对看呆的莹绒说:这样才好吃,你试试。 说着,把烧鸡推到莹绒面前,示意对方吃另一根鸡腿,见人半天不动,索性帮忙撕下递人手里:放心大胆的吃,这儿又没人认识你,怕什么。 莹绒盯着鸡腿不知在想什么,许久终于抬手咬了口鸡翅,如翎九般塞满了嘴,鸡翅的香气充盈,确实感觉比之前不,比她以前吃的所有菜都香许多。 好吃。,她咽下鸡腿,很小声说,可是这不合规矩,进食得细嚼慢咽 我说莹绒,吃饭都要讲规矩,岂不活的也太无趣了。,翎九扒拉面前的凉菜,开起玩笑,难不成在你们华胥,睡觉也有规矩? 华胥子民,辰时必须归家,巳时三刻必须入睡 好实在的一公主,竟然真说出来,翎九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听:哎呀,好了好了,记这么清干嘛,咱们小苍峰没这些破规矩,困了就睡,醒了就起,爱干嘛干嘛。对了,你知道饭怎么吃更香吗? 怎么吃? 莹绒下意识反问。 我俩给你示范! 见傻刀和翎九扑上来,那架势着实逼人,莹绒下意识后仰躲避,还不忘端起碗筷免得受灾,眼瞧着两人对那盘鸡争来抢去,不过眨了三次眼的功夫,盘子空了。 这 莹绒看向翎九,对方正嘬手指,意犹未尽对她说:抢着吃的饭才香,这是我在人界枫林寨总结的道理。 这话一下弄愣了莹绒,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道理。 不过当下她很担心另一件事。 我们这样逃出来,会不会牵连那位替我们隐瞒的仙子,出来一个时辰了,按照玉钩女官的脾气,生气极了怕是要 见翎九朝她抬手,莹绒止住话。 你说我们是逃? 翎九转着玉葫芦,很无所谓,什么叫逃,我们是受不了她们聒噪才跑出来躲清静的好不,再说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怎么就没担心你自己的感受,比如出来开不开心,点的菜喜不喜欢吃,坐在这里看风景舒不舒服。 说着,她托腮看向外面的那条河,据说是从昆仑墟流出来,一直到瑶池才汇集,那河水很是怪异,连树叶沾上都会沉到水底,而且河水没有生灵,偏偏又叫长生河,听上去很讽刺。 第57章 莹绒放下手中的东西,顺着翎九的视线看向外面,瞧见了那闪烁银光如绸缎般披在昆仑山上的河流,她看了许久,才道:比起开心,更多的是不安。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在华胥时,除了寝宫便是*练功堂,衣食住行皆有规矩,睁眼闭眼不过宫廷拱顶,鲜少能看见这番壮丽辽阔之景。 翎九看向莹绒:什么破规矩连风景都不让看难不成你还喜欢那样的日子?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习惯了。 莹绒对上翎九视线,虽是笑着,眼中却泛着苦意。 记得小时候,母亲给我做了个布偶玩具,我爱不释手,把它挂在法杖上带去了练功堂,三师父却说会影响我修炼,把那布偶夺去撕成了两半,我怎么哭都不肯还给我。 华胥国没有花草,母亲孤单之余引入山泉,在她寝宫种满了花,我其实很是喜欢,却害怕那花圃因为我的缘故落得和布偶一样的下场,所以从来不敢多看一眼,只能每次经过的时候稍微走慢些,同母亲说话时假装望着外面,远远看几眼便满足了。母亲被废后,那片花圃也被铲了,我得到消息偷跑过去,只看见还未来得及运走的枯枝败叶,当时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这些事情听着便让人觉得心酸,翎九握紧了玉葫芦,傻刀也放下了筷子,很是可怜的看着莹绒。 这活得也太没意思了。 听见傻刀的话,莹绒笑了:华胥国的公主不需要生活的有意思,她生命的唯一意义,是传承华胥法杖守护子民,这也是我过去唯一的目标。 翎九试探:可那婆娘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萦纡传承地位已定。你嫉妒她么? 当然嫉妒,她的天赋,她的轻而易举,她的举重若轻,我羡慕的要死。每次面对她,我都自卑极了,她对我好我觉得是可怜我,她对我发脾气我觉得是故意出气,我没办法把她当做妹妹,她更像是夺走我一切的敌人,我的亲人、师父,那些爱戴、期盼,都因为她的存在离我越来越远,我恨过她,不过那是以前了。 没想到莹绒如此坦诚,翎九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毕竟么,三哥说过世人多伪善,很少有人愿意承认阴暗的心思,比如嫉妒,比如愤怒,比如憎恨。 莹绒垂眸转动手中茶杯。 很多次我想放弃,可二师父说要肩负自己的职责,她是唯一一位没有去教导莹绒的护法,我不想辜负她,便日夜勤加练习,不出意外,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 我丢了法杖,也觉得松了口气,我终于不用再对任何人负责,可回宫路上我才发现,从我失败的那刻起,便被大家彻底舍弃了。知道什么是被舍弃么,并非冷落和无视,而是选择性的放弃、抛弃,你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和华胥无关,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从小到大,我接受的所有教导都是让我把命运与华胥前途相系,在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活着没了意义,或许死才是解脱。 莹绒声音发颤,翎九泼了茶杯的水,给莹绒倒了杯醴泉,可以稳定神思。 等对方情绪稳定,她才问:现在还这么想么? 我不知道。 莹绒低头,她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了。 如昨夜翎九所说,无厓生舍命也要救她,姜祁不眠不休为她医治,知道了这一切,她有些舍不得死了。 可要如何活呢?为什么活呢? 她还是找不到答案。 沉默间,旁边传来一阵笑闹。 听说了么,那华胥的长公主现在还没找到,下落不明。 被妹妹打成那副德行,要我也没脸出来啊。 也是,听说那次比试莹绒公主打的比狗屎也好不了多少,要不是阵修只能华胥氏修炼,没准我去练一两百年,也能把公主打趴下。 夸大了,说不定几十年就行,听说这位公主特别愚笨,估计脑袋有问题呢。 翎九看向莹绒:都这样说你了,还忍? 莹绒抿嘴:说便说罢,没必要理会。 屏风后又传来笑声。 内容越发不堪,翎九深吸一口气:我可忍不了。 说罢,她起身一脚踢翻了隔断的屏风。 哪个嘴巴冒狗屎,臭死了! 说话那几人穿着昆仑墟的弟子制服,瞧见人看向自己,翎九道: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披张皮就以为自己是根葱了,真可笑。 你哪个洞府的? 其中一人起身,指着她,一副算账的架势,翎九挑眉:我是揍你洞府的。 说罢,她勾起脚下的板凳朝对方踢去,知道人肯定能躲过,随后丢个玉葫芦,那人没想到还有这招,直中面门,翎九没收劲儿,那人后仰倒地,还磕到了凳子。 另外三个见同伴受辱,纷纷起身朝翎九走来,还嚷嚷:欺人太甚! 翎九抓住转回来的玉葫芦,翘腿坐在围栏上,很是挑衅看着来人。 哟,单挑还是群殴啊。 乘几人注意力都在翎九身上,傻刀丢出一个茶杯,不偏不倚砸中其中一人眼睛,而后飞快把茶杯塞莹绒手上:枫林寨传统,有事一起上。 啊?,莹绒没反应过来,瞧傻刀奔向阿翎,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杯,不明白对方这举动是何意,接着就听见一声怒吼。 谁偷袭! 见说话那人青了眼眶,莹绒噗嗤笑出声,随后意识到不对,急忙把手上茶杯放桌面,还没来得及说不是自己,就见人调出灵器。 剑风锐利,不想暴露华胥的身份,她被动躲过,一晃身边到了翎九身边。 这看上去真的是一伙了。 想起傻刀那句话,莹绒明白了对方嫁祸的意图。 第49章 留在小苍峰 翎九拍拍莹绒肩膀:欢迎加入。 莹绒叹气,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只是感到无奈,见那四人咄咄逼人调出灵器,提醒翎九,看来得打一架,你灵器呢? 我没灵器。 啊?!,莹绒惊了,你不是南禺九殿下么?怎么连个灵器都没有。 翎九不想说是因为自己修为太低,那听着也太没面子了,她展示了一下拳头,故作镇定道:那东西又没拳头好使。再说,不一定轮得到我们出手,傻刀,去! 说罢,傻刀拔出杀牛刀冲出去。 眼见傻刀不是四人对手,翎九也冲了上去,真的一拳把四个人打飞两个。 昆仑墟的几位弟子节节败退,原本围观叫好的人涌上来,不约而同帮昆仑墟的几位,双拳难敌四手,翎九又不想伤人,眼见落了下风。 傻刀看向发呆的莹绒:帮忙啊! 莹绒回过神,不能用阵法暴露身份,除此之外还有符箓,对,可以用符箓。 几乎没怎么想就冲上去,抬手间落下一符落在最前面那人额间,对方霎时定住身形一动不动,挡住了不少涌上来的人。 有人惊呼:定神符?你是符师?哪个洞府的? 一下三个问题,莹绒被问住。 忽的被翎九抓到后面,刺来的灵剑挑断了发带,抬手抓住散落的头发,莹绒回过神,意识到刚刚那人追问只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好偷袭她。 瞅准傻刀和翎九的位置,当机立断调动灵力一掌拍地,在她们四周升起防御符,可抵挡片刻攻击。 不过符箓正在缓缓消散,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翎九甩了甩手,活动活动脖子准备大干一场,见源源不断从楼梯赶来助力的昆仑弟子,意识到势态发展超出了控制。 万一被这些人像狗皮膏药般缠住,发现她们是清源洞府的,岂不是连累了琅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即抓住莹绒手腕,跳出围栏前不忘嘱咐傻刀:你断后,水镜台汇合。 明白老大。 翎九拉着莹绒朝外跑,只是明显酒楼动静闹得太大,不少围观的好事者给追出来的人指路,总之前前后后迂迂回回,还是没甩开尾巴。 莹绒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躲什么? 不是躲,是避开他们,万一知道我们是小苍峰,跑去找胖老头告状怎么办?我还没入洞府呢,可不想背这么大的过错。 你是为我出头,到时候就说是我 现在不是讨论谁背锅的时候。,翎九瞧见后面紧追不舍的人,跺脚道,怎么还跟着呢,唉,要是他们看不见我们就好了。 第58章 看不见?这个简单。 简单? 翎九不可思议的反问:你也想到了戳瞎他们? 这手法不地道,若是从前她可能这么做,但自从认识琅简,她已经很少做那些让自己看着像恶人的事情了。 虽然她不看重名声,可她不想弄脏琅简的名声。 总归是要和对方长长久久在一起,所以从现在开始爱惜羽毛,等几万年过去,三界就会忘记她以前的那些事,说不定还会赞许她和琅简一句神仙眷侣。 想想都是一件美事儿。 所以她能克制想出手的杀意。 九殿下,你瞎说什么呢。 莹绒拉翎九朝一条小巷走去,在一个分叉口朝墙上一点,落下一个怪异的符纹。 几位昆仑弟子跑来,翎九把莹绒推到身后,拔出那把龙牙匕首准备干仗,却见几人好似没看见她般,皱眉上下瞅了瞅就又跑出去了。 这 是虚符,他们看到的是个死胡同。 莹绒解释完便被翎九紧紧抱住,心里咯噔一下,只见对方又蹦又跳,很是兴奋。 哎呀,好莹绒,我与你简直相见恨晚!咱们要是早认识,我现在名声也不会这么差。 竟打的这个主意,莹绒无奈:只能维持片刻,遮掩不了多久的。 翎九好奇:这就是阵修吗? 不是,阵修是在战场上的阵法之力,我这只是符箓而已,母亲喜好这方面的书籍,我看过一次,也没想到今天一下就能画成功。 符箓?!翎九惊叹:我听三哥说,符师第一道符便是入门,往往需要参透数年才能画出,你就几百年前看了一次,今日画一次就成功,还连着画了三个符!莹绒,你这方面很有天分,完全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 这形容 莹绒下意识低头否认: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侥幸罢了。 见莹绒躲避,翎九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一看便知是戏本里那种从小被打压,被欺负的可怜人,只是听了两句夸赞而已,便如此的受惊惶恐,可见从前没有人肯定过她,不然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拍拍莹绒后背让人挺直腰杆,中气十足地告诉她:不是侥幸,要我说你修什么阵法啊,改修符箓多好,一定能让那些瞧不起的人另眼相看。也别回华胥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翎九叽哩哇啦的瞎扯,忽的听莹绒道:其实,我今日很是痛快。 痛快? 翎九没反应过来对方是指什么。 阿翎,谢谢你。 翎九茫然:谢我什么? 今日明明是他们背后嚼舌,也是他们先出手斗殴,我们一切对应之举都是被动的,可最后众人却选择帮助他们,可见对错是非并不重要,往往身份才决定立场。 翎九越发听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谢的?不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翎,你让我明白,你先是你,而后才是南禺九殿下,而我恰恰相反,所以才一直觉得压抑,才会感到被舍弃后活着没了意义。 翎九约莫明白莹绒想表达什么了:那你现在是找到意义了? 没有,但我想去找。 也就是说你不想死了? 莹绒点头,挺直了腰:不想了。 翎九松口气:那就好,对了,你不是喜欢花嘛,我们南禺不仅梧桐多,花也多,其中有颗开满五颜六色花朵的树,虽然没什么香味,但我八哥可稀罕了,在花树旁边建了个小屋日日照料,听七哥说长得越发茂盛好看,改日我带你去赏赏。 好。 莹绒笑着答应,忽的内丹传来隐痛,她按住腹部蹲下,右手扶住墙,忍住嗓子冒出的腥甜,嘴角流出的血是黑红色的。 莹绒? 没事儿。,莹绒握住翎九的手,安慰对方别着急,刚刚为了画符强行驱动灵力,我身体还未恢复,只是被反噬了而已,没有大碍。 那你把这虚符撤了,估计他们不会来了,咱们去水镜台找个地方歇着等傻刀。 翎九扶起莹绒走出小巷,天空飘起了雨。 花了两颗灵石买伞,见莹绒一脸好奇拿手接雨,那又欣喜又意外的表情,这才想起因为华胥国的战略价值,天宫对其格外关照,绝不让风雷落在华胥国内,更别说雨雪了。 想必对方还是第一次遇见雨天。 撑起伞道:没见过吧。 嗯。,莹绒点头,接过雨伞新奇地转了转,见雨水沿着边缘飞出,笑道,我在书里看过此物,母亲同我说它叫伞,虽然小却可遮风避雨,原来真的如此。 见莹绒喜欢,翎九顺口道:那我送你好了。 本以为对方会拒绝,谁知莹绒只是一愣,随即笑着答应:谢谢阿翎。 等到傻刀已经是晚上,雨都停了。 对方一身泥,得知把人引到了长生河畔,去那地方与水镜台就是南辕北辙,翎九拍巴掌:可以啊,现在脑袋里也装些战术了。 还不是老大教的好。 傻刀呵呵笑,把杀牛刀朝腰带上一插,说起遇到的一件事。 我不是跑到长生河畔么,路过一个草庐想着进去避一避,还没靠近门,这刀上的符纹就一直发光,然后我听见有脚步声,就急忙躲到门口旁边的水缸了,谁知里面全是泥,糊我一身。 傻刀说起当时的事。 他蹲在泥缸里,听见外面两男的谈话。 因为下雨,淅淅沥沥的听不太清,直到人走进,才辨认出两句。 其中一位男声清亮,说打听到消息妖族圣女不在万妖城,可能去了魔域,还说虽然妖神还未归墟,但十二圣妖王蠢蠢欲动,瞧着动静,估计妖神离归墟也不远了。 另一位男子声音喑哑,甚是低沉。 确定去了魔域? 是,而且还有种说法,说灭世黑莲被圣女带走,待妖神归墟,圣女又不在万妖城坐镇,妖族怕免不了一场动乱。 我得去魔域一趟。 不妥,昆仑墟长老堂那边你如何解释? 去魔域而已,昆仑没你想的那么严森,我有办法,你就别担心了。 说到这儿,傻刀跺脚:我还想听下去呢,那波人就追来了,他们俩听到动静就跑了,我故事就没听完,其中一个我估摸着得是妖族吧,不然他怎么对妖族的事打探那么清楚。 莹绒点头:而且听这对话,另一个人是昆仑墟长老堂的,他既然私下打听妖族的消息,而不是从昆仑墟的渠道获得,说明他不希望别人知晓。只有见不得光的东西才会选择暗度陈仓,最坏的可能,就是他与妖族勾结不轨,不过不管是什么结论,都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 翎九赞同莹绒看法,当个八卦听听可以,若真要追究,那是傻子。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莹绒收起伞,很小心弹去伞面沾染的水渍,有些事总该面对,我也该和他们说清楚。 那你什么决定? 留在小苍峰,我不回去了。 第50章 翎九被困 回到小苍峰已经是傍晚,那五人竟还在院中,而且站的位置和白日离开时分毫不偏。 三人在院外瞧见,翎九扭头对萦绕开玩笑:你们华胥这么实心眼么,一天没动静了也不看看,就干等着? 萦绕朝她摇了摇头,手掌抬在嘴边压了压,示意小些声。 进入院子,华胥国的几位听见动静,扭头看向她们,莹绒径直上前行了礼:莹绒参拜大长老。 那位叫文伯瑜的大护法面色如常,合掌回礼:我知道莹绒公主心中烦闷,此番出门散心许久,国王和王后很是担心,还请公主随我回去。 父王说担心我? 对于莹绒的反问,有位女官笑出声,翎九皱眉瞪着那人,刚想问什么意思,被出来的绮鹓拉住。 小殿下,这是华胥国内部事务,您不适合插手。 绮鹓的话也有道理,翎九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为莹绒出头的冲动,毕竟对方回来前说已经想好了,应该相信莹绒能处理才是。 听见笑声,莹绒才意识到自己问的可笑。 也对,他们来时说过,三日后就是萦纡的继承大典,此刻宫内想必忙得不可开交,怎么会为她分散精力。 是她忘记了自己的位置。 第59章 再次向文伯瑜行礼:大护法,劳烦您转告父王,我不回去了,还请他保重。 这话一出,华胥众人脸色剧变,文伯瑜更是诧异,和莹绒视线对上,发现对方眼中闪烁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在某一瞬,他竟感到些许欣慰。 这反抗比他预计来迟了太久,本以为在先王后被废,在萦纡出生、在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中会爆发,谁知莹绒每次都能忍住,总是一个人默默待在角落垂头不知想些什么,然后又和从前一般生活。 次次激将都没有效果,文伯瑜已经失望了无数次,可偏偏这次,对方有了他期待的叛逆。 只是不是时候。 不该在这时,也不能在这时。 三日后,萦纡会被授予华胥法杖的调印,莹绒作为华胥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甚至不能露出排斥和厌烦的情绪,若不表明心甘情愿辅佐萦纡的态度,轻则于名声有损,重则会让其他人怀疑莹绒有不臣之心。 一旦被扣上这样的名声,为了保证王权稳固,莹绒躲不过被囚禁的惩罚,可能终身只能呆在一方院落中。 这时候最需要的,恰恰是莹绒的克制隐忍。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过后果么?,文伯瑜压低声音,很是胁迫的姿态看着莹绒,不怒而威,随我回去,莫要多言。 我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要什么。 莹绒并不惧文伯瑜的威压,心知对方是担心她落下不忠不敬的名声,担心她会与萦纡作对,为了打消对方的念头,她上前调出法杖跪下,一字一句。 莹绒愿舍华胥身份,断法杖,舍阵修功法,还请大护法成全。 这话不仅让翎九意外,在场之人无不吃惊。 尤其是华胥的几位女官,她们更是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在她们的认知中,向来温顺良善的莹绒绝不会做这番出格的事。 文伯瑜盯着莹绒,恨铁不成钢:你可知阵修与其他修道不同,若是舍了功法,便意味着舍弃所有修为。作为华胥氏,你没了法杖,也别想驱动其他灵器,你将彻彻底底变成废人! 莹绒明白。 莹绒低头,微微抬高法杖,示意文伯瑜收回。 那你知不知道,只有背叛华胥之徒才会被断法杖毁功法。 知道。 莹绒回答的果决,明显下定决心与华胥一刀两断,文伯瑜握紧拳头,他想劝,却深知对方绝不会回头。 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此性情大变,忽然这般有主见,难道是受人挑唆? 文伯瑜看向翎九,那女孩察觉他的视线,很是挑衅的抬了抬下巴。 从见到这女孩的一开始,就隐约觉得不善。 随天宫征伐魔族多年,他对灵力的感知向来敏锐,修道者的灵力精粹纯正,妖者的诡谲多变,魔族则充满杀戮狠绝。 这孩子朝他丢的板凳上附着些许灵力,当时他感受到了与魔族相差无几的邪性,只是看出本身竟是只凤凰,所以才怔愣,没想追究。 但若对方怂恿莹绒,他就必须追究到底,今日他必须让莹绒看清此人非良善之人,意识到被蛊惑,然后随他回华胥。 文伯瑜调出法杖指向翎九,绮鹓试图上前挡住,却也被笼罩在阵法之中,那变大的阵法向下层层嵌套,像是个倒扣的海螺,把她们主仆二人困住。 什么玩意 翎九脑袋嗡的一声,疼的像是被重锤敲打般,眼瞧着地面生出无数金色符纹石碑围绕自己飞快旋转,她抱住头,觉得脑袋要被炸开了。 绮鹓扶住摇摇晃晃的翎九,仰头发现符纹中有只隐约现形的凰鸟,意识到此人在探查小殿下的元神。 离开南禺时,凰后曾嘱咐她,若有人试图引出小殿下元神,便是与整个南禺作对,让她不必忌讳对方身份地位,直接出手便是。 调出灵剑试图反击,灵剑飞了一圈又绕回来,看来这阵法实在厉害,根本无法从内突破。 她再次握住灵剑,指向文伯瑜道:我族与上古一脉向来交好,文护法如此处事,是要与整个南禺为敌么?! 从绮鹓的语气中,文伯瑜猜出眼前女孩的身份。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收手。 我知你担心何事,放心,就算她真死在这儿,你也不会因体内血符之故丧命。 绮鹓觉得好笑:血符又如何,只要小殿下命令,就算赴死绮鹓亦无怨无悔,我们之间的情谊,岂是你个冷血的华胥国人能揣测的! 说罢,绮鹓化为原形,准备以身为器撕开阵法,不料却被翎九给扑倒,对方死死按住她肩膀,不让她以身犯险。 敢欺负老大,我杀了你! 傻刀拔出杀牛刀冲向文伯瑜,却被文伯瑜身边的光罩弹开,整个人像球般砸到屋顶,砰的一声,又结结实实落在地上,摔个狗啃泥。 看傻刀和翎九痛不欲生,莹绒反手握住法杖,布下阵法分解文伯瑜的法阵之力。 对于她的举动,文伯瑜很是意外。 莹绒,为了区区外人,要对抗你的师父么?! 她们是我朋友。 莹绒知道今日对方不带走她不会罢手,可她好不容易下定一次决心,不愿违背自己留下的意愿,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几位朋友为她受这无妄之灾。 为难下,她决意与大护法对抗到底,当即拿法杖割破手掌,以血驱使阵法,她的修为不及文伯瑜,便以寿元为引,如此竟也能同对方抗衡片刻。 至少在她死前,阿翎不会痛苦。 傻刀 翎九见傻刀爬不起来,担心唤了两声,见对方抬手招了招,知道人没大碍,这才松口气。 莹绒挡在自己身前,压着她的阵法不再流转,还未来得及问缘由,耳边响起巳月的琴声,脑袋中那股催人命的疼痛减缓了些。 是巳月他在帮她。 想起云鹤城和那柳妖交手时,对方也说她元神有脏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问巳月:我元神有什么? 对方一定知道,她确信。 巳月没回答她。 不知是来不及分神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阵法再次波动,耳边琴声渐大,吵得她下意识捂住耳朵。 莹绒没想到文伯瑜会直接击碎她的布阵,被反噬打倒在地,她艰难起身,欲要再次起阵,法杖却被对方收走。 莹绒,你以为自己还有多少寿元可以浪费! 文伯瑜生气极了,他没想到莹绒如此不爱惜自身,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竟做到这样的地步。 对于文伯瑜的质问,莹绒并不在乎,她拉住法杖尾端,反凸的尖刺刺入手腕,血流如注她也不愿放手,因为这是目前能帮到翎九的唯一东西。 死死咬住嘴唇,固执僵持,不肯松开半分。 终于还是文伯瑜心软,把法杖还给莹绒,却不给对方布阵的机会,直接困住了人。 莹绒被困,见再次陷入痛苦的翎九,她看向文伯瑜,崩溃喊道:昨夜我本想身死毁杖,若非阿翎开解,你今日接回去的怕只是一具尸体! 莹绒从来都知道自己愚笨,尤其萦纡出生后,越发看清自己的无能,我活了六百年,觉得幸福的时刻寥寥无几,回忆起的只有几瞬而已,难捱的日子却很漫长。 我也想达到你们的期望,我每日扑在阵法钻研上,从清晨到凌晨,我不敢交朋友,不敢有喜好,不敢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事情上,我连路上停留看见一朵花开都觉得自责内疚,得回去熬夜修行才能填补心里的不安。 我用尽了全力,可为什么,我费劲全力取得的进步你们总是鄙视嫌弃,为什么我越刻苦得到的结果越显得讽刺,你们总是说失望、失望、失望!我却已经绝望了,我承认自己就是个废物行吗?!我早就想死了你知道么! 莹绒握紧双拳,血顺着指缝留下,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这身体上的受苦,和她过去受到痛苦折磨相比,不值一提。 第51章 琅简受伤 面对莹绒的控诉,文伯瑜握住法杖的手微微发颤。 他一直知道莹绒活的并不快乐,却没想到竟到这个程度。 还记得第一次见这孩子。 那时他才任大护法,国师说国王欲要给公主寻师,他本是不在意的,谁知第二天国王带着那孩子来护法殿,说给他找了个徒弟。 那天阳光很好,莹绒躲在国王身后,偷偷打量他,不知所以的笑着。 原本准备好婉拒,他临时改了说辞,道会倾力教导公主。 明明以前,这孩子很爱笑。 后来发生很多事,瞧着莹绒越发藏事,越发沉默,他不擅安慰,碍于身份也不能许诺什么,只能更加严苛的要求,希望对方阵修一途能再进一步。 第60章 对他来说,论私心,莹绒远比萦纡重要,论君臣,他对莹绒比对萦纡忠心。 就连现在,他都没有放弃为对方筹谋。 可对方却告诉她,死心了,不活了,放弃了。 就这么认命? 可现在对方懦弱逃避,他真的很失望,甚至愤怒。 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需要发泄。 文伯瑜看向翎九:这些话我当你被妖言惑心,此人元神并不纯粹,若非生性本恶,如何会被邪祟选择寄生?今日本座定要探究竟,到底是什么,能让祥瑞凰鸟的灵力染上邪气。 翎九觉得眼前视野渐渐模糊,就在以为自己要瞎了的时候,听见熟悉的声音。 住手。 琅简?! 猝然抬头,看见日思月想的那人,纵然只是个背影,翎九霎时便感到了安心。 就像知道有人给自己撑腰,所以不用强撑遮掩痛苦和委屈。 琅简背手站在翎九和文伯瑜之间,灵剑抵着对方脖子,再落下一寸,便能取文伯瑜性命。 文伯瑜并未受惊,甚至还笑,很是从容淡定:我华胥氏不精法术,这位姑娘以长攻短,是否太不讲理了些。 被扣了如此大的帽子,琅简并不急着解释,而是反问。 我师妹修为不足掌控灵器,您贵为华胥大护法,如此手段,是否欺人太甚了些。 文伯瑜愣住,意识到眼前这位是个有定力的,道:此女元神被妖魔侵蚀,日后必入魔,本座今日让你看清她元神之内究竟隐匿何物,也算帮你们昆仑清理门户。 我昆仑的门户,就不劳华胥大护法费心。 传来无厓生的声音,翎九仰头,看见胖老头从天而降,对方抬手,困住自己的阵法破碎消散,就连巳月的奏琴声也戛然而止。 看来还挺厉害。 翎九整个人失力躺在地上,被人扶起胳膊,还以为是绮鹓,安慰对方:我没事儿。 一股温和的灵力涌入,明显与绮鹓的不同,抬眸见是琅简为自己调理,翎九愣住,呆呆看着人,等对方捏完手诀,才小心问道:你出关了? 嗯。 琅简的回答永远简单,翎九已经习惯。 那边无厓生又毁了困住莹绒的阵法,扶起对方笑眯眯说:我与你母亲云游三界时是以兄妹之名,你母亲嫁给华胥国王时,我还送她万颗花种作为嫁妆,当得你喊起一声舅舅。 莹绒怯怯看着无厓生,并未张口。 好似预料会如此,无厓生也不失望,哈哈笑了两声,说了句来日方长,这才看向文伯瑜等人,收敛眼中笑意,加重了语气。 我无厓生的外甥女,爱去哪儿去哪儿,想做什么做什么,谁要阻拦,便是与我过不去! 文伯瑜看着无厓生,好似琢磨什么,半晌后指着翎九:我与神尊要说的,是她的事。 好了,大护法目的是希望莹绒回去,咱们就事论事,公正公道,就不要牵扯我清源其他弟子,在我面前,还是别用声东击西那一套了。 无厓生戳破对方心思,可惜文伯瑜并不接招。 既如此,我把此女元神之事告知长老阁,让昆仑墟来查,说不定会避免万年后一桩祸端,于三界也算一件好事。 这话听着像是威胁。 无厓生双手插袖,哈哈大笑,笑毕歪头打量文伯瑜,啧嘴:就算上一任华胥大护法在我面前,也得掂量几分再说话,如今你倒是嚣张。确实,以你的能力有嚣张的资本,不过华胥如今国弱民强,也不知是不幸还是幸事。 说着,一道结界自小苍峰顶部落下。 无厓生挥手,一片巨大的树叶凭空而降,如铲子般把文伯瑜身后的几位女官给带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逐渐远去,他定定看着文伯瑜,笑的意味深长。 文伯瑜,你幼时便享天才之誉,坦白说如今萦纡公主风头都不及你当时一二,少时便身居要位,前大护法退位时指名要你继承他的衣钵。几千年来,三界皆知华胥两绝,一绝华胥法杖,另一个便是你的阵法造诣。 虽然你在阵法上无人能敌,可惜连简单法术都不会,不然也不至于被我师侄那剑指着喉咙,也因此你擅长千里布阵,自任大护法后几乎不出华胥,上一次离开华胥国,还是找你那失踪的弟弟文仲钦。 文伯瑜打断无厓生:你想说什么? 说起来,文仲钦也算是个布阵天才,可惜生不逢时,处处被你压一头,一千年前一夜之间忽然没了踪迹,也*没了消息,有说他转世去了人界逍遥,也有说他自废修为疯魔了,更有说他已经死了。 无厓生看出文伯瑜快没了耐心,道:文仲钦还活着,我可以保证。 本座为什么相信你。 数月前人间云鹤城出现了永寂阵,此乃上古凶阵,能落下完整落下此阵的除了如今华胥国王,便是国师和你。 但华胥国近一年都在操劳华胥法杖传承一事,这三位一步都没离开过华胥皇宫。文伯瑜倒是有千里布阵的本事,不过此法要在护法殿闭关,而过去一年对方日日督促莹绒修行,连护法殿都鲜少踏足。 无厓生见文伯瑜陷入深思,知道对方已经入套,道:那永寂阵只是半阵,仙魔大战时我见过文仲钦的阵法,手法太像了,大护法若是怀疑我说的话,可以亲自去云鹤城探查。 文伯瑜自然知道无厓生丢出了饵,只是明知是陷阱,他还是跳:神尊要什么? 我没什么图的,就是希望你好好想想,当初你与文仲钦的处境,与如今萦纡与莹绒的何其相似,若你真心在乎莹绒,便不该继续逼她。 文伯瑜垂眸,许久他收回法杖,缓步走到莹绒面前。 一世长长短短,说起来也不过一场旅途,如何而活确实是个人缘法,强求不得,也勉强不得,你既然不愿意回去,国王那边我会解释。 你不喜阵修,幸好这方面也没什么天赋,舍了便舍了,只是修行不易,道法便是依仗,无根之萍随波逐浪总有沉底的一日,我希望你任何时候任何处境都有自保的能力,所以以往对你严苛了些。 法杖我帮你收好,若想通了便回来,只要我在护法殿一日,便不会有人说你闲话,不必感到负担,也不必害怕他人眼光不敢回。 莹绒公主,前路缥缈,万望珍重。 文伯瑜双手接过莹绒的法杖,行礼后朝院门走去,他的后背挺得笔直,夕阳余晖照在身上,身披霞光看着很是温暖。 莹绒双手合于腹部屈膝行礼,翎九从未见过这动作,应是华胥的礼仪。 见人眼眶通红,翎九上前轻拍对方后背安抚。 众人沉默,直到绮鹓晕倒,翎九和傻刀手慌脚乱,无厓生上前探查绮鹓情况,很是凝重地看向翎九。 元神受损,不太妙。 翎九很是自责。 当时以为按住绮鹓,对方就不会以身犯险,谁知这人竟不惜用元神之力替她扛下阵法攻击,还差点断了仙脉。 两日过去,绮鹓精神还是不济,眼皮抬起都费劲儿,幸亏姜祁走前留了不少药丸,翎九找了几粒捣碎成粉末,兑了水给绮鹓服下。 那药丸还算有效,服用第二天绮鹓便能下床,眼瞧着精神恢复了些,翎九暗地松了口气。 莹绒以居士的身份常住小苍峰,胖老头收了傻刀为徒。 翎九不清楚胖老头是不是故意落下自己,虽然心里郁闷,但她就是不问,免得对方以为她上赶着求似的。 琅简自从上次短暂出现过后,再也没来。 翎九觉得自己就是戏本里的望妻石,还是无名无分的那种。 昆仑开始下雪了。 这晚翎九在莹绒房间,无聊转动茶杯,见人还抱着书,道:你都看一天了,不累么? 不累。 莹绒眼皮都不抬,还翻过一页纸。 这日子好无聊。,翎九把杯子倒扣在桌上,托腮看着那盏油灯,我说莹绒公主,夜明灯不用,干嘛点这油灯啊,多费眼。 莹绒轻笑,终于看向翎九:阿翎殿下,来我这儿就是专门挑刺啊。 不是,就觉得 翎九还没找到贴切的形容,就听见外面院门推开的咔吱声,还有咚的重物落地声。 和莹绒对视一眼,她先跑出去,见一人趴在地上,被阴影笼罩看不清是谁,翎九朝前走了两步,瞧见那人手中的剑,急忙捏诀设下结界,挡住了身后莹绒的视线。 弑神剑上全是血,翎九松了口气又提起心。 第61章 琅简? 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52章 戒律司出现 翎九小心托起琅简肩膀,轻喊对方名字。 唤了几声还是没反应,直接用手擦去对方脸上的黑绿粘液,甚至闻了闻是什么,辨认出是妖兽分泌的液体,恶臭熏鼻,翎九忍住呕吐的冲动,继续擦拭琅简的脸,直到干净。 琅简遍体鳞伤,翎九衣服被对方的血浸湿,发现人胳膊皮开肉绽,她甚至能看见手背露出的一寸白骨。 究竟什么样的恶斗,能被打成这样,甚至甚至还召唤出了弑神剑。 她一直都知道琅简不喜欢弑神剑,而且也知道弑神剑出鞘必见血断魂,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绝不会轻易使出。 弑神剑还在轻颤,琅简右手死抓着不肯放。 明明还昏迷着,怎么还如此警觉和防备? 究竟经历了什么? 翎九抱住琅简,俯身再次喊对方的名字。 这次,终于有了反应。 阿翎? 对。,翎九点头,急忙应和,是我,我在。 见琅简手中的弑神剑消失,翎九当即撤下结界,拜托莹绒去拿新衣服,然后背起人朝房间走,没两步便被一把从天而降的剑给拦住。 戒律司姜谙,奉命捉拿小苍峰琅简。 捉拿? 不是个好词。 翎九翻个白眼:老子管你是谁,好狗不挡道,滚! 她不会让人带走琅简。 绝不会。 傻刀和绮鹓听见动静出来,瞧见架势,皆拿出武器站在翎九左右。 既来昆仑,还请小殿下遵守昆仑的规矩。,姜谙看着翎九,说话不疾不徐,还请把琅简交于我。 做梦! 翎九恢复以往的嚣张霸气:那你告诉本殿下,凭什么捉拿琅简? 我只负责带人。 那就找知道的来和本殿下谈!,翎九瞪着姜谙,一字一句强调,老子不管你们昆仑有什么破规矩,在我这儿,老子就是最大的规矩! 既如此,得罪了。 见姜谙挥剑,翎九朝后退,好在绮鹓帮忙掩护,虽然应对的狼狈,却也没受什么伤害。 几个回合下来,看得出姜谙有意给他们留余地,并没有伤他们的意图。 这是什么意思? 翎九皱眉,不明白这人到底什么打算。 肩膀忽然被人扣住,翎九觉得后背一轻,意识到琅简被人抓走,她转身朝后挥拳,被人抬掌接住,那人被震的后退数步,把琅简甩到了地上。 你大爷的。 翎九怒了,毫无章法一拳接着一拳。 对方显然对此早有防备,打开背着的伞,伞面旋转作为防御屏障,同时伞尖飞出无数细针,乘翎九躲避时跑到琅简身边,单手扶起人欲要离开。 想走? 看出这人意图,翎九化为原形追上,直接一个生扑,拼劲儿把人给撞回院子,流苏树上的秋千都被扯断。 在这来回颠簸中,琅简醒了。 瞧着院中狼藉,和姜谙打的不分上下的绮鹓和傻刀,还有和梓月缠斗的翎九,她捂着腹部试图站起,最后还是靠着流苏树才能站稳。 她向来擅长忍痛,这次却觉得有些坚持不住。 和戒律司作对不会有好下场,害怕翎九伤了人惹出更大的祸事,琅简扶住流苏树,唤了声:阿翎。 听了琅简声音,翎九直接奔向人,抓住对方双臂,第一句话就是:和我回南禺,好不好? 她直觉琅简有危险,想把人带到最安全的地方。 我们回南禺,好不好? 回南禺? 这孩子以为离开就能一了百了么 琅简苦笑:我跟她们走。 没想到琅简竟会这般选择,翎九摇头,固执道:我不许。 听话。 琅简很是艰难的抬手,没有多少体力,碰到翎九脸颊时手颤抖的厉害,轻轻抹去对方脸上的血,再次道:阿翎,我得跟他们走。 到这地步,翎九纵然再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拦。 云鹤城的事就能看出,琅简性格很是固执,若是认定的绝不会改,所以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改变不了琅简的决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如果琅简让她等,她就乖乖的等。 可是对方只是望着她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翎九心一下揪起来。 目送琅简离开,越发的不安。 另一边,绮鹓扶着莹绒从屋子出来:莹绒被打晕了,是那伞修女子所为。 确定人没大碍,翎九看向傻刀:胖老头呢? 早上被长老阁的人邀请去蓬莱参加论道,要离开四五天呢。 不在小苍峰 这么巧? 翎九怀疑昆仑墟是不是早就打算针对琅简,故意设的一个局。 不会弑神剑被发现了的吧 又想起琅简离开前的沉默,越发心慌。 不行,不能坐着干等。 傻刀,你和莹绒立刻去蓬莱找胖老头,就说琅简出事儿被戒律司带走,让人务必回来。去了蓬莱你先以无厓生徒弟的身份求见,如果不让你进的话,就以华胥公主莹绒的名义,他们绝不会拦住莹绒。 说着,她又看向绮鹓:你去找青橒上仙,看她能不能打听到琅简犯了什么错,如果能让我进入戒律司见到琅简最好。 说罢,她再次对傻刀和莹绒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你们见不到胖老头,立刻传信给我。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万一是那个结果,就算烧了戒律司,她也得把人带出来。 是!老大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傻刀摩拳擦掌,目送翎九和绮鹓离开,扭头对莹绒道:我们走吧! 阿翎怎么变得如此严肃? 莹绒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反正和平常的差别太大,让她怀疑面前的翎九是不是真的。 适应就好啦,我们老大在枫林寨一直都这么运筹帷幄雷厉风行!说起来,自从来到昆仑,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这样了,也好久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赶紧走吧。 昆仑墟外人不得进入。 为了见祁岈桓,翎九花了两块上品灵石托人传话。 天蒙蒙亮时,祁岈桓才匆匆赶来,对方戴着帽锥,时不时朝后张望,远远瞧见她后微微低头遮住半边脸。 是要装作不认识的意思,翎九心领神会,转身假装欣赏花草。 一步之远的距离,祁岈桓蹲下假装整理裤口:我被盯上了,一个时辰后无间酒楼云梦间见。 好。 翎九扯了一朵花夹在耳边,背手上山,和下山的祁岈桓擦肩而过,直到一处亭台才停下,她看着昆仑墟的方向,心中越发沉重,喝了几口醴泉压制焦躁的情绪。 祁岈桓被跟踪,这是个坏消息。 云梦间是无间酒楼的一间包厢。 如其名,烟雾缭绕如在梦境。 那狐狸既然约在此处,说明是安全的,翎九等摆放糕点的小厮出去,匆匆进入玉镯灵境找巳月。 见对方正在下棋,翎九弯腰扣住棋盒。 瞎子能看棋子黑白? 黑白不该由眼睛辨别,从心里才能区分;是非不由众生之口断定,而看天道因果报应;善恶也不能由表象决断,而要看本心本性。,巳月笑了,落下手中白子:终于来找我了,比我预计的晚几日。 翎九不想听巳月的大道理,单刀直入:如果琅简使用弑神剑的事被昆仑发现,我该怎么救她? 巳月挑眉:我以为你会问另一件事。 自从文伯瑜离开,巳月就在等,等翎九问她元神的事情,但没想到对方一直没开口,他很是不解,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何。 翎九明白巳月说的是什么,只是当下顾不上。 什么事都没琅简重要。 巳月叹气,说起来,不管是天赋还是脾性,他对翎九都很满意,唯一觉得这孩子太偏执的地方,就是过于在乎那位凡人琅简。 偏执之事易成心魔。 阿九,琅简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喜欢她,简单也好,复杂也好,琅简就是琅简,她就是她。 巳月见翎九不以为意,再次提醒:弑神枪是罗睺证道成神的神器,你可知罗睺证的是杀道,莫说驱使,仅仅能召唤这武器,犯下的杀孽必然不低。 第62章 翎九陷入惶恐,也就是说,如果昆仑知道弑神剑的事,琅简怕是活不成了。 所以 她被戒律司带走了,我怎么救? 区区戒律司,点拨至此,见翎九还没明白,巳月无奈,真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听巳月嫌弃语气,翎九开始复盘昨晚经历的事。 戒律司那两人修为不低,从姜谙和绮鹓交手的情况看,对方已经是一脚踏入上仙的境界,那位伞修女子也该是差不多的修为。 若是弑神剑之事暴露 原来如此。 如巳月所说,既是神魔罗睺的神器,如果现世,昆仑墟怎么会只派戒律司两位小喽喽,怕是该出动长老阁的那些神尊才对。 确实是她先乱了阵脚。 巳月听翎九长吁,已然明白对方想通:看来还不算笨。 还是得知道出了什么事。 翎九已经稳住了心神,虽然不慌了,却也明白琅简的麻烦绝对不小:她是昆仑首徒,戒律司若要抓她必然思虑再三,肯定还是有事。 说罢,见巳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翎九知道这人不会帮忙,当即离开了玉镯灵境。 祁岈桓还带来了两个人。 竟是昨晚带走琅简的姜谙,和那伞修女子。 莫不是这臭狐狸对她假意援手,其实背叛了她? 脑中跳出无数可能,她暗自握住龙牙匕首,朝那两人抬了抬下巴,很是防备地盯着狐狸,质问:祁岈桓,你什么意思? 第53章 琅简每次的巧合 祁岈桓明显知道昨夜的事,上前示意翎九冷静。指着身后两人依次介绍:姜谙,戒律司寻踪使,负责抓叛逃的昆仑弟子。梓月,戒律司小司仪,负责协调戒律司内部事务。 说着,见翎九一脸戒备,明白对方担心什么,道:都自己人,昨天我收到师姐传信说遭人追杀,要不是他们把师姐带回戒律司,师姐未必能活着。 这 翎九觉得事情变化超出常理:祁岈桓,戒律司那名字听着都知道不是好地,怎么在你嘴里变成好事了? 自戒律司成立以来,任何人定罪前绝不会死。师姐难免会遭受拷问之苦,但没有性命之忧,反而保护了她。 祁岈桓见翎九手扣着匕首,心知对方如今连他都未必相信,只能再一次解释:千年前仙魔大战,梓月和师姐是同僚,好比你和傻刀在枫林寨的关系,姜谙出身玄空洞府,蚩尤氏,救过师姐几次,与我们关系甚笃。 说着,见翎九仍旧怀疑,索性把话摊开了说。 小殿下,师姐并非只有你想帮她,她有胆肝相照的朋友,也有愿为她两肋插刀的知己。你若真的想救她,就该试着相信我们,而不是怀疑我们,如果你不能对我们完全放下戒备,我们只能自己行动了。 祁岈桓说的没错。,姜谙坐到祁岈桓身边,晃动茶杯,比起强大的敌人,遇上不能全然交付后背的队友,才是更可怕的事。 好,合作。,翎九做到祁岈桓对面,视线扫过三人,但我不是相信你们,我是相信琅简。 既如此,言归正传。,祁岈桓看向站在一旁的梓月,示意对方快坐,你有什么消息? 梓月是戒律司的小司仪。 这职位不起眼,在戒律司存在感极底,但接触的事务多,认识的人也多,能知道很多辛秘。 捉拿琅简的命令是突然下的,我看了令文,只有戒律司监部的印鉴,所以并不是被人举报,而是监部在以往的任务中发现了什么,认为琅简违反了昆仑律法。 说着,梓月双手捏诀,在桌上浮起许多金色小字,密密麻麻堆成砂堆,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是我从文书阁调阅的师姐任务纪要,师姐在昆仑快两千年,执行的任务数十万件,我昨晚看了一宿只查阅了几十件,根本看不完。 梓月叹气,如果不能找到监部抓琅简的原因,她们会很被动,想帮忙也出不上力。 祁岈桓扶额,手指点着桌沿思考半晌,最后长叹一声,拖着下巴看向梓月:监部评判任务违反例律的流程是什么?他们面对的也是上万纪要,肯定也没看完,如果我们跟着他们的步骤过一遍,说不定就知道了。 梓月摇头:戒律司四大部彼此都防备的很,我们根本不知道其他部办事的习惯。 气氛陷入凝固,明显大家都觉得棘手。 干等着也没用,这样,我去托在监部的同门打探一下,但不能太指望,抓昆仑首徒的事很敏感,下令文前监部内部一定达成了一致,而且肯定是大事,他们未必愿意犯禁。 一直没开口的姜谙发话,说罢便起身朝外走,梓月也跟着站起来。 祁岈桓,我们目前知道的消息就是这些,我去问一下我师父,听说他和戒律司荼白神尊有些交情,如果他愿意帮忙,或许事情就不会变的更糟了。 等两人离开,祁岈桓和翎九开始看浮动的纪要,那字如蚂蚁般,盯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睛疼得快炸开。 数十万件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 甚至可以说蠢。 翎九起身走到窗边,一阵寒风灌进衣领,冻得她脸发紧,冬日太阳白冷白冷的,她闭上眼,眼前的红色又让她想起浑身是血的琅简。 也不知对方现在如何了。 琅简有弑神剑的事,除了她应该没人知道。 戒律司监部没发现弑神剑,却依然抓了琅简,是因为弑神剑导致的缘故么? 弑神剑出鞘便见血断魂,也就是说,琅简每次用弑神剑,必定会杀一人,以对方的性格,也必定是绝境之时才会用弑神剑。 绝境 孤立无援才叫绝境。 翎九觉得隐约找到了关键,急忙转身,抓住祁岈桓肩膀问:琅简昨晚伤的很重,她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去魔域查妖族圣女的下落。,祁岈桓揉眼睛,也是看的满眼血丝,好像去了八个人,除了师姐都死了,好不容易活下来,已经一身伤了还被戒律司审问,真让人心寒。 都死了? 翎九觉得窥探到了真相,抬手狠狠拍了拍祁岈桓。 臭狐狸,快调出琅简在魔域执行任务的纪要,我怀疑 还不等她说完,祁岈桓已经做好筛选。 两人看着那些文字,两人陷入沉默。 从四百年前开始,琅简去魔域执行的十数次任务,除了她,无人生还。 无一例外。 这就是监部抓人的原因。 祁岈桓缓缓看向翎九:他们应该是怀疑师姐私通魔族。 私通魔族? 这罪名,比发现弑神剑也好不了哪儿去 见翎九急匆匆朝外走,祁岈桓拉住人:去哪儿? 救人。,翎九甩开祁岈桓的手,顺手拔出龙牙刀威胁,别跟着我,免得牵连了你。 你就那么不相信师姐? 我当然相信她,但我不相信戒律司! 翎九咬牙:那帮固执如顽石的人,比起良心和人品,他们更相信自己猜测!祁岈桓,你说有人追杀琅简时我就怀疑这是个局,我告诉你,他们根本不会在乎琅简是否真的私通魔族,他们会不择手段诱导琅简承认!毕竟发现叛徒,还是昆仑首徒,这事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功绩,足够名震三界了,监部会放过琅简?能公正无私地审她?我们别做梦了! 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找证据还师姐清白!翎九,你长点脑子行不行,就算你把师姐带出戒律司,那背叛的黑锅就跑不了了,难道你想师姐一辈子背上这么个名声?和你一样臭名远扬? 我 翎九语塞,可狐狸的话不无道理,把龙牙匕首狠狠丢到桌上泄愤,一拳打在门框上。 这辈子没这么气过。 他大爷的! 小殿下,师姐既然主动和姜谙去了戒律司,说明她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她能承受这些,然后想办法恢复师姐名誉,光明正大把师姐接出戒律司。 祁岈桓见翎九恢复冷静,拔出桌上的匕首,擦掉匕刃上沾染的木屑,双手递给翎九。 等姜谙他们打听到消息我们再做下一步决定,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翎九握住匕首,点头算是同意。 回到桌前,看着上面浮动的任务纪要,静下心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一字不差刻在脑子里。 第63章 琅简绝不会背叛昆仑。 监部既然从这些就断定琅简有罪,她就一定要找到对方以为的证据,再一一反驳。 门被打开,进来的是梓月。 对方急匆匆道:琅简没有被关在监部,而是压到了寒冰洞,那里可是审问屠戮同门欺师灭祖你们不惊讶么? 看来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 祁岈桓望向翎九,然后向梓月说清他们之前的推测,问:梓月,你师父什么态度? 他不在长老阁,我给他传了信,还没回呢,八成是不愿插手。 梓月不敢和祁岈桓他们对视,很是内疚:抱歉啊。 无碍,章丹神尊向来不问世事,不是你的问题。,祁岈桓安慰梓月,抬手拍了拍对方胳膊,让对方别放心上,倒是麻烦你为我们跑前跑后,辛苦了。 我又没帮什么忙。,梓月摇头,想起当初仙魔大战和琅简进进出出魔域多次,任务次次成功,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般伤亡,不过,一千年前我和琅简去过魔域,没有你们说的那种只有她活着的情况啊。 是从四百年前开始的。,祁岈桓颇为苦恼,他来昆仑才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根本不清楚。 四百年前怪不得。 听梓月如此说,翎九抬眸看向对方:你想到了什么? 一些往事罢了,说起来,也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仙魔大战结束后我晋升为天仙,按照昆仑的惯例得出去云游三界,离开前我去小苍峰和琅简道别,得知她在飞升的关口,我还嘱咐了她许多事,毕竟她是人族,渡劫比我们要凶险许多。 后来我在人间经历了些事,颓废了一阵,和师门也断了联系,还是姜谙找到我,他说琅简渡劫失败不知所踪,风源神尊正到处找人。我匆匆回到小苍峰,帮忙找了一百多年,最后最后听说风源神尊在魔域找到的人,可惜瞎了眼睛。 本来琅简修的灵器是长枪,自那以后便变成剑,好像还改修了道法,而且修行进度比上古一脉还要快,有人私下说是因为琅简在魔域入了魔,可昆仑主亲自验证琅简元神并无魔气,这才止住流言蜚语。 镇元神尊很是看中琅简,自昆仑创立以来,立过上万首徒,独独琅简是唯一一位昆仑主亲自授予首徒印的,被如此厚待,便也没人提过琅简飞升失败和在魔域待过的事。 听完梓月所说,祁岈桓很快意识到:监部这次针对琅简,怕是另有隐情,你想想看,风源神尊已经归墟,昆仑主也闭关两百年,如果乘此机会扳倒琅简,祁岈桓双手一拍,太狠了,这招看似针对琅简,其实是为了动摇昆仑对镇元神尊的拥护和忠心。 如果昆仑主,也就是镇元神尊看好的琅简都背叛了昆仑,定会有人怀疑镇元神尊的立场。 翎九明白了祁岈桓的话:这么说的话,有动机有利益的,只有暂代昆仑事务的道阳,没准就是他指使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 祁岈桓做出打住的手势,朝梓月使眼色:你觉得呢? 我?,不明白祁岈桓为何问自己,梓月摇摇头,像是要把想法甩出去般,以我们的地位还是别想太多,先看看怎么救琅简吧。 第54章 悄咪咪的响 昆仑墟青灵宫。 道阳背手看着面前棋盘,许久才落下一子,听见有人通报戒律司主司求见,道:传。 戒律司主司叫荼白,玄鸟族,亦是昆仑长老之一。 荼白进来后拜见道阳,也不绕弯:人审了一夜,什么也没问出来。 尽力了? 是,琅简被玄冰伤过,寒冰洞对她来说更加难熬,哪怕是上仙修为也未必承受的住。 她什么都不肯说? 她说的与纪要记载的别无二致,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巧合?,道阳笑了,转身看向荼白,加上这次,十七次全是巧合?你信么? 她的回答没有纰漏,也找不到撒谎的疑点。 荼白实事求是。 道阳笑了。 荼白,人族的贪婪、嫉妒、虚荣,这些来自他们本性的欲望,更是入魔的推手。你我在昆仑数十万年,见过多少修行之辈为求一个快字堕魔,其中不乏天资卓绝的,纵然可惜,该处理的还是得处理。 听了道阳的话,荼白垂眸不予置评。 昆仑皆知,几万年前,道阳最疼惜的关门弟子入了魔。 按照昆仑律,必须断了修为以极苦的命格再入轮回,辗转畜生道,七世不得修行。 其座下弟子不忍小师弟受苦,求到正在闭关的道阳门前,希望师尊代为说情,按照小师弟诛杀魔女之功,将功补过,能免了小师弟不入畜生道。 其实所求并非不合常理,毕竟有前例可寻。 谁知道阳即刻出关,众目睽睽之下大义灭亲,在爱徒的哀嚎中焚尽其魂魄,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留。 有时候,一些选择是正确的,却不合适。 自那时起,道阳大义之名流传出去,名声赫然,可其座下弟子闭关的闭关,云游的云游,再也没踏入昆仑。 荼白自认没有立场置喙道阳,只是 大长老,琅简毕竟是昆仑首徒,又掌有昆仑主钦定的首徒印,只凭几份任务纪要是定不了罪的,若找不到证据,明日便得放人。 说罢,他转身准备回戒律司,却被道阳叫住。 私通魔族的事既然问不出,那便问她任务执行中是否牺牲他人,哪怕只伤一人,亦是屠戮同门。 这要求 荼白终是什么也没答应,缓步离开青灵宫。 道阳看着荼白背影,知道对方这次未必会听他的,此次越过戒律司主司堂抓琅简,已让他挪动了不少自己的势力,想必荼白也察觉了。 琅简,三百年前,这女孩在演武台击败斯羽,不过险胜而已,镇元却无比激动,郑重非常,亲自给对方递了首徒印。 他不明白。 区区一界凡人,还是女子,怎么会被镇元青眼相加。 他观察许久,如今三百年过去,与过去所有昆仑首徒相比,琅简并无特别之处。 他要证明,镇元看走了眼。 就算没有通魔,琅简也必须有错,不管是品德还是言行,他要让对方成为第一个主动退还首徒印的弟子。 琅简的不合格,亦会成为镇元的瑕疵。 道阳去长老阁的路上,在别云天遇见青橒上仙。 别云天,是青灵宫到长老阁的必经之地,他不认为这次遇见只是偶然,不动神色打量青橒。 感受到道阳的怀疑,青橒施施然行礼,从袖口中拿出玉盒打开:小仙炼制了一枚丹药,服用之后有益于仙脉修复,特来献给大长老。 青橒,你不是献媚讨好之辈,找本座究竟何事? 道阳背手,示意青橒收回那玉盒。 回禀大长老,琅简被戒律司带走之事昆仑传的沸沸扬扬,小仙,小仙斗胆想问,琅简犯了什么错,竟被压到了寒冰洞。 原来是给琅简说情的。 本就因为荼白不配合烦心,这下更是糟心,道阳冷哼:你很关心这事? 仙魔大战时,风源神尊于小仙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直到神尊归墟仍未有机会偿还,如今他座下关门弟子琅简有了,青橒顿了顿,麻烦两个字说出来并不合适,便改口道,犯了错,小仙自知位卑言轻,却也得帮上一帮。 说着,见道阳不为所动,便继续道。 风源神尊虽然归墟,可他收的十几位弟子中,除了大弟子敖云阔龙凤大战后不知所踪,其余半数已达神境,在三界各族也是处尊居显的地位,若他们知道自家师妹在昆仑墟被如此对待,怕是不服。 没想到青橒还会搬出这道理,道阳嗤笑。 琅简杂役峰出身,当初被钐毋上神赏识却不知好歹,得知钐毋死后当即改换门庭拜入清源洞府,先不说这举止让人唾弃,单单就她凡人身份,可并不受同门师兄师姐们待见。 青橒垂眸,听出道阳为钐毋不平,对琅简有旧怨。 这个钐毋与道阳是何关系? 其中内情她不知晓,便不好提及,只能阐明利害,把话题绕回来。 大长老,不管如何,琅简确实是风源神尊亲自招收的关门弟子,昆仑墟可以冷落,却不能故意为难,毕竟自家人彼此轻看没什么,可若让外人教训定是不依的,这是打师门的脸面。 第64章 青橒点到为止,若是挑明未免显得太刻意,她站在一旁等道阳的决断,这时一位挂着戒律司腰牌的弟子慌张赶来,上气不接下气。 大长老,主司让我请您去趟戒律司,烛之凛带人把戒律司监部给冻成了冰,还说要把戒律司也变成寒冰洞,荼白主司请您赶紧去看看! 烛之凛是风源神尊的二弟子,也是如今烛龙族的战神。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不过对方怎么会知道琅简之事,她是受南禺九殿下所托,而烛龙族与四海龙族关系匪浅,南禺与其亦是不共戴天的关系,九殿下肯定不会求到他那儿难道 怎么忘记了*小苍峰还有个无厓生。 应该是无厓生的手笔。 想通这点,青橒微微低头,见道阳要走,急忙把准备的丹药递给对方:大长老 丹药就不必了,琅简之事本座会酌情定夺,药王殿之事还请再考虑下,你于炼丹之术确实有造诣,本座诚心请你入药王殿。 目送道阳离开,青橒给绮鹓传信,让她们赶去戒律司,有个战神师兄撑台面,说不定琅简会被放出来。 半个月前,道阳邀她去药王殿,按照姜祁的意思,她没立刻答应,只是道阳也真没再拜访她,眼瞧着半个月过去,愁着怎么不经意给道阳递短处拿捏自己,没想到南禺九殿下这就递梯子,真是及时。 道阳既然保证会酌情,那她再凑热闹,就戏过了。 已经达到去药王殿的目的,之后的事,还是不插手为好。 翎九在戒律司门前遇见傻刀和莹绒。 她纳闷:胖老头呢? 老大!,傻刀跑过来,迫不及待讲自己的经历,师父让我们去章尾山找烛龙族的战神,我的天,那地儿在赤水之北,路上冷嗖嗖的,快冻死我了,要不是莹绒的火符箓护着,我估计已经是块人形冰了。 前言不搭后语,完全听不明白说什么。 翎九看向莹绒:绮鹓给我传话,说琅简可能会出来,到底怎么回事?胖老头没在吗? 舅舅说戒律司而已他不必出面,让我们去烛龙族找烛之凛。,见翎九面色忧虑,莹绒握住对方的手安慰,阿翎别担心了,他是琅简的二师兄,同门的情谊,肯定会为琅简出头的。 说话间,戒律司立在山门的石碑裹上一层冰。 三人仰头,看见扑朔落下的冰棱,翎九护住莹绒急忙结界,听见起伏不定的吵闹声,扭头便看成群的弟子从戒律司跑出来,各个争先拥后,仿佛逃命般,真是难得一见的稀奇。 她呵了一声。 发生什么了? 话音刚落,风雪涌来,吹倒一大片弟子,翎九来不及应对,以为也要被推倒在地,莹绒画符的同时数支剑从天而落,形成屏障护住他们。 是绮鹓。 知道绮鹓元神受过伤,布下的剑阵支撑不了多久,瞧着风雪愈发凛冽,翎九上前给对方渡入灵力稳固剑阵,莹绒拿出催动画好的符箓,傻刀见绮鹓嘴唇发白,拔出杀牛刀挡在最前面。 四个人勉勉强强,坚持到这波风雪结束。 她们三人还好,挡在前面的傻刀胳膊上被割了好几道血痕,台阶上有不少弟子被冻死,几人对视,不约而同朝戒律司内跑。 应该是有人拦住了烛之凛,乘没打起来,得赶紧去找琅简。 寒冰洞在哪儿? 问了一句无人回答,翎九望向三人。 绮鹓摇头,莹绒低头,傻刀挠头。 看来都不知情。 走到回廊尽头,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三条路,翎九握住大哥送的尾羽吊坠,默默说了句保佑。 刚迈出一步,一把拇指大小的伞从天而降,悬浮在她掌心,伞面素白,翎九认出是梓月的那把,意识到对方在帮忙引路,低声道了谢,示意大家随她走。 第55章 出发 戒律司布刑台。 这里是个圆形凹台,是戒律司宣读罪证的地方,亦是施加刑罚的地方,四周还有观看的位置,目的是为了警示众弟子。 荼白与烛之凛隔着布刑台,两人不动神色。 风过叶落,烛之凛被条红色的龙环绕,那龙很是挑衅朝荼白张大嘴,几乎同时,荼白身后出现玄鸟元神,振翅做攻击状。 烛之凛笑:被阉割的凤凰,瑶池的坐骑而已,以为能拼的过本尊? 被如此奚落,荼白并不上头。 毕竟烛之凛的实力在三界都排的上号,他并不想与对方起冲突,反问:战神是为琅简而来? 区区凡人而已,本尊不在乎那丫头死活,但清源洞府的颜面,却容不得你们看轻。没找到罪证就把人抓到寒冰洞,真当清源洞府无人么? 烛之凛抬眸,盘在身上的龙霎时冲出,眼看就要扯断布刑台的缚神链,无数莲花从天而落,那龙嗷呜一声回到烛之凛身边。 烛之凛,休要造次。 戒律司的冰逐渐消融,烛之凛瞧见了道阳,冷笑:终于露面了,本尊以为你还得躲一会儿。 龙族本性桀骜,道阳已经习惯了烛之凛的无礼。 琅简之事仍在探查,若她无罪本座自会放人,但若她有错,本座绝不轻绕。 本尊就两个字,证据。,烛之凛盯着道阳,没证据就放人,否者本尊现在就叫上所有师弟,直接踏平寒冰洞。本尊向来言出必随,道阳你掂量掂量后果。 寒冰洞。 琅简被困在一块冰石上,因被玄冰伤过,所以在寒冰洞,她感受的并非刺骨的冷,而是疼。 那种疼,不是重锤断骨或一箭穿心那种剧烈的痛,而是缓慢绵密的,类似剥皮抽筋,摧心剖肝的痛。 没有间断,煎熬般看不见尽头。 不过她能忍。 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见是道阳神尊,对方身体半透明,应该只是部分出窍的元神。 琅简双手合于额头,行了跪礼。 你可知错? 道阳背手,垂眸看着琅简。 琅简的状态让他意外。 被玄冰所伤之人,只要呆在寒冰洞,便是不亚于身入火海脚踩刀山的酷刑。 来之前,他以为对方会蓬头散发,痛苦不堪。 却没想到,对方很是自若,坐在冰石打坐,衣衫齐整,头发一丝不乱。 只有发白的唇色能看出所遭受的痛苦。 道阳忽然很是羡慕风源。 对方的弟子,都是如此心智坚毅,不屈不折。 琅简意外道阳神尊会出现在寒冰洞。 毕竟,没想到自己的事能惊动长老阁大长老,还是在没有定论的情况下。 难道不该问自己犯了什么错么? 为何上来就是一句,可知错? 琅简双肩微蜷,霎时明白,自己被抓应该都是道阳的手笔。 可目的是什么呢? 报复?她不认为自己得罪过这位神尊。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于是只能就事回答:弟子明白魔域之事让监部起疑,但弟子无罪。 无罪? 琅简,你我皆知,四百年前风源是从魔域带回了你,至此以后,凡是魔域任务,不管你是去帮忙的,还是指挥的,除了你都无人生还,难道让本座相信这全是巧合吗? 弟子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弟子无罪。 琅简直起腰看向道阳,加重了语气。 道阳神尊,你若怀疑我与魔族有染,大可把我带到昆仑镜前一探究竟,若怀疑我屠戮同门,亦可去瑶池借天机镜追溯查看。修道两千年,琅简手中沾染的血不少,但皆是恶贯满盈之辈,对此,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道阳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 前去地府为昆仑弟子渡灵的小仙来报,说此次与你去黑水城执行任务的七名弟子,魂魄至今未入轮回。你既然问心无愧,那便再去黑水城,看他们魂魄究竟去了何处。 本座会让戒律司的人跟着你,是否有罪,回来再做定夺。至于首徒印,本座就不给你了,等你证明清白那日,再来取罢。 首徒印不仅可召令昆仑弟子,而且是护体的结界,危机之时启动,能消解不少伤害。 在云鹤城面对永寂阵的冲击,琅简也因为此保护,才能以凡人之躯活下来。 道阳收回它,相当于撤掉了她的保命符。 但目前身后已是万丈悬崖,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后退的可能。 是。 翎九等人进入寒冰洞,奇怪为什么没人看守,很是防备地走了两步,便看见出来的琅简。 第65章 对方脚步很是沉重,看见他们后,赶了两步便摔倒。 琅简! 翎九第一个冲上前抱住人,对方挤出一抹笑:没事儿。 又是没事儿 对这个词翎九已经听烦了,也不信。 怀里的人抱着像是捧了块冰,怎么可能没事儿,不用问就知道受了许多苦。 琅简? 很是心疼唤了声人,却不见回应,翎九低头看见琅简头垂着,已经陷入昏迷。 琅简! 回到小苍峰,姜谙和梓月先后赶来帮忙,绮鹓因为元神受损,给琅简调息了一周天后嘴角就溢出血,翎九和傻刀忙不迭把人给拦住。 没想到绮鹓晕了过去,应该是元神不稳的缘故,傻刀抱起绮鹓带回房间休息,只剩下翎九和莹绒在琅简外屋守着。 不是说琅简二师兄来了么,人呢? 对于翎九的问题,莹绒摇头表示不知道,还提起一事:我们和烛之凛回来时对方也没怎么问琅简的情况,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感情,估计这次出手只是为了维护师门而已。 我给姜祁哥传信了,他回来还得些日子,唉,怎么事都挤在一起了,胖老头为什么不来啊! 翎九埋怨,手中玉葫芦嗑在桌上砰砰响,发泄不满。 莹绒劝翎九别着急:肯定会有办法的,而且姜谙快达到上仙境界,修为也不低,绝对能帮琅简的。 我尽力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气,但若日后修养不好,别说飞升,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是问题。 听见姜谙的声音,两人回头,站起问情况如何。 仙魔大战时琅简本就被玄冰伤过,有块玄冰刺入了她灵境识海,风源神尊用了许多办法也没能取出,便只能把玄冰封印在琅简灵境之中,待日后有了机缘再解决。 姜谙做到椅子上,见翎九一脸担忧,犹豫要不要继续说,正踌躇时梓月出来,对方接着他的话。 琅简在寒冰洞呆了一遭,寒气诱发玄冰发作冻了半个灵境,如今她的修为怕是不及从前三分之一,以这样的状况去魔域,无异于送死。 什么?去魔域? 翎九盯着两人:你们是不是有事忘记告诉我? 原来琅简上次去魔域黑水城执行任务,与她同行的七个人在册灵簿上已经被勾了红线,戒律司派琅简去魔域找这七位弟子的魂魄。 册灵簿是什么? 对于翎九的疑惑,姜谙很耐心:好比昆仑弟子的生死簿。虽然这些人死了,可在地府轮回之处守着的净门弟子并未发现这几人魂魄,净门属于长老阁十二门之一,戒律司监部应该是从这儿得到的消息来抓琅简,认为琅简有失职之过。所以派去黑水城自证清白。 既然死了便是死了,没准他们魂魄不愿入轮回,就想当个游魂野鬼,或者魂飞魄散呢?让琅简去魔域干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话又毒又呛,翎九很是不满这狗屁决定。 完全就是借刀杀人,可恶。 见翎九情绪失控,也知对方是担心琅简,姜谙看向梓月:打听到明日谁带队与琅简出发么? 长老阁的风煦上神主动领了带队的差事,荼白主司还安排了洛栗和酡颜两位大法司,斯羽随行。 姜谙皱眉:除了风煦上神,其他都是玄鸟一族。 是。 见梓月肯定,看来已经板上钉钉,姜谙沉思许久,说:看来我得跟着走一趟。 翎九插话:带上我。 姜谙笑出声:小殿下,你可知黑水城是什么地方? 没听过,不就魔域么,怕什么! 翎九毫不在意,梓月说琅简去魔域就是送死,她绝不允许这样的是发生:姜谙,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己走。 殿下怕是不知,黑水城原来不叫黑水城,叫莫塬城。 姜谙一字一句,盯着翎九:还去么? 莫塬城 翎九右手握拳,微微颤抖。 龙凤之战时,大伯率领三千青鸾族精锐袭击北海龙族,功成身退,却被赶来的黑龙一族围困在莫塬城,打得昏天暗地。 后来,黑龙一族与北海龙族联手,设陷阱杀了大伯,赶来支援大伯母大伯母痛失爱人走火入魔,三千青鸾族战士亦入了魔,灭了北海龙族一支,屠杀无数生灵。 典册上写,那日莫塬城冲天的魔气和怨气,引发天河落地,洪水冲刷了三年,掩埋了莫塬城。 六千年过去,莫塬城的怨气才化散。 对三界各族而言,有个共识,那就是入魔大逆不道。 青鸾族本是南禺上五族,因此事被削去尊位,全族流放,也因此事,即便莫塬城成了一片汪洋,南禺子民依旧绕道而行,单纯觉得晦气。 屋内传来琅简咳嗽声,翎九心跟着一揪。 很快下了决定。 黑水城就是黑水城,莫塬城已经被天河淹了,既如此,为何去不得? 她要去。 第56章 去地府 老大!不好了,绮鹓灵力正在消散! 院子传来傻刀慌张的吼叫,翎九急忙跑出去,踢开绮鹓屋的门,发现绮鹓垂着头,虽是打坐的姿势,可在她周身飘散出鹅黄色的光芒,傻刀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怎么会这样? 元神镇不住灵脉,所以灵力泄出来了,再这样下去修为就废了。莹绒上前捏诀点在绮鹓眉心,我需要有人帮我把绮鹓灵力逼回灵脉中。 说着,见翎九出手,急忙阻拦,阿翎,你对灵力控制不足,稍有不慎反而会摧毁绮鹓的灵脉,快让,见姜谙和梓月进来,看向两人,拜托二位了,莹绒感激不尽。 一炷香后,莹绒画符定在绮鹓七窍上,松口气:幸好有惊无险。 因为绮鹓是被文伯瑜所伤,她一直心有内疚,不希望绮鹓有任何差池。 只是 刚刚绮鹓的情况比上次还要严重,对方的元神已弱如风烛,若不好好养护,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莹绒,为何会这样? 翎九有些后悔带绮鹓来昆仑了,让对方受了这无端之祸。 莹绒摇头,她也不清楚为何绮鹓的情况会急转直下。 倒是姜谙问:她元神之前是不是受过伤? 傻刀迫不及待答:没错,之前被华胥大护法的元魄阵所伤,不过吃了姜祁上神留下的药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今天又变成这样? 元神一旦被伤,至少要养固十年才能好转,药石无医,除非升境。你说的那些药丸治标不治本,看似与从前无异,功力也恢复差不多,实则更加耗损元神维系,也正因为这样,今日她才反噬如此严重。 这几个孩子真是胡来,姜谙有那一刻想要骂人,可看他们内疚神色,而且都是几百岁的年龄,神态还未褪去稚嫩,责怪的话又说不出来。 罢了 元神被伤的后果,这些孩子不知,可床上躺着的那位天仙定然是知晓的,对方既然选择了强撑,他又有何立场说教。 翎九听姜谙言语,觉得这人如三哥般见多识广,起身行了南禺待士之礼:请问,你可有什么救绮鹓的法子? 她元神只是微弱,并未溃散,没有性命之忧。 姜谙解释,见翎九摇头说不是问这个,明白对方想问如何恢复绮鹓的元神。 确实有个法子,去人间渡劫。 翎九明白了姜谙的意思。 对方想让绮鹓入世历劫升境。 先天仙胎修行虽易,境界提升却是一道坎。 尤其从仙到上仙,从上仙到神,从神到上神,此乃三大堑门,并非苦修便能越过境界,而是需要顿悟,顿悟之机要么在于遇到生死之境,要么心境天翻地覆之时,可遇不可求。 许多踌躇不破的仙人,为了能破境,便去人间渡劫。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不知是何劫数,一切由司命府安排。 若无法勘破,便一直沉浮红尘体悟,于人世轮回。 虽然话这么说,但每一位渡劫的仙人都会约好友于天界看着,必要时出手推波助澜,就算加大苦难也好,以免再入轮回多经受一遭罪。 这么想来,记得绮鹓来照顾自己时,已经是天仙之境了。 娘亲曾说过,对方在鹓雏族是万年一出的天才,让她好好珍惜这位陪侍,莫在故意作弄玩闹气走了人。 那时候她才从人间回来,因为没等到琅简正生着气,不喜有人跟着,已经赶跑了近百个侍女。 第66章 绮鹓是脾气最好的,闹也不气,骂也不恼。 不过,翎九觉得好生无趣。 直到有一天,她不小心打破娘亲最喜欢的琉璃花,当即逃之夭夭躲在八哥的小木屋中。 到了晚上估摸娘亲气消的差不多,蹑手蹑脚回到殿中,看见跪在殿前的绮鹓,奇了怪:你跪着干嘛? 受罚。 谁敢罚你?!,翎九叉腰瞪眼,她虽然不待见绮鹓,却也不能让其他人欺负了自己人,我揍他! 凰后。 ,翎九气势弱了几分,娘亲为何罚你? 打碎了琉璃花。 琉琉璃花?明明是我弄碎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起来,我去和娘亲说! 没看好殿下,是婢子失职。 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我找娘亲去! 翎九跑去找凰后,谁知这次娘亲竟闭门不见,撒泼般闹到凌晨还无人理会,便又折回殿中去拉绮鹓。 谁知 她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倔的婢子,对方说什么都不起来,总之跪了足足三天三夜。 真是个傻子。 翎九愤愤看着人,心里却不是滋味,等娘亲派来传话的人走后,甩开七哥递来的果子,大步跑向绮鹓。见人要摔倒急忙扶住对方,安慰的话到嘴边却变成挖苦:看吧,站都站不起来。 她搀住人,对方一瘸一拐,她也配合走的一歪一扭。 绮鹓啊绮鹓,咱们作为鸟,不能太死脑筋,有些事你揽下是遭几棒子,我揽下就挨一顿骂,咱们要认清形势衡权利弊,知道么。 那时翎九个子才达到绮鹓肩膀,小孩仰着头一本正经交代,看着有几分忍俊不禁。 知道啦,小殿下。 对方虽然如此答应,可完全不像记住了,依旧帮她担着错事,不过翎九会乖乖跟着一起受罚。 跪过大殿,关过禁闭,打过鞭子,也扫过梧桐林。 后来她便长了记性,在南禺绝不犯事儿,都是出去闯祸。 翎九回过神,背起昏迷的绮鹓。 老大,你去哪儿? 幽冥地府,送绮鹓入人界。,她看向姜谙和梓月,在你们道黑水城前应该赶得上,到时候见。 地府虽然阴恻恻,却并不可怖。 可能南禺九殿下的名声实在响亮,鬼门关的牌楼前便见等候的鬼帝之一,阿荼。 阿荼穿着紫色长袍,披头散发,脸像是糊了面粉般,衬托的红唇格外诡异,像是一片贴脸面具,瞧不出真实容貌。 恭迎九殿下。,阿荼眼睛笑成一条缝,听不出是不是开玩笑,我这地府不比天宫,若是被淹了可没处泄水,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翎九翻个白眼,看来恭迎是假,看着她不闹出事才是真。 要是从前她定是要计较一番,不过现在没那个兴致。 仙人渡劫是从哪儿入世? 酆都大帝曾有令,凤凰、麒麟两族祥瑞过盛,除非入世不得进地府,免得各个都得了造化成了鬼仙,九殿下是始凰血脉,更是进不得,还是把这鹓鸟交给我,我带她入世。 见翎九不为所动,阿荼知道邸不信自己,便道:姬翮殿下可安好? 姬翮?翎九皱眉:你认识我二姐? 算不上相熟,有几面之缘罢了。 阿荼笑答,见翎九怀疑神情,继续道:其实我与六殿下更为熟悉,我们互帮互助过几次,彼此算得上老主顾。 六哥掌管南禺暗桩,主暗杀之事,龙凤大战时一枪挑了泾河龙宫,最后栓了泾河龙族一支的十几颗龙头,像挂葡萄般挂在枪头,面无表情丢到了西海龙王面前,气的西海龙王吐血。 至此一战成名,狠名在外。 阿爹说整个南禺心眼最多的就是六哥,所以翎九从小绝不在六哥面前说谎,也不敢得罪对方,因为那意味着会在别的地方受莫名的痛苦。 比如突然硌牙的糕点,从梧桐床上长出挂皮肤的枝丫,以及喜欢的衣服被虫咬了洞 这么说吧,她名声这么臭,在昆仑还会被老家伙龇牙咧嘴的怼,换做六哥在那儿,别说那老头,就算神尊,也绝对没人敢吭一声。 这阿荼说和六哥互帮互助过 翎九想,依照六哥的性格,若是没有拿捏住阿荼,是不会和对方有牵扯的。 倒也好,至少说明鬼帝阿荼,在绮鹓轮回之事不会使坏。 放下绮鹓,阿荼抬手托起人:九殿下放心,我定会亲自将这鹓鸟送出奈何桥。 拜托了。,翎九行礼,原已经转身准备走了,还是好奇六哥拜托对方何事,便又折回来。 见阿荼并未动身,明显是在等她。 九殿下想问什么? 六哥,他拜托你何事? 帮一魂一魄重入轮回,按说魂魄不全者投胎到人间非痴既傻,不过你们南禺竟愿意以凤凰圣翎相护,算是改了她的命,半个月前见她来轮回,已经补回了半魄,真是幸运。 一魂一魄? 谁的? 翎九摇摇头,准备走时,听见巳月的声音。 阿九,帮我问问这女孩又投胎到了何处。 我若不问呢?,翎九故意如此说,毕竟难得巳月求她,可不得抓住机会让对方体验下抓心挠腮的感觉。 不问也好,走吧。 竟是这个回答,翎九有些受挫,对方就不能再坚持坚持,让她好好享受下拿捏别人的感觉。 唉 她叫住阿荼:那女孩又投胎到了何处? 阿荼愣住:九殿下怎么知道是个女孩魂魄? 对啊,巳月怎么知道是女孩魂魄? 问巳月得不到回答,她只能胡诌:猜的。 那九殿下猜的可真准。,阿荼笑,也不戳穿翎九,那女孩说这一世想要变成一朵花,我想此刻,她应该长在某处阳光明媚的山峦溪水之地吧。 变成了花? 好吧 翎九问巳月还要不要问什么。 知道这些已经够奢侈了,走吧阿九。 听上去,巳月好像很是失落。 第57章 得到武器 幽冥地府与天界相交的地接叫万古原,这里常年飘雪,虽是平原却看不见边际,偶尔会遇见来自酆都城的鬼官,他们来清扫游荡此地的孤魂野鬼。 这些孤魂野鬼,并非来自人界,而是天界命陨的修行之辈。 大部分的修行境界并不高,顶多天仙之境,很多事放不下也看不破,心有怨气,或有执念,不愿进入轮回,便在此游荡徘徊,不过要存在下去,他们得时刻躲避鬼官,还有这里的桂灵树,因为那散发的气味能加速魂魄消散的时间。 经过一颗桂灵树,傻刀吸了吸鼻子:老大,好像桂花的气味。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叫桂灵树。 也对。,傻刀仰头,看见枝丫上的蓝色花朵,在朦胧月光下缓慢张开闭合,白色花蕊被绿色气雾萦绕,那是它们吸食的魂魄。 他咽了咽吐沫:好诡异。 走了快一炷香,傻刀忽然很兴奋指着西南方向:老大你看! 翎九顺着傻刀的指向望去,看见一片桂灵树林。 其中每一株,那树干十人合抱都未必能抱住。 看来酆都城就在附近。 古籍上记载过,神魔大战三界时战死生灵太多,且多为不甘之辈,在他们夺舍数位仙人身体之后,上古神老祖削了万古十二峰为平原,与华胥国主一同布下七十二阵,至此之后鬼魂无法入天界。 原来的万古十二峰被削,酆都城没了屏障,神魔大战快结束时,这些聚集的幽魂围困酆都城,妄图占为己有。 一时幽冥大乱,原本避世的酆都大帝出关罗酆山,一掌降罚,酆都城外幽灵尽数灰飞烟灭。至此之后,酆都城鬼官把城内判山的桂灵树栽于万古原,源源不绝吸食游荡的魂魄之力,以防再有此变故。 听了这些,傻刀恍然大悟,不过有一点怎么都想不通:能围住酆都城,那想必修为达到神境了吧,可我们这一路上看见的都是些小仙,那些厉害的神仙去哪儿了? 这倒问住她了,翎九正想着怎么回,听见表姐的声音。 修为达到上仙以后多为通透之辈,没那么多放不下的执念,很少会自困万古原,不过呢,也有寥寥钻牛角尖的人,但他们一到万古原,不出三日就会被酆都城派出的鬼修给处理,你自然看不到了。 第67章 看见风妙,翎九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称呼都不打,没大没小。 风妙合上扇子,点了点翎九的额头,交代:知道你要去黑水城,阿姐我特意来送宝器相助,谁知你如此态度,真让人伤心。 说罢,风妙作势要离开,翎九急忙拉住人胳膊,放软了语气:知道表姐最好了,什么武器?快给我吧。 女娲族的藏珍阁中可有不少好宝贝,寻常修仙洞府可比不了。 这态度转变的 风妙揶揄:还真不客气。 被吐槽,翎九嘿嘿笑,满眼期待看着表姐。 只是瞧见对方拿出的东西,很是失望地啊了一声,颇不情愿地撇嘴。 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呢,原来是她两百岁那日,雷泽送她的无穹弓。 那时她兴致勃勃,在宴席中便要拉弓试箭,只是用了吃奶的劲儿,甚至还抬腿踢了弓体借力。 用尽了所有办法,一番折腾,弓弦未动半分。 真是丢面 气得她当场甩给风妙,不要这礼物。 表姐真是的,怎么今日又给她这个,拉不开的弓和不能出鞘的剑没什么不同,别说杀人,自保用不上。 我不要! 听出翎九嫌弃,风妙笑对方不识货:阿九,这可是无穹弓,天尊与上古四象神君打赌赢来的神器,多少人此生都不得一见,若非天尊开口说把此物送你,雷泽还舍不得呢。 天尊? 生活在雷泽三界最强的那位? 既然他说送给自己,那定是有用处的,难道说,六百多年过去,她能驱使这弓了? 兴致冲冲接过无穹弓,试了试还是拨不动弦,翎九撇嘴:不没变化么,天尊什么意思,神器又如何,用不了都白搭,还不如送我其他能用的呢。 说着,她想把弓还回去,谁知风妙背手,怎么也不接。 这是强行给她了? 表姐?强买强卖啊! 这话说的不妥当。,风妙摇了摇扇子,请问你付钱了么?我这是送,送,明白么。 我去 翎九翻个白眼。 拿个没用的武器,还倒欠雷泽一人情,简直亏本买卖。 阿九,此番去黑水城,也算是你离开南禺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历练,你我不是外人,表姐有两句箴言传授于你,保你逢凶化吉,这也是我多年游历总结出的精髓。 见风妙正色,翎九也跟着严肃:表姐请讲,阿九一定铭记于心。 量力而行,打不过就跑;随机应变,跑不过就躲。 什么两句箴言 忒没气势,竟是堂堂女娲少主说出口的。 丢不丢人呐。 目送风妙背影,翎九握拳对着空气挥了挥:我才不做胆小鬼! 桂灵树林,蓝花开得最盛的那颗树下,一灰衣男子垂眸看着树干上艰难爬行的蚁虫,像在思考什么。 一朵花从他眼前飘落,男子抬头,同时一道剑气从他指尖飞出,砍去了眼前桂灵树三分之一的枝丫,花朵如雨般缤纷落下,掉在地上的树枝掸起尘风,堆积地上的花瓣又顺势飞起,起起落落间,男子转身看向阴影处:来便来了,躲什么? 还不是担心打扰师兄卜算。 风妙笑嘻嘻走出来。 不知师兄又再占卜什么呢? 男子便是风桦,伏羲氏,统率雷泽战将峰。 风桦没回答风妙,反问:无穹弓给阿九了? 嗯,小孩不愿意要,我硬塞给她了。,风妙合上扇子,走到风桦身前,不理解为何师尊安排她这事,师尊说无穹弓是属于阿九的灵器,可今日我看了,她依旧拉不开弓,危机之时如果耽误事儿怎么办?唉,若非师尊交代,我真想跟着一起去黑水城。 无穹弓如你手中的九霄扇,神器认主,若不认可便不会被人所用,去黑水城是阿九的造化,师尊此举定然有其用意,照做便是。 风妙点头,她也是如此想的。 不过风桦鲜少离开战将峰,今日随她来此,肯定是因为师尊也交代了他其他事情,好奇:师兄,师尊让你来干什么? 入世应劫。 应劫?师兄犯了什么错? 风妙吃惊,应劫与渡劫不同,仙人入世应劫,是惩罚的一种,而且犯错并不小,毕竟应劫之苦是会被记住的,那些在人世间经受的所有磨难苦楚,记忆并不会随着归位而消散,而会刻在骨子里,作为警醒。 许多应劫的仙人回来后会走火入魔,是以大多仙人宁愿选择其他惩罚,也不愿入世。 风妙见风桦不说话,急了:要不我找师尊说说情? 不必。,风桦抬手制止风妙,我自幼便爱下棋,沉溺卜算占卦,师尊昨日见我,说我以三界为棋盘,视苍生为棋子,眼中已看不见苦难,没了慈悲,不通七情。 哪里不通七情?师兄爱护族人,关心同门,这些年在战将峰殚精竭虑,师尊闭关已久根本不了解这些,我去和他说! 阿妙! 风桦拉住风妙,等对方情绪平复后,才继续道:有件事,世人口耳传说的与你知道的大相径庭,你若不说,一族沉冤莫白,可若说了,万族倾覆若是你,会如何做? 万族倾覆 风妙不假思索:自然是不说。 我当时也是如此选择,可昨天师尊与我谈商,我才意识到自己错了*,我只是个看客,不该入局替人选择,师尊说该罚,我便自请应劫。 这哪儿错了?一族清白和万族存亡,孰轻孰重谁都掂量的出师兄,这是什么?,被风桦塞了卷轴和印鉴,风妙觉得拿着烫手山芋,忙不迭转口,你在战将峰的事务我可接不了手,别指望 去南禺给凤帝。 啊?不这不是你的印鉴? 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却被风桦先一步捏诀封印了卷轴和印鉴,风妙撇嘴:什么秘密啊?至于么。 记住,只能给凤帝。 是,师兄。你交代的事我何时办砸过,放心吧。 昆仑的仙船很好认。 尤其是有戒律司旗帜的仙船。 翎九和傻刀刚站到甲板,就被昆仑弟子围住,她不想动手,问:姜谙呢?我找他! 九殿下别来无恙。 声音很是陌生,瞧向说话那人,翎九觉得面熟:你谁? 对方挑眉:与殿下相见两次,我把殿下记得真真切切,殿下对我却毫无印象,真让人伤心。 见过? 翎九看向傻刀,对方低声在她耳边说:这是斯羽,带我们去藏宝阁的那个。 哦 也是客栈遇到的那位。 翎九咳了两声:记起来了,你叫斯羽。 斯羽无语,什么记起来的,明显是被提醒才知道的,当她眼瞎看不见两人交头接耳么。 姜寻踪使说他要带三位历练弟子,想必就是你们吧。 三位? 翎九看了看她和傻刀,又疑惑地看向斯羽。 莫不是不识数? 斯羽奇怪翎九为何如此望着自己,甚至对方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可怜,场面一时沉默的很尴尬。 阿翎!白刀! 听见莹绒的声音,翎九和傻刀看向来人,异口同声:你怎么来了?! 我在小苍峰也没什么事,想着去黑水城也能帮些忙。 莹绒拉住翎九。 走,我带你见琅简,她已经醒了。 翎九来到琅简房间,姜谙和梓月也在,三人围坐在茶榻上,中间的炭火把炉底烧的通红,倒是没有外面那般寒冷,甚至还有些热。 翎九卸下毛领,见琅简还穿着披风,不过面色比她离开小苍峰时好了许多。傻刀随便找了空位坐下,翎九看了一圈,最后强生生挤到梓月和琅简之间。 梓月起身让位,对大家开玩笑:瞧瞧,这么大的空地,九殿下只看中了我这儿。 什么呀,我们老大是要和琅简师姐坐在一起。 傻刀嘿嘿笑,盛了热汤水抱着,察觉被翎九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专心低头喝汤。 第58章 与斯羽的合作 阿翎,你不应该去黑水城。 第68章 世上没有应不应该的事,只有愿不愿意的事。,翎九握住琅简的手,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冰的她一激灵,怎么比以前还凉了?我给你捂捂。 琅简欲要缩回手,却被翎九拽的死紧,尝试两次失败后,瞧一旁梓月看笑话的模样,也不管了,任由翎九抱着。 姜谙看向琅简:看来你灵境的玄冰还没被压制住,你还能坚持么? 挺得住。,琅简挤出一抹笑,谢谢姜大哥。 别这么说,是我对不住你。 姜谙低头,千年前仙魔大战,他带队攻打魔域乌垧岭,误入玄冰阵陷阱,若非当时还是清源洞府弟子的琅简替他挡了玄冰,他怕是早死在了乌垧岭。 比起救命之恩,他对琅简之后的关照,算不得什么。 姜谙说起正事:风煦长老和洛栗大法司先行去了黑水城,我猜他们肯定另有任务。酡颜大法师素来偏袒,在她手下翻案之事寥寥无几,想必也不会帮我们什么,此行注定不会顺利。 梓月点头表示同意:琅简,你们究竟执行的什么任务? 长老阁让我带队去魔域打听妖族圣女阿兰婥的下落,七名弟子并非我选,而是功善堂发布任务后选取的报名之人。我带着他们去了魔域,途径堆骷谷发现妖族的气息,穿过推骷谷能去的地方只有黑水城和乌垧岭,于是安排两名弟子去乌垧岭,带着其他人去黑水城,并且约定两日后在黑水城汇合。 姜谙颔首:合理。 千年前仙魔大战,乌垧岭作为小战场之一,早就被摧毁的差不多,算是废墟荒芜,没必要安排过多人力探索。 昆仑执行任务讲究不落单,所以安排两个人是合适的。 我带着剩下五人进入黑水城,走遍城内却没发现丝毫妖族气息,徘徊了一日,月升之时,看见海面升起一座楼,牌匾写着海圣两字,霎时妖魔之气混杂着仙灵之气充斥全城,我们猜测阿兰婥就在其中,便进入此楼。 这楼很是诡异,每上一层便少一人,我初始还以为只是走散,可到了第三层后便觉得不对劲,防备之下还是到了第四层只剩下三人,我们彼此系上昆仑特制的绸绳防止走失,开始没什么动静,直到踏入第五层的台阶,我看见中间那位弟子被黑雾包裹住后消失,绸绳也断了。 只剩下了我和另外一位弟子,我意识到不能再查下去,打算带他离开那坐楼。 琅简止住话,看来变数就在之后,姜谙皱眉听着,不管是他看来还是按戒律司的准则,琅简的所有布置和安排都没有纰漏,也妥当合适。 但是那楼忽然塌了,黑水河生出无数漩涡,我们坠入其中,在哀嚎哭声中,我看见无数成团的魔气在水中飞旋翻滚,恶兽涌出,我拔剑杀红了眼,然后 琅简顿了顿,皱眉摇了摇头,好似要摆脱什么。 然后,我被一条龙缠住,总之费了很大功夫才回到小苍峰。 费了很大功夫 怕是调出了弑神剑的缘故吧。 翎九抬臂揽住人安慰:没事儿的琅简,都过去了。 琅简看向她,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从目前来看,你没犯错,戒律司为何让你来送死呢? 众人抬头看向说话那人,斯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双手交叉于胸前,瞧着应该听了许久。 听墙角也就罢了,话说的真不中听,翎九不耐烦。 既如此,那就回昆仑,让戒律司还人清白。 戒律司的事我可干涉不了,但我这儿有个消息,要分享么? 梓月收起擦拭伞面的绢布:什么条件? 谈条件也太见外了。,迟迟不见人请她入坐,斯羽也不等了,厚着脸皮进了房,走到榻旁站定,同是昆仑弟子出身,互帮互助不应该的么? 姜谙听懂了画外音:以何身份互帮互助? 斯羽似笑非笑看着姜谙。 三千年前,共工氏族长的幺弟逃了与天鼋氏的联姻,下落无踪,有人说是因为那小公子自断共工氏族的水修之法,改了器修,您觉得呢?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众人都是困惑不解,可姜谙却听明白对方的威胁,冷冷看着斯羽,向她传声:你怎么知道? 共工氏族长到瑶池求借天机镜,被王母拒绝了,我看了那画像,银衣红发的张扬少年郎,与你有八分相似,就想来诈上一炸。 斯羽面露得意,显然达到了目的。 众人一脸惊诧看向姜谙。 斯羽说银衣红发的张扬少年郎? 可面前这个一身黑,戴着破卷边的斗笠,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嘴角都抿出皱纹的姜谙,怎么看都不像对方形容的啊。 眼神没问题吧。 而且,翎九记得祁岈桓说过,姜谙是蚩尤氏,和共工氏有什么关系。 姜谙握住剑柄,盯着斯羽:想说什么? 我以瑶池玄鸟少主的身份担保,诚意满满想与你们打配合,如何?,斯羽歪头,观察众人神情,不如你们先听一听么,又不吃亏。 瑶池最近丢了件东西。 在蟠桃林用来指路照明的七十二盏琉璃盏烛灯。 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可王母却很是喜欢,每逢蟠桃会必定要与众仙共赏。 可就在上月,这东西,丢了。 姜谙皱眉:全找不到了? 没错,阿兰婥还在玉匣中留了纸条,说借用月余,气的王母派人去了妖界,却得知阿兰婥已经去了魔域,只能吃哑巴亏。 翎九不明白:为什么? 琅简解释:仙魔大战后,瑶池和天宫与魔族约定万年不入彼此领域。 原来是这样,可是 翎九问:玄鸟不也属于瑶池么。 她打了个身份差,想用昆仑弟子的身份去魔域探查阿兰婥的下落,或者说,找到七十二琉璃盏烛灯。 琅简点破斯羽的目的,同时对斯羽道:刚刚你都听到了,我并没有找到阿兰婥的下落,坦白讲,我们没有合作的基础。 但至少证明了我此行不是针对你的,所以,斯羽环顾众人,同行而已,大家不必如此防备我,我们互帮互助,也算彼此的助力。 这是斯羽第二次提互帮互助了。 琅简意识到蹊跷:斯羽师妹,你要找灯之事,酡颜大法师是否赞同? 如果酡颜大法师赞同,斯羽根本没必要与他们搅合在一起,毕竟大法师已经是上神的修为,他们几个中最好修为的也就是半步上仙的姜谙。 琅简师姐,你总是会抓重点。 斯羽耸肩承认,找七十二琉璃盏烛灯的事,是她自己的想法,不止酡颜大法师,就连洛栗大法师也不同意。 玄鸟一族成为瑶池的坐骑已经近万年了,我想以此事求恩赏豁免我族。 听到这儿,翎九翻个白眼:也不知当初是谁上赶着被人骑的。 被噎了一句,斯羽语塞,许久才看向翎九:九殿下,上一辈的事我并不知情,但我想若非走投无路,谁也不会自取其辱换取生机,还放弃丹穴山的 别提丹穴山。,翎九打断斯羽,丹穴山凤凰一脉在龙凤大战中皆以身殉族,你们只是瑶池玄鸟,别侮辱凤凰。 说这些话时,翎九不曾看斯羽一眼,表情很是不屑。 傻刀忽然意识到,老大记不住斯羽或许不是巧合,或者单纯记性不好,而是故意的。 场面一时有些停滞。 须臾斯羽笑出声,好似给自己找台阶,看向琅简:我毕竟是玄鸟少主,可以让酡颜回瑶池,这样的话至少不会阻拦你们,所以要不要同行合作一程,琅简师姐? 她看出这帮人聚在这儿都是为了帮助琅简。 抓蛇七寸,她向来擅长。 琅简不发一言。 翎九见对方沉默,知晓是担心自己的感受,率先开口:琅简,多个使唤的也挺好,我没意见。 姜谙看向斯羽:如果是找到七十二琉璃烛灯,你的筹码不够。 是,所以我还有个消息。 说着,斯羽翘腿坐在茶榻边,说起那海圣楼。 海圣楼是黑龙族所建,不过楼主神秘莫测至今未现过身,里面百族混杂,有家拍卖行仅次于万妖城的奇货居,那拍卖行私下做消息买卖,传言千年前竟有人用一座仙岛换了一个人的下落,也不知是不是真假,世上真的有这冤大头? 第69章 是真的。 众人看向莹绒,那表情就是在问,谁那么憨。 莹绒搁笔,被众人注视的红了耳朵,只敢看向翎九,声音细微:大护法当初征战魔族有功,被天帝赏了一处仙岛,在蓬莱,但为了找他弟弟的下落,听说黑水城的听风堂找人很是灵通,就拿仙岛换了消息。 傻刀惊呼:大手笔啊,阔气! 斯羽好奇:那找到了么? 大护法到的时候炉子上的水才烧开,人又跑了。 ,梓月惋惜,可惜。 莹绒摇头:不可惜,是那以后大护法才意识到,他弟弟根本不愿意见他,再也没主动找过人了。他说用一座仙岛知其心意,也算划得来。 斯羽感叹:不愧是华胥大护法,这等超脱境界我只能瞻望。 梓月点头赞同:要是我,别说一座仙岛,就是一株灵草我都舍不得。 大护法为人超脱,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莹绒笑了笑,低头继续画符。 第59章 进入幻境 姜谙看向斯羽:为何提起听风堂? 能打听到的事何必费力气去找,还要费折耗修为的功夫,你们就没想过,可以从听风堂哪儿知道昆仑弟子魂魄的事? 买听风堂的消息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可没一座能交易的仙岛。,姜谙不耐,知道斯羽既然提出定是有筹码,只是受够了对方的拐弯抹角,既然同行,咱们还是坦诚的好,不如把条件摆在明面上,像现在这样猜来猜去的,耗费时间。 就是。,傻刀小声附和,他也讨厌故弄玄虚不把话说明白的人。 既如此,我便直话直说了。 听风堂虽以拍卖之名做消息买卖,却也是个看人下菜的地方,在那里,你只能选一样东西叫价,此物一旦出库被买走,此物品的其他客人便会被请出听风堂。 除非是殿中宾。 殿中宾,也并非听风堂所定。 而是来自天宫,各族排列的位次表,前三十六族可在凌霄殿内列席,因此有了俗称殿中宾。 南禺凤凰,上古百族的共工、华胥,皆在其中。 不过呢,听风堂买卖消息的方式,有些神秘。 它只会告诉你与拍卖物有关或沾边的消息。 曾经有个长满青苔的踏脚石被一位仙家以稀世宝物换入,这普通石头代表了什么消息,至今无人知晓。 也有在外难求的上品灵珠只卖了十两灵石,此事太令人咋舌,已经没人在意这灵珠又代表什么内情。 总之,外面的衡量标准在这里就是废纸,任何估价都只是揣测而已,唯一的规则是,只有价最高者才有资格知道想要的消息。 斯羽因为瑶池与魔族之约不能暴露身份,而且瑶池玄鸟又并非殿中宾,所以只能借助他们进去。 傻刀奇怪:这听风堂既然做拍卖生意,有足够的钱不就行了,哪有赶客的道理,万一赶出去的比留下的更有钱呢? 如果机会只有一次,更容易让人倾其所有孤掷一注。 梓月看出听风堂的生意经。 有笛声从云中传来,伴随着女子娇俏的笑声。 姜谙做了嘘声的手势,翎九等人意识到不对劲,走到仙船甲板,看见驱船的弟子都躺在地上,好似昏死。 有客远来,幸会。 众人回头,见一女子翘腿坐在桅杆上。 那女子带着面纱,桅杆被花藤缠绕,她赤脚勾着,微微仰头衣衫落肩,露出白玉般的皮肤。 清风徐来,花瓣落下,暗香浮动。 姜谙握住剑柄:花族? 女子浅笑,声音勾人心魄:修花术,便是花族么? 说罢,她盯着翎九,抬手。 见花藤朝自己甩来,翎九调出无穹弓,还未来得及出手,那藤就被琅简一剑挡来回去。 藤蔓缩回去,攀援住横杆,顺势挽住跳下来的女子,像个秋千般晃来晃去,女子裙下散落无数花瓣,场面美轮美奂,却也诡异至极。 女子笑的妖娆:客为何来? 姜谙上前:三日前,我昆仑四位弟子消失在海圣楼,戒律司前来查探。 没问你。 女子挑眉抛个媚眼,悠悠抬臂攀在花藤上,歪头打量翎九,神情天真又蛊惑,殿下为何来? 我与他们同行,自然目的一样。 说罢,觉得此女子好像格外针对她,翎九皱眉:你认识我? 殿下威名,三界谁不知? 威名?翎九皱眉,这人莫不是故意揶揄? 无数花藤缠绕船体,开花那一刹奇香浮动,众人忍不住抬臂捂鼻,那船如入惊涛骇浪之中剧烈摇晃,须臾间失去了平衡。 女子脚踩花瓣,笑吟吟看着被甩来丢去的几人:海圣楼没那么简单,我劝你们别去。 翎九觉得肚子翻山倒海,忍住恶心飞到桅杆处,追着那女子,抬手就是一拳。 管老子去哪儿! 谁知女子也不躲,好像就等此刻般,笑着抓住翎九手腕,接势朝下一跃,两人淹没云层之间,霎时没了身影。 阿翎! 琅简调出灵剑,跟着跳下。 姜谙见状急忙跟上阻拦,劝人冷静。 琅简,当务之急是追查昆仑弟子魂魄下落,翎九贵为南禺九殿下,显然那女子也知情,不会刁难翎九的。 若那女子是黑龙族的人呢? 琅简反问,知道姜谙是为她考虑,只是对于翎九的事她无法做到袖手旁观,姜大哥,阿翎是因为我才来昆仑的,我不能让她出事。 以你的修为,无非再搭一条命而已。 姜谙的话琅简早就想过,只是主意已定:死在她前面,无愧。 罢了,既然能挣南禺一份人情,不要白不要。,见琅简态度坚决,姜谙叹气,跳到琅简灵剑之上,你修为不济,我来追。 翎九盯着那女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可对方修花草之术,她并未结识过花族之辈。 在飞速的下坠中,隐约听见琅简唤自己,翎九仰头,只瞧见乌压压的云层如断水般分叉,并未有人影出现。 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放开老子! 翎九挥拳,那女子不知施了什么法,她像打在棉花上,轻飘飘的,让她恼火。 女子浅笑,轻声在对方耳边道:记住了,我叫何月霜。 说罢,手中出现一符箓,直接贴在翎九肩膀,把人朝下一推,转身匿于云层。 何月霜整理鬓角,幽幽道:知道你来了,出来吧。 云层后,青衣男子缓步而来,容貌虽然俊秀,可眉宇却萦绕忧郁之色,神情也厌厌的,眼中没有光彩,灰蒙蒙的像蒙了层雾。 他叹气:你又是何必呢? 不死心罢了。,何月霜冷冷看着翎九坠落之处,我用符箓断了她灵脉运转之力,她若想挣脱,只能化为原形,凰鸟出现在黑水城,他们知晓后会分心,是我们的机会。 那孩子与我们的事无关,当时她还未出生。 她是南禺殿下,如何无关!,何月霜转身瞪着男子,额头青筋爆出,沂青,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在雷泽见到了天尊,他答应为我们主持公道,风桦已经入世应劫了,我们再等等,或许不用牺牲 事到如今,我谁都不信。 何月霜冷冷打断沂青,转身离开。 沂青心知对方执拗已成心魔,强行阻拦只会造成更大过错,想起离开雷泽前,天尊对他指点,说一切顺其自然。 或许,于这件事,他不该再强加自己的想法。 思索间,瞧见云层中一剑落下,是昆仑的御剑术,方向朝南禺九殿下坠落的地方飞去,瞧速度估摸恰好能在月谷前接住那位殿下。 凰鸟不会显形了。 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翎九发现灵脉被封,知道是符箓搞的鬼,却又撕不掉,当即想变回原形。 小阿九,你要是现身,以南禺和黑龙族的恩怨,他们绝对赶来杀你信不? 脑中传来巳月的声音,对方甚至施法阻止了她。 难不成摔死啊!,翎九腮帮子圆鼓鼓,一张嘴就涌进风,难受的很,老头你不是会法术么,不是说上神都会御风而行,你帮我来个缓冲。 第70章 御你个板板,老夫回到天界第一次出手是不让人摔死,也太不够面儿了,传出去脸朝哪儿搁啊,起码得是拯救千万人或杀千万人才够排场。 这时候了还嫌东嫌西,翎九握住手腕玉镯威胁:面儿你大爷,信不信老子捏碎它。 摔不死。,巳月不耐烦,你就不相信有人救你? 救她这话说出来不怕雷劈么? 翎九切了一声,上天入地打打闹闹几百年,除了七哥,就没有人会 阿翎! 听见琅简的声音,翎九愣住。 她怎么会出现? 难道跟着跳下仙船追来了 飞速拉近的地面,翎九却没了之前的恐惧和惊慌。 除了七哥,也有人会来救我了。 月谷外。 姜谙一脸无语,抱胸看着翎九,对方趴在琅简后背,眼神躲闪。 九殿下,让琅简背你,好意思? 翎九抱着琅简肩膀,头埋在对方颈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一切要从刚才说起。 琅简拉住了翎九,翎九兴奋之下抱住人,双双没站稳,唰的摔了下去。 翎九主动翻身当了肉垫,被琅简拉起来后发现,脚崴了。 琅简在翎九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啊?,翎九言语上扭扭捏捏羞羞涩涩,身体却很诚实,结结实实抱住琅简肩膀,不肯放手。 就这么走了一炷香,到了月谷前。 姜谙给翎九包扎好后,见翎九伸手还要琅简背,如此发生之前的对话。 无妨。,琅简勾住翎九膝盖朝上扶了扶,赶路吧。 确定从月谷走? 姜谙犹豫,虽然这条路离黑水城最近,可也最危险。 月谷以前是魔域重要关隘之一,因山谷形状似月牙而得名,大概八百年前开始,月谷方圆百里弥漫着血雾,有进无出,就连魔族派出的两位探查长老也折损其中。 逐渐传言流出,说月谷地势形成了嗜血杀灵阵,专门吞噬生灵为祭。 从那时开始,便没人敢来了。 嗯,可以走。,琅简抬眸,月牙不多不少,刚好镶嵌在月谷之内,血雾已经散了。 三人进入月谷,又听见那笛声,凄凄切切。 月牙垂挂,翎九看向远处,不知为何,心底生出几分悲凉,感觉骨头都跟着轻颤,忍不住抱紧琅简。 琅简察觉翎九的异样,侧头看向人,发现对方脸上泪痕:怎么哭了? 哭了? 她哭了吗? 翎九抬手摸了摸脸,触手湿润,确实是泪水。 我不知道。 怎么会哭?她也觉得诧异极了。 这笛声有些怪,我们先歇歇,毕竟还要走别动! 翎九看向姜谙,只瞧见浓白大雾从林间涌出,一下吞噬他们,当即手下一空,毫无防备摔在地上。 琅简?! 茫茫白雾看不见任何人,翎九站在原处喊了几声,不见人应答,便伸手乱挥,四周空空。 明明刚刚还近在咫尺的人,却没了踪影。 难不成被妖魔抓去了? 翎九着急,管他什么方向,不管不顾开始跑,喊着琅简名字。 跑了两步站定,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没有痛感。 原来这是幻境。 第60章 琅简的记忆 想起幻境的事巳月熟,翎九道:老头,醒醒! 没睡。,巳月难得凝重,白雾只是障眼之物,此人能操纵乐曲使人入幻,可这手法也太拙劣,绝不是我小黎族人。 这关系倒撇的一干二净,翎九撇嘴。 那可不一定,除了小黎族还有那个会音修?再说一族总有两个不成器的,没准就是修为低微,你不在意罢了。 发现驱不散雾,翎九问:巳月老头,能不能破了这幻境啊? 第一,就算老夫认不全小黎族人,但是他们的曲风我一清二楚,这笛曲老夫从未听过,而且我族人已经皆数封印在黎阳山,绝不可能是他们;第二,音修构造幻境讲究感同身受,也是入门的修术,这人竟没注意到你脚崴了,我们小黎族人绝不可能犯这等低级错误;第三,白雾是保护你不陷入幻境的,不然你现在早就身临其境 见巳月停下,翎九歪头:怎么不说了? 老夫想起来了,有个人会音修,也是吹笛,而且不是小黎族人,重要的是,他会千方百计保护你,绝不会伤害你。 谁? 你大伯。 我还你大爷呢! 翎九跳起来,这老头真能说,她大伯一万年前早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荒谬! 老夫知道,听上去是不可思议,但世上蹊跷的事又不是没有。,巳月双手揣袖,竟认真分析了起来,当初你爷爷带你大伯想拜老夫为师,就是因为他对音修之术很感兴趣,老夫当时玩心未定,懒得收他为徒,可又垂涎你爷爷带来的醴泉泡的青梅酒,馋嘴之下随手给他丢了本乐谱,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关于笛子之术的。 翎九抓住巳月肩膀,示意人别再想了:老头,我大伯已经死在莫塬城了! 找到尸首了么? 冷不丁被质问,翎九语弱:会找到的,我这次来顺便找找呗。 翎九说不上什么感觉,听了巳月的猜想后,她心中总是忐忑,活着固然好,可要看如何活着。 若屈于黑龙族成为傀儡,还不如当初死了干净。 好啦小阿九,得知亲人活着不该开心么? 看出翎九担心什么,巳月拍了拍翎九的肩膀:高兴些,老夫陪你玩玩呗,你想清醒呢,还是去其他人的幻境看看? 能去其他人的幻境? 要让其他人来做可是登天难事,但对老夫来说易如反掌。 好。,翎九起了几分兴致,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琅简了。 巳月无奈:就这么喜欢? 嗯,喜欢。 转眼间又到了月谷外。 但不同于她们来时的那般荒凉,这里还很热闹,到处都是卸货歇息的族商,还有不少临时搭起的茶摊。 闻到包子香气,自从离开人间,她已经很久没尝到了,兴奋朝包子铺走去,刚抬脚,脚腕刺痛,啪叽趴地上哀嚎。 啊啊啊!老头! 巳月很是抱歉:怪老夫怪老夫,让陷入幻境之人感同身受以防被勘破,这意识啊,已经深入骨髓 故意的吧你!,打断人絮叨,翎九揪住巳月手腕,我怀疑小黎族人,你报复我呢! 啊呀呀呀,看破不说破,说破人难做。 巳月啧嘴,拍了拍翎九脚腕,解了法术:小阿九,跟上。 翎九起身,拍掉身上草屑,活动脚腕发现不痛了,这才跟在巳月身后。 啧,包子没褶,建造幻境之人也太敷衍了吧。 孤陋寡闻,这叫馒头。接过巳月递来的,翎九咬了一口,看见里面的馅儿沉默几许,默默吃完不发一言。 确实些许敷衍 两人找了茶铺坐下,翎九奇怪一事:老头,你怎么跟真的人似的? 在幻境中,还不允许老夫有个身体? 哦。,翎九打开玉葫芦,瞧巳月抬眸远望,终于意识到自己觉得不妥的地方在哪儿了。 你眼识给了我,不是应该看不见么? 巳月翻个白眼,心想小丫头忒瞧不起人:怎么说老夫在这三界也混了几十万年,虽不乐善好施,却也随手救过几人性命,让即将归墟的他们献个眼识不算难。 这话也太嚣张了,还让,听着就像是威胁好么。 翎九啧嘴,道厚颜无耻。 巳月装聋,耳不闻为静。 等了会儿还不见琅简出现,翎九开始纳闷。 琅简的幻境怎么会是月谷呢?难道不该在昆仑,或者人间? 老夫又不是知晓天地万物之事的百事通。不过说回来,难道你不觉得,自从进入月谷,琅简很是熟悉这里的地形,好几次都是她带的路。 没注意。 当时她趴在人背上,只觉得琅简香香的,至于走哪儿去哪儿,压根没关注这些。 第71章 巳月无语:色令智昏。 爱咋说咋说,我琅简呢?怎么还不来? 翎九放下玉葫芦开始张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盼望的那个身影,被巳月按回位置,她还很不满。 干嘛啊老头? 你觉得琅简的幻境为何会在月谷?,巳月意味深长,,转着手中茶碗,当初在枫林寨后山,我施术让她心陷绝望之境,那时的场景,并非此地。 想起这老头也给他们施过幻术,翎九拍桌:对啊,你当初还变了个假琅简出来骗我呢。 看来这个人并非是要引诱琅简崩溃,应该是想获得琅简的一段记忆。,巳月放下茶碗,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着远处月牙般的山谷轮廓,月谷这地方妙啊,当初神魔大战,罗睺就是在这儿被四方神君堵截,至此以后,两族攻防易势,神族开始反攻。 翎九兴致缺缺:几十万年前老黄历的事了,说这有什么意义? 也对,往事已矣。 巳月垂眸,放下茶碗:小阿九,你等的人来了。 翎九回头,看见琅简缓步走来。 月白色的衣衫上全是血,手臂颤抖着,明显提不动手中的长枪,在地上拖出深深的长痕。翎九想起梓月说过,七八百年前琅简渡劫失败,在那之前修的灵器是长枪。 琅简! 跑到琅简身前,对方无视了她,直接穿过她的灵体。 这,翎九看向巳月,对方解释因为他们只是这幻境的看客,干扰不了任何事情走向。 巳月发现琅简灵气散发些许紫色,挑眉:看来飞升失败,快走火入魔了。 啊? 翎九回头打量,正担心着,看见十几个黑袍人追来。 他们直接围住了琅简,明显是找事的。 巳月把翎九提溜回茶棚:别打扰我看戏。 琅简有危险。 你去也无济于事,而且她都经历过了,你能改变什么? 巳月的反问点醒翎九。 也是,她后来和琅简不是又遇见了么,说明这些事琅简都安然无恙度过了,实在无须担心。 如此想着,才乖乖坐在巳月身旁,托腮看着外面。 有意思。 巳月手势点着茶壶,意犹未尽:区区飞升失败的昆仑弟子,这些人怎么会找她? 知道巳月说的是那些黑袍人,翎九问:他们是谁?昆仑的? 这些人自称清道使,说奉命于三十六重天之外,也就是混元之地的那帮老家伙,听他们命令做事,* 老家伙?,比巳月还老的老家伙?不该归墟么?不过翎九当下更担心那帮黑袍人,指了指他们问巳月,这些清道使很厉害么? 老夫和他们打过一架,不过是群拿着主人法器嚣张的傀儡罢了。 这不屑的语气,翎九追问:你赢了? 勉强平手。 本来放下的心又吊起来,翎九撇嘴,就不该多问这句。 还是第一次见琅简使长枪,不同于用剑时的灵异飘动,看得出对方虽然筋疲力尽,横扫反刺却尽显霸道,难掩杀气。 好像看见了另一个琅简。 杀了四五人,琅简环视围住自己的十人,抬手枪落,直插入土,逼退数人。 她让你们来的? 没人回答,等待她的又是一轮拼杀。 琅简口中的她是谁? 被人追杀,不该愤怒么?为何琅简的反应如此奇怪,语气倒像是心灰意冷了? 谁让她伤心了? 翎九攥紧拳头,落寞之余,竟升起几分嫉妒。 琅简使出的招式发出黑气,巳月明白了那些人的意图。 他们在逼琅简入魔。 四周起了骚乱,不少人看见琅简腰间的玉牌,认出是昆仑弟子,交头接耳。 啊 琅简回枪插入一人胸口,却没了拔出来的力气,半跪在地上喘气,因这没躲过攻击,后背被砍了数刀。 皮开肉绽,血水留在地上,琅简咬牙站起,双手再次握住枪的柄把,嘶吼着拔出来后,冷眼瞧着偷袭她的那人,与他们形成对峙之势。 入魔只在一念。 巳月很是冷静,因翎九之故他不算喜欢这凡女,只是瞧见这场景,也升起几分佩服之情。 能撑到现在,已然心志弥坚。 翎九咬唇,有些不忍再看。 琅简每走一步,地上便流血一行,虽然知道对方会挺过去,可看着这些,对她来说亦是煎熬。 琅简 对方拖着长枪,双目通红盯着余下六人。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救我于水火之人,囚我为奴;全心托付之人,弃我如履。,琅简声音越发低沉,最后竟望天笑出声,听着格外悲怆,原来所有的情谊,都是妄念罢了,只是我不值得而已。 你们也不必继续逼我,师尊于我有知遇之恩,我绝不会入魔,绝不会让清源洞府被唾骂。 说罢,她抬**向自己咽喉。 第61章 幻境2 琅简! 翎九跑向琅简,伸手试图阻拦,几乎同时,一根银丝从琅简领口飞出,变成丝网拦住长枪,同时延展为帷幕,隔开了琅简和那波人。 琅简看着帷幕发呆,翎九也愣住。 这是? 巳月招手,把翎九抓回来,介绍起那帷幕。 认不得吧,这是风源的拂尘线。那家伙倒是一如既往的护短,定是算出琅简有死劫,留了底牌。不过从天道手中夺人,还和混元之地对上,怪不得没几百年就归墟了。 巳月很是可惜。 翎九见黑袍人挥刀划破丝线帷幕,同时琅简抬手捏诀。 飞沙滚石,天雷阵阵。 巨大的符纹出现在空中,凛冽的杀气从阵法中心铺面而来,原本围观的商客张荒而逃,却在两步之后就摔倒,翎九看着那阵法不断压低,亦觉得千钧石覆顶,喘不过气。 唯一看上去气定神闲的,除了琅简,便是巳月了。 老头? 想问巳月发生了什么,喊了几声没反应,翎九已经被逼的不得不半蹲,只能梗脖看向对方,见人出神盯着琅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琅简额间浮现了个青色印记,那纹路鲜见,至少她在书上从未见过。 对方眼睛变为苍青色,神情冷漠,俯视众人宛若蚂蚁般。 翎九意识到,眼前这位根本不是琅简。 琅简轻轻抬手,翻掌落下,阵法开始旋转,那些黑袍人和瘫在地上的化为血雾散去,月谷霎时被血雾笼罩弥漫,四周死寂,怕是方圆百里没了生灵。 阵中出现一柄剑,翎九看琅简拔起,对方端详许久好似掂量什么,眉间印记淡去,眸色也恢复黑色。 几乎同时,她毁了自己五识。 琅简! 巳月看出琅简意图:魔由心起,她自毁五识,断了入魔的可能,却也把自己逼到绝路。 翎九抓住巳月,指着月谷弥漫出的黑烟:老头,快看! 我不是说过么,月谷这地方妙,当初神魔大战,这儿可折了不少 妙个鬼! 见巳月顿住,翎九接话:魔族? 还有神族,虽然都是些残魂碎魄,可却是极好的试炼场。 巳月补充。 琅简走向月谷,手中握剑,血水顺着剑刃流下,翎九看见发光的弑神两字。 这剑是那个阵法带来的。 跟着琅简,翎九追了几步,便再也靠近不了。 天光交错,明暗飞速变换,月谷的魔气渐渐消失,四周的血雾也慢慢变得淡薄。 琅简时不时会出现在月谷山口。 永远握着弑神剑,后背、胳膊、腿上都有能见白骨的伤口,新伤覆旧伤,衣衫总是被血浸染,变成洗不净的深褐色。 每隔段时间,月谷内便会出现轰然大响,怪物低吼,魔物泣声,接着风起云涌,血雾再起。 反反复复,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老头,你知道么,弑神剑见血断魂才会回鞘,里面都是些残缺魂魄,她只能一直杀一直杀,明明看不见也听不见,竟在里面呆了三百年。 翎九的感伤并不影响巳月,他甚至不在乎琅简受了多少苦,只关心一件事。 为何幻境还不结束? 第72章 如果说布下幻境之人想知道琅简的弑神剑从何而来,明显已经得到了答案,可幻境没有结束而是继续,那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有两个破破烂烂的人走来,是魔族的长老,他们进入月谷后,琅简再次出现,不过与前几次不同,对方这次手中没有拿弑神剑。 看来琅简已经能操控此物。 这次琅简明显打算离开月谷,不过在她走到当初带走万千生灵的阵法区域时,便会被莫名的青色云雾困住,被卷着再次带到月谷。 如此数次,琅简终于放弃。 天光乍晴,时间流逝恢复正常。 一衣衫华贵的女子捂着腹部踉踉跄跄跑来,面色苍白,明显受了重伤。 翎九皱眉。 这人头饰是盘龙金钗,只有龙母才有的首饰,可这女子又不像龙族。 奇怪对方为何来这,当即跟上,没想到这次她竟能随着女子进入月谷,之前困住她的屏障竟消失了。 月谷内崎岖石路,荆棘遍地。 不一会儿便下起瓢泼大雨,女子支撑不住,晕倒在山坡上,巳月感叹女子点背,明明再走几步便能到可遮雨的山洞。 一夜过去,雨水未歇。 翎九蹲下打量女子。 对方手臂全是被树枝割破的伤口,怀中抱着一木匣,紧张防备的姿态,好似护着孩子,摔倒时也要用手臂挡着,而且这人右手紧紧握拳,有血从指缝流出,应该握着个利器。 想要掰开看看是什么,却根本触碰不到。 到了正午,女子终于醒了,脸色发青唇色发白,已经没气力站起来,她匍匐着,抵着膝盖朝前爬,地上全是泥,沾了一身,看着狼狈又埋汰,她却毫不在乎,咬牙朝前挪动。 听见脚步声,翎九抬头,看见琅简走来,不过对方五识尽毁,完全没注意到地上女子,直到被抓住脚腕。 看琅简皱眉,翎九才意识到,她说不出话。 女子仰头,瞧见琅简腰间挂着的玉佩,虽然碎了一半,却能依稀认出昆仑字样。 你是昆仑弟子? 女子声音喑哑,眼睛却发出微光。 琅简沉默,翎九心知对方听不见看不见,自然不知女子说的什么,甚至不知道女子在说话。 显然那女子也意识到这点,拼命直腰抓住琅简的手,跪在地上,一笔一划在琅简手心写字。 求你,帮我把木匣交给黑水城城东裁缝铺掌柜沂青。 我没力气再走了,素闻昆仑重诺,我信姑娘。 求你。 写完最后一句,女子看向琅简,见人还无反应,意识到对方没有触觉,根本不知她写了什么。 怎么办?来不及了。 女子慌张朝后望了眼,最后撕下自己裙摆,咬破手指把刚刚的话又写了一遍,加了句愿以五识交换,最后落字的时候,看了眼木匣,写上艺谙。 翎九恍然,这位女子叫艺谙。 写好后女子把裙摆系在琅简手腕,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站起来,取出五识逼入琅简眉心,做完一切后晕在琅简身旁。 没了女子拉扯,琅简径直离开,不过走了五步定住。 翎九看她缓缓抬手,好似感受雨滴落在掌心的击打触感,闭眼闻到枯叶混着泥土的腥味,最后察觉到手腕系着的那片帛锦,取下打开。 字迹被雨水冲刷的模糊,琅简看的认真,翎九抬手在对方眼角处碰了碰。 明明这时候眼睛还是好的。 怎么云鹤城重逢时,又看不见了呢? 又有魔气涌来,琅简带女子躲回洞内,走路时踉跄差点摔倒,明显还不适应恢复的五感。 那些魔物面目可憎可怖,女子蜷缩抱着木匣躲在洞口,又因为听不见看不见眼前的血腥,并未露出害怕之意。 琅简看了眼女子,选择赤手空拳对付。 翎九明白对方犹豫,弑神剑出鞘必见血断魂,这女子给琅简五识,如同再造恩人,断没有伤害的道理,所以没有调出弑神剑。 闻到一股腥臭味,令人作呕。 好像是海里的东西。 翎九转身,果不其然瞧见几个海产。 就是她,拦住她! 为首那人指着女子,迫不及待朝洞口跑,却被琅简一脚踢飞。 琅简这次毫无顾忌调出弑神剑,解决了魔物,又杀了那些追杀女子的臭鱼烂虾,最后蹲在女子身前,试图给人疗伤。 只是女子伤势颇重,纵然琅简渡入灵力,气息却还是越发微弱。 她快死了。 知道琅简听不见,翎九还是提了句,不明白为何琅简要浪费修为,耗损灵力。 明显琅简也意识到,她握住弑神剑,手指划过剑刃,在女子额间点了一下。 红色的血发出金色光芒,形成阵法包住两人,翎九看向巳月,对方耸肩表示不知,猜测应该是流传自上古的法阵,可破生死之境。 拜托。 女子竟能开口,翎九和巳月都瞪大眼睛。 艺谙姑娘放心,昆仑琅简以命起誓,必不负所托。 其其实我 那叫艺谙的女子还想说什么,阵法却消散了,她靠在石壁,感受慢慢陷入黑暗和寂然无声的世界,还有越发冰凉的身体。 琅简拿起木匣,女子松手时,一直端在心口握着的东西落在裙摆上。 竟然是一枚青色的羽毛。 好似有紫边? 翎九震惊,以为看错,急忙走到女子身前蹲下确认,认出的确是青鸾族的绒羽。 雨停风未止,羽毛乘风而起,不知要飘到何处。 可是女子的衣衫绣着龙纹,还带着龙母象征的饰品,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琅简向女子俯身行礼,没看见对方唇吻翕辟,似在说什么。可惜近在咫尺的翎九却看得清清楚楚,整个人木然坐在地上,许久才回过神思。 那女子说我青鸾一族宁死不屈,终有昭雪一日。 青鸾难道当初莫塬城之事另有隐情? 翎九仰头看向巳月,双目通红:老头 巳月揉了揉翎九额头,察觉小孩的不知所措,宽慰:小阿九,看来我们不虚此行。可以在黑水城寻找真相,这难道不是值得庆幸的事吗? 老头的话提醒了她,翎九握紧拳头,下了决心。 必须查清楚。 除了帮琅简脱困,这便是她来黑水城最顶要紧的事。 第62章 青龙 翎九缓缓站起,看那女子自毁元神,再也没了转世可能,在她烟消云散时,幻境泛起波澜,又响起那笛声。 原本从容的巳月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揪住翎九衣领:走! 怎么了老头?! 来到玉镯灵境,翎九捂住脖子后怕,刚差点背过气。 巳月皱眉:笛音不对,有魔意。 魔意?这也能听出来? 好似看出翎九困惑,巳月继续说:你未修过乐器,自是不知,那幻境的波澜便对应乐曲的起伏,女子去世明显影响了施法之人,导致幻境起了波动,若再迟些出来难免会被影响。 竟是这样那琅简! 翎九急忙离开灵境,发现自己抱着琅简倒在地上,想来应该是同时进入幻境昏迷了。 老头,琅简会不会被那幻境 巳月示意翎九稍安勿躁,手指点在琅简眉间探查,挑眉道:大病初愈,又背了你一路,累的睡了。 这样吗? 大雾已经散去,笛声也消失了,只是姜谙不见踪迹。 得先找个休息的地方。 翎九忍痛背起琅简,朝幻境中那个洞口走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刚进洞口,外面便开始刮风下雨。 把琅简放在略平整的地方,她去洞口查看雨势,意外发现石壁上长了朵黄色的小花,孤零零的只有一株,此时风雨正急,那小花被吹得贴在石壁,却仍是向上生长的劲头,也不知如何坚持的。 那个叫艺谙的女子,就是靠在这儿魂飞魄散的。 为何看不出是青鸾族? 为何又穿着龙母的衣服 若是龙母的地位,为何会被虾兵蟹将追杀? 太多的疑惑,翎九歪头发呆,连琅简醒了都没发觉。 阿翎 嗯?,翎九回过神,转身看向琅简。 脚好了些?,琅简走到翎九身旁,看见被雨淋湿的小花,随手捏诀定了个结界罩住那朵花,然后蹲下查看翎九脚腕的扭伤,伸手轻轻按了下。 第73章 翎九点头,刚想说没以前痛了,就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嘶 背我过来的吧。 琅简无奈,脚还伤着逞什么能,我去找些药草,乖乖在这儿等着。 好。 翎九点头,见人朝外走,喊了声琅简,等对方望向她,又摇摇头表示没事儿 其实总觉得琅简待她,像待小孩子般。 她不喜欢这样。 巳月现身,瞧了瞧琅简,又看了看翎九,欲言又止。 翎九撇嘴:有事儿就说,这样怪吓人的。 这老头还是若隐若现的魂魄,加上一脸深沉表情,总觉得瘆得慌。 小阿九,老夫现在倒是明白,风源为何收琅简为徒了。 为什么? 风源这小子可不轻易收徒,他的开山弟子敖云阔,乃是东海二太子,无论天资还是悟性,至今龙族无出其右者,可惜龙凤大战后失踪不知下落,不然这龙王位置也轮不到他叔叔。总之风源座下数位弟子,皆是龙族佼佼之辈,老夫得知琅简是风源弟子时还纳闷呢,难不成那小子突然转了性,开始做善事收留凡人了,稀奇。 风源的弟子都是龙族。 翎九皱眉,但更不乐意巳月看轻琅简:我家琅简哪儿不好了? 在枫林寨后山,老夫窥视了琅简最恐惧绝望之事,应该在昆仑某峰,她浑身捆着铁链,被一个叫钐毋的人困在水牢五百年,那是个看不见阳光的暗室,蚊虫滋生啃食四肢。**上的痛苦也就罢了,那个叫钐毋的还以她为器,好像借她的元神干什么,导致她头痛不已,虚弱之极。 琅简还经历过这些? 这折磨,单是听巳月转述就觉得难熬,何况亲身经历。 琅简曾对她说,凡人成仙经历的机缘造化亦是灭人心志的磨难,看来对方并非只是简单的讲述而已,而是切肤体会。 在幻境中,琅简说救她于水火之人,囚她为奴。 怕就是这个叫钐毋的坏人。 然后呢? 她被关了五百年,明明天赋还算可以,却被折磨的快成了废人。,巳月深吸一口气,所以老夫不理解为何风源会收她为徒,直到刚刚在幻境中看见她额头印记,才知道琅简乃青龙命格。 青龙命格? 其实也只是个古老的传说。天庭初立,上古老神尊们不愿受天道束缚,去了三十六重天之外的混元之地,不过呢,这些神尊为找乐趣,就像仙人投胎一样,会分出一缕元神进入轮回,生出凡人的躯体,以此体验人世间的悲欢喜乐,酸辣百味。 巳月顿了顿,当然,这元神自带命格,以此为媒,可借用神力片刻,也可被神君附身,钐毋困住琅简,估计就是想通过她与青龙神君沟通一二。 想起琅简取弑神剑时,功力大涨的情形,翎九猜测:这么说,琅简第一次在月谷是被青龙神君上了身?那些人是青龙神君杀的?弑神剑也是青龙神君召唤出来的? 传说在魔域就地炼化弑神枪时,四方神君用的是焚天阵并以此阵封之,但幻境中琅简用的是生祭阵,青龙神君主生死,生祭阵和续灵印乃他法门,生灵存亡不过念头翻覆间,至于弑神剑为何能被青龙神君召唤出,我便不知了。 听巳月叹气,翎九倒是无所谓,其实问问只是好奇而已,她根本不在乎这什么阵法,也不关心弑神枪怎么来的,她只在意一件事。 元神一样的话,那琅简是青龙神君转世? 不是转世,类似分身。没有神君会把所有元神投入轮回,你可以这么理解,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途径山川分化为两支,潺潺涓涓,终有归为一体的时候。 翎九紧张:什么时候会归为一体? 见巳月迟迟不答,她又问了一遍。 见翎九如此执着,巳月心有不忍。 对于凤凰的寿命而言,这孩子还太小,甚至还未成年,正是少年无忧无虑时,怕是还无法理解生死。但他也不想敷衍阿九,便点到为止。 生灵万物,寿命有尽。 巳月没挑明,翎九却明白了。 也就是说若琅简死了,不会转世,而是回到那个找不到地方的混元之地?不,不是回到,那里待着的是青龙神君,不是琅简。 若琅简死了,世上便再也没有琅简了。 拿出那个还未送出去的吊穗,翎九取下大哥赠她的尾羽,小心翼翼把尾羽系在流苏之内,还扯了扯确定是否牢固,最后整理捋顺。 金色凤鸟尾羽和碧色孔雀翎羽错落其间,看着倒也不突兀。 巳月瞧出翎九意图:要把这个送给琅简? 嗯。 保命的东西唉,舍得? 这挑拨的语气是几个意思?翎九看向巳月,一幅你管得着么的表情:老子乐意! 被怼后巳月不恼,反而心生几分羡慕。 他也曾如此,只是现在,多了些权衡的计较,已经没了果敢。 琅简回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对方还拿了个锥形石头,在石板上捣碎药草。 翎九抱膝盯着琅简看,猝不及防两人视线相对,翎九呆住:怎么了? 回来后你就一直盯着我。 琅简把药草碎末揉成一团,覆在翎九脚腕,撕下衣角给翎九固定腕部:有什么想问的? 我,翎九确实有许多事想问,只是绕不开幻境,思来想去,索性承认,我去了你的幻境。 我知道。 知道?翎九意外,按照巳月的修为,他们不该被察觉啊。 琅简低头擦拭手上的草汁,四百多年过去,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那日。 那时我飞升失败,又被追杀,心境不稳生出魔障,只想着不能这样回小苍峰辱没师门,便朝魔域走,又逃又躲来到月谷,那时候啊,琅简摇头苦笑,眉头不自觉的轻蹙,即便已经过去了,可现在一想起,还是觉得煎熬极了。 我只是梗着一口气活着而已,发现和那人对峙无望,便觉得天地之大,却容不下我一介凡人,给我的磨难实在多了些,我认命了,不争了,想一死了之。 琅简,以为琅简说的是钐毋,翎九倾身抱住人。 自尽时,我突然想起有一个人说等了我八百年,那一瞬间,隐约看见了你朝我跑来,也是那时我意识到自己身在幻境,并非只是梦而已。 看见了她? 当时好像她确实朝琅简跑去,不过对方怎么察觉的?竟能破开巳月的术法。 不过既然知道是幻境,怎么不破境? 如此问了出来,琅简表示她不是没试过,只是都失败了。 直到那女子死亡,她才找到机会。 说起那女子,翎九问:她让你送的是什么? 木匣我没打开,但应是极为贵重的东西。从月谷到黑水城,阻拦追杀的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甚至还有两条黑龙,不过他们不知道我有弑神剑,一路有惊无险,我送到了她说的那个裁缝铺掌柜手中。 看来琅简也不知是什么,既如此,只能去找那个裁缝铺叫沂青的了。 对了阿翎,和黑龙打斗争夺时,他们好像说是黑龙族内的卷轴和印鉴,但这只是一家之辞,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见翎九表情凝重,琅简也跟着操心,怎么了阿翎? 没事儿。 翎九摇头,装出轻松的模样。 不能让琅简分心,对方当务之重是找那消失的昆仑弟子魂魄,而非陪她查一万年前的旧事。 若因她的事耽误了琅简,那可不行。 第63章 再次汇合 对了琅简,这个送你。 拿出那串吊穗流苏,小心系在琅简腰间,翎九反复强调,你必须时时带着,不准离身,知道吗? 琅简看了眼那吊穗,并未认出凤尾羽。 以为是对方觉得好看,所以才送她的配饰,便也不推拒。 好,谢谢阿翎。 雨声渐歇,洞外景色如洗涮过后一片清新翠绿。 两人坐在石块上,翎九侧头看向琅简,想起巳月的话,微微倾身靠在对方肩膀,低头拨弄指甲,问:都说仙人转世如同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琅简,你会忘记我吗? 我不知道,阿翎,我并未成仙,也不曾体会过转世。 确实这个问题并不妥当。 第74章 雨停了。,琅简拉住翎九手朝肩膀一搭,背人起身,我们得抓紧时间,梓月他们会着急的。 琅简这次御剑而行,翎九抱住人肩膀,明明她是凰鸟也擅翱翔,可今日的风却吹得她睁不开眼,总觉得眼眶湿润酸楚,忍不住埋头在琅简脖颈,愈发搂紧人肩膀。 琅简 嗯? 你一定要成仙。 嗯。 还要成上仙。 嗯? 成神。 睡着了? 这,对方竟以为她在说梦话。 也是,凡人能修炼成上仙已经闻所未闻,何况成神,确实像异想天开。 不过,琅简知道自己身负青龙命格吗? 瞧反应,好像并不知情。 来到黑水城已是傍晚。 傻刀蹲在城墙脚,看见她们便嚷嚷跑来:老大! 莹绒跟在后面,见翎九脚腕被包扎,很是担心:怎么还伤着了? 无碍。,翎九跳下来,挥手表示没大事儿,扭了而已。 我瞧瞧。 莹绒和傻刀蹲下看翎九伤势,那边琅简没看见姜谙,问梓月:姜大哥呢? 梓月一头雾水:他不是和你们一路么? 我们在月谷走散,以为他会先来与大家汇合。 闻言,梓月暗道定是出事了,凝重道:我们在这儿等了半日,没看见他,也没收到他传信。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斯羽挤到梓月和琅简之间,说话又损又毒,姜谙他修为半步上仙,有什么好担心的,还不如看看眼前,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琅简顺着斯羽视线,瞧见一位卖河产的老翁。 对方正敲打一枚海贝,察觉她们的目光后,把手套入贝壳揪出扇肉,取出几颗珍珠放在旁边竹盘上,白色珍珠还沾着黑绿色粘液,看着有些恶心。 有螃蟹跳出竹篓,老翁也不捉回来,任由其跑。 斯羽使出一道剑气把螃蟹砍成两半,很不爽:老娘已经砍了十几个报信的螃蟹了。 梓月挑眉:我还以为等不到人,你在拿螃蟹置气呢。 拿螃蟹置气她真是闲的了,斯羽翻个白眼,看向琅简:接下来该怎么办?首徒? 说着,那老翁起身,梓月握住伞柄防备,本以为对方会有什么动作,谁知老翁只是端起竹盘洗珍珠,不过没了竹盘压住,无数虾蟹从两个竹篓爬出,梓月见状出伞,一去一回,那些虾蟹变成肉酱。 老翁慢悠悠起身,手中捏着一抔珍珠。 各位,之前几只也就罢了,这次得付钱了。 那边翎九三人察觉不对,凑过来围在一起,盯着那老翁。 要多少?,翎九拿出一袋灵石,丢到对方铺子案板上,够不够?能买你这摊了。 老翁歪头盯着翎九好似打量,半晌呵呵笑,拿起那钱袋,又坐回凳子上。 也是,既如此,你们走吧。 这不追究了? 六人进入黑水城,琅简察觉还有尾巴,对其他人道:我们分开走,一个时辰后在海圣楼前碰面。 翎九正好想去城东裁缝铺,点头道好,嘱咐琅简小心后便朝东处走,傻刀见状急忙跟上,莹绒看了眼琅简,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行了拜别礼后拎着裙摆追翎九。 斯羽和梓月看出琅简意图:何时动手? 说毕,四路出现黑影三人急速奔来,琅简调出灵剑,冷眼看着来人:现在。 城东靠黑水河畔,密密麻麻的全是船舍,岸上的房屋破破烂烂,翎九转了两圈,没找到裁缝铺。 莹绒看出翎九烦躁,问要不要先歇歇。 附近有间开在船舍上的茶铺,傻刀吨吨吨喝了两碗大叶茶,翎九站在围栏旁,面色凝重望着湖面。 莹绒端起茶碗,浅浅抿了一口,见翎九满腹心事的模样,轻轻放下茶碗,起身站在翎九身旁,想了又想,还是什么都不问,只道:阿翎,我能帮什么吗? 翎九摇了摇头,却被莹绒握住手,她看向好友,察觉对方担忧,故意大笑让其宽心:我真没事儿。 见状,莹绒也不好再说什么。 日落之时本该晚霞满天,可黑水城不见半分彩色,天空清灰藏蓝交错,那月牙隐于其间似有似无。 九殿下,莹绒公主,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声音也太熟悉了,翎九回头,确定是所想之人,瞪大眼:姜谙?! 傻刀打嗝:老大,你这反应怎么跟见鬼似的。 姜谙坐在傻刀旁边,示意两人坐下。 月谷白雾把我带到一个地方,遇到位故人,闲聊几句后帮我找了叶扁舟,送我到这码头了。 故人? 翎九怀疑:你没进幻境? 幻境?,姜谙摇头,没。 见翎九陷入思索,莹绒给姜谙倒了杯茶水,问:姜谙师兄,你去了哪儿?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也不知道去的是哪儿,但,姜谙看向河面,在黑水与天相交之处,有一山峦连绵凸起,他端起茶碗朝那指了指,我猜是那儿。 客官可真会说笑。 来换茶水的小厮听见姜谙的话,插嘴笑道:那地方可是被天河摧毁的莫塬城旧址,四千年前怨气才散,至今魔气不断,若不是上仙或者魔帅以上的修为,可不敢渡黑水去那晦气地方。 傻刀奇怪:你们不就是魔族,还怕什么魔气。 这位兄弟可不知道吧,那魔气很怪,曾有位魔王不信邪想去探查,结果啊,第二天尸体飘到了岸边,连内丹都没了,可恐怖了。 小厮感叹,摇头叹呃离开。 忽然船体一个颠簸,翎九抵住桌沿,抓住莹绒胳膊免得人滑下去,其他几桌没这么快的反应,摔倒的摔到,一片呜呼哀嚎声。 怎么这几日浪头越发大了。 唉,听说龙宫要有喜事,下面在做大动静呢。 什么喜事? 我怎么知道哟,只是去海圣楼揽芳居做买卖听了一嘴,什么都没听清。 听见旁边那桌闲聊,翎九顺势问了句:揽芳居是什么? 那两人看见翎九,连忙摆手。 女娃娃打听这个干什么,不是好地方哟。 这语气,翎九约莫猜出是什么地儿了。 船稳了,其中一人拎起包朝外走,走前还不忘对翎九他们絮叨:我看几位也不像本地人,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吧,前几日这河水翻滚,海圣楼被劈了四分之一角,次日河面漂浮无数尸体,可不是好兆头。 前几日 听着描述,应该是琅简出任务那次。 不过这人言谈间,倒像很熟悉黑水城,翎九问:你可知道城东裁缝铺在哪儿? 裁缝铺? 对,六百年前开在附近,你们认识他们掌柜沂青吗? 男子想了想,给翎九指了条路:女娃娃,你要不去哪儿,就距离这儿隔了五条船的船舍,那上面住了个卖木娃娃的,虽然脾气怪,但比我们在这儿的时间都长,或许他知道。 翎九道谢后,带着傻刀去了那船舍。 船舍内放置了两条陈列架,因为刚刚颠簸的缘故,架面空无一物,木制品落了一地,多是娃娃、动物的肖像。 有人嘛? 翎九喊了两声,才看见一男子从船舱走出来,对方瘦瘦高高,穿着青色衣衫,眉头轻蹙,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模样,瞟了眼他们就移开视线,坐在正中间那大椅子上,拿起刨刀。 一个五颗灵石,谢绝还价。 一句话说的是有气无力,声若细蚊。 翎九怀疑这人马上就要断气了。 这些玩意都是你刻的? 是。 可你手上没有刻刀留下的割口。 在下技艺精湛,从不伤了自己。 ,倒是大言不惭,翎九放下手中*的娃娃,我有个要好的姐妹,她最喜欢木偶娃娃,不过你这些都太普通了,按我说的给我刻个女娃娃。 男子定住,停下手中动作,第一次正眼看向翎九。 定制要加钱。 第75章 说罢,男子开始咳起来,身体抖成了筛子,抓住桌沿的手爆出青筋。 翎九发现对方指甲青紫,应是中过毒。 怪不得如此羸弱,怕毒性未解,一直拖着病体。 多少灵石你开口,我不还价,但有个要求,女娃娃背景要刻上鹓雏鸟,在加上几朵祥云,总之要寓意吉利,能保人顺遂的,知道么? 见男子点头,翎九拿出十颗灵石放在桌上作为定金,准备走时假装无意提起:对了,听说你们这儿以前有个裁缝铺,掌柜叫沂青,你知道在哪儿么? 男子捧起灵石,小心放在荷包中清点,垂眸道:以前是有个裁缝铺,不过六百年前咳咳忽然消失了,姑娘为何打听这个? 就听说做的衣服不错,想再来做一件。木娃娃明日我来取。 翎九胡诌了理由,背手离开。 听脚步声远去,沂青握紧手中荷包,缓缓抬头望着门口处。 没想到九殿下会来找他。 是察觉了什么? 或许可以试探一番。 第64章 翎九隐瞒琅简 天宫凌霄殿。 一人站在殿中,右侧脸覆盖着银色面具瞧不真切,露出的半张脸容貌倾城绝世,让人看了便挪不开眼。 月老眯眼,手中桃杖顶端开出朵朵桃花,脑中过了个遍,却还找不出三界那家姑娘能与之相配的,只能感叹:上次老夫遍觅三界却寻不到与之相配的还是遇到涂山氏小公子,若他还活着,能看到这两位璧人,那真是三界的眼福。 是吗? 听见月老花痴呓语,面具男子看向月老,桃花眼笑吟吟如露春风,抬手拂去面具,见月老面色发白两腿一茬惊恐摔地上,哈哈大笑好不得意,一幅得逞模样。 天帝无奈:冥脩。 哦。 那叫冥脩的男子戴好面具,见月老小跑出去,嘲笑帝擎:你带的这批神仙胆都这么小么。 听见吐槽,天帝放下手中折子:三界姻缘之事可不得谨慎至微,你如此吓月下仙人,不怕他使坏给你红线多栓几个结,让你情路坎坷,结不了亲? 结亲?!我说帝擎,你现在当了天帝,开玩笑越发没分寸了,若天下哪族女子能受得了我这张脸,我定 娶她?,帝擎略微好奇。 呸,必是另有所图,定得抓起来严加拷打审问才对。 帝擎闻言连连摇头:冥脩,若如此在意,你可以恢复那半张脸的,听说桑陵国国主之子沂青在你手下,本君见过他帮误被天火焚烧的天兵修复容貌,恢复后与之前别无二致,为何不考虑? 有什么好考虑的。 冥脩表示无所谓,止住这个话题,好了帝擎,折子上的事你批不批?我玄冥族本是风神,过得是逍遥自在,九千年前好死不死,你父亲脑袋一拍又加封我族为海神,说的可真好听,统治北海,谁知全族移居过去后,那龙王转头也搞个北海龙王过来,这地盘我要再不争,怕是 见人又翻起旧账,眼看着要不依不饶数落下去,帝擎落下自己的印鉴,把折子还给冥脩。 准,去勾陈上神处领兵吧。 好咧,告辞。,冥脩利落行礼准备朝外走,却被帝擎喊住,见人支支吾吾,直问又有何事。 南禺九殿下如今在黑水城,黑龙、北海若发觉定会对她不利,若这小丫头遇到什么事情,还请你帮忙一二。 哦, 冥脩漫不经心应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回身盯着帝擎。 据他所知,天族和南禺非亲非故,帝擎和南禺也没什么交情,怎么忽然对这小殿下如此关心,说辞倒像是托付一般。 挥了挥手中折子,试探:答应给我调兵,也有怕这九殿下出事的缘故? 是。 倒是直言不讳,冥脩故意逗趣,佯装吃惊:不会看上了吧?罪过罪过,我可听说那小霸王还不到一千岁呢,你至于么? 滚。 被帝擎翻个白眼,冥脩笑出声。 放心吧,她既是南禺凰鸟,我也有要护她的理由。,冥脩双手抱拳不再多言,走了! 翎九等人和琅简汇合时,她发现琅简手背又添了道血口,抓住对方手查看:怎么伤了? 没事儿,不疼。 琅简抽回手,看向姜谙:姜大哥,你去哪儿了? 听姜谙又说了遍一模一样的回答,翎九心生疑窦,看向对方,总觉得哪儿不妥,却又想不出来。 昆仑在黑水城亦有据点,是个破院子。 梓月和斯羽已经到了,还准备好了茶水吃食,众人进入房间,围坐桌子准备商议晚上进入海圣楼的事。 梓月又问了姜谙去哪儿,又听了一遍姜谙的回答后,翎九终于想起,以前七哥做了不希望她知道的事,会故意避重就轻,虽然说得都是实话,但不会全说,问几次都是一样的回答,明显准备好的。 也不知七哥这习惯是不是共性。 于是她多问了一句:姜谙,你说的那位故人是谁?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 姜谙看出她探究之意,定定对上翎九视线:在下倒是想问一句,九殿下在查什么事呢?为何到处打听一家裁缝铺子?沂青又是谁? 这接二连三的问题,众人视线落在翎九身上。 好一招声东击西,大意了 翎九挤出笑,打开玉葫芦佯装喝水,先稳稳心神。 三界皆知青鸾一族在莫塬城入魔,有这一前因在,她不能提起青鸾族的事。 毕竟她是南禺九殿下,不管提出怎样的怀疑和推测,不管有多合理,在这样的身份下,都会被当做南禺试图颠倒黑白的辩解。 世人如何看待她,翎九是不在意的,但南禺,她不许任何人说一句不好。 还是随便找个说法搪塞过去。 我 是我让阿翎打听的。 被琅简打断,翎九不可思议看向对方,意外琅简的维护解围,复又低头偷乐,刚刚被姜谙冒犯的不愉消失的一干二净。 五百年前,我受人所托转交沂青一物,后来发生了些变故,我想找他了解些事情,可因戒律司的惩罚自行走动多有不便,便托阿翎去打听了。 梓月恍然:既如此,你告诉我们便是,大家有商有量计划着来,九殿下性格莽满直来直去,万一有了什么差池可怎么好。 中间忽然的结巴和改口,让翎九感觉到一丝冒犯。 但她并不介意,还对面露抱歉的梓月笑了笑,不过对方显然正尴尬着,估计是懊恼自个儿说话不过脑子,那边傻刀埋头吃面,莹绒正写着符箓,两人并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斯羽转着茶杯,垂眸看着杯中波纹,看不出是何想法。 姜谙倒是不再言语,可望向翎九的眼神,明显是不信的,不过他也没驳琅简,算是接受这说法。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琅简揭过这话题,说道海圣楼即将出海,先商量一下如何探查楼内之事。 姜谙倒是早有了想法。 我们兵分两路,也算做两手准备。听风堂就让莹绒公主和斯羽去,其他人登楼看能不能查出那些弟子如何消失的,我准备了传讯镜,同戒律司借了五枚。 斯羽放下茶杯:那少一个啊? 姜谙点头:原本是够的,没想到你会跟来。 傻刀噗嗤笑出声,对斯羽道:嘚吧嘚啥,就是没你的呗。 不过也够了。,姜谙把传讯镜推到斯羽身前,反正你和莹绒公主就在听风堂待着,共用一个无碍。 说着,他传授了启动手诀,再三嘱咐。 有了这个我们随时可以联络,若走散了也不必惊慌。但有一点大家要记住,这东西出自戒律司,启用时戒律司可以看见我们的一言一行,如同监视。所以,大家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被抓住错处。 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翎九看向琅简,祈祷弑神剑可千万别不长眼的跑出来。 从姜谙手中接过传讯镜。 这东西圆形,摸着如玉般冰冰凉凉,手掌大小,里面好似有水蓝色的气体流动。 梓月说起这院子有五间空余的房间:月升中天海圣楼才会破水而出,我们面临的是场硬仗,大家先回房间休息,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好,我和阿翎一间。 琅简率先起身,示意翎九随她出去。 第76章 进入房间,翎九见琅简设下结界,已经了然对方的意图。 阿翎,为何找沂青? 终究还是问了。 不愿牵扯琅简陷入这桩麻烦事,也不想骗对方,翎九只能隐瞒:没什么,就好奇。 好奇? 琅简自是不会相信这说辞。 她看出翎九的上心,绝非只是好奇可囊括的,而且一切改变都在对方看过她的幻境之后,翎九好似格外关注那女子转交给她的木匣。 说起来,那女子并非龙族,却身穿龙纹华服,一身泥泞,还被水兵追杀,而她送那木匣给沂青的路上,竟遇到两条黑龙来抢夺。 为何黑龙族不遗余力也要得到那木匣? 当初她并未细想,只道完成恩人意愿便了,可这次再入黑水城,在月谷的幻境中独独出现这桩往事,加上翎九的态度 莫非那木匣记录了黑龙族什么隐匿事,而且还与南禺有关。 若这样推测的话,南禺与黑龙族的干系,只有万年前在莫塬城的那场大战了。 昆仑典籍记载,当初龙凤大战两族僵持数百年,忽的南禺短短半月晋升数位上神,乃至神君的境界,一时龙族损失惨重,直到莫塬城一战,南禺少主弶休被黑龙族杀死,青鸾精锐皆数入魔屠杀生灵无数,最后被天河降罚淹死。 南禺丧失一族战力,青鸾入魔之事引来三界口舌攻伐,道飞鸟百族凶狠彪悍,从此失了口碑。 龙族也因此,获得喘息之机,才得以倾族之力设下玄冰万归阵诛杀凤帝之女翡玉,之后凤帝重月死在幽冥血海,凤凰一族再无与龙族相持之力,从此隐于南禺,两族休战。 追究起来,一切的转折,便是莫塬城那一战。 难道那一战有隐情? 可青鸾族入魔之事已被三界盖棺定论,不管其中内情如何,无可争辩,有什么可查的呢? 青鸾族被唾弃了万年,连带着南禺受了不少指责。 阿翎不愿与她说,也是自然。 何必再追问,让这孩子心中为难。 好,我不问了。,见小孩垂头低落,琅简抬手揉了揉翎九头发安抚,好好休息。 嗯。 第65章 沂青的打算 海圣楼听风堂。 沂青抱着木盒进入一间密室。 那木盒上镌刻着花团锦簇云彩隐月,栩栩如生,穷工极态,完美无疵。 我有事求见堂主。 屏风后烛火跳动,一人影缓缓站起:何事? 沂青双手奉上木盒,缓缓跪下。 求堂主拍卖青鸾甲。 揽芳居。 何月霜等沂青进来,直接拿起茶盏砸向对方。 砰!茶盏结结实实击打在沂青肩膀上,洒出的茶水溅了半身。 为何不躲?! 知道你要出气。,沂青挤出笑,转身关闭房门,抬臂时右手止不住的颤抖,已经发麻没什么触觉,可见月霜刚刚没留情。 见沂青肩膀轻颤,何月霜心疼更甚于生气,虽红了眼眶,却也不肯退让。 我们好不容易谋算到这一步,本该步步为营,最怕旁生枝节,你如今把青鸾甲作为听风堂拍卖的物件,若因此功亏一篑怎么办?到了九泉之下,有何脸面面对青烟? 说着便哭出声,捂脸不能自已。 沂青缓缓走向何月霜,张臂抱住人,轻拍对方后背。 阿殷,我一直都在,生前死后,我都陪着你。 何月霜推开沂青,背过身擦泪,说出的话如刀子般:活着的时候见你已经够烦了,死了对我来说是解脱,你可莫在纠缠我。 沂青笑:那可由不得你。 走着瞧。,何月霜翻了白眼,转身坐到茶榻上:说罢,为何突然拿出青鸾甲。 今天九殿下来找我,问我知不知裁缝铺掌柜沂青的下落。 何月霜抬眸:裁缝铺?她找你干什么? 对,我每百年换个营生,开裁缝铺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也就是那段时间,有位昆仑女弟子把青烟找到的证据交给了我,九殿下是坐昆仑仙船来的,我猜她应该是从哪儿知道了什么,也在查当年莫塬城的事。 何月霜垂眸,右手无意识拿起胭脂盒,绕着圈搓着,指尖逐渐染红如血般。 查到了又如何,雷泽都不敢公布的事,她敢? 当初沂青从那昆仑女弟子手中接过木匣,也知道青烟遇难的消息。 木匣中装着卷轴和印鉴。 卷轴中是一人自白,乃黑龙族墨语,如今黑龙族长墨癸的弟弟。 他以龙血为书,逆鳞为证,写下墨癸与北海太子密谋构陷弶休、颠倒乾坤诬陷青鸾的所有事情。 甚至详尽到,弶休是如何被拔羽剥皮、取肉抽骨,其妻青嬛又是如何目睹丈夫惨状,服下神丹功力大涨,焚尽元魄,杀掉北海全族后力竭而亡的。 那印鉴,是弶休之妻青嬛之物,亦是号令青鸾一族的令印,被扣在黑龙龙宫万年有余。 那晚沂青和何月霜对坐一夜。 若他们公布,凭他们的身份,三界定然不信,没准还说他们颠倒黑白。 要不要交给南禺的事上,两人有了分歧。 何月霜认定南禺既然已给青鸾族定罪,绝不会打自己的脸面,她更相信雷泽能公允处理此事。 沂青倾向交给南禺,不想牵扯第三方。 僵持不下,两人先去了南禺。 在南禺恰好遇到了翎九,这位名声在外的九殿下正扛着烈焱炉追着一朵云,那云快被烤化,连声求饶,九殿下好似听不见,笑咯咯说别走,还推开了挡在路上的何月霜。 这也就罢了,祥云仙子的师父来找说法,南禺少主姬楽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只说了句小妹玩闹,就把此事揭过。 如此护短,不公不正,又怎么能指望给青鸾清白。 何月霜拉着沂青折返去了雷泽,彼时天尊正在闭关,好在其弟子风桦见了他们,接过了卷轴和印鉴。 等了半月不见动静,再一打听,风桦也闭关不见。 就这样失了证据,一切毫无改变。 从那以后,何月霜谁都不信。 没有了证据又如何,她知道真相便足够了,反正没人会信她。什么洗刷全族冤屈,真是笑话,青鸾精锐皆已战死,父兄姐妹皆已身亡,她要这些虚名又有何用。 她只要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墨癸必须死。 再回黑水城后,一心筹谋只为报仇。 正因为这样,得知沂青要卖青鸾甲,她才如此愤怒。 她知道沂青目的,是给那位九殿下透露消息。 可就算九殿下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她能相信青鸾一族?敢向北海、黑龙两族发难? 雷泽做不到的事,一位声名狼藉的殿下又怎么可能做到。 沂青没回答何月霜的问题,他也不知道九殿下知道莫塬城之事后会做如何反应,但明白何月霜的担忧。 放心,给她说的事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何月霜追问:你打算告诉她哪些?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有些事我们得对一下说辞,而且我会让她来找你,是因为我看见她腰上有把龙牙匕首,隐约环绕祖龙之气,是克制龙族的绝世宝物。你必须设计拿到它,当初青烟因龙鳞护甲刺杀失败,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听完沂青的计划,何月霜沉默许久。 一定要这么做么? 是。 若那南禺九殿下没去听风堂呢? 我亦有法子让她参与。 何月霜还是不情愿:若她没买下青鸾甲呢? 那便试探失败。,沂青很坦然,愿赌服输,只是以后的事,辛苦你一人承担了。 你 何月霜对沂青抬手,终是没打下去,捂住脸抽泣。 沂青轻怕何月霜后背安抚,直到察觉那人气息,示意何月霜恢复情绪,悄悄离开揽芳居。 翎九等人出门时,发现前往河滩的一路都很热闹,甚至比白日还要喧哗。 夜空时明时暗,月明星稀,不少灵器闪烁划过,此起彼伏呼朋唤友吆喝声,估计都是其他地方来海圣楼找乐子的仙家。 迎海圣楼! 河畔一声吆喝,数百艘船同时入河,每艘船的船头皆挂着一盏油灯,灯火明灭,在河面变换不同图案。 一炷香后,海圣楼破水而出,瞧见那金光闪闪的牌匾,翎九忍不住想,这黑龙自诩海圣,也不知四海龙王是个什么态度。 等在岸边的商客如过江之鲫前赴后继挤入,七人也按之前计划行事,莹绒和斯羽直接去听风堂,其他五人按照琅简上次来的路线重新走一回,看看有什么不妥。 第77章 海圣楼内有圆形天井,海水在此倒流攀援至屋顶,形成圆柱形的水幕。 看!揽芳居的何月霜! 她竟然出现了! 哇 在一片欢呼惊叹中,翎九回头,看见天井中一女子单手系着花藤,巧笑嫣兮,绕着围栏盘旋飞舞,手指点在水幕中,溅出的水花变成花瓣,如轻絮般飘扬。 担得起一幅好美景。 翎九看着何月霜飞近,想起之前被对方设计她坠空的事,凝气化针准备偷袭,没想到这人好似疯了似的,直面扑来落入她怀中,两人双双跌倒。 有病吧! 翎九惊了,这是什么操作,谁知何月霜攀住她肩膀调笑。 众目睽睽的,多难为情呀。 你 初次见面就如此急迫,不讲规矩啊。 谁急迫了初次见面?翎九盯着何月霜,对方偷偷给她塞了个玉牌,这人又搞什么鬼? 还不及问出,就见何月霜再次飞入天井,消失在水幕中。 老大,你没事儿吧。 傻刀扶起翎九,翎九把何月霜塞她的玉牌藏在袖中,对围过来的梓月等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琅简看出何月霜故意装作与他们不相识,环顾四周,在三楼平亭处看见一玄衣男子,男子眸色极深,正看着他们不,是盯着她。 那眼神极为凶悍,还带着一丝恨意。 两人对上视线,琅简很是冷静,右手捏诀随时准备调出灵剑,淡淡看向那男子,并不畏惧。 许久,男子转身,进了揽芳居。 姜谙道:我打听过了,何月霜来自鬼域,修花草之术,是黑龙族族长墨癸相好。 墨癸不是有个宠妾叫轻滟么?怎么在海圣楼还有个相好呀。 翎九看向傻刀:你怎么知道? 傻刀挑眉,一脸得意,表示这算什么,傍晚他没休息,跑出去找吃的,和不少黑水城的商户唠嗑,听到了许多八卦。 你们知道么,四百年前,这轻滟还是揽芳居弹琴的,那时和舞姬何月霜就不对付,谁知轻滟被来喝酒的墨癸一眼瞧中,直接收入龙宫,至此以后扬眉吐气,与何月霜是越发形同水火。 傻刀迫不及待分享他知道的八卦,想起姜谙的话,摸着下巴嘿嘿笑,我以为两人只有旧怨,你们说何月霜是墨癸相好,看来还有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喽,真精彩。 梓月听得咋舌:真的?那何月霜怎么不住进龙宫? 傻刀被噎: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五人朝二楼走。 忽然间,水幕消失,巨大的气压涌出,梓月上前打开伞挡住风浪,只听巨大的断裂声,众人仰头,发现天井中间出现符纹,符纹发出白色强光,海圣楼内一时明亮如白日,原本昏暗的角落此刻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 大家都不知发生何事,四顾茫然时,见一耄耋老者忽的出现,声音苍老又浑厚:听风堂有物,竟卖海圣楼。 第66章 竞拍 听风堂竞开始在海圣楼竞拍了。 破天荒的头一回,也不知是什么稀世珍宝,能让听风堂破了规矩。 四周交头接耳猜测不绝,翎九也意识到,这场面很是特殊,并非听风堂的寻常举止。 阿翎。 听见莹绒声音,翎九回头,对方和斯羽正朝她们走来,一人手中拿着昆仑玉牌,一人手中提着木盒,想必就是在听风堂拍卖下的物品。 莹绒把昆仑玉牌递给琅简。 琅简师姐,这是斯羽姑娘用一颗蟠桃买下的,那听风堂说昆仑弟子的魂魄在莫塬城旧址周围,再问别的,他们就不肯说了。 琅简接过玉佩,谢过莹绒和斯羽,心想那些人如何从海圣楼到莫塬城旧址,这之间除了黑水,并无其他道路可联通。 翎九看见斯羽手中的木盒,挑眉:什么呀? 七十二盏琉璃盏烛灯,没想到听风堂直接拍卖了这个。,斯羽言简意赅,我事情已了,今晚再陪你们一程,明日便回瑶池。 你现在都可以走。,翎九表示并不稀罕。 莹绒看了眼斯羽,抿唇好似思索什么,最后上前对琅简道:琅简师姐,我们还知道一个消息,妖族圣女阿兰婥取走这七十二盏琉璃盏烛灯是为了找弑神剑的下落,但应该是无功而返,把灯落在听风堂就消失了。 妖族圣女找弑神剑? 翎九下意识看向琅简,见对方神色如常,又问斯羽:既然知道消息为何不分享? 她怀疑斯羽这厮就是故意的。 斯羽觉得莫名其妙:这消息有什么价值?神魔大战都过去几十万年了,那弑神剑据说也被四方神君带到了混元之地,阿兰婥此举确实表明妖族野心不小,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几人加起来,怕连她一根手指都打不过。 有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么。 翎九翻个白眼嫌弃,斯羽却强调:我这是认清形势理智判断。 确实,你们玄鸟向来审时度势。 什么意思? 眼看两人陷入争执,海圣楼传来撞钟声打断她们。 翎九看向天井,意外瞧见何月霜翘腿坐在三楼围栏,很是慵懒的点着脚尖,她旁边站着一位玄衣男子,神情冷酷。 瞧见那男子束发冠的玉簪,样式很是熟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想了又想,终于记起在琅简幻境中,那位叫艺谙的女子,可不就戴了个一模一样的簪子。 难道这人是黑龙族族长墨癸? 钟声渐弱,老者拍手,两位小童扛着一副盔甲出来,放在天井正中心后离开。 这么大阵仗就是拍卖个盔甲? 翎九不解:盔甲而已,瞧它质地,既非先天灵器,又不是名家锻造的宝物,有什么特殊的,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斯羽诧异:你不认识? 我该认识吗? 见翎九表情不似作伪,斯羽只能相信翎九确不知情,毕竟龙凤大战,青鸾族在莫塬城入魔之事对南禺打击甚大,可以说断了心气,南禺若对此事讳莫如深,翎九身处其中一叶障目,确实没什么机会了解这些事物。 若她说起这盔甲来历,怕是会讨人嫌,斯羽避开翎九视线,佯装没听见对方问话。 老者的声音不疾不徐。 此物乃青鸾甲,青鸾一族精锐战士才有的护甲,不惧风雪冰火,乃上等防御盔甲。 翎九推开傻刀,站在最前面打量那盔甲。 青鸾甲 头一次听见有这物件。 难道说听风堂知晓当年莫塬城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万年前的事,那时还没海圣楼呢,听风堂怎么会知道? 傻刀指了指一脸凝重的翎九,对莹绒悄声说:老大又变成老大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莹绒听得稀里糊涂,一旁的琅简却明白傻刀的意思,是说翎九又回到在枫林寨的状态。 并非胡闹随性的南禺九殿下,而是果敢担当的寨主。 身边的议论声越发大了。 破盔甲而已,有什么好卖的。 就是,占着天井干嘛,别耽误我们寻欢作乐。 青鸾是哪族?怎么没听过。 吵死了!,翎九转身瞪着说话那几人,一拳把他们打飞,还不忘威胁,都给老子闭嘴! 真是的,嘚吧嘚吧,简直比鸟还聒噪。 见人安静下来,翎九甩了甩手腕,转身盯着那青鸾甲。 这听风堂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声锣鼓响。 那老头说起楼内各位皆可参与,不知为何,翎九总觉得对方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又一声锣鼓响。 开拍! 听风堂的规矩,先亮身份,然后价高者得。 一条黑龙呼啸而过,翎九抬臂把傻刀和莹绒朝后压了一步,躲开黑龙甩尾的余波,她看向何月霜,发现对方身旁那男子飞入天井,站在老头对面,对方抬手后,黑龙盘踞在揽芳居牌匾,爪子对着青鸾甲方向,拱背意图取之。 老头不疾不徐,对那男子道:我家堂主有话,欢迎黑龙族参与竞拍,但若有任何不轨举止,这海圣楼和黑水河,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墨癸族长,请三思。 翎九盯着那男子,看来她没猜错,此人果然是墨癸,如此,何月霜与他如此亲密,定然是一伙的,说不定在昆仑仙船上,对方就是被黑龙族指使,故意阻拦她。 第78章 北海龙宫参与! 一仙童高声传诵,天井出现水圈,北海龙王及随侍出现在老者身旁,那随侍挂着东海的腰牌,手捧一方鼎不知装着何物。 北海龙王走到墨癸身边,甩了甩袖子,黑脸道:听风堂拍卖青鸾甲之事老龙王很是恼怒,之后你自个解释请罪吧。 墨癸嗤笑,这北海龙宫与他是千年万年也不走动,如今听到风声就来了,真有意思。 再说,这敖知冽是西海龙王堂弟,本在人间治理不知名的湖泊,后来娶了东海龙王寡居的妹妹,靠着溜须拍马得了北海龙王职位。 也正因此墨癸对其很是不屑,向来瞧不上这新任的北海龙王,是以面对敖知冽的质问,直接怼了回去,毫不客气。 听风堂又不归本王管辖,找我要什么解释,有本事去找它背后的主子,逞什么威风!真可笑。 你!,敖知冽素知墨癸轻视他,所以之前从不自找没趣,只是今日事关重大,青鸾甲一出不知会牵扯到万年前多少隐情,老龙王下了死命必须拍得按住消息,甚至调出了关系北海生灵存活的龙珠给他作为筹码。 墨癸,我劝你安分些,莫塬城之战你再清楚不过,你以前北海太子为饵 敖知冽咬着牙,低声威胁墨癸,却被人抓住手腕,对方暗暗使劲儿,差点掐断他的灵脉,激的他脸色煞白。 敖知冽,本王赢的手段不光彩,你这位置得到的方法就能见人么?弶休当年偷袭北海时你在西海领军吧,收到支援命令却姗姗来迟,偏偏在前北海龙王全族被青鸾诛杀之后赶到,这么凑巧,莫不是那时就盯上了这位置? 你!,敖知冽反手抓住墨癸手腕,墨癸我告诉你!龙王有令,那件事不能泄露出去,否者龙族脸面无存,你也别妄想能安居一隅。 墨癸并不惧敖知冽的威胁,冷笑甩开敖知冽手腕,掸了掸衣袖,本王告诉你,老子全族被困在这地方一万年如坐牢般,大不了鱼死网破,掀桌活个畅快,真以为我不敢么? 敖知冽语塞,没想到这墨癸竟有了一拍两散的念头,顿时又想起老龙王的嘱托。 事态紧急,怎么说海圣楼也是黑龙族的地盘,如今还不能与墨癸交恶,于是缓和了语气:我们立场是一致的,还不到内讧的时候,让外族看了笑话。 墨癸并非听进去,一万年了,当初辛苦遮掩的弥天大谎,能隐瞒到现在已是不易,他的兄弟、爱人皆背叛了他,窃走证据,那时他提心吊胆了一阵,虽然至今毫无动静,却始终是个隐患。 不过如今听风堂闹这么一出,怕是南禺也会怀疑,想必不日便会打探到消息。 根本瞒不住了,只是拖延而已。 一战终究避免不了,他还是得早打算。 敖知冽见墨癸要走,忍不住问:都这时候了,你去哪儿? 龙王既然已经派你为代表,本王又何必杵在这儿碍你眼。,墨癸嗤笑,沉入楼底消失。 黑龙族这就走了?,斯羽不解,不管了吗? 北海龙王既然已经现身,黑龙族若再留下,未免显得龙族太过紧张,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姜谙靠着柱子,瞧见敖知冽身后那随侍腰上东海的牌子,直觉这青鸾甲之事不一般,竟能让四海之首东海龙宫也出手。 怕是要出事。 他看向梓月和琅简:此事涉及龙凤两族旧怨,昆仑不宜牵扯其中,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梓月点头,看向琅简:走吧。 琅简随两人走到楼梯口,停下道:你们先回去,我得留下。 为何?,姜谙不解,我和梓月才无关紧要,你是昆仑首徒,一言一行代表昆仑的态度,就算你不以为意,可经不住他人揣测,得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对。 梓月点头:对啊琅简,你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身份又敏感,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昆仑弟子的下落,赶紧回去继续谋算下一步才紧要。 见琅简望向翎九,姜谙知道对方放不下那小丫头,不然之前也不会毫不犹豫随之跳下仙船,他劝道:龙凤两族的事情已经是笔算不清的糊涂烂账,说不清是非对错,何必沾染一身腥。再者,你是人族,他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凑上去。 有关系。 五百年前,她为那女子送木匣给沂青,虽然不知道木匣内*装的印鉴和卷轴代表什么,可她用弑神剑斩杀了两条来争夺的黑龙,在那时候,她已经牵扯进来了。 而且阿翎在查当初的事。 阿翎因她来的昆仑,又因她来的黑水城,若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向南禺交代? 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的坎儿。 第67章 要干架就干架 琅简去而复返,走向翎九道,阿翎,若要参与竞拍,还是借莹绒公主的身份为好,若报出南禺的名号,怕会引起动乱。 莹绒点头:对啊阿九。 说着,她取出玉牌,却又被翎九给拦了去。 本就是我南禺和龙族的旧怨,和华胥无关,和昆仑更无干系。 翎九把玉牌塞给莹绒。 难道忘了你是如何离开华胥国的,借华胥国之势在听风堂内帮忙探听消息已经算逾矩,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你要为我出头,那便是与龙族树敌,天帝尚且不敢得罪龙凤两族,你又将华胥至于何立场? 可阿翎,若你报出南禺名号,怕是连这海圣楼都离不开了。 那又如何,我担得起这后果,反正不能拖你们下水。 说罢,翎九捏诀,偌大的南禺二字出现在青鸾甲旁,原本喧闹的楼亭霎时安静,不少打算凑热闹拍青鸾甲的止住了动作,更有直觉敏锐者,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海圣楼。 一时间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龙族和南禺之争,谁凑上去便是炮灰。 翎九背手飞身至那老头身旁。 南禺参与。 南禺何人? 翎九看向发话的北海龙王,没好气反问:你这长虫又是谁啊? 你!吾乃北海龙王! 北海龙王? 这跳脚模样像个被烫红的龙虾,翎九嗤笑。 如此轻易就被激怒,真是沉不住气,还不如他身后捧方鼎的那位镇定。 不过听大哥和二姐闲聊过,说这北海龙王敖知冽本就是个半吊子,修为比西海龙王手下的大将都不如,凭着花言巧语本事成了东海龙王妹婿,又因为龙凤之战之后北海几近于死海,龙族显赫之辈都不愿屈居于此,是以才让其捡了便宜,当了龙王。 话说回来,天宫亦封玄冥族为海神统领北海,所以这北海的主子是谁,至今各说一词。 不过撇开龙凤的旧怨,按她多年闯祸惹事的经验来看,在这种两方管辖的地界挑事,只要挑衅其中一方,另一个就会睁眼闭眼暗中相助。 听说玄冥族久居深渊,若她搅动这池风水,也不知会不会出面。 翎九歪头故作天真:哦,北海龙王,你如此急迫拍我南禺青鸾甲,是为何啊? 你 难不成觉得好看?我好言劝你,你穿不上。 你! 对呀,你穿这干什么,定是觊觎它代表的消息,是吗? 此时,敖知冽发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当即不再理会这人,也不追问对方是谁了,道:既然来听风堂,那便按听风堂的规矩,说这些花里胡哨的浪费时间。 这语气,倒是势在必得的笃定。 翎九盯着敖知冽,究竟是什么筹码,能让对方如此确信青鸾甲不会走空。 扫过面前几人,最后视线落在那方鼎上。 这大概就是对方的底气。 究竟装着什么? 里面应该装着北海龙珠。 听见琅简声音,翎九回头,这人不知何时进入天井,竟站在了她身后。 你来干什么?。 琅简好似没听出她的责怪,上前低声道:北海龙王来势汹汹,未如愿拍得青鸾甲,不会善了此事。 已经掀桌了,闹也不怕。,翎九看向琅简,无奈的发现傻刀和莹绒也跟来了,气不打一处来,要我说几次,此事与诸位无关,赶紧走。 莹绒摇头:阿翎,你当我们是朋友所以不愿连累大家,可我们亦当你为好友,又怎么能看你独身一人面对危险。 是啊老大,你要是有什么意外,绮鹓怕是再也不会理我了。 这话说的,倒还委屈上了。 第79章 翎九翻个白眼,按住傻刀肩膀,把人朝后怼。 凑什么凑,显得你脸大?后边站着去。 得嘞。 傻刀握住杀牛刀,友善盯着敖知冽旁边的夜叉,牙齿和刀刃同样泛白光。 傻刀和莹绒尚好说,只是琅简 毕竟是昆仑首徒,翎九看向那人,还没组织好言语,就听人说:你倒是替我着想,也不知道问问我是如何想的。 这话听着轻描淡写,却含有几分责怪,翎九意外,便顺着对方话口:那你是如何想的? 无论如何,我得护你周全。 护她周全? 竟不闻缘由,只是一句简单的,护她周全。 翎九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愁。 喜的是总算从琅简口中,听了句算得上关怀备至的话,愁的是这话太不合时宜,龙族对青鸾甲是箭在弦上的迫切,她对青鸾甲亦势在必得,无论拍卖结果如何,必定一场恶战,她没把握全身而退。 只能狠狠心了。 琅简,你灵境被玄冰封住近半,功力怕是连我都打不过,拿什么护我周全?带着她们赶紧走,别拖累我。 阿翎,我能不能护住你,你比谁都清楚。 翎九听出对方要动弑神剑的意思:疯了,那东西不能召唤! 自从被师父带回小苍峰,每每进入魔域执行任务,总会被逼入死境,次次如此,一直以来我惧怕那物的威力不肯回想,也不愿耗费心神琢磨,这些天静心回忆往日种种,怕是不能用巧合解释。 琅简看向翎九,抬手轻抚小孩头发。 阿翎,既然不能置身之外,何不从容以对,你我在此皆有事需要探查,既如此也别说谁连累谁,何况最初你是因我来的黑水城,我得把你安然无恙的带回去。 翎九无奈。 明明是担心她,还扯这么大堆理由,好似担心她不领情似的。 看向附和点头的莹绒和傻刀,终是无奈。 劝不了劝不了。 随机应变吧。 琅简,你怎么确定那鼎内装的就是北海龙珠? 听师兄说过,龙珠不能离开源水,若要带走得以四方鼎为器。 师兄翎九这才想起,风源只收龙族为徒,琅简的同门师姐师兄妹约莫都是四海龙族。 既如此,怕是八九不离十,是龙珠无异。 龙族既如此在意这青鸾甲,不惜以龙珠相换,看来其中的消息怕是极为隐秘,她必须拍下。 不过龙珠乃先天至宝,南禺能比得上的只有凤凰圣翎。 可凤凰圣翎被供奉在凤凰殿,别说拿,她碰都没碰过那圣物,只是每百年祭祀时远远看过一眼。 还有什么呢,能比得上先天至宝 见听风堂那老头接过方鼎,瞧见里面物品后并无吃惊,又把方鼎转给小仙童,然后捏诀,在北海龙宫之下出现北海龙珠字样。 楼内顿时议论纷纷,要知道,龙珠关系一番海域万千生灵的存活,北海这是把命脉都交出去了。 翎九右手从腰带移开,看来龙牙匕首是比不上了,不过她还有一物。 当即调出无穹弓拿给那老头。 谁知老头垂眸看着,却并不伸手接过。 殿下可想好了? 自然。,翎九回答的干脆,师姐说这东西是从上古四方神君那儿得到的神器,那定非凡品。可惜她拉不开弓,在她手中便是废品,不过现在若是能换消息,也算物尽其用。 见老头还不接过,翎九催了催。 老头双手接过无穹弓,看了眼翎九叹息,也不交给小童,直接捏诀,南禺下面出现的字样却并非无穹弓,而是伏魔。 伏魔 海圣楼内一片哗然。 古籍记载,上古鸿蒙之际,只有一件至宝,即鸿蒙珠。 混沌之初,鸿蒙珠破碎化为两物,一曰混沌珠乃混沌至宝,一曰伏魔碎片可化作任意兵器。 混沌莲花开放起始,盘古大神挥巨斧劈破混沌,伏魔护法混沌青莲和盘古大神,挡住了欲要阻拦开天辟地的三千魔神。 天地初成,伏魔不知所踪,混沌青莲解体,因根茎扎根于莽荒混沌之中,不断的吸收凶煞之气,日积月累,逐渐变成了天地间杀气最重的一个物件,即便化作了弑神枪。 弑神枪被魔尊罗睺取得,掀起神魔大战腥风血雨,加上上古恶兽炼化的七杀之气,一时间在三界大显神威势如破竹,连盘古大神也死于此战。 直到伏魔再次出现,被某位上古神尊化为弓箭,万里外击碎罗睺灵境,使其在月谷被四方神君堵截,神族全面反击。 伏魔所化兵器能破弑神枪,可见其威力。 只是那之后,伏魔又无所踪。 翎九哑然,挂不得拉不动这弓,没想到来头比她还大。 能与混沌至宝比肩的武器,凭她的修为要是拉得动,才稀奇。 这样的灵宝,两个龙珠都比不过。 后悔了? 听见巳月的声音,翎九摇头,说不上后悔,就是有点怅然。 巳月轻笑:不过阿九,我都没看出来无穹弓是伏魔,这老头怎么认出的呢?上次伏魔显世还是神魔大战时,几十万年过去了,老夫虽然同样活了几十万年,但幼时的事可记不清啊,除非一直惦记。 翎九还没转过念头,又听巳月自言自语:看来这听风堂来头不小,阿九,蹲下! 翎九下意识弯腰,听见身后轰隆一声,扭头发现一立柱被拦腰斩断。 敖知冽竟出手了。 好险,等等 她何时对巳月这厮信任如此,竟不过脑子言听计从了? 之前敖知冽动作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此刻皆望向他:北海龙王这是何意? 哈哈哈,你南禺既如此行事,今日谁都别想走。 见敖知冽疯疯癫癫,琅简调出灵剑站在翎九身前,莹绒手指夹住符箓防备,傻刀自知肉体凡胎,也不狂大对付龙王,而是盯着那几个夜叉。 海圣楼乱成一团,观客意识到不妙,开始朝外跑。 唯一镇定的,只有听风堂的老头,对方看向敖知冽:之前北海龙王说按听风堂的规矩来,如今欲要下杀手,是输不起么? 区区老叟,也敢质疑本王! 敖知冽须发直飞,利爪朝老头咽喉飞去,老头闭眼,竟消失在天井,留下一符咒,竟直接削去了敖知冽的爪甲,浓郁的血腥气散开。 啊 在敖知冽的哀嚎声中,翎九取走青鸾甲向听风堂奔去,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是原本捧着方鼎那位。 那人缓缓抬头,脸色白如纸,唇色墨如黛,看着很是骇人。 人走,东西留下,放你一命。 这施舍的语气,翎九笑出声,收好青鸾甲。 要打便打,当本殿下怕你。 第68章 对付敖知冽 一语落定,便见那人出手,翎九翻身躲过掌风,没想到这条蛟功法了得,竟有神境的修为。 活了八百多年,还没遇到这般程度的对手。 退是不可能退的,翎九咬牙,拔出龙牙匕首刺向那人,此物带有祖龙之气,对这些海产有天然压制之力,她虽修为不抵对方,有这宝物也算能勉强对付。 那蛟见到龙牙匕首迟疑了半刻,翎九抓住机会一拳打向对方灵海之处,那蛟被击退数步,皱眉:你究竟是谁?和南禺凤凰有何关系? 翎九没理会对方,绕身躲过敖知冽的偷袭,一个翻踢把两人踹一堆儿。 琅简执剑上前,刚刚她与敖知冽交手,本想分担翎九压力,却发现这龙王一掌虽然被听风堂符诀所断,却并未伤到元气,远非她这尚未成仙的修为能应付的。 那蛟扶起敖知冽,低语说了什么,敖知冽却推开那蛟,双目通红看着翎九,杀意必现。 不管她是南禺何族,都得死。 说罢,那龙王右手凝珠,四周水汽化为冰棱,莹绒催动符箓起火,生出的火苗却被冻住。 阿翎,这不是普通的冰阵,应是玄冰阵。 玄冰阵 翎九转身看向琅简,对方扶剑单膝半跪,嘴角已经溢出血。 琅简? 我没事儿。,琅简试图驱动剑阵破了这玄冰阵法,刚起诀就觉得灵境不抵,眼前发黑,强撑片刻,终究还是抗不过这玄冰阵的攻势,犹如刀山刮身,周身僵直,也拿不起灵剑,直接晕了过去。 琅简师姐!,傻刀从夜叉中脱身,丢出杀牛刀试图砍破那水珠,那杀牛刀还未靠近就被弹回来,老大,这破珠子干不掉啊。 第80章 翎九抱住琅简,瞧见人眉头轻蹙,便知对方情况不妙。 在枫林寨她就发现,琅简是个不露疼痛的性格,也极能忍耐,能皱皱眉头,怕是已经疼到了极点。 怀里像抱了块冰,瞧见琅简睫毛结霜,意识到再不破了玄冰阵,阻止敖知冽,怀里的人怕是撑不过去。 轻则灵境被毁修为全废,重则性命堪忧。 而且,傻刀和莹绒如此助她,那龙王定不会放过他们。 此刻听风堂门口,一人饶有兴致看着混乱的场面。 沂青原本默默站在这人身后瞧着,发觉翎九等人陷入绝境,直接跪下对那人求情:请堂主出手相救。 你知道从她们现在的位置走到听风堂,有多远么? 沂青看了眼天井估算距离:约莫百步。 是啊,仅仅百步而已。,男子摩挲下巴,若南禺的小殿下连这一百步都走不了,你还是别寄希望在她身上。 可万一 万一她死在这儿,南禺会让北海龙宫陪葬,你亦达成了一半目标,不是吗? ,沂青摇头,我希望她活着。 有时候啊,我们要尊重事实,事情发展不会以你的希望为转移,男子扶起沂青,颇有些无奈,经历了那么多,我以为你早明白了这道理。 说着,见对方还是担忧,安慰道:放心,若你们的九殿下真有性命之忧,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既然答应了帝擎那小子会护住这丫头,他自然有分寸,只是现在还不到出手时机。 毕竟那个敖知冽还没拿出他想要的东西北海龙珠。 又一道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傻刀嘴唇冻得青紫,见翎九垂眸不知想些什么,莹绒转身抛出所有符箓,双手分别驱使,以雷电攻击对方,以风化水结成结界护住他们四人。 强撑了两个来回,符箓冒出裂隙。 莹绒下意识道完了,试图加强符箓,却被符箓上的龙族之气反噬,咳出一口血,朝后摔去。 本以为会坠入天井底,却被人扶住。 见是翎九,莹绒松口气。 对方可算是回神了。 翎九扶起莹绒,渡入灵气稳定灵脉,见人紧紧抓住她手腕,心知对方长居华胥怕是没见过这番争斗场景,安慰:别怕。 嗯。,莹绒点头,却不敢看步步紧逼的龙王。 傻刀给莹绒打气,吼道:怕什么!之前我和老大经历多少生死一线,不也一样挺过来了,你挣点气行么。 说着,他抬刀指着袖手旁观的姜谙等人,还没开口就被翎九按住。 老大?,傻刀不解,有帮兵为何不用。 这事和他们无关。 翎九闭目调息,右手覆于腹部驱动内丹,灵境翻滚渐渐化为气空海之状,先一步飞向那龙王,抗下敖知冽丢来的雷霆不说,双手捏诀使出凤啸,利落碎了敖知冽手掌上的水凝珠。 你!,敖知冽指着翎九,不可置信,是凤凰一族 翎九冷哼,理都懒得理这长虫。 杀了她!凤凰一族使出凤啸便会耗尽修为。,敖知冽双目通红,额头青筋暴起,试图挣脱凤啸的攻击,对未被针对的手下声嘶力竭,乘她力弱之时杀了她! 见敖知冽癫狂模样,翎九冷笑。 凤啸?老子是凰鸟! 说罢,她用龙牙匕首割破手掌,以始凰血为引,双手捏诀,一巨大凰鸟出现在她上空,微微睁眼俯视众人。 这,傻刀瞠目结舌,从未见过这番景象。 是凰鸣,阿翎为了保护我们,竟然使出了凰鸣。,莹绒双目湿润,看向昏迷的琅简,握紧对方肩膀,仰头发现那凰鸟渐渐苏醒,右手下意识握拳。 若她还有法杖,断不会让阿翎行此绝招。 凤凰族有一绝技,名为凤啸凰鸣,凤和凰皆可修习,不过效果完全不同。 凤啸,驱使厉风,可杀区域所有生灵。 凰鸣,直达九天,可碎修为者的内丹。 若以血为引,便是耗尽修为,能越境杀修为远超自身之辈。 比如南禺二殿下姬翮,当初升为地仙品阶,因被浮玉山的紫御天神开了句玩笑,气的直接一招凰鸣毁了对方内丹。 内丹被毁,性命尚存,紫御天神封了记忆前往轮回,打算从人开始重修一颗内丹。 不过一万年过去,了无音讯。 听风堂内,冥脩见那凰鸟展翅,急忙捏诀布下结界。 之前听传言,我知道这九殿下是个胡作非为的,如今才晓得,她根本不是无法无天,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法,什么是天,完全是个没脑子的疯子。区区龙王而已,值得她如此? 说罢,他合上门,让堂内所有人站在阵法之内,免得被凰鸣误伤。 真是的看什么戏,该早点出手。 老大? 傻刀发现翎九唇色发白,担忧地朝对方跑去,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却被翎九一掌打回了结界内。 翎九抬眸看向傻刀:傻子,别乱跑。 嗯。,傻刀呆住,刚刚那一瞬,发现老大眸色染金,周身发出白光,下意识附和点头。 老大一定在憋大招,他想,不能打扰。 凰鸣四海。 敖知冽的爪子将要碰到翎九那刻,灵力忽然溃散,他不可思议捂住腹部,感觉胸口一疼,睁大眼看向翎九。 你 翎九双手握着龙牙匕首,纵然耗尽了修为,却也拼力气狠狠刺入敖知冽心口,咬牙笑:你不该使出玄冰阵。 说罢,利落拔出匕首,被龙血溅到脸,她侧头蹭了蹭肩膀,转身朝傻刀他们走去。 老大! 见傻刀瞪大眼睛冲过来,翎九回头,发现一夜叉冲到她后背,已经举起了三棱叉。 大爷的搞偷袭。 怪她只想着对付敖知冽,忽略了外围的虾兵蟹将,刚刚使出凰鸣已经催动了全部灵境之力,现在她来不及也没力气躲,怕是要挨一次。 认了。 只见那夜叉忽然后仰,翎九仰头发现数十把灵剑从上空飞出缠住那夜叉,利落割断对方咽喉。 灵剑飞速穿过,最后归于剑阵。 是琅简? 翎九呆坐原地,看琅简走进,一时又哭又笑:你醒了? 嗯。,琅简拉起翎九,可还好? 翎九摇头表示无事,却又忍不住委屈:你浑身结冰,快吓死我了。 我这不好好的。 琅简抬手抹去翎九脸上血垢,见傻刀莽冲入夜叉之中击杀,欲要帮忙,却被翎九抓住胳膊,对方很放心傻刀:不用,就这些小鱼小虾,让他练练手。 莹绒跟上来扶住翎九,三人朝听风堂走去,还有数步距离,翎九忽觉灵境被什么击穿,内丹好似被撕裂般,哇的吐出一口血。 扭头发现竟是敖知冽,对方竟借龙珠之灵力偷袭。 应该看着断气再走,翎九懊悔,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化为凰鸟衔着三人飞到听风堂前,展开双翅护住她们,免遭敖知冽所伤。 阿翎! 老大! 傻刀发现翎九昏迷,扭头看着发狂的龙王,怒吼:我要杀了你! 说着,他举刀飞奔,还未近敖知冽的身就被一道灵力挑飞,五脏巨焚般的疼,他再次起身,向龙王发起冲锋。 啊 傻刀!,莹绒催动灵符为傻刀护法,却不料那龙王功力大涨,两人双双被击飞。 如此数次,两人陷入执拗般锲而不舍,梓月不忍两位后辈被如此折磨,欲要出手,刚握住伞柄便被姜谙按住。 师兄!他们欺人太甚。 楼内有上神坐镇,虽然收敛了气息,但刚刚波动露了破绽。,姜谙看向听风堂的位置,这是一个局。 局?,梓月不解,什么意思? 你仔细想想,拍青鸾甲时,敖知冽可是拿出了北海龙珠,调动四海龙珠只有东海龙王有此权利,可见这是东海的意思,听风堂也该认识到这点。而九殿下的那把弓,看上去平平无奇,若听风堂不说是伏魔,谁知道这神器会是伏魔。 什么弯弯绕绕的,梓月着急,见傻刀又被雷劈,急促道:师兄,你直说吧。 很明显,听风堂在龙族和南禺之间选择了南禺,所以那位堂内的上神定不会让九殿下出差池。 第81章 斯羽回过味:没错,听风堂既然选择拍卖青鸾甲,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阿翎? 琅简揽着翎九肩膀,右手按住对方侧颈。 虽然微弱,但还有搏动。 心中松了口气,听见咚的撞击声,抬头看见浑身是伤的傻刀爬起,又冲向敖知冽。 敖知冽双目赤红,握着龙珠吸收灵气。 天井外,雷声滚滚,眼看一道雷鞭朝傻刀落下,这孩子肉体凡胎,定受不住。 琅简右手握拳,欲要召唤弑神,察觉磅礴的灵力从听风堂内涌出,下意识打断召唤之术,俯身护住翎九。 第69章 琅简的坚持 敖知冽啊敖知冽,几万岁的人了,欺负小辈算什么本事。再说,做事要适可而止,赶尽杀绝可没好下场。 陌生的声音,众人回头,见一白衣男子从听风堂内踏水而来,对方带着耳坠,露出的半张脸风华绝世,可另半张脸覆盖着黑色面具,一眼看去总有些骇人。 敖知冽认出来人。 冥脩,你要拦本王? 明明是你搅合我听风堂的生意。,冥脩啧嘴,倒是会乱扣屎盆子,啧啧,阴险。 原来听风堂背后之人是你。 是啊,可惜这么一闹,以后怕开不成了。,冥脩很是可惜,捂住心口故作伤心,唉,日进斗金的营生啊,就这么没了,心痛 众人: 敖知冽不想再听废话:让开。 若我不呢?,冥脩抬手打了响指,一道结界护住了琅简等人。 敖知冽皱眉:你要与龙族为敌,护着他们么? 哎呀,言重言重,单纯地在商言商,我作为店家,总不能让客人在我这儿丧命,那说出去怎么交代,以后谁还和我做生意,多影响名声。 这话说的很冠冕堂皇。 敖知冽盯着冥脩,做了快一万年的邻居,心知对方绝不是这般在意名声的性格,思索片刻,意识到这人真正目的,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你只是想要北海龙珠。 哦?,冥脩扶了下面具,还不算笨。 本王可以给你龙珠,只要你莫插手,让本王杀了她们。 敖知冽想的很清楚,龙王愿意让他拿龙珠换青鸾甲,就是为了买断消息。 听风堂背后之人既是冥脩,那用北海龙珠拍得青鸾甲,和他现在把龙珠送给冥脩并无差别,他只要杀了这几人,消息便不会传出去。 冥脩哎呦喂了一番,很是遗憾。 倒是个好筹码,没想到敖知冽你这么会谈判,早知你有这觉悟,我就该直接去龙宫找你,也不必去借天兵还欠帝擎个人情了。 借天兵? 嗯,难得你离开北海,我要不抓住机会来个犁庭扫穴,岂不是太不尊重您了,也对不住我这海神的封号啊。 你。 得知被捣了老巢,敖知冽语塞,指着冥脩竟说不出话。 哎呀,话说回来,龙珠封于四方鼎后非龙族不可取,若非这个缘故,我也不会等这么久。而且呢,我这个人呐,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小爱好,就是喜欢抢东西,这样得到的才会珍惜。 冥脩呵呵笑,不给敖知冽反应的机会,调出长枪直接刺断对方手腕,接住龙珠后又一个回枪,直直扎入敖知冽心口,断其经脉,看其挣扎时,边擦拭龙珠上溅到的血边说: 想来你也不过上仙修为,若非忌惮北海千万生灵系于此珠,我早就杀入龙宫取尔首级,还能容你至今。 冥脩 怎么?死不瞑目?我劝你还是闭眼的好,龙族时运已尽,难不成还想看被万族唾弃痛骂的场面? 我族与你究竟有何有何恩怨? 冥脩并未回答,笑着加重力道,一**穿敖知冽,抬手使其化为原形,直接粉其身骨。 都说龙肝最为滋补,不过想来你该是个黑心肝,我呢见不得腥臭,还是让你灰飞烟灭罢,大家都干净。 说这话时,他看向握拳忍耐的那蛟,冷声道:兰枭,念你前主子之义,我留你一命回去,告诉那老龙王,北海从此乃我玄冥海域,若敢来犯,必诛。 冥脩目送兰枭离开,这才转身看着狼狈的几人,打量一番,忽的笑颜如花,变得和蔼可亲。 在下玄冥族长冥脩,各位若不见外,可称呼我为玄公子。 说着,他抬手为琅简渡入灵力,察觉玄冰之气,调笑:有玄冰之伤还敢入龙族地盘,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若非九殿下破了玄冰阵,此刻你怕已去见阎王报到了。 然后他又隔空点了点莹绒的眉间。 莹绒公主倒是重情义,远非传言那般怯懦,让人意外。 莹绒觉得原本滞涩的灵脉舒畅不少,行礼道谢。 这傻小子莽撞的劲儿,倒是让我想起当年一位故友,肉体凡胎能有此勇义,我今儿算是瞧了回稀奇。 冥脩查探傻刀伤势,发现并未如他想想般的严重。 按说人族灵境先天不纯不足,此人却澄明鲜有杂质,不亚于先天仙胎的程度,可见要么从小被喂祛除浊气的灵丹妙药,要么灵境是被同样境界灵境之人开辟的。 而且这人**也不比凡人般脆弱,明显被特意强化过,倒像是神农氏姜祁的手笔。 给这人丢了颗丹药,他半蹲下查看那位南禺九殿下的伤势,手指点了点翎九眉心。 只是晕过去而已,无大碍。 说罢,冥脩看向诸位:看来今日这生意做不成了,我瞧各位也筋疲力尽,不如回去好生歇息,明晚再来。 傻刀不愿意:今日海圣楼闹出这动静,明晚还能开?这位神君不如把青鸾甲的事告诉我,我绝对一字不落转告老大。 听风堂的规矩,谁拍得物品,谁知晓消息。 看出大家忧虑,冥脩笑道:我堂堂上神,岂会诓骗你们几个小辈?后会有期。 冥脩落下传送阵,把几位送出海圣楼。 沂青从听风堂内出来:堂主,我还未告诉九殿下 我刚刚在其心境设下符咒,你点燃此符,仙识便可进入九殿下心境之中,有足够的时间告诉她一切。 沂青接过符箓,小心捧在手中。 谢过堂主。 琅简抱起翎九离开海圣楼,莹绒和傻刀跟在后面,走到台阶回廊处,遇到了姜谙等人。 梓月上前:九殿下情况如何? 现在来假惺惺装好人了,我们三人奋力拼杀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当缩头乌龟呢? 傻刀不忿,推开了梓月。 梓月自晓得理亏,低头不语。 看见探头探脑的行人,姜谙心知今晚楼内之事怕不日便会传遍三界。 混沌灵宝伏魔显世,龙凤两族相争青鸾甲,南禺九殿下使出凰鸣毁了北海龙王内丹,北海龙珠落入玄冥族,单拎一个便是足够噱头,别说全发生了。 琅简身为昆仑首徒,却帮南禺九殿下。 传出去,少不了议论。 怕长老堂那帮老家伙都会小题大做。 姜谙问琅简:昆仑的立场,你可考虑过?难道忘了我们究竟为何来黑水城? 琅简从未忘记来黑水城目的,也不敢托大能代表昆仑立场。,琅简抬头看向姜谙,明白对方的担忧,也知对方刚刚没拦她已是最大的让步,姜大哥,我帮的并非南禺,而是翎九。 身份便是立场,你久居首徒之位,一直以来独善其身,从不偏颇昆仑各方势力,你有这份敏锐,又岂会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我知道。,听见翎九无意识闷哼,琅简垂眸,发现这孩子掌心伤口血流不止,已经染红了裙摆,定是痛的。 姜大哥,先让我安顿好阿翎。 回到昆仑据点,琅简给翎九包扎好,嘱咐傻刀四个时辰后换药,简单调息后来到议事的房间,姜谙和梓月早就等在那儿。 两人明显经历了一场争论,梓月背对姜谙擦拭伞面,显然分歧不小。 琅简合上门后走到窗前站定。 三人沉默着,终是姜谙发了话:琅简,咱们抛开立场不谈,只说是非。在我看来,你对九殿下实在太过特别,即便对方因你之故来的昆仑,你也太照顾她了,别忘了你修无情道,道心不稳是大忌,轻则影响飞升,重则走火入魔。 梓月打断姜谙:未免说的太严重了些,当初琅简改修无情道,风源上神在她心境中设下七空宝镜,若琅简动了念,必有所显,如今人好好站在这儿,你瞎担心什么? 第82章 不未雨绸缪,等积重难返时难道还有机会修正?!要知道七情一旦变成欲念,七空宝镜被毁,别说飞升,能不能修道都两说! 为什么你老是为没发生的事责怪这个责怪那个?天又没塌下来,活的不累吗?! 梓月啪把伞斜劈入茶桌,劲风割断茶杯,姜谙凝气按住伞,一字一句对梓月道:是,这些难听的话我完全可以不说,我既非琅简同师门,亦不是她师父,管这么多干什么?一句琅简自有分寸便袖手旁观,多好啊,不讨人嫌,也不惹人厌烦,还能获得善解人意的美名。 梓月被曲解,知*现在姜谙在气头上,她说一句话会被怼十句,便也不多言,伸手拔伞却拔不出,斜睥姜谙,发现这人看她如仇人般,脸色沉的能滴水,当即拍桌,直起腰板哼了一声,表达不满。 见两人僵持,琅简捏诀。 你们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觉得我对阿翎有私,自辩无用,七空宝镜怕是比我的话更有信服力。 琅简抬掌,七空宝镜旋转,镜体和光芒皆澄明无色。 可见心中并无杂念。 把七空宝镜收回心境,琅简看向姜谙。 世人口中的阿翎顽劣不堪,行事跋扈,胡作非为,可在人间枫林寨,我见到的她却不是这样的。 她护一寨百姓衣食无忧,体恤手下,杀妖安民,在那里人人敬重她、拥护她,称她为九霸王。她行事确实乖张,善恶是非与常人理解不同,却并非毫无准则,只是信奉以牙还牙,不愿吃亏罢了。 云鹤城外,她说不能看着我死,纵然我违了她的意,她却无阻拦的意思只说会陪着我。永寂阵前,她亦是挡在我身前,之后偷学手诀为我同门师兄弟渡灵,又给了我眼识若我说毫无触动,与那忘恩负义之辈又有和区别。 梓月反问:所以你帮她,是为了报恩? 不是。,琅简摇头,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对方未必能理解,很是自嘲地摇头苦笑。 我处处维护她,是知道世人看错了她,阿翎并非十恶不赦之辈,纵然确实做错过事,本性不坏,她不该被三界如此误解。 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梓月极为困惑,倒是姜谙先反应过来。 一千多年前,钐毋上神莫名暴毙,琅简被驱除出月水涧。对方当时跪拜昆仑大半洞府前,却因被月水溅断定灵境浑浊,没有修行根骨,还说她命犯孤辰,所以被各洞府排斥,连外门弟子的身份都没洞府愿意施舍,只能在杂役峰劳作。 若非风源上神收琅简为徒传她道法,对方怕早已老死在杂役峰。 怪不得。 当初在水镜台,鹤一红对翎九百般羞辱,说其是顽冥不化的天生恶种,他亦在看戏之列,猜测事情会如何收场,万万没想到,竟是琅简在众目睽睽之下为翎九说话,甚至不惜违逆长老堂的长老。 当时他甚是奇怪,觉得琅简言行比寻常太出格了些。 如今对方这么一说,他全明白了。 你是物伤其类,觉得此时的九殿下与你在杂役峰的境地相同,有了恻隐么? 是。 第70章 莹绒的决心 见琅简承认,姜谙深吸一口气。 他曾爱过一人,生死不顾,亦是从怜惜开始。 不顾一切过,却还是无疾而终,作为好友,他摔过跟头,吃过这苦,不愿看琅简重蹈覆辙,越陷越深。 心知琅简最在意什么,姜谙搬出那个问题。 可知风源上神为何收你为徒。 没想到姜谙会忽然提起师尊,琅简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问她什么,随即摇头。 她至今都想不通,当初跪在小苍峰求教的有数百人,为何师尊独独选中了她。 那时她已经灭了心气,麻木活着,在杂役峰干收泔水的活,穿的破破烂烂,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心气味,人人避之不及。那日她拎着木桶路过小苍峰,见众人跪拜,虽不知所以,却也慌张跪下,怕又被惩戒没有礼数。 风吹过,手背碰到柔软裙摆,刮得结痂的伤口痒痒。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见一白须老者笑眯眯望着她,弯腰朝她伸手,来。 阳光刺眼,老者周身笼罩一层银白光晕,琅简微微伸出手,看见指甲缝中的泥垢,又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幻想,匆忙收回手,埋头俯身更低,不敢再仰望什么。 眼前只看得见草屑,地上的碎石刺入皮肤,她却不觉得疼。 直到被拉起,不知老者说了什么,整个人晕晕乎乎,只记得师尊宽厚温暖的手掌,毫不嫌弃她才碰过泔水,拉着她进入小苍峰,说这里便是她的家。 后来一次游历,从阿塔口中才知晓,那日其他的求教弟子不说血脉有多高贵,至少也是有名有姓的氏族,听说其中还有林河龙王的儿子。 可师尊都没选,独独拉起了她。 为什么呢?她好奇的紧,却不敢问,怕开口后师尊反悔,她又无家可归。 毕竟师兄师姐对她极为不喜,平日避她不及,还算井水不犯河水,但师尊闭关时,便对她刁难挖苦,冬日卧冰捉鱼,夏日驱火焚石,这些磨人的事让她做了不少。 有一个夏夜,双手被石块划伤,还未愈合的疤口又痒又胀,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准备去院中打井水冰一冰,无意听到师姐们闲聊,很是嫌弃的口吻,不理解为何师尊会收她为关门弟子,区区人族而已,拖累清源洞府的名声。 这般奚落的日子,直到洞府开始收外门弟子,她的境地才好些,感受到了同门之间互帮互助的情谊。 与此同时,也越发认识到和师兄师姐的差距。 毕竟她是人族血脉,再怎么刻苦,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师兄师姐修为增长的速度。 正因此,也越发没有勇气问师尊为何收她为徒,师兄师姐们已是各族的中流砥柱,只有她还原地踏步,连飞升都失败了。 师尊归墟前,说期待见她成仙的那日,可惜没等到。 她很怕会再次辜负师尊。 琅简垂眸,想起小师叔曾说为她飞升之事算了一卦,卦象大凶。 还说她的生印和死劫系于阿翎一人之身。 也不知今夜之事,是否算是应劫。 姜谙看出琅简上心。 风源上神曾对我说,所有徒弟中,最欢喜你,也最看好你。八百年前你出事时,传言你毫无下落是因走火入魔,你师姐自作主张要把你从清源洞府除名,风源上神宁愿让你师姐回族,重新管起洞府烦碎琐事,也不肯划掉你的名字。他如此信你,切莫让他失望。 每每想起上次渡劫失败差点走火入魔,琅简都会觉得愧对师尊,对于姜谙这番话自是无异,点头道是。 姜谙颔首:既如此,不要再管南禺九殿下的事了。 这 琅简抬头看向姜谙,许久才道:我做不到。 姜谙哑然,拍桌道:琅简!你究竟听进去没?风源上神归墟之际还忧心你飞升之事,难道你想辜负他? 姜大哥,这是两码事。阿翎和飞升对我来说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待黑水城事了之后,我定闭关苦修,潜心准备飞升所有事宜。但现在我知她要闯龙潭虎穴,又怎能冷眼旁观,纵然身单力薄,前路九死一生,也得陪她。 姜谙无语冷笑:你倒是重情义,我提醒你一句,那南禺九殿下对你可不清白,难道就不怕玩火自焚,生出别的心思? 我知阿翎心意,只是小孩的喜欢能持续几时,没准他人给个甜糕,带她看场烟火,便就变了。在我眼中,她的心思和感情流光瞬息,如朝露般一弹指顷而已,长久不了。何况她是尊贵的南禺九殿下,始凰血脉,我不过飞升失败过的人族,微如尘埃,她不懂两者之间的沟壑,我却认得清自己位置,不会逾矩。 听了这番妄自菲薄的话,梓月心疼看着琅简,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踢了踢姜谙,示意对方别再说了。 姜谙其实很意外,没想到琅简想的如此透彻。 长久不了不会逾矩 看来是他多虑了。 你既看的清楚,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南禺素来与雷泽交好,是以昆仑墟绝不愿与龙族为敌,若九殿下真的闹到不共戴天势不两立的地步,我不会像昨夜那般任由你行事,就算把你打晕,也得带回昆仑。 姜谙提醒琅简注意分寸后,真的不再提起翎九之事,转而说起昆仑弟子魂魄之事。 清源洞府与龙族有旧,我以风源上神的名义向黑龙族下了拜帖,黑龙族长墨癸已应允我们拜访,答应帮我们追查昆仑弟子魂魄消失之事,午后我们三人一同前往,还有两个时辰,你先去休息吧。 第83章 嗯。 姜谙说话总带着吩咐的语气,大概因为在仙魔大战中,他们同为一队,对方那时已是副指,所以对她和梓月从来是安排的多,征询的少。 离开房间,看见莹绒匆匆离开的背影,琅简本想打个招呼,却瞧见对方落在地上的半个符箓,若没看错,应是隐匿气息用的,意识到莹绒刚刚站在门口,忍不住问跟出来的姜谙:姜大哥,她听了多少? 从你说知道九殿下的心思开始。,姜谙倒是不在乎莹绒偷听与否,更好奇华胥对南禺的态度,说起来,南禺与华胥素无来往,她为何如此帮助翎九? 梓月对姜谙的问题表示无语:你眼瞎啊。我都看出来了,她们是朋友,就像我们三个的关系。 朋友? 姜谙挑眉,能与九殿下做朋友,看来这莹绒公主,也绝非传言那般无勇胆怯。 敢逆风执炬者,又岂非会是懦弱胆小之徒。 莹绒回到房间,砰的关上门,又想起姜谙那句若阿翎和龙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对方不会出手帮助,也不会让琅简出手帮助。 说的斩钉截铁,可见对方态度坚定,根本不会考虑琅简的意见。 可单凭阿翎 阿翎才使出凤啸凰鸣,灵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又被敖知冽伤了灵境,这样的身体,别说面对龙族,就是对付几条水蛟,怕也危险。 而以白刀的修为,同时对付三个夜叉都费劲,绝对帮不上忙。她虽会符术,可从未精进修习过,也根本使不上力。 按照翎九的性格,既然要到了青鸾甲,是绝对不会放弃追查的。 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翎涉险? 咬着指甲,莹绒在房间来回踱步,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只能如此了。 指点青空,以风为媒布阵召唤法杖,再次握住雪影,有些奇怪为何来的这样快,她本以为还需要段时间。 莹绒。 听见文伯瑜的声音,莹绒仰头,发现阵法中浮现出对方的虚影。 大护法? 如此匆忙召唤法杖,可是遇到了麻烦? 莹绒摇头,不过想到自己可能做得事,还是决定告诉对方:我朋友可能会遇到麻烦,我想设阵助她,大护法放心,莹绒知晓华胥国律,等事后定会回去领罚。 你既做了决定,随心便是。 以为会被阻拦,却没想到大护法竟不劝她,也不问她缘由,反而让她感到奇怪,大护法,你怎么了? 文伯瑜笑:什么怎么了? 就觉得您和以往不一样。,莹绒小声嘀咕,不太敢说出口。 文伯瑜笑的温柔。 莹绒,人生就是不断的选择走向不同的路,感受不同的天地,欣赏不同的风景,你既然离开了华胥,也没必要为华胥旧事所困。你既然觉得过去六百年如活在囹圄,如今好不容易出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事吧。 在我眼中,你从不愚笨,不过性格敏感,做事细致入微,可惜阵法之道更需盱衡大局,不能困于一城一人的得失,你心善,放弃不了,取舍不了,所以一直无法精益。 莹绒,想帮九殿下便帮吧,想种花便种吧,想喜欢什么便喜欢,去做你想完成的一切。余生漫长,希望你不再受任何负累,活的轻松自在。 这些话莹绒心生不安:可是华胥出事了? 第71章 各族的小九九 华胥国,护法殿。 文伯瑜听出莹绒的担忧,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得到消息,阿兰婥已回万妖城,灭世黑莲绽放在即,昆仑墟求请天宫攻打万妖城,本来天帝态度并不明朗,可昨夜忽似下定决心般,以天族帝氏之名向各部发了同盟帖,欲要集结万族之兵,伐妖。 万族伐妖? 难道也包括华胥? 如此问了出来,见大护法沉默,便知道了答案。 因华胥修行阵法之术,天宫对他们向来恭敬有礼,毕竟在一位绝顶阵法师布下的阵法中,上仙修为者甚至能与神君一战。 是以,天宫从不会对华胥要求什么,甚至不许雨雪侵染华胥。 当初神魔大战,华胥氏的先辈们被罗睺夺走法杖,绝境之中,被路过的前妖王出手救下,前妖王甚至还帮忙从罗睺部下那儿骗来最后一根含有鸿蒙之气的法杖,也就是后来的华胥法杖,让华胥有了立国的圣物。 有这份恩情,华胥从未参与他族对妖族的征伐。 天族帝氏也知情,也从未勉强。 如今忽然下帖,倒像逼着他们做选择。 既然大护法说天帝的态度是昨夜忽然转变的。 难道莹绒想通了结点,对文伯瑜提起海圣楼之事:昨夜听风堂得到了混沌灵宝伏魔,这听风堂背后是玄冥族,玄冥族长又向天族借兵攻打北海龙宫,没准儿会以此物敬献天帝。 莹绒越发确定,定是伏魔在天族的手中,所以他们才如此强势集结万族伐妖。 文伯瑜当即反应过来。 怪不得。 如今魔族势微,已经威胁不了天宫,华胥的地位自然大不如前。 一把锋利却不愿为人所用的刀,忌惮其锐,只能供养作震慑之物,一旦出现另一件趁手的兵器,这刀便难逃被弃的命运。 伏魔生于鸿蒙,成于混沌,可化万器,可抵万敌。 如此便说的通了,天宫此时伐妖,帝擎手中最大的底牌,能与妖神相抗的地盘,应该便是伏魔。 给华胥的同盟帖,怕也是借此敲打他们摆正位置而已。 莹绒,你布阵总是太过于防守,却不知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越是困境越要发起出其不意攻击,敌方措手不及便是我方的可乘之机,知道吗? 敌方?不是魔族么? 文伯瑜欣慰,莹绒果然敏锐,一个词便感受到了不同。 以后没有魔族了,只有敌我。,文伯瑜撤去阵法,再次嘱咐,萦纡已被封华胥少主,若无我的传令,你不得回华胥,知道吗? 是,遵大护法令。 莹绒行礼,等阵法消失后,把雪影化为发簪插入发间。 本以为得知萦纡封为少主的消息,她至少会失落片刻,或者惆怅几许,可今日真正听到了,却觉得没什么,不过清风拂耳,心中毫无涟漪。 看来对于那个位置,和过去六百年她执着要完成的目标,重重禁锢枷锁,都已经放下了。 文伯瑜离开护法殿,在院中回廊看见当今华胥国主昱康,对方背手仰头看飞檐滑落的雨水,宛如雕塑,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等他走近,对方才问:莹绒还好么? 公主交到了朋友,应是开心的。 说罢,他提起伏魔之事,道妖族此番凶多吉少。 伯瑜,凡是战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才罢休,神魔之战如此,巫妖之战如此,龙凤之战也是如此,最近的,八百年前仙魔大战亦是如此,哪族到最后不是凶多吉少? 昱康抬手,伸入雨幕中,手掌顷刻被冻的通红。 你说这天降之雨,何时会停? 臣不知。 在孤记忆中,华胥从无雨雪,如今下了半月,百姓看得稀奇,孤却只有惶恐。 文伯瑜明白昱康所虑。 天宫由诛魔转变到伐妖,或许从此以后,华胥再无任何特权,与下界其他各族并无不同。国主,我们得早做应对。 是啊,从此便不能如往日般说什么中立,若没有立场,不参与任何纷争,意味着没有朋友全是敌人,会成为众矢之的。 雨水并不尖锐,密密麻麻打在掌中,也是疼的。 昱康收回手,缓缓朝护法殿走去,孤想了许久,昆仑嚷嚷伐妖百年,不过为了壮大自己势力,以此磨炼昆仑墟各洞府弟子,蚕食妖族势力,与雷泽相抗衡。 磨炼弟子? 见文伯瑜困惑,昱康解释:上古至今,历次战争爆发后,双方都会有一个手下境界疯狂提升的时期,毕竟战场上生死一线,能最大限度激发修行潜力。 可这样的话,伤亡也多。 若能出一个神境,昆仑不在乎死多少小仙,反正他们人多。 这话很是嘲讽,昱康进入护法殿,转而说起天宫。 这些年与天宫的合作,我对帝擎也算了解,此人帝王心术了得,却并非喜好杀戮之辈,手段也并不阴损,甚至有些追求贤仁。这样的天帝,加上如今天宫之势,绝不会容不下一个已经元气大伤的妖族,所以一直压着昆仑伐妖的求请,不予理会,这也证明了,天族对妖族并无诛杀之心。 第84章 听到这儿,文伯瑜觉得比最难的阵法还要复杂,其中水深不见底,完全看不破天宫意图:既然如此,为何又忽然下了同盟帖,要求万族伐妖? 同盟帖上只说灭世黑莲之危,毫无提及妖族之过,所以伯瑜之前说的伏魔之事,根本无关紧要,天宫召令万族伐妖本意并非对妖族赶尽杀绝,而是乘妖族应对不暇取灭世黑莲。 说罢,昱康拿出一玉佩,看见上面雕刻的雷泽二字,文伯瑜意外。 妖族对华胥有恩,这世上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况且我华胥本就属于上古一脉,以五族为尊。这是雷泽发来的召令,你带萦纡去。 文伯瑜接过,雷泽是要帮助妖族? 我们帮助妖族,他们只打算搅局,不想昆仑占便宜而已。你们去听听计划,未来要这般筹谋的事多着呢,也算带萦纡去见识见识,毕竟从此以后,华胥的国事不限于治理本国,还要迂回各族之间。 是。 轰隆,忽然的惊雷声。 昱康背手行至门口,仰头看着阴沉黑压压的天空。 这下界的雨,怕是不会停了。 天宫,凌霄殿。 司命星君匆匆赶到,听殿内官说陈勾大帝刚刚离开,急地冲入内殿,行礼也颇敷衍:我的小天帝呦,你既要号召万族伐妖,为何不先经过司命府推演再做决定? 帝擎扶额苦思,懒得睁眼看司命,本帝得到消息,伏魔现世了。 天道讲究因果循环,阴阳相合,损益相抵。 救世圣物出现,必意味着灭世之危显露。 怪不得,司命星君大腿一拍。 伏魔能克制的大厄,必有毁天灭地之能,他能想到的,只有神魔罗睺的七杀、弑神枪和灭世黑莲。 七杀被封在阿九元灵中,弑神枪的封印并无异动,只有灭世黑莲 可这倒也不必非得刀刃相向。 天帝,咱们不如派代表与妖神商议,把灭世黑莲移交天宫看管,若妖神同意,不也皆大欢喜,还免了一场干戈? 帝擎睁眼,把一折子甩给司命。 你当本帝这个决定是闹着玩的?大笔一画就集结万族伐妖吗? 这话颇有怨气,司命抿嘴接住折子,打开看看究竟。 帝擎的字迹清隽很好辨认,先是问了妖神安好,然后说听闻灭世黑莲有异,愿意派数位天将前往万妖城与其一同看守,共同承担护世之安危,万望应允云云。 言语之客气,让司命想起面前这位小天帝初登帝位时,面对几位重要帝君的恭敬态度。 妖神回了一个字,非常潦草的滚。 嗝,司命按住嗓子,飞快瞄了眼天帝,急忙翻过这页,发现小帝君又提起商议,虽然字迹比之前扭曲,不过言语依旧克制有礼。 说知晓妖神忧虑,天宫不派兵也可,只需在灭世黑莲旁设下一面玄清镜,天族可随时查看黑莲状态,在危机之时可通过此镜传送增援,平常绝不会打扰。 这法子太周全了,不卑不亢,司命觉得妥了。 妖神这次回了两个字滚蛋。 ,天杀的,司命眼皮轻跳,偷瞄了小天帝一眼,颤巍巍看下去。 毕竟面前这位及其讲究再一再二不再三。 果不其然。 力透纸背,就三个字认真否? 能想象小天帝落笔时多么的咬牙切齿。 妖神这次字都没回。 画了坨粑粑。 还不如啥都不回。 讪讪合上折子,司命评价:这态度确实太狂妄了。 狂妄无所谓,本帝不在乎他的态度,只是妖族如此严防死守,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另有所图。 这便是帝擎与妖王交涉后得到的结论。 说着,他想起一桩传言,问司命:当初伏羲族卜算出罗睺尚存一缕元神覆在黑莲之中,你们司命府用星盘推演过吗?是真是假? 司命语塞:这司命府星盘推演不了物件,不敢妄言。 罢了,等见到灭世黑莲,便知真假。 见帝擎胜券在握,司命忍不住问:属下有一事想问,殿下如此仓促集结万族,是因为得到了伏魔,所以自信能攻破万妖城,取走灭世黑莲吗? 伏魔?,帝擎笑出声,摇头表示没有。 对本帝而言,伏魔乃诛邪之物,在谁的手中都无关紧要,只是维护苍生的一道防护而已。但灭世黑莲不同,它干系三界安危,若如往常毫无动静也就罢了,近年却总传出将要绽放的消息,妖族素来狡诈,若不收看此物,本帝在这九霄之上,坐不安稳。 司命明白帝擎的考虑,仍觉得对方的做法太仓促,没有伏魔,击败妖神攻下万妖城的可能性并不大。 听了司命的顾虑,帝擎笑:谁说我要攻下万妖城了?星君以为本帝发同盟帖,只是集结万族之兵吗? 不然呢? 本帝推测,下界万族,大半都不会响应,而是选择观望,除了昆仑,他们定是第一轮伐妖的主力。 第一轮? 司命听出言外之意,也隐约明白了天帝的意图,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只要昆仑没有大败,甚至略有小胜,就会有大量的氏族加入。 毕竟妖族势大,巫妖大战前隐有与上古一脉分庭抗礼之势,它们所拥有的宝物珍品,漏一点儿都够下界的小氏族狂喜了。 帝擎点头,是,没这同盟帖,那些小氏族只能依附昆仑,可若有了这同盟帖,自然能光明正大拿走获胜之物。有风险,却一本万利,伐妖的力量势必壮大,妖族纵然强悍,长此以往,也疲于应对各方攻击,彼时,便是本帝取灭世黑莲的最好时机。 其实他下同盟帖并非为了攻击万妖城,更主要的,是防止昆仑在这个过程中独大,越多的加入,天族便越容易取灭世黑莲。 当然,还有一个目的。 但凡战争,有起有伏,有输有赢。 势必会有无名氏族壮大,也势必会削弱某些强大氏族,下界各族争锋,互相制约,总比尊崇某族,言听计从的场面要好。 如今的下界太安静了,安静到,他只能听上古五族的声音。 这样,不好。 司命完全懂了帝擎此举的含义:看来天帝本就无意参与征伐妖族,只想以此机会获得灭世黑莲,借妖族之乱重构下界各族势力。 帝擎笑而不语,行至云端,垂眸瞧着下界,宛若看着棋局。 黑水河,黑龙宫。 墨癸指尖转动笛子,垂眸看着眼前一幅画。 画中莫塬城的城门若隐若现,同他上次打开相比,城前草又长了几寸,城墙又多了几个缺口。 察觉有人来,抬手收走画轴,见来人是轻滟,才舒口气,招手道:来,让我抱一抱。 轻滟乖巧放下手中茶点,揽住墨癸肩膀,顺势坐在对方怀中。 墨癸捏了捏轻滟腰,皱眉。 怎么又瘦了,饭菜不合口味? 没有,我吃不下。,轻滟低头小声说,怕墨癸迁怒厨子。 你倒是心善,这点和她一模一样。 墨癸拨弄轻滟头发,闻到熟悉的兰花香,心满意足,仿佛怀中抱着的是故人,又低头嗅了嗅轻滟脖颈间,闻到一股皂味,意识怀中人并非故人,声音紧绷:为何这次沐浴未用茉莉? 察觉墨癸动怒,轻滟惊慌失措从对方膝盖爬下,不敢看人眼睛:龙王喜怒,奴婢 还未说完,就被墨癸一把抓起:起来!她可不会这么怕本王! 轻滟一脸惊恐看着墨癸,浑身害怕的颤抖。 墨癸失了兴致,把人推开:滚! 见轻滟小跑离开,墨癸一脚踹翻香炉,瞧见轻滟端来的糕点,也迁怒准备摔掉,不过瞧见花色,倒让他想起从前阿谙给他做过的,忍不住拿起一块尝了尝。 味道倒是一模一样。 这轻滟啊,除了容貌和手艺与阿谙相似,其他的 墨癸又拈起块糕点,吩咐下人:前些时间收到的首饰给轻滟夫人送去,晚上我去她那儿,让她穿那件烟青色的衣服。 说罢,听见句调侃。 多年不见,十哥这爱屋及乌的本事,倒是越发长进了。 墨癸看向来人,把一物丢在地上,见对方失措跪下,这才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墨卅,五百年让你去找阿谙,当时本王是如何交代的。 第85章 第72章 青翼提起旧事 捡起落在膝盖前的三叉戟尖头,墨卅双手发抖,不敢望墨癸:十哥让我把人带回来。 人呢? 不见了。,心知旧事重提定是十哥看出端倪,但墨卅自觉没有撒谎,虽然怵十哥威仪,却也并不心虚,当初我们追到了月谷,嫂嫂突然不见了,派出去的小队也毫无下落,然后十二哥和十四哥发现一女子携证据朝黑水城去,匆匆给我传了消息就走了,没想到再也没了消息。十哥,你听我说,那女子是个祸患,我们得早些解决。 我问的是阿谙,你扯什么其他事。 墨癸缓缓走向墨卅,抬手掐住对方脖子:墨卅,阿谙死前我看的清楚,她腰上的伤口是三叉戟的形状。 我,墨卅抓住墨癸手腕,涨红了脸,费劲辩驳,十哥,我就是就是想拖住嫂嫂,我我没想杀杀她。 你伤了她!不然她也不会万念俱灰,把五识给出去!更不会自焚元魄,让我再也找不到她! 墨癸咬牙切齿,恨不得捏碎对方脖颈。 十哥我错了 见墨卅口头白沫,墨癸终于放开人,把人甩到地上,一掌拍碎了旁边的屏风。 墨卅跪在地上,眼前发白。 为何十哥会知道? 还有给五识、自焚元魄,为何那么确定? 墨癸看出墨卅疑惑,也没打算隐瞒。 前几日我如常般去了月谷,借月谷游魂用弶休的玉笛构建幻境,进入昆仑弟子记忆中,看到阿谙死前托付她移交匣盒。 可嫂嫂出事时,月谷被魔煞占据,方圆百里生灵不存,我也只敢派一批夜叉进去搜寻。,墨卅觉得奇怪,昆仑弟子怎么会出现在月谷?又怎么遇到了嫂嫂? 你倒是会抓重点,先不说此事。 墨癸把玉笛搁在松木架上。 今日昆仑来信,说数位弟子魂魄消失在黑水城不知所踪,我刚刚探查才发现是安魂境封印松动,开始吞噬清修魂魄的缘故。本王让你守在莫塬城旧址之上,噬魂之事为何不报? 如何报?难不成这次用我们兄弟的命填进去?就算你我不要性命,又怎么保证仅我二人就能填满那血祭阵法?我们又从哪儿找镇安魂境的凤凰骨血?找不到的话,一千年后照样瞒不住。 墨卅连番质问,越发觉得渺茫。 万年前在莫塬城,北海龙王一族全部入魔,连带他们父亲墨奚也受蛊入魔。 杀尽南禺之军后,大哥为了黑龙名声连接以龙血祭城建境,五位哥哥没死在龙凤大战中,却死在了遮掩这样的丑事上,最后利用凤骨设下安魂境,这才瞒住龙族入魔之事。 如今万年过去,凤骨祥瑞减弱,安魂境最多能维持一千年,根本瞒不下去了。 一千年 墨癸苦笑:要不了那么久,已经瞒不住了。 墨卅意外:十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在等东海的态度,在那之前先解决桩要紧事,为十二和十四报仇。,墨癸双指捏起昆仑的那封信件,恨意难掩,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主动上钩的鱼,可不能放过了。 十哥,十二哥和十四哥不是失踪了吗? 墨卅初次听到这消息,很是震惊。 墨癸放下手中的信,想起那叫琅简的女子挥弑神剑斩断龙头的场景,冷目切齿。 当初瞒你,是怕你冲动也丧了命。其实这五百年间凡她踏入魔域,本王便安排人追杀,可是很奇怪,区区未飞升的人族,每次都能逃脱本王设下的埋伏,杀尽我派去的人。 想起在月谷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墨癸笑容狰狞。 昆仑首席弟子竟能驱使弑神剑,只要逼她召唤出弑神,就算我族之事暴露,昆仑也定名誉扫地。 说着,他握住桌上竹笔,拇指使劲。 咔 清脆折断声,笔毫落在纸上,滚了几圈,拖出一团墨块。 墨癸冷笑:大不了,大家一起完蛋。 翎九记得上次进入心境之时,还是八百年前在人间朝露城,那时她一心等琅简,偏不肯回南禺,气的父亲和阿娘潜入她心境中把她揍了一顿。 挨了揍,更加心安理得待在朝露城,直到百年后估摸凡人寿命大限,以为再也遇不到琅简后才回去。 记得那时,她心境中有无数星辰,还有颗梧桐树很是适合躺着歇息。 这番再次进入,发现星辰虽比往日暗淡,却出现一轮弯月,那梧桐树倒是一如既往枝繁叶茂,不过旁边冒出颗小树苗,不知是什么品种。 心境事物随认知而变,你又惦记了什么? 听见巳月戏*谑,翎九扭头看向这人,否认:瞎说,我又不喜欢看星星,为何心境中布满星辰? 巳月自是不会告诉翎九,星辰并非其心中所念,乃封印七杀的万星阵所化,若没这星辰所护,这方心境怕会被七杀吞噬,翎九自然也心智无存。 当即转移话题,阿九,你灵境被敖知冽所伤,老夫可是费了劲儿帮你修复,待黑水城的事了解,你可得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 到时候在说,免得你心里挂念。 行叭,这一路和你相处还算愉快,本殿下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巳月无语,离开南禺不久,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 翎九跳到梧桐枝头躺下,晃着二郎腿晃荡,老头,我怎么突然来心境了呢? 冥脩布下了同灵符咒,想必不一会儿便会来寻你,告诉你青鸾甲之事。 在这儿?,翎九不解,也太隐秘了。 阿九。 嗯? 若青鸾一族真的蒙冤万年,传出去后,当初承认其入魔的凤凰宫名声必定受损,南禺各族未免心寒,以后做事未必尽力,很有可能动摇凤凰族在南禺的根基,知道这后果,还要查吗? 巳月说的翎九倒是没想过。 父亲常教导我,做错事就得认,不管什么代价,就算咬碎牙也得扛。况且涉及青鸾一族清白,由我南禺揭开真相,总比他族披露要好。 话虽如此说,翎九还是陷入犹豫,想了许久,忍不住问巳月若是遇到这情况,会如何做。 我?,巳月坦诚不会如翎九般选择,他会隐瞒下去,慢慢提拔青鸾一族的地位作为补偿,龙凤大战诸事皆已盖棺定论,莫塬城的事过去了一万年,龙族已退居四海,凤凰隐于南禺,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 是啊,万年前的事,早已尘埃落地,就算知道真相,也什么都无法改变。 青鸾在南禺已被废黜尊位,万年来忍受着白眼和骂名。 多么让人绝望的事实。 可青鸾一族何辜。 想起琅简幻境中那女子死前所言,翎九扭头看向巳月,就算什么都不能改变,我也要知道真相,为冤者言,为亡者争。 这话倒是年少心气,听上去也颇为坚定。 巳月噗嗤笑出声,歪头打量翎九,在想当初师尊看自己行事不羁,后果不计时的无奈,怕就如同他现在看翎九般。 阿九,真的不考虑当老夫徒弟? 再次提起这茬,是因为知道翎九不可能拜入清源洞府。 在幻境中,他故意告诉阿**源只收龙族,这孩子果然断了和琅简同门的心思。 既如此,他就勉为其难,主动当个回头草。 毕竟三界之中,除了雷泽那老家伙,可没人比他更厉害了。 本以为给了阿九台阶,谁知这头驴还不下坡。 本殿下再考虑考虑。 ,巳月白眼一翻,回到玉镯灵境。 收什么徒弟,这是收祖宗吧。 看巳月消失,翎九撇嘴。 死老头,也忒没耐心,本打算就答应的呢。 要不去玉镯灵境看看? 唉,罢了,搞得好像她求着去拜师呢。 踢了踢脚下石头,察觉心境灵力波动,抬头看向梧桐树下,瞧见一位男子。 竟是白日那木雕店铺的匠人。 难道告诉要她青鸾甲消息的人,是他? 青鸾军先锋营青翼,叩拜南禺九殿下。 见男子跪拜,翎九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位竟会是青鸾精锐。 记得白日见到这人,面色灰白,说一句话便咳嗽不止,明显命不久矣,甚至现在心境中,对方的仙识也很不堪,发暗残缺,俨然油尽灯枯。 第86章 怎会变成这番模样? 既是青鸾军遗部,为何不回南禺? 属下奉命守在此地,等南禺援军来,已经等了一万一千年又两百六十五天。 这说法 翎九握紧手,拿出九殿下的威严:你在责怪凤凰宫? 属下不敢。 既如此,为何躲在黑水城? 躲?,青翼笑,仰头看向翎九,反问,南禺已然给青鸾定下入魔的罪名,我们没有入魔,为何要回去认罪? 终于提起这事。 翎九抬手:起来罢,你知道什么,告诉本殿下便是。 青翼依言起身,仰头看着那颗梧桐:黑水城内不长林木,属下经常梦到凤凰宫后的梧桐林,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见到。 能进入梧桐林,看来在青鸾军中职位不低。 翎九推测,默默听青翼说。 万年前,属下随大皇子弶休袭击北海龙族,使其不能支援东海,功成身退,却被赶来的黑龙一族围困在莫塬城 青翼陷入回忆。 那时莫塬城还是灵气充沛之地,有不少仙灵长居于此,弶休殿下心善投鼠忌器,黑龙族却无所顾忌,最后他们不得不退到莫塬城内,却被黑龙困在阵法中。 那分明是华胥的阵法,我们好似被困在笼中,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只能不断派出斥候出城探查消息,向南禺请求援助。 当夜斥候冒死送回消息,北海龙王集结部下率兵赶来,已与黑龙族汇合,明日欲要偷袭莫塬城,而且请求南禺支援的传音诀皆被莫名阵法阻拦,根本无法靠法术传出消息。 青鸾军中飞得最快的便是先锋营。 青翼彼时才成年,更是其中佼佼者。 为了万无一失,先锋营的兄弟从八个方位冲出莫塬城,八十一位,每人均带着求援信,为了拖延时间搅乱龙族视线,也有稍微飞得慢的兄弟自愿牺牲。最后,只我一个来到南禺,见了先凤帝。 那时离莫塬城最近且有余力拨兵相助的只有丹穴山,我带着凤帝手谕去调兵,见丹穴山领命,便先回莫塬城报信。 又想起那日遭遇,青翼双手握拳,浑身战栗,嗓子发不出声。 闭目稳了稳心绪,才能继续说下去。 第73章 青鸾旧事 清晨我回到莫塬城,发现有魔气从龙族营地冒出,探查时遇到了斥候的兄弟,他说北海龙王已经入魔,功力大涨,黑龙族长墨奚涨功心切亦在入魔之际,莫塬城内境况危急,可被围的紧密,递不进去消息。 莫塬城外早就是天罗地网,我躲过几波追杀,将近正午终于等到丹穴山的援兵,呵,援兵。 我说龙族入魔,催促他们快入城内与大殿下汇合商议,荼白那厮却说什么不可过早暴露,要静待时机,既不偷袭龙族营地,也不试图攻入城内,竟原地驻扎,毫无所为,眼睁睁看着龙族集兵。 斥候的兄弟拼死进入莫塬城,几乎同时龙族开始攻城略地,一炷香后,城内我族全军尽出,应是大殿下知晓丹穴山援兵就在附近,改变战略反守为攻,试图闯出去。 青翼闭上眼,仿佛又看见夕阳下浴血冲出城门的兄弟,眼睁睁看着他们身体被玄冰击碎,被绚丽阵法吞噬,听见不屈的嘶吼响彻莫塬城,在一片血海之中激起骇浪。 但在一里之外,丹穴山援兵,纹丝不动。 我求荼白出兵,他却说时机未到,血腥之气愈发浓郁,北海龙王入魔无人能挡,大殿下使出凤啸杀出一条血路,却也耗损了全部修为。见丹穴山依旧无动于衷,我奔向莫塬城支援,想着就算战死,也该和大殿下同去同归。 就在这时,丹穴山他们出手了。 翎九心头一动,下意识觉得不对。 以大伯当初的功力,凤啸一出,定然已经屠杀附近所有龙族生灵。 丹穴山此刻出手 对谁出手? 真是可笑,我们以为的援兵,却成了催命的鬼索。 青翼仰头看着梧桐,眼眶尽是血丝。 满天箭雨,我们毫无防备,还是突击的兄弟察觉不对劲,转身吼着撤回去,然后被同族羽毛做成的箭射中,倒在我们身前。 我们没死在敌人围攻下,却被自己人堵截到绝路之境。 青翼闭眼,双目只觉得酸痛,从前每想起便会克制不住的落泪,现在却哭不出分毫。 万年过去,所有的苦和泪,都流干了。 这时北海太子率兵出现,左右夹击下,大殿下让一拨人去找青嬛夫人求援,剩下的再次退回莫塬城,但刚刚背水一战,城内防御皆被损坏,丹穴山见我们已是死路,径直离开了。 我们守住城门坚持到次日清晨,谁知北海太子竟要以生灵为祭,魔气四起,大殿下化为原形与之对抗,为压制不断弥漫的魔气,不惜以元神之力再次使出凤啸,与其同归于尽。 此时墨奚和北海旧部乘机攻上来,他们皆是入魔之徒,而我们早就筋疲力尽,纵然不甘,却没了反抗之力。 我中了箭,坠入河水中,被玄冥族所救,侥幸活了下来。 翎九握紧拳头,恨不得给那龙族千刀万剐,还有丹穴山 入魔的是龙族,根本不是青鸾。 可黑龙族如何偷天换日颠倒清白的呢? 如此问出,青翼也摇头表示不知情。 属下同样奇怪,等决心复仇回到此处,却发现黑龙族长乃墨奚之子墨癸,墨奚下落不明,不知去了何处。 翎九沉吟许久,发现当年之事,还有一处空白。 那我伯母也就是青鸾族的大小姐青嬛,她当时赶到莫塬城救大伯,传言说她率先走火入魔,连带着三千青鸾族战士亦入了魔,灭了北海龙族一支,屠杀无数生灵,你可经历这场景? 青翼知晓对方问的是关键,但他不能说。 没有证据,贸然附和,会让前面的真话变得不可信。 属下不知,那时我中讲坠入河水,之后的一切并未经历,等醒来的时候莫塬城已经被天河降罚淹没,成了一片死地,当时发生了什么,无人清楚。 翎九深思:可这样也意味着,青鸾仍有入魔的可能。 虽不愿承认,却是必须面对的可能。 九殿下有没有相信过一个人?就算那人被世道唾弃,被千夫所指,就算世人说他千般不堪万般不是,也相信他绝不会入魔,不会辱没名节。 忽然被问,翎九扭头,对上青翼目光,意外发现这人眼睛亮如烛火,没了之前死气。 她愣住,这一刻的犹豫,被对方当做回答。 殿下没有,可属下有。 我青鸾将士,视荣耀胜于生命,重责任高于一切,绝不会低头屈服,更不会背叛南禺。 属下如此相信,才在这坚守了万年,从一片汪洋到瘴气沼泽,从瘴气沼泽到建成黑水城,一天一天挨过来,忍辱负重,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沉冤昭雪,等到还我青鸾清白的一日。 青翼毅然决然,每个字都在叩问翎九的良心,翎九不免愧疚,为刚刚下意识质疑对方的言语。 和巳月说的时候信誓旦旦,可潜意识中,又产生了动摇。 这份怀疑让她心虚,甚至不敢与青翼对视,撇头躲过了对方目光,你既相信族人,可查到青嬛伯母到莫塬城之后发生了什么? 青翼摇头。 属下本以为在黑龙龙宫能找到些线索,却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翎九想起在琅简幻境中遇到的那女子,龙母的打扮,却自称青鸾一族,抱着木匣躲避逃杀,应是在黑龙族龙宫发现了什么。 如此的话 不该毫无发现啊。 难道那女子与青翼并不相识?也对,女子托琅简把木匣转交给了沂青,并非青翼的手中。 如此推测的话,黑水城内或许有其他青鸾族人蛰伏追查当年之事。 黑龙龙宫看守严密,你如何进去的? 揽芳居的何月霜与墨癸互为知己,她有避水珠可随意进出龙宫,属下曾从她那儿买过几次珠子,只是属下多年前在莫塬城旧址探查时,灵脉被怨气腐蚀,法术已经低微如尘,没机会进入内殿,也没查出什么。 青翼垂眸。 何月霜 那个拉她跳下仙船,又试图摔死她,操纵花草之术的舞女。 如此看来,说不定对方是被墨癸指使。 倒是可以去会会。 第87章 翎九有了打算,见青翼脸色越发不济,道:你说的一切本殿下已知晓,以后你只管养好身体,其余事宜由我处理,莫在耗费心力。 属下能信任殿下么?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翎九一愣,随即明白对方的担心,看来刚刚对青鸾入魔的反问,还是让青翼有了顾虑。 但她没什么好解释的。 青翼,你是否信任,对本殿下来说,实在无关紧要。 说罢,见青翼神色瞬间黯淡,翎九不忍,本不想多说什么的,见对方这番模样还是心软了几分,开口解释。 如果你一定要本殿下表态,我只能告诉你,无论真相如何,我都不会遮掩。我翎九发誓,若龙族有债,我便向他们讨,不过若青鸾有亏,这万年的骂名也得认。不管结果如何,你作为青鸾军遗部,结束之后都得随我回南禺养伤,你的族人在等你。 青翼意外翎九的回答。 他以为对方会毫不犹豫的说能,或者犹豫片刻说可以。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说无关紧要。 也确实堂堂南禺小殿下,高坐凤凰宫,又何必在乎如他这般低微小民的信任。 确实无关紧要。 而且之后的那些解释,也透着一股居高临下。 说来可笑,这番高高在上的话语,反倒让他安心不少。 待事情结束,青翼定随殿下会南禺领罚。 青翼苏醒时,发现冥脩竟还在。 堂主 北海传来捷报,北海龙宫已被天兵天占领,龙族守兵溃不成军,我族已经实质控制北海。 恭喜堂主。 这算是这么多年为数不多的好消息,青翼发自内心为冥脩高兴。 冥脩坐在小窗前,手中侍弄一盆兰花,那兰花半数叶子都已枯黄,他却舍不得剪掉,任由打蔫儿垂下,即便看来钱毫无生机。 他问青翼:青鸾甲送了出去,接来下你有什么打算?你们要对付墨癸,可想好何时动手? 青鸾甲拍卖之事,青翼还要多谢玄冥族长相助。 青翼起身,欲要拜谢冥脩,还未跪下就被对方用灵气托住,把他按回榻上。 本就将至大限,还不好好歇着。 说着,冥脩放下花盆,万年前我救下你,其实并非你我首次见面。 如今北海已定,那件往事,倒能毫无顾虑说出口。 那时他才百岁有余,还未化形。 族内掌教长老管的严厉,而他素来顽皮,雕了个龟形石雕像,逮着机会就把宠物腾蛇捆在石雕上佯装自己,然后从深渊游到岸边,爬到礁石上晒太阳。 他很贪恋暖呼呼热洋洋的感觉,能从日升待到日落。 那年龙凤大战,某日他被路过的龙族发现。 好家伙,这有只玄冥。 怎么不见腾蛇?唉,不如咱们吃了吧,虽说比不上凤髓麒麟血,却也是上补佳品。 生炖还是煎炸? 讲究啥,战事紧急,烤熟将就吃吧。 龟壳被捏住,他半个身体被按入火堆,能听到皮肉烧焦发出的滋滋声。 以为自己要死时,一拨人偷袭了驻扎的龙族,他被人从火堆拿出来,那人的灵力温和清凉,虽不能恢复他皮肤,却修复了他半身灵脉,保住了他修行的根本。 青翼,把这小玄冥送入北海。 他半张脸被烤焦,彼时睁不看眼,只觉得这声音很好听,醇厚温雅,像是海浪与沙的摩擦声,对方袖口拂过他的脸,能闻到香味,后来才知那是兰花香。 入海后,他拼命游回深渊,免不了一通数落,还被长老揪住尾巴狠狠教训了一顿,说龙凤两族在不远处的莫塬城开战,不许他再离开深渊免被殃及。 可他实在好奇那日救他那人模样,想再听听那人话语,等过了几日,眼睛刚能看见,便带上腾蛇偷偷游去莫塬城。 犹记得那日到时,恰听一声凤啸破空长嘶,虽说人声鸟鸣并不相通,不过作为风神后裔,还是能辨认出就是救他的那位恩人。 竟是南禺大殿下弶休上神。 知道了恩人来路,想着以后总有报恩的时候,他又顺着河流准备从暗道回去。 顺手救了个挂着青翼腰牌的青鸾鸟。 青翼,你与我有放生之恩,我又无意间救了你,算来那时我们之间的因果便已了结。可我心中清楚,若无弶休上神相救,便没有冥脩今日,只是我族与南禺素无往来,也找不到机会报答。 说着,冥脩拿出伏魔,因是鸿蒙珠的碎片,本体像块扁平的石头。 伏魔尚未认主,我本想交给天宫作为借兵的回报,却又总觉得不妥,思来想去,这物既拍下了青鸾甲,还是给你最为合适。 拿着吧,把这混沌宝物还给南禺,也算我报答弶休上神。 青翼不明白:堂主为何认为,交给我,便是还给南禺? 第74章 与琅简的谈话 仙识归来后,你睡了一觉,我从未见你睡得如此沉,想必是心中安定踏实的缘故。 冥脩抓住青翼的手,把伏魔放在他掌心。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青翼呆呆看着手中石头,确实,他从未如此安睡过。 只是 被背叛、舍弃、忘却之后,竟还选择忠于南禺,是不是很可笑? 一点儿都不可笑。 想起青翼一路以来所作所为,冥脩答的毫不犹豫。 可能对方自己都没发觉,相信青鸾精锐没有入魔的同时,也坚信南禺必有苦衷,所以当初得到青烟取得的物证,第一反应是回南禺。 比起外人,对方更相信凤凰宫会给青鸾一个公道。 青翼,你从未放弃过证明青鸾一族清白,也始终认为只有南禺才会给青鸾一族清白,所以在其他人都选择放弃揭示真相一心报仇时,你才会屡去雷泽求风桦还与物证,甚至不惜越过风桦把一切告诉天尊。 冥脩轻轻点了点青翼心口。 你这份心思,青殷都没意识到,若非你托我拍卖青鸾甲,我怕也不会察觉。 青翼沉默,冥脩说的没错,他在乎青鸾的名声,重于一切。 支撑他苟活万年皆因这个缘故。 甚至可以说,墨癸死活他不在乎,他只要死去的弟兄们有个干净的身后名,有方净土安息。 这样便足以了。 见青翼小心收好伏魔,冥脩准备离开,又想起一事,复转身对青翼道:某人托我给你带句话,沂青这个名字,他要收回了。 青翼嗯了声,笑道:劳烦堂主替我谢谢他。 天宫发了同盟帖,欲集结万族伐妖,桑陵国国主已经率兵奔赴昆仑,沂青作为少主,自是不能继续隐姓埋名,今早央求我放他离开,我想着就这两日墨癸未必能看出什么,便应允了。 是。 青翼颔首。 一切都快结束了。 翎九醒来,发现琅简正给她包扎手掌的伤口,开玩笑道:要不是听见河水击石的声音,我还以为回到了叶家庄,你记不记得,那是你第一次为我包扎呢,也伤的这只手。嘶这药简直和上次一样疼。 琅简动作轻了许多,系好绷带后坐在翎九身旁,沉默看着窗外的黑水河。 太阳初升,河面闪耀橘黄色。 翎九想起被水冲刷的血,也是这般颜色。 其他人呢? 休息了。 那你累吗?要不要去休息? 翎九觉得有许多事需要厘清,而且现在和琅简之前的气氛很是局促,明明对方未发一言,她却有种被审问的不安,忍不住支开对方,谁知刚问完,就听琅简道。 阿翎,你拍下青鸾甲,是不是想查万年前莫塬城那一战的旧事? 果然 翎九就知道,琅简已经猜出她的意图。 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呢,知道她在找沂青的时候,还是见她非要拍下青鸾甲的时候。 细究已经没有用了。 是。 她承认,但不能说更多。 知道的越清楚,便越脱不了身,她不想琅简被连累。 琅简视线落回翎九身上,对方低头躲避她的目光,明显不想多言。 她倾身握住翎九手背,你真的觉得什么都不说便能将我置身事外?别忘了,五百年前那木匣是我送给沂青的,我手中的弑神剑沾有黑龙的血魄。就像我在海圣楼所言的那般,早就脱不了干系了。 第88章 翎九苦笑:这两日你与我说的话,比过去半年加起来都多。 见人又岔开话题,琅简皱眉:阿翎 好,我都告诉你。 翎九反手与琅简五指交错:我慢慢与你说,先陪我去揽芳居找个人。 揽芳居在一艘画舫上。 姑娘们于此歇息,等海圣楼浮出黑水河后,再去海圣楼招呼客人。 也因此,白日这画舫静如鬼船飘在河岸。 您哪位啊,月霜姑娘不见外客,请 面前这人眼皮不抬,满口敷衍,翎九拿出那枚在海圣楼何月霜偷偷塞给她的玉牌,推到对方眼前。 果不其然,那人瞧见玉牌后,当即满脸推笑。 原是贵客,稍等,小的这就为您通传。 见人小跑进入内厅,翎九拿起玉牌打量了一番。 玉质不算上乘,不过雕刻的花倒是精巧,连花蕊都栩栩如生。 不知为何,总觉得觉得这何月霜对方好似知道她会寻来,所以提前给了物件。 不一会儿,一股浓郁的花香吹来,翎九嫌弃地扇了扇风,驱不散这香味,最后还是捂住鼻子。 倒不是她嗅觉过于挑剔,实在是这花香又厚又烈,好比加糖太高的糕点吃起来齁的反胃,这味道她闻着很是不适,忍不住干呕。 呦,贵客啊。 熟悉的娇俏笑声,翎九仰头,看见何月霜扶着二楼围栏,衣衫半褪露出肩膀,朝她勾了勾手:来~~ 一个字说的千回百转,翎九毛发倒立,起了一身鸡皮。 从何月霜房间布局便能看出她修何术法。 花藤丛生,就连梳妆镜上也攀援了枝蔓,只见何月霜抬手,两条藤蔓垂下交接成秋千模样,对方翘腿坐在其间,媚眼如丝打量她们,确切的说,是打量琅简。 翎九警铃大作,踱步挡住何月霜视线,叉腰凶道:看什么看? 美人儿让人赏心悦目,看不得么?再说,美人儿都不介意,殿下怎么像点了炮仗般,你们什么关系啊? 翎九语塞,她自是知道琅简好看,只是答不出她与琅简的关系。 说朋友她不甘心,说伴侣琅简定不同意。 你不许看她。 翎九恶狠狠瞪着何月霜,像是护宝小兽察觉他人觊觎后,下意识撂狠话。 何月霜扭头,抬手整理发髻,呵呵笑。 好,听殿下的,不看。 这动作真是矫揉造作,翎九不想废话,单刀直入来意。 听说你有避水珠,可带人进入龙宫? 哎呀,原是有求于我呀。,何月霜侧卧花藤,风情万种,害我一直忐忑,以为殿下是来找我算账的呢。 一句话说的腻腻乎乎,翎九皱眉。 你能好好说话吗?别夹嗓子,真恶心。 哎呦,我说殿下,这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喜欢月霜这样,您怎么欣赏不了呢。,说着,何月霜脚踩地,就着花藤倾身,猛然凑到翎九身前,乘机抬手抚过人脸颊,停在翎九脖颈处捏了捏,颇为可惜,在对方耳边低语,怪不得,原是还没成年的小凰鸟,怕是体味不到温柔乡的滋味,我就不怪殿下不解风情了。 翎九耳尖发红,脸色发白。 特么被占便宜了?! 是,本殿**会不了,想必那条黑长虫知晓其中滋味的很。 翎九直接把人推开,对方举止如此轻浮,那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翻白眼挖苦道,花草一脉向来高洁傲岸,怎么你偏干起这污秽行当,自甘堕落也就罢了,还委身臭名昭著的黑龙一族,也不怕传出去遭人唾弃。 她话说的狠毒,可何月霜仿佛完全不受影响,脸上笑容丝毫未减,也没有被冒犯的恼怒,甚至最后还悠悠然然的问:殿下批判完了吗? ,这般脸皮,怕是无可救药了。 小殿下,寒暄这么久,咱们讲条件吧。 何月霜跳下花藤,披着的轻纱从肩膀滑落,翎九别开眼睛,见人走到自己身前,皱眉:干什么? 我不喜欢做亏本买卖。,何月霜手指从翎九肩膀滑到腰带处,点了点那龙牙匕首上镶嵌的宝石,不住的画圈圈,这玩意好,用它换吧。 是五姐给她的龙牙匕首。 何月霜竟看上这个? 翎九取下匕首,何月霜握住刀鞘要拿走,见翎九不放,笑:哟,殿下这般依依不舍,难道要和奴家玩欲擒故纵么? 钱货两讫,你先说如何让本殿下进入龙宫。 自然是 何月霜抬腿磨蹭翎九,身躯像条蛇般缠上人胳膊,在翎九耳边刻意道,藏起来,带进去。 继被调戏后,又被轻薄,这人真是不知廉耻,翎九很是厌恶地推开何月霜,被对方身上脂粉味呛的打喷嚏,十分嫌弃地拍打刚刚对方碰过的地方:离我远些。 何月霜如言后退,斜靠在窗口,歪头看着翎九动作,捂嘴笑。 殿下真爱干净。 离开画舫后,翎九与琅简在河边散步吹风。 想起何月霜所言所为,翎九还闷闷不乐,有种被冒犯却不知如何怼回去的憋屈。 琅简看出她的不快:她是故意这般逗你的。 逗我?我从未见过如此轻浮之人,哎呀不提她了,扫兴。 翎九挽住琅简手臂,说完青翼告知之事,琅简,莫塬城的事。我定要查个清楚。 是要查清楚。 琅简知晓翎九为何向她特意强调这些,不必顾虑我,虽说师尊座下皆是龙族弟子,可我与他们 该如何说呢,那些被欺辱的日子没必要诉之于口,不然面前这位为她打抱不平,恐怕又会生事端,琅简顿了顿,找到个说辞:我与他们交往并不深厚。 不深厚? 这天界最不缺的便是拜高踩低,纵然翎九是南禺九殿下,未亮明身份时,也见过不少欺软怕硬的嘴脸,这么一想,身为凡人的琅简在其中的遭遇,又怎么可能只一句简单的交情浅能概括。 当即问道:他们可是欺负你? 没有。 回答这么快?骗人。,翎九不信,琅简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不被刁难,想起对方命格,她很是认真对琅简道,别看他们往日得意,你以后的修为绝不在他们之下,且看着吧。 琅简笑出声,以为是翎九的安慰之语:为何这么说? 你想想,你是如何取得弑神剑的? 第75章 翎九探查 提起弑神剑,琅简笑容褪去。 当初她飞升失败,被黑袍人追杀至月谷,本打算自戕以免入魔,却被师尊的拂尘丝阻拦,然后她想不能辜负师尊,无论如何也必须活下去,要解决那些黑袍人,之后之后手中莫名出现一把剑,刻有弑神二字,自毁五识的同时,手指被剑刃割破。 听了琅简的回忆,翎九才意识到,对方根本不记得被青龙神君附体之事。 也对,仙家附身凡人,凡人亦无所觉,想来从混元之地来的神君亦是如此,琅简,弑神剑是你召唤的,而且你握住弑神剑前,使出了一招阵法,叫生祭阵。 生祭阵?,琅简重复,青龙神君的生祭阵? 嗯,当时你眉间还浮现了一青色印记,那纹路鲜见,后来我才知道是借助神力的纹印,也就是说,你元神中带有青龙命格,我想风源收你为徒,定是看中了这个。 琅简笑出声:阿翎,你是说我身负青龙命格? 嗯。 翎九点头,毋庸置疑。 琅简笑出声:都说混元之地的神君们会分出元神到人间享乐,若我身负青龙命格,那这位青龙神君真真与众不同,专门来受苦受难的么。 听出琅简不信,翎九着急解释:琅简,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风源为何收你为徒?你不会以为是他心软看你可怜?醒醒吧,若真如此,从开山以来,他就不会只收龙族为徒了。 琅简看着翎九,深思过后,眉眼渐渐温柔。 阿翎,师尊待我很好,同你一样,不计回报的好。 翎九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 琅简不想深究。 也罢,又不是非要分辨出黑白的事。 收到何月霜说即将出发的花信,姜谙也通过传讯镜催促琅简回去汇合前往黑龙宫。 第89章 翎九同琅简告别,瞧见对方腰间还系着吊穗,安心几许。 大哥的凤羽克制一切邪祟之气,邪不入体,至少琅简虚弱之时不会走火入魔。 她提醒:琅简,黑龙这些家伙都心黑手毒,你万事小心。 你也是。,琅简知道翎九率性惯了,再次提醒,遇事三思后行,莫要逞能。 嗯。,翎九晃了晃手中的传讯镜,随时联系。 琅简目送翎九登上画舫,又想了想刚刚的对话。 幻境依靠记忆构建,在月谷的事,她都不记得的,翎九怎么会看见。 昆仑典籍有说,小黎族音修可借助环境生灵之气,重现往日情形,可小黎族全族死于黎阳山,音修之道因此绝迹,又怎么会 总也想不通,琅简按住疑惑,先行与姜谙汇合。 画舫沉入水中,翎九服下避水珠,自觉确实与在岸上无异,这才把龙牙匕首交给何月霜,见对方小心收起,没了平常轻挑劲儿,好奇:你要龙牙匕首干什么?献给墨癸? 与殿下何干呢? 何月霜恢复了嬉闹神情,朝翎九倾身:莫非对奴家有了兴趣? 又闻到浓烈的脂粉味,翎九一手捂鼻,一手抵住人肩膀,警告对方保持距离。 船身颠簸,谁*知这人就势倒她怀中。 别凶人家嘛,头都疼了,殿下给奴家揉揉。 揉个鬼啊! 何月霜! 翎九忍无可忍,像躲避瘟神般,一跳三尺远。 简直无可理喻。 这何月霜不知廉耻么,怎么找到机会就放浪形骸。 黑龙龙宫在黑水河底,不似典籍上说的水晶宫,到像是寻常仙府宅邸。 这龙宫的巡查比她南禺的行宫还要松散。 翎九溜出队伍,顺手偷了行令牌,幻化成夜叉模样,大摇大摆穿梭在珊瑚林中。 那个叫艺谙的女子曾是龙母,没准在她的寝殿能找到些许线索,翎九目标很明确,与一个在墙角刨沙的螃蟹聊了两句,就套出龙母寝殿的位置。 只是一路上珊瑚洞甚多,若非不能暴露身份,她恨不得一掌掀翻这珊瑚丛直入龙母殿。 终于到了龙母寝宫。 摆设简朴至极,还不如她在枫林寨的房间。 从梁上檐下,翻箱倒柜一通。 毫无发现。 翎九盘腿坐在梁上,托腮看着屋内布局,考虑有没有密室的可能。 估摸了一番大小,没有可能。 有脚步声走近,翎九绕到阴影处,听见一女子埋怨。 你说这何月霜真是嚣张,舞女而已,还在敢在我们姑娘面前显摆,见她那嘚瑟样,我就恨不得给她两巴掌,让她知道谁才是龙宫的女主人。 好啦,不过让她呈口舌之快而已,夫人都不在意,你何必斤斤计较,再说龙王设宴款待昆仑来客,不让她来跳舞助兴,难不成让我们夫人抚琴取悦客人么。 翎九约摸出来,这两人口中的姑娘和夫人,大概就是那位墨癸的宠妾轻滟。 这倒是,可我们姑娘如今什么地位呀,就算以往在揽芳居,咱们姑娘可从没怕过她何月霜,怎么到这龙宫以后反而处处躲避相让。阿芜姐,我总觉得憋屈的很。 夫人自然有她的考量,咱们做下人的照做便是。 也是,对了阿芜姐,你来龙宫多久了?咱们姑娘来的时候你便是这宫殿的主管事,也多次照顾我们,姑娘上次还说等年底给阿芜姐准备份厚礼呢。 谢过夫人好意,礼物便不必了,奴婢只是见夫人容貌与主子有些相似,是以多关怀了些。这件衣服收好,明日还来便是。 好。那个你说的故人,是不是住在这儿的前龙母啊?我听过些言语,说咱姑娘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才得龙王宠幸,我瞧这话**是真的,不然龙王为何老让咱姑娘穿死人衣服,多不吉利 奴婢有句话,要提醒小池姑娘。 你说! 作为下人,言语一旦失了分寸,便会成为死人。 我好啦,我这就走,免得咱家姑娘等着急了。 奴婢便不送了,小池姑娘可莫再走错了路去了前殿,除了夫人和龙王亲信,其他人出现可会死的。 啊呀,阿芜姐我知道啦! 跑步声渐渐减弱,随即便是关门声。 翎九歪头,看着门窗上的影子变淡变小:我这么觉得最后一句话是刻意给我说的呢。 嗯,老夫赞同。 脑中忽的响起巳月声音,翎九一激灵:吓人! 巳月纠正:是惊鸟。 ,翎九翻个白眼,真会抠字眼。 刚刚这个叫阿芜是这龙母寝宫的主管事,这样推测的话,阿芜应该照顾过艺谙,没准对方口中的主子,就是艺谙。 这么说,轻滟长相和艺谙相似。 墨癸倒是挺有出息,找了个替身摆设在龙宫里。 不是八卦这些的时候,先去前殿看看。 阿芜既然发现了她,却没泄露她行踪,反而忽视她,还故意留下这消息,肯定有用意。 翎九跳下房梁,蹑手蹑脚朝前殿走。 到了前殿,地上碎了的屏风还没收拾,翎九走到桌前,看见断成两截的竹笔,撇嘴把东西扒拉开,抽出那张沾了一团墨的纸闻了闻。 我说啥味,原来混的有血。,翎九嫌恶甩开纸张,臭死了。 说罢,背手走到书架开始翻,意外发现一本绣有凤凰翎羽的册子,打开后发现是讲玉笛音修之法的,还有批注,字迹端正方圆,看得出落笔之人很是稳重。 怪了。,巳月疑惑,这书是老夫丢给你大伯的,字迹也是你大伯的,怎么会在墨癸手中。 这还不容易想,当初莫塬城我大伯战败,龙族可不得把他的东西都霸占了。 翎九觉得巳月这个问题也太白痴。 废话,老夫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墨癸为什么会留在手边? 巳月的话提醒了她,翎九合上册子,发现边角处翻卷,明显被翻阅过多次,也就是说,墨癸在修音修。 他一龙族,捣鼓这玩意干什么? 视线落在松木架上,瞧见放在正中间的笛子,翎九取下,发现前镶口的玉石上是青鸾毛羽纹路,那缠丝和笛穗上细小的编织纹路,能看出凤凰的暗纹,乃南禺特有的编织手法。 这是弶休之物。,巳月很是沉重,他修习音修,对乐器很是敏感,能感受到此笛灵力中属于凤鸟的几乎殆尽,可见其原主命陨多年,你幻境中白雾一片,可见此物还记得原主,替你大伯保护了你。 纵然巳月老头不提,从缠丝上的血斑也能感受到同族的气息,翎九握紧笛身,其实她也认出来了。 想起月谷中的笛声。 老头,看来当初在月谷中构建幻境的,不是你小黎族人,也不是我大伯,而是墨癸,你当时说笛音有魔意,看来这墨癸也已经入了魔。 没错。 可昨夜在海圣楼,我见到了墨癸,并未感受到入魔的气息。 翎九觉得奇怪,怎么也想不通对方是如何遮盖住的,忽的那本玉笛音修的册子落在地上,她弯腰准备拾捡,发现打开的那页写着驱使四周生灵之气,能重现往日情形的术法。 等等 琅简说不记得使出生祭阵和拿弑神剑的经过。 难道那次幻境根本不是以琅简的记忆重构?! 也就是说,在幻境中,墨癸已经知晓琅简获得了弑神剑。 什么宴请商讨昆仑弟子魂魄之事,根本是个圈套! 第76章 何月霜的行动 翎九猛然站起,把笛子朝腰带一插便朝外跑,同时拿出传讯镜开始唤人,从琅简到莹绒,从姜谙到傻刀,还有梓月。 怎么都不搭话呢! 什么破东西,关键时刻掉链子。 恨不得把传讯镜给摔了,可担心万一又能用了,琅简联系不上她更着急,又愤愤收好。 昆仑的宝器怎么这么不顶事! 还有巳月! 那老头听琅简说不记得时,便该猜出这种可能,怎么可以毫无反应呢? 真的年纪大了? 呦,火气撒到老夫身上了? 巳月双手一摊,阿九啊阿九,老夫又不知道构建幻境之人是墨癸,再说,有的人不记得不代表她没这份记忆,如果一个人的记忆被抹去,那在幻境中也是能重现的。老夫怎么知道她是哪种情况? 第90章 嘚,都有理。 翎九懒得再和巳月掰扯,拼命朝宴会的殿宇跑。 何月霜换好衣服,擦拭香膏时抬眸看了外面一眼,活动腰身,不动声色走到窗边,仰头观察这殿宇之上的水波纹路,又抿嘴回到梳妆台前。 刚刚的灵力波动不是错觉。 万年前在莫塬城,龙族靠一种阵法截断了青鸾精锐和外界的联络,后来她们才知道,那阵法乃一位华胥国人给的阵盘,注入灵力便可激活。 青烟向他们传递过该阵法激发时的水波纹路,确实与今日水纹别无二致。 难道 她的身份被发现了? 不对,若是她被发现,不该有这么大阵仗。 墨癸应是另有打算。 宴会后殿。 何月霜放下香膏,笑问进来服侍的宫人:龙王今日兴致如此高,是要宴请何方来客? 听说是来自昆仑的五位客人。 昆仑? 没听说墨癸和昆仑有何过节。 何月霜垂眸笑:来头这番大,倒是让我不知所措了。 姑娘不必惊慌,龙王特意吩咐了,今日姑娘不必歌舞,在这休憩片刻,稍后龙王会传召您斟酒贺喜。 贺喜? 何月霜心中不爽,却还露出盈盈笑意。 真要好好感谢龙王,到让月霜过意不去了。 说着,她转身敛笑,佯装收拾头饰,遮住盒下的龙牙匕首。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还不必歌舞,她可不信是对方体恤,墨癸定有用意。 琅简等人来到龙宫,见到候在宫门的墨癸和墨卅,行礼:昆仑琅简拜见龙王。 不必如此见外。 话如此说,墨癸却背手受了这礼。 傻刀见状翻个白眼,腹诽对方虚伪,扭头见莹绒一脸凝重看着龙宫顶,低声问:怎么了? 有阵法。 阵法?,傻刀下意识握住杀牛刀,第一反应是翎九偷偷进来的,会不会有危险,老大不会被困住吧? 莹绒摇头,这不是困阵,而是个禁止阵。 至于禁止什么,她没认出,不过这阵法纹路并无波动,可见并非是当下布的阵,而是借助阵盘或者阵旗启动的阵法。 傻刀放缓脚步与莹绒并行,佯装摸鼻,遮嘴问:你能破吗? 需要些时间研究。 破阵必须找到阵眼分解阵势,否则改变阵形,万一变成攻击阵和杀阵,反而得不偿失。 莹绒很是谨慎,她设阵能力还算过得去,破阵水平实在不能恭维。 换做萦纡在,以对方天赋,应该很快就能算出破阵之法。 傻刀看出莹绒失落,安慰:哎呀,没事儿。我们又不赶时间,大不了让琅简师姐和那龙王多唠唠嗑,你慢慢研究,不着急。 这话 莹绒被逗笑。 多唠嗑算怎么回事,龙宫是非之地,还是不宜久留。 听闻首徒昨日在海圣楼很是风光,敖知冽竟死在你们手中,倒是让本王意外。 龙王谬言,敖知冽死在玄冥族手中,并非被我等取了性命。 是么,原是我听错了。 墨癸示意众人坐,幽幽道:看来首徒手中干干净净,并未沾染我族鲜血。 我族? 这词实在意有所指。 琅简垂眸静坐,不予回应。 听上去,对方好似知晓她当初斩杀了两条黑龙。 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见琅简不动如山,墨癸抬手示意墨卅呈上画轴,在众人面前缓缓摊开。 万年前,青鸾一族于莫塬城入魔,我黑龙族顾念三界安危,不惜设下安魂境困住青鸾魔孽,这画便是安魂境的一角。本王在此护法万年有余,不过近日安魂境封印有些松动,摄取了不少城中清修之人魂魄,也包括昆仑几位无辜弟子。 琅简抬眸看向那画,察觉魔气隐隐泄出 傻刀凑前,师姐,这画有意思,城墙上写着莫塬城也就罢了,刚刚还凭空多出了个旗帜。 说着,还抬手蹭了下那旗,谁知指尖竟沾染了颜料,滑腻如水,像才研好的墨汁。低头闻了闻,忍不住干呕,一脸痛苦对琅简说:好臭啊师姐,像我们人界夏日腐烂没人收的尸体味道。 梓月捂鼻,丢给傻刀块手帕。 你这形容的也太恶心了,赶紧擦擦。 莹绒皱眉看着画轴。 华胥阵籍记载,安魂境乃镇压魔邪之法,要设下极为不易,先以同族之血惑入魔之物,而后困在一处建成境地,再以祥瑞之物镇之。 不过随着囚困之魔实力增长,安魂境会越发不稳,按照寻常规律推算,能稳定一千年便是极限。 墨癸说他护法万年有余,根本不切实际。 除非安魂境中还有一方势力在克制魔邪壮大。 再者,按照对方的说法,青鸾入魔,龙族困住青鸾使其不为祸三界。 这般大善大德之事,为何万年不声张? 龙族如此好心? 不知为何,莹绒总觉得其中疑点重重。 只是还不待她发问,便听琅简道。 既然青鸾入魔,为何墨癸龙王不把安魂境移交天庭看护,反而自发守卫万年,如此无私,当真让琅简敬佩。 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 鲜少见琅简如此,莹绒意外看向对方,见人似笑非笑,正垂眼整理衣袖,才意识到琅简也察觉墨癸话中矛盾之处,所以说的话才这番刻意。 墨癸附和笑:反正莫塬城旧址就在黑水河央,顺手为之的事。 可我记得清楚,昆仑弟子消失那日,我被数条黑蛟追杀,险些回不到昆仑。,琅简抬眸看向墨癸,直直对上视线,可见墨癸龙王对黑水河族群的掌控,并非自以为的那般了解。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终是墨癸失了定力,拂手把茶碗掷向琅简。 琅简好似早有准备,就等待这一刻般,利落调出灵剑挥去。 茶碗破碎,发出清脆的裂声。 气氛剑拔弩张,姜谙起身安定两方,虽示意琅简冷静,却也握剑防备,质问墨癸这是何意。 何意?,墨癸狂笑,他已是半步上神的修为,并不在乎眼前这些未到上仙境界的蝼蚁,抬手便把除琅简之外的人用透明蚌壳困住。 琅简,你杀我兄弟那日起,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琅简咬牙抗下墨癸一击,加上玄冰的旧伤,浑身剧烈作痛,喉咙涌上腥甜。 梓月见状,调出传讯镜向昆仑求援,却发现宝器毫无动静。 怎么会这样? 原来这龙宫上方布下的阵法,是截断术法的禁止阵。,莹绒被蚌壳困住动弹不得,见琅简应付勉强,被逼的连连后退,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个瓮中捉鳖的局,我们都被算计了! 傻刀握着杀牛刀,一身力气没处使,满脸通红。 大爷的,这蚌壳怎么越来越紧? 姜谙提醒傻刀别挣扎做无用功:小心最后憋死。 不做些什么,难不成就等死? 傻刀反问,见琅简被摔,玉石桌被砸成两半,登时喊道琅简师姐小心,见琅简踉跄站起,后背衣衫被渗出的血湿透,扭头瞪姜谙。 你不是老厉害了?出手啊! 墨癸已是天神境界,我们这点修为在他眼中不过蝼蚁而已,再说,姜谙早发现墨癸对琅简虽招招狠毒,却不下死手,根本看不出意图。 再说什么? 最烦话说一半的人,傻刀翻个白眼,对那龙王吼道:墨癸!你个臭长虫!倚强凌弱算什么本事,有胆儿放了我们,别欺负我师姐一个人! 傻刀嘶吼,双臂被飞来的海带捆住,他伸长脖子挺直了腰。 你知道我老大是谁么!她要是见你伤了我们,绝不会放过你!你要是动琅简师姐一个手指,老大定把你碎尸万段,不,把你这长虫身体切碎了红烧,爪子卤煮,尾巴清蒸呃! 忽的被掐住脖子,傻刀憋紫了脸,却看不见是谁,拼命蹬腿挣扎,嘴角流出血。 放开他!,琅简握紧手中灵剑,你要报仇的是我。 墨癸狰狞大笑。 好啊,你当初是如何斩杀我兄弟们的,如何一次次从我布下的死局中逃出来的,如今就如何救这孩子,敢吗? 说罢,他翻手托起冰棱,直接抵住傻刀咽喉。 我数到三 第91章 琅简听懂了。 原来对方目的是让她召出弑神剑。 让她,乃至昆仑身败名裂。 殿外,何月霜察觉殿内打斗,毫不犹豫拔出龙牙匕首,转身抹了收拾衣衫那宫女的脖子。 鲜红的血溅在衣架绸衣上,像盛开的花,刺眼又耀眼,她犹豫了一瞬,又利落解决看见这一幕惊慌的随从,调动藤蔓直接把人绞死。 只怪你们命不好,偏偏今日轮到与我来。 何月霜举起匕首,从刀刃上瞧见了自己的眼睛,比沾染的血还要红。 这龙牙匕首甚是好用。,何月霜缓缓抬眸,看向外面殿宇,冰冷坚毅,待本将屠尽黑龙宵小,割其角、剜其丹、断其骨、放其血,以此祭奠我青鸾死去的万千英灵。 终于等到这一日。 她笑着朝殿外走去,红色裙摆翻飞,头颅高昂,神情决绝,宛若奔赴战场。 迟来万年的战场。 第77章 伤己 当血流淌汇聚为池,便是黑色。 何月霜脚踩一条老黑龙,那黑龙已经咽气,不过手臂上杂乱刀痕可见刚刚挣扎的厉害。 咚,她轻抛龙丹,打在方鼎壁上发出闷闷的响声,方鼎装满了龙丹,混着血水,何月霜化鼎为掌间大小,收回袖中,一脚踢开脚底的黑龙。 除了墨癸和墨卅,其余的,都在她指尖了。 不过,最该死的人,还没杀。 回到后殿,看见早等在庭中的阿芜,何月霜松口气,走到回廊中蹲坐,擦拭龙牙匕首上的血迹。 阿芜亦沉默打量青殷,眼眶渐红,觉得对方穿着的舞衣越发刺眼。 许久未见,小将军过得可好? 那个好字说的格外艰难,阿芜扭头,不愿对方看见她落泪的模样。 她的小将军,从小长于行伍,骄傲爽朗,何曾低声下气取悦他人。 如今却却 一路走到这儿,小将军定是受了许多委屈。 我都没答呢,你怎么还自问自答了。 何月霜合上匕首,抬眸见人偷偷抹眼泪,起身大力拍了拍对方后背。 阿芜,我不后悔。 说罢,她把匕首交给对方,一一交代。 没找到墨卅,应是去了莫塬城旧址调兵。墨癸要对付殿内中几个昆仑弟子,我瞧这架势,能下手的机会不多,也不能保证一击必中,你把这匕首给她,若我失败,还请她 何月霜没说下去,阿芜却明白何意,双手接过匕首。 是。 小将军,南禺好像来了人,我如你交代那般引她去了内殿,不知她发现了什么,发疯似的朝这儿跑,只是这附近已经被墨癸布下迷宫陷阱,她被困住外面一直绕着打转,已经怒得杀了几队夜叉。 她朝这儿来?,何月霜冷笑,你说这九殿下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当初千方百计来龙宫找莫塬城的真相,如今又不惜暴露身份跑来送死。 不过倒是个机会,她贸然去前殿定会让墨癸疑心,若有这位九殿下冲锋吸引注意,倒是不错。 阿芜,扯下结界,引她来。 何月霜做了决定。 翎九没想到去琅简身边的路这么长。 长到她拼命的跑啊跑,却好像被困住般。 终于看见何月霜待着的后殿,进去见人正气定神闲对镜描眉,也不废话,直接掐住人脖子:从这儿到前殿怎么走? 何月霜表现的又惊又喜,双手攀住翎九胳膊,对着镜中的殿下抛个媚眼。 哎呦,怎么忽的又来找奴家? 翎九忍住恶心,这次没躲,反而捏住对方手腕,盯着镜中的何月霜威胁。 少废话,带我进前殿,不然杀了你。 刚才发现这破龙宫到处都是阵法,被几个珊瑚丛困住,晕头转向,耽误了不少时间。 也不知琅简他们情况如何。 说起巳月那老头,简直可恶,她不就质问了一句,这老家伙竟生气了,一到这破地方就开始弹琴,完全不理会她。 小气! 小殿下去前殿干嘛?我可才打听到,龙王要做大事呢,您又何必去惹恼龙王,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呼吸越发不易,何月霜察觉翎九加了力道,故意偏头靠在对方肩上,笑得越发花枝烂颤。 小殿下,奴家是为您着想。 翎九咬牙:何月霜,你这种胁肩谄笑低贱货色根本不会明白何为情义,你要是再和本殿下虚与委蛇,老子捏碎你脖子。还有,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耽误老子救人,否者本殿下连你相好也杀,让整个揽芳居给你陪葬。 不知何月霜是不是被吓到,竟呆呆看着她,惨笑:进去便是死,既如此,还要去么? 别废话,老子朋友都在里面。 翎九见何月霜红了眼眶,以为对方怕了,松开对方,加重了语气,说,怎么进去! 何月霜仰头,再次瞧见那能隔绝术法的阵纹。 忽然想起万年前,她被大殿下派去找青嬛夫人求援。 大帐中,有许多人试图拦住夫人,直言到莫塬城乃是送死,甚至许多人跪下求夫人三思留步。 那时她很怕夫人不去,怕夫人放弃还在莫塬城死扛的兄弟们,便跪在殿外一直磕头,直到急火攻心晕厥过去。 醒来才知道,青嬛夫人绑了阻拦的长老,带了三千亲兵,毅然决然赶往莫塬城。 她本想追上的,可负伤太重,被强行扣下养伤。 再然后听到青鸾入魔,她懊悔不已,痛恨自己为何留下,当初应不顾一切跟着去莫塬城,哪怕注定失败,哪怕注定死亡。 这是她最后悔的事。 拿出墨癸赠与她的通行牌,双手递给翎九,屈膝行礼。 殿下保重。 翎九并未搭理她,夺过令牌便急匆匆离开。 何月霜缓缓走到殿门,看见杀红眼的翎九,对方甚至还拾捡了把剑作为武器。 虾兵蟹将的武器,如何伤得了龙王,真是自不量力。 明明很是嫌弃,视线却一直盯着翎九,见人义无反顾冲进内殿,何月霜缓步跟着对方朝内殿走去。 她想再信南禺一次,最后一次。 殿内,琅简和墨癸正在对峙。 一! 墨癸抬手把傻刀等人聚在身后,冰刃已经刺破他们皮肤,见琅简还僵持不为所动,收紧蚌壳,吼道:二! 莹绒才经历罡风阵,身子本就不抵,当即昏了过去。 够了! 琅简下定决心。 她这一生很是坎坷,唯有师父关心爱护,这份关照无以为报,她视师门荣誉重于一切,无论如何,绝不能给洞府抹黑。 可这些好友,出于情谊陪她来到这黑水城,若被牵连丧命,她如何担待的起。 师门清誉和好友性命,她都不能放弃。 唯有一个法子,能两全。 不过一死而已。 弑神剑在她手中,这个秘密终有一日会被戳穿,与其被墨癸昭告三界,还不如她亲自揭开,纵然引起轩然大波,也不会给洞府招来非议。 小苍峰还有白刀师弟传承,她也算无所牵挂。 只是 不能飞升,终究辜负师父厚望。 可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好。,琅简挺直了背,你放了他们。 说罢,她缓步走向墨癸,看向对方身后那面水雾屏风,心知这是个法器,能把现在的场景倒影在湖泊水面之中,水雾流转飞速,想必已然启动。 看来,三界都看着。 清源洞府门下弟子琅简,品性不端,德行不佳,杀孽深重,修道有偏,于今日握剑请罪,上呈师祖,自逐师门,以正门风! 琅简一字一句,右手握住灵剑剑刃,覆诀后飞快划过,灵剑碎,随着血散落一地。 毁了师门赠与的灵器,也意味着从此以后,她与清源洞府再无干系。 姜谙和梓月瞠目结舌,不知琅简此举何意。 从两人表情中,傻刀猜出琅简的举动不同寻常,只是咽喉被冰棱抵住,完全动弹不得。 琅简看向墨癸:若你言而无信伤了他们,纵然琅简身死,南禺、昆仑、华胥和共工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放心,本王一向重诺。 墨癸背手,收回了冰棱以示诚意。 琅简抬手捏诀。 这把弑神剑,非见血断魂不得回鞘。 今日,便用她的血和魂魄,祭奠之前死在这剑下的无数亡魂,封剑。 第92章 不! 墨癸盯着琅简太过入神,完全没防备冲进来的翎九,躲避时慢了一拍,脸颊被剑刃划出一道伤口,一时恍神,忘记牵制困住的几人。 姜谙乘机出剑,梓月开伞,两人破了禁制,分别救下傻刀和莹绒。 翎九抓住琅简手腕,打断对方手诀,也看见了手心划拉的两道伤口。 来不及心疼,担心墨癸反击,直接挡在琅简身前,高声对墨癸道:琅简可是本殿下护着的,你算什么东西,敢伤本殿下的人,找死! 看翎九冲向墨癸,琅简伸出手,本想拉住对方,可在半空又落下。 忽的觉得身上伤口疼的厉害。 真的好累。 甚至连站立都不能,失力坐跪在地上,心口闷哧哧的,喘不上气。 两千年来,不管在清源洞府,还是成为昆仑首徒。 怕辜负他人厚望,怕因人族身份被看轻,怕被非议德能不配所得,阵前每次冲锋,她从来首当其冲,绝不退缩,执行的每次任务,她从来选择最紧急危险,他人不愿的那件。 她如此,如此拼命证明自己。 厮杀时的体肤之痛算什么,她早就麻木,感觉不到了。 可今日 为何这般难受,竟觉得伤口比玄冰刺入时还要疼,如万蚁噬心般。 阿翎阿翎 琅简咳出血,被梓月扶住,对方探查她气息,又惊又急:琅简,你道心不稳,快催动七空宝镜清心定神。 说着,见琅简手腕生出一条浅红色细线。 这是,梓月睁大眼,一下坐在地上。 琅简右手轻颤,抚过那代表动情念的纹路,不可思议。 竟然还是动心了? 抬头看向与墨癸缠斗的翎九,又望向神色惊惧的梓月,忽的大笑。 真是荒唐。 再次看向翎九,察觉墨癸对阿翎并未留手,直接碎了对方武器,甚至调出长枪欲要刺穿翎九腹部。 阿翎! 顾不上提醒,琅简飞扑抱住翎九,本以为会死在长枪之下,却被结界罩住,和翎九稳稳落回地上,未受伤分毫。 这,托起那吊穗,看见里面发光的配饰,琅简看向翎九。 此物是对方赠与,应该知晓缘故。 第78章 灭黑龙 翎九心知是大哥在凤羽中留下的法术护了他们一次。 元凤尾羽?,墨癸冷笑,这般圣品竟直接系在吊穗中,该说你有眼无珠,还是毫不在乎呢? 说着,见琅简表情恍然,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认识此物。 本殿下的东西,爱给谁给谁,容的了你置喙。 看向翎九,墨癸无意与其纠缠,他只要逼琅简使出弑神剑,待对方身败名裂后再杀掉。 南禺九殿下,本王无意挑起龙凤旧怨,别管闲事儿。 若我偏要管呢! 说罢,忽觉千钧压肩,翎九直接跪趴地上,咳出一口血。 他大爷的明明没见墨癸出手,为何感觉自己要被压成肉饼。 完全不能动弹。 翎九握紧拳头,恨过去八百年没日日苦修,不然也不至于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墨癸狂笑:九殿下,本王天神境界,杀你轻而易举,这,只是个警告。 说罢,翻掌落诀,凭空出现无数冰棱,把姜谙等人逼在方寸之间,翎九认出是玄冰阵,架势比敖知冽的凌厉多。 墨癸再次看向琅简:对本王而言不过多杀条命,琅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翎九费劲抬头看向琅简,瞧对方朝她笑,顿觉不安。 琅简 阿翎,我会护你周全。 听见这话,翎九越发慌张:琅简,你要干什么? 琅简取下吊穗放在翎九手中,又取下一条缠发带拴在翎九背着的玉葫芦上:这是我师尊留下的拂尘丝所制,替我带回小苍山,系在流苏树上。 什么叫替? 眼睁睁瞧着人起身,翎九拼命伸手,试图抓住琅简裙摆,却碰触不了分毫,手指在地上磨出血印。 琅简! 没人比她清楚,被误解、恶骂、诅咒的滋味,想到弑神剑之事暴露,琅简将经历这一切,便觉得心痛难捱。 明明那般在意清誉,明明 不对! 翎九猛地看向琅简。 以对方性格,若揭开此事,绝不会苟活。 不行,琅简不能死。 青鸾神君一缕神识生出的肉体凡胎,若死了,世上再无琅简了。 黄泉碧落,她再也找不到这人。 不行,不行! 琅简!,她吼得撕心裂肺,脖子爆出青筋,八百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经过八百年才找到你,你不能就这么死,我不许!不许! 见琅简不回头,翎九咬牙拼命站起。 脊椎响起咔嚓声,刺入心肺般疼,她却顾不得,颤巍巍半佝着背,渗出的血染红了衣衫,一步两步,终于攀住琅简胳膊,死死按住对方的手。 琅简,我不要什么周全,我只要你活着,活着。 墨癸终是失了耐心。 既如此,这黑海之底,便是你们断魂之地。 压在后背的力量突然消失,无数冰棱扑朔而下。 玄冰阵启。 翎九下意识化为凰鸟挡在众人上空,琅简手腕翻转,无数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宛若上百流星同时坠落,先翎九一步击碎冰棱无数,最后化为长剑归于琅简掌中。 琅简执剑劈空一斩,殿顶掀飞,破了那屏风术法。 紧接着剑指墨癸,电光火石间,墨癸琵琶骨被刺穿,那剑杀了数十守卫后,不见踪迹。 墨癸虽受伤,却狂喜不已。 你身为昆仑首徒,却被弑神剑认主,三界得知,昆仑又有何脸面自诩正道? 弑神剑?,姜谙觉得可笑,三界皆知,弑神枪在上古时已被炼化,被四方神君以焚天阵封印在魔域,这番污煞之物,怎可能被清修之人所用? 琅简可是被镇元神尊验过元神,并授予首徒印的弟子,龙王这番言语是何居心?刚刚那剑阵分明是我昆仑剑招,绝无半分邪魔之气,怎会是弑神剑? 梓月附和。 墨癸并不理会两人,对琅简道:若不是,为何毁了我传信四海的术法?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琅简盯着墨癸:在下倒是想问墨癸龙王,何时入魔的呢? 入魔? 翎九被傻刀和莹绒扶起,听见这话,看向墨癸。 对啊,巳月说墨癸所吹笛声有魔意,可站在墨癸身前,却感受不到分毫入魔迹象。 为何琅简知道? 本想一剑取你*性命,谁知你躲开了,我在剑刃中发现了这个。 琅简展开手掌,是一根羽毛,乃凤凰翎羽。 你入魔万年却无人察觉,应是穿了凤凰羽衣之故,可龙凤两族向来势同水火,墨癸龙王又是从何得到的呢? 翎九从琅简手中拿走那枚羽毛,认出是凤羽。 难道是大伯? 感受到彩羽上的灵力,根部尚有黑色血痂,可见是被生拨出来串制的,这样制成的羽衣比寻常脱落毛羽所制的更能遮掩邪魔之气。 我杀了你! 翎九红了眼,不顾一切冲向墨癸,却被墨癸打回原形,扑棱落在地上。 阿翎! 琅简抱起翎九,横眉看向墨癸,还未出手便觉河水激荡,殿内出现不少蛟龙卫兵。 墨卅身穿铠甲进来,神色慌张:十哥,东海传召四海,把北海龙珠转赠玄冥族,还说说我们行事乖张,要把黑龙除名四海,不日率大军前来清算。 墨癸按住伤口,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果然被东海舍弃。 那便莫怪他。 墨卅,带上看守安魂境的那批护卫,速集结族内妇孺去人间。 看守安魂境的皆是黑龙族旧部,万年前龙凤大战随他们从黑龙渊来到此处,不与黑水城它族通婚,都是可信赖的精装强悍之兵。 这是逃亡。 听出安排用意,墨卅害怕,十哥,你呢? 那老龙王为撇清干系,定会把污名全抹在我族头上,就算他要清算我族邀功三界,也得抓得到才行,人间江河湖海浩瀚无数,你们分散藏起来,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找到。 第93章 十哥,意识到这番嘱托并非寻常交代,墨卅红了眼眶,我们一起走。 墨语死了,墨廿失踪,如今族内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唯一庆幸的是,墨癸蹲下握住墨卅肩膀,同时再次驱动玄冰阵作为掩护,墨卅,你未入魔,赶紧走,越远越好。 急什么,今日谁都走不了。 熟悉的音色,却不同往日娇媚。 殿内涌进浓郁花香,何月霜踏花而来,见众人望向她,捂嘴笑:为何本姑娘每次出场,都这般引人注目,唉,这幅好皮囊真让人烦恼。 说罢,她丢出无数符箓,如撒花瓣般洋洋洒洒。 顺势抛出一根藤,把墨卅给勾了回来。 月霜?,墨癸拧眉,不解对方的举止,你 只是瞧见对方驱使符箓的手诀,登时明白过来,眼底一片寒凉。 乃专门克制玄冰阵的天火符,要金乌之血才能驱动。 金乌之血不易得,可见对方早有准备。 你究竟是谁? 何月霜并未回答,而是弯腰打量变回人形的翎九,很是嫌弃:九殿下可是我见过最狼狈的凤凰了,真丢人。 见人朝她伸手,翎九暗道不好,侧头死死埋在琅简脖颈间,却还是没躲过,何月霜轻轻扯了扯她耳朵。 又被占了便宜。 翎九扭头瞪何月霜,不想说话。 何月霜笑:还是个孩子,有些事,让大人去做吧。 什么孩子大人,翎九不乐意。 而且,总觉得对方这揶揄透着股亲昵,可明明两人非亲非故,不过达成交易的交情而已。 何月霜驱使天火符附着在藤蔓尖,朝墨癸刺去。 为什么? 墨癸不解,只是抓住藤蔓,并未还手伤人。 月霜,这百年我待你不薄。 可与你接触的日日夜夜,都让我无比恶心,恨不得食汝之肉,饮汝之血,啖汝之骨。 言语间恨意难掩,墨癸也不追问了,笑对方自不量力:你杀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大不了,一换一。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能力了。 说罢,墨癸抬手,几乎同时,藤蔓忽的变长攀住他身躯,在他一**穿何月霜灵境识海时,也被对方剥去了凤羽。 你 墨癸急忙收回长枪,可已经来不及收敛灵力,周身魔气翻滚,万年压制的魔气倾刻融入黑水河中,怕是不过片刻,他入魔的消息便会传遍三界。 何月霜捂住腹部站起,笑容得意。 你说的没错,我杀不了你,可今日以后,自有人杀你。 墨癸终于明白,何月霜本来就是为了取走羽衣,之前那些说辞,都不过是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 而且,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说着,何月霜丢出方鼎,一脚踢翻。 好大的血腥味。 众人捂鼻,看地面滚动洁白莹润宛若珍不,是龙丹,才剖下的龙丹。 墨卅跪在地上,捧起一抔,浑身如筛般抖动。 明显墨癸也认出是什么,已经说不出话。 只有何月霜笑着,不枉我百年伪装,他们对我毫无防备,想想真是有趣,只有最后几个老家伙反应过来,挣扎的厉害,哈哈哈。 笑着笑着,何月霜红了眼。 墨癸,全族覆灭之苦,你也尝尝如何? 第79章 上 何月霜! 墨癸发狂,要取何月霜性命,几乎同时,何月霜把羽衣丢给翎九,从容张臂任由枪刃插入内丹,血落地生为火,原本散落地面的符箓霎时连成一片,围住墨癸和墨卅。 这 天火咒,乃天宫诛魔咒术之一。,莹绒作为在场唯一经历过除魔的华胥氏,当即认出了符咒,很是惋惜,元魄为祭,血躯为引,究竟多大的仇恨,让她不惜如此 莹绒说不下去,见翎九要上前,急忙拦住人。 阿翎,天火咒不分敌我,别靠近。 何月霜!,翎九喊,你可是青鸾 奴家只是揽芳居的舞女罢了,来自鬼域,修花草之术。,何月霜打断翎九,见对方要靠近,抛出带火的藤条拦住人,这儿全是灰烬,殿下爱干净,别过来。 还记得这些挖苦的话,翎九红了眼眶:对不起。 殿下哭什么,奴本就是胁肩谄笑的低贱货色,干着污秽行当,不值得。 我错了何月霜,我不该那么说,我错了。 翎九鼻腔酸楚,后悔当初那般口不择言。 殿下没错,奴亦觉得自己恶心。,何月霜垂眸,见墨卅已被烧死,墨癸却快突破天火逃走,若化为灰烬,还挺干净。 何月霜! 瞧人跳入天火之中,化为花藤缠住墨癸,翎九下意识朝前跟着跳,欲要抓住人,却被琅简抱腰拦住。 阿翎,冷静! 放开我! 翎九抱住对方肩膀,如孩子般哭诉。 她定是青鸾军遗部,她绝对是青鸾军遗部,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知道,可她已经死了。 琅简指了指那条还未燃尽的藤蔓,抱住不断挣扎的翎九安抚,但她希望你活着,阿翎,她希望你活着。 天火毫无遏制,蔓延至整个内殿。 众人拖着翎九退到外殿躲避,一道黑影从天火中飞出,翎九认出是墨癸,直接追去。 谁知对方抛出一卷画轴,如墨般的黑雾从中涌出,缠住了她。 翎九化为凰鸟,展翅扇风,欲要驱散这雾,却发现这雾比水还要粘稠,伸不开翅膀,如陷入漩涡般。 阿翎! 老大! 阿翎 是琅简莹绒她们。 翎九竭力控制坠落速度,盘旋半圈终于接住三人,一炷香后,黑雾散尽,她们落在丛林中,莹绒裙摆被树枝刮破,好在并没有人受伤。 这哪儿啊?,傻刀拍去身上尘土,问翎九,老大,你知道么? 翎九摇头,四人沿着林中小道走到山顶眺望,傻刀激动指着东南方向:这这不是那副画里的场景么!我记得那个旗帜,凭空多出来的那支!琅简师姐,是不是啊? 莫塬城? 翎九也认出城墙上的字,奇怪看向琅简,可莫塬城不是被天水降罚全淹了么,怎么会 那画是通道,我们应该进入了安魂境。 琅简表情很是严肃,心知此境封有入魔的龙族,远比黑水城要危险的多。 得赶紧离开。 这地方不对劲,我先布阵探查番环境。 众人看向说话莹绒,对方取下发簪,竟变成了法杖。 翎九吃惊,认出是对方还给文伯瑜的那根:莹绒,这法器不是被那个什么护法带走了么? 我又要回来了。,莹绒握住法杖,很不好意思,害怕大家笑她出尔反尔,低声解释,在海圣楼时我什么都不能做,想着有了它,至少不会拖后腿,也能帮大家。 三界皆知,华胥阵法只对魔族。,琅简提醒莹绒,莹绒公主,可想过后果? 莹绒点头:琅简师姐,你作为昆仑首徒牵扯到龙凤之事,可想过后果? 琅简还未回答,就见阿翎望向她,表情甚是担忧。 无碍。,她安抚道。 其实,从请罪自逐师门那刻,她就决定等黑水城之事了却后,回昆仑向长老阁陈情,了断一切。 弑神剑之事,虽然她略施计策遮掩过去,可如墨癸所言,她坏了传信的屏风本就代表亏心,而且三界仍有经历魔神大战的前辈活着,她不敢保证这些前辈会不会看出蹊跷。 也许,对她来说,没多少时间剩下了。 如果最后难逃一死,现在她只想从心所欲一回。 至少,至少护阿翎无虞。 莹绒已经布阵完成,地上浮现安魂境的布局,以莫塬城为中心,加上附近百里郊林。 翎九推测:应是当年战场的区域。 没错,安魂境维系设境之时的旧貌,如此说的话,境内还有当年活下来的青鸾军。 听莹绒如此确定,翎九却不敢抱有希望,怕是一场空:真的? 第94章 嗯,,莹绒点头,当初在龙宫看见那副画轴我便觉得奇怪,安魂境虽说能镇压魔邪,可与当初巳月大神封印黎阳山不同,安魂境绝不是一劳永逸的封印咒术,只是暂时困住魔邪罢了,随着魔邪实力增长定会破开此境。 天宫典籍记载,目前维系时间最长的安魂境,在梳玉山,以麒麟血作为镇境之物,延缓了一千零五年。 听琅简如此说,翎九心绪翻滚。 只延缓了千余年么 可黑龙族守在这儿已经万余载。 也就是说,在这安魂境中,入魔的龙族被压制了,所以无法破开此境危害三界。 谁呢? 还能是谁呢?!翎九又哭又笑。 外界流言入魔的青鸾,竟在这里抵抗了入魔的龙族一万多年。 太阳西斜,傻刀挠头:天色不早,我们去莫塬城找个地方住下吧。 不能去莫塬城。 翎九拉住傻刀,说起当年旧事。 我大伯与北海太子同归于尽后,莫塬城已经失守,被墨奚和北海旧部占领,虽说青嬛夫人带着援军来,可不确定是否又攻下了城,不能冒这个险。 琅简颔首:那便在郊外找个地方歇息,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大家先好好休整。 走了百余步寻到一处洞穴,恰好能看见莫塬城城墙一角。 夜寒,傻刀修为尚浅,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琅简见状,带人去拾捡柴火取暖。 翎九见莹绒一直站在洞口望着莫塬城的方向。 怎么了? 其实幼时随国师听闻龙凤大战,我便有个疑惑,后人断定龙凤大战转折在莫塬城,可弶休殿下素无败绩,南禺青鸾更是以骁勇闻名,怎会被困在一城中无可奈何,南禺也无动于衷,甚至需要青嬛夫人亲自去救夫君。直到今日在黑龙宫,我才知道黑龙族用了禁止阵,此阵能截断所有术法,想必当初弶休殿下就是被此阵围困,孤立无援,青嬛夫人应是收不到夫君音讯才赶来相助的吧。 翎九讶异,当初的情况,没想到莹绒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其实我大伯耗费了整个先锋营给爷爷传消息,南禺也并非无动于衷,而是派去了丹穴山支援,只是没料到丹穴山会反水背叛,大伯这才陷入死局。 阿翎,抱歉。 翎九意外:你道什么歉? 华胥阵法制成的阵盘和阵旗,是由国师堂保管的,龙族获得这阵盘,或许华胥 明白莹绒在内疚什么,翎九挽住人胳膊,笑:不是我说,你心思可真重,想这么多干嘛?东西又不是你给龙族的,再说,你又不是华胥少主,更不是国主,替我道什么歉。 可我是华胥公主 莹绒,你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问题,知道是什么吗? 莹绒认真想了想,好像真的在思考该说哪一个,翎九扶额无语,叹气:莹绒,你就是你,什么公主啊都是名头而已,你不能因为其他人的选择和立场,就觉得对不起任何人,你只用为自己的事负责,别活的那么有负担,太累了。 莹绒终于反应过来,翎九是在开解她。 嗯,谢谢阿翎。 聊什么呢? 听见琅简声音,翎九回头,见对方放下干柴背手走来,傻刀则蹲在柴火边,笨拙的变化手指,皱眉思考火诀怎么起的。 我去帮白刀兄弟。 莹绒很善解人意,翎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揪着人衣袖不想让对方走。 啊呀,你们好好聊一聊。 撇开翎九手指,莹绒低头偷笑,朝傻刀走去。 后背的伤还好么? 听琅简问,翎九点头:皮肉伤,不疼了。 许久不见人搭话,翎九忍不住看向琅简,对方正仰头瞧着月亮,她也追着人视线,望向天上圆月。 阿翎,在我们人界,有句话叫明月千里寄相思。 翎九不通诗文:什么意思啊? 在天界千里不过弹指距离,而对于人间凡人来说,千里之远,可能就是此生再也无法相见的距离,夜深露重之时,唯有明月清辉能照在人界各处,大家也就以此寄托相思。 相思什么? 思故乡、思亲朋、思,琅简看向翎九,抬手摘去挂再对方发髻的青叶,佳人。 翎九似懂非懂:家人?我也想家了。 琅简笑出声,背手仰头:还是赏月吧。 又看? 翎九撇头,认真打量那圆盘似的月亮许久:有什么好看的? 今晚月色溶溶,是我见过最美的夜景。 可我们现在身处安魂境,这一景一木只是万年前残留的幻相,都是假的。,翎九挽住琅简胳膊,轻倚对方肩膀,琅简,听说在蓬莱看月才是最美的,等我们出去了,一起去看好不好? 琅简侧头垂眸,对上翎九视线,在对方眸眼中看见圆月倒影,亮若繁星。 其实她从不许诺无望之事。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舍不得打破身边人眼中的欢喜。 好。 她答应了。 第80章 遇见青鸾旧部 琅简抬手,轻轻揽住翎九肩膀,忽听见丛林淅淅索索脚步声,有人踩到了她于结界外铺设的枯叶上,当即捏诀打去,眼神霎时变得犀利。 谁! 属属下青鸾军斥候青疆,探查时感到凤凰,从阴影中走出一邋里邋遢如乞丐般的瘦削男子,不过他身上穿着的盔甲,翎九一下便认出,与青翼的青鸾甲别无二致,只是破烂些。 对方看见翎九,霎时跪下。 属下终于等到南禺援军前来,不知这位殿下带了,那名叫青疆的男子扫过翎九等人,语气渐弱,不甚确定,几人? 青鸾军的驻地,设在悬崖旁的草坡,零散十数个帐篷。 有时他们龙族会来偷袭,这地方易守难攻,他们吃了不少苦。 青疆驮着比他大一倍的布袋,傻刀在旁边扶着,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这是什么啊?摸着圆滚滚的。 果子。,青疆嘿嘿笑,这几年莫塬城魔气太盛,附近的果子都沾染了魔气,我们只能去远些的地方摘取,没想到竟能遇到殿下,真好。 傻刀惊诧:你们神仙不都辟谷么? 谁说是吃的,我们用来酿酒,不然这日子可太难熬了。,青疆止住脚步,示意翎九等人在此等候,我去通报将军,烦请殿下稍等。 嗯。 翎九颔首,环顾四周。 破旧的帐篷,巡逻的士兵穿着破烂残缺的盔甲,手中紧握的兵器,都卷刃断缺。 不少人看向他们,目光或新奇,或防备,或打量。 没有期待。 一切都那么地暮气沉沉,遇到的每个人,眼中都没生气。 琅简,如果告诉他们,我是南禺的九殿下,他们会不会失望。,翎九忐忑,甚至有一丝怯意,她从未有过如此情绪,尤其想到青疆见到她后,变得黯淡的眼睛,他们等待的援兵,不该是位修为还未达到小仙境界,未带一兵一卒的殿下。 琅简看出翎九不安,牵住对方的手:谁说未带一兵一卒,你还有我。 可你是昆仑弟子,怎能 从现在开始,我只是琅简,与昆仑无关,与小苍峰亦无关。 这话 翎九愣住,从未想过对方会说出这番话。 你怎么 以至于语塞,不知该问什么,从何问起。 傻刀插话:琅简师姐,你之前说自逐师门是真的? 自逐师门?,翎九看向傻刀和莹绒,视线最后落在琅简身上,觉得对方有事瞒着她,我怎么不知道。 不重要。,琅简笑言。 只是那笑格外让人难过,翎九刚想问清楚,却听一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 既是凤凰,是南禺正统,还是丹穴山那帮歪心思的? 翎九转身,看向说话那人。 一女子站在十步之外,手执弯刀,极为戒备地打量她们四人。 因这女子态度,许多巡逻卫兵聚上来,手中兵刃对上他们,这些士兵手背青筋鼓起,能看出已经蓄势待发,只等那女子一声令下。 第95章 翎九按住傻刀,朝对方摇了摇头。 见老大示意,傻刀才压下出鞘的杀牛刀,沉眉瞪着围观人等。 气氛剑拔弩张,翎九率先上前,自我介绍。 我是南禺九殿下,出身凤凰宫,我的父亲是重月之子姬元,我的母亲是鸑鷟族蕴华,我排行老幺,有八位哥哥姐姐,均是凤凰血脉。 姬元殿下和阿华的孩子? 那女子收回刀刃,却并未放下。 我如何信你? 翎九无奈,捏诀换上南禺祭祀礼服,透明的霞帔用玉线修上左凤右凰,阳光下泛着五彩光泽,只凤凰才能穿,父亲曾说,这衣服乃第一任凤帝设计,风吹过时,宛若凤凰于云霞间翱翔对舞相和。 以往总嫌弃这衣服飘逸,颜色也五光十色太过华丽,从不爱穿。可二姐却说这衣服穿上便正式代表南禺凤凰宫,让她收在宝袋中,出门万一遇到需撑门面的事,也能穿这个应付。 没想到,竟有用上一日。 女子看见彩衣,收刀跪下:青嬛夫人裨将青郦,拜见南禺殿下! 这一跪实在太猝不及防,翎九急忙朝青郦走去,还未扶起人,却听四面八方传来跪拜之声。 青鸾军部下拜见南禺殿下! 这 翎九直愣愣站在原地,茫然看着放下兵器,朝她俯身的众位士兵。 以往在凤凰宫,这类跪拜并不少,甚至很常见。 可今日面对这些衣屡不堪、灰头土脸的青鸾将士,她实在无法如往日那般,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抬抬手,冷淡的说起身。 大家快请起。,翎九上前托住青郦手臂,过意不去,南禺来晚了。 终归来了。,青郦抿唇,我们快扛不住了。 万年前,青嬛夫人带着三千亲兵赶到莫塬城,却看到自己丈夫弥留之际,被拔羽剥皮制成羽衣的一幕,对方看见她后唤了声阿嬛快走,便被一拥而上的北海龙族放血抽骨。 那帮入魔的龙族为了遮掩魔气,欲要抽凤骨制成配器。 当时莫塬城的青鸾军,已被屠杀殆尽。 夫人看见这一幕,悲痛不能自已,服下神丹涨至上神修为,以元魄为祭,杀尽北海全族后力竭而亡。墨奚失了智,不少黑龙兵将也入了魔,竟开始自相残杀,最后黑龙一族以龙血祭城,利用大殿下的尸骨设下安魂境。我们想取走夫人的尸首,来不及撤退,被困在了安魂境内。 青郦看向翎九。 本以为南禺很快便会赶来寻我们,等到我们折损半数,到现在十不存一,大家虽然不说,却早已心灰意冷。 怪不得,最开始看他们来,会是那番态度。 翎九调出青翼的那件青鸾甲,双手托着交给青郦,青鸾甲先锋营青翼已见过我,这是他的盔甲。 青郦接过盔甲,意外:他还活着? 乱战中坠入河流,被玄冥族所救,在外面为你们奔波了万年。,翎九很是坚定,我会把莫塬城的一切告诉父亲,他会为你们青鸾正名。 正名?,青郦困惑,正什么名? 翎九还未张口,就被琅简拉住,对方向青郦解释:安魂境外已是别样天地,莫塬城被天河冲刷淹没,此地被黑龙族占领改名为黑水河,他们守住安魂境又混淆是非,三界皆以为万年前莫塬城之战是青鸾一族入魔。 青鸾入魔?!可笑!荒谬!我青鸾怎会 青郦察觉翎九神色内疚,止住话,反问:这番风言风语,难道凤凰宫也信? 见翎九低头沉默,青郦拍桌而起,怒喝。 我青鸾一族,在此万年的坚持,真是个笑话! 说罢,好似还不解气,直接摔杯离去。 翎九弯腰拾捡起茶杯,轻轻放回青郦的位置,欲要追出去解释,却被琅简拉住。 越说越乱,就让她发泄吧。 我知她委屈,我也替他们委屈。,翎九为难,可我不能骗他们,外面的情况她出去也会知晓,若那时候知道青鸾被削去尊位全族流放,我怕更刺激他们,甚至会 翎九说不下去,她其实有私心,害怕他们置喙凤凰宫,影响南禺稳定。 我都知道,慢慢来,总是需要个过程,不能着急。 琅简试图抚平翎九眉头。 阿翎,先休息吧 我睡不着。 翎九摇头。 五百年前死在月谷说青鸾冤屈的女子,青翼残败不堪的仙识,何月霜自焚身躯 一幕一幕不断闪回,她根本不敢闭眼。 琅简?你,瞧人抬手轻点自己眉心,翎九感到一股暖流流畅,四肢渐软,歪头睡去。 安顿好翎九,琅简掀开帘笼离开营帐。 悬崖旁,青郦正在挥刀,刀风凌厉,却毫无杀意,全是愤怒。 琅简止步,并不上前,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过了快一个时辰,青郦举刀劈向悬崖,咔嚓一声,崖壁形成了个豁口,这才收手,盘腿坐在地上擦刀。 许久,看向一旁沉默不言的琅简,视线落在对方腰间。 那吊穗,竟挂有元凤尾羽。 你与姬楽是何关系? 并不相识。 不认识?青郦抬刀指向那吊穗,露出我不信的表情。 琅简托起吊穗,笑:是阿翎送我的。 阿翎? 就是明明可以敷衍你,顺理成章得到你的信任和顺服,却偏偏说出真相的傻丫头。,说着,琅简望向翎九休息的帐篷,她素来率直,被误解的多,明明吃过不少亏,却还是不改。 这番袒护,还能听出些许怜惜,青郦弹了弹刀背,清脆的响声回荡。 你喜欢她? 是。,琅简垂眸,瞧见手腕上越发红的细线,也不再下拉袖口遮住,坦然看它的颜色在月光下越发浓郁。 别妄想了,肉体凡胎,还是昆仑弟子,纵然你是男子,凤帝也不会同意,当初他女儿翡玉试探过一次,若非我家夫人求情,怕是会被打死,那可是亲女儿啊,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青郦实话实说,言语透露出轻视。 这番天堑般的差距,琅简又何尝不知,只是自觉时日无多,能多欢愉一刻,便欢愉一刻。 求仙那么多年,至少现在,她想停下,当个凡夫俗子就好。 不过听对方言语,好像并不知道重月已死。 青郦将军,如今凤帝是阿翎的父亲。 听见这话,青郦猛地抬头:是三殿下?难道凤帝那翡玉呢?! 莫塬城之战后没过多久,凤帝之女翡玉死于龙族玄冰万归阵,之后凤帝重月死在幽冥血海,凤凰一族再无与龙族相持之力,从此隐于南禺,两族休战。 翡玉死了? 青郦苦笑,怪不得 翡玉自小长在青鸾军,若她活着,绝不会任由这脏水泼在他们身上,定会还他们清白。 刚刚心中还责怪对方,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番可能。 是她太过愤怒失去了判断。 青郦竭力静下心思考:为何会觉得我青鸾入魔? 莫塬城之事确实太过巧合,典册上记录,说莫塬城魔气和怨气引天河落地,冲刷三年掩埋了莫塬城,加上黑龙一族守在此地万年,墨癸又有凤凰羽衣遮掩魔气,他捏造的事实毫无破绽,你们又被困在安魂境无法自辩,所以三界都不曾怀疑过入魔的会是龙族。 我知你在替她解释。 青郦收回刀,已然恢复了冷静,其实万年来从未收过南禺任何消息,虽然知道有安魂境的缘故,可这么长时间毫无动静也确实不正常,我早猜到其中有事,只是没想到竟会是传言我们入魔。 三界坚信入魔的是青鸾一族,南禺碍于立场,不能来莫塬城。 青郦听出琅简言外之意。 你想说,那位殿下出现在这儿已是不易,万年前的事与她并不相干,我不该怪罪是么。 琅简浅笑,发现与青郦对话一点就通,很是轻松。 忽的,鼓声响起。 迎敌! 山下传来嘶吼。 报!黑龙族又攻上来了! 第81章 第一次交手 翎九是被惊醒的。 不知睡了多久,外面一片兵戈之声。 掀开帘笼,恰好撞到琅简怀中。 醒了?,琅简抓住翎九手腕,外面打起来了,战况不妙,青郦让我带你躲一躲。 第96章 躲? 翎九不肯,看向不停奔向前线的士兵,挣脱琅简:你带傻刀和莹绒走吧,我要去前方,和他们一起面对。 说罢,飞速朝山下跑。 她怕晚了一瞬,会死去许多人。 不能再有人牺牲了,这里所有青鸾军,她必须得带回去。 一个都不能少。 青郦抓住守夜的士兵问话:距离上次交锋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忽然进攻了? 听他们说,要活捉凤凰。 凤凰?,青郦霎时反应过来,黑龙族是冲着那位殿下来的。 岂能让他们如意。 吩咐下去,死守。 是! 翎九赶到半山腰时,差点被冰刃割伤。 是龙族的术法,瞧见青疆拖着两个重伤失去意识的同伴,翎九上前抬手,替他们挡住了波攻击。 谢过殿下。,青疆很是感激,却忽的脸色大变,翎九转身仰头,看见漫天的冰刃悬在空中,源源不绝的生成聚集,刃间弥漫着黑气,摇摇坠坠将要落下。 玄冰阵? 可又不太像,毕竟玄冰阵是由冰棱组成。 闻到血腥,翎九回头,看见青疆割破手掌,惊道:你干什么? 我青鸾一族亦是祥瑞,血可以防止魔气侵袭,被这冰刀伤到不要紧,万一入魔还不如死了干净。 风吹裙舞,感受到强大的冲击,翎九仰头,看见漫天冰刃如雨般落下,而四周的青鸾将士皆放血化魔气,任由冰刃刺破皮肤。 这样的战斗,他们被困在安魂境中,被迫经历了多少次。 怪不得初见面,都是面黄肌瘦的模样。 眼眶酸楚,翎九双手握拳。 反击! 她告诉自己,要有一把尖锐无比的武器,能千里之外,刺穿敌人的武器。 手腕被一人牵住,翎九不用看便知是琅简,对方缓缓抬起她手臂,引导她复刻自己手势。 闭气凝神,聚灵为器,念由心生,器由丹成。 翎九翻转手掌,随着琅简的动作,直到最后手印定势,一把长弓出现在手掌。 利落拉开弓弦,一支灵箭刺穿冲上来的蛟龙。 听见凄厉地哀嚎声,翎九握紧弓,意识到自己终于有了灵器。 她看向琅简,对方颔首。 去吧。,琅简拾捡起青疆的剑,视线跟随翎九的背影,握紧剑柄默念,我助你。 青郦吐出一口血,咬牙看着来人,墨奚的左膀右臂,蛟龙阿羌。 不过副将而已,不是本将军的对手。,阿羌掐住青郦脖子,利落说出来意,交出凰鸟,饶尔等不死。 呸!,青郦吐阿羌一脸口水,今日死,明日死,有何分别! 我看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羌怒道,加大手劲儿,察觉箭矢杀意,猝然放开青郦,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背。 谁? 老子南禺九殿下翎九! 翎九一跃,立于石碑之上,拉弓瞄准蛟龙,伤我南禺子民者,死! 又一箭放出,阿羌后退躲过,察觉翎九修为不过小仙,大笑: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如今来看,倒是不值得本将军调来这么多精兵。 说罢,他朝翎九扑去,爪刃还未碰到人衣衫,便被迎面而来的剑气砍断。 青郦本已举起弯刀,见阿羌痛嚎,瞧向来人后,愣住。 琅简执剑落在翎九身侧,冷眼看着阿羌。 几乎同时,翎九连着射出三箭,发现以她的修为,形成的箭矢伤不了对方灵境识海后,果断改变策略,直接射瞎此人眼睛。 啊!,阿羌捂住左眼,躲过另一只箭,怒火中烧,激起魔气翻腾,杀!把这帮鸟杀干净! 快退! 青郦奔向同袍,却见山坡之上升起剑阵,琅简反手抬剑:五方行风,起。 五方行风乃昆仑独创剑阵,形成于八百年前的仙魔大战,借以风之势藏于剑意,风过风止,皆是剑招,专门克制群攻的魔邪*。 转眼山坡上的蛟龙死伤过半,青鸾军陷入沉寂,随即爆发震耳欲聋吼声。 杀! 青郦看了看琅简,牵制住要入剑阵的阿羌。 对方无心与她缠斗,见败局已定,欲要回莫塬城复命,却被一阵法生出的符纹困住,青郦抓住机会,背刺阿羌,直接碎了对方内丹。 谁? 阿羌死不瞑目,低头看着绑住自己的金色铁链,不解自己为何动弹不得,连一丝术法都使不出来。 琅简倒是熟悉这阵法,直接告诉了他。 华胥禁制,停云。 停云乃华胥十二困阵之一,传自上古。 这云并非天上的云,而是取自神魔罗睺手下云落之名。 云落由仙堕入魔,精于偷袭暗算,修为不过魔帅,却如云般踪迹不定,难以捕捉,曾从盘古大神手中跑走,之后放话,道三界无人能困住他。 直到华胥研制出了这个阵法,困住云落,助力众神诛杀之。 因这缘故,此阵得名停云。 莹绒携法杖雪影从阴影处走出,见阿羌断气才放下心,按住心口后怕。 怪不得大护法从不到战场前线。 实在是局势多变,布阵又需要时间,着急之下,根本没法决定该干什么。 本想护法翎九,而后发现琅简来了,又想着给人加个攻势,最后见阿羌要跑,慌慌张张落下困阵。 幸好停云成,不然她又什么都没帮上。 莹绒?,翎九跳下石碑,跑向对方看有没有伤到,你怎么到这儿了? 毕竟华胥不入战场,是三界皆知的规矩。 我我担心你们,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莹绒忐忑,双手握住雪影,这次是她自作主张,已经准备好被翎九责怪。 不是的。,翎九握住莹绒的手,很是真诚,谢谢。 听到感谢,莹绒有些意外,眨了眨眼。 还未缓过神,下意识看向琅简,对方颔首微笑:若非你出手困住他,我们怕是要打到天亮,届时伤亡只会更加惨重,谢谢莹绒。 我我也没做什么。,莹绒不好意思,却忍不住低头偷乐,能帮到大家就好。 原来被需要被肯定,是这样的感觉。 如沐浴暖阳,让人幸福。 老大帮忙啊! 听见傻刀求救,众人回头,见傻刀被一条蛟龙抵着,翎九拉弓射穿那蛟龙脖颈,傻刀被血溅一脸,被压得跌坐地上大喘气,还是青疆帮忙把那蛟龙踢开,拉起了傻刀。 翎九放下弓,故意嘲讽。 丢不丢人?连个长虫都打不了,别说跟我混的! 老大!,听出被嫌弃,傻刀很不乐意,我一直是出力气的!也会累啊!谁不想和琅简师姐一样,抬抬手,剑就唰唰的落。 你也可以的。,翎九鼓励,努力呀。 傻刀砍飞一条长虫:多久? 琅简补充:两千年。 ,傻刀掂了掂刀,叹了口气。 两千年,想都不敢想。 来不及休整,青郦吩咐立刻收帐离开此地。 阿羌死在这儿,墨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先避一避,大家轻装简行,一盏茶后准时出发。 翎九帮忙收拾衣物,瞧见青疆拿布准备包画轴,从背面隐约能看出人像,见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你们将军都说了轻装简行,怎么还带美人图啊。 可不是么,生怕磕了碰了,宝贝的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媳妇呢。 被路过的同袍揶揄,青疆红了脸,抱着画轴辩驳:瞎说,这是我姐。 说着,画轴被青郦抽出去,青疆伸手欲要够,被挡住后,才抿嘴放下。 嗯。,青郦故作认真,点评道,这画差强人意,看不出你姐十分之一的威风。 翎九凑上前,瞧见画中人后,愣住。 这分明是何月霜。 她是谁? 翎九声音颤抖,让青郦觉得诧异。 青殷,青鸾军十二少将之一,她家世代从军,可惜除了在夫人麾下效力的青疆,其他都死在了莫塬城,不过幸好,当初她被大殿下派出来报信求援,被夫人以养伤之名留在了南禺,不然,真是全了满门忠烈的名声。 第97章 青郦没说下去,看着画,想起当初那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跪在殿外的少女。 对方很怕夫人不出兵,一直磕头,直到昏厥过去。 提起这件事,青郦很是感慨。 青殷年少有为,家势优越,为人处世带着股傲气,往日见了我也鼻孔朝天,那日不顾至此,意外之余,更觉得心伤。 翎九默默听着,看着画轴中的人,终于明白为何在天火中,何月霜不愿告诉她姓名。 这般骄傲的人,绝不愿何月霜的名字与青殷沾染分毫。 遮掩本心,忍辱负重万年,最后毫不犹豫跃至天火中,怕也是带有几分解脱的意味。 她确实是位豪杰。,翎九从青郦手中接过画轴,小心卷起,双手交付青疆,你姐姐很了不起,你该为她自豪。 青疆接过画轴,郑重点头:当然。 听了这话的青郦,若有所思看向翎九:你见过青殷。 见过。 翎九颔首:她在外面为你们奔波万年,很是操劳。 那丫头,青郦先是欣慰,而后担忧,众口铄金,她要逆行堵住是非,怕是会吃很多苦。 是啊,吃了很多苦。 翎九看向远方,日光破出云层,第一缕金光,投在青鸾军旗上。 但她觉得值得。 第82章 翎九不安 青郦领路,朝远离莫塬城的方向行进,三百来人的行军,虽然仓促,却有条不紊。 约莫走了半日,遇到一条溪流,顺势休整。 溪水边长着不知名的野花,并无香气,模样却小巧精致,翎九摘下一朵递给琅简,对方接过后,反手插在她发间。 好看。 真的?,翎九兴奋,抬手按住花瓣,小心触碰,怕掉下来,满心欢喜再次确认,我戴花好看? 琅简忍笑:我是说花好看。 瞎激动一场。 翎九撇嘴,讪讪放下手。 本来呢,她不喜欢戴珠翠宝石那些,笨重影响行动不说,还讲究的多,什么步摇不能晃这些规矩,总之每次不得不满头珠钗的场合,都是她最累的时候。 所以从小,她的发饰尽量简单轻便,一根玉钗就能解决。 今日得了琅简夸赞,以为自己佩花好看,还想着以后戴些,谁知 谁知竟是她会错了意。 阿翎以为我说什么? 听出被揶揄,翎九一时语塞,偷瞄对方。 对上琅简目光,瞧人一幅逗趣表情,眉花眼笑看着她,这才意识到对方故意如此,存心打趣自己。 你 本想说些什么,可瞧着那张笑吟吟的脸,翎九什么也说不出,满脑子感叹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真想摸一摸亲一亲。 啊呀!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拼命晃了晃脑袋,红脸小跑到溪水边,蹲下洗手拍脸,溪水冰凉,倒是能舒缓几分燥热,脸颊也没那么发烫。 盘腿坐在溪边,见傻刀和青疆玩闹,忽的想起对方说琅简自逐师门的事。 记得昨夜琅简手中握着的那把剑,全是划痕,而且剑刃也毫不锋利。 根本不是对方的灵剑。 忍不住回头寻人欲要问个清楚,却发现对方已经朝她走来,径直掀裙坐在她身边。 琅简,你的灵剑呢? 她见过琅简的灵剑,剑身通透如玉,剑锋锐利,挥出时的剑意夹杂着灵力,如流莺漫天,华彩坠地。 碎了,我毁了它。 琅简漫不经心,嘴角的笑却淡了几分,翎九虽然不知昆仑是何规矩,但南禺的风俗中,达到聚灵化器的修为时,师父或者长辈会赠送同类宝器作为承载灵力的灵器。 虽然这灵器大概率不会是本命灵器,可作为启蒙之物,寄托了殷切的期望,于情感而言,甚是宝贵。 一旦毁了,便是到恩断义绝、死不往来的地步。 没人比她知道,琅简多么敬重风源,多么珍惜师门的情谊,绝不会毫无缘由便毁了灵剑。 发生了什么? 直觉其中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只是不确定琅简愿不愿意告诉她。 琅简垂眸。 并非她不愿意告诉阿翎,只是不想对方为她担心。 在她看来,当前青鸾军的事,才是对翎九最重要的,而她,只要陪对方经历这些,然后回昆仑承受审判她的惩罚。 如果能回去的话。 阿翎,等离开安魂境了,我便告诉你。 果然不愿意说么 不想琅简为难,翎九也不再追问,歪头靠着对方,瞧着粼粼流动的小溪,揪了根草在手指间碾着,边晃悠便道:好啊,等离开安魂境了,我们先去蓬莱看月亮,再去潇竹岛听风,嗯要不要回朝露城再看一次烟火?我知道很多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呢,咱们一起去。 好。,琅简垂眸看着手腕红线。 还有呢,我来昆仑修行,爹爹其实很不愿意,等这次的事结束,我带青鸾军回南禺也算有功,你到时候也随我一同好不好?我很想很想把你介绍给他们,告诉他们你帮了我许多许多。 有功之后,才向家人介绍她么。 听着翎九的打算,琅简忽然意识到,对方这番思虑,已不是她以为的孩子脾性。 关于他们的事,翎九的考量已经很周全。 对方真心真意地,试图让家人接纳她这位凡人。 只是 她与翎九,远不止身份的悬殊,还有同为女子的不易。 可是要拒绝么? 会不会打击到翎九,记得上次在云鹤城她说了那番话,让对方恍惚许久。 如今局势燃眉,还是不让对方分心的好。 嗯。 答应了?翎九意外,仰头看向琅简,对方察觉她的目光,笑吟吟拍了拍她头发:怎么了? 我没什么。 翎九摇了摇头,抓住琅简的手摩挲。 为什么会不安呢? 心里总是忐忑,总感觉即将失去什么。 为什么呢? 莹绒站在树下,瞧见琅简和翎九依偎的背影,眉眼含笑,也不上前打扰,就默默看着。 你是华胥人? 肩膀被敲了下,莹绒回头,发现是青郦,接过对方递来的水囊,道谢后行礼。 在下莹绒,华胥子民。 子民?照我看,是王室血脉吧。 被点明身份,莹绒猛然看向青郦,奇怪对方如何得知。 青郦被逗笑。 对方这反应与其说是诧异,用惊恐形容更合适。 指了下莹绒发髻间变成发簪的法杖。 我在杖身看见刻有华胥王室的符印,而且姑娘周身气度,可不似普通人家。再说停云这类禁制并非寻常法阵,年纪轻轻能驾轻就熟使出,可见天赋之高,也只有继承华胥法杖的血脉才能完成罢。 这些话倒是很中听,拐弯抹角的赞许。 不过,莹绒未觉得开心,自嘲:修习阵法之术多年,将军还是第一位夸赞我天赋高的好心人。 好心人?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说好话的性格。 青郦背手看向远处。 我虽被困在安魂境万年,却也明白华胥的规矩。自神魔大战之后,华胥氏绝不亲临战场,只会在营帐后方布阵,你有勇气冲出来直面刀刃,在我眼中已经算的上第一人,比其他华胥子民强得多。 第一人 莹绒愧不敢当:我只是担忧朋友而已。 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无不迸发自一颗护佑之心,我能坚持万载,也不过靠守住最后这些人的信念。 莹绒低头躲避青郦视线,直到现在,她依旧害怕他人殷切的目光,毕竟从前在华胥,她每每都会让人失望,瞧着殷切期盼变为叹呃惋惜,她很是难受。 以至于总想着,其他人对她不抱有期待变好了,如此便不会失望,她也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平庸和技不如人。 将军实在言重,我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其实我的修为在同辈中,并不出挑。 你 青郦纳闷,奇怪莹绒这性格如何形成的。 一国之主的子女,该像九殿下那般张扬才对。 究竟经历了什么?明明是王室中人,却总是妄自菲薄,自卑自轻,毫无底气。 只是若问这些,未免太过逾矩,以她的身份,并不合适。 第98章 毕竟昨日才相识而已。 莹绒瞧着日头,提醒青郦:是不是该赶路了?我们去哪儿? 逃命而已,没有目的地。 青郦苦笑。 其实我来搭话,本是想问莹绒姑娘,知不知道如何离开安魂境。 莹绒这才恍然,怪不得忽然来寻她。 古籍记载,安魂境被破,都是因为所困魔邪太过强大,以至于毁坏镇压的宝物。如果墨奚毁了凤骨,或者我们找到凤骨破除禁制,没准能出去。 安魂境是依托祥瑞之物镇压,若没了祥瑞,那对魔邪的禁锢便会减弱许多。 不过祥瑞多年被魔邪之气浸染,也会渐渐失去效果。 既如此,为何墨奚还派人来找九殿下,除非 他不想出去! 莹绒和青郦异口同声,两人皆有了不好的猜想。 墨奚不想出去?! 翎九惊诧,竟有魔头不愿祸祸三界的? 如果他自愿被困在此境,一切便解释的通了。,莹绒看向琅简,说起之前在听风堂打听的消息,昆仑弟子的魂魄在莫塬城旧址周围消失的。 按道理说,安魂境以莫塬城为中心设下,虽境内与万年前无异,可境外已是河水淹没的局面,若安魂境的封印减弱,是会影响境内环境的,但你们看,这溪水清澈至极,可见有人一直维系着安魂境的禁制。 众人看向青郦,青郦双手一摊:我不过上仙修为,远达不到维系一方境界的能力,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这事,无从做起啊。 说的也是,翎九点头,见琅简蹙眉:你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一种秘术,传自幽冥。 炼制清修之人的魂魄,封印在玉石之中,亦能压制魔邪,若数量庞大,甚至与祥瑞同效。 或许从海圣楼建立那时起,就一直有清修之人失踪,可能都是些散修或不知名门派的弟子,所以无人追究。 而且在魔域失踪再正常不过,若非失联太多人,门派是不会在意这些损失的。,翎九补充,越想越觉得内情可怖,若非这次连累到琅简,若非昆仑恰好要以此对她做文章,若非我们来黑水城追查,恐怕这件事根本不会被发现,黑龙族会残害更多修道之人。 傻刀愤愤:太过分了,这黑龙族是专挑软柿子欺负! 他们只是利用了默认的规则而已。,说来残酷,但翎九不想敷衍傻刀,也更希望对方认清修行的本质,傻刀,这本就是一个倚强凌弱的世界。 傻刀歪头:我怎么不觉得呢?在昆仑大家对我很客气呢。 你来昆仑第一天,就被测出有法相,本就是位列仙班入世历劫的仙家,大家当然对你客气有加,何况你与阿翎交好,寸步不离,在她的庇护下,不知内情的也不敢对你不敬。 琅简解答傻刀的疑惑,说起来,真正体味过持强欺弱的滋味,在她们之中,应该只有她了。 只是不明白,为何翎九也懂得这些。 难道以对方的身份,也会被不公对待么? 第83章 翎九的私心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青郦拉回话头。 其实我们刚被困住的时候,与黑龙族的几次争斗异常惨烈,直到六千年前,他们忽的改变,每隔三个月来骚扰一番,也不下死手,好像利用我们 认真想了想,几乎每次争斗都会割血化解魔气,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不过还是不确定,说的话也犹豫。 利用我们克制魔邪之气。 莹绒觉得墨奚意图大抵如此。 镇境之物凤骨效果减弱,仅用清修之人魂魄加固封印不足以抵消禁制,若得青鸾之血灌溉凤骨,倒是有可能。 既然推出目的,墨奚所作所为的原因,倒是不难猜测了。 他要遮掩黑龙入魔之事。 对呀。,傻刀双手一拍,外面都以为万年前莫塬城入魔的是青鸾族,真正入魔的黑龙族匿于安魂境,这么说的话,黑龙族是为了让青鸾族顶锅,才故意这么做的! 傻刀的话比莹绒更直白。 青郦还有一个问题,她看向莹绒。 之前你说若要离开安魂境,除了魔邪过于强大毁坏镇境的凤骨之外,便是找到凤骨破除禁制,可若安魂境被破,定然是困不住墨奚的,他出去后,外面可会大乱? 众人意外,没想到青郦还会关心这个,只有琅简赞许对方的考虑,她也想到了这点。 莹绒估摸情况:乱是肯定会乱的,但墨癸入魔之事三界已知,天宫不会坐视不理,想必已经驱使天兵天将来此,而且破境时我可以用停云困住墨奚,以我的修为大约能困他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足够上神修为的人赶来黑水城了,应该可控。 没错,而且在海圣楼时那个玄公子说过,他借了天兵攻打北海龙族,若加上这支近在咫尺的天兵,我们完全不用顾忌墨奚。,翎九赞同莹绒的判断。 既如此,青郦抿唇,扭头看向仅剩的三百余青鸾军。 好,我去取凤骨。 怎么取?,翎九想跟着去。 我知如何潜入莫塬城。 青郦心志已决。 不止要带着这些同袍出去,她还要证明青鸾军的清白,而只有干干净净地离开安魂境,三界才会相信万年前,入魔的是黑龙,而非青鸾一族。 我随你一起。,翎九果断,却被青郦婉拒。 殿下,青鸾军需要您坐镇。 青鸾军不需要躲在后方的将领,再者我是南禺九殿下,凤骨乃我大伯遗骨,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殿下!此事绝非儿戏,青郦还想说什么阻拦,却被翎九打断。 青郦将军! 翎九高声打断青郦,一字一句:我得去,必须去! 青郦顿住。 这还是翎九第一次发威。 倒是让她想起夫人。 这倔强的脾性,真让人怀念的紧。 吩咐下去,原地驻扎。,青郦嘱咐青疆,同时交代,挑选十个修为在天仙之上的兵将,入夜后随我出发。 是! 青疆很是兴奋,一直以来,他们都是东躲西藏避黑龙锋芒,已经很久没主动出击,如今能直入黑龙老巢,倒是让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希望是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夜晚,翎九站在溪边。 虽仰着头,却不是看月亮,也没数星星,她只是看着夜空,乌漆墨黑,更显四周万籁寂静。 这次真的豁出去,不顾一切,不管代价地去争取了。 结果会如意么? 还是如二姑那般,与红霜有缘无分。 小阿九? 听见巳月的声音,翎九反问。 干嘛? 巳月叹息:老夫知道你衡量过。 衡量什么? 翎九故作听不懂。 带青鸾军离开安魂境、洗去青鸾军冤屈、取得你大伯凤骨,任何一件功劳,都足以让凤帝应允你任何事。,巳月点出翎九的心思,小阿九,为了一女子,至于如此冒险么。 什么一女子,她可是琅简。 翎九笑着纠正巳月。 还有,没有至不至于,只是我愿意而已。 沿溪驻扎营地,青郦安排好之后的军务,离开帐篷时瞧见琅简,对方正看着翎九背影,也不上前,就默默站在树下。 纳闷对方为何如此,便问了出来。 谁知琅简听后,微微怔愣,好似才意识到注视翎九许久般。 我只知你是昆仑弟子,还从未问过你姓名。 你应该从阿翎那儿听过我的名字。 那不算。,青郦执拗,在我们南禺,互通门户是种礼节,初相识时我没把你放在心上,所以从未自报家门,也没想过认识你。但经过昨夜一战,一来你有恩于青鸾军,二来我敬佩你有不逊战士的锐气,我很愿意与你相交,在下青鸾青郦,幸会。 一本正经的说辞,琅简浅笑。 在下琅简。 没有报昆仑的门户,也没有师门,按说不该省略,除非被逐出师门。 九殿下都结交的什么人呀。 青郦哑笑。 一位不愿承认身份的华胥王室女子,一个被逐出昆仑的弟子,一个实诚到有点傻的凡人少年。 第99章 怎么会认识的呢? 她很是好奇,我在南禺生活时,鲜少遇见凡人,您与殿下的情分看着颇为亲厚,不知如何相识的? 在人间朝露城,一份糕点,一幕折子戏,一场烟花。 说着,琅简竭力回想,最后还是无奈摇头。 八百年前的事,我记不清了,是阿翎告诉我的。 原是这样。 凡人飞升成仙,无异于与天夺命,你两千岁能达到临门一脚的地步,不算人族佼佼,却也绝非平庸资质,而且殿下赠你元凤尾羽,可见在她心中,你甚是重要。 青郦想起自家夫人和姑爷的情谊, 凤凰一族向来专情,为爱殉情也并不少见,可你们凡人修仙更换道侣却是常事,你以后莫要辜负殿下,不然整个南禺都不会放过你。 这完全是威胁了。 琅简理解青郦,对方真的把阿翎看做自己人,才会对她如此敲打。 琅简此生绝不负她。 还是第一次许下这般承诺。 本以为这话,极难述之于口,可今日才发现,若把对方看得极重极重,这话只是出自本能,并非责任的枷锁,而是自然而然流露的态度罢了。 青郦将军,琅简一介凡人,尚未成仙,对阿翎助力实在有限,若日后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还请将军尽全力保护好阿翎。 这是自然,她是我南禺九殿下,该护的。 青郦很是满意琅简的应对,离开前刻意道,日后若你在南禺有了难处,来找我吧,我在青鸾一族算有些势力,帮你一次,也算报了昨夜你助力我族的恩情。 这般直白,将军算的可真清楚。 琅简觉得青郦有趣,干事说话从不藏着掖着,有几分阿翎的直率。 那是自然,我不喜欢欠人情,也不喜欢吃亏,恩怨利益还是划分清楚的好,也方便以后往来。 不喜欢吃亏?琅简想起何月霜。 将军倒是与我遇到的一位女子很像,她也不愿做亏本买卖。 是吗,那等出去以后,你与我们引荐引荐,或许我与她能一见如故,互为知己呢。 琅简附和微笑,并未应答。 确实如故。 只怕何月霜并不情愿旧友知晓她的过往。 再说故人已逝,也没机会相见了。 余光瞧见翎九走来,琅简含笑看向对方,抬手整理对方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你们聊什么呢? 翎九视线来回打量两人,刚才转身,意外发现琅简与青郦竟相谈甚欢,真是稀奇。 青郦将军说你把元凤尾羽赠与我,待我极好。 这 翎九害羞,见青郦神情揶揄,下意识干咳遮掩。 尾羽毛翎是鸟类最为漂亮的毛羽,在南禺风俗中,只有爱侣才会互赠尾羽,以此表达心悦之意,若双方皆有思慕之情,便会寻一处宝地交颈而眠,结为伴侣。 她尚未生出尾羽,转赠大哥的给琅简,除了希望能危急时刻护住对方以外,多少也包含了这个意思。 明显青郦发现了她的意图,特意提及,不过琅简并不知晓这风俗,是以说的坦然。 那个 她竟一时语塞,直到见青疆跑过来,才算顺口气,转移话题。 好像青疆已经找好了兵将,我们去看看吧。 已按军令召集完毕,请将军检阅! 说罢,青疆兴致勃勃回到行伍间,站的笔直。 算上他,正好十人。 他是军中最年轻,也是才达到天仙修为的士兵。 比起其他人严肃神情,他看上去着实热血沸腾、迫不及待了些。 可那位才来的九殿下,一句话浇透了他的心。 你不能去。 听了这话,他看向青郦将军,见将军望向九殿下时还有些期待,以为会有转机,片刻后,瞧将军挥手让他退出行伍,顿时心哇凉哇凉的。 为什么?! 他很是不解,甚至激动地质问。 为什么我不能去? 第84章 上 这是军令。 青郦一句话让青疆泄了气。 遵令。 青疆答的极不情愿,垂头丧气退到一旁。 昂首挺胸,青疆! 青郦走向青疆,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背手盯着人,命令。 打起精神! 将军,我不明白!,青疆抬起头,眼泪扑簌扑簌的掉,我不要躲在这里了,我要去杀敌!我要去打仗! 去啊!然后死了,我就地给你埋了! 青疆瞪大眼睛:我不怕死! 你当然不怕,我怕! 青郦回头环视众人,我想你们已经知道,外界传言我青鸾军万年前在莫塬城入魔之事。 委屈吗?!愤恨吗?!不甘吗?! 我知道有人私下密谋反攻莫塬城之事,今日我便告诉你们,试图与龙族玉石俱焚毫无意义,只会徒增伤亡,用你们的命发泄情绪而已,根本不值得。 青郦指着青鸾军旗,一字一句。 看见这面旗帜了么,当初我们挥旗离开南禺,旗下宣誓后,每个人都做好身死异乡的准备,我知道对大家来说,死亡不算什么!可今日,我要你们活着! 我要你们扛着这面旗帜离开安魂境,堂堂正正站在三界面前,告诉他们这万年间,我青鸾一族与魔物英勇奋战从未退缩!告诉世人万年前,龙族是如何污蔑我青鸾清白的,我族2686名将士是如何牺牲的! 你们给我听清楚了。从今日开始,活下去,是本将军对你们的唯一要求,也是我给你们下达的最后任务,拜托各位。 这些话,青郦甚至带着些恳求。 风过旗动,寂静无声。 不知是谁先开口。 谨遵军令。 属下尊令。 尊令! 众人相继跪下,翎九听出青郦已经抱着必死之志,看来莫塬城之行定凶险万分。 她下意识拉住琅简。 琅简察觉翎九情绪波动,以为对方感触眼前所见,握住对方的手道:典籍记载,说龙凤大战初期,南禺部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亲临所见,倒是能窥探当初气势一二。 若知前路九死一生,也会去么? 当然要去。,琅简并无犹豫,对青郦来说,青鸾清白、族人安危,甚于她的性命。 翎九困惑:那你呢?会为了什么? 我?,琅简看着翎九,抬手整理对方凌乱的刘海,或许要到那一刻才明白。 这回答 翎九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晦气。 呸呸呸了几声。 青郦转身扶起青疆,见人抿唇忍泪,捏住对方肩膀。 坚强些,你姐可是探查营少将青殷,从前你不总是嚷嚷要与她比个高低么,我现在就安排一项很重要的任务给你。 青疆闻言,急忙擦净脸,挺直身板:是! 无论如何,你得活着出去。 青郦整理青疆皱巴巴的衣领,把青嬛夫人临终前赠与她护身的尾羽吊坠系在青疆脖间,亦红了眼,哽咽道:你家十七口皆效力于青鸾军,若你也死在这里,黄泉之下,我无法向夫人交代。 将军 好了啊,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带你来莫塬城。 青郦重力拍青疆后背,让人滚回去休息。 当初青殷晕倒,青疆执意要代替青殷来莫塬城,谁知阴差阳错竟被困在安魂境万年。 本以为青殷会安然无恙,可是 她看向翎九:九殿下,你之前说见过青殷,又这般保护她的弟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果然猜出来了。 翎九沉默,在青郦看来,已经得到了回答。 莹绒走来,裙摆湿了一片。 傻刀随后而来,身上沾满草屑,像在地上滚过般。 翎九皱眉:去了哪儿? 溪水对面那山林里。,傻刀指着莹绒,老大,她非要去的,我是被拽去拔草砍树的! 众人看向莹绒,莹绒小声道:刚刚我与白刀兄弟在对面林间隐秘处设下了传送阵,这样等我们进入莫塬城找到凤骨后,可直接回来。 第100章 翎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阵法。 不就相当于神君修为的一瞬千里? 嗯,不过传送阵不能被毁坏,否者没有用了。 放心,我会布置一队看守。,青郦扫过翎九等人,此番去莫塬城,还请大家听我安排,请各位告诉我你们的修为境界,我也心里有数,好谋划布局。 傻刀拍胸,颇为自豪:我是才修道的凡人,不过我有一把老祖神的杀牛刀,在枫林寨干架无数,赢多输少,不说绝对,遇事多少能抗一阵。 华胥莹绒,天仙修为。 莹绒顿了顿,才继续道,曾被当做储君培养,会华胥亲传阵法,如果遇到墨奚入魔暴动,能克制一二。 翎九才能变出灵器,修为还未达到小仙,青郦看向琅简,其他人多少修为她能估摸出大概,唯有这位,她探不出底细深浅。 即将成仙。,琅简抬眸对上青郦视线,看出对方困惑,却也不再多言。 既如此,琅简和傻刀留下,你们肉体凡胎,比我们脆弱的多。 青郦如此说,翎九道可以。 此行未卜,不知将会面对何种危险情况,因安魂境的缘故莹绒必须同行,可傻刀和琅简没必要与他们冒险。 见翎九竟容易这安排,傻刀极不情愿。 老大!你也太不义气了,带上我呀,我何时拖过后腿。 不行。,翎九抬手敲了敲傻刀脑壳,我把你从枫林寨带来天界*修行,是让你长命百岁得偿所愿,不是让你送死的。 老大 白刀师弟就留下看守传送阵,也算是为我们一行护法。,琅简一锤定音,傻刀见毫无转圜,只能接受这结果。 琅简?,翎九听出对方话没说完。 莫塬城,我是一定要随你去的。 琅简很是坚定。 走吧。 几人一番交谈,倒是让青郦看清了,在这四人中,看上去翎九为大,其实最后都听琅简的。 莫塬城外。 翎九指着城墙下的狗洞,反问青郦:这就是你说的潜入城内的法子? 嗯。 这?,翎九不可思议,瞪大了眼,让我钻狗洞? 活了八百年,还第一次遇到这么憋屈的法子。 还不如直接飞越城墙宣战。 大丈夫不拘小节。 看出翎九不情愿,琅简按住翎九肩膀,揽人与自己一同蹲下,笑道:走吧。 钻洞时,翎九捂住鼻子,很臭。 像墨癸殿中那毛笔的味 青郦抹了下墙壁,嗅了嗅,皱眉:是龙血,当初黑龙一族以龙血祭城,时间太长,已经沤出味道了。 翎九干呕,死死捂住自己嘴巴,极为痛苦地催促琅简和莹绒,快走快走。 莹绒布阵探查后,发现凤骨应在城内中心。 那是个祭台。 城中祭台守卫森严,虽只有三层,却布防了百名士兵。 一路上,倒是没遇到多少兵将。 几人从小巷靠近,翻上屋顶,趴在屋檐后隐蔽。 这个视野,恰能瞧见祭台正中供奉的凤骨。 能破禁制么?,青郦看向莹绒。 莹绒摇头,很是抱歉:以我的修为,这个距离太远,至少要到祭台边缘才有把握。 没事儿,反正取凤骨也要靠近祭台。。 翎九心知对方又自责了,拍了拍人肩膀安慰,别纠结。 琅简一直在观察巡逻的时段和方位,莹绒,破除禁制需要多长时间? 一盏茶。 琅简蹙眉盯着祭台,再次确定好路线后,对青郦道:我去探一探,你们等消息。 你要硬闯?,青郦觉得太冒进。 翎九抓住琅简手臂,很是担心:我随你一起。 我心中有数。,琅简轻拍翎九手臂,见人不肯放,只得低声在对方耳边道,不会有事,你知道的。 深入敌营,这番危险她不是第一次经历,在场除了青郦,没人比她更有经验。 况且必要之时,她还有弑神剑。 若要开路,她比谁都适合。 青郦心中生出几分佩服。 此人虽是凡人女子,其胆识却胜过不少仙门之辈。 目送琅简消失在祭坛背面,翎九心中焦虑,调出灵弓拉紧弓弦,瞄准祭坛,以待不测。 祭坛巡兵越发少了,应是琅简解决的缘故。 百来人,应付的过来么? 定是调出了弑神剑,虽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还是忧心对方受伤。 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瞧见翻飞的白色衣角,她屏住呼吸,怕那抹白色落下,甚至绷直了后背,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终于,琅简出现在供奉台前,示意他们安全。 众人奔向祭台,翎九最先走到琅简身前,抱住人左看右看,确定没受伤才松口气。 青郦发现琅简无碍,而且还无灵器,心生疑窦。 虽说这些入魔的巡卫修为不高,一个未成仙的凡人,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解决掉,而且还悄无声息。 只是当下不是追问时机,按照规律,一炷香后,便会有下一波队伍来祭坛。 她们必须在那儿之前,破除禁制,取凤骨。 莹绒布好传送阵,专心化解禁制。 翎九守在莹绒身侧为其护法,见琅简来回踱步,忍不住问对方察觉了什么。 太安静了。 祭台八方接壤的街巷皆空无一人,琅简直觉其中有蹊跷。 墨奚堕魔前已是上神,怎么可能还没发现我们,毫无动作呢? 实在不安,琅简对青郦和翎九示意。 我去探查一番。 第85章 爆发矛盾 天上的月亮泛起血色,映照凤骨,好似滴血般。 一阵风刮来,莹绒仰头,瞧见血月之边云层渐开,宛若缓缓睁眼的血目,忽的想起一事,当即追问青郦:这万年来,你们修为可有变化? 青郦认真回想,除了青疆突破了天仙境界,其他并无精进。 不过青疆来莫塬城前,也已在天仙境界的关口。 若对方留在南禺,也就几个时辰便能升境。 可在安魂境却耗费了万年。 与离开南禺时相比,修为好似没有增长。 莹绒止住破境的阵法,面色凝重:有件事你们必须知道。 华胥阵法止行,可抑制灵境识海周转之力,阵法之内皆数生灵修为无法增长,或增长的极为缓慢。 但灵境识海只是被阵法抑制,一旦止行被破,强大的灵力急促催生,若恰在破境临门一脚,能借此机会提升境界还算好的,若内丹无法承受突来的灵力,好比河道承受海流倒灌,轻则内丹破碎,重则内丹破裂而亡。 莹绒轻点法杖雪影,阵法纹路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安魂境的禁制中融入了止行,血月升,止行断,若破除禁制,入魔的墨奚也会徒增万年法力,原比八百年前仙魔大战中借用七杀之力的魔尊强大,而且入魔之人内丹早被消解,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莹绒总算想明白,为何这安魂境能维系万年。 原以为,是有青鸾军在压制魔邪,如今才发现,竟是因为华胥阵法遏制了魔邪修为。 究竟是谁呢? 止行乃护法殿专用阵法之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十分完美与安魂境融合。 先不说这番天赋和能力,此人甘被入魔龙族驱使,甚至赠与阵盘残害无辜青鸾一族,简直枉为华胥子民。 同族之耻,她很羞愧。 那不破境了,直接拿凤骨。 翎九决定地干脆。 不能以青鸾军的命去冒险,但大伯的遗骸,她得拿走。 莹绒犹豫,欲言又止。 青郦深思熟虑:取走凤骨,安魂境不稳,迟早会被墨奚破除此境,止行依旧会被破。 那还不简单,回去后让莹绒再设下止行保护青鸾军,这安魂境破便破了。,翎九不明白青郦犹豫什么,抬手捏诀欲要取走凤骨,却被青郦打断。 九殿下! 翎九诧异,不知对方为何这般,竟要阻拦她。 魔物墨奚出世,难免引起动乱,对三界来说,又是一场浩劫。 那又如何?,翎九甩开青郦,浩劫又如何?!三界之事自有天宫应对,八百年前仙魔大战,那也是天宫率兵诛杀魔头,和我南禺有什么关系?再说,我来安魂境只是为了带你们回南禺洗涮冤屈,取回大伯遗骸,管它引起什么动乱,与我何干? 第101章 听了这话,青郦很是错愕,不可置信看着翎九。 九殿下竟是这么想的么? 是。 说罢,翎九拉弓欲要取下凤骨,却被青郦一掌给打趴在地上,她回头瞪着青郦:你 我以为殿下来莫塬城,是为了青鸾军的名声,如今看,根本不是如此。 九殿下只是想要一份功劳而已,至于如何得到这功劳,哪怕会引起不可挽回的后果,也无所谓,因为殿下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私情,根本没有青鸾没有南禺的荣辱。 我何时没有荣辱了?,翎九飞至青郦身前,虚虚卡住人脖子,并未使劲儿,只是威胁,区区青鸾鸟,敢评论本殿下的言行,放肆! 恼羞成怒了么?这话便听不进去了么?若他日三界知晓墨奚之祸乃殿下今日一念铸成,你又将如何面对众生纷说?也如对我这般堵住他人之口么? 青郦梗着脖子,毫不示弱。 殿下不在乎这浩劫,因为殿下至亲,皆是高居凤凰宫尊贵之辈,牵连不到也波及不到,因为殿下至爱,亦有自保能力,不会因此丧命。 可即便殿下看不到战乱乞生的凄惨,感受不到家破人亡的苦楚,也不该成为纵风止燎之辈!若有一日,你至亲至爱亦是苍生之一粟,你是觉得他们无辜,还是无所谓呢? 九殿下,墨奚与我南禺不同戴天,若他出去,必屠我族亲,血染南禺疆域。 既如此,殿下还能说,毫不在乎么? 翎九红了眼眶,被青郦戳穿私心,又羞又恼,却无法反驳。 琅简回来恰好看见这一幕。 阵前争执乃是大忌,你们 见翎九松开青郦,两人都不愿多言,她叹口气:莫塬城已经空了,我怀疑墨奚另有打算。 啪嚓 供奉台上,凤骨在她们眼前,碎了。 这 众人诧异,看向莹绒。 应是早就碎了。,莹绒见血月颜色越发浓郁,下意识巩固安魂境阵法,这怕是墨奚的打算,他要出安魂境。 能不能拦住他?,青郦着急。 安魂境还未被破,我需要祥瑞之物代替凤骨。,莹绒咬牙,看得出维系地很是艰难。 青郦利落割破手掌,欲要以血供奉,却被琅简拦住。 先用它试试。 拿出翎九送她的元凤尾羽,琅简放在供奉台上,尾羽发出金色华光,须臾,血月颜色消散,天空归于平静。 莹绒虽舒眉,忧虑丝毫不减。 虽是元凤尾羽,也只能坚持数日。 青郦觉得已然很好。 大不了与墨奚在这安魂境同归于尽。 我先回去安排,各位自便。 说罢,与琅简、莹绒一一行礼,独独越过翎九,径直从传送阵离开。 莹绒握住雪影起身,见翎九蹲在供奉台拾捡凤骨,拉住琅简,把刚才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被那番质问,心里定是难受的,也只有你能开解她,我到旁边等你们。 好,谢过公主。,琅简感谢莹绒告诉她这些。 你言重了,我与阿翎是朋友,自然希望她能开心无虑,也想宽慰她,可连青郦都看出来,阿翎是为了你谋划,也只有你能开口说得,我们不好插言。 莹绒看的清楚。 这事阿翎没有错,青郦也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可不管如何,刚才她在行动上帮助了青郦。 若再去安慰阿翎,不管说什么,都太苍白无力,对方也未必能听进去。 见阿翎难过,她也很过意不去。 此刻能安慰对方的,只有琅简。 琅简走到翎九身前蹲下,对方拿出羽衣,正小心拾起凤骨放进衣衫中。 她默默随对方一同拾骨,轻轻放在翎九掌心。 翎九手心一颤,没想到会有人帮她。 呆呆看着掌心碎骨,抬头见是琅简,忽然生出万种委屈,一屁股坐地上,嚎嚎大哭。 阿翎 琅简伸手揽住对方抱入怀中,这孩子死死搂住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似经受了天大的冤枉。 即便这样,对方还举着羽衣,怕沾染泪水弄脏。 轻拍翎九后背,琅简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她懂翎九的伤心。 刚刚没人为阿翎说话。 她也没有。 若知晓青郦那番言语,在拿出元凤尾羽前,她会问问阿翎好不好,情不情愿。 而非直接给了出去,让阿翎感到被孤立。 翎九哭到失力。 青郦的质问犹言在耳。 她错了么? 纵然有私心,她也只是想带青鸾军活着离开安魂境,只是想取回大伯凤骨,只是想洗去青鸾甲冤屈。 旁的事不愿管,这便错了么。 她不觉得这是错,可为何被青郦质问,心中比被爹爹训斥还难受。 不是你的问题。 听琅简开口,翎九泪眼婆娑望向对方。 对方如此笃定,到让她觉得,有一丝的不确定。 琅简,你别为了安慰我骗我,我最讨厌别骗我。 没有骗你。 琅简抬手拭去翎九脸上泪痕,轻轻柔柔,说起从前的事。 两千多年前,人间大旱三年,我流浪各处食不果腹,那时最怕见到乞讨之人,因为会与自己抢食,我还打不过。除了活下去再也没有其他念头,每次得到的食物,恨不得吃一半藏一半,就算烂了也不愿给别人,哪怕那人快饿死,比我更需要,我也不会给。 没想到琅简还有如此如此只考虑自我的时候。 翎九意外,反问:真的? 嗯,可不可恶?,琅简轻怕翎九后背,并非替自己开脱,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可我想不了那么多,十三四岁,我只能顾自己。 琅简说的平淡,翎九却很心疼。 那时候,你活的很艰难吧。 求生而已,顾不上自怜自艾。只是那时我便想通了个道理,不能要求一无所有的人无私奉献,不能让手无寸铁之人冲锋陷阵。让一个人承受远超能力的责任,不是寄予厚望,是荒谬,是摧残。 琅简温柔拨弄翎九头发。 阿翎,我看得出来,你在南禺是被当女儿养的,而非殿下,南禺的责任和荣辱有你哥哥姐姐承担,你从不用考虑过这些,也不必权衡这些。而青郦是青鸾军的将领,她既要护着麾下,亦要守护南禺安危,任何可能威胁到南禺的选择,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在她看来都是放纵,是不负责任。 所以呢,今日之事并非谁对谁错,只是你们认知不同,各执一词罢了。 不得不说,琅简的安慰确实让翎九没那么委屈。 她也反省了番。 想到青郦正因为在乎自己,才会那般抨击,才会对她失望。 擦干眼泪,忍不住问琅简:若你在我的立场,会如何? 其实从琅简拿出元凤尾羽,翎九便猜出对方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想更明确对方态度。 我会如青郦般,不惜一切也要把墨奚困在安魂境。 琅简并无遮掩,也无犹豫。 第86章 墨癸之死 确实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翎九垂眸。 从琅简一直以来的行事便能知道,对方绝不会眼瞧着魔邪乱世不顾。 可是她害怕。 琅简继续解释。 阿翎,我出身人族,一路修行以来,所闻所见所经历的,皆是不易二字,墨奚出世定是颠覆三界的横祸,若能在未壮大之时剿灭,纵然身死,也无憾。 为了救不相干不认识的人,你情愿死? 说了这么多,这丫头只听出这层意思么,琅简叹息。 阿翎 那我呢?你要留我一个人吗?,翎九握紧手中的凤骨,虽然理解对方选择,可还是觉得被抛下了,即便这事还未发生,但只想想,便很难过。 琅简,我呢? 阿翎。,琅简捏了捏翎九脸颊,故作玩笑,谁说不相干了,其中不有你么,我可得护着你。 翎九若有所思,呆呆看着凤骨。 琅简抬手摘去翎九发间落叶。 衣袖滑落,露出手腕,纵有薄纱遮掩,也看得出那条线变为了赤红色。 决意修无情道时,师尊在她心境种下七空宝镜,以此警醒。 第102章 一旦动情至深,于她而言,便是道消身陨的结局。 待手腕红线变为殷红,那时 再说吧。 狂风再起,弯月染上薄红。 这 莹绒飞至供奉台,借住凤羽设阵稳定安魂境,额头冒出薄汗:墨奚应该就在附近,他在尝试破境! 翎九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何不妥。 他为何不现身? 说罢,一团黑影从供奉台地打向莹绒。 翎九和琅简背对供奉台,毫无发觉,莹绒虽看见,却不会护身术法,一下被打落祭坛。 莹绒! 翎九上前抓住人胳膊朝回拽,莹绒气息已乱,把法杖当拐杖,才堪堪站立。 琅简调出弑神剑,横扫供奉台。 无数黑雾自四面涌出,聚在凤羽之上消散,一条黑龙隐约现形。 黑龙盘踞凤羽之上,睁目凝视她们。 琅简毫不犹豫布下剑阵。 黑龙摆尾,毁了传送阵的同时,缠绕凤羽,引着剑意朝镇压之物攻击。 察觉黑龙意图,为了不破坏凤羽,琅简收阵,执剑直奔。 翎九刚扶住莹绒,回头是便见琅简一剑斩断那黑龙右爪,龙声呼啸,生出冰刃欲刺伤琅简,琅简举剑相抵,她和莹绒双双被这巨大的冲力波及,先后摔到祭台下。 甩你姑奶奶! 翎九咬牙要冲上去,却被莹绒拉住。 琅简有弑神剑相助,这魔邪功力很是强大,凭借你的修为上去只是让她分心而已,我来助琅简,快帮我护法。 护 翎九回头,见原本空荡街巷忽的出现不少龙族兵将,急忙拉着莹绒飞到稍高处,看着不知从来来,宛若凭空生出的虾兵蟹将,拉弓搭弦,什么鬼。 龙族的兵将好像得了指令,不再朝祭坛奔去,反而全部朝翎九他们涌来,如涨潮般绵连不觉,翎九杀红了眼,却也手臂酸痛,几乎抬不起胳膊。 扭头看向莹绒,对方为了专心设阵,直接闭上了眼睛,不管不顾周遭了。 射杀又一批,翎九叉腰缓气,一息未过,就见小鬼从东西两面偷袭,直接两拳打飞。 姑奶奶 完全歇不了,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翎九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莹绒,回去你得请吃饭! 说罢,一道阵法笼罩住她,符纹绿色。 翎九抡臂,确实感到身体舒缓不少,周身灵脉也好似沐浴过滋养的汤泉,疲惫乏力减缓不少。 也有些精力开玩笑了,饭不能免。 一盏茶后,莹绒托住法杖尾部丢出,以祭坛为布阵之地,翻手落阵。 华胥,停云! 巨大的阵法符纹盖住祭坛,缓缓旋转压低,符纹中伸出无数金色细锁,追着黑龙而去,先是绑住身躯四肢,最后一条光柱落下,直接定死黑龙尾巴。 琅简抓住机会,控剑直斩龙头。 一剑穿龙,弑神剑却毫无反应。 糟了。 意识到不妥,还未来得及收回攻势,手中弑神剑忽的回到她身后。 砰 刀剑相碰,琅简翻身握剑,瞧见那闪着寒光的刺刃,意识到弑神剑替她挡了一次致命伤。 原本的黑龙化为黑雾消散。 幻影而已,根本不是墨奚。 琅简握剑退至翎九处,对两人道:先离开莫塬城。 安魂境不破,墨奚就永远被困在莫塬城。 外面反而安全。 翎九变回凰鸟,直接驮着两人朝城墙外飞。 黑云密集,开始下雨。 这雨是细小入针的冰刃,翎九把两人护在羽翼下,张臂飞速划过。 很疼,翎九咬牙忍受,不敢嘶鸣,也不敢停下。 四哥最擅行军打仗,对她提起过,奔袭时最忌讳停下,撑着的那口气一散,就完了。 停下,就飞不动了。 她得把琅简和莹绒安全带回去。 琅简欲要驱使弑神剑破开黑云,抬手扶住翎九翅膀,触及一片温热滑腻液体,身体霎时紧绷。 阿翎? 顺着毛羽滑落的,是粉色的雨水。 这是血。 阿翎! 翎九察觉琅简要骑她后背,直接用爪子勾住人。 快了,她已经看见莫塬城墙,快到了。 再忍一忍。 可为什么她睁不开眼。 失力般朝下坠,翎九展翅护住琅简和莹绒,却又想起把两人送出城外才是安全的,当即把她们用羽衣一裹,以免被冰刃所伤,用尽全力,朝莫塬城外甩出去。 好像准头还不错。 放心了。 翎九闭上眼,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手臂火辣辣的疼,随即又受了一鞭,翎九意识到自己定是被黑龙族抓了。 看向出鞭那人,一条面目可憎的母蛟。 阿羌是被你们杀死的? 是又如何?,翎九很是不屑,杀了我? 那母蛟龙蹲下钳住翎九下巴,狞笑:急什么,待主上问完话,自会取你首级祭旗,在那之前,先尝尝我的碎骨鞭,当初你二姐可是被我打的去了半条命,若非交换战俘,我功绩怕又多了一笔。 呵,都不过我大伯母的手下败将,蹦跶什么。 要我说,你们南禺鸟族就是嘴硬。,母蛟挥鞭,翎九嘴角火辣辣的疼,她抬眸盯着母蛟,吐血沫时呸了一声。 滚! 倒是硬气,今日我便一寸一寸碎了你的脊骨,让你日后匍匐人下,还如何嚣张。 说罢,母蛟举鞭。 牢笼外,守卫感叹。 这南禺的殿下有骨气啊,都皮开肉绽了,愣是哼都不哼,挺能忍。 这算什么,当初生擒姬元次女姬翮,烈火烹油,对方脸色都不变一丝一毫,那才是真勇 别聊了,快进去提醒左将,主上来了。 翎九感到一股强大的魔族气息,缓缓抬眸看向牢门,进来一高大男子,足足有母蛟三个身形。 猜出来者身份。 墨奚。 南禺翎九,姬元之女。 墨奚的声音极为嘶哑,像吞过火石被灼伤般。 虽说着翎九身份,却不望她,摊开手掌变出一个气泡,南禺下这么大一局棋,用心良苦。 翎九不明所以,见气泡出现墨癸,愣住。 对方衣衫还燃着天火,皮裂肉焦,可见是被何月霜所伤后逃走那日。 墨癸跑到一处院落。 院中有架花藤,花苞正急速凋谢,原本翠绿枝叶也飞速发黄枯萎。 一女子站在花架旁。 背对着他们,看不见容貌,身形极瘦。 墨癸从走廊跑向那女子,褪去盔甲,忍受天火焚烧,哑着嗓子,极温柔唤那女子。 轻滟,我们走。 那名叫轻滟的女子缓缓回头。 翎九神色一怔。 这容貌竟与在幻境中,托付琅简移交木匣的那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轻滟缓缓走向墨癸,伸手似乎要扶对方,却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变出匕首,刺入墨癸心口,动作干脆利索,仿佛比划过了千万遍。 那匕首翎九认得,是交给何月霜换避水珠的龙牙匕首。 怎么会在轻滟手中? 傻刀说过,何月霜与轻滟如同水火,势不两立么。 难道,轻滟亦是青鸾族? 她们本就是一起的? 墨癸怔愣,不可思议看向轻滟。 见人神情憎恶,随即意识到什么,右手化作冰棱刺入轻滟腹部,低声威胁。 本王不想杀你,放手,不然就没命了。 谁知轻滟并无所惧,一步一步走向墨癸,手中越发使劲儿,也任由冰棱刺穿身体。 反到墨癸步步后退。 那就一起死。,轻滟直视墨癸,毫不遮掩眼中恨意。 墨癸愣住,须臾竟笑出声。 罢了。 说罢,他抬手揽住对方朝自己一按,抱住人的同时,龙丹也被匕首的祖龙之气破碎。 她应也是想把我千刀万剐的。 死前,你终于像她一回。 说完这些,墨癸放手,后仰倒地,压倒了那一架花藤。 轻滟很是嫌恶地把墨癸推开,不让对方碰到花藤。 左手一直捂着腹部,血从她指缝冒出,染红了裙摆。 她弯腰拾起一朵花苞,害怕被血玷污,小心放在掌心,缓缓握住。 小将军,青妤不辱使命。 第103章 说着,轻滟失力倒地,还不忘张臂抱住那簇枯萎花藤,等到墨癸身死灵灭,元神不存,这才微微侧头,闭上眼睛,亦化为云烟消散。 青妤! 有两人跑入院中,却被黑雾卷入淹没。 第87章 翎九拜师 气泡破裂,两人倒在血水中,皆被绳索捆着,遍体鳞伤。 青翼? 认出其中男子是青翼,可另一位女子,她不认识,而且确认不是南禺血脉。 观察翎九反应,墨奚越发笃定此女认识这两人,也越发确定一切都是南禺手笔。 掐住女子脖子提溜起来,他看向翎九。 南禺也真是舍得,鬼域洗髓池,听说近百人趟过,只活下四位女子。 洗髓池,怪不得。 怪不得感受不到何月霜的血脉,怪不得感受不到月谷那女子的血脉,怪不得 翎九还未缓过神,便听那女子嗤笑。 又如何,能换你黑龙全族覆灭,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这声音好熟悉。 翎九回想,终于记起在龙宫,那个龙母殿的管事宫女,好像叫,阿芜。 被刺激痛处,墨奚发怒,微微使劲,捏碎了掌中之人的脖子。 青雾! 青翼面色发白,眼睁睁瞧着青雾身躯如云烟般消散,一如青妤和青烟那般。 翎九握紧拳头,盯着墨奚:有什么恩怨冲我来,我才是南禺九殿下,别伤及无辜。 无辜? 墨奚弹指,觉得可笑:那请殿下说说,本尊甘于被困于此万年,却落得被龙族摒弃,全族凋零的结局,无不无辜? 那是你黑龙族罪有应得。,翎九咬牙切齿落下这句。 你再说一遍。 墨奚掐住翎九脖子威胁。 翎九嗤笑,毫不露怯:你入魔已是事实,黑龙却与龙族合谋污蔑青鸾,墨癸还在黑水河残害清修之辈,这桩桩件件缺德的事,天道因果自有报应,落得这番下场都是你们黑龙一族咎由自取。 墨奚抿唇,加大手中的力道,在翎九要失去意识前,狠狠把人摔在地上。 倒是牙尖嘴利。本尊不急着杀你,明日安魂境破,本尊要用你凰鸟之血祭旗,扬我黑龙之士气,他日踏平南禺,也要你族血债血偿,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翎九笑对方痴心妄想。 龙凤大战时,你龙族倾尽四海之力也未能占领我南禺分毫疆域,现在就凭你? 你们南禺真的同心戮力么? 墨奚看向青翼,轻蔑道: 你看看他,就是当初弶休安排冲出莫塬城报信的那位。 本尊本可连他也杀掉,却收到密信让我放一人回南禺,说会给本尊一番助力,果不其然,丹穴山来了。多亏他们的好提议,与我黑龙族里应外合,借力除掉北海龙王父子后,还成功杀了弶休。 不妨告诉你,龙族这位暗探在你南禺位高权重,届时本尊与他里应外合,定将南禺变成不亚于幽冥的苦厄之地,你且等着。 墨奚离开,翎九心绪大乱。 叛徒?暗探? 究竟是谁?是十二长老中的一位?还是凤凰宫的九方掌事? 阿爹知不知道?六哥知不知道? 九殿下。 听见青翼唤她,翎九看向对方。 殿下千万要收好。 翎九缓缓坐起,瞧青翼自心间刨出一物。 是块石头,指甲大小,浸润在血中。 竟是藏在了护心肉中。 意识到对方为了躲过龙族搜查,竟用如此耗损寿元的法子,也要把东西带给她。 这是? 翎九不解,此物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 还有巡卫在门口来回巡逻,青翼急促鸣啼数声,翎九听懂含义,不可思议看向那石头。 青翼说,此物乃是伏魔,请她千万收好。 伏魔明明拍给了听风堂 翎九意识到一事。 你认识听风堂堂主。 嗯,私交甚笃。,把东西放在翎九手中,青翼搀扶翎九靠在墙壁上,同时坐在身侧,殿下若想知道什么,离开安魂境后问他,便全清楚了。 他没时间了。 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若非遇到殿下,他应该还能坚持两日。 可是太累。 撑不住了。 有了伏魔,殿下一定有法子对付墨奚。 墨癸入魔之事已经暴露,万年前莫塬城的真相,想必不日便会大白三界。 始凰血脉的九殿下,也定会给青鸾一族公道。 而他,也终于能安心,去与死在莫塬城的数千兄弟汇合。 恍惚中,仿佛回到那日。 南禺难得下雪,在凤凰宫梧桐林,他与千千万万名同胞,看着南禺军旗和青鸾军旗,宣誓无惧险阻,不死不屈,不胜不归。 那时他费劲仰着脖子,想看清凤帝模样,却被阿兄敲了额头,让他别乱动老实些。 一万年过去了,他撑了许久,终于能瞑目。 青鸾军先锋营青翼,归队 青翼侧头,缓缓闭上眼。 青翼,其实当初青鸾军并非全军覆没,有一支队伍活了下来,三百余人,皆是你的族亲,为首的叫青郦,还有青殷的弟弟青疆。他们只要平安离开安魂境,定会证明青鸾军的清白。 被靠肩膀,翎九顿了顿,以为青翼太累,微微侧身,让对方能舒服些,继续道: 他们都活的很好,青郦已经决定要稳固安魂境,我虽不同意,现在也不得不承认是我错了她其实看得长远,说的很有道理,估计明日会来阻止墨奚破境,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对了,你会不会认识她呀? 问罢,等了许久,不见青翼回应,翎九低头看向对方。 青翼? 翎九缓缓抬手,碰到青翼的那刻,对方倒地,化为青鸾鸟。 青翼 小心翼翼覆住对方毛翎,已无温度。 哗啦 有人推牢门进来。 翎九抬眸,双目赤红看着来人。 找死。 牢外。 一看守的蟹将问:听到刚才惨叫了么? 不稀奇,主上走了没多久,阿羌将军的妹妹又拎着断骨鞭进去了,定是那南禺殿下受不住,叫出了声。 哎呦,主上说要留那凰鸟的命明日祭旗,不行,我得去看看。 去干什么啊?自从阿羌将军一死,那母蛟疯得很,好不容易逮到,她不得折磨折磨,放心吧,对方跟了主上那么多年,有分寸,我们别招惹她,喝酒喝酒。 牢内。 翎九已经拔了母蛟舌头,甚至抽出母蛟背脊。 母蛟抽搐,渐渐没了气息。 翎九冷眼看着手中不再动弹的蛟龙,右手灵力翻滚,将那母蛟化为血水。 摩挲裙摆擦干净手中血迹,弯腰捧起那只青鸾鸟,小心揣在怀中。 抬眸看见帐篷上守卫的倒影,眼眸红色更甚。 杀了他们。 这念头不断在脑海回响。 这些入魔的龙族将士,伤她族亲者,都该死。 小阿九,醒醒。 为了拦住快失智的翎九,巳月甚至化形挡在对方身前。 老头,让开。 翎九抬眸看向巳月,面无表情,伤我亲友,杀我族类,绝无可忍,我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杀了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墨奚尚*在,而且这营地还有位不弱于墨奚的气息,你杀不了他们。 那也得试试!,翎九神情极冷,周身急速翻滚七杀之气,我曾杀过出言不逊的天神,也一己之力迫使天河改道,我熟悉那股让我无敌的灵力,现在我很清楚,它出来了,杀掉墨奚不是易事,却也并非毫无可能。 你会入魔,成为第一只入魔的凰鸟,从此凤凰祥瑞地位不再,南禺也会因此承受三界妄议,这可比青鸾入魔的后果重的多,小阿九,你想清楚。 巳月见翎九怔愣,抓住机会进入对方心境。 万星陨落,心境被七杀侵染,已是一片狼藉,梧桐也被拦腰折断。 唯一尚未被摧残的地方,是那棵仅一人高的流苏树。 巳月来不及犹豫,或者说,来前已经做了决定。 他拼尽最后的神力,把七杀逼回万星阵中。 滚回去,竟妄想以小阿九之躯,做你祸乱三界的傀儡。 第104章 有老夫在,休想操纵我徒儿。 老头! 听见翎九声音,巳月回头,意外发现对方仙识站在那株流苏树后。 那仙识是翎九四五岁时的模样。 可按说 见人要出来,他急忙提醒。 站住,别过来! 翎九茫然环顾,有些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心境。 天空黑云密布,再也看不见一颗星星,电闪雷鸣可看见缝隙之间闪烁着血红,生出无数浑浊之气,如戾风般摧毁她的心境之物。 这 想起文伯瑜说她元神之中有脏东西,难道,这便是那脏东西? 风越发大了。 见巳月飞向天空,翎九心揪起来,抱住流苏树问。 老头,你去哪儿? 巳月看向翎九,心中升起万般嘱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想了又想,说出自认为最重要的几句。 小阿九,老夫初见你,便知你绝非平庸之辈,乃万年不出的天才,能担起救世之任。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翎九不安。 而且她也不想救世啊。 只想当个逍遥的南禺九殿下。 本算出你我有一段师徒缘分,如今想来命数难测,亦有算错的可能,回南禺后去雷泽拜师吧,那老家伙送你伏魔,也是有意收你为徒,他能护着你。 往往是碌碌无为平庸之辈喜欢扎堆,另辟蹊径者注定孤独,被误解也罢,被质疑也罢,不必理会他人评说,切记守住心中的道,不忘本心。 小阿九,不要为了让河流清澈无尘,而去淘尽砂砾,在我看来,虽然泥沙让河水浑浊,却又承托河流,要淘尽砂砾,并非激浊扬清,而是自掘根基。 老头,翎九发现巳月元神越发黯淡,知道定是发生了事,你是不是受伤了? 小阿九,快醒。 巳月重新封印万星阵,却也神力耗尽,无法凝聚元神成形,飘散无踪。 老头?! 眼睁睁看着巳月消失,翎九喊哑嗓子,也得不到回应。 心境恢复如初,她隐约察觉到,巳月是为了护住她,才魂消魄散。 师父 翎九喃喃低语,最后对着满天群星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在南禺,入师门的首礼。 第88章 加上伏魔 琅简醒来时,天光还未破晓。 你受了伤。,青郦见人浑身颤栗,捏诀为其定神,却没什么用,对方依旧魂不守舍,心知琅简牵挂翎九,道,我已集结兵马,这就等等!你去哪儿? 我迟一分,便会多一分变数,阿翎便多一分危险。 琅简朝帐外走去,见青郦要拦她,也不顾遮掩弑神之事,直接调出弑神剑抵住对方脖子,很是坚决:让开。 青郦瞧见弑神二字,想起对方在祭坛所为,当即了然:这便是你的底气。 没错,这剑乃弑神枪所化。 琅简眼神极冷,对青郦步步逼退。 八百年前我飞升失败,机缘巧合得了这极具魔煞的武器,不知为何我被封在月谷无法离开,它也并未认我为主,却愿供我驱使,偶尔用剑意传我上古之术,在我力竭昏迷时,也会借我身躯大开杀戒。 青郦确定琅简并未入魔,越发不解。 魔神罗睺的武器,怎会被清修之人驱使? 我也不知,此剑出鞘必见血断魂,从月谷回昆仑后,我不敢告知任何人这事,连师尊都不知情,这个秘密我瞒了五百年,直到被阿翎发现。 那时我看不见,最稳妥便是取她性命,可不知为何,没来由的,我却信她不会说出去。 后来琅简回想,从那时起,她对翎九,便没来由的比旁人多几分信任。 琅简已经把青郦逼至帐外。 狂风四起,溪水浑浊,青郦看向莫塬城的方向,心知墨奚在全力破镜,安魂境与外面的封印逐渐在消解。 墨奚即将破境,你现在去莫塬城,无异于送死。,青郦指着身后换好盔甲的队伍,我已做好攻城计策,你随我们一同,破城后本将绝对救下九殿下。 可一旦破境,这些青鸾将士又有几个能撑过止行的威力,青郦将军,我有更好的计策。 琅简看向莫塬城的方向,神情坚毅。 擒贼擒王,我会携弑神入莫塬城与墨奚一战,在破境前,压上性命也定灭此魔邪,将军只管善后便可。 听出琅简是抛却性命也要半他们,青郦反问:为何? 琅简孑然一身,此生拥有的不多,在乎欢喜之物也甚少,唯一牵挂便是阿翎,她是否安好,对我来说重于一切。 说着,琅简放下弑神剑,屈膝向青郦行礼。 是人族的礼数。 青郦将军,琅简所求不多,只求将军护阿翎安然回到南禺,做她的小殿下。 青郦皱眉:你这是送死。 在仙族眼中,人族命如草芥,不过凡人女子的牺牲,与苍生安危相比轻如鸿毛,又何必在乎?将军不必犹豫,对你来说,以一人之命换几百人的安危,值得,对我来说,以我性命换阿翎无虞,亦值得。 青郦见琅简御剑朝莫塬城飞去,转身看向莹绒,迫不及待地确认:墨奚破境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莹绒看向身后整装待发的青鸾军,神情悲悯,再次问那个被青郦拒绝两次的问题,需要我设下止行,护住你们么? 不必。 青郦依旧拒绝,拿出青鸾兵符。 巨大的青鸾图腾出现在上空,她以此传令全军。 众将士听令! 莹绒被青郦的毅然决然触动,怆然看着这支闻名三界的精锐之师。 飞速聚集的青鸾甲,残破不堪的盔甲和兵刃,却都昂着头,凛然看向青郦,异口同声。 是! 回答响彻云霄,莹绒从未见过这架势,她看向傻刀,对方也被眼前肃然的一幕震惊,呆呆站着。 如昨夜所言,黎明之前,会死很多同胞。 这是本将最后一道军令,如若战斗途中,看到本将或其他族亲死于魔族之手,或爆体而亡,不要停下,不要伤悼,紧紧跟随我青鸾军旗,冲锋! 与魔族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出发! 军旗被举起,卷着风,指向莫塬城。 杀! 青疆撕破喉咙,跟着青郦冲出去。 琅简到莫塬城并未停留,一剑破开莫塬城门,弑神剑意澎湃,如山倒海啸,凛冽杀意铺面而来。 所经之处,血雾一片,遍地尸骸。 祭坛之上,墨奚察觉琅简气息,转头看向来人。 倒是有些胆量。 双臂生出三尺利刃,挥出试探琅简功力。 琅简后翻躲过,驱剑与一利刃相撞,借力使利刃刺破墨奚手臂,露出白骨。 本尊小瞧了你。 墨奚一跃而下,与琅简相对而立。 瞧琅简眸色黛紫,知晓端倪,我当你修为一日千里,原来不过是被弑神剑意操纵的躯壳而已。 杀你,足以。 若你上仙修为,加上这弑神剑,本尊或许真的怵几分。,感受弑神剑正源源不绝吸收魔煞之气,墨奚化作黑雾躲开弑神范围,或者你堕入魔,也能同本尊打个平手。 话多。 琅简挥剑,漫天剑意如江海不绝,墨奚躲避,见祭坛轰然化为废墟,剑意水泄不通围住凤羽,终于意识到对方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让他无法破除安魂境。 聪明,不过 墨奚狞笑:弑神乃混沌莲花茎所化,吸收凶煞之气,与魔煞同源,你既不入魔,又不是仙,区区凡躯,竟妄想能伤我么? 弑神也好,诛魔也罢,我说了算。 琅简抬眸,手指划过剑刃。 此法名为血饲,可激发弑神剑十重威力,弥补她修为不足。 你的血能激怒弑神剑?你是神? 墨奚皱眉,意识到琅简留不得。 翎九醒来时,被绑在瞭望台旗杆下,仰头能看见吊在桅杆上青翼的尸体。 不远处,看见青鸾军旗飘荡。 青郦来了? 被缠仙绳绑住,她动弹不得。 脖子架着刀,看守她的蛟龙盯着天空,顺着对方视线,万里阴云密布,瞧不见尽头。 第105章 阴沉压抑 很像黑水城的天空。 看来封印松动,墨奚快破境成功了。 听见风鼓声,翎九眯眼,瞧见青郦率领青鸾军赶来。 定不是专门救她的,此乃黑龙族军营,对方应该只是来攻打黑龙一族,阻拦墨奚的。 蛟龙看见青鸾军旗,慌张跑去报信。 挣脱不了缠仙绳,翎九咬牙切齿,见反应过来的龙族开始出兵布阵反击,长鸣提醒青郦小心前面埋伏。 翎九从未见过两军对垒厮杀的场面。 在南禺,常年领兵的是四哥,她只记得四哥盔甲常年沾有褐色血迹,永远抿唇思索,眉头从未舒展过。 四哥从来不敢抱她,说他的劲儿没轻没重,怕伤了她。 四哥却最溺爱她,爹娘和哥哥姐姐不许她吃的甜食,只要喊声四哥,当天就能尝到。 四哥总说,珍惜眼前时,阿九爱吃就吃。 见青鸾军拼命冲锋,不少倒在血泊中再无气息,翎九终于明白,为何征战四方的四哥会如此说。 青鸾军越来越近,翎九看见一青鸾军士兵忽的冲入龙族士兵之中,下一刻便自曝内丹,迸出的灵力远超原本修为,竟亡了数位龙族将领。 这是 翎九看向青郦,对方神色如常,其他青鸾军也好似司空见惯,并未停驻,连悲伤之情都未流露。 又有两位青鸾士兵同样行此举动,龙族守将意识到一事,吼着撤回军营结界,而翎九也看出来,那些自爆内丹的青鸾鸟,皆是快要因止行被破将爆体而亡,最后选择重创龙族的自戕之法。 竟如此决绝 翎九握紧拳头,看青郦破开结界,冲入龙族大营。 殿下! 青郦解开翎九的缠仙绳,挥刀砍死冲上来的虾兵蟹将,顺手斩断旗杆,属下来迟,让殿下受辱了。 没小心! 察觉有人暗算,翎九推开青郦,后退同时,对一处军帐射出灵箭。 片刻后,一条断角龙从帐中飞出,化为人形站在营地中央高台。 他腰间挂着北海的玉牌。 翎九蹙眉,想起巳月说过,营地内有不弱于墨奚的气息。 难道就是他? 忽被掐住脖子,翎九皱眉看向男子,对方竟把她带到高台,瞧神情好似要杀了她。 青郦追来:敖蜞,放开我家殿下。 好久不见,老朋友。 那叫敖蜞的白龙斜睥青郦。 看来墨奚预料的没错,你们这帮鸟啊,不懂适可而止,大家一起出去多好,偏要上赶着送死。 巧言令色,安魂境内设有止行,你们出的去,我们未必。 呵呵,敖蜞皮笑肉不笑。 话说破,便没意思了。 翎九挣扎,却无法挣脱敖蜞的牵制,只觉得越发喘不过气,垂眸瞧见敖蜞背在身后的手调出了剑,急忙提醒青郦注意防备。 青郦小心! 青郦下意识举刀,两刃相碰,发出寒光。 虎口震出血,她被剑气所伤,好在有位上来帮忙的同袍,才不至于摔落高台。 随我杀! 青郦下令,两人与敖蜞缠斗,皆落下风。 一人自曝内丹,敖蜞伤了右臂,把翎九丢在地上。 青郦见状抽刀横劈,却被反应过来的敖蜞抓住刀刃,对方化手为爪,刀背出现裂缝。 敖蜞很是藐视。 区区蝼蚁,死到临头不摇尾乞怜,竟还妄想伤本尊之躯。 我青鸾将士可杀不可辱,纵然螳臂挡车,宁死不屈。 见青郦要调出内丹,敖蜞挑眉。 又想自爆内丹,真是碍事。 先一步刺穿对方心口,抓住人头发拖至边缘,对高台之下等候的兵将道:青鸾小鸟虽比不上凤髓滋补,却也是难得珍品,食尽血肉吸干骨髓,可别浪费。 青郦! 翎九捏诀欲要救人,却觉得心腹剧痛,调不出丝毫灵力,那敖蜞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她趴在地上无法动弹,无法调用识海灵力。 殿下,莫哭。,青郦满身是血,却对她笑。 青郦! 看着青翼满头血被丢下高台,被卸了四肢敲碎脑袋,被肢解啃食吸髓喝血,翎九说不出话,浑身颤抖。 咬牙看着始作俑者,双目通红。 龙族宵小,他日我定让你血债血偿!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不共戴天的仇恨,究竟是何程度,凤凰宫史册中寥寥勾勒一笔带过的惨状,竟如此触目惊心。 原来战争不止输赢,还有如青翼青郦这般,被略过的牺牲和痛苦。 他们在典册中,只是一个数字。 她理解了青郦的选择。 敖蜞嘲笑:掌中蝼蚁而已,还在这儿口出狂言。 翎九右手握拳,灵脉晦涩,那股澎湃的灵力直接从灵境识海浩瀚而出,破了敖蜞对她的牵制,调出灵器拉弓,射出箭后才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兵器,竟是伏魔所化的无穹弓。 她拉开了。 第89章 托付莹绒、傻刀 见翎九拉弓,敖蜞抬掌欲要化解箭矢,僵持片刻,发现低估了对方。 箭矢有七杀之气缠绕,已经躲避不及,他被刺伤。 七杀? 敖蜞怔愣,随即举剑劈向翎九,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阿翎,快动手! 听见莹绒呼喊,翎九毫不犹豫,一跃而起,接过傻刀丢来十倍之大的杀牛刀,也不躲敖蜞释放的剑意,对准对方脖子狠狠落刀,直接让敖蜞身首异处。 杀牛刀立插在地上,轻颤着,发出嗡嗡声。 被血溅了一脸,翎九来不及擦拭,跳到高台边缘,垂眸看着四处逃散的龙族守卫,毫不犹豫拉开无穹弓。 一箭分为万矢,如瀑布,如流星。 无数惨叫中,龙族士兵们被七杀所杀,消弭为尘。 活着的青鸾士兵看向翎九,或麻木,或茫然,或期翼。 不知是谁带头。 青鸾军叩拜九殿下! 翎九放下无穹弓,看着跪拜她的众人,跳下高台,拾起青郦断了的弯刀,双手奉于军旗下,向众人保证。 今日之辱,本殿下定向魔头墨奚一一讨回。 说罢,她继续道。 还请,各位立刻撤出城外! 青鸾军伤亡惨重,不能再死人了。 阻止墨奚破境,她一人足矣。 示意莹绒快去布下止行,没看见琅简,离开前问傻刀人呢。 师姐她去找墨奚了。 找墨奚了?! 翎九心神不安,转身朝城中祭台的方向飞去。 阿翎!,莹绒唤住她,给她了个阵旗,拿着这个。 这阵旗是莹绒连夜所制,附着传送阵法,关键时刻可以逃命。 莫塬城祭坛,黑云密布。 墨奚与琅简还是相持之势,两人情况却都不妙,墨奚断了一臂,琅简灵境识海即将枯竭。 龙族探查士兵慌张跑来,脸色苍白,报告军营惨状。 得知敖蜞已死,翎九有神器伏魔,墨奚当即发了狠,不欲与琅简继续纠缠。 玄冰万归! 护着凤羽的剑意被断,琅简感到凛冽之风呼啸而至,冰刃自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无法躲闪。 皮肤划出血痕,琅简握紧弑神剑,此剑今日吸食魔煞之气过多,欲要反噬她的神智,为了稳住心神,她以元魄为力压制。 冰刃不绝,她看向墨奚,以血画符,覆在弑神剑上。 诛。 剑化万影,朝墨奚刺去。 就算不能取其性命,也足以毁其修为,够青郦收尾了。 弑神剑去,没了剑意保护,她将死在这玄冰刃雨中。 琅简很是坦然,闭上眼。 插入灵境识海的玄冰被抽出,识海分解消散,她感到钻心的疼痛,继而麻木,最后毫无知觉。 仅剩的灵力如手中握沙,流逝中所剩无几。 灵境识海被毁,算是毁了修行根基,再也无法催生转化灵力。 没了灵力,便无法修行。 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作为凡人死去。 也好。 一声凰鸣响彻苍穹。 阿翎? 琅简猝然睁眼,见玄冰万归阵有了缝隙。 阵眼破碎,无数箭矢呼啸而下,围绕她形成屏障。 是阿翎! 我来晚了。,翎九见琅简浑身是血,愤愤看向与弑神剑缠斗的墨奚,拉弓搭建。 第106章 只是墨奚身形变化很是诡谲,又有黑雾掩护,难以瞄准。 琅简见翎九毫发无损,已然安心。 不晚。 说着,护体灵力逐渐消散,她本就心脉俱伤,力竭气尽,实在无法再撑下去,却不想分散翎九注意,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跪坐地上。 垂下的手碰到了翎九的裙摆。 琅简? 翎九回头,见人昏迷,也顾不得对付墨奚,直接催动阵旗,离开此处。 两人从眼前消失,阵法的符纹还挑衅般闪烁着。 华胥! 墨奚握拳,恨得咬牙切齿。 集兵,一炷香后安魂境破,随本尊杀出去,灭南禺,亡凤凰!入东海,逼龙王! 灭南禺,亡凤凰!入东海,逼龙王! 呼号此起彼伏,墨奚握紧弑神剑,冷冷看向墨渊城门。 一炷香后,他便能离开此门,报仇雪恨。 翎九背着琅简回到青鸾军营。 营地设在莫塬城外,莹绒说没有人愿意回营地,固执要守住城门,她执拗不过,只能加固了止行先保住大家性命。 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他们,好像已经打算要与墨奚玉石俱焚。 翎九并不意外。 是青鸾军会做的选择。 只是从青郦死时,她已经有了决断。 莹绒,先帮我看看琅简,她怎么一直不醒呢? 在他们中,莹绒最是博文广知,应该知道琅简为何昏迷。 莹绒捏诀探查,脸色几变,惋惜道:琅简她她的灵境识海被毁了。 之前姜谙说过,之前仙魔大战,琅简被玄冰所伤,灵境识海内插入了块玄冰,今日被墨奚的万归阵强行拔出,灵境识海硬生生湮灭。 翎九正擦拭琅简手上的血,听见这话停住动作。 修行之人,必先开辟灵境识海吸纳催生灵力,此乃修行根基,一旦被毁,纵然有内丹,也与凡人无异。 也就是说,琅简再也无法修行,而且寿命有限。 能修复么? 这,害怕翎九难过,莹绒提起一个传说,上古时期也有一位仙家被毁了灵境识海,最后遇到一位来自方外之地的高人,竟帮他重塑了灵境识海,甚至较从前更为精粹。 谁知说完,翎九竟越发沉默。 既是传说,是不是再也没有了高人的消息。 被如此问,莹绒不忍回答。 在书册典籍中,她确实只看见了这一例,而且后人批注推断,那位高人应是来自混元之地的神君。 至今毫无下落。 莹绒 听翎九唤她,莹绒才敢看向对方:我在呢。 若我回不来,还请你带琅简回小苍峰,我家人定会问东问西,求你和傻刀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们的关系,我怕他们会为难琅简。 还有,我在朝露城待过近百年,曾威胁土地给我留了间院落,你去问他,他会告诉你在哪儿的。若琅简在昆仑遭人指点,受了委屈,麻烦你带她去那儿歇脚,我留了很多东西,足够她富裕无忧地度过余下时光。 莹绒,我知仙族不能在人间久留,可请你一定要多看看她,我实在怕她被欺负。 全是些托付的话语,莹绒猜出翎九打算,却不敢直白问出,只能试探:阿翎,要干什么? 本就是龙凤之战,已经死了太多族人,我会替青郦守住莫塬城,墨奚我一人能对付。 莹绒抓住翎九的手:我也去。 翎九摇头:琅简已经这样了,我不能再连累你。 什么连累不连累,阿翎,我不是帮你,诛魔是华胥子民本分,何况作为华胥公主,若放任墨奚作乱,那才是大错特错。 莹绒颜真意切,直言翎九若再阻拦,就是说她不配作为华胥公主。 你,翎九无奈,心知莹绒是担忧自己,只能退让一步,也罢,那你在此布阵,有青鸾军护着我也放心。 见莹绒不满,抓住对方的手强调。 莹绒,这是我的底线。 那好吧。 看出翎九不会再让步,莹绒只得同意。 云层泛起金边,时不时传来惊雷。 翎九站在青鸾军旗下,望着远处翻滚的云海,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见是青疆这少年。 对方额头系着白条,是撕下的内衬边,还沾有血迹。 这一战死了大半兄弟,军中只剩下不到百人。 翎九拿出何月霜交给她的玉牌,放在青疆手中。 我在外面遇见了你姐姐,她送我此物后,舍生取义,现在转赠于你,往后你也算有个念想。 下意识握紧玉牌,青疆抬手抹了抹眼角。 其实上次青郦将军不让他去莫塬城,还给了他凤羽,说了些莫名其妙让他一定活下去的话,那夜睡前回过味,猜到姐姐已经不在的可能。 可真正听到阿姐命陨身死的消息,还是感到难过。 青疆忍住泪,把玉牌小心收好,提起青郦交代的事。 殿下,青郦将军离开前,托我把这个给你。 青疆缓缓摊开手。 掌心中是一枚兵符,青鸾鸟的样式。 翎九垂眸看着,鼻头酸楚,不敢接,也不能接。 你收着吧。 殿下?,青疆不解,将军交代过,若她有不测,军中一切事务由殿下定夺。 青鸾的兵符,当由你们青鸾一族掌握。 翎九仰头看着军旗。 青疆,不要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待回到南禺,你要一五一十回禀凤凰宫。 属下铭记。 青疆并未多想,为何是他汇报,明明殿下的身份更合适。 他只当是一道命令。 不过躲在树后偷听的傻刀,向来一根筋的他,却听懂了翎九为了阻拦墨奚不惜同归于尽的意思。 等青疆离开,傻刀跳出来拦住要离开的翎九。 老大!打架不带我,不讲义气! 翎九听出激将之意,心知前路渺茫,不能让对方同她一样涉险。 这是龙族和南禺的事,你已是昆仑弟子,留在这照顾你师姐才是,不好牵涉其中。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在我听来就是屁话!我先是枫林寨的傻刀,老大的跟班,那什么昆仑弟子身份我从来没瞧上过,不要了便是,在乎个球。 傻刀言辞粗鄙,翎九听出对方故意为之,偏不接茬。 见翎九沉默,傻刀直接挑明:老大,在枫林寨去抢地盘,去庙里杀妖,去劫过商,我白刀何曾惧怕过,何曾推脱过,好几次没了我阻挡,老大难免要受皮肉之伤呢。这次无非也是打架,我要和你去! 你留下。,翎九心意已决。 不!我就算死,也要死在老大前面。,傻刀站在翎九身前,提起第一次见对方的场景,那时他被对家围殴,本以为会和养父一样死在对家手里,谁知老大从天而降,为他报了仇。 傻刀对着翎九跪下:老大,我这条命是您给的,总有一天,要还给你。护你、尊你、敬你,是我在枫林寨祭堂发的誓,百死不悔。 起来。,翎九见傻刀分毫不动,伸手托对方手臂,对方依旧不肯起身。 傻刀,我让你留下,是想让你帮我照顾一人。,翎九屈膝蹲下,与傻刀平视,对莹绒无法提起的逾矩要求,她可以全告诉傻刀。 毕竟莹绒是华胥公主,很多事受制身份,做不得。 她灵境识海被毁,若以后有人欺负她,你便欺负回去,若有人害她,你便害回去,若若弑神剑之事暴露,所有人都不容她,你便带她回枫林寨,就说是我的恩人,若还有人穷追不舍,就算躲到后山,你也要护她此生百年安稳。 老大,傻刀红了眼。 傻刀,琅简对我而言,甚于性命,我要你护着她,只有你能护着她。,翎九泪眼婆娑,忍住心头酸楚,对傻刀笑,我这个要求甚是无理,也只敢向你提了。 放心吧老大。,傻刀懂了翎九的意思,我定像护着老大般护着师姐。 扶起傻刀,翎九拭去眼泪。 得对方一诺,总算安心几许。 这一战,她可放心去了。 第90章 琅简崩溃 安魂境破,莫塬城墙轰然倒塌。 黑龙一族倾巢而出,又被满天箭矢逼回城内,随即被阵法笼罩,半数入魔兵卒被箭矢所杀。 第107章 墨奚知道翎九有华胥之人相助,冷眼瞧着来人。 既如此,与南禺的恩怨,从你开始算。 翎九不怯不惧,手握伏魔,飞身至城墙上方。 以此为界,魔头墨奚,休想迈出莫塬城半步! 黑水河出现巨大的漩涡,河面翻起巨浪,不少浮在岸边的船舷断裂,如浮木般被打入河底。 姜谙和梓月在河畔等了一天一夜,瞧这异象,皆是一惊。 随即察觉莫塬城旧址冲天魔气。 不过转瞬即熄。 姜谙暗道不妙,刚刚那一瞬魔气暴露的功力,比八百年前仙魔大战带兵的魔尊,都要强大可怖。 梓月很是干脆,执伞欲行:去河中间看看。 等等。,姜谙拦住梓月,别冒失,先用传讯镜,看能不能联系到琅简。 南禺凤凰宫。 凤帝姬元已经穿上盔甲,问一旁等候的姬楽:青鸾族长可到? 在殿外等候,不过他他不愿入凤凰宫。 说着,姬楽仍旧犹豫,父亲,一定要亲自去么?还是待儿臣查明事情因果,辨明真伪之后,再出发也不迟。 现在已经迟了。 姬元摇头,端看风妙带来的木匣,想起里面的血书和青鸾印鉴的内容,缓步走向殿外,青鸾万年前蒙受入魔污名,忍辱至今,不能再让他们等了。 那让儿臣去吧。,姬楽忧虑父亲此举有损威仪。 姬元停下,转身看向姬楽。 这孩子素来稳妥,只是 他叹气:姬楽,凤凰宫的脸面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不能让为我南禺拼命的将士寒心,我得亲自去迎他们。 听出父亲责怪,姬楽低头:儿臣明白。 你不明白。姬楽,你出生便是元凤血脉,众星拱月从未受过委屈,偏偏你又天资卓绝聪明的紧,自然也是未曾受过什么挫折,你不知道为何要低头,如何低头,你未经历过这些,如何明白。 父亲 姬楽,愿我南禺永保昌盛,你会是位贤君。今日不必与我同去了,就站在这儿,看着这面染血的青鸾军旗,想想当初我南禺牺牲的将士,思过。 凤帝让姬楽留下,看向沉默的二女儿,姬翮,喊上老四,你俩带兵,随我去黑水城。 一旁的风妙听见这安排,略微变了脸色。 南禺二殿下和四殿下,姬翮和少颐,那是闻名三界的能打善斗。 如此排兵布将,该不会,又要重复龙凤之战的腥风血雨。 黑水城,莫塬城旧址。 翎九脚踩尸山,横眉盯着墨奚。 对方站在城墙废墟之上,虽缺少一臂,却看她如蝼蚁般轻蔑藐视。 而她的情况不太好。 翎九咬牙握拳,血顺着筋脉留下,染红了伏魔弓弦。 对方功力远超过她。 如此僵持下去,抗不了多久。 去他大爷的 翎九心中呸骂,在想要不要调出那个脏东西。 虽然不知是什么,但感觉比这什么神器要厉害些。 青鸾军前来相助! 这? 翎九回头,见青鸾军旗迎风鼓动,云层闪退,青疆领着剩下所有青鸾军现形。 敢情她说的话,对方都当耳旁风了? 胡闹什么?快回去! 同袍提醒,我才知殿下大义,可我青鸾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青疆指着身后神色凛然的士兵们,信誓旦旦,我们知道墨奚强大,却也有自己的信仰,魔头当前,青鸾军魂岂有撤退的道理,皆愿与殿下同去同归。 你们 翎九怔愣,看向随行而来的莹绒,不可置信。 你也 华胥莹绒前来助阵诛魔。 莹绒握紧雪影,不敢瞧翎九神色,转移话题。 阿翎放心,有白刀兄弟守着琅简,梓月和姜谙也敢来了,姜谙有对付止行的秘术,也都传授给青鸾军各位了。 真是一帮不听话的 罢了,你们拦住龙族兵将,我去杀了墨奚。 翎九也不再多说,化作凤凰朝墨奚飞去。 不用费心应付小兵的牵制,加上无穹弓神力相助,翎九与墨奚相持了数个汇合,对方让她低头看战况,虽有华胥阵法加持,可黑龙族势大,青鸾军已经死伤过半。 若你现在退下,我饶你鸟命。 翎九嗤笑:呸!姑奶奶我这辈子就没退过。 两人飞至云层,翎九忽的感受到南禺军令的召唤,意识到父亲派人来黑水城了。 明显墨奚也有所察觉,欲要撇下翎九,朝南禺军的方向赶去。 省的我去找了,往日血债,今日一并偿还。 做梦! 看出墨奚意图,翎九丢出无穹弓拦住墨奚,弓弦攀住对方脚脖,她拉住弓体,直接朝下拉,两人双双*坠入黑水河中。 龙入河水,并无影响,翎九却没那么好受。 墨奚反应极快,背刺出弑神剑,翎九始料不及,没想到对方还有武器,急忙用无穹弓抵住,认出是弑神剑后惊道:怎么在你这儿? 一件未认主的兵器而已,用的趁手就拿了。 墨奚挑飞无穹弓,一剑刺伤翎九肩颈,翻腕欲再割破对方喉咙,被翎九张手聚灵结界挡住。 那灵力剧烈翻滚着,磅礴无际,迸发的杀意戾气让弑神剑都畏惧轻颤,发出嗡鸣声,震破了墨奚虎口。 七杀 墨奚瞳孔微张,看着双眼赤红的翎九,狞笑:你虽未入魔,却与魔物无异,就这还是有祥瑞之名的南禺凤凰,可笑! 是魔如何?是神又如何? 翎九咬牙切齿,竟侧身躲过弑神剑,直接钳住墨奚肩膀。 今日,绝不会让你再伤我族分毫! 说着,翎九有一瞬恍惚,只觉得灵境识海忽然浩渺无垠,那股灵力越过内丹直接从灵脉冲出,用之不竭取之不尽。 墨奚逮住机会化为原形溜走,翎九回过神,再次握住无穹弓,搭箭拉弓。 墨奚尾巴被箭射穿,附着的七杀源源不断吞噬他的魔气,让他虚弱不堪,忍痛断尾,踉跄回到莫塬城祭台,心知已无退路。 毫无顾忌驱使魔气,重启当初北海太子未完成的阵法,欲要以黑水城生灵为祭,强行增加功力。 翎九追上,见祭台草木霎时枯萎成灰,还不明所以。 听见青疆哀嚎,扭头发现众人皆变回青鸾鸟僵直死去,仅剩的龙族入魔将士化为黑雾消失,而莹绒脸色煞白,茫然跪坐,靠着法杖闭上眼。 翎九又看向祭台中发狂的黑龙,记得青翼说,北海太子以莫塬城生灵为祭,大伯化为原形与之对抗,不惜以元神之力再次使出凤啸,与其同归于尽。 原来如此。 继续放任下去,不说黑水城马上会变成死城,毫无法术的琅简就在附近,南禺军在赶来的路上,他们都会成为祭品。 无穹弓剧烈颤动,明显魔气越发浓郁。 要杀掉墨奚,得马上杀掉墨奚。 忽然明白了大伯的选择,如此拼尽全力,不惜压上性命,是为了什么。 翎九毫不犹豫跳入祭坛,拾起石片刺入心口,手指沾上心头血,捏诀起誓。 以我血躯,感生祥瑞,焚我元神,借势乾坤。 巨大凰鸟出现在祭坛之上,张翅仰颈,盘旋至云霄之上,驱散了莫塬城的邪魔之气,断了墨奚的阵法。 元神渐弱,躯体发寒,翎九感到自己正变得虚弱。 不能停,还有一击,即便看见墨奚朝她刺来弑神剑,翎九也不能停下捏诀,根本无暇顾及阻拦。 凤啸! 弑神剑刺入心口,翎九跨步上前,抓住墨奚手腕,抬手覆于对方额间,灵力如瀑布倒灌围住她与墨奚。 本殿下说过,这城,你出不去。 墨奚蛊惑:你才八百岁,同归于尽,舍得? 值得。 翎九拍碎墨奚天灵盖,同时弑神剑被拔出,她睁大眼睛,确认墨奚魂飞魄散,才放心收回手势。 只是,心口热,浑身软塌。 一脚踩空,坠下祭坛,怎么也睁不开眼。 只是恍惚听见琅简唤她阿翎。 真好临终前,还能听见喜欢的人唤自己的名字。 而且弑神剑在墨奚手中,琅简不会被怀疑了。 可以很安心很无忧地活着。 第108章 好好地活着。 真好。 黑雾消散,琅简跑向莫塬城,看见坠落的翎九,下意识捏诀,却忘了自己没有灵力调动术法,眼睁睁瞧着人摔地上。 阿翎! 琅简奔向翎九,踉跄不稳,摔了几次。 又跪又爬地跑到翎九身前,小心翼翼扶起人肩膀,见对方心口出汩汩冒血,死死地按住伤口:阿翎?阿翎!醒醒啊,阿翎! 她不停唤着翎九名字,却没等到丝毫回应。 阿翎 琅简不再止血,环臂紧紧搂住人,也哭不出声,只觉得浑身跟着冰凉,她埋在翎九脖间,心口犹如被刀剜般,疼痛难捱。 梓月与傻刀赶来,傻刀嚎了声老大,跪下大哭不能自已,梓月瞧见琅简手腕红线已经化为殷红,可对方修为尽失,自然也无从谈论道心不稳。 算是躲过了道消命陨的结局。 可那又如何呢。 刚刚琅简看见他们,还很是欢喜的说待此间事了,要辞去昆仑首徒之位,余生以凡人之身,与翎九逍遥三界。 鲜少见琅简如此期待一事,可偏偏九殿下 梓月不忍,看向别处偷偷擦泪。 第91章 与琅简的交易 琅简抱着翎九,心如死灰。 好像从活着以来,她就一直不断的失去。 失去亲人,失去家,失去同门,即便拥有片刻欢愉,上苍也会顷刻间摧毁或夺走。 都说天道怜悯众生。 为何偏偏对她如此无情。 养她长大的阿嬷说,怀她以后,她父亲忽的被山石砸伤,两天后便断了气,她出生那日,她娘当夜血崩离开。 若非被无子无女的阿嬷捡了去,怕是会死在那个冬夜。 七岁那年,阿嬷也死于瘟疫。 村民视她为灾星,将她赶出了村子,从此她开始与狗争食的流浪。 世人都说,修道者善。 十四岁那年,她瑟缩在巷口,又冷又饿,以为会死,眼前却忽的出现了热腾腾的包子。 那老伯慈眉善目,四处布施,自称钐毋仙人。 仙人总是笑,说她有仙根,有机缘,离开前问她愿不愿意去昆仑,那是一个无病无灾无饥无忧的仙境,再也不会饿肚子,不会颠沛流离。 她信了。 十五岁她到昆仑,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洞底。 浑浑噩噩,头痛不已,不知年岁。 如此五百年。 修道时听说,有的人生来便命中自带苦厄,只有日日勤勉修道,向善向明,才可不受业障折磨。 不知出生年岁,她也无法推算自己命盘,不过回想过往种种,她想或许自己就是那苦厄之人,所以两千年来,从未懈怠,未敢有不善之念,未敢行违逆之事。 渐渐地,她有了师门,开始被师弟师妹们尊敬爱护。 以至于竟让她有了错觉,以为已得天命垂怜。 飞升在即,她本愿为情放弃成仙,谁知那人蛊惑,再次被背叛被欺骗后,才知天道从未放过她。 弑神剑,月谷 在那儿的日日夜夜,虽未入魔,她却活成了刽子手。 两千年来,被骗过,骂过,打过 也被折磨过,羞辱过 可她从未从未如今日这般,觉得孤零零空荡荡,看不见来处,也不知去处,只想只想一了百了。 没了阿翎,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阿翎阿翎是世上,唯一待她真心之人。 如若可以,她愿替她赴死。 如若不能,那便一同赴死。 再次拾起弑神剑,琅简看着剑刃上自己的倒影,想起翎九说过她笑起来好看。 很是艰难的挤出一抹笑。 阿翎,我来陪你了,可好? 我甚欢喜,你呢? 琅简! 看出琅简欲要自尽,梓月上前按住人手臂。 冷静!琅简,我知你悲伤,可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你别做傻事。 姜谙匆忙赶来,着急道:东海兵将已经进入黑水河域,瞧路线直接朝莫塬城旧址来了,估摸恰好会与南禺对上,我们在这儿太难解释昆仑立场,得走。 梓月再次劝琅简:琅简,事态紧急,稍有不慎便会牵连昆仑,我们赶紧走吧。 琅简视线落在梓月的手上,缓缓抬眸。 我没地方能去了。 琅简 梓月不忍,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恍惚,就连风源神尊归墟时,也不曾见人这番失魂落魄过。 来不及了,先走! 姜谙拉住琅简胳膊要强行带人离开。 放开本尊! 忽被呵斥,这自称 姜谙不可思议回头,瞧见琅简模样后猝然放手,后退。 琅简缓缓抬头,神情也褪去悲伤,给人感觉冷漠出尘,一双眼中瞧不出任何情绪。 随着双眸变为苍青色,她眉间浮现出青色金印, 姜谙认出,昆仑古籍上记载的青龙神君眉间印,竟与琅简眉间金印别无二致。 你 姜谙哑然,想要说什么,却被琅简身上威压所震慑,一句话也开不了口,不得不半跪下。 梓月也莫名跪下。 唯有白刀,不知是否与琅简同门的缘故,竟是唯一未被影响之人,挂着一脸泪水鼻涕,傻看着琅简。 琅简眸色恢复几分,却又须臾间淡去。 看见莫名跪在身前的两位师兄师姐,她握紧弑神剑,还未问何意,就身处身处一片浓雾之内。 这哪儿? 你竟要自尽。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听着格外清冷,又夹杂了几分怒意。 你是谁? 琅简问,发觉自己音色与那询问之声相差无几。 从白雾中走出一人。 那人却不走近,只是侧对着她,身形与她极为相似。 本尊亟需回去解决事务,你是本尊万年多来唯一能修成仙,有望入神境的转世,不能死。 琅简忽的想起,在黑水河畔,翎九曾说她身负青龙命格。 那时她只当是阿翎的玩笑,如今看 她试探:你是青龙神君? 没错。 琅简愣住。 竟真的身负青龙命格 如此说的话 当初钐毋以你躯壳为器,欲要与本尊交易,本尊以为你不会撑过去,只当做又一次的废棋,是以并未显神,却不料你竟活了下来,甚至还修炼到了飞升的那一步。 风源去过钐毋的洞府,收你为徒是信了本尊的存在,他护你安好教你课业,亦是为了让本尊显神,只是用与钐毋不同的方式罢了。 与你实说罢,本尊在混元之地有番恩怨需要了解,阻你飞升的情劫亦是来自混元之地的手笔,只有你修为达到神境,本尊才能归位。 师尊竟也是为了这命格? 那些关心爱护,那些殷切嘱托,竟都是有利可图么。 真可笑啊 真可悲。 琅简心如死水。 既然我只是神尊一缕元神的躯壳,若我死了,神尊不也归位了。 青龙神君缓缓转身,琅简看见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愈发觉得讽刺,所以高高在上的青龙神君,为何要在意一具躯壳的死活。 琅简,你就是本尊。 当初本尊被算计,全部元神皆入世,本该是坦途无阻的修行之路,却在幽冥被改了命册,世世悲惨,无缘仙门,记不清轮回了多少世。 若非钐毋起了歹心,诓骗你入了昆仑,否则你还是无缘修行,若真如此,本尊便只能等到天道规定的十万载,再熬八万多年,才能归位。但如若你修为步入神境,本尊当即归位于青龙神君。 本尊已经修复了你的灵境识海,也精粹锻化了你的灵脉内丹,从此以后,只要你专心修行,加上我神力辅助,不过千年,你便会成为第一个入神境的凡人。 然后呢?,琅简反问,见对方哑然,自问自答,然后你归位为青龙神君,而我作为琅简,永远的消失。 本尊说过,你就是我。 青龙神君不明白琅简为何分得这般清楚。 你与我毫无干系! 琅简抓住对方手腕,又举起自己的手腕,让青龙神君看那条只在她手腕上存在的绛红线条。 看见了么,我修无情道,却动了情念。 我爱慕阿翎,愿与她生死与共,可你呢,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安危,说了那么多,所图所念,都是归位去当那个青龙神君。 第109章 若你真的是我,怎会不在乎阿翎。 你与那些诓骗我的人并无差别,你与我,根本就是两个人。 所以你归位与否,又与我何干?能修行如何,成仙又如何,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想与心爱之人共赴黄泉,活着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看着那条红线,青龙神君缓缓移开视线,拿出筹码。 若本尊可以修复她的元神呢。 琅简猛然抬头,还不待问,就见青龙神君叹气。 你没猜错,本尊归位便会恢复记忆,与百万年的经历相比,你与翎九这一两载的时光不过沧海一粟,自是寻不到,顶多泛起微澜后无踪无际。即便记得,你也不会是现在的琅简。 本尊可以用神力救回翎九,可此法乃是向天道偷运势,有损功德,届时势必会反噬在你的身上,能承受? 琅简并无犹豫:能。 好,既如此,做个交易罢。 青龙神君知道琅简重诺,不再诱之以利,而是直接摊牌。 我救她,你助我归位。 琅简点头:好。 答应的这番利索?也不谈谈条件?,青龙神君很是意外,你应该知道的,我一旦归位,你是何结果。 只当一命换一命,琅简心甘情愿。 琅简跪下行礼,很是虔诚。 谢过神尊。 还是第一次唤她神尊。 青龙神君无奈。 既如此我也无需多言,外面的烂摊子我替你们解决,尽快回小苍峰闭关静心,如今你离道消人亡只在一线,若你死了,本尊有的是办法让翎九随你共赴黄泉。 琅简垂眸:神尊放心,琅简必践诺,也请神尊不负所言,若我得知阿翎有恙,必自裁追随。 自然。 青龙神君莞尔。 你歇歇吧,其余的事交给我去处理。 琅简抱起翎九,飞身至云霄之上,声音冷冽而又肃穆,响彻九天。 天帝何在? 说罢,琅简捏印。 晨星闪烁,黑水河波浪涤荡,急速冲刷两岸,最后在北海之边,竟逆天而上,不过须臾消失于天际。 原本黑水河的中央,流淌着蜿蜒曲折的清澈小溪。 黑云尽散,弥漫的瘴气魔气净化,天光破晓,石缝中长出青苗,溪水两畔开满鲜花,阳光洒在每处角落,歇脚的各族商客们欣喜地感受这暖意和美好。 有位老者认出眼前景象。 这不就是万年前的莫塬城么?山清水秀,有条溪水联通北海与渭水,两畔鸟语花香。 这不是续灵印么! 有不少修道者认出琅简身份,跪拜叩头,不敢直视。 青龙神君主生死,生祭阵和续灵印乃他法门,生灵存亡不过念头翻覆间。 琅简睁眼看向莫塬城外的尸体,似乎在犹豫。 毕竟这不在与琅简的交易之内, 可垂眸看向翎九,抬手整理对方稍散乱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 好像自始至终,这丫头都希望她的族亲活着。 罢了,这丫头能从墨奚手中救下自己的躯壳,算替她化了一劫,如此往后此身修行皆是坦途,能更快回混元之地了结旧怨。 此恩现在不报,以后天道算计下,怕会偿还的更多。 救这小丫头也是救,救对方族亲也是救。 翻掌续印,原本僵直死去的青鸾鸟恢复了精血,竟原地复生,而莹绒虽恢复神智,却来不及站起,便又晕了过去。 青龙神君察觉此女被鬼域罡风伤过。 能活下来,应是被神农氏所救。 只是这次又被魔气侵蚀,恐怕以后阵修之路,也就止步于此,无法精进了。 倒也不必想太多,与她并不相干。 琅简看向北海河畔那支忽然出现的龙族兵将。 受领龙王之命的西海龙王瞧见琅简眉间金印,一下瘫坐在地上。 青龙神君! 第92章 与南禺的约定 琅简垂眸看向龙族大军,问:东海的兵,还是西海的兵? 有东海的,亦有西海的。 西海龙王不知青龙神君这话何意,只好答的囫囵。 敷衍。,看出对方玩弄口舌之术,琅简抬眸,懒得再理会,直接挥袖驱风,巨大符咒盘旋落下,所有兵将化为云烟顷刻无踪,只留下西海龙王和他身后一位将领,本尊并无耐心。 西海龙王噗通跪在地上,吓得哆嗦,不断磕头。 祖龙明鉴,小龙绝不搪塞。 青龙神君乃上古祖龙,成为神君前统御三界龙族,几十万年过去,早已隐于混元之地,威仪之名虽难及当年,在出手之后依旧能震慑这些后生。 琅简瞟都不瞟西海龙王。 传令四海,卸东海龙王统领四海之责,废水晶宫集权之制,东海、西海、南海之域由现任龙王管辖所有事务,各设龙宫,互不干涉。 此番削去了东海所有优势,琅简见西海龙王身后那将领面露不甘,嗤笑。 还有一句话带给东海龙王,既有脸效仿本君当年对抗罗睺之势掀起龙凤之战,却结束的那么窝囊,真是废物。这也罢了,竟急于求成与魔族勾结催使本尊留下的生祭阵,真当本尊归墟不会回来了么,蠢不可及。依本尊看,东海水晶宫之位易可易主,能者居之。 这话实在尖锐,西海龙王本傻乐忽然到手的权势,听到还有这么几句,差点哭出声。 这话他传到东海,怕是不能全须全尾离开水晶宫。 说着,琅简扫过南禺军,视线落在一处:天帝若再不现身,这弑神剑,本君便交由昆仑保管。 云雾退散,数万天兵立于云端,浩浩荡荡。 琅简挑眉,很是无语地撇嘴。 这天帝莫不是以为如此列兵,就能震慑她么? 帝擎瞧见琅简神情,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位上古神。 也对,青龙神君成名于混沌之时,从神魔大战中杀出来,曾在汤谷独自抵抗神魔大军,守住了联通神人冥三界的扶桑,战绩彪炳,被封四方神之首。 纵然今日不是神君真身亲临,可这借凡人躯壳驱使的神力,也不容小觑。 这些天兵天将,怕在对方眼中,与脚底草木并无区别。 帝擎现身,行了一礼,很是尊敬。 帝擎拜见青龙神君。 琅简知道帝擎避而不见是在试探她,并不戳穿对方心思。 之前的续灵印,还有给龙族下马威,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神力,现在不便继续和天族纠缠,得抓紧时间安排好之后的事。 能让琅简安心修行,必须先安顿好这小凰鸟。 南禺幺女体内为何会有七杀,天帝比本尊更为清楚。此女算替天帝挡下一劫,若天帝他日护不住此女,必遭天道反噬。 帝擎本就为翎九铺好了后路,并未觉得护住阿九有何不妥,只是奇怪神君竟会在意翎九:神君放心,只要本帝做主凌霄殿,便不会让阿九因七杀之事受到任何指责。 琅简颔首,把弑神剑交给帝擎。 此剑本封在混元之地,现世必引起大乱,本尊已将其封印,还请天族保管于上清天,以绝后患。 是,谨遵神君之令。 帝擎接过弑神剑,并未问出心中疑惑。 封印在混元之地的东西,若非来自混元之地的那些上古神召唤,如何来到这里?伏魔亦是如此,听说混沌结束之时,其与混沌珠皆保管在混元之地,为何也会出现在此?加上灭世黑莲的异动。 他想了许久,只有一个可能。 隐于三界之外,不受天道因果影响的混元之地,应是乱了,或许产生了争斗也不一定。 只是眼前这位也是来自混元之地的上古神。 两人立场不同,对方态度他又不甚明朗,自是不好询问清楚。 只能暂时应允要求,以后再慢慢查明。 琅简抱起翎九,点了点对方眉间,走向姬元。 交于对方时道:本尊修复她元神之时,除了七杀,还发现此人元神中有缕不属于她的神识,还不能告诉凤帝是谁,不过本尊已遏制困住此神识,也算偿还龙族在龙凤之战中犯下的杀孽。 对青龙神君的举止,姬元很是意外。 没想到对方能救下翎九,还帮忙解决了那缕神识的隐患。 第110章 也就是说,阿九以后可安心修行,不怕被夺舍了神智。 谢过神君大恩。 姬元抱着翎九,弯腰行了一礼。 无妨,南禺不必承情,本尊救她只是一桩交易而已。 青龙神君看向翎九,想起之前对方对琅简穷追不舍,略感头疼。 虽说琅简许诺会重新修道,可仙途漫长又渺茫,万一在这凰鸟撩拨下,不慎又动了情,那该如何是好。 与其压上全部,去相信琅简道心如磐石不移,还不如加一道防线,从南禺下手,阻断所有可能。 她有了主意。 北海深渊之地,有一洞府名静心,是盘古大神顿悟地之一,其中有玉简记载净化七杀为己所用之法,虽不知可行与否,却可一试。 姬元闻之大喜:七杀之事困扰南禺许久,谢神尊指路。 那洞府极为难寻,本尊当初也找了半年的时日,约记得在深渊之碑往下朝北的方位,那儿有条老腾蛇守门,性格极为偏执,凤帝若去最好与玄冥族同行。 琅简所言字字提到凤帝心坎。 青龙神君大恩,我南禺无以为报。 就等着这句话,青龙神君笑:你们能报。 见凤帝整理,她提出条件。 如果可以,还请南禺出手,斩断本尊凡身的孽缘。 孽缘?,姬元奇怪,什么孽缘。 青龙神君见姬元反应,意识到对方并不清楚自己小女与琅简之事。 本尊这凡身修的无情道,却不曾想,竟与九殿下两情相悦,这难道不是孽缘?再者,这段感情于本尊、于她而言皆是负累,纠缠的这些时日,不是本尊重伤,便是她濒死,可见天道所阻,并非良配。 翎九身上全是伤,血口一道接着一道,南禺四殿下少颐心疼不已,只是见父亲和二姐怔愣不知想些什么,便主动上前问青龙神君:神尊需要我们如何做? 青龙神君莞尔:只需拦住翎九,莫让她再入昆仑。 这个要求并不难,甚至可以说简单至极。 一道禁制咒术的事。 姬元确认:只需如此? 是,琅简入神境前不会离开昆仑,凤帝只需管好女儿。 为保万无一失,恩威并施道: 本尊在玉山藏有一处洞府,里面法器宝物还算丰富,现在就把开启法诀告知南禺,算本尊小小谢意。 琅简一世于本君而言不过黄粱一梦,情与恨对本尊来说皆如云烟,望凤帝不忘你我之间的许诺。 否者,今日龙族之兵便是你南禺的下场,本尊说到做到。 说罢,察觉琅简意识苏醒,此地不宜久留,青龙神君瞬息移行,离开黑水城。 到了一处仙岛,看见蓬莱二字,很是无语。 可恶,怎么会想到来这儿? 一定是那凡躯的念叨影响了她。 三界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传的沸沸扬扬。 昆仑首徒竟是混元之地青龙神君的转世,身负青龙命格,在黑水城还神君上身,复生了万千生灵。 只是不知为何忽然消失不见,昆仑派人寻遍黑水城方圆千里,都无所获。 龙族乱做一团,因青龙神君那番话,除了北海,其他三海龙王皆不再朝拜上供东海,水晶宫地位一落千丈。 还传出龙族不少大将欲要起兵取代龙海龙王的位置,最近东海龙王很是焦头烂额,已经修书向天宫寻求帮助,还屈尊称臣。 只是天帝意味很是不明,封赏了南禺那位昏迷的九殿下不说,还认其当义妹。 南禺最近动静不少。 先是昭告三界,宣告万年前莫塬城青鸾并未入魔,从黑水城接回了青鸾军后,次日四殿下少颐便率青鸾军围住了瑶池和昆仑。 听说这位殿下也不攻打,也拒绝了瑶池商谈之邀,直接派了一队大嗓门的乌鸦轮流盘旋瑶池上空,宣读丹穴山背信弃义的所作所为,日夜不停,风雨不歇。 丹穴山凤凰背叛南禺之事被揭开,瑶池玄鸟被视为三界之耻,颜面无存。 瑶池王母向天宫修书求断公道,可天帝帝擎忽的闭关,说是封印弑神剑时被伤,也不知真假,总之那几日未处理任何政务,包括东海的求书。 昆仑没瑶池有底气,第二天便坚持不住,道阳把荼白交出去,又按不住长老阁对戒律司惩罚琅简之事的愤慨,裁撤了戒律司。 最后呢,瑶池无法,在青鸾军旧部发疯攻入桃林之后,只得交出当初涉事的一众玄鸟。 话说南禺的四殿下也是狠。 押到玄鸟后,也不带回南禺定罪,直接一句叛徒不配再入南禺,刚出瑶池就下令凌迟了这批玄鸟。 手段之残忍,折磨了十天十夜才断气。 瑶池外一片哀嚎,有好事者偷偷来看了眼,回去做了数日噩梦,听说那血冲刷半月才算干净,连带着王母对玄鸟都有了怨气。 不过三界最关心的,依旧是那件事。 青龙神君的转世去哪儿了? 昆仑的寻踪术三界闻名,听说长老堂从小苍峰拿了一批又一批琅简的衣物,连道阳都出手了,可就是寻不到下落。 真是怪哉。 第93章 琅简闭关 蓬莱某仙岛。 傻刀抱着拾捡的枯柴走到山巅,朝将熄未熄的柴火堆丢去,伴随这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等到火苗再次跳跃,他才搓了搓手坐下,看向旁边闭眼休憩的师姐。 莫塬城的事后,他被姜谙和梓月带回昆仑。 那些老头让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连琅简师姐救青鸾军时使出的剑阵都要问的一清二楚。 我一耍刀的,怎么会认识剑阵! 被逼问急了,他直接拔出杀牛刀刺入桌面,盯着面前几位。 莫塬城发生的事我见到的都说了,至于师姐和老大什么关系经历了什么,你去问她们呀!揪着老子不放算怎么回事?觉得我脾气好? 傻刀拔刀横着一挥,指着几位弟子,极为不耐。 一个个的,头上带点绿就当自己是棵葱了,也不对水缸照照,在这小苍峰你们算老几呀,老子不接待了! 那些弟子皆是归属长老阁的内门弟子,头上戴着镶嵌碧绿翡翠的丝绸发带,翡翠品阶极好,算是身份的象征,好比首徒印对于昆仑首徒。 有位弟子闻言不忿,见傻刀甩袖离开,拍桌欲要叫板,被旁边同门按住。 冷静,他师姐是琅简,有青龙命格,他本身又有法相,和南禺九殿下关系及其亲近,得罪不得。 傻刀听见动静回头,见人讪讪坐下,嗤笑。 看来老大说的没错,真是一帮拜高踩低的势利眼。 经此一事,比起姜谙和梓月被日日问话,傻刀反而没再受叨扰。 一个月后,不过姜谙收到了共工族的信,去了北海。 而梓月因戒律司裁撤没了职责,接受了长老阁的新任命,带内门弟子去人间除妖。 小苍峰又安静了。 这日傻刀无聊数着星星,忽的收到了琅简的传信。 师姐? 没想到整个昆仑上天入地寻不见踪迹的师姐,竟在蓬莱。 怎么跑这么远? 为什么去了蓬莱呢? 傻刀纳闷,又想起之前老大说过,神君修为能一瞬千里,想来就是俯身师姐身上那神君的缘故。 急匆匆离开小苍峰,走前想了又想,偷偷去瑶池桃林,折了一捧桃花枝。 到了蓬莱那座不知名的仙岛,在山巅找到了打坐的琅简。 傻刀不敢轻举妄动,万一还是那长虫神尊咋整? 按着杀牛刀待在一旁,忍了一夜蚊虫,终于见师姐睁眼,听对方唤她白刀师弟,这才确信是师姐本人回来了。 哎呀!师姐你缩在这儿也不给个信!外面都传你再入凡间了! 抽出折断的桃树枝,开始围着琅简抽打衣裙,傻刀很是一本正经,师姐放心,这种至阳之物最克阴邪,打过之后就不会鬼上身了! 青龙神君若是知道她被当做鬼,怕是会吐血。 琅简无奈笑道:谁教你的。 打听到的,以前我们寨子附近有个庙闹鬼,我和老大晚上去探查,还找了个算命先生听他扯的这些。其实最有用的是黑狗血,可昆仑没有狗,唉,将就桃树枝吧,好歹长在瑶池边,应该有些用处。 正反打了三圈后,傻刀盘腿坐琅简旁边:也巧,就是第一次和师姐见面的那个庙,师姐还救了我们呢。 我记得。 琅简想起那日场景,她尚未复明,只觉得这丫头脾气好大。 如今回想,每句话每个字,她竟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第111章 见琅简勾起嘴角,傻刀顺势提起一事。 师姐,咱们要不去人间吧,老大说她在朝露城有个宅子,能吃饱睡暖,我们一起去那儿等老大,行不行? 再等等。,琅简继续闭眼打坐。 如此等了三日。 傻刀抱着膝盖歪头看着琅简。 唉,究竟等什么呢? 此地风景甚好,却毫无生趣,呆了这么久,连鸟都没从这片天空飞过。 实在不知道对方在等什么。 可也不好打扰,便点了火在旁边等。 第三日夜晚,傻刀正在运转周天,忽感受到灵力波动,睁眼发现琅简手中悬浮了个狐狸模样的灵信。 见琅简捏诀阅之,他意外看向对方。 师姐,你恢复修为了! 琅简没回答这个问题,起身道:走吧。 傻刀松口气,以为终于劝动了人,激动道:好,去朝露城! 回昆仑。 也行,回昆仑? 傻刀怔愣,本已经朝山下走了,听见这话停下,回头看向琅简,对方仍站在原地,没有与他离开的意思。 师姐? 琅简好似察觉他的困惑,淡淡一笑。 白刀师弟,阿翎醒了,你可以去南禺找她。 老大醒了?! 那狐狸头是祁岈桓的传信! 是那狐狸告诉师姐这个消息。 只是 师姐呢?,傻刀直觉奇怪,转身走向琅简,不一起吗?老大醒了肯定想见到你。 我? 琅简仰头望着那轮圆月,微微垂眸,看向南禺的方向许久。 还请你转告阿翎,我见识过了蓬莱的月色,果真比莫塬城的美。 只是从此以后,参商之阔,各自平安喜乐就好。 让她忘了我,琅简身微命贱*,本就不值得。 琅简背过身,不敢看傻刀。 她只是神君寄生的躯壳,那些经受的苦难和折磨,亦只是神君为了体味人间所设的业障。 所得真心,唯有阿翎一人而已。 她也曾有所奢望,期翼与阿翎相守的时光,哪怕短短数十年,她也知足了。 可世间之事大多无法两全。 若神君归位,她注定不会存在,琅简这具躯壳,总会被打碎,成为虚无。 既如此,欢愉又如何,一生又如何。 反正到最后,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一个被利用的工具,又有何资格去爱人,徒徒耽误他人而已。 况且阿翎活着,她已经心满意足。 垂眸看着手腕那道绛红色线,琅简剪下一缕头发,系上发带,拿出手帕包好,埋在泥土中。 这里赏月的风光最好。 就让此物,替她看千载万年的月光,以寄相思。 风吹起长袍,比前几夜要冷许多。 琅简缓缓起身,宛若朝月亮走去,最后停在崖边,任由风吹衣衫,云鬓尽散。 阿翎,好好活着。 说罢,她闭眼一跃,张臂坠落。 师姐! 傻刀跑到崖边,却看不见人影,只有翻滚的云海。 师姐 浑身颤抖跪在地上,眼眶酸楚,觉得师姐这番举止,好似凡人走到绝路,却又不肯回头,只能纵身一跃求得解脱般。 不知为何,他忽的感到悲凉。 为老大,也为师姐。 小苍峰。 祁岈桓见到琅简,松了口气。 吓死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随便找了个洞天福地闭关呢。 谢谢你帮我跑一趟南禺。 客气了,你我之间还需说这个。也真是可笑,明明之前师姐还被诬陷罪名,不得不去魔域黑水城寻一丝生机自证清白,就因青龙神君之事,这事再也没人提了,好似没发生过。 祁岈桓嫌弃长老阁那帮拜高踩低之辈。 还有啊,师姐,你在黑水河自请逐出师门之事,虽说大家都知道了,但道阳和无厓生都不同意,道阳还把首徒印放这儿了,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恶心你了。 琅简视线扫过首徒印,未拿起,径直去了后山。 往日安静只听得见风声的后山,今日还未走进,便听见诸多议论声。 琅简踏入结界,声音戛然而止。 看了一圈,皆是她那早离开师门的师兄师姐,二师兄烛之凛原本坐在高位,瞧见她后站了起来,好似等她走近。 琅简垂眸,并未走众人让出的道路,而是折身去她从前闭关的山洞。 琅简师妹请留步! 琅简停下,看向喊住她的烛之凛。 还是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见请这个字。 只是她心中清楚,所有的客气和尊敬,都不是给她的,而是那位神君。 对方朝她走来,竟行了礼。 龙宫不稳,龙族各个自危,如今四海不平,还请师妹与我先去东海稳定各族。 还请神尊莅临。 见众人跪拜,琅简觉得讽刺。 我不是青龙神君。,她说。 烛之凛好似没听这话。 琅简师妹,往日我们待你有失礼数,还请师妹莫要计较,龙族内乱不断,唯有神尊才能定海,还请师妹看在同族的份儿上,与我去一趟东海。 琅简抿唇,看着跪拜的众人。 其实并没有变 依旧没有人听得进去她的话。 不是么。 忽的竹林叶落,琅简仰头看向天空,竟是道阳和长老阁的几位上神。 烛之凛,我昆仑弟子,岂能被你拖入四海纷争。 看着他们对峙,好似争夺绝世法宝般,琅简只觉得可笑,亦又有种被当成物件的可悲。 不想再留在这儿,她转身准备离开。 烛之凛见琅简要走,乘道阳不备,直接越至琅简身前,拿出一个符箓,驱使后按在地上,符箓的光芒圈住琅简。 以万族之血,求祖龙显灵。 你,道阳欲要祖龙,却被无厓生拉住。 光芒散尽,没有祖龙真身附体。 琅简垂眸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烛之凛,见对方神色由诧异变为失望,抬手扶起他。 我不是青龙神君。 她再次说。 回头看向众人,最后落在无厓生身上。 师叔,我要闭关了,想清静些。 不待无厓生答应,道阳便激动道: 好,留下便好。你只管专心修道,本尊会让长老阁亲自为你护法,安心闭关便是。 谢过道阳神尊。 琅简屈膝行礼,忽略道阳得意表情,越过烛之凛走到后山洞口,消失在阴影中。 月升中天,无厓生拎着酒壶,跌跌撞撞来到琅简修行地。 见琅简发呆,他笑,一幅预料到的模样。 就知道你不会马上闭关,哈哈哈 说着,他举起酒壶。 你自修行以来,滴酒不沾,今儿要不要尝尝? 琅简看向无厓生,从师尊归墟后,已经很久没见过师叔醉成这样:师叔为何喝酒? 高兴了喝,难过了喝,郁闷了喝,伤心了也喝喝酒不需要理由。,无厓生打了个嗝,把酒壶递给琅简,要不要尝尝?师叔看来,这二两酒可敌世间任何美味啊,最苦涩的是它,最甘冽的也是它,最辣的是它,最寡的也是它,哈哈哈。 见无厓生东倒西歪,说的话也颠三倒四,琅简摇头。 酒让人沉沦,我宁愿清醒着。 清醒?,无厓生收回酒壶,又饮一口,笑琅简不懂其中滋味,有时候喝得多,才敢清醒。 说着,他视线落在对方手腕那条红线上。 你和南禺九殿下 第94章 翎九清醒 无厓生欲言又止,手指点着酒壶,停顿许久才继续道: 之前你从云鹤城回来时问我世上有无容貌相同之人,是不是因为之前让你飞升失败的女子,与九殿下容貌相似。 说罢,见琅简垂眸,便已知晓答案。 只是凤凰一族,乃先天祥瑞,他们姿容多俊美,且独一无二。 八百年前九殿下也出生了。 也就是说,有人刻意幻化成九殿下长开的模样,给琅简设了情劫,阻止对方飞升为仙。 这就怪了。 刻意阻人飞升,虽不是逆天之举,却也有悖功德,除非有深仇大恨,不然没人会做这断人机缘,损人不利己之事。 第112章 何况琅简只是凡人,在下界无根基也无仇家,怎么会被人如此设套。 当时他怎么也想不通,问师兄也没得到答案。 如今得知琅简身负青龙命格,与青龙神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推算的话,那给琅简设局的人,应是来自混元之地。 听说在黑水城,琅简使出了续灵印。 此印耗费神力巨大,绝对不是一缕元神寄托的凡人能调动的,那琅简 莫不是青龙神君的全部元神都来到了此间。 无厓生放下酒壶,正色打量琅简。 琅简,告诉师叔,青龙神君可是交代你了什么? 她让我从此以后,专修行,绝世俗。 琅简双手相扣,结印调动灵境识海。 腹前的识海比从前宽广、奔腾、纯净,好像用之不竭取之不尽,内丹急速凝结炼化,出现金色光晕。 竟踏入了地仙修为。 无厓生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 自昆仑创建以来,没有直接越至地仙修为的凡人。 琅简是独一位。 琅简意外看着掌心。 能直接感知到四周浓郁灵气,并极快吸纳转化,她估算了下这般速度,远胜典册中天仙修为的程度,甚至与上仙不相上下。 难道,是真的 在蓬莱,青龙神君告诉她,留了神力于她。 琅简,为救莫塬城救千万生灵,本尊耗费了不少神力,剩下这些本尊溶于你识海之内,随你丹田流转,能助你修行,早日达到神境。 许诺之事本尊已经完成,还请你信守承诺,不然八万年后本君归位,绝不会放过翎九。 想到这儿,琅简看向无厓生。 师叔,若阿翎 琅简顿了顿,改口继续道:若南禺九殿下来找我,还请师叔拦住她,让她回去。 见一面又何妨呢?,无厓生叹气,不解琅简所托。 不能见。 琅简眸色湿润,不自觉地苦笑摇头。 在黑水城,青龙神君乘她苏醒前直接跑到了蓬莱,她本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看了几日月亮才想明白,对方是怕她见到翎九,就什么都不顾了。 这一生,算我辜负她。 何必如此自艾。 无厓生不忍琅简如此悲戚,也不明白对方在躲什么。 管他什么神君,不过就是个能说话的元神罢了,你琅简才是活生生存在世上的人!你就这一辈子,只这一辈子啊琅简,你甘心被他人摆布么?!你愿意做的事,才顶顶重要!别管什么青龙命格,你不能被他操纵,要自己做主! 说罢,见琅简咳血,呆住:琅简? 琅简缓缓抬手。 果然 手腕上的线已经发黑。 调出七空宝镜,镜面覆满碎纹,已经模糊看不出人影。 快来不及了。 得赶紧履行承诺,否者 当即她捏诀形成结界,将无厓生送出洞府。 无厓生背手站在洞口,跺了跺脚。 想起快碎成渣渣的七空宝镜,又转身看着小苍峰景色,捶胸叹气。 琅简那丫头,果然对九殿下动情了。 真是 唉。 五百年前,琅简改修无情道,风源师兄为警醒琅简坚定道心,也害怕经历的那情劫影响琅简心性,师兄特意用七空宝镜清除了琅简所有情念。 那时琅简闭关,用了三日时间。 师兄说,比预计的要短些,看来琅简对那女子已经没了念头。 这次,琅简会闭关多长时间? 若琅简用情至深,七空宝镜为确保其道心至净至纯,会直接摧毁所有与翎九有关的记忆。从此以后,琅简不会记得自己在世上,曾有这么一位深爱之人。 究竟是福是祸,是缘是劫 他看不清了。 无厓生缓步走到山下,一路上遇到不少来护法的长老阁长老,他们不断地道喜,说清源洞府出了位有青龙命格的弟子,可喜可贺。 他只觉得聒噪,晃了晃酒壶,连应付都懒得。 回到小院,看见等着自己的弟子,那股烦躁之气才略微平静。 七枯,随为师云游去吧。 从琅简进入清源洞府之后,他便看着师兄教导这孩子,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其实他一直觉得,若连自己都看不清,又如何读得懂苍生的悲悯和无情,如何坦然承受天道的戏弄与消遣。 可惜,大道如此,先见天地、再见众生、后见自己。 他亦如此教导自己的第一位弟子,然后失去了这位弟子。 后悔过,也懊恼过。 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人活一世,何须遵循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痛快就好。 南禺凤凰宫。 翎九醒来后看见爹爹和娘亲,环顾熟悉的装潢,才意识到自己回南禺了。 庆幸劫后余生,当即抱住他们又哭又嚎。 那黑胖长虫可吓死我了。 想起翎九的经历,凰后仍然后怕不已,轻拍孩子后背,红了眼眶:我们阿九受苦了。 凤帝板着脸,呵斥阿九胆大,竟敢去黑水城,一番说教后,见孩子垂下脑袋,又颇为懊悔,放软了语气:以后干什么给你哥哥姐姐通个气,别再让让家人如此担忧。 凰后无奈,明明希望翎九与他通气,偏偏扯上姬楽他们,这别扭脾气也不知像谁。 嗯。 翎九点头,看了眼殿内殿外。 没瞧见琅简身影,有些失望。 不过凤凰宫禁止外族进入,或许琅简被拦在外面也说不定。 和家人明说吧,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凤帝见翎九张望,问:找谁呢? 阿爹,我想向你说件事。,翎九扬眉,见二姐朝她摇头,不理解对方什么意思,二姐,你脖子扭了? 凤帝和凰后看向姬翮,姬翮遮嘴轻咳,表示昨晚落枕而已,无碍。 没事的话那我继续说了。,翎九看向凤帝,忽略了二姐朝她使的眼色,阿爹阿娘,我想向你们介绍个人,她善良、温柔、正直,是个顶好顶好的女子。 凤帝姬元脸色微变,按住翎九肩膀,挤出笑。 阿九,你才醒来,身子肯定倦怠,不如先歇歇,有事改日再说。 我不累的爹爹,我有喜欢的人了。 翎九丝毫没有察觉父亲的异样,甚至没感受到娘亲偷偷拉扯制止她的动作,她很兴奋很骄傲地分享,自顾自道。 她叫琅简,虽说是昆仑弟子,但已经和昆仑没关系了,阿九以后想和她在一起 够了! 凤帝起身甩袖,指着翎九怒斥。 孽障,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孽障? 翎九呆住:阿爹 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称呼,她跪坐在床上,头脑发蒙,不知所措看着大动肝火的父亲,红了眼眶。 凰后按下凤帝胳膊,心疼地抱住翎九,对凤帝道:说什么胡话呢?吓到孩子了。 阿九如今行事这般出格,皆是你溺爱所致! 凤帝姬元指着凰后蕴华,气的浑身发抖。 当日我便说,不能让她去昆仑,不然也不会招惹出这桩事,身为女子却喜欢女子?荒唐!可笑!无耻! 这些形容实在太尖酸刻薄。 如刀般扎在翎九心上,她不可置信看着父亲,难过又不解。 往日宽容和善的父亲,为何忽的变成这番模样? 她好像不认识了般。 姬元! 凰后捂住翎九耳朵,不想让女儿听见那不堪的形容。 见丈夫浑身发抖,额头青筋暴起,明显没了克制,她本不愿说起那桩伤心事,可为了让对方冷静,不得不提及那件往事。 翡玉的事,你想重蹈覆辙么? 听见翡玉二字,姬元踉跄朝后退,身后屏风倒地,连带着花架上的盆栽摔在地上,稀里哗啦,殿内响起一片碎片散落声。 阿蕴,你 姬元说不下去,最后苦笑一声,转身朝殿外走。 他佝偻着背,一脚深一脚浅,看上去,好似忽的老了许多。 凰后不敢看姬元,闭眼抱紧翎九,默默垂泪。 翎九看着父亲摇晃跌撞的背影,心头沉重。 翡玉,是二姑的名字。 为何母亲提起二姑,父亲会是这般反应。 难道和红霜有关? 第113章 毕竟,她提起了自己和琅简的事。 想起那声孽障,翎九攥紧被角。 或许二姑与红霜的事,父亲并非不知,说不定还 算了,多思无用,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琅简。 对方毫无法术,虽说有傻刀看护,可那小子修为称得上完全没有,凭他那三脚猫功夫,在这弱肉强食的下界待着很危险。 装睡等母亲离去,翎九捏诀寻踪,想与傻刀联系,却发现找不到人。 去哪儿了呢? 莫不是出事儿了?! 想起傻刀咋呼模样,翎九随便收拾了番,背上玉葫芦准备溜走,又折回来装了一兜衣物,都是琅简会喜欢的素净衣衫。 谁知刚进入梧桐林,好巧不巧遇到二姐。 尴尬对视片刻,翎九挤出一抹笑。 今儿二姐轮值? 二姐望着她,不言不语。 翎九本就心虚,此刻更是感觉汗毛倒立,下意识抱紧包裹。 太瘆人 第95章 二姑与红霜的内情 凤凰宫的梧桐林,月色下斑驳的阴影明灭如晦,像一条从黑暗中流出的无水之河泛起磷光。 怎会突然去了黑水城? 翎九低头看着脚底黄叶,心生十二分警惕。 二姐这人呢,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话总是说一分留九分,最擅虚与委蛇,是以代表南禺出面赴宴的几乎都是她,最是能旁敲侧击打听出许多隐秘。 就 想起白日父亲和娘亲的反应,翎九对琅简的原因闭口不提。 绮鹓元神受损入凡历练,我反正没什么事,就随昆仑的朋友去转了转,谁知遇到这些事。不过也好,洗清了青鸾的冤屈,青鸾一族也重归凤凰宫了,结果还不错。 说罢,干笑几声。 不见二姐反应,抬头瞧人,望见一双黑如深渊的眸子,翎九打了哆嗦,飞快避开视线,低头数石子儿。 不错,会避重就轻。 姬翮似笑非笑,见翎九松口气的模样,继续道。 可昆仑首徒被剥首徒印去黑水城之事并非辛秘,稍微打听便能清楚前因后果,也能从流言中知晓,琅简被关进寒冰洞时,有四人闯入戒律司,更有弟子不小心认出,其中就有华胥公主和南禺殿下。 这这这 翎九龇牙懊悔。 失策,竟忘记了这遭。 二姐既然问,肯定已经摸清楚了缘由,估计只是借此试探她的态度。 若坦诚,说明她还想留在南禺。 若遮掩,明显是准备溜之大吉。 唉呀,什么是班门弄斧 这就是自取其辱,自断后路。 翎九扶额,早知道还不如坦诚些,争取下二姐的理解,没准能把人拉到与她同一立场,放她离开。 二姐,你既然都知道,就放我走吧。 她拍了拍包裹,放软语气,撒娇道。 快入冬了,琅简没有灵力护体,我得赶紧给她送衣服。二姐,你不知道,她最怕冷了,夏天手还是冰的呢。让我走吧~ 姬翮视线落在翎九手中包裹。 鼓鼓囊囊,看来装了不少。 没想到这丫头还有照顾人的一面,倒是难得又意外。 不管怎么说,在黑水城你出了大力,斩杀墨奚,使三界免于一场灾祸,天帝已经认你为义妹,还给了你座九重天的宫殿。前几日阿爹也说给你些赏赐,想好要什么了么? 真的,那大伯那件羽衣能给我吗?! 翎九两眼放光,定定看着姬翮。 凤凰羽衣除了净化邪祟之气外,还能使凡人与仙人同寿。 她想与琅简相守长久些。 姬翮心知翎九为何要羽衣,摇头。 见人失望,忍不住提醒对方。 阿九,难道你就没想过,同样是以元神为祭,为何大伯母身消命陨,你却能活着。 为何能活着? 这问的好生奇怪,翎九诧异:我当时看到南禺军旗了,定是父亲赶来救了我,他那番神通广大,肯定有法子的。 不是的。,姬翮苦笑,阿九,是青龙神君救的你。 青龙神君 是说琅简吗?! 为何会被二姐称为青龙神君? 翎九终于意识到,在她昏迷的时候,定是发生了什么,便如此追问。 姬翮说完琅简救下青鸾军和黑水城万千生灵后,牵起翎九的手慢慢走着,试图劝翎九放下这段感情。 虽然青龙神君也承认你们两情相悦,可琅简只是青龙神君入世寄托元神的一具躯壳,一旦神君归位,她便不会继续存在,你的执着毫无意义。 有意义的。,翎九摇头,挤出一抹笑,二姐,我早就知道她身负青龙命格,也知道她一旦死了,不会再有转世,知道我与她只有这短短一世可以相守。 姬翮意外,更看不懂翎九现在这番举止。 你明明都清楚,为什么不及时抽身,越陷越深只会让你更受伤知道么。 我不受伤,我很幸福。 翎九想起琅简,忍不住笑,眼睛弯成月牙,侧头问姬翮。 二姐,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姬翮怔愣,下意识垂眸,躲避翎九的视线。 月亮被云遮挡,周遭忽的变暗,系在手上的灵石手链,却发着莹莹微光。 抬起右手盖住左手背,遮住了那灵石。 没有。,她说。 那二姐就不懂这种感觉。我喜欢琅简,想与她相守朝朝暮暮,想和她去看山海林野,只要在她身边,我便欢喜,只要时时刻刻能看见她,我就开心。 什么青龙命格,什么上古神尊,什么躯壳,我不认识也不在乎。二姐,她现在是琅简,此时此刻是琅简,她会望着我笑,见我伤心会安慰我,即便立场不同也会耐心与我说明。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对我来说她只是琅简,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想起琅简答应与她去蓬莱赏月,还有在莫塬城经历的事,翎九悸动,觉得琅简对她,或许也有些情谊和几分在意的。 姬翮低头走着,默默听阿九这些几乎剖白的话。 中间侧头看向小妹,发现对方提起那女子时,眼睛会发亮,嘴角不由自主的弯起,这番模样,倒是让她想起另一张脸。 不过有件事,该说了。 阿九,我才收到消息,琅简已经回昆仑闭关了。 闭关 能修行了? 看来青龙神君不仅救了她,还修复了琅简的灵境识海。 得知琅简无恙,翎九心定了大半,也不急了。 那我不要羽衣了,二姐,我陪你走走呗。 不知不觉,两人走出梧桐林,来到了山顶。 把包裹朝地上一甩,翎九伸了懒腰躺地上,仰头看着星辰夜幕,翘腿不自觉哼起小曲。 二姐来坐呀! 见二姐一直站着,翎九拍了拍被当成坐垫的包裹,喊了两声不见反应,便起身跑到对方身旁,见人眼眶通红,原本的玩笑话卡在喉咙。 二姐 从未见过二姐这幅模样,好像很难过。 在她的记忆中,二姐一直是得体的,从容的,就连父亲也说,九个子女中,最不操心的便是二姐,让他们多学学。 二姐,你怎么了? 翎九抱住姬翮,埋头蹭了蹭对方肩膀,很是心疼。 没事儿。,姬翮低头拭泪,揉了揉翎九头发,鼻子还囔囔的,我就是想二姑了。 二姑 听大哥说过,姬翮曾经被二姑教养过一段时日,感情很是深厚。 想来应该是白日在她殿中,母后忽的提起二姑的名字,估计二姐想起了什么,伤心了。 翎九好奇。 二姐,二姑究竟怎么了?她不是南禺英烈么,我们该为她骄傲才是,为什么父亲和娘亲都避免提她呢?而且父亲的反应很奇怪,二姑和红霜的事 想起父亲指着她大骂孽障,心头不免沉重。 二姑喜欢红霜,父亲是不是知道? 你知道红霜? 见二姐诧异,翎九点头,说起在枫林寨遇到红霜的事,还有在二姑殿中找到的,那些变成梧桐叶模样夹在典册中,偷偷藏起来的红霜月叶。 要不是读了那些,知道了二姑对红霜的心意,我还意识不到自己对琅简是同样的感情。 听完翎九所言,姬翮方才明白,为何翎九那般确定与琅简的情谊。 第114章 原是见过二姑与红霜的故事。 只是很多事的前因后果,在局中人、看客和执棋者的不同角度,有着大相径庭的起承转合,甚至天翻地覆的来龙去脉。 你出生的晚,二姑之事的内情,也只有我和大哥清楚。 姬翮回忆起万年前那桩事。 那天,听说大捷归来的二姑跪在祖父殿外,父亲去求情,回来时却黑着脸,道二姑自作自受。 二姑待她极好,她便壮胆去问父亲缘由,想着能不能在祖父面前说情,谁知被吼了一顿。三弟少岬自告奋勇偷偷去打听,没听到所以然,反被父亲抓住打了个屁股开花。 都是你们二姑咎由自取。 父亲很是生气,却也不愿多提。 眼见着二姑跪了一天一夜,凤凰宫传出流言。 说二姑爱慕一株柳灵,被祖父问需何赏赐时,直言要与其长相厮守,祖父虽然不悦对方门第,却也没说重话,直到得知两人皆为女子,这才震怒,甚至叱骂二姑是南禺祸患,把人打的皮开肉绽去了半条命。 二姑不屈,认为祖父已经接受对方柳灵身份,又何惧男女的分别,固执跪在殿外,求祖父赏恩。 她说不求给柳灵名分,只求得到南禺认可。 祖父恨二姑不识好歹,闭门不见,连二姑晕倒都不曾来看一眼,还发怒杀尽了散播谣言的侍从们。 得知二姑回殿养伤,她带着药罐偷偷来见二姑,却遇到同样放心不下的父亲,二姑看出她慌乱,把她藏在衣柜中,还施法遮去了气息。 听了父亲和二姑的谈话,我才知道祖父为何接受不了二姑与红霜。 说着,她揽住翎九肩膀,指了指栖灵塔的方向。 那个塔,是龙凤大战前,上古朱雀神君赐予我族的圣物,一共九层,中间七层都是重塑精魄的修炼之境,顶层只有凤帝和南禺少主能去。我听父亲告诉二姑,那顶层有一箴言,道南禺灭顶之祸,不在战乱,不在病疫,在于情殇。 情殇? 翎九不解,谈段感情便能灭族,也太危言耸听了。 而且爹爹和娘亲这些年,不也恩爱有加,也不见南禺有何祸事。 并非阴阳相合之情。 姬翮轻抚翎九发髻,苦笑。 那箴言写的清楚,是双阴双阳之相。是以祖父得知二姑与红霜之事,害怕预言显现,对二姑又打又罚,希望二姑能收贪恋、敛思慕,另择他人。不然,还不如战死,免得影响南禺。 祖父真这般说的? 翎九心疼二姑。 这与诅咒有何区别,二姑听到该多么伤心。 第96章 姬翮的旧事 姬翮见翎九触动,心中忽然涌出冲动。 多想告诉阿九不用顾虑,随心所欲地去争取。 或许,二姑屈服的,她隐忍的,能在阿九这儿被扭转。 很希望阿九能打破那些固执的偏见,能抗争那条不公的箴言。 可是如此即使如此不能如此。 太不负责了。 她不仅是阿九的二姐,还是南禺的二殿下。 阿九亦是南禺的九殿下,既然享有南禺子民的敬仰和供奉,自然要承担起属于她的责任。 无关愿不愿意,这是她们凤凰一族与生俱来的使命。 无法两全,二姑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二姑自那以后便心灰意冷,每次上战场,都不要命了般,直到父亲被困沧浪海,二姑率兵救援,为了救下父亲在玄冰万归阵中魂飞魄散。 以二姑半步上神的修为,若非心无生志,纵然重伤,又怎会逃不出玄冰万归阵。 所以阿九,有些心思,不要有。 翎九不服。 什么破箴言,我南禺的气数,凤凰的运势,岂是它几句话就能断定的。 若这样的话,那她和琅简之事,势必不会被父亲接纳。 凭什么。 一个破塔上刻的字,就能左右她的未来。 她不服。 可祖父信,父亲信。 姬翮轻按翎九肩膀,轻声劝慰。 所以白日母亲才会有那句重蹈覆辙。阿九,二姐不希望你步上二姑后尘,放下吧。 放下?绝不可能。 不过 翎九总觉得这箴言不对劲。 可一时之间,也无法想明白。 只是下意识觉得不妥。 明日青鸾便要举行祭奠仪式,你们姐妹二人不好好休息,还有时间在这儿闲聊。 是大哥。 翎九回头瞧见大哥身后跟着的金羽兵,撇嘴:至于么,这么大阵仗。 姬楽笑,故意说反话。 绝不是怕你跑,只是护送你回沐云殿而已。 这阴阳怪气 翎九不情不愿被护送,回到她的沐云殿。 等翎九走后,姬楽看向姬翮,见对方神色憔悴,抬手想安慰,还没碰到衣衫,见人微微侧身躲避,心中酸涩却也不强求,顺势背过手,与对方同望一片星空。 自从成为南禺少主,他与姬翮的关系,便没有从前亲近。 阿翮,你今日有些反常。 姬翮垂眸:我只是心疼阿九。 是感同身受吧。 姬楽提起姬翮首次入世历劫之事。 不同于之前的旁敲侧击,这是他们兄妹之间,第一次真正地谈起这桩往事。 那时你回来,时不时望着日落陷入恍惚,每到深夜又总是哭着捂住心口说痛,我实在担心,只能日夜悄悄跟着你。 按说我们入世历劫升境,本不该记得凡间之事,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如此。直到有次你梦中呓语,我进入你的梦境,才知你回来之前去了幽冥,在忘川河尽头回顾了生前之事,根本没有忘。 龙凤开战在即,祖父见你萎靡不振,让我去幽冥舀了一勺忘川水让你饮下,以此淡化尘世之事的影响。我把水放在了你的床头,次日你便变回了入世之前的样子,更加的稳重得体端庄大方,好似真的忘记了般。 可我知不是这样的。 我守了你一夜,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喝那碗忘川水,甚至后来好几次转世人间,都躲过了孟婆汤,跋涉千山万水去守一座孤坟,一待便是一生。 阿翮,一场梦而已,现在都忘不了么? 姬翮意外姬楽知道这事,瞪大了眼,很是惊慌。 姬楽明白对方担忧。 阿翮,我从未告诉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姬翮这才松口气,下意识行礼。 我到人间渡劫之事,让阿兄担忧了。 又这番客气,姬楽叹气。 那次渡劫,你在人间活到二十八岁,与她相识不过十二年,其中猜忌三年,分离六载,相守的日子不过短短三年。如今过了万载有余,还是忘不掉么? 姬楽很是不解,阿翮,你究竟念她什么? 不知道,只是这万年的时光,对我而言就像头顶这片无垠深沉的夜幕,寂静又单调。与她那几年的相伴,好比那颗唯一倒垂天幕的星星,我总是忍不住日日仰望,虽然现在连她模样都记不太清,却记得那份感觉,割舍不了。 说着,姬翮提起青龙神君所言,点出其中矛盾。 亦是她思索月余,仍旧不解的一点。 神君若真的无所谓,为何不愿阿九去寻她,在防备什么呢? 神君若真的对阿九无情,为何会救下阿九,还与父亲定了不许阿九靠近昆仑的约定。 岂不多此一举。 而且救下阿九也罢了,为何连死去的青鸾军都救了。 对方能毫不犹豫,挥手便让同族的龙族大军灰飞烟灭,可见对方并非是个慈悲生灵的神君。 真的奇怪。 父亲已经给阿九下了禁制咒,无论如何,算是对青龙神君有所交代,以后的事,*看造化吧。 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姬翮微微颔首,又想起阿九和琅简之事,望向姬楽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想试探一番,她也好有个准备。 阿兄,你可知道栖灵塔上的箴言? 姬楽听出姬翮的言外之意。 你想问,我是否相信栖灵塔上的箴言。 姬翮点头:阿兄信吗? 见姬翮小心翼翼,姬楽觉得自己这阿兄当得太过失败,妹妹问句话都得拐弯抹角的试探,真让人心疼。 我不在乎那句箴言,世上多的是由果推因之事,也因此牵连太多无辜。我只知道,南禺盛衰绝不是一个人的喜好能左右的,作为你们阿兄,我希望大家幸福快乐,作为南禺少主,我会尽己所能守护南禺。 第115章 姬楽看向姬翮,见对方双目通红,也忍不住酸楚。 正因为见过姬翮受过的委屈,看过对方求全嫁人后的痛苦,所以这次对阿九,他不会再视而不见。 不想让阿九成为第二个姬翮。 成为一个人人赞口不绝,称颂识大体懂大局,行事完美无暇私下却从不笑的南禺二殿下。 阿翮,莫在辜负自己,阿兄能替你们扛住所有的非议,知道么? 姬翮捂住脸,被阿兄抱住时,终于不在克制,哭出声又笑出声 我怪过你的姬楽,我还恨过你。 很久很久以前,她生气时会直呼阿兄名讳,阿兄从来不介意,总会包容她的一切吵闹。 这次一如既往。 阿兄轻声对她说:对不起,阿翮。 多年的埋怨,在这一刻冰释前嫌。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做事都有大哥周全,所以她从不怕出错也不怕出格,因为知道有阿兄会坚定不移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所有的麻烦。 又想起阿兄当上南禺少主的那天。 她躲在树梢上,等到对方与父亲从栖灵塔出来,瞧他们凝重神色,以为阿兄也对箴言深信不疑。 从那时起,与阿兄的关系便疏远了。 都是故意的。 她总是提醒自己,对方不只是她的阿兄,亦是南禺的少主。 她的幸福欢愉,与南禺安危来比,不值一提。 所以不敢提,也无法提。 怕阿兄自私护她,坏南禺运势,更怕阿兄无私罚她,让她更心灰意冷。 两踌躇下,兄妹情谊越发冷淡,君臣相处倒是默契无间。 却从未想过,阿兄是不在乎那句箴言的。 这比对方说不相信,更让她动容。 可惜对她来说,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阿九不会如她那时般孤立无援。 至少她和阿兄,愿意站在阿九身旁。 沐云殿。 听见傻刀扯着嗓子喊老大,翎九还以为自己梦到在枫林寨威风的时候。 要不是闻到臭鞋味儿 下意识抬脚,直接把人踹下去,听见噗通一声,还有刻意至极的假意哀嚎。 哎呦,屁股成蒜瓣啦! 翎九睁眼,心中虽欢喜,不过瞧见对方手中提溜的袜子,脸色一白。 见对方起身嘚瑟抖鞋子,急忙捂住鼻子。 却还是晚了一步,被涌过来的臭味熏到翻白眼,翎九差点晕厥过去,当即屏住呼吸,揪起枕头就朝傻刀后背招呼,边打边控诉。 从枫林寨就是这招,烦不烦人! 哈哈哈,有用就行。 傻刀穿好鞋子,乐呵呵对一旁的青疆解释,想当年我和老大在枫林寨打地盘的时候,老大贪睡,喊都喊不醒,我每次就这么把人熏醒。 相当年?怎么还得意起来了,翎九叉腰问二位。 你们怎么凑一堆儿的? 青疆咧嘴看着翎九笑:九殿下,好久不见。 傻刀倒是不见外,盘脚朝床上一坐,拍大腿道:别提了,老大!你们这南禺的结界跟铜墙铁壁似的,外族弟子根本进不来。还好我防患未然,在莫塬城就和青疆通过联络之术,不然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你。 翎九听懂了,看向青疆:你带人进来的? 嗯。,青疆颔首,颇为自豪,躲避巡卫花了些时间,不然的话,傍晚我们便进来了。 天真啊 翎九啧嘴,她可不信青疆的修为能躲过金羽卫。 今晚轮值的是二姐,定是二姐心软,故意放人进来与她会面的。 能进来就行,过程不重要。 她看向傻刀:琅简呢? 师姐好奇怪,回昆仑也就罢了,还让我告诉你忘了她,说参商之阔各自安好,她不值得什么的。 什么不值得? 翎九才不信琅简会说这些。 对方绝不是自轻自贱的性格,定是占了琅简神智的青龙神君在胡言乱语。 第97章 一触即发 对了,莹绒呢? 翎九看向青疆,记得最后莹绒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在青鸾山呢,明日我们的祭奠大典殿下就能看见她了,大家都盼着你呢。 她还好吗?受没受伤? 翎九忙不迭的问,想起墨奚发起生祭阵时,莹绒很是虚弱苍白,对方来黑水城前才被鬼域罡风阵所伤,身体本就不济,又经历这一遭,也不知有没有影响。 她挺好的。,听见殿外动静,傻刀急忙趴在化为原形的青疆后背,悄声交代,老大,我们明天见哈。 看两人离开,翎九回到床上假寐。 听见那人站在床边站定,许久还不离开,她终是忍不住打个哈欠,假装才睡醒般。 瞧见来人,微微一怔。 八哥? 南禺八殿下施秧在南禺是出了名的花匠。 据说破壳那天,南禺百花盛开,奇香飘散三日不散,抓周那日,直接躺在了院中随意搁置的铁锹锄头上睡着,让凤帝苦笑不得。 施秧在侍弄花草上勤快至极,能天不亮便去担挑醴泉浇水幼苗,或者捧花凌晨出发爬至山巅,只为了给花晒到第一缕阳光。 可在为人处世上又懒惰至极,日日缩在后山,一年到头都不曾去凤凰宫请安一次,也怠于和外界打交道。 翎九从前和七哥经常去找八哥玩耍。 因为那地方安静,漂亮,是个睡觉的好去处。 我知道你没睡。 施秧放下手中的兰花,陈述事实。 你睡觉的呼吸不是这样的。 被戳穿了。 无所谓,反正是八哥,没什么大不了。 她只是好奇:知道还不喊我起来?什么意思? 有意思。,施秧歪头,看你能装多久。 这奇怪的癖好。 不过八哥身上一直都带着淡淡的花香,怎么今日没有闻到,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认不出。 凑近嗅了嗅。 还是没有。 八哥,你换衣服了? 嗯,我要去北海玄冥族,和他们去找盘古大神的洞府,不知离开多久,我在后山花圃设了结界。,施秧说话总是听不出情绪,客客气气的,感觉像是念书般。 阿九,四哥花心,总是偷摘我的花送给奇奇怪怪的人,我不在的时间,你要帮我看好。 原来是嘱咐这个。 翎九拍拍胸脯表示放心。 八哥,你种那么多花,有没有给谁送过? 没有。 世人污浊恶臭,没人配的上我的花。 ,倒也不必解释,翎九感到被含沙射影,挤出笑示意八哥走好不送。 但 为何让你去北海啊? 施秧回想:父亲说玄冥族长养了株兰花,品种珍贵。 哦,花友交流,促进感情? 他快养死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救活,再挟恩图报,促进合作。 真直白 翎九抱拳:八哥,出门在外,阿九教你一句话别问什么打什么,容易被揍。 这是两句。 关注点在这儿么?!重要么?! 翎九叉腰,还未吐槽,就被八哥拍了拍脑袋。 这是哪出? 知道了,谢谢阿九。,施秧笑,背手朝殿外走去。 希望此行他能成功拿到净化七杀的功法,可以让阿九毫无后顾之忧的修行。 次日,翎九穿上换上南禺祭祀礼服,随父亲一同前往青鸾山。 见父亲神色如常,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 本有些话想说,只是见大家神色严肃,只得稍后再找机会。 莹绒被奉为青鸾座上宾,进入青鸾宫便瞧见人,翎九欢喜朝对方跑去,左看右看确定毫无异样才放心。 万一你有个差池,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不会,我好得很呢。 莹绒笑吟吟,并不提自己阵修功法消散的事。 青鸾族有一青色碧玉,镶嵌在河谷间,上面刻着牺牲的青鸾将士之名。 祭拜典结束,青鸾族长越过凤帝姬元,直接把沾染安魂木粉的笔递给翎九,有几位族人的名字,我想他们更希望殿下能描募自己的姓名。 第116章 翎九接过笔,看向石壁上那几个名字。 青翼、青烟、青殷、青雾,还有青郦。 一笔一划勾勒这些字,在莫塬城的一幕幕浮现脑海,想起他们经历的试探、猜忌,到最后信任彼此、甘愿牺牲,短短几日时光,竟如同过了半生般。 这一遭,说不上值不值得。她不后悔。 轻轻搁笔,仰头看着这些名字,抬手一一抚过,轻声道: 我们胜了。 翎九谢过各位。 很荣幸和你们并肩作战。 青鸾族长上前,与翎九道: 青疆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我,殿下大恩,青鸾没齿不忘。 说着,他看向其中几个名字,叹息。 只是可惜青殷三人,一旦在洗髓池洗去血脉,就算死了也不会留下身躯,而是化为烟云归于天地。好在她们本为鸟,生前被旧事禁锢不得自由,死后能翱翔天地,如此想想,也算释然。 翎九看向青疆,对方正望着青殷两字发呆。 又听族长问。 小殿下,青殷她们是如何找到莫塬城证据的,您能告诉老朽么?我想为她们设碑立传,让我族后辈观瞻学习,不忘其忠勇,永远铭记。 她们,翎九察觉青疆殷切神情,复又看向青殷那名字,想起何月霜临终所言,摇了摇头。 青翼曾说,青鸾将士,视荣耀胜于生命,重责任高于一切,绝不会低头屈服,更不会背叛南禺。她们做的一切,皆因这份信仰。 她们没有放弃青鸾军,幸好青鸾军亦没有辜负这份信任,才有了青鸾今日的清白。 希望青鸾一族以后莫要忘记她们的付出,他们的功绩不该被任何事抹杀。 小殿下说的是。 青鸾族长不再追问青殷等人之事。 我青鸾军魂,必传承千岁万载,世代效忠殿下和南禺。 回到凤凰宫已傍晚。 翎九带着莹绒和傻刀,三人一路叽叽喳喳聊了不少。 得知琅简闭关前并未见翎九,莹绒觉得不妥。 不会啊,当初琅简对青郦说过,她唯一牵挂便是你,你是否安好对她来说重于一切。如此情深,怎会不闻不问,连一面都没见,就去闭关了呢? 傻刀附和:老大,我也觉得师姐当时很奇怪。 她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翎九没纠结这事,而是抓住莹绒,催促对方再说些琅简在莫塬城的事。 她很想听,每个字都恨不得刻在心上。 在莹绒的讲述中,她觉得琅简很是喜欢自己。 到了凤凰宫。 凤帝设宴款待莹绒。 除了感谢对方在莫塬城之事的帮助外,因莹绒华胥公主的身份,也不能怠慢。 华胥如今重新归回上古一脉的势力,南禺与女娲族素来关系不错,是以也愿意与华胥表示友好。 想起今日青鸾族长对阿九特别照顾,还有青鸾军对阿九的拥护,意识到以后青鸾一族,怕不会对凤凰宫有多少忠心,却绝对会对阿九言听计从。 倒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他问翎九:在黑水城你立下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爹爹记得你很是喜欢那颗夜明珠点缀的玉树,把它赠你可好? 听出父亲递来的台阶,翎九却不想稀里糊涂下去。 白日一直憋着的话,她要全部说出来。 女儿想与一人长相厮守。 凤帝脸色微变,姬翮直觉不妙,看向姬楽。 对方虽端着酒杯,触唇未沾,可见也是紧张当下的形式。 就连一向粗心的四弟少颐,也感受到了一丝迫然,放下筷子看向父亲。 莹绒感受到拔刃张弩的气势,视线扫过众人,发现每位神情虽然不显露,可姿态都是紧绷的。 虽然不解内情,可瞧众人反应,也能猜出阿翎与琅简的事并不适合当下挑明。 轻轻勾了勾阿翎衣袖。 阿翎,晚些说罢。 没事儿。 翎九示意莹绒安心,好似没察觉父亲的变化,继续道: 女儿心悦一女子,望父亲成全。 成全什么? 凤帝压低声音,明显强忍怒火。 女儿要与她皆为道侣,行交颈之好。 翎九说的坦然,一旁听得姬翮倒吸一口冷气,凤帝气的脸色发青。 姬楽放下酒杯,袖手垂眸,拇指摩挲袖口,飞快地想如果父亲震怒,他该如何保全阿九,能妥帖处理的法子并不多。 若我不许呢? 为何不许?,翎九仰头看向父亲,可因为那句栖灵塔的箴言? 你既知箴言,还如此执迷不悟?! 凤帝摔杯,有些站立不稳。 那箴言根本荒唐至极,既断言我南禺之祸发于情殇,当是情之一字才对,我对琅简的爱慕与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并无不同,为何我们便为它不容,岂不可笑? 胡言乱语!,凤帝瞪着翎九,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翎九不惧,她明白自己在争取什么,越发犀利。 女儿不明白,身为女子喜欢上女子有何错?我没有伤害谁,亦没有妨碍谁,我只是喜欢一人而已,怎么就伤天害理,成为南禺的祸患了呢? 若南禺当真如此脆弱,因一句箴言而如履薄冰,岂不是说凤凰宫无能,打脸各位长老和九方掌事,看低了为我南禺昌盛辛劳付出的所有功臣?不可笑吗?! 第98章 争辩 翎九! 凤帝抬手指着翎九,气的发抖。 从昆仑回来一趟,竟变得如此巧舌如簧,你以为你是谁! 好,那便依父亲所言,不谈箴言,只聊事实。 心知接下来的话会让父亲动怒,可她必须说。 二姑爱慕柳灵红霜,按照箴言所提,那她便是让南禺陷入动乱的罪人,可她死后,龙凤大战我们便胜了么?没有!之后祖父身亡,四海纵横得力,南禺反而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如入沼泽般进退不得。 如若二姑活着,有她统领的鸿鹄军镇守南境,我们对南海的防线绝不会失手。 翎九调出二姑翡玉的典册,上面记录了翡玉对南海的筹谋和计划,精确到每处关隘,只是未来得及布置,便死在沧浪海。 爹爹,我想问你,二姑救你而死时,你是心疼自己的姐姐亡故,还是庆幸箴言上提的南禺灭顶之祸不会被印证。 凤帝身形不稳,一下坐在台阶上,脸色发白。 莹绒惊慌,下意识起身捂住翎九嘴巴。 听了前后,心知阿翎委屈,也心疼阿翎所处的境地,可那番质问实在诛心,作为子女如此诘责父母,太过了些。 阿翎,慎言。 姬楽上前行礼:阿九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望父亲体恤她从莫塬城这一路的艰难,莫要责怪。 姬翮随之跪下:阿九尚且年幼,还请父亲看在她还青鸾一族清白,在莫塬城为了抵抗墨奚险些丧命的份上,从轻发落。 凰后见凤帝失魂落魄模样,急忙上前扶起人,看向翎九时,瞧见其他长老和掌事脸色不虞,各个看向阿九的神情,好似审视罪大恶极无可饶恕的犯人般。 想起之前翎九元神内有七杀之事在莫塬城暴露,不少长老提出要永远囚禁翎九于栖灵塔下,以免引起祸乱。 夫君那时驳了回去,引起了诸多长老不满。 如今这 栖灵塔的箴言已经公布,隐瞒不了,阿九的态度亦是坚决,却不可能会退让。 不行,她要保全孩子。 作为母亲的本能超越了作为凰后的理智,千般思绪万般考量,唯有一法。 阿九。,蕴华看着自己的孩子,下了狠心,南禺凤凰宫与那叫琅简的女子,你如何选? 翎九怔愣。 本以为娘亲是她这边的,毕竟从小到大,凡是与爹爹起了争执,阿娘总是站在她这边。 万万没想到,阿娘这次会如此。 为何要选?,她不解,这不是非此即彼的 蕴华打断翎九,提高了音量。 阿九,天下少有两全之事,若你留在南禺凤凰宫,便忘了那凡人,若你舍不了那凡人,便离开凤凰宫,从此南禺不会再认你这位殿下,你我母女今后的缘分,亦尽了。 翎九不可思议看着母后。 第117章 只是讲道理而已,她只想说那箴言不可信,为何自己的争取,竟变成二择一的取舍。 为何如此逼她选择? 为什么? 翎九掀起裙摆跪下,朝凤帝和凰后抬掌行礼。 我不选,阿九只是不服,我的人生和南禺的命数不该由一句箴言左右,若父亲真的相信南禺安危系于一句话应验与否,那是凤凰宫的可悲,更是南禺的可悲。你们罚我也好,打我也好,女儿无话可说,却绝不会认。 阿九,这不是能两全的事,你不能太贪心,什么都要。 蕴华察觉姬元制止自己说下去,只是不能明说苦衷,只得按下对方胳膊,防备打量长老们的动向,对翎九一言一句交代。 你是南禺的九殿下,你的父亲是南禺凤帝。这个选择,必须做。 堂风带来殿外的风铃声,还夹杂着草木湿润香气。 殿内寂静一片,翎九握紧拳头。 许久,她三叩首。 咚咚咚,再起身时,额头已是通红。 原谅女儿不孝,请离凤凰宫。 阿九 姬楽和姬翮不约而同出声,试图阻拦翎九说下去。 只有蕴华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 凤帝唇色发白。 本以为对方还会在争辩几句,他甚至已经想好用翎九体内七杀的借口,把人给送回沐云殿,阻止蕴华的提议。 可是却没算到阿九真的做了选择。 你当真还要与那女子在一起? 女儿对琅简之心,天地可鉴。纵然与她山海万里,我也追随不弃,若天阻我,我便逆天而行,若地拦我,我便移山拔海。 若我不许呢。,凤帝红着眼质问。 阿九,若我不许你离开南禺呢?! 翎九理解凤帝对南禺之心,在凤帝眼中,南禺重于一切,绝不会行差踏错,迟滞悔半,可翎九此生亦有所求,唯与一人相守而已。 翎九已经想明白了。 父女一场,阿九不会让爹爹为难,也不愿委屈自己,女儿愿意舍去南禺九殿下的身份,愿意舍去南禺赐予的一切荣耀,愿意被封印始凰血脉凰鸟真身,以此换得与人相守的自由。 此乃阿九深思熟虑的决定,万望父亲成全。 姬楽咬牙,抓住翎九肩膀。阿九,不值得。 值得。,翎九笑,我心甘情愿。 说罢,她看父亲和母亲,抬臂行礼。 南禺翎九,自请封印血脉和真身,求凤帝凰后,赐咒。 南禺凤凰宫的封印凤凰血脉之术,只用过一次。 几十万年前神魔大战,白凰鸟偷窃南禺军符,导致南禺损失惨重,差点失守凤凰宫。抓住叛徒后,凤帝指使长老封印其血脉,好比天族之人断了仙根,从此修行犹如凡人炼丹修道,难上百倍。 而且封印真身之术,从未对凤凰一族用过。 蕴华呆住。 她只想让翎九安然离开南禺,这孩子却要断的如此彻底决绝。 拉住姬元,发现夫君的手亦在颤抖。 为稳南禺基业,还请凤帝凰后大义灭亲,保我族永盛不衰。 随着一位长老发话,其余皆跪下附和,九方掌事中也只有两位仍站着。 凤帝冷眼看着这些老者,沉着脸不发一言。 不知是谁先出手,翎九陷入符咒之内,她看见父亲出手欲要阻拦那长老,却被另两位掌事拦在了结界之外,言辞灼灼。 吾等决不能让南禺再陷绝境,请凤帝体谅老臣。 老大! 傻刀拔刀欲要看向施法长老,却被一道术法打在玉柱上,哇的吐出一口血。 翎九看向出手那人,咬牙切齿。 别伤害他们,否者,姑奶奶我要你老命。 说罢,感觉刀刃刺入五脏六腑,她俯身捶地,即便承受千刀万剐之痛,也绝不开口叫一声。 阿九 姬翮红着眼看着眼前一幕。 封印血脉,必先断灵脉,从衣服上渗出的血迹,可见对方遭受着怎样的痛苦。 可却听不见一丝哀嚎。 阿九在忍着。 血脉咒禁结束。 翎九欲要站起来,却又趴回地上,浑身脱力般,谢绝好友搀扶,她咬牙托着膝盖,终于站定。 一长老上前封印她真身。 封印真身之术,又名缧绁印,传自上古。 受此印者,真身被囚,对翎九来说更糟糕的事,凰鸟真身被封印,元神又带有七杀,必会吸引恶灵凶煞,轻则灵体伤残,重则灵体灭杀。 翎九感觉到自己的识海渐渐暗淡,内丹越发停滞,如悄无声息沉没般。 心口忽的刺痛,不似封印之术,她看向动手那长老,忽的想起墨奚提过,在凤凰宫有龙族奸细,而且已经位高权重。 你 刚开口,便觉得五脏六腑如坠炎火,四周忽的出现无数圆形符纹,让人眼昏目眩。 阿翎! 莹绒看出那长老手势不对,回头喊傻刀。 起来救人! 话语未落,一道白光冲天而起,湮灭了符纹的光辉。 只听一声急促琴音,为首那长老捂腹后退,倒在地上咳血不止。 白光散尽,一人执琴站在翎九身前。 谁敢伤我徒儿性命,老夫必取他鸟命。 熟悉的声音 翎九抬头,见是巳月,喜出望外。 老头 叫师父。,巳月纠正,提醒翎九,在心境磕的三个头我可看见了,不许后悔。 不后悔,只是没想到你能活着。 翎九瘪嘴,眼睛一酸,想哭。 没想我能活?这话也太不吉利了。,巳月很是嫌弃,见莹绒傻刀赶来扶起翎九,这才转身环顾其他人,嘲讽:什么南禺之祸,信也好不信也好,小阿九的血脉和真身既已封印,便是与南禺毫无关系,乃我巳月亲传弟子。今日谁敢阻拦我们离开,便是与整个黎阳山过不去。 黎阳山,可是当初神魔大战,罗喉也要避开的地方。 更差点取代了上古一脉。 虽说被封印,可族长巳月便在此,解除封印乃其一念之间的事。 没人开口,可见余威尚在。 巳月看向凤帝,指着十二位长老和九尾掌事。 墨奚曾说,龙族在南禺安插了暗探,而且在凤凰宫位高权重,还安排了丹穴山之变,老夫好奇是哪一位呢?还是有几位呢? 说罢,见各位老者互相怀疑打量,这般戒备的场面让他忍俊不禁,大笑。 小阿九,我们走。 巳月止住笑,挥手带走翎九等人。 第99章 被恶灵盯上 深夜。 凤凰宫后殿,姬元盘腿坐在茶榻上,垂眸看着外面的梧桐林,未点烛灯。 年少时,他活的逍遥恣意。 大哥善治,二姐善武,他擅长天下玩乐之事。 凤凰宫对他的淘气无奈又宽容。 你是南禺的小殿下。 他们如此说,带着几分纵容。 那时,上古老神尊们还未开辟混元之地,三界未成,天族在汤谷还未凭借天道崛起,凡间亦只是上古一脉的后花园而已。 整个下界,是凤凰、龙族、麒麟的地盘。 南禺显赫数十万年,凤凰宫却只有一个位置,为此,不少支族牵至丹穴山定居。 凤凰作为祥瑞,本就稀少,可不知为何,快两万年前,丹穴山的那一支忽的丁数兴旺,好几次来南禺拜贺,隐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父亲把希望寄托在血脉之上。 只要诞出元凤血脉的凤鸟,或者始凰血脉的凰鸟,便无惧丹穴山的威胁。 那时,大哥与青嬛姐早已成亲,绝不愿休妻另娶。二姐沉迷行伍,领兵打仗天赋极高,常年在外征战,只剩他亲事未定。 你是南禺三殿下。 父亲这么说,要他担起延续南禺凤凰血脉的责任,要他娶丹穴山的凰鸟。 那时,他与阿蕴已经两情相悦。 即便阿蕴熬过了洗髓池,南禺凤凰宫与丹穴山的婚事,也在姬楽的出生以后,才取消。 姬楽是元凤血脉,也因这个长子,他被封为南禺少主。 可是啊 从未被当做少主培养过,他在凤凰宫毫无根基。 日日观察父亲脸色,揣测各方掌事意图,斡旋各族为了平衡势力。 第118章 他尽了全力,众人还是叹息他不如大哥,评判南禺江河日下,再难回到往日巅峰。 也因此,他一直战战兢兢,害怕南禺千万年基业,毁在他的手中。 龙凤大战爆发,大哥、二姐相继离世,父亲也死在幽冥血海,他顶着十二长老的唾骂和指摘,求雷泽出面调停,与龙族休战。 维持南禺到如今,总算有了几分威严。 栖灵塔的箴言,父亲说是朱雀神君的劝告。 朱雀神君既是混元之地的上古神,为何要干涉下界之事。 所图为何? 姬元端起茶杯饮尽。 听见身后脚步,见蕴华提着灯走来,招手拉人坐在身旁,捏诀熄灭了灯内烛火,殿内再次陷入黑暗。 蕴华握住姬元的手,靠在对方肩膀,闻到清冽酒味。 浅淡,却很突兀。 万年前,对方也是如此茶杯装酒,在黑暗中坐了一夜,饮了一夜,最后黎明前,独身去雷泽求天尊主持调停龙凤两族战事。 今日又是如此。 是因为白日巳月舅舅的那句话么? 她宽慰姬元:若凤凰宫内真有龙族暗探,也不急于一时,让老六探查便是。 我不是担心这个。 姬元伸手反握蕴华,忧心忡忡。 阿蕴,若意图夺舍阿九的是朱雀神君呢? 夫君为何如此想?,蕴华心惊,想着夫君的猜测定不会毫无来由,事关阿九安慰,心提了起来,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我只是 姬元说不出来逻辑,就是直觉。 希望是我错了,但还得做最坏的准备。 翎九被巳月带到南禺外。 在山崖上,她对着梧桐林凤凰宫的方向,叩首三次。 莹绒扶起她:别太难过了,阿翎,我觉得凤帝和凰后并不是真心想封你真身,逐你离开的。 我知道。 翎九对莹绒挤出笑。 从娘亲说她是南禺的九殿下时,她便意识到了。 朱雀神君给的栖灵塔,对南禺的意义,好比四海龙珠于龙族。 没人敢违背那句箴言的指使。 纵然娘亲心中不愿,可她是凤凰宫的凰后,为了千千万万的南禺子民负责,也必须对她重罚。 也听出母亲只是想让她离开而已。 可是,作为子女,又怎么能让父母落下徇私的名声。 索性封印了真身和血脉,直接断了干净,也能清清白白、毫无后顾之忧与琅简在一起。 如此也好,她已然知足。 翎九看向巳月:老头,你怎么出现的? 在心境中,对方明明就在她眼前消失,怎么今日忽的从天而降。 续灵印。 巳月言简意赅。 老夫刚使出瞬息千里,精神有些不济,先去歇息了。 哎咦! 翎九还没来得及招呼,人就又不见了。 真是的,她还有好多事儿要问呢。 阿翎 听莹绒犹豫唤她,翎九回头,瞧见眼前景象,亦呆住。 数十恶灵,散发着戾气,正直勾勾盯着她。 翎九摸了摸伏魔,那石头却毫无动静。 见鬼。 明明在莫塬城能用的。 来不及想了,她调出灵箭帮傻刀开路,见莹绒毫无招架之力,抓住人道:躲呀! 我,莹绒实话实说,莫塬城醒来后,我功法散尽,雪影也断了,没了修为。 不早说!过来! 翎九把莹绒拽至身后。 面前恶灵不断聚集,见傻刀应对不暇,她也顾不得追问对方为何瞒着,想着先把眼前的事扛过去再说。 这些恶灵是冲她来的。 翎九意识到。 虽说她被封印了真身,可也不至于吸引这么多恶灵,各个好似要将她拆吃入腹般。 不宜继续纠缠。 当机立断对傻刀吩咐:先走! 只是傻刀功法尚浅,迟迟无法御刀飞行,试了两次后,三人已经被恶灵团团围住。 莹绒忽的握住傻刀杀牛刀,割破手掌,沾血画符。 以上古血灵,召此间灵域,聚阳驱邪,破! 巨大的血符抵在三人身前,恶灵皆数退散,围绕于十步之外不敢上前。 莹绒握紧手腕,示意傻刀快御刀离开。 傻刀深呼吸,终于成功。 快! 翎九跳上刀背,朝莹绒伸手,上来! 莹绒朝翎九方向走去,一手维系血符,一手伸出欲要牵住对方,只是未来得及拉住翎九,便觉浑身冰凉,霎时没了气力,双眼一黑,直愣愣朝后倒去。 莹绒! 翎九探出身子抓住对方,失去平衡摔落在地,再次被恶灵围绕。 莹绒已经昏迷过去,唇色苍白。 翎九下意识抱紧好友,盯着周遭涌上的恶灵,只是意料中的攻击并未出现,反而纷纷退散,发出痛苦的呜咽。 远处传来凤鸣。 翎九回头,看见一只白色凰鸟翩然而来,毛羽在月色下发出银白光芒,好似粼粼银河。 是二姐 姬翮挥手解决恶灵,蹲下探查莹绒情况,叹气。 莹绒公主才被鬼域罡风所伤,虽说被姜祁吊回一口气,可在莫塬城又被生祭阵的魔气侵蚀,修为散尽,本就靠着自身的上古精血撑着,如今这口气散了,怕是撑不住了。 那怎么办?,翎九急了,有救么?* 有救,可得去找息燐花,那花长在罡风附近,万年才生一朵,极为难寻,这也罢了,此花一旦摘下必须要用罡风保存,否者便会枯萎。 翎九恍然,当初姜祁哥离开,确实说去鬼域找花。 应该就是这息燐花。 姬翮又想起一事。 或许,你们可以去奇肱国瞧瞧,此国自称神族后裔,隐于世外从不入世,最为擅长御风,王室更是收集了许多风类,其中就有罡风,没准他们有息燐花。 奇肱国? 倒是从未听闻过,翎九追问。 这个国家在哪儿? 典籍记载在北荒之地,具体的位置,姬翮摇头,为莹绒渡入灵力,确定对方无恙后才收势,我这就安排人去找,若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谢谢二姐。 翎九抱紧莹绒,很是后怕。 莹绒如今身体这番糟糕,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若有个三长两短 她不敢想。 莹绒恢复了神智,感受到体内多出的修为,心知是姬翮殿下的赠与,急忙起身感谢。 无碍,百年修为而已。 姬翮扶住莹绒,示意不必多礼,同时看向翎九,从袖中拿出那枚早就雕刻好的玉佩。 阿九,这枚玉佩我们同胞兄妹皆有一颗,本打算在你千岁那日给你,如今见你已长成,又有自己的主意,便先交于你。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阿九,我们的小妹。 翎九接过玉佩,小心翼翼挂在腰间。 姬翮浅笑,默默看着翎九。 几番思量过后,还是提起青龙神君在黑水城的事。 她既然要断你和琅简之间的缘分,必然不会只在你身上下功夫,我猜琅简如此匆忙闭关,可能也是神君的手笔。 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翎九不解,这破神君打的什么算盘,究竟要干什么。 阿九,我打听过,琅简闭关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反复重复她不是青龙神君。她如此强调,倒是让我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就像一切并非她本意,闭关也并非出自本心,她只是没有选择,必须完成什么似的。 姬翮见翎九听得似懂非懂,心知以对方的阅历,是琢磨不出这些弯弯绕绕,当即改了话口。 阿九,若有一日琅简站在你身前,却是以青龙神君的身份,你该怎么办? 琅简是琅简,青龙神君是青龙神君,我不会认错。 翎九的笃定让姬翮感到无奈。 那若她忘了你呢?只记得自己神君身份呢? 忘记? 若真是如此,应该会伤心一小会儿吧。 翎九唉了一声。 那也没法啊,让她想起来便好啦。 在云鹤城,对方也不太记得她,可最后她们不还是相处的很好,越来越亲近了。 所以事在人为,她很乐观。 第119章 对了二姐,绮鹓在人间渡劫,我本想回南禺了去看看,如今莹绒这情况,我得先去找息燐花,只能麻烦二姐帮我照看绮鹓了。 放心,你三哥已经去了。 姬翮目送三人离开,笑意渐渐消失。 琅简与青龙神君,若真的深究她们之间的关系,便是偶尔被山石分叉的河流,迟早有融汇的一日。 真到了这一步,面临这些的阿九,该如何自处? 彼时若只是失忆,或许不失为最好的结果。 总比认识到,眼前人已非彼时人,沦落到两两相望,唯余失望的地步好些。 唉 姬翮仰头看着夜空悬挂的明月,双手下意识合掌,闭目祈愿。 她的一生已是潦草,希望上苍垂怜,善待阿九。 第100章 遇到姬伯玉 姜华山。 这里地处北荒,在百万年前,也是众神诞出的灵天福地,可惜神魔之战后,别说神境,再无出现仙境修为之辈,便逐渐沉寂至今,人迹罕少,连来往商客都寥寥无几。 此处生活了不少氏族国,皆自诩神族后裔,不过容貌有异,又多修为低微寿命千余年而已,是以没什么存在感。 烈日高照。 山坡上行走一男两女。 红衣女子容貌俊俏,眉眼间神采张扬,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潇洒不羁。随行的黄衣女子温婉文静,虽然衣衫湿透,却仍旧双手合于腹前,缓缓徐行,保持着仪态。 灰衣男子跟在两名女子身后,扎着高马尾,少年模样。 他对红衣女子喊道:老大,咱们能找到那个什么国师么?别是那白须老头骗我们的吧! 翎九调出罗盘:应该就在附近了。 三年前,托表姐风妙的引路,他们在建木山之北进入奇肱国。 奇肱国位于山坡之上,家家户户门前都立有风车。 该国不事农耕,擅长猎物,尤其喜欢捕捉飞禽满足口腹之欲。 一进结界,翎九便感到许多打量目光,那是看食物的眼神,还有人不掩饰地留下口水,直到她拉弓射下最高大的那个立轴风车叶片,才震慑住围观者。 风妙转着扇子笑翎九自找苦吃。 我说阿九啊,舍了南禺殿下的身份我还能理解,这封印血脉和真身,可真就你自作自受,是在黑水城走一遭,消失的黑水都进你脑子了么? 被如此揶揄,翎九知道表姐喜欢嘴上过瘾,并未在意。 唉,我就送到这儿了,其实本少主本不打算帮你的,毕竟得让你吃吃苦头,才能知道做的事多么荒唐,可姬翮日日在我身边念叨,我实在受不住,再说,风妙看向一旁不言语的莹绒,笑眯眯合上扇子行礼。 华胥与上古一脉重修旧好,我女娲族很乐意帮莹绒公主。 翎九提醒莹绒别被骗了。 她故意这么说的,让你以为欠她人情呢,别理会。 翎九! 风妙敲了敲翎九额头。 胡说什么呢。 风妙少主。 莹绒看向风妙,屈膝行礼。 谢过风妙少主好意,只是莹绒早已不是华胥少主,一身阵修功法也已散尽,与华胥没了联络 当初黑水城之事传遍三界,可别说修书,父亲甚至都不曾捎过传信与她。 可见她是生是死,华胥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就连大护法也没消息。 所以阿翎昏迷的时候,她宁愿厚脸皮留在青鸾族,也不愿意回去。 若少主是为了华胥向莹绒施以援手,莹绒怕是会辜负少主期望,无法回报。 风妙哑然。 随口的一句胡诌,这丫头竟上了心。 什么华胥,依照她女娲族的地位,才不会关心区区华胥的立场。 只是想搭个话罢了。 算了,说正事。 风妙知道奇肱国所在之地,是因为奇肱国国主百年前,亲自前往雷泽,求风桦师兄卜了一卦。 以锻造仙船之术,求算奇肱国国运。 她躺在祥云中,半睡半醒间,无意看见奇肱国国主踉踉跄跄地离开,还摔了个跟头。 看来卜算的结果,应该不太好。 听说之后奇肱国举国搬迁,三界再无所踪。不过我知道师兄把法宝隐息木给他们了,我有一法子能寻到隐息木。 风妙拿出手掌大小的玉罗盘。 别看它小,此物可是先天法宝,找物品杠杠的。 说着,她拿出一片隐息木树叶放在罗盘勺内,把东西丢给了翎九。 托罗盘的功用,三人倒是轻松找到了奇肱国。 不过千余人的小国,住在山坡上,家家户户门前立着风车,屋檐挂着风铃,叮叮当当,很是壮观。 他们皆长了三只眼睛,若目不转睛盯着看,身躯不免战栗,心中生出可怖之意。 在翎九射下最高大的风车后,奇肱国国王终于接见了她们。 得知他们要找息燐花,很是痛快给了莹绒,唯一的要求是找到并带回他们的国师,飞廉。 奇肱国国王坦诚,当初在雷泽算的一卦,卦象中奇肱国灭国之日即将到来,唯有找到飞廉方可破解此劫。 可飞廉已经消失了几万年,奇肱国派出数百代人去寻,皆无所获。 放心,你既救了我好友的性命,这事我翎九一定帮忙。 翎九应下这桩交易。 一来对方赠与了息燐花,于她有恩,二来有表姐赠送的罗盘相助,找人不是难事,便答应了。 谁知这一找就是三年。 那飞廉当初是犯错被逐出奇肱国的,衣物等用品皆已销毁,又不曾留下画像,只有一把幼时制作小风车时用的雕刻刀。 附着的气息很是微弱,根本没法确定位置。 正午,三人越过姜华山,穿过一条蜿蜒山谷,看见一处城墙。墙体爬满青藤,长满不知名的小花,风吹拂下轻轻摇曳,发散阵阵清香。 傻刀擦汗:老大,这儿好凉爽啊。 确实阴凉许多,歇会儿吧。,翎九看向莹绒,对方皱眉瞧着墙下石碑,上面的纹路像鬼画符般,她以为是什么符咒,便问对方是不是认出来什么。 不。,莹绒很是严肃,阿翎,这是妖文。 妖妖文 北荒之地怎么会有妖族的地界? 那写了些什么? 翎九不通妖族言语文字,谁知莹绒也只是熟悉妖文字形而已,无法认出记录内容。 城内弥漫出白雾。 她调出灵弓,与傻刀前后护住莹绒,三人缓步行至城内。 白雾中,来往人影绰约可辨。 瞧身形背影,并非妖族外貌,与他们差不多。 翎九拍了拍一人肩膀,想问此地情况。 那人回头,她吓得后退一步。 根本不是人。 皮肤是木质纹理,黑色果子镶在眼窝中,嘴巴边两道纵沟,脸颊涂着艳红汁水。 傀儡 翎九下意识射出灵箭,箭矢发光悬在空中片刻。 白雾中,无数细密的丝线轻颤微动,反射白色冷光,牵绑住街上每个人的手腕脚腕和脖颈。 是牵灵线。 傀儡术的牵灵线。 整条街都是行走的傀儡。 怪不得这么安静。 翎九三人环顾来来往往的人,僵直的动作让人心中发寒,这时手中罗盘发出荧光,剧烈旋转后指向西北方,她当机立断。 走! 三人来到一处破败院落,罗盘荧光消失。 院中无人,有颗能覆盖整个屋顶的巨大香樟树,衣架上挂着两三件晾晒衣衫,烧的柴火正旺,木架上的铁锅还煮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汤水。 傻刀叹气:不会跑了吧! 不会。,翎九瞧屋内努嘴,有人。 呼噜噜 从屋中传来均匀的打鼾声。 渐渐鼻息如雷,城内的雾气越发浓郁。 三人围坐火堆旁,等屋内那人醒来。 莹绒不安:奇肱国以御风术为立国之本,擅长锻造风系法宝,他们国师应该是其中佼佼者,怎么会修傀儡术呢? 翎九托腮看着火苗跃动,也对此不解,不过倒是想起一件事。 若说傀儡师,我倒是知道一位,也是奇肱国人。 莹绒心领神会,合掌道:莫非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位? 应该是。,翎九笑。 只有傻刀听天书般,谁啊? 第120章 姬伯玉,奇肱国第二代国主,五十万年前因与妖族私通被逐出了风谷,后来改修傀儡术。她是北荒最后一位上神,亦是雷泽战将峰主将之一,不过三十二万年前忽然没了踪迹,神魔大战都未曾出现,大家猜她早已归墟。 想不到老妇如此出名,几十万年不问世事,既还有人记得我。 陌生柔媚的声音,众人回头,见一黑衣女子从屋内走出。 对方头发银白,眼睛却清澈透亮,带着小凤冠,额前贴了珍珠花钿,鬓边簪着白色菊花,像人间女子守丧的打扮。 翎九站起行礼。 小辈受奇肱国国主所托,前来寻奇肱国国师飞廉,请问 姬伯玉瞧见翎九罗盘上的雕塑刀,取物在指尖转动,笑,怪不得能找到这儿,原来是我送给徒孙的小玩意作怪。速速离开,别打扰老妇睡觉。 唉? 眼瞧着人转身,翎九哑然。 这可怎么办。 看上去对方并不好相与。 师姐。 听见巳月声音,翎九愣住,姬伯玉也停下,瞧见巳月魂魄之体,掩唇哈哈大笑,笑声放肆,连白雾都驱散了不少。 几十万年未见,小师弟怎变得比我还狼狈? 师尊归墟前,最放心不下你。 巳月很是沉重,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这位师姐,幸好对方看上去并无大碍,否者他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 师尊说他后悔了。 姬伯玉止住笑,定定看着巳月。 小师弟,别来无恙? 无恙。,巳月释然,往日经历的种种都成云烟,时隔几十万年,能再次见到这位师姐,月光下白雾间,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般不真切。 骗人。 姬伯玉戳穿巳月的假装。 只剩几缕魂魄罢了,神力也所剩无几,在人间你这就叫孤魂野鬼。 巳月笑着应和,师姐说的是 我过得也不好,确切的说,生不如死。 姬伯玉眼中浮动泪光,说出的话让巳月诧异不已,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我后悔没听师尊的话,识人不清。 小师弟,是师姐错了。 第101章 建造朝露城 翎九朝篝火中丢了根树枝。 噼里啪啦 树枝燃烧碳化,翎九托腮看向屋内,琢磨老头和那女子聊些什么。 傻刀靠着香樟树酣睡,莹绒歪头看着火苗。 阿翎,那位女子是姬伯玉吗? 嗯。 翎九颔首,刚刚对方自称老妇,听语气应该就是本人。 那,莹绒欲言又止。 姬伯玉是上古老祖神唯一的女弟子,歇息在阿翎玉镯中的魂魄称呼对方师姐,想必来头亦是不俗。 毕竟老祖神的弟子,各个皆能上天入地如无人之境。 可不能得罪。 阿翎,以后还是别称呼那位老者为老头了。 见莹绒小心翼翼的模样,翎九噗嗤笑出声。 你担心这个?,她摆手示意别顾虑,那老头就嘴上不饶人,其实心胸宽广着呢,不会计较的。 说着,她凑到莹绒耳边压低声音。 他是我师父,绝对向着我们,一定能把飞廉下落问出来。 屋内。 姬伯玉转动手中夜明珠,听巳月说完遭遇,叹对方一路以来的造化坎坷,连肉躯都没保住。 一番叹呃之后,倒也庆幸。 幸好我还有些女娲土和扶桑木,可以给你重塑一具躯壳。 巳月不可置否,静静打量姬伯玉。 师姐,当初你离开师门以后,发生了什么? 几十万年前,姬伯玉被奇肱国国民驱逐,被北荒各族视为邪祟追杀不止,对方带着伴侣逃到昆仑,却被师尊拒之山门外。 那时巳月尚在闭关,出来后听说师姐去了雷泽。 再然后,便没了师姐的下落。 神魔大战中,盘古大神召集各族上神于盘古山会面,共同抵御神魔罗睺,唯师姐未曾露面。 姬伯玉握紧夜明珠。 实在太久远了,久远到,让她一夜白发的事也懒得提起,让她心如死灰的事也不愿再诉之于口。 清楚的记得那些背叛、谎言和欺骗。 若小师弟早来十万年,或许她还会抱住对方嚎啕不已,哭诉自己的委屈和伤心。 可现在 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姬伯玉对巳月苦笑。 师姐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追问了。 巳月明白姬伯玉的性格,有名的倔强固执,勉强不来。 我收了个徒弟,着急找奇肱国国师飞廉,还请师姐为师侄行个方便。 姬伯玉挑眉,望向窗外。 嗤笑。 一个凡人,一个倒是上古血脉,可惜修为尽失,还有一个七杀缠身,血脉不纯。不管是哪个,论出身、资质、血统,都太辱没师门。究竟是这世道沦落没有可造之材,还是你丧失良心没有底线,收徒怎么如此随便? 被如此奚落,巳月恍若未闻,指着翎九,得意。 是她。 姬伯玉见巳月洋洋自得,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当即放下夜明珠,定睛仔细瞧了瞧翎九。 灵脉晦涩,灵力稀薄,识海浑浊。 看不出真身,只瞧见扑棱的俩短翅膀,血脉确实并不纯正,只是鸟族而已。 这 还不如当初弶休那黄凤凰。 她失望叹气,继续说。 小师弟,虽说你现在处境与从前相差千万里,可收徒一事关于传承,宁缺毋滥,倒也不必如此将就。 巳月哈哈大笑,介绍翎九出身。 她是弶休的侄女,南禺的凰鸟。 哦?,姬伯玉更是吃惊,南禺血脉稀释到这种地步了? 见师姐误解,巳月也不再解释,笑言:师姐,你可别看不上,师弟我可是求着她拜我为师啊,好不容易才同意,我稀罕的很。 听见这话,姬伯玉真的好奇。 这丫头究竟如何入了你的法眼? 小阿九呢,虽然脾气不好,张扬傲慢,可也听得进劝,并不闭目塞听,她在感情上很执着,也很仗义,遇事也知进退懂取舍,及有主见。看着吧,我觉得很对你的脾性,你绝对会喜欢她的。 真是偏私,把徒弟夸的天花乱坠,也不害臊。 还她会喜欢 姬伯玉噗嗤笑出声,左右晃动手指,像是听到了笑话般。 不可能。 说着,笑意渐渐收敛,再次重复。 不可能。 翎九快睡着了,终于等到巳月出来。 老头!怎么样? 她跳起来追问:打听到飞廉在哪儿了么? 飞廉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她,我们在这儿等吧。,巳月见翎九失落,指了指睡着的莹绒,说出留在这儿的理由,虽然有了息燐花,可要发挥效用还需修为极为高深之人炼化才可,不然以莹绒如今的修为去吸收,怕是要几万年才能养好伤。 说着,巳月悄悄戳了戳身后房屋,屋内那位,上神修为,也闲着无事,可以叨扰。 翎九意外,兴奋道:太好啦,她是你师姐,你帮忙说说呗。 老夫与她不熟。,巳月摆手,不熟。 翎九撇嘴,歪头瞧了瞧紧闭的房门,信了巳月的说辞。 也是,你出门人连送都不送,还同门师姐弟呢,看来确实没多少情分。唉,还是得本姑娘想办法。 巳月挤出微笑。 本意只是想让翎九去找姬伯玉,这样一来两人能多些交流,也能增进了解,可以加深师侄之间的情谊。 毕竟姬伯玉灵器亦是弓箭,灵器术法与修为功力不同,绝非苦修就能长进的,更需技巧和创新,若能得上神点拨,是难得的机缘。 只是这番苦心,阿九是看不出了。 被误解就被误解吧。 是,你去想办法,老夫睡了! 唉?!,又见巳月消失,翎九敲了敲玉镯吐槽,人都是年纪大了瞌睡少,怎么你这儿还反过来了,真是的,装嫩啊。 玉镯毫无反应,看来真的睡着了。 翎九叹气,仰头看着那硕大的香樟树。 第121章 得想个办法啊。 白雾散时,日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在地面投下片片斑驳。 翎九离开小院,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没有行走的傀儡,也没有摆放的摊铺,街巷空空荡荡,只听见风吹过,卷起地面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跳到屋檐漫步,发现不远处有座石桥,看着街边鳞次栉比的茶楼,总有种熟悉感。 行至河畔,看见石桥旁的风亭。 迎舟亭 看见风亭上的刻字,翎九终于意识到,这座城的布局,与她与琅简初识时的朝露城一模一样。 只是这里的河水并不流淌,也没有热闹的吆喝。 无不提醒着她,这是一座仿城,并非她等了琅简一百年的朝露城。 出摊喽! 不知是谁吆喝,翎九站在石桥上,看着一波又一波出现的傀儡们,街巷变得热气腾腾,完全不同于昨日她们进来时那般安静。 闭上眼,能听见炸油糕滋滋啦啦的冒气声,船桨打在岸边码头的撞击声,还有风吹动幡旗打在石墙的声音。 这就是朝露城。 她呆了百年的地方,最知晓此城的人间烟火气息。 沿着石桥走下,翎九皱眉打量这热闹场景。 为何姬伯玉在下界建造了一个,与人间朝露城一模一样的城池? 还制出无数傀儡佯装凡人? 回到小院,莹绒和傻刀已经醒来,一个练习刀法,一个在炼化息燐花。 瞧见莹绒额头冷汗,翎九叉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决定事不宜迟,先去问问那姬伯玉能不能帮忙。 先提出来,如果对方提了要求,那便好说,想办法完成便是。 就算被拒绝也无妨,不会比现在还糟了。 打定主意,翎九准备敲门。 谁知刚抬起手,还没碰到门框,门哐当打开了。 看着站在眼前的姬伯玉,那身黑衣实在瘆人,翎九挤出笑:师伯,小侄有事想要拜托。 姬伯玉背手与翎九擦肩而过,别说开口了,一个眼神都不给。 翎九尴尬站在门口。 出师不利啊。 万妖城,妖神殿。 圣女阿兰婥听手下汇报各方战况,眉头紧蹙。 天宫陈勾大帝集结兵将围住了芦洲北部,妖族大部分精力被分散去牵制这般天兵,以至于其他地方有些疲沓,这两年隐约维持不了相持的状态。 梦妖金铃子到! 听见妖兵通传,阿兰婥望向殿外,先听见铃铛相撞的清脆声,只是声急力促,绝非往日节奏,见金铃子捂着胳膊,浑身是血摇摇晃晃进来,原本被训斥的一干妖将心中松口气。 金铃子乃圣女最为得力的手下,连她都吃了败仗,圣女对他们不会再呵斥了。 果不其然,阿兰婥让众人退下,只留下金铃子。 姐姐 阿兰婥示意金铃子先别急,注入妖力调理对方伤势,发现这伤口不似寻常,很难完全愈合。 捏诀探查后,从残留的剑意中窥出几分神力。 你被神君修为的人伤到了? 阿兰婥责备金铃子不听话。 我说过多少次,以你的修为对付上仙已是勉强,若遇到神境的仙家直接跑,千万别硬战,这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么? 不是的,姐姐。 金铃子委屈。 那昆仑女子分明只有天仙修为,如此我才下手的,没想到她实力如此强悍,剑剑皆是杀招,已然半步上仙的修为。其实我差点就能把她拖入梦中,只是昆仑援兵赶到,偷袭得我措手不及。 你遇到的可是杀害了蛇族圣妖王的那名女子。 没错,就是昆仑墟长老阁新入的小长老。,金铃子点头,想起援兵对她的称呼,很奇怪,她带着面纱很是神秘,好像没有名字,昆仑那帮瘪三都喊她小长老,年纪轻轻倒是被尊敬的很。 年纪轻,灵力有神力 莫不是那位身负青龙命格的昆仑首徒? 说得通。 阿兰婥看出昆仑的心思。 看来此人早已出关,昆仑故意让三界以为此女子还在闭关,还安排此人到攻打妖族的战场上,分明是以战为磨刀石,淬炼锻造这把剑刃。 如此算计,倒是挺能瞒天过海。 第102章 姬伯玉的喜好 金铃子捂住伤口,说起蛇族圣妖王死后,内讧不断,好几次甚至因为内斗影响了战机。 姐姐,必须推出一位统领大局,否则这么一盘散沙下去,军心不稳。 阿兰婥回过神。 我已经安排人去找阿索罗了,只要他回来,蛇族会稳固的。 金铃子很是担忧:可阿索罗的师父是姬伯玉,自从阿华妁圣女的事之后,他就游历人间不肯回万妖城,就算寻到他,也未必愿意帮我们呀。 我没奢望他对昆仑出手。 阿兰婥很有自知之明。 阿索罗是姬伯玉的徒弟,自从三十二万年前那场万妖城之变,阿索罗便与她们心生间隙,从此远离妖域,再也不曾踏足一步。 而且,姬伯玉是上古老祖神唯一的女弟子,亦是昆仑主镇元的师伯。 有这份关系,她不妄想阿索罗会帮妖族回击昆仑。 只要对方回来稳定蛇族局势,避免蛇族进一步分崩离析,便足够了。 金铃子不确定:那他会回来吗? 会回来的。,阿兰婥笃定,蛇族圣妖王是他外甥,他亦是蛇王的叔叔,出于族亲之情,一定会回来稳定局势。 金铃子见阿兰婥有决断,也不再多说什么。 阿华妁圣女之事发生时她还未化形,只是一只匍匐在杉树叶下的小玉蝉。 阿华妁圣女和姬伯玉的关系,妖神殿对此讳莫如深,至今都没有多少人知晓内情。虽说她与阿兰婥关系亲密,对方与阿华妁是亲姐妹,可这么多年,她从未在阿兰婥口中听到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 抛开这些不说,当下有件事她得去做。 那位叫琅简么 没想到竟然身负青龙命格那位昆仑弟子。 怪不得。 当时她分明看出对方是凡人之躯,交手后才发现,此人修为绝非凡人能达到的境界,还困惑了几瞬。 知道名字便好办了。 金铃子拿出一片树叶模样的信笺,用灵力写出琅简两字,信笺随之出现琅简的生平事迹,她看完后对阿兰婥道:姐姐,我得去人间朝露城一趟。 为何?,阿兰婥不同意,先把伤养好再说。 来不及了,此人对我妖族乃是大患,必须尽早去除,既然扶桑叶上写她八百年前因情劫之故,在人间朝露城飞升失败,我可以此为契,编织一个让她永远出不来的梦境,说不定能困住她个数年半载,甚至杀死她。 金铃子心中有了主意。 必须去一趟朝露城探查情况。 只有足够逼真的梦境,才能骗过梦中人,只有满足心底的不可说的妄念,才能让梦中人沉沦不醒。 彼时,便是她湮灭对方元神之际。 北荒某城。 翎九趴在屋顶,托腮盯着对面茶楼饮茶的姬伯玉。 四周都是白面无脸的傀儡,对方也不瘆得慌,反而坐的自在。 她已经观察姬伯玉半月了。 这人一大早起来,就来茶馆坐在靠边的位置,有时望着天空发呆,有时斜倚窗台看着街面,总之能待一天,等日落雾起时便回去,每次都是睡得鼾声如雷,等清晨日出便再出门,一复一日。 傻刀坐在旁边:老大,根据我的经验,这累惨了才会睡觉打呼,你说她每天就喝喝茶睡睡觉,怎么晚上那呼噜比雷声还响呢。 翎九叹气:我要是知道,早坐她对面聊天套近乎了。 这上神都这么高傲的么?说话也不理,给她端茶倒水也不接,就算是块冰,我们这半个月忙前忙后,也该焐热了吧。 说着,傻刀撇嘴,要我看,咱们还是直接去找飞廉,比在这儿耗着有奔头。 说的轻巧,去哪儿找呢?下界可比人间大多了,四海八荒之内想找个人,好比海底捞针,还不如在这儿等机会。 说罢,翎九敲了敲玉镯,语气有些不耐。 我说老头,既然是你师姐,给我说说她有什么喜欢的,我投其所好也能走个捷径不是。 记得在师门时,老夫这师姐为了看雪,一夜之间驱使风咒把昆仑之巅的雪全搬来,压塌不少洞府,遭了一顿埋怨,雪化后又淹了师尊的炼丹炉,气的师尊罚她闭关思过,可她倒开心的很。 第122章 巳月陷入回忆,只是看着眼前春意融融的小城,提醒翎九别太兴奋。 小阿九,这都是六十多万年前的事了,现在她未必还喜欢。 没事儿,试试不就知道了。,翎九不以为意,拍拍傻刀,别傻耗着了,咱们去找莹绒想想法子。 下雪?! 莹绒听了翎九的打算,略感为难。 可雨雪属于水系术法,多是四海修习的法术,我不会呀。 我知道,所以想问问有没有能变出风雪的符术。 翎九知道莹绒现在正修习符术,反正她和傻刀的术法是指望不上,又不想用巳月老头的神力,她能感觉到,这老头近几日现身时的魂魄是越来越单薄。 只能寄托希望在莹绒身上。 莹绒认真想了想,有了主意。 有一种符箓叫做祈雪符,可以化水为雪,可也得有水才行,水从哪儿找呢? 傻刀指着石桥处:那儿下面不有条河么? 可阿翎说要全城下雪,又不是只河水那一片下雪。,莹绒为难,若调动河水的话,以我现在的符术抱歉啊。 莹绒,道什么歉,你又没错。,翎九勾住人肩膀安慰,忽的想起一事,对呀,下雪又不一定要在白天,这城内每晚皆有浓雾,霜雾皆是水所化,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呀。 越说越觉得可以一试,翎九做了决定。 咱们今晚试试。 深夜,三人来到石桥旁的风亭。 莹绒拿出早就画好的符箓,驱使后等了半刻,一片雪花出现。 小小的,晶莹剔透,摇摇晃晃落下。 翎九三人围住那雪花,小心翼翼伸手接住,看它在掌心化成水。 看着那雪花留下的湿痕,莹绒压低了声音,很小声地说成功了,小心翼翼的模样,怕惊动了什么般。 嗯,成功了。 翎九附和,抬头看着符箓发出微弱荧光,四周源源不断生成的微小雪花落下。 约莫一个时辰,符箓才耗尽。 莹绒比划了地面湿润痕迹的大小,有些失望。 以我的修为,符箓只能覆盖三尺之地,根本没办法覆盖全城。 见莹绒又陷入内疚,翎九拍拍对方肩膀,示意别忧心。 没关系,咱就多画些符箓,把城内贴满,到时候你告诉我怎么驱使就行。我灵力多,干不了画符的精细活,也没修符的天赋,但这事能做。 嗯。,莹绒颔首,阿翎,听你的。 三人在石桥旁的戏楼住下。 莹绒画符,傻刀和翎九拿去张贴。 街上的木偶前一两天还会撕下来丢掉,不过两三日后,像是习以为常般,也视若无睹这些贴在屋檐下,墙壁上的符箓。 也如此忙活了快半个月,终于完成。 这日三人坐在戏楼屋顶,等雾起。 莹绒抱膝,仰头打量天*空,发现这里没有月亮,只是夜幕发出淡淡的微光作为照明。 傻刀闻言附和:是哎!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在北荒,就那个什么田野睡时,那月亮老大老圆了,晚上一睁眼看见就像要压下来般,我还觉得不适应呢。 是结界的缘故。 翎九双手背后托着脑袋,在莹绒身边躺下,师伯应该不想别人找到这儿,要不是那个玉罗盘,我们也找不到这儿。 莹绒奇怪:阿翎,我想不通。姬伯玉前辈是上古拼杀过来的神尊,以她的实力和地位,怎么会独自一人隐于这小小城池,三十多万年不入世俗呢? 翎九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当初神魔罗睺出世,三界大乱,神祇岌岌可危,在老祖神召集下,各族摒弃前嫌放下旧怨,所有上神聚集汤山商议对应之策,担起救世之责。 如此存亡之时姬伯玉都未曾现身,众人皆以为她已归墟,没想到对方竟好好地隐居在北荒。 若说出去,怕是会被群起攻击。 她也不理解。 白雾渐浓。 翎九起身活动筋骨,准备出发。 莹绒想和翎九一起去:驱使全城的符箓需要消耗巨大灵力,我虽然修为不济,还是能帮上忙的。 不用,歇着吧。 见傻刀也要起身,翎九按住两人肩膀,给我坐好。放心,就算没了血脉加持,我也是地仙修为,灵力不少的。你们就好好呆在这儿,我走喽。 翎九跳下戏楼,顺势驱动这条街巷的符箓,离开前还不忘朝莹绒两人挥手道别。 姬伯玉站在香樟树下。 看见巳月来,并不意外:你徒弟故弄玄虚了半个月,今晚终于要行动了。 什么故弄玄虚,祈雪符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过。 巳月笑对方明明期待,还嘴硬不承认。 往常这时候你应该早歇息了,今日破天荒站在这儿,不就是等我徒儿给你下场雪么,难不成还是来赏雾的? 真会揭人短。 姬伯玉白了巳月一眼。 感受到灵力波动,小院中也飘起雪花。 姬伯玉伸手,感受掌中凉意。 忽的想起一事,自嘲。 说起来,我已经四十多万年没见过雪了。 第103章 姬伯玉松口 巳月诧异:啊? 姬伯玉垂眸看着掌中雪花,驱使灵力使其不化。 当年你在闭关,有些事你不知情。 寒霜覆盖姬伯玉的手掌,连院中那棵香樟树也覆了层薄冰。 见姬伯玉终于愿意开口,巳月表示自己并非一无所知。 羲瑞师兄提过,说师姐你与妖族相恋,舍弃了奇肱国国主之位,师尊气你不识大体,任你跪在山门外,也不愿见你。 五十万年前,混沌未散,天道未现,魔气未出。 百族争锋,以步入神祇殿宇为尊,唯有妖族异类,不修正道,欲与神祇众神一争高下,也因此两方水火不容,见面就打。 后来神魔大战,各族同仇敌忾,妖族也被接纳,若师姐坚持到那日,或许结果会有不同。 是吗? 姬伯玉苦笑。 看来师门还是视她为耻,连真相都不愿告诉巳月。 小师弟,我挚爱的那位,不仅是妖族,还是名女子。 我为了和她在一起,舍弃族人,背离师门,被众人耻笑,但我都不在意。我爱她甚于自己,愿意放弃一切。 可她骗了我的眼睛,剜了我一半的心,还刺了我一刀,说往日种种都是虚情假意,说我身为女子却爱慕女子,让人恶心。 姬伯玉摘下那枚珍珠花钿,露出凹陷不平的眼眶,发皱萎缩的皮肤。 巳月震惊:师姐 奇肱国人有三只眼,修为达到神境之后,一双阳眼可洞悉人间窥测天界,而双眉之间的阴眼,能看透千里之外的幽冥界。 师姐自从开了阴眼眼后,师尊便让她贴花钿遮掩奇肱国的身份,以免被修为更高的别有用心之辈算计。 这次在北荒重逢,他也奇怪为何师姐还会贴花钿。 毕竟隐于此不出世,而且单论修为,三界也难寻敌手。 以为只是习惯,却没想到,竟是为了遮盖疤痕。 看见了么?是不是又丑又难看?已经过去了三十二万又七千六百五十一年一百零七天,这伤口还没长好。 怕是此生再也长不好了。 见巳月不可置信的模样,姬伯玉自嘲的笑笑,低头戴好花钿。 知道么,她的真身是株芍药,草木最是怕风雪,我带她住在雷泽最和煦温暖的山峰,不敢驱风,也不敢赏雪,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最是喜欢雪景。 姬伯玉看向巳月。 说起来,那丫头怎会知道我的喜好?是你告诉她的? 嗯。,巳月听出姬伯玉转移话题,她们修为不够,画了数千枚祈雪符箓贴在全城,费了不少心思。 我知道。 姬伯玉仰头,天空中落下的雪花夹杂着雪粒,滴在脸颊凉丝丝的,比起当初她在师门时搬来的昆仑千年积雪,架势还是差些。 不过也很好。 捏诀催生风雪,雪势忽的加大,纷纷如同鹅毛铺地,她又驱使寒风,让这雪辗转而上,漂浮于天地间。 姬伯玉感受游走指尖的风意,衣袂翻飞。 本以为已经忘了御风类的术法,没想还能下意识使出。 当初她的族人让她抉择,为了阿华妁,她离开了奇肱国,连飞廉也被牵连逐出风谷。如今巳月带来消息,说飞廉被奇肱国尊为国师,是否说明族人已经原谅了她? 第123章 可那又如何 寒风冷冽,吹散了篝火。 察觉巳月还要说什么,她叹口气,打断对方。 小师弟,不管是炼化息燐花还是找飞廉,我都应允。 让我安安静静赏一次雪吧。 这场雪,我可是等了几十万年。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翎九回到戏楼。 一个时辰后雪还未停,大家还以为是莹绒法术精益,不过又半个时辰后,雪势更盛,终于感到一丝不对劲。 翎九跳下戏楼,发现符箓已经没有光芒。 仰头问莹绒:符箓早失效了,雪怎么还在下呀? 傻刀诧异,也跳下戏楼,仰头看着漫天飞雪,激动搓手:那这雪那儿来的? 莹绒抬手接住雪花,感受到一股冷冽寒意。 真的下雪了? 说罢,肩膀被雪球击中,散落的雪沫飞到脖子里,冷的她一激灵,忙不迭捂住衣领,指着罪魁祸首,跺脚:阿翎! 下来玩呀!难得见这么大的雪。 翎九嬉笑,朝莹绒招手时被傻刀击中脑袋,气得她骂咧咧转身,捏紧一团雪找人算账。 站住!胆儿肥了啊! 莹绒拎着裙子从戏楼楼梯跑下,见翎九和傻刀你追我赶,也揉了雪球,毫不客气丢向背对她的阿翎,报复了刚刚的偷袭之仇。 我去!二打一是不是? 翎九刨了一大把雪,左右开弓一通乱丢。 莹绒躲避不及,抬臂遮挡,却还是结实挨了几个,傻刀倒是灵活躲过,得意炫耀。 老大,我在枫林寨打雪球可没输过。 你就嘚瑟吧,等着。 见翎九发了狠,傻刀有些应对不暇,见老大只盯着他一个人,当即决定转移矛头。 故意一脚铲雪滑到莹绒身前,溅起的雪沫飞对方一脸,瞧人吓得措手不及,叉腰大笑,故作义愤填膺:刚刚是不是你偷袭我们老大? 白小兄弟,你咳咳 莹绒冻红了脸,又吃了风,捂嘴呛咳。 傻刀!,听莹绒咳嗽,翎九跑上石桥对傻刀穷追猛打,还不忘数落,莹绒身体本就不好,还敢欺负她?今儿必须给你个教训。莹绒,一起揍他! 我错了!我错了!啊呀! 傻刀抱头躲,一个趔趄,屁股先着地,从结冰的台阶颠下去,痛的嗷嗷叫。 姑奶奶们手下留情!我屁股都裂啦! 一番嬉闹后,回到小院。 傻刀重新生了火,翎九就地取材煮了雪水,还摘了几片香樟叶丢进去增加香味。等雪水咕噜噜烧开后,三人围在一起喝热汤,互相笑对方刚刚狼狈样。 莹绒抱着碗,鼻子冻得通红:这是我最快乐的一天。 至于用个最么,不就打雪仗。,说到这儿,傻刀唉了一声,很是郁闷,说到底都是追着我打,我可不快乐。 又想到刚刚对方求饶的窘迫样,莹绒和翎九笑出声。 你那是找打!,翎九吐槽傻刀,拿起木勺给两人加了些热汤,很是期待,再等琅简和绮鹓回来,以后咱们每天都过乐呵日子。 吹了吹汤水,翎九陷入憧憬。 她们五个人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和手中这碗汤般,热气腾腾吧。 真的很想琅简。 轰隆 三人以为是打雷,不以为意,直到又一声轰隆,好似还夹杂着什么折断声。 翎九抬头看向傻刀。 这声儿是不是在哪儿听过?有点耳熟。 傻刀点头:挺像腊月间,老陈家柴房被雪压塌的动静。 这又不是人间。,翎九侥幸。 傻刀嗯了一声:对,都神仙施法造的房,应该结实些吧。 语音未落,身后传来咔吱声。 翎九不可置信地扭头,眼睁睁看着身后房子须臾变成堆废墟,激起的雪浪汹汹涌来,差点把她们三人埋没。 翎九: 莹绒:塌了? 傻刀:神仙住的地方也会塌房? 师伯?! 翎九率先反应过来,把碗一丢,朝前刨出条小道,在废墟里一顿好找,确定没人才松口气。 师伯不在,谢天谢地。 姬伯玉回来时,看见局促站在院门的三个小孩,各个脸上均是不安。 视线移到那压塌的屋子,明知故问。 呦,怎么了? 翎九赔笑:师伯,我们可以帮你修缮。 房子是被雪给压塌的,傻刀掂了掂房梁木,发现这房子也不是施法变得,而是实实在在用砖瓦栋梁搭建而成的。 也就是说,这座城,是姬伯玉亲力亲为,一砖一瓦建造而成。 其中倾注的心血,不言而喻。 意识到这点,想起那些损坏的房屋,他们三人很是过意不去。 听了一夜的雷声,从全城东南到西北,此起彼伏,三人琢磨了又琢磨,不约而同觉得是那祈雪符的缘故。 祈雪符能引来真的雪,虽然几率底,但有。 就像吃饭能噎死人,少,但存在。 姬伯玉挑眉。 昨夜雪势是她施法加重的。 知道压坏了不少屋梁,不过她建的本就是座空城,不会伤害任何生灵,也就不闻不管,独自站在城头赏雪。 没想到这几个小孩子以为她们的过错。 倒也好。 正是个由头,让她们留下收拾狼藉,自己再提出帮忙炼化息燐花和找飞廉作为感谢,这才不亏不欠,她们也能心安理得。 九百九十七间屋子。,姬伯玉走到翎九前,一字一句强调,要修的完好如初。 保证完成。,翎九咬牙答应,心在滴血。 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 既闯了祸,她也不好再提让对方帮忙的事。 好。 姬伯玉转身走向对面未塌的院落,要踏出院门时停下,看向莹绒。 我可以帮你炼化息燐花,但你得为我做件事。 第104章 巳月和姬伯玉的推测 莹绒看向翎九,怯怯地,不知如何是好。 几年的相处,翎九已经了解莹绒性格柔弱,并不擅长应对选择,或者说遇到未知的事不愿去冒险。 不过师伯愿意炼化息燐花,总是好事。 她代莹绒问:好啊,什么条件? 姬伯玉视线对上翎九。 这三人,一个冒失,一个怯懦,不过看上去都听翎九的,所以才不像一盘散沙。 看来这丫头是主心骨。 也好,不是坏事。 我见她符箓画的不错,想必丹青之术也不在话下,凑巧我有五千余个傀儡,想请莹绒给她们每位都画出独一无二的容貌,算是付了炼化息燐花的报酬。 翎九看向莹绒,小声问干得成不,见莹绒点头,才清了清嗓子。 好呀! 说罢,觉得姬伯玉既然主动提出帮忙,或许提出找飞廉的事,也能有眉目呢。 毕竟在她看来,一件也是帮,两件也是帮。 说起来,我也有件事需要师伯帮忙。 可以啊。 见翎九兴奋模样,姬伯玉忍笑,故意逗小孩。 不过呢,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何况你我还隔代呢。先把房子修好,才有资格和我谈其他事。 好。 翎九看着姬伯玉背影,叹气。 真无情啊 雪停了,不过路上的积雪快到膝盖。 半年过去,翎九和傻刀整天白日咚咚修房屋,晚上跟着巳月修习术法,日子实在无趣。 于是她决定去趟昆仑。 谁知刚提议,傻刀也举手表示要跟着。 老大,明日我随你出发! 不行。,姬伯玉本躺在香樟树上,听见这话跳下来,盘腿坐在巳月旁边,拿走对方泡好的茶水,吹了吹茶沫,瞟了眼翎九。 你俩都走了,谁来修房子? 我们是离开一阵,又不是逃走。 翎九表示姬伯玉完全想多了。 再说莹绒还在呢,肯定会回来的。 姬伯玉笑翎九莽撞:先不说世上多是不辞而别的事。我就问你一句,你能进昆仑么? 听上去话里有话,翎九不解:什么意思? 第124章 你身上有道禁制,不解开的话,根本无法靠近昆仑半步。 姬伯玉知道翎九未必信她,扭头望向巳月。 小师弟,我说的对么? 翎九也看向巳月:老头,真的吗? 还是说到这一茬了。 巳月望向别处,错开翎九眼神,点头嗯了声。 真的? 翎九奔溃又无法接受,感觉晴天霹雳直击脑门。 若如此的话,只要琅简回昆仑,她就不能和对方一起了。 想到这儿,她跳起来。 那赶紧给我解开了呀! 老夫不会给你解的。 见翎九拽住玉镯就要摔,巳月忙不迭解释。 这禁咒是青龙神君和你爹约定之事,以南禺安危做筹码,老夫要是解开了,那青龙神君归位后发现你没禁咒,找南禺清算,那老夫岂不成了你们南禺的罪人。 说罢,巳月催促姬伯玉快些把他躯体炼好,不然这徒弟老拿玉镯灵境拿捏他,日子过得很不爽快。 姬伯玉表示快了,越催越慢。 又是青龙神君! 翎九咬牙,这臭长虫诡计多端,使出的下作手段还不少。 等哪天她能去混元之地,一定要骂对方一顿。 说起来琅简一直闭关,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她推了推傻刀:你回小苍峰看看。 傻刀正在擦拭杀牛刀,下意识应和回答:行! 不过半晌反应过来,又问翎九:老大,我去小苍峰看啥呀? 一个有竹林的破山坡,有什么好看的。 琅简呐! 翎九戳傻刀脑门,很是无语,这臭小子怎么不认师门呢。 看你师姐! 傻刀觉得不妥。 师姐在闭关呢,再说她身负青龙命格,身份不同以往,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传遍三界,她若出关了动静肯定大,到时候二殿下会告诉我们的。我现在去干啥啊?对着洞口鞠躬?万一把我扣那儿不回来了咋整? 强行扣下你?,莹绒放下树皮面具,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 别天真了,昆仑墟那帮人可不要脸。 傻刀痛诉当初从黑水城回去被审问的过程,着重提起梓月和姜谙受到的不公待遇,自那以后我算明白了,这昆仑也是个腌臜地,说一套做一套,捧高踩低,虚伪的很。 其实傻刀说的不无道理,就算他回了小苍峰,也见不到闭关的琅简,说不定还会惹出其他麻烦。 翎九托腮看着篝火,叹气。 都四年了,琅简到底什么时候出关啊?万一和雷泽那天尊老头一样闭关千年,我能等吐血。 莹绒安慰翎九。 不会的,闭关时间和修为有关,能坐定千年,多是神境以上才能达到的程度,若是小仙和地仙的话,典籍记载的最最最长的闭关时间,是九十六年。 九十六年! 翎九重复,越发崩溃。 苍了个天,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各位不用担心。 巳月忽的飘起来,在每个人身前转了一圈。 大家不约而同吓了一跳,傻刀捏皱了油纸,莹绒则手一歪,把树皮上柳叶眉化成了大刀眉。 翎九捂住心口:老头,干什么? 就在刚刚,老夫已经想好了你们所有的修炼类目。 巳月伸手依次点过三人,空中变出一条长长的灵帖,立着围绕她们五六圈,比最高的傻刀还长了半头。 老夫绝不偏颇任何人,有器修,符修,还有各类术法诀咒。放心,你们绝对会度过一段充实的修行时光,不会有余力想东想西,也不会有时间唉声叹气。 莹绒手中的树皮啪叽掉地上。 傻刀腿一软。 翎九凑近瞧那灵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竟然都只是些典册目录! 不由得感到头疼,这要练起来,得耗到何年何月去? 姬伯玉见三人反应好似没了半条命,哈哈大笑。 对巳月比个大拇指,幸灾乐祸:甚好甚好,有趣有趣,我也愿意参与一份。 你?!,翎九脸皱成核桃,不是你说明算账么?咱们隔着代呢!瞎掺和什么呀! 感受到即将面临的苦海,在淹死前,她必须挣扎一下。 还是溜吧!咱们直接去找飞廉。 说罢,翎九拉住两人朝外跑。 姬伯玉轻飘飘抬手,捏诀设下一个障眼法,和巳月揣手站在香樟树上,瞧着三人跳出院门后,围着最外面的四方街道转圈还恍然不觉,一圈比一圈跑得快。 半个时辰后,她打了个哈欠。 看人兜圈,确实有点儿晕。 我说巳月,你这收的徒弟,她指了指脑袋,不太聪明的样子。 巳月歪头笑吟吟看着三人。 毕竟师姐设下的障眼法,她们要是能看破,那才稀奇。 姬伯玉笑:这倒是实话。 两人来到城内最高的瞭望楼南台。 姬伯玉见三人终于意识到在兜圈,开始坐地上歇息,这才问巳月。 青龙神君为何要让凤帝给阿九下禁咒? 终于问了。 刚见师姐若有所思,巳月便知对方在考虑这些。 青龙神君元神入世,成了一名叫琅简的凡间女子,小阿九与她互生爱慕,在黑水城互许生死。我也只是来得及听青龙神君与凤帝的一二言语,对方说与小阿九是段孽缘,急于撇清干系,加上她说琅简修的是无情道,所以我猜她怕与小阿九的感情会耽误琅简修行。 不对劲 姬如月察觉其中不妥。 三十万年前神魔罗睺命陨,天道运势取代混沌之气成为三界修行法则,为了躲避天道因果戒律的惩罚,上古众神借混沌珠之力在三十六重天外开辟了混元之地。 白虎神君和玄武神君找过我,他们说诸神不愿被天道评判,以后更不想被因果所束缚,要我与他们一同离开。 她那时没去,是想看看在天道之下,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 结果么在北荒昏昏沉沉过了数十万年。 并无报应反噬。 依照他们的说法,应是绝不愿意再踏入三界之中,就算分出一缕元神入世体味人间,命陨便会归位。既如此,为何青龙神君执意要让琅简修行呢?岂不是延缓了她归位的时间? 姬伯玉所言亦是巳月不解之处。 按道理,这些上古的老神们入世,必定不会让自己踏入修行之途,往往只会体味一世便回去。就像如今神仙入世历劫,投胎时也会阻绝灵境识海,斩断转世修仙可能。 而青龙神君反其道行之,其中缘故,他想不明白。 我与青龙神君有过几次会面,她是祖龙血脉,统御四海,又居于四象之首,位尊权重,却总是冷冰冰的模样,沉默寡言。在神祇也是高坐自己位置上,任其他神君吵翻天,也不置一词。 说着,姬伯玉想起一事。 大师兄曾告诉我,青龙神君和师尊在玉山打过一架,七天七夜,最后是神君险胜。 巳月诧异:师尊竟然败了? 是啊。,姬伯玉颔首,我与她接触的少,但从白虎神君那儿听过不少她的事,此人杀伐果断,一旦出手必击七寸,决不会给自己留后患。 又回想琅简和翎九的事,她觉得反常。 这样的性格,若阿九真妨碍到她转世修行,又为何会留下阿九性命? 第105章 移花接木 巳月并未见过青龙神君,也不曾了解过此人,是以从未考虑过这点。 若是如此,那小阿九以后若被舍弃 不过目前来看,青龙神君并未选择如此,又是否说明,琅简还是影响了神君的决断,毕竟对方与天帝帝擎交谈中,表现的很是维护小阿九。 可这又与对方和凤帝的交易相悖。 他越发看不透了。 甚至有些担心小阿九的付出,会变成镜花水月。 巳月提起翎九封印了始凰血脉和真身,与凤凰宫断绝关系,还舍了南禺殿下的名位。 小阿九为了和琅简在一起,已经放弃了拥有的一切。今日听师姐说的这些往事,也不知如此选择,是福还是祸,是对,还是错。 糊涂。 姬伯玉苦笑,想起自己的事,有些怜惜翎九。 这孩子冲动了。 巳月明白姬伯玉言语中的苦楚。 第125章 小阿九不过做了与师姐同样的选择而已。 可放弃自己的血脉、族亲、权势,把所有幸福压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根本就是一场赌博,我已经竹篮打水一场空。 回想经历的一切,姬伯玉叹呃。 只希望阿九的选择,不会被辜负,不会被人说是个笑话。 我会护着她们的。 巳月望向城内,隐约瞧见三人回到小院,在香樟树下酣睡。 我们受的苦不会让孩子们再经历,不会重蹈覆辙的。 说着,他提起南禺栖灵塔上,那句朱雀神君留下的箴言,问师姐觉得朱雀神君品性如何?为何会留下这番言论。 四方神中我只与白虎和玄武相熟,至于朱雀神君听说与青龙神君交好,我见过她一次面,笑意盈盈的,看着倒像是好相处的性格。 看着?,巳月听出师姐的言外之意。 姬伯玉莞尔,不过在混沌之际,她这位小师弟尚未出生,确实不清楚彼时之事。 上古诸神的地位都是从混沌中厮杀出来,那时能被尊为神君可不简单,实力地位更甚于天道之后的神尊,他们任何一位,都绝不会是良善慈悲之辈。 谢师姐提点。 巳月原本还存着期待,觉得青龙神君因为琅简的缘故,归位以后也会善待阿九,就像他也原谅了阿妤般。 如今了解了些混沌之事,倒是觉得自己太过乐观。 师弟明白了。 北俱芦洲某沼泽。 梓月率命前来清点伤员,听说沼泽之内有更多被瘴气所困的弟子,忙不迭拿着青橒炼制的清心丹进入沼泽。 让领头弟子发放了丹药,她看见一女子站在落羽杉枝丫上,背影很是熟悉。 难道是? 这时一弟子路过,向那女子汇报伤亡情况,称呼对方为小长老。 小长老 梓月垂眸,转身去帮受伤弟子调息。 去年,道阳大长老力排众议,让一位修为仅是地仙的弟子进入长老阁,此举引起了各位长老的不满。 那弟子道号琨清,却不知来历。 不过这一年来,也从他人议论中听了不少此人事迹,斩杀蛇族圣妖王、拖住梦妖金铃子、扛住两位天妖君 而且,不过数月,便晋升天仙修为。 各洞府哑然,这番进度,怕是只有先天仙胎的四大灵兽和最纯正的上古一脉五族才能达到。 很有可能会是个达到神境的好苗子。 由此,原本质疑道阳的不少长老又噤声了。 听有人说蛇族在附近探查,梓月调伞形成个结界。 这番从人界降妖回来,师门中到处都是对琨清的纷纷议论,说昆仑墟终于等到一位奇才,以后定是昆仑墟的中流砥柱。 其实梓月毫不在意,她去了小苍峰后山。 一切如常,封印还在,琅简尚在闭关。 只是那颗四季如雪的流苏树不知怎么不开花了,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茂密却单调。 梓月? 听见有人唤她,梓月回头,见是那位小长老。 有一瞬,她以为对方就是琅简,毕竟琅简便是如此语调唤她的,会加重月的气口。 可这音色喑哑,不似琅简。 琨清长老。 她行礼说明来意,受药王殿青橒上仙所托,来送驱除瘴气之毒的丹药。 许久不见回答,梓月侧头,才发现对方带着面纱,不辨容貌,正定定看着她。 辛苦了。 这话实在客套,梓月敷衍几句,便找了借口离开。 只是走前,又忍不住看向那位小长老。 为何有种对方就是琅简的错觉? 可能身形太过相似了。 琨清长老,道阳大长老请您速回昆仑墟。 女子注视梓月离开沼泽,这才看向汇报的那位弟子,颔首表示知道了。 昆仑墟青灵宫。 白无垢进来后行礼,对道阳说:她回来了。 此行战绩如何? 道阳落下一子,头也不抬。 深入后方,重伤了一位天妖君,诛杀了一位天妖君,可惜被蛇族反扑逼入沼泽,幸好逃了出来。 道阳皱眉,并不满意这结果。 只杀了天妖君?一年前她可斩杀了蛇族的圣妖王。 那次圣妖王本就重伤逃离,她才有机会斩其头颅,天妖君好比上仙修为,她能一次对付两个,还杀掉其中一位,已经算是进步神速了。 那你觉得还需要多加她才能达到上仙修为? 白无垢想了想:只差一口气。 这一口气,有的人数日能领悟其中关窍,有的人却要参悟上百年,也有人终身不窥法门。 他这话,说了又像没说。 道阳撇了白无垢一眼,有些不满。 让她进来。 须臾,从殿外走来一名女子。 那女子逆光而来,一身战甲散发血腥之气,面色些许苍白,能看出身负重伤。 女子摘下面纱,屈膝跪在殿中,向道阳行礼。 琨清向大长老复命。 此行辛苦了,快起来吧。,道阳站起走向女子,很是和蔼可亲,拍了拍对方胳膊,却避开盔甲上的血污,听说你受了重伤,怎么如此不小心? 女子起身,抬头看向道阳。 虽风尘仆仆满脸疲倦,却难掩绝色姿容。 正是琅简。 琅简谢过大长老关心。 听见对方这话,道阳眼角抽搐,却以笑容遮掩。 上次与你说过,琅简乃你俗世姓名,你如今身负青龙命格,飞升为仙,该忘却前尘才是。 琅简垂眸:弟子明白。 道阳不太满意琅简这番反应,再次提醒对方。 你身负青龙命格,又是我昆仑的弟子,是以赐你道号琨清,就是希望你不忘昆仑的教导,不忘自己的职责,清心修道,早入神境。可莫要辜负昆仑墟的嘱托。 是,琅,琅简顿住,改口继续道,琨清谨记大长老教诲。 这都是小事,此番匆忙召你回来,是因为有件事需要你去完成。 道阳提起阿索罗回到了蛇族。 想从蛇族截道去万妖城的法子走不通了,不过我们得到消息,阿索罗解决完蛇族内乱后,将去找他的师父,姬伯玉。 姬伯玉? 琅简在典册上看过这个名字,老祖神唯一的女弟子,亦是如今昆仑主镇元神尊的师叔。 不过当初神魔大战对方并未出世,三界皆以为其已命陨。 道阳颔首:本尊也才知晓,姬伯玉竟还活着。此人与妖族有旧怨,又是混沌之时的上神,虽说曾效力雷泽,可也一拍两散,再因老祖神的缘故,也算同一师门,若她能入我昆仑,势必会是一大助力。 说着,他招手唤来早在屏风之后等候的那人,介绍给琅简。 这位是长老阁亲传弟子,唤他炽郁便可,以后便与你一同追查阿索罗的行踪,一旦发现姬伯玉的下落,迅速来报。 琅简低头行礼:是。 昆仑墟内,有一崖壁,可尽览各处洞府。 琨清长老已经伫立一个时辰了,还不出发么? 炽郁顺着琅简的视线,发现那是小苍峰方向,心中疑惑。 长老想回小苍峰? 那儿没人了。 琅简答得很是冷静。 两年前结束闭关,被大长老问可还记得什么。 想了又想,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去人间游历,正御剑到云鹤城附近,听见凄厉的悲呼声,察觉树妖在附近女娲庙作乱,准备去一探究竟。 这才从大长老口中得知,她已经昏迷闭关了一年多。 大长老说是他恢复了自己眼识,说清源洞府弟子皆死在了云鹤城那次战斗中,她也是因此昏迷至今,失忆也是因此缘故。 对了,还有青龙命格。 忽然说她身负青龙命格,嘱咐她不可辜负这机缘,早日修至神境,惠泽苍生。 真是奇怪。 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调用弑神剑,甚至感受不到弑神剑的气息。 试探问过大长老,对方说弑神剑被保管在天族的上清天,青龙神君借你躯体显世,封印了弑神剑,在黑水城施下续灵印救了万千生灵。 她很困惑:我为何去了黑水城? 第126章 并未得到回答,对方只是托着首徒印,问她愿不愿意收印。 首徒印闪烁着荧光。 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半分欢喜,甚至心底非常抵触,不愿再当什么昆仑首徒。 甚至看见那首徒印,都觉得厌恶。 婉拒后,大长老又提出让她加入长老阁。 可弟子只是地仙修为。 无妨,你身负青龙命格,能担得起长老尊位,只希望你修为大*成之后,莫要忘记昆仑的栽培。 见大长老执意如此,她只得应下。 然后,根据长老阁的安排,遮面潜入伐妖战场,以此作为试炼,提升自己的修为和术法,几番生死险境,终于晋升为天仙修为。 若师尊知道,是否会为她感到欣慰? 又被炽郁催促,琅简依言御风离开。 很早很早,从长老阁们欣喜的言语中,她便意识到自己作为琨清,唯一的目标便是早日达到神境,担起匡扶昆仑的职责。 这是她作为琨清的使命。 第106章 北荒第一面 北荒某集市。 过往的商客络绎不绝,不少北荒人抱着据说是传家宝物在各个摊贩游荡,希望能卖个好价钱,得到的灵石能拿去换些口粮。 其实除了能活到千年的寿命和天生拥有薄弱的修行基础,北荒与人界已经无甚差别,甚至因为不事农物,显得更加贫瘠。不少氏族为了果腹,或者获得更好的修行功法,不得不签订生死契,成为奴仆。 集市正中有个茶摊,可供歇脚。 翎九端起碗一饮而尽,傻刀目瞪口呆看着她,莹绒也颇为讶异。 明白二位好友什么意思,翎九擦了擦嘴,表示去他的非醴泉不饮,她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大叶煮水,早忘记醴泉是什么滋味了。 傻刀恍然,莹绒则有些五味杂陈,抿嘴端起茶壶,默默挑去茶水中沉浮的大叶,才给翎九和傻刀倒满。 老大,傻刀凑近,很是好奇,你怎么甩开姬伯玉前辈设下的傀儡? 三人此番出城,并未告诉姬伯玉和巳月。 离开城门口石碑时,和上次不同,忽的冲出许多傀儡,翎九让傻刀带莹绒先离开,点燃了花蕊香,引着傀儡们去了小路。 预估傻刀两人跑的差不多了,这才拿出克制傀儡的法宝。 用了师伯炼化扶桑木的火。 翎九掐着小拇指上端。 就一丢丢,引燃枯枝后朝空中一甩,它们就止步不前了。 老大厉害呀! 见傻刀比大拇指,翎九表示低调,小意思。 莹绒担心:伤了傀儡,前辈那边 伤?! 翎九笑出声,表示开什么玩笑。 那些傀儡修为比我还高,鬼精鬼精的,伤不到。再说就算烧着了又如何?人也会缺胳膊断腿,一个傀儡还不能有瑕疵了。,翎九拍拍莹绒肩膀,表示别多想,就算罚,火也是我放的,我来受! 是啊,老大有的是脱身法子。,傻刀宽慰莹绒,我们都逃出来玩了好几次吗,都安然无恙回去了,放心便是。 好几次?!,莹绒瞪大眼,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不久前。那时候路没摸清,不敢带你冒险。 翎九抓了一把瓜子,对莹绒表示你这是第一次溜出来,感到忐忑很正常。 傻刀附和。 对,我和老大第一次出来时,腿都是软的,回去发现大家都没察觉,这才渐渐壮大胆子,还找到了这个热闹集市消遣。,傻刀说着之前的糗事,见莹绒没那么紧张了,抱怨起最近的修炼太严苛。 无厓生师叔教我的那段时日,我以为已经是我最累最苦的时候了,没想到还有更折磨的时候,巳月前辈太狠了,唉。 莹绒笑而不语,看向四处张望的翎九。 这一年来,姬伯玉前辈教翎九弓射之术,从落叶飞花到沉浮尘埃,在她看来比傻刀要辛苦许多,只是对方从不嚷嚷。好几次见翎九肩膀抬不起来,关节处一片青紫,上药时会忍不住劝对方莫要强求,循序渐进,尽力而为就好。 莹绒,我一点儿都不苦。 每次翎九都是笑嘻嘻的,眼睛亮晶晶宛若晨星。 我想变得强大,迫不及待变得强大。只有这样,再落到黑水城那般境地的时候,我就能保护你们每个人,不会成为琅简的弱点,不会成为她牺牲自己的理由,也不会让你和傻刀跟着我拼命。 阿翎 莹绒第一次听见这话时,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心疼。 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在阿翎眼神中,她已经寻不见当初小苍峰初见时,那份全然的张扬不羁。 茶摊来了一伙商客,瞧着模样并非北荒人。 听说了么,天宫撤下北俱芦洲大半兵力,只剩下昆仑和几个氏族围在万妖城附近,两方僵持数月了。 我知道我知道,确切的消息呀,听风堂传出来的,说妖族圣女阿兰婥亲自率领大军与勾陈帝君对峙,眼看要打起来了,谁知被蛇族的阿索罗拦了下来,还签订了什么条约,天宫就退兵了。 阿索罗是何方任务?下界从未听过这人名号呀。 不会吧,平时你对各族弯弯绕绕清楚的很呀,怎会不知道这个呢。哦,你不读上古史册吧。 唉,距今几十万年前的事,虽说都是神君们的事迹,可他们也大都隐于混元,剩下的皆化尘归土,哪有现在各族恩怨读的有意思。 那你是不得其中意趣,这上古的故事能流传下来的才有意思。 一人啧嘴,说的抑扬顿挫,吐沫横飞。 这阿索罗呀,本是蛇妖王不受宠的私生子,爱慕阿华妁成了近侍,结果半步妖神的修为,败给了老祖神唯一女弟子姬伯玉,而后拜在姬伯玉门下,放下妖修开始修道,这次在芦洲战场出现时,已经是上神修为了。 这,听者瞠目结舌,长吁感叹,真是大千世界啊。 还有个隐秘的流言,不知真假。 见他们压低声音,翎九和傻刀不约而同坐在莹绒身旁,后仰身子,伸长了耳朵。 莹绒面色赫然,为两位好友偷听行为表示羞愧。 这姬伯玉啊,和阿华妁有段情,哈哈哈 啊? 那就是败给了情敌,又拜情敌为师?真是真是闻所未闻啊。 翎九坐不住了,莹绒很是紧张,以为对方要为前辈抱不平,刚要伸手按住人,谁知对方只是端了盘瓜子加入那伙商客。 傻刀兴致冲冲跟在后面,敢情都是好奇这八卦的。 莹绒扶额,叹气无奈。 各位,阿华妁是谁呀? 翎九眼睛放光。 姬伯玉的私事耶,必须打听清楚了。 商客也不排斥翎九,笑呵呵应:就是现在妖族圣女阿兰婥的妹妹,上一任妖族圣女。 妖族的?还是女子?! 真让人意外。 那她和姬伯玉怎么回事? 翎九迫不及待。 商客皆摇头表示不清楚内情:说有私情,不过只是我们走货时听的些街谈巷议,也未必是真的。 得,看来打听不出什么。 翎九有些失落,不过回去问问老头,说不定对方知情。 先不说师伯爱慕妖族圣女,就是打败了情敌,还收了情敌为徒,这实力,这风度,这心胸。 也太飒了。 我瞧姑娘打扮,不是北荒人吧。 不是不是。,翎九摇头,也不好自报家门,只得说来自昆仑。 昆仑啊?六年前昆仑出了位琨清长老,只是天仙修为,却打败了修为堪比上仙的蛇族圣妖王,听说如今已是半步上仙的境界了,真是后辈尽出啊。 哦 这修为进度,与她大哥相差无几,应是出自上古一脉或纯正灵族。 翎九并不在意,她想打听另一件事。 那你们知道琅简,就是前昆仑首徒的消息吗? 琅简?那个青龙命格的?应该还在闭关吧。 一位商人道,另两位也附和。 应该是,毕竟青龙命格,奇货可居,这番宝贝要是出关了,昆仑肯定大肆宣扬唯恐世人不知啊。 可不是,如今半点动静都没有,怕还在闭关呢。 又闲聊几许,等商客离开,翎九回到位置。 她已经习惯了,又不是第一次打听琅简的消息,只不过都是这番回答。 第127章 听够了闲篇,傻刀去找木雕摊,上次出来他定了个木娃娃,想等绮鹓历劫回来后送给对方。翎九则带莹绒去那家卖竹笔的小摊,提起对方那用的快秃噜的竹笔。 这家笔毫有不同的形状,还有斜的笔锋可以专画眉毛,我们多买些不同样式的回去,你也能省些功夫。 我就要这个吧。 莹绒拿了根,翎九瞧了又瞧,和对方现在用的没有差别,疑惑确认:就这个? 嗯。 就拿一个? 翎九把灵石袋塞莹绒手中,强调。 我有钱,别客气。 莹绒笑:阿翎,我用一根竹笔绘制,勾勒线条粗细时,亦可锻炼绘制符箓的术法,操纵的更精细些。若我借助这些工具,轻松倒是轻松了,可不能提升自己符术的能力。 听了理由,翎九意外又惊喜。 这就是触类旁通?给傀儡画脸还能被你当做锻炼符术的方式,真厉害。 莹绒被夸的不好意思:我阵修功法已散,若不修习些护身本事,以后怕会拖累你们。 好友之间说什么拖累。,翎九握住莹绒,不许这么说。 嗯。,莹绒抿嘴偷笑。 不过阿翎,我想学制笔的步骤。 好,我这就给店家说。 翎九还是用一袋灵石换了制笔的法子,只是等候时,看见有人推了一堆花木吆喝叫卖,她扫了一眼,发现其中好像有株流苏树苗。 想了又想,还是追了上去。 幸好对方走的不远,停在下一个交叉路口。 从花苗中找到那株瘦小的流苏树苗,翎九小心翼翼捧起:多少钱? 五颗下品灵石。 翎九摸了摸腰带,忽的想起自己把荷包给了莹绒。 这可如何是好 那,你帮我包好留着,我拿了钱来买,好么 那摊贩看了她一眼:钱货两讫。 说着,就要伸手拿走翎九手中的树苗。 翎九侧身躲过,别呀,你帮我留着,我我给你八颗下品灵石。 不行。,小摊贩也很是固执,你眼生,我小成本生意,早卖完早了事。 说着,提起刚刚也有人要买这株流苏树苗,同样是没荷包回去拿了,再次强调,态度十分强硬。 谁先拿钱来,给谁。 这敢情还有人盯着呢。 翎九更不愿放手了,拿出自己玉佩递给小摊贩。 我把这个压给你如何?这枚玉佩十万颗上品灵石都买不到,怎么样? 不要。 这死脑筋。 油盐不进呀,翎九咬牙切齿。 店家,这是颗中品灵石。 翎九微微抬头,看向说话那女子,对方带着面纱看不出容貌,逆着光,周身泛着金色轮廓。 身形很像琅简。 陷入恍惚时,那小摊贩乘机把流苏树苗拿了回去,用土纸包好后递给了那女子,接过灵石放入挎包。 女子接过流苏苗,转身离开。 翎九回过神,急忙跑向对方,张臂拦住了人。 仔细打量这女子,甚至踮脚微微凑近。 只是可惜,她望见的,是一双陌生的眼睛,不是琅简的眼睛。 那女子很是困惑:姑娘何意? 声音低沉喑哑,也不似琅简温柔和缓的音色。 我,翎九看了眼流苏树苗,又对上那女子视线,不知为何,竟流泪说不出话。 怎么会这样? 为何会觉得难受,心好像揪起来般。 姑娘? 那女子很是诧异她的反应,有些无措。 阿翎? 莹绒拿着笔跑来,见翎九泪流满面,忙揽住人胳膊看向那女子,瞧见眼前人的身形也有一瞬慌神。 你是 还不待问,便见那女子把流苏树苗递给翎九。 姑娘既然想要这个,便送你吧。 女子露出的手腕皮肤皓白如雪,翎九喃喃:你果然不是她。 在安魂境赏月时,她看见琅简手腕有条红线。 眼前人,不是她等的那人。 第107章 道别 翎九接过流苏树苗,轻声道谢,见那女子转身欲要离开,忽的唤住人。 你等等! 开口后,她也有一瞬的怔愣,不过还是上前,站在与对方一步之遥的距离,道:我送送你。 她也奇怪自己的言行。 好像对眼前这人很是亲昵,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明明不是琅简 为何呢? 那位女子明显也意外翎九的提议。 转身看着翎九,仔细打量这位红衣小丫头,最后道:好。 莹绒瞧见那女子面纱,皱眉盯了片刻,最后垂眸遮住情绪。 缓步跟在翎九身后,不远不近,还拉住了傻刀。 让她们说说话。 傻刀一头雾水,却也听话,呆在莹绒身旁不再言语。 一行人缓缓朝集市门口走去。 还是女子开口先问翎九:我们认识? 翎九摇头,表示并不相识。 我只是很久没见昆仑的人了,很是,说着竟红了眼眶,腾出只手指着对方腰间的昆仑玉佩,吸了吸鼻子,我等的那人也有这枚玉佩,可能看见了同样模式的物件,有些伤怀。 只是眼前人毕竟是陌生人,不想再细说下去,径直问对方:我叫阿翎,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昆仑琨清。 你是琨清?!,刚刚闲聊的人物竟就站在眼前,翎九很是吃惊。 姑娘为何这般反应? 见那女子轻笑,翎九很不好意思,她的表现确实太夸张了些。 就听说过你。 想起商客口中对方的经历,她衷心赞叹。 听说你天仙修为便入长老阁位,可见天赋异禀出身不凡,而且短短数年境界晋升飞升,他们都说假以时日,你必定修为大成护佑众生。 那女子哑然,笑道:如此厚望,愧不敢当。 为何不敢当?,翎九觉得对方过谦,这番修为进度,连南禺凤凰都赶不上,你当得起他人的期许。 小妹妹,若你在战场上经历数不清的生死之际,步入绝路面临无数的抉择和取舍,比起这些,修为提升的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你很幸运了。 翎九觉得琨清这人有些装。 我心悦之人亦是昆仑弟子,她面临过的绝境不会比你少,经历的磨难也不会比你弱。她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正直、最坚毅的女子,只是两年多年了,只因她是凡人,她来说飞升成仙都很难。 论守身持正,我不认为她比你差,只是天道不公,你作为被偏颇的一方,根本无法体会。 琨清没有反驳翎九,也不再开口,两人一路无言走到集市口。翎九捧着流苏树苗,见一男子在外等候,与琨清衣着是同样纹路,知晓两人皆是昆仑中人,便止步不再相送。 谢谢你送我这株流苏树苗。 翎九再次表达感谢。 我心悦之人,年少时栽过一颗流苏树,她说那棵树陪她挨过了最苦最累的日子,她也在流苏树下为我熬药,护我于刀剑之后,只是如今,我与她天涯两隔,无法相守。 想起琅简和小苍峰那株四季如雪的流苏树,翎九又红了眼眶。 所以我很想要这株流苏树苗,以此物寄相思。 谢谢琨清长老赠予我。 琨清犹豫了番:你心悦之人既是昆仑弟子,不如告诉我名号,我让她来寻你,以免两地相思,各生苦楚。 : 翎九摇头:不用麻烦了,她会来找我的。 她很确定,琅简出关后一定会来寻她。 琨清也不勉强。 无妨,流苏树养护很费心思,还请姑娘小心呵护,莫莫太伤怀,你若与她有缘,千山万水,终有重逢的一日。 听对方如此安慰,翎九抬头看向那位叫琨清的女子。 她确信眼前人并非琅简,可为何会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琅简回来了般。 鬼使神差,她问:你明明也想要这株流苏,为何赠与于我? 可能因为我与姑娘一见如故。 第128章 如故? 翎九微微蹙眉,视线追随这那女子,对方的背影着实让她迷惑。 明明清楚,这位不是琅简。 可为何那么像。 直到人消失视野,她还呆呆看着远方。 还是莹绒唤回她的思绪,三人结伴回到北荒朝露城。 昆仑仙船上,琅简站在甲板看着云海翻滚。 炽郁端来仙酿放在矮桌上,有些不解。 琨清长老,这次我们与阿索罗交手,明明可以用法器困住他的,为何您只砍破他的尾巴呢?还丢了追踪他的鳞片。 在北荒追踪阿索罗五年,已经忘记我们初衷了? 被琅简反问,炽郁才恍然:对,我们是要找到姬伯玉的下落。 没错,可他一入北荒便察觉我们跟踪,自是不会去寻他师父,知道我们手中有他鳞片能定他方位,却盘桓五年不主动出手,就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 如今出手,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必须见姬伯玉,不愿与我们斡旋了。 你我只是天仙修为,打不过他,纵然有法宝相助,真的困住他也有违大长老的命令,最好便是在他身上留下一缕神意作为标记,随时能寻到他。 炽郁大喜:原来长老是故意放弃鳞片,为得就是砍伤他的尾巴? 嗯。,琅简琅简看向炽郁,伤口只是迷惑,我在另一处藏下了神意,等阿索罗定居某处后我们再去寻他。在这之前,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即可。 嗯。,炽郁想起白日在集市遇到的那女子,觉得琅简送对方流苏树苗的举止很是奇怪,试探问道,集市的那个红衣女孩,琨清长老认识她吗? 不认识。 琅简依旧淡淡看着炽郁,并无躲避。 炽郁明显松口气,很是刻意:也是,一个北荒的小鸟,怎么可能与长老有交集。 见琅简并不理会,他尬笑两声,回到厢房。 转动手中的传讯镜,炽郁很是犹豫。 集市上与琅简同行的红衣女子,他认识。 是南禺的九殿下,或者说,前九殿下。 当初道阳神尊派他协助琅简,也暗中嘱咐他监视琅简言行,还给他看了几幅画像,其中就有今日集市口遇到的那三位。 南禺的前殿下,华胥的公主,还有琅简唯一活着的同门师弟。 要汇报么 其实他清楚,琅简心中也了然他的身份,所以五年来,对他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谈不上防备,只是很疏离。 看起来,琅简已经全然不记得那女子, 炽郁想了又想,还是把传讯镜放回了盒子。 或许只是凑巧而已,下次再说吧。 琅简做了噩梦。 还是她出关以来,第一次梦魇。 在梦中,一位红衣女子的模糊背影,从祭台高处,像羽毛般摇摇坠落。 她跑向对方,却靠近不了,也抓不住。 还撕心裂肺喊着什么,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惊醒后只觉得痛彻骨髓,心悸不已,冷汗涔涔。 攥紧心口处的衣裳,为何会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捏诀进入心境,想从七空宝镜中窥看,镜面平静如冰面,显示她确实昏迷在云鹤城。 有一瞬她怀疑出了什么问题,可须臾,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噩梦而已。 她在人间挣扎求生时,也经常做噩梦。 并不稀奇,不是吗? 只是再无睡意,琅简缓步走出厢房,看见上空那轮圆月。 今日十六,月亮不缺不漏,很是圆满。 抬手感受冷月华光,如水般浸润皮肤,凉意从指间涌入。 好像自从这次出关,她便很喜欢看月亮。 为何呢? 月霜覆盖桅杆,像是笔直的冰棱。 想起一事,琅简忽的收回手。 之前从未意识到,在仙魔大战中,插入她灵境识海的玄冰,不见了。 可这事大长老从未提过。 抬手覆于灵境识海处。 难道青龙命格可以重塑识海?可连师父都未曾做到的事,命格便可以吗? 难道 琅简捏住那枚刻着琨清的长老玉佩。 她一定忘记了什么,或者说大长老隐瞒了什么。 翎九三人回到那座空城。 在石桥遇见河边散步的巳月,对方正在适应新躯体,瞧见他们后笑眯眯道:回来了。 嗯。 三人异口同声,连拉带拽朝院子跑,却在靠近院子后又不约而同踮脚走路。 莹绒琢磨巳月的问话,觉得不对劲,提醒翎九。 巳月前辈知道我们出去了。 嗯,我知道他知道。,翎九表示正常,之前也被巳月发现过,对方还说没惹事就行,只要不被姬伯玉发现。 毕竟对方建造的这个城,并不想被世人知晓。 幸好,姬伯玉并不在院中。 三人松口气。 深夜,翎九被莹绒拉起来,阿翎? 怎么了?,白日跑了很远,她很是困倦,连连哈欠。 莹绒欲言又止,看着睡眼惺忪的翎九,半晌摇摇头,咬唇:没事儿,睡吧。 哦。,翎九没有多想,抱着被子躺下。 半晌后,又被莹绒捞起来,阿翎,我有事儿告诉你。 嗯?,翎九这次睁了眼睛,还把傻刀落地的被子给扯回来,说呗。 我算了。,莹绒又躺下,睡吧。 翎九表示行叭,也准备躺下,头还没挨上枕头,就见莹绒又坐起来,不待对方开口,她先崩溃道:姑奶奶,大晚上不睡觉,学那老头和师伯专门练我呢? 阿翎,莹绒表示抱歉,我还是告诉你吧。 翎九勾了勾耳朵表示听着呢。 上古神老祖有个法器,质如丝,薄如蝉翼,以之覆面,可变换容貌,旧人不识。 翎九一头雾水:嗷? 阿翎,今天集市遇到的那位女子,你不觉得她很像琅简吗?,莹绒跪坐床上,很是慎重的强调,她便带着纱巾。 昆仑遮面的弟子又不少。,傻刀不知何时醒来,加入了话题,万一只是长得不能见人呢? 可是一个人的气场很难改变。,莹绒看向翎九,见人陷入思索,知道对方也在考量,阿翎,你和琅简最为亲密,你觉得呢? 翎九承认,对那位叫琨清的女子,她确实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第108章 阿索罗的恩怨 可是琨清的修为增长实在太快了,比先天仙胎还快。 琅简是琨清的念头还没转,翎九便否定了这猜测:不可能,凡人之躯若是那般修为进度,灵脉早就扛不住运转的灵力,会灰飞烟灭的。 说着,她躺回被窝,还拍了拍床铺示意莹绒也休息。 睡吧莹绒,师伯今儿不再,绝对憋着坏,指不定明天忽发奇想设计个关卡考验我们呢。 莹绒毫无睡意,却还是躺下。 直觉告诉她那叫琨清的女子就是琅简。 阿翎,琅简可是有青龙命格,虽说三界对命格之事并不了解,可万一万一能改变体质呢? 说着,侧身看向翎九,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而且这般人物,以她的资质,初入修行时便该世人皆知,如你大哥那般被三界喻晓,不可能之前的事都空白一片,不知宗族不知来处,仿佛凭空从昆仑墟出现般。 翎九睁眼,她倒是没想到这点。 阿娘和其他人闲谈时说过大哥的事,大哥作为元凤血脉,对南禺凤凰来说很是珍贵,也因此让父亲成了南禺少主。 虽如此,下界各族却并不甚在意这件事,因为也有不少血脉纯正之辈却于修行之路毫无建树的先例。直到大哥奠基灵境识海那日,初次运转周天,修为便抵得过普通凤凰数年的进度,至此闻名三界。 算着琨清的修为进程,能比得上大哥。 莹绒分析的对,如此人物,早该闻名,而不是忽然冒出。 若对方真的是琅简 容貌改变可用面纱法宝解释,可为何不认识她? 难道真如二姐推测那般,被青龙神君抹去了记忆? 呼啦 窗户被风吹开,风雪涌进,冻得大家一哆嗦。 我的苗! 第129章 想起回来便种下的流苏树苗,翎九忙不迭掀被子跳起来,光脚跑出去。 树苗已经被雪埋了大半,只露出了个小尖儿,她着急刨土挖出来,放入傻刀拿来的小瓦罐里,抱着罐子踮脚跑回房间,莹绒已经关好窗,正在驱使火符温暖屋子。 树苗有些蔫儿,翎九小心拂去积雪,发现叶边已经冻得透明,担心这颗小苗能不能撑过去。 别担心老大,它都没掉叶子呢。 说着,傻刀压实了土,同时一片小叶颤巍巍落在他手背。 傻刀 翎九咬牙切齿,吓得傻刀缩了缩脖子,捧着那片叶子弱弱解释:老大,自个掉的,我没碰 翎九撇开傻刀手臂,小心翼翼把小瓦罐放在床头木柜上。 又有几片叶子颤巍巍落下。 傻刀见状松了口气,莹绒则是担忧:会活么? 肯定会。,翎九拾起落叶摆在瓦罐周围,不知是安慰莹绒,还是鼓励自己,它会长得很茁壮很高大,我们抱都抱不住,还会开好多好多的花,就像天边白色的云彩。 莹绒想了想那场景,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 还是傻刀问:就和小苍峰的那株一样? 嗯,一模一样。,翎九点头。 说着,她看向屋外,奇怪为什么会突然下雪。 这座城,自从上次她们用祈雪符后,已经五年没有刮过寒风了。 推门走到檐下,看着漫天飞雪,翎九有些担忧。 城内节气随师伯心情而变。 难道出事了? 我去看看。,翎九示意莹绒和傻刀待在屋内。 白日没遇上师伯,以为是她们运气好,还庆幸少了一顿责罚,如今这天气异样,怕是出事了。 一起吧,万一有情况也好互相照应。 莹绒不想让翎九独自冒险,背上挎包拉住翎九胳膊,傻刀也没听翎九安排,直接拿出杀牛刀跟上。 三人沿着街巷,遇到了不少傀儡。 这些傀儡有些灵性,看出他们要找姬伯玉,直接指着瞭望楼的方向,那也是这座城最高的楼台。 走到瞭望楼下,被一个小孩模样的傀儡拦住,是个被莹绒画了脸的,看上去与六七岁的稚儿无异,平常对莹绒很是亲昵。 傀儡伸出一个手指,摇头让他们别上去。 莹绒瞬间明白,低声告诉翎九上面除了姬伯玉,还有个陌生人。 陌生 话未落,不远处传来房屋被压垮的轰隆声,翎九暗道不好,拎起裙子朝楼梯跑,傻刀紧随其后。 他很理解老大的急迫。 修了五年的屋顶,看见瓦砾就头疼,谁也不想再抡锤了。 瞭望台北阁。 翎九以为姬伯玉在里面,在回廊便开始嚷嚷。 师伯,大晚上忽然下什么雪啊,我事先告诉你呀,这次被雪压塌的屋子我们可不修了! 说罢,她推开门。 房内昏暗,只看见一人背对她们盘坐在南台,风雪加身,白发随风飘动。 师伯? 翎九不确定,试探喊了声。 见对方没有反应,她朝前走了一步,霎时闻到一股血腥,翎九抬臂捂鼻,顺势挡住要进门的莹绒和傻刀,冷声对盘坐的那人道,你是谁?! 她语气不好,那人的回答同样色厉。 我等的人不是你们,滚。 好生无礼,翎九被逗笑:姑奶奶的地盘,滚得人该是你吧! 你的地盘?什么意思。 那人终于起身。 翎九觉得这人看上去像个棍子,很高,身形瘦削。 也察觉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不过她也不怕,对方衣摆浸润在血泊中,血泊不断向外淌,可见此人一直在流着血,定是伤及根本才止不住。 拼上一拼,说不准谁输谁赢。 没错,这是我师伯的地盘,自然也是我的地盘。 你师伯是谁? 男子缓缓转身,翎九终于看清对方容貌。 算不上好看,也不能说丑陋,那面色白的发青,脸颊凹陷,鬓角白发夹杂着血水,看上去像粉红色,配上浅绿色的瞳仁,给人的感觉很是诡异。 她清了清嗓子:那你可得听好,我师父是小黎族巳月,上古神老祖的关门弟子,我师伯是奇肱国姬伯玉,上古神老祖的唯一女弟子。怕了吗? 说罢,见那男子笑,翎九皱眉:笑什么? 你得称呼我一声师兄。 师兄?翎九皱眉,老头说他没收过徒弟啊。 胡说八道,我家老头说我是他开山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你撒谎也不找个好忽悠的身份,骗谁呢? 在下阿索罗,师从姬伯玉。 阿索罗?! 可阿索罗不是上神修为么怎么会会如此狼狈? 翎九呵呵表示不信,把白日从茶摊商客听到的现学现卖。 我师兄不仅是半步妖神的修为,就算半途转而修道,上次在芦洲出现也是上神修为。,翎九叉腰,边打量眼前男子,边啧嘴不屑,你几斤几两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伤成这样还冒充我师兄,有脸吗? ,这番又恭维又羞辱的话,阿索罗听了竟无法反驳。 他总不能说,是故意如此。 小师妹,先离开可好?今晚我要解决桩旧事。 昆仑仙船。 琅简站在桅杆上,看向北荒某处。 留下的那缕神意已经越发微弱,她已经不能时刻都感知到。要么是被对方发现正在驱散神意,要么是对方到了油尽灯枯的弥留之际。 她倾向前者。 得在神意完全消失前,找到阿索罗。 不过也可能是个圈套。 这几日她反复复盘,阿索罗是上神修为,纵然她有法器相助,能伤对方一次算是侥幸,可却又割破对方的尾巴,实在是 定是阿索罗有意为之。 可为什么呢?她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能追踪阿索罗的鳞片已经被对方抢走。 那枚鳞片,大长老说是昆仑墟唯一能定位阿索罗的物品,让她不惜一切也要确定姬伯玉的位置。 她没有退路。 炽郁,我们走。 琅简调出灵剑飞入云海。 纵然知道前途不测,也得闯一闯。 瞭望楼北阁。 翎九被这男子逗笑。 还让她先离开,敢情之前的话都白讲了? 早点洗洗睡吧大哥,老子说了这*是姑奶奶我的地盘,听不见吗? 阿索罗皱眉:好好的女孩子,说什么老子姑奶奶的,粗俗。 这还教导起她了。 翎九无语,还不待说什么,便听空中一声巨响,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男子给拉在身后。 对方还顺带拎来了莹绒和傻刀。 三人看向刚刚他们站的位置,已被戳成了马蜂窝。 翎九环顾四周,除了那男子身边方寸之地,整个瞭望楼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你 来不及说了,师兄先送你们回小院。 被男子握住手腕,冰凉滑腻的触感,确实符合蛇族的特征。 师兄?,她将信将疑,真的是师兄? 明日再认识吧。,阿索罗笑的和蔼可亲,小师妹,我得先解决一个仇人。 翎九三人被传回小院,和当日巳月护他们离开凤凰宫一样的白光,都是神君的瞬息千里之术。 老头!你猜我见到谁了! 翎九找到巳月,兴奋讲刚刚在瞭望楼的事,见对方垂眸喝茶,完全不理会自己,索性直接抓走人茶杯,咚的放在茶榻上。 老头,我见到阿索罗了!师伯的徒弟! 第109章 琅简重燃生志 嗯。,巳月颔首,又端起另一盏茶,不慌不忙,他快归墟了,从前一直嚷嚷让你师伯再收个师妹,这次能见到你,应该很开心。 快归墟 怪不得明明上神修为,流了那么多血却止不住,原来是大限将至的缘故。 翎九心里不是滋味。 可我们才认识,我还没喊她一声师兄呢。 巳月见翎九闷闷不乐,宽慰对方。 小阿九,能有一面的缘分,已经算是命运垂怜了。 说着,他朝屋内努了努嘴,有些人,最后一面都未见成。 第130章 翎九顺着巳月的视线,看见那紧闭的房门,试探问:师伯? 想起白日听得的传闻,又问:是和阿华妁有关? 唉,莫提。 见老头示意她噤声,便也乖乖不再言语,坐在香椿树下看向瞭望楼,那儿已经雷电闪烁,夹杂着纷纷大雪,看的人胆战心惊。 想起阿索罗说要解决个仇人,她扭头问巳月。 师兄的仇人是谁? 巳月扫了眼瞭望楼的方向,垂眸翻动炭火。 不知道。 明明就是知道的反应。 翎九切了一声,托腮继续看瞭望楼。 估摸半盏茶的时间,瞭望楼顶忽然生出无数剑阵,瞬间照亮整个天空。 那纹路很是熟悉,翎九心底一惊,忽的站起,太过急迫以至于膝盖撞翻了小茶几,滚烫的茶水洒在腿上,她却浑不知,只顾着看那剑阵。 琅简在云鹤城抵抗永寂阵时,也同样使出过这剑阵。 是昆仑的剑术。 昆仑师兄要解决的,是昆仑的人。 想起白日遇到的琨清。 未免太凑巧了。 翎九慌乱,直接御风朝瞭望楼飞去,傻刀和莹绒紧随其后。 巳月看着三人背影渐渐变小,又侧头看向依旧紧闭的房门,风雪越盛,他叹口气,俯身整理散落的茶具。 如当年一般,师姐此次是搬来了昆仑的积雪,可又与当年不同。 师姐这次待在屋内,门窗紧闭,不看也不赏。 瞭望楼台。 琅简咳出血,双目眩晕。 要不是被炽郁施法用金光钟护住,此刻她怕已被阿索罗打的魂飞魄散。 炽郁见琅简浑身是血,知道对方不敌阿索罗,劝人离开。 我走不了。,琅简感受到阿索罗的杀意,也没想要离开,看向炽郁道,不必管我,你先走便是。 可,炽郁犹豫。 难道要和我一样在这儿丢了性命?,琅简握剑站起,身体晃动,瞧见街巷中有傀儡身影,猜到姬伯玉就在附近,找到姬伯玉下落的功劳,比发现我的错处更大。离开吧炽郁,与我死在这儿不值得。 炽郁没想过将长老的功劳据为己有。 那就当是我的命令,你必须把消息带回昆仑。,金光种开始晃动,琅简知道这法宝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我知道你有传送符,走。 炽郁离开的同时,金光钟破。 琅简自知生机渺茫,却还是正面对上阿索罗,举起了手中的剑,虽惧不退。 纵然是转世,这份傲气倒是与当年一样。 阿索罗手执银白长鞭,鞭子上布满细小针尖般的凸起,月光下闪着寒光。 挥出时,能听见破空的风声萧萧。 琅简抬剑挡了一鞭,霎时识海翻滚,灵脉好似尽断,她坠落瞭望楼,摔到冰冻的河面上,右肩磕到屋檐角,骨头粉碎。 握不住灵剑,也站不起来,捂住肩膀半蜷跪在冰面上,血止不住顺着胳膊流下,护体灵力逐渐消散,她感受到半个躯体痛到极致后变得麻木,冰凉失温后又灼热非常。 作为琨清,为昆仑征战多年,经历无数生死之境,这次终于逃不过。 只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她竟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求生的意志,甚至感到解脱,希望阿索罗给个痛快。 青龙神君,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凛霜。 阿索罗缓步走向琨清,手中长鞭拖在冰面,划拉出一道水痕,夹杂他和对方的血水,顺着缝隙渗入冰下。 见人抬头望向他,才一字一句道。 除了阿索罗,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敖乾,乃银龙一族,今日你死在我手上,也算是了结宿怨。 琅简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 不过听明白是因为青龙神君的缘故。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琅简,不是青龙神君,也不是琨清长老。 可是,因身负青龙命格,她在昆仑墟被青眼相待,享受了长老阁的关照,药王殿的优先。 既如此,因这命格带来的仇怨,她也当承担。 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也不好奇青龙神君为何惹下这怨恨。 要杀便杀。,她说。 阿索罗举鞭,却并非用的神力,而是妖术。 一鞭下去,莫说天仙修为,就是上仙也未必扛得住。 凛霜,纵然你魂飞魄散,也抵不过我族数代遭受的耻辱,若非大限将至,我定把你绑去沼泽百般折磨才解气。 翎九赶来,便看见阿索罗扬鞭的场景。 师兄!别! 见翎九不管不顾挡在那女子身前,阿索罗急忙收回鞭势,偏了几丈,把冰冻的河道打了个大裂缝,连带的震动直接把琅简抛起。 翎九急忙把人拉回,不至于摔下。 果然是白日遇见的那位琨清。 抬手欲要揭开对方面纱,还未碰到便被躲开,翎九手停在半空,以为对方不愿,便直接问道:你是琅简吗? 莹绒和傻刀也赶来,站在翎九身旁,等待回答。 在下琨清。 开口的犹豫让翎九怀疑。 我不信。 说着,她按住对方肩膀,抬手就要掀开那面纱,谁知刚碰到,手指像被灼伤般,疼的她急忙蹲下,按住冰冻的河面止痛。 这法宝有禁制。 原来刚刚对方侧头躲开,是不想让她受伤。 老大! 傻刀见翎九十指出血,起身拔出杀牛刀,指着琨清脑袋吼:问你两句话怎么了?不是就不是,报什么名号?要不是师姐,谁想搭理你呀!还敢伤我老大,找死吗? 说着,他挥刀把琨清逼退到裂缝边缘,害怕对方再使什么幺蛾子伤害翎九。 琅简瞧见傻刀出刀术法,与清源洞府的招式很是相似,很不可置信:你是清源洞府的弟子? 是又如何?,傻刀不耐,见对方盯着自己腰间玉佩,直接把东西塞回腰带藏起来,看什么看,这是琅简师姐亲自给我的,你个外人瞅什么瞅? 我亲自给你的? 听见这话,翎九和莹绒猝然回头,就连傻刀也愣住。 这是承认了? 翎九站起跑向琅简,却被阿索罗截住。 小师妹,我与青龙神君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必报。 师兄,她是琅简。,翎九恳求,她不是什么青龙神君,只是个凡人。 阿索罗看向琅简,手中的鞭战栗。 师父有四方神君之物,她在我身上留下的神意确实是青龙神君所有,而且她本叫凛霜,再说,琅简也好,琨清也罢,只是个称呼罢了。 不是的,琅简就是琅简,只不过有青龙神君一缕元神而已。,见阿索罗走向琅简,翎九张臂挡住对方,虽知不是对手,却还要强调。 我不许任何人伤她,你要杀她,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阿索罗见翎九并未调出灵器,心知对方顾念同门情谊,所以如此放话,想要他先退让。 只是这事,不行。 小师妹,我即将归墟,没多少时间了。 青龙神君初御四海龙族时,用我银龙一族立威,割头角,断龙爪,拔龙鳍,抽龙骨,将我族全数逐出四海。 若非阿华妁偷偷收留我们,让我们藏于蛇族之中,还在芦洲给了块生息延续之地,我族怕是早就灭绝在百万年前。 此仇我必须报,别说是一缕元神寄居的躯壳,就算是她的傀儡,我也要杀的干净。 翎九从未听过这桩事。 会不会你记错了?而且而且青龙神君真身在混元之地,你要报仇该找她,而不是琅简,她没伤害过任何人,与师兄一族的遭遇毫不相干。 毫不相干?若墨奚有朝一日转世,敢问小师妹,可否能淡然处之?,阿索罗指着琅简质问翎九,我对此女,犹如你对墨奚不共戴天之恨。小师妹,将心比心,如此还劝我收手? 翎九哑然,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目前好像是个死局,她解决不了,也无能为力。 那边,琅简已经踉跄走到傻刀身前:你叫什么名字? 白刀,看着那双陌生的眼睛,傻刀感到诡异,握紧杀牛刀防备,你真的是琅简师姐? 嗯,面纱只有在昆仑墟才能取下,我无法自证。你能把玉佩给我看看吗? 傻刀看了看还在和阿索罗争执的老大,想了想,取下递给对方,难不成你怀疑是假的? 第131章 这是真的。 琅简激动,这确实是清源洞府的玉佩,真的是她代师收徒,而且还有自己和师叔的签信,只是随即又觉得困惑,可长老阁说清源洞府除了我,已无其他传承弟子。 那帮老家伙的话你也信?,傻刀取走玉佩塞回腰带,既然你是琅简师姐,为何不来找我们?知不知道老大很是想你,我和莹绒也惦记你的安危。 我都不记得了,到云鹤城以后的事,我都忘记了。 琅简失落,之前她试图回想,脑袋却一片空白。 察觉阿索罗挥鞭,她挡在傻刀前,唤来灵剑抗住这次的攻击。 与之前不同,这次,她调用了神力。 不能死,琅简挥剑落阵。 她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个师弟要教导。 她得活下去。 第110章 回到混沌中期 阿索罗和琅简打了起来。 竟是难分上下。 很快翎九便察觉了端倪:师兄没有用道修的功法,只用妖术和琅简打。 莹绒也看出情况:琅简的剑意中有神力,应该来自青龙神君。 傻刀挠头:为啥我只看出他们打的很热闹,有来有回的。 我好像,翎九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听见了水流声。 傻刀闻言那脚敲了敲冰面,邦邦硬。 不会吧,这么厚呢。 说罢,冰层裂缝忽的朝下凹陷,涌出碧蓝色的河水。 阿索罗和琅简率先反应过来,一个抓住翎九,一个抓住傻刀,瞬间被水流卷入河底。 莹绒抓住翎九,要去拉傻刀时,发现人不在身边。 阿翎,白小弟不见了! 听莹绒说傻刀没在,翎九吼了几声,无人回应。 河水扑面而来,翎九和莹绒相继晕过去,阿索罗化回原形缠捆住两人,游至冰面之下,发现覆在河面上的封印乃四象神君所设,凭他一位上神,根本出不去。 河底发出幽蓝色的光芒,阿索罗徘徊冰面许久,最后带着两人朝那光芒游去。 傻刀被琅简抓住,还没来得及挣脱,便随对方掉到河底一处山谷。 他很是无语:你抓我干嘛啊? 我是你师姐,得保护你。 保护? 傻刀抱拳:那我还得谢谢你。 这话听上去便怪里怪气,不过琅简也不计较,见人张望,好似再找谁,问:你在找那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 意识到对方说的是翎九,傻刀很是生气,瞪着琅简。 你真的把老大忘记了? 琅简蹙眉:我认识她? 你!,傻刀气极,就算忘记了以前的事,昨日我们在集市相遇,老大告诉过你她的名字,这才过去多久?你就不记得了? 琅简想了起来:对,她说自己叫阿翎,你们什么关系? 听见这话,傻刀冷静下来,他盯着琅简,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 什么琅简,你根本就不是师姐。 你不记得老大,不关心她,也不在乎她。 刚刚你不该只救我,若是琅简师姐,她宁愿死,也不会让老大独自陷入险境。 说着,傻刀想起老大为了对方与南禺决裂,还放弃了尊位,被封印了真身,这般付出对方却把一切忘了个干干净净,成了什么琨清长老。 他呵呵笑出声,为老大不值。 听了这番嘲讽,琅简无言以对。 好像在师弟眼中,她的所言所行,都是对不住那位女子。 可是她真的不记得了。 解释无用,耽误之急是先离开此处。 你我皆为凡躯,不易困在此处太久,还是先找出路。 山谷之外有一石碑,十人之高,水草缠绕看不清刻着什么,间隙中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琅简察觉水是朝山谷之内流动的。 或许沿着走会有出路。 师弟,我们进谷。 半柱香后,阿索罗带着翎九和莹绒来到石碑处。 给两人渡入灵力时,发现翎九元神内有七杀,而莹绒识海内虽有息燐花,可修为低微,也只是压住罡风而已,并未化解。 倒是一对难姐难妹。 阿索罗叹气。 翎九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空中浮动着一团幽蓝色的光柱,光柱中有一人静静伫立其中,只是看不清容貌,隐约能看出是位穿着盔甲的女子。 你是谁?怎么被困在这儿了? 翎九走进那光柱,却发现每靠近一步,那人的身形便越模糊。 止住步不再往前,正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困在梦魇中,打量周遭环境时,光柱中那女子忽然睁眼。 翎九愣住。 那是一种很悲伤的眼神,却又坚定不移望着她,仿佛很不舍。 你,是谁? 翎九问,被对方这般注视,好像自己也被影响了,心口难受发紧,甚至想哭。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身形慢慢消散,随着幽蓝色的光柱化为蒙尘。 喂! 就这么消失了? 翎九猛然惊醒。 见阿索罗背手站在石碑前,石碑下是刚清理的水草,对方正望着上面凹进去的刻字发呆。 约莫是地名。 翎九下意识问:这是哪? 龙墓。,阿索罗言语听着很是冷静,青龙神君为征战而死的龙族建造的墓地,上面还有她的刻印。 翎九看向石碑,这些字她并不认识 阿索罗好似看出她的困惑。 混沌时期的字,你不识也正常,我也很久没见过了。 师兄,翎九知晓对方一族经历的事,明白对方在压制心伤的情绪,只是也说不出安慰话,毕竟那件事在百万年前已是定局,无法更改。 河水开始闪烁粼粼白光,两人仰头,意识到太阳已经升起。 我大限应是今日。 阿索罗背起还在昏迷的莹绒,催促还在仰头看河面情况的翎九进入山谷。 走吧,作为师兄,至少归墟之前,得把你们安全送出去。 越发深入山谷,越能感到肃穆。 开始只是些随地插在土包上的木板,渐渐是有些名字的石块,然后是方正的长碑,不仅有名字有职位,还有族氏和死于何事。 奇怪的是,这些字翎九都认得。 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达龙墓中心。 那是个两层的圆形祭坛,正中间放着一架如床般大小的水晶棺椁。棺内放着一对龙角,数对龙鳍,两双龙爪,还有一架龙骨。 龙骨骨骼不大,约莫十尺,看得出还未成年。 这是我的龙骨。 翎九看向阿索罗,害怕对方崩溃,扶住人胳膊:师兄 一般来说,放在龙墓祭坛中间的东西,要么是战利之物,要么是最为尊贵,死后也享受各龙族跪拜的身份。 师兄,或许,翎九说不下去。 傻子都知道不会是后一种可能。 伤我族体肤也罢,驱逐我族离开四海也罢,只是没想到她还要如此羞辱,真是 阿索罗缓缓抬手,调出灵鞭,欲破棺椁取物。 落鞭之后,却被一道封印阻拦。 三人被冲力给击飞,还好翎九抱住了昏迷的莹绒,不至于让人摔出去。 凛霜! 听见师兄怒吼这个名字,翎九回头,见对方已经调出长枪,乃是他道修灵器。 师兄,别冲动! 语音未落,阿索罗已经破了封印,执剑刺入水晶棺。 祭坛开始晃动,插着剑水晶棺椁陷入地面,翎九背起莹绒想朝外跑,跌跌撞撞,发现两层祭坛从凸形变成了凹形,他们三人直接摔到了水晶棺椁盖上。 什么鬼? 又开始天旋地转地晃动,翎九抓住师兄的灵剑,才不至于啥也看不清。 水晶棺椁旁边升起一面镜子,几乎同时晃动消失。 翎九长吁一口气,听见莹绒咳嗽,开玩笑,这动静你要再不醒,我就要掐你神庭穴了。 莹绒扶额,笑的不好意思:抱歉啊。 又道歉,翎九扶人站起来,教对方这么回答,你应该说,那你掐呀。 都快十年了,莹绒这文弱性格还是没改多少。 愁人。 第132章 三人看着看着棺椁旁边的镜子。 很是怪异,那镜子布满裂痕,将碎未碎,根本照不清容貌。 翎九凑近打量,扭头问阿索罗:这是什么? 昆仑镜。 可穿梭时空的昆仑镜?! 翎九倒吸一口冷气,西王母的宝贝,据说被人偷走后下落不明了,敢情在这儿呢。 那就是说 是青龙神君偷得?出现在这儿,翎九乐呵,敲了敲镜架,堂堂神君,也干偷鸡摸狗的事? 老大! 听见傻刀嚎叫,众人仰头,见对方跳下来。 可算找到你们了,这镜子,傻刀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顺,这镜子把把琨清给吸走了 琅简被昆仑镜吸走了? 翎九转身,恨不得趴昆仑镜上,可除了破碎的纹路,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阿索罗问傻刀,琅简消失前做了什么。 就她站在这镜子前,傻刀回忆,忽的想起琅简碰到了镜面,对了,她摸了镜面。 摸了镜面? 翎九抬手一抹,划过炸裂的缝隙时,感觉指尖被割破。 与此同时,镜面发出诡异的光亮。 翎九只觉得耳边嗡了一声。 转眼,便听到杀杀杀的嘶吼,眼前景象渐渐清晰,翎九最先反应过来,拉住莹绒和傻刀至身后,下意识掐诀设下结界,挡住满天而来的箭矢。 这儿没有灵力能吸纳使用,只能靠灵境识海。 翎九见傻刀憋红了脸,让对方停止调用杀牛刀,你修为低微,用灵力调用杀牛刀太消耗了!把刀当刀,直接砍就行,像在枫林寨那儿一样用。 说着,北边黑气滚滚腾起,从中飞出无数鸟,那鸟的翅膀像是刀,很是怪异。 阿翎,是夜煞鸟,莹绒最先认出。 夜煞鸟? 此鸟隐于黑雾,最喜偷袭,能以翅为刃,直接割喉或刺入头部,靠吸食元神增长修为。 只是,在神魔大战时,此鸟已被全族歼灭。 想到昆仑镜穿梭时空的能力,翎九握紧灵弓,防备慎重打量周遭。 怪不得,这里完全没有灵气。 我们来到了混沌时期。 更糟糕的情况,他们在混沌时期某个战场,处于交战混乱地带。 得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真身被封,无法直接带两位好友飞走。 凝气成箭,射死一头扑来的青面獠牙的怪物,看着源源不绝过来的猛兽,翎九当机立断,在她灵力耗尽前,必须先离开此处,否者的话 傻刀,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跟紧我。 说着,她看向莹绒,毕竟和傻刀在枫林寨已经培养了默契,如今这境地,她更担心这丫头的状态。 莹绒,用好符箓,不要想着帮我,要不惜一切先保护自己,知道么? 见莹绒点头,她才放心,盯着不远处的山丘。 刚刚她便发现,这些怪兽都绕着那处走,就算跑到那儿,也不敢往前半步。 定是有更厉害的神族在那儿镇守。 翎九拉弓,并不吝啬自己灵力,带着莹绒和傻刀,以箭破路。 走,冲出去! 第111章 面临选择 一道剧烈的光芒从山丘之上迸发,随后化为符纹,飘动在空中向四周蔓延。 莹绒最先反应过来,捏着挎包紧张:是阵法。 华胥的?什么作用?,傻刀好奇,见莹绒摇头,意识到对方也不认识,于是看向翎九,老大? 好像,翎九仰头,那些纹路如波浪向四周舒展飘动,北边率先完成,霎时收敛光华凝结成幽兰色的符纹,翎九一惊,来不及解释,直接拉住莹绒和傻刀朝还未凝结的方向跑去,走!快走!离开阵法范围! 在莫塬城祭台,她还记得墨奚催动的阵法纹路。 这是生祭阵,以生灵为祭的杀阵。 随着西边的阵法凝结,莹绒也认出,惊恐确认:是青龙神君创建的生祭阵么? 翎九无暇回答,脚底狂奔,只顾得抓住两人朝前冲。 老大!我的杀牛刀消失了! 傻刀看着空无物的手掌,握刀的姿势还没变,翎九回头看阵法结成情况,发现阵纹已经全部舒展罩在上空,开始从中间凝结。 快来不及了。 莹绒捏了捏挎包:没有符箓了。 还未说完,便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尾巴扫到后背,一下击飞到数十步外。 阿翎! 翎九侧身伸手,还是慢了一步,看莹绒摔在地上。 莹绒 纹路已经快凝结到边缘,翎九当机立断,一脚把傻刀朝莹绒方向踹出去,抱住莹绒! 说罢,她搭箭拉弓,对准傻刀肩膀,狠心射出。 傻刀就势拉住莹绒胳膊,肩膀中箭却并不疼痛,整个人飞在空中,俯首见自己迅速越过奔驰恶斗的凶兽,这才意识到翎九的意图。 老大!,他撕心裂肺吼着,看着人离他越来越远。 莹绒也反应过来,哭着朝翎九伸手:阿翎! 确认两位好友能离开生祭阵范围,翎九松口气。 下意识按了按腰带。 果然,和杀牛刀一样,伏魔也消失了。 看来真的被昆仑镜送到了三界未成的混沌时期,只是不幸,她仰头看了眼缓缓旋转的阵法,生祭阵已启,自己即将死在此处。 也罢,她这条命,要不是被青龙神君所救,在莫塬城就死了一次。 如今死在对方的生祭阵中,也算因果相应。 忽的听见一声龙啸,翎九还未抬头,就被一只龙爪抓住。 那龙通体银白,翎九霎时认出是阿索罗。 师兄? 阿索罗腾云驾雾,直入云霄逃离了生祭阵,又顺势俯身用尾巴铲起外面发愣的傻刀莹绒两人,还掂菜般晃了下傻刀,才把两人安稳驮后背上。 傻刀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翎九也表示对方爪子割破了她后背衣裳。 阿索罗很是抱歉。 还没适应这身体,包容包容。 四人藏在一朵乌云中。 生祭阵已经启动,翎九看见原本还发凶斗狠的恶兽,还有未撤离出来还在与其相斗的神族,不分敌我,皆化为黑烟被阵法湮灭。 她说不出话,右手微微颤抖,在万千生灵消逝前,自己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这便是凛霜的生祭阵。 阿索罗后怕。 若是我来晚一步,你我该如何向小师叔交代。 翎九回过神:师兄,你变回龙了? 确切的说,我回到了本体。,阿索罗表情严肃,这是一百二十多万年前。 翎九看向阿索罗。 现在的师兄,面色红润,身形挺拔。 若忽略那双眼睛,确实是位风发意气的少年模样。 想起初见师兄时的场面,她忍不住心酸,到底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那副瘦如麻杆、双颊凹陷、死气沉沉的模样。 这是什么眼神?,阿索罗被翎九逗笑,可怜我? 翎九摇头:不是,就现在我们在哪儿啊? 蓬莱山。 蓬莱?!,不止翎九,连莹绒也觉得意外。 蓬莱可是有名的群仙岛聚集之地。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眼前这乌烟瘴气、荒芜凋敝的地方啊。 我说的是蓬莱山。,阿索罗解释,混沌时期,这只是被溟海包围的一座岛而已,又叫蓬丘。 提起蓬丘,翎九才有了印象。 蓬莱山前身叫蓬丘,被溟海包围,后来溟海之上黑气尽散,以蓬莱山为中心,群山渐渐浮出水面,便被下界称为蓬莱之地。 那在这儿是干嘛呀? 翎九不解,在上古典册也没听说蓬莱被四海占领过的事迹。 说来话长,我先带你们回驻扎地。 听阿索罗说完前因后果,翎九和莹绒才知晓了大概。 龙王派战神凛霜出征羌海,驻守在哪儿的赤龙一族不降,反而穿过溟海逃到蓬丘,并与魔尊敕焱勾结,在蓬丘设下埋伏击杀凛霜。 纵然使出了生祭阵,不过看伤亡情况和战场情形,水晶宫算是失败了。 不用阿索罗说,翎九也看出来了。 第133章 一路走来,我看各族已经放弃攻打,都退回溟海防备不出,已经没了士气。 你还懂这些?,阿索罗意外。 翎九表示只是略知皮毛,小时候四哥喜欢抱着她排兵布阵,她虽然不感兴趣,可耳濡目染下,也能看清些局势。 不过我们目前还没得到撤退的命令。 阿索罗说出他一直酝酿的想法。 七年后,凛霜会杀龙王入主水晶宫,统御四海,十年后便要拿我族开刀树威。十年,我还有时间扭转族亲的命运。 翎九知道凛霜是青龙神君,也理解师兄的想法,并且赞同,毕竟若能改变这事,对方和琅简的仇恨也能消除,不用非要你死我活。 其实一路来她都非常矛盾,不想琅简受伤,却又没有资格劝师兄放下,若此事能从源头改变,再好不过。 必须鼎力相助。 师兄打算怎么做? 有个想法,不过毕竟一百多万年了,我记不太清现在的情况,先走一步看一步。 阿索罗并不急切,翎九说了杀牛刀和伏魔消失的事,从师兄口中才意识到他们本就来自时空外,不可能同时有两把杀牛刀和伏魔,有过去才到未来,所以他们的自然会不见。 对了。,翎九小心翼翼,师兄,你看到琅简了吗? 没有。,阿索罗摇头,她可能比我们来得早,也可能 还未说完,就听通传族长让他去主帐商议事务。 恰好莹绒端着水盆进来,阿索罗顺势接过水盆放架子上,见对方合掌行华胥大礼,忍不住说:你既是师妹好友,也算我半个师妹,不必如此见外。 是。,莹绒颔首,又是合掌礼。 阿索罗摇了摇头,终是什么也没说,背手离开。 翎九看出刚刚莹绒出去打水只是借口,等阿索罗离开后才道:刚刚干嘛特意避开?直接听便是,我们不避讳你。 你们师兄妹说话,我还是先躲躲。 莹绒低头笑,其实从阿索罗那句见外,她就听出对方与阿翎说的是同一件事,只是阿翎挑明了而已。 可他们两人聊的事,她必须躲。 看见银龙族旗的那一刻,便猜到阿索罗会不惜一切改变日后族亲遭受的苦难。 毕竟作为华胥储君培养过,即便不清楚银龙族如今在四海地位如何,她也能推出阿索罗能走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与龙王亲近,逐步削弱青龙神君的势力,使龙王能压制凛霜。要么全力效忠青龙神君,成为最得力的部下,毕竟凛霜不会自断股肱。 可阿索罗明显已将琅简视作仇人,对方绝不可能选择后者。 若阿索罗让阿翎帮忙,她定会忍不住劝阿翎。 毕竟,凛霜是日后的青龙神君,一旦登神君之路有少许差错,或许就不会有因对方一缕元魄而生的琅简了。 思来想去,还是不留在此处讨人嫌。 可就在刚刚找水时,她无意间听见两个小兵议论凛霜失踪的消息,水晶宫已经派各族回程,只安排银龙一族寻其下落。 那瞬间,她意识到还有一种可能。 凛霜,可以死的。 没什么比提前杀死凶手更稳妥的法子了。 莹绒看翎九给傻刀掖被角,下了决心:阿翎,我刚刚听外面的人说,凛霜失踪了。 失踪?她是四海战神,水晶宫肯定会派人找的。 翎九随口答了几句,半晌看向莹绒,察觉对方眼中为难神色,莹绒,怎么了? 阿翎。,莹绒上前抓住翎九的手,我刚刚听说水晶宫已经下达退兵的命令,还让你师兄那一族去寻凛霜。 你是怕,翎九也想清楚了凛霜和琅简之间的关系,当即站起朝外跑,我去找师兄说! 不行。,莹绒拉住翎九,你怎么说?是让他找到后把人送回水晶宫,这样引颈待戮?还是让他找到后直接杀了,算以绝后患。 莹绒,翎九慌了,颤抖地拉住好友的手,不知所措,凛霜不能*死,她死了就没琅简了。 阿翎,我知道,你先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口头上的劝说太微不足道,莹绒只能拉住人,免得对方冲动下把事捅破。 翎九左右为难。 为什么?好像怎么选,都是错。 第112章 带走凛霜 若我先找到凛霜? 除非我们先找到青龙神君 翎九和莹绒异口同声,都说出了同个法子。 好像这是目前,能改变死局的唯一办法。 随即莹绒又忧心忡忡,可现在外面只有混沌之气,我们是灵修,贸然出去,也不知会是什么情况,万一被反噬 我不在乎。,翎九打断莹绒,我得救她。只有这样,百万年后,琅简才会出生,我才能与琅简相识。 见翎九下定决心,莹绒点头。 好,我与你一起。 那我们先商量看看去哪儿找。 翎九走到榻旁,示意莹绒靠近,随即偷偷掐诀落在对方额间,见人晕倒,扶莹绒就势睡在榻上。 前路未卜,她可以为了琅简舍命,但绝不能让好友一同冒险。 留下拜托师兄照顾二位好友的灵信,翎九独自前往生祭阵的方向。 在莫塬城,她记得墨奚启动阵法时,是站在祭坛中心,若生祭阵如此落阵,那她大胆推测,凛霜应该也会待在阵法中心。 一路上万物寂静,毫无生息,只听得见呼呼风声。 明明三个时辰前,这里还是激烈的战场。 到了阵中心,没看到任何痕迹,想起白日阵法凝结自北边开始,翎九又向北走了百步,终于在一块石头上发现一道枪痕。 典籍中说,青龙神君使枪。 想来就是凛霜所留。 掐诀寻踪,石块上的凹痕中,生出两只灵蝶。 有两个人的气息? 看来枪痕不是无意划过的,而是打斗时留下的痕迹。 翎九随着两只灵蝶一路向北,山坡逐渐陡峭,走到尽头便是一处峭壁,一只灵蝶翩然折返离开,另一只则直接飞下悬壁。 这 翎九蹲下查看石壁,发现有块凸出的石块沾染了血迹。 凛霜?,她试探喊了喊。 无人回答。 起身要离开时,察觉崖边细石砂砾抖动,意识到有一波人朝这儿赶来。 担心和师兄碰个正着,翎九掐诀隐身,却因周遭都是混沌之气无法藏匿,四周又空荡荡没有能遮蔽的地方,眼瞧着动静越来越大,她心一横,索性跳下避崖躲避。 跳下才发现,避崖下有个弯月状的凹陷。 抬臂勾住支出的石板,翻身躲了进去,蹲在角落,后背贴在岩壁,头顶脚步声越发整齐浩大。 那娘们最擅隐匿,都给本将军好好找!挖其内丹者,重赏! 声音尖锐,语速极快。 翎九松口气,确定不是师兄。 一颗石头滚在她脚旁。 很是突兀 朝后望了望,除了几根支棱的杂草,目之所及并无其他生灵。 或许只是路过的小兽不慎碰到了? 翎九别过头,扣着石缝,继续听崖上的情况。 上面找人的动静不小,约莫半个时辰还没散去,翎九盘腿坐下,忍不住埋怨。 怎么还不走? 可别耽误她找凛霜。 忽的,有个人跳了下来,翎九吓了一跳,慌忙站起。 谁知还未开口,就见对方又飞上去,说悬崖下没有发现凛霜的痕迹。 翎九低头瞅了瞅自己。 真有意思 她这么大个人,对方也没看见? 感到脖子贴了一缕冰凉,以为是石壁的渗水滴落,翎九抬手要擦,却碰到冰冷尖锐的物体。 像是扁的利器 她缓缓扭头,看见一人站在她身后, 那人带着黑色的面具遮住全脸,身穿黑色盔甲,辨不出男女。 不如掐个诀 手印未结,其实刚动手指,就感到脖子刺痛。 很明显,这是警告。 翎九讪讪举手,表示不再做小动作。 毕竟对方提枪抵住了她的咽喉,真要命。 翎九试探对方身份:凛霜? 你主子是谁? 这不算回答,而且音色喑哑,虚弱得以至于都是气声。 可能听出是位女子。 第134章 这人手背全是血,哗啦啦地流,明显受了重伤。 翎九再次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是凛霜吗?我来救你。 很明显,对方并不相信。 因为枪头又朝前刺入了几分,翎九不得不微微后仰,免得对方一个手抖,她真的呜呼了。 不过眼前这人如此防备,应该就是凛霜。 尤其瞧见对方手腕浮现的龙鳞,她更是确定。 哎呀,我真是来救你的。要不我向你发誓行不行?绝不骗你,否者天打雷劈。 我刚被属下背叛,他也发过誓,说会永远效忠于我。 凛霜笑,很是不屑。 这可不巧了 翎九双手一摊,敲了敲枪身:那你说怎么办?怎么才肯信我?难道要一直这样?你能坚持多久? 又僵持片刻,见凛霜收枪,翎九松口气。 看来应该想通了。 过来。 啊? 翎九挠头,这算是什么请求。 小步挪到凛霜身前,还未问干啥,就见对方拔出匕首,直愣愣刺入心口,翎九瞪大眼,不可思议看着凛霜,倒吸口冷气,下意识捂住自己胸口。 真是个狠人。 见人朝她举起匕首,翎九转身就跑,谁知一下被掐住后脖颈,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龙有逆鳞,凤有虚颈,皆不可触,否者必死。 翎九拼命后仰,见凛霜朝她举起匕首,仍旧不愿调出灵器伤了对方来挣脱。 凛霜可是琅简生出的关键 她再次确认。 你你干什么? 凛霜明显极为不耐,甚至都不回答,直接扭翎九脖子迫使人转过来,然后抬手点在对方眉间。 翎九觉得一股热流从眉间涌到心头,等对方放开手时,又觉得浑身冰冷刺痛,像被痛殴了。 你干了什么? 有种力竭的虚脱感,翎九扶额,只觉得头晕眼花,看凛霜都是重影。 我用心头血在你体内种下血契,从现在起,你我便是同生共死的关系。,凛霜压住翎九肩膀威胁,你最好真的想救我,否者便与我同归于尽。 果真是个狠人,多疑狡诈,怪不得能成神君。 翎九表示忍下这口恶气。 现在能怎么办?,她指了指上面,要杀你的还没走呢? 结界我现在已经无力维系,只能孤掷一注冲出去。,凛霜调出枪压住翎九腹部,迫使朝外走,你先上去。 翎九冷笑。 明晃晃拿她当诱饵啊 鬼才送死呢。 不去。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脖子又感受到刺人的凉意,翎九信对方绝对能下手,立马改口:我去,去还不行么。 还未说完,翎九直接被凛霜挑了上去。 好在有心里准备,利索调出灵弓射杀最近的那位,算是能腾出能站住的地儿。 让人意外,这里所有人都带着面具。 也太夸张了,是心虚吗? 不过想想,既然来刺杀凛霜,倒也确实不好真面目示人。 凛霜同伙? 为首那人上前询问,翎九整理了番领口,点头嗯了一声。 那人蹲下查看插入同伙额间的灵箭,可能从未见过这般术法,便没动手,而是问:何族氏? 本姑娘来自方外之地。 翎九自是不会说自己来自南禺,毕竟现在正是她祖父做少主的时候,还是少些牵扯的好。 凛霜之事此乃我龙族内部恩怨,姑娘既与四海无干系,还请莫插手,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翎九歪头看着他们笑,手中飞快转动灵箭。 其实这几句话听的倒是顺耳,反正比拿枪逼她的凛霜要客气有礼的多。 只是可惜凛霜存亡事关琅简生死。 今日她不得不出头。 凛霜我必须救,得罪了。 翎九搭箭拉弓,见对方挥斧,下腰躲过,顺势射出一箭挡住朝前来的帮手,同时滑步到那挥斧者身后,落咒于对方后背,又掐诀在地面设下术法,随即转身回到悬崖处。 身法如云,几乎瞬时完成。 术法催动,这些龙族将士接二连三,陷入不久前的厮杀幻境中。 翎九抱胸,饶有兴致看他们对着空气乱打,乐不可支。 你是小黎族人? 身后传来幽幽问话,翎九知道是凛霜,也不回头:不是,我师父是。 说着,见凛霜越过自己朝外走,忙不迭跟上。 喂!你不先解决他们? 先回龙营。 察觉凛霜脚步虚浮,翎九估计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强撑清醒估计都勉强。 看来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不了。 忽的一阵龙啸,巨风从后涌过来,排山倒海的气势。翎九毫无防备,直接被掀倒在地,若非情急之下抱住凛霜脚腕,怕已经像树叶一样飞出去了。 什么鬼? 翎九回头,发现有人挣脱了她设下的幻术。 那位眉心发亮,从他身后一条发光的白龙盘旋而上,应是对方真身。 凛霜奸小,留下贱命! 这是要拼真身元神了? 察觉对方真身泛着金光,绝对已是神境,而凛霜目前的状态 翎九起身挡在凛霜身前,毫不犹豫调出七杀。 离开凤凰宫后,她才知道自己体内有股极凶之气,是魔神罗睺炼化的七杀。 这也是她能使天河改道,与墨奚一拼的原因。 老头曾说,若非到了危及性命的境界,不得使用七杀催使灵力,毕竟她是灵修,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她保证绝不滥用。 只是如今来看,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识海中的七杀之气翻滚,翎九眸色暗红,拼尽所有灵力凝成箭矢,瞄准那龙眉心。 每条龙内丹位置都不同,好比逆鳞的鳞片亦不相同,找内丹已经太晚,不过龙凤大战时南禺发现,眉心是龙骨最脆弱之处,有一击毙命的可能。 翎九倾尽所有灵力,孤掷一注。 一箭射出,破云穿雾,成功击中。 那龙身上的金光渐渐微弱。 快走! 她催促凛霜,自己却失力倒在地面。 那一箭耗尽了她所有灵力,现在只剩七杀在仙脉中流转,不断冲撞封印。 此刻她浑身如刀斧加身般疼。 你究竟是谁?魔族? 听凛霜问她,翎九不由得苦笑。 短短一面,对方已经给她按了好几个身份。 不管我是谁,我说过会救你,便会护你到底。,她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见人一动不动,笑对方还在怀疑,怎么,还不信我吗? 凛霜望着她,好像还在衡量。 翎九气短:不信也罢,你快走。 身后龙啸沸腾,翎九扭头,见七八条飞天的白龙,呆住。 完了 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你设下的幻境被破了。 我知道。,翎九无语,很是不解看向凛霜。 刚不还急着逃命么,这怎么又不跑了。 丫头,拿好。 翎九下意识伸手,对方丢来的黑色长枪砸在臂弯。 嘶 这东西比预计要重许多,她一下被压趴。 咬牙绷紧身体,用双臂托住枪身,才勉强抱起。 想问怎么把本名灵器给了她,还未开口,就见凛霜化为一条苍青色的巨龙,呼啸而去。 乌云齐聚电闪雷鸣,凛霜游走数条白龙之间,或断其身躯,或扭其头颅。 祖龙之慑,如狱如海。 翎九呆看着,也被这场面震慑。 大雨磅礴而下,所有白龙退而不攻,畏缩不前。 凛霜仰天长啸,好似警告,转而奔向翎九,于风雨中化为人形,伸手要拿长枪,还未碰到,便一头栽入翎九怀里。 凛霜?! 翎九拍了拍人面具,见没了意识,直接按住对方脖颈。 还有跳动 看来还活着,她松口气。 凛霜昏迷了! 不知是谁报信,见那些长虫退而复返,翎九咬牙,真会乘人之危。 咳咳 情急下,刚刚一直压在嗓底的血止不住般涌出,翎九捂住剧痛的心口,抬眸看向源源不绝赶来的龙族将士。 第135章 再不跑真的会死。 没办法了。 擦干净嘴角的血,翎九取下二姐给的玉佩,如今她灵力不足,要从这儿逃走,怕是瞒不住南禺身份。 当即咬破指尖,以玉佩为灵体掐诀。 奉我血灵,祭南禺先祖,求凤凰之灵显形相助。 玉佩化为凰鸟,翎九架住凛霜胳膊坐其后背,掐诀驱使凰鸟展翅,直飞九霄。 第113章 别追了,是南禺凤凰族。。为首那人制止手下。可就让她们 别追了,是南禺凤凰族。。 为首那人制止手下。 可就让她们这么跑了? 另一人也劝:是啊,好不容易重伤凛霜,若不一击毙命,以后更没机会了。 将军!我们已经露出真身暴露身份,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啊! 我又何尝不知。 那人打断手下,南禺凤凰与女娲伏羲两族关系匪浅,如今上古五族不仅是神祇殿主司,还是盘古大神麾下亲系,水晶宫得罪不起。 那人盯着凛霜消失之处,愤愤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追不得,先回禀太子,再做打算。 翎九不知这凤凰要带她们去哪儿。 云海翻滚,她见没有追兵,原本强撑的那根弦一下蹦断,当即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草庐。 推开窗,一眼望去,是连绵不见尽头的梧桐林。 这里是南禺。 你醒了? 身后传来陌生的少年音。 翎九回头,可能因为认出自己在南禺,心中天然亲近,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并无防备,上前问对方姓名。 少年笑呵呵挠头,放下手中的茶碗。 我叫沉月,乃凤帝第六十九子,此处乃南禺凤凰陵,葬着南禺凤凰祖先,我被安排守在这儿已经十年了。 沉月? 翎九从未听过这名字。 不过呢,听父亲说祖父有百来个兄弟姐妹,除了挣得些功绩的,和最后在凤凰宫有一席之地的,大多寂寂无名。 守陵是件苦差,看来面前这位小叔祖,并不得宠。 重月和你关系如何? 重月二哥是少主,凰后长子,在凤凰宫位高权重,我只能在祖祭时遥遥看一眼,平常从未见过面。,沉月并不避讳自己不受重视的现状,黑葡萄的眼睛滴溜溜打量翎九,托腮好奇,这位姐姐,你是凰鸟吧? 翎九诧异:你怎么知道? 毕竟她血脉和真身皆被封印,这位小叔祖看上去修为也就那样,对方是如何察觉的? 我找到了这个! 沉月嘿嘿笑,很是显眼地拿出玉佩,在翎九面前点了点。 三天前,我正在扫陵殿前那块祭祀台,忽然重天而降一只凰鸟,我还以为是凰后来了,没把我吓死。后来发现凰鸟消失变成了玉佩,我都呆了,在陵殿找了一天一夜,才查到有个古法,只要以血灵奉为祭品,可召唤驱使凤凰之灵,可此法唯有一个限制,便是只有血脉纯正的凤凰血灵才可催使,我才确定咱们是同族,把你带到了这儿修养。 确定是同族把她带到了这儿? 那凛霜 翎九深呼吸,按住沉月肩膀:我带回来的那个人呢?就是穿着盔甲带着面具的那个。 她是龙族,按照规矩,我把她丢入陵园内的清池了,那是个陷阱,专门为擅闯凤凰陵不轨之徒设下的,附有华胥的阵法,谁都逃不出来!明日十五,等凤凰宫来人我就把她移交出去。 不行!,翎九拍桌,勾住沉月脖子朝外拖,她是我祖宗!可伤不得,快去把人捞出来! 伤不得?,沉月纳闷,可她都快死了 那赶紧去救人呐! 翎九扶额,凛霜可千万不能在南禺出事。 还指望救对方一命,能换取些好处。 凤凰陵清池,烟雾缭绕,池水潺潺。 翎九站在池边看了许久,终于和脑海中那凹地土坑的方位对上,和眼前景色根本毫不相关。 百万年的变化,可真大。 沉月挽起裤脚,走到清池内,估摸了方位,站定弯腰。 划拉了有一会儿,从东到西走了小半圈,终于捞起那女子,先是按住脖颈,确定还有微弱跳动,才架住人胳膊对岸边的翎九道。 阿九!我找到啦!现在还活着呢! 翎九松口气,不过沉月下句话让她差点厥过去。 对方说,可能马上就死了! 翎九跳下清池,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痛由皮肤刺入肺腑心脉,这才明白为何沉月刚刚不让她下去。 清池本是囚牢,这水怕也是从穷山恶水之地所取。 见沉月面不改色,翎九诧异。 你没感觉吗? 我不怕疼,忍忍就过去了。,沉月让翎九赶紧回岸边,把凛霜放地上,顺势掐诀把翎九衣衫沾染的清池水脱干净,抱膝蹲在地上,见翎九很是担忧的模样,好奇道: 你们什么关系呀?你很在意她? 利用关系。,翎九脱口而出。 对沉月她毫不设防,也没隐瞒,或许因为对方是她误入此间时遇到的第一位凤凰的缘故,自然而然生出亲近。 拍了拍凛霜肩膀,毫无反应。 看来还晕着。 准备掐人下巴,低头才看清那黑色面具是贴着凛霜皮肤长的,应是鳞片所化,严严实实遮住了面容。 按着硬邦邦的,掐估计也没反应。 无处下手啊 翎九苦恼,沉月起身说:我去陵殿拿醴泉,能克制清池水的效用,或许能让她早些醒。 好。,见沉月跑走,翎九低头再次打量凛霜。 盔甲有些眼熟 想起在河底龙墓前做的那场梦,梦中那位被困在幽蓝色光芒中的女子,好似也穿着玄色盔甲。 难不成就是眼前这位? 翎九直接扒拉起甲片观察样式,想确认是不是同样的盔甲。 这是哪儿? 不知道。,答完才意识到凛霜醒了,翎九放下对方裙甲,直起腰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强调的刻意又突兀。 我救了你。 凛霜垂眸:你对这盔甲感兴趣? 何以见得? 翎九纳闷,见对方视线从盔甲肩吞处扫到群甲,正是她刚刚摸过的地方,意识到面前这位怕是早醒了,尬笑摆手,看看而已,本人发誓毫无觊觎之心。 我可以送你。 翎九呆了:我要你盔甲干什么? 你不是说救了我么,既然想要报答,你又对这铠甲有意,我可以送你。 这这这 翎九急忙摆手:别别别,我不要这个。 凛霜以为对方瞧不上,介绍此物:这是我受封神祇殿时,盘古大神所赐,能扛过天劫雷霆三道,足够还你恩情。 那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翎九尬笑,什么天劫雷霆,这上古升境的法子,她可用不到。 不过若在推拒下去,倒也显得虚伪。 其实你说的对,我救你确实有所图,但图什么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翎九打算等对方找师兄一族麻烦时,再提出这件事。 说不定能改变凛霜的主意。 随你。,凛霜无所谓,闭眼调息。 刚刚心境中有丝波动,很是微弱,如细雨入湖泊的涟漪。 算起来,自从受封神祇殿后,她心境已经十几万年没有变化,所以这次产生的波动,她得去一探究竟。 雪山冰川中,凭空出现了一株小苗。 小苗旁站着一位女子,白衣素裹,正背对着她。 凛霜缓缓走近,那女子亦侧头看向她。 瞧清对方容貌后,凛霜皱眉。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音色亦是相同,只不过比起凛霜的果决,那女子的语态更柔和些。 在下琨清。 女子想了想,合掌行礼:拜见龙族战神。 好奇怪的礼数。 凛霜背手,并未回礼,神色皆是防备,观察这位与她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子。 太奇怪了。 凭她的修为,不可能被闯入心境,却毫无察觉。 难道是生出的心魔?可心境并无异动。 第136章 百思不解,凛霜只得问: 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心境之中? 不知道,只记得一面镜子将我带到了此处。 琨清未提起昆仑镜,几乎同时,她听见了凛霜的心声。 你要杀我? 凛霜抿唇,这才意识到,心境中能察觉最真实的想法,她的所有念头在面前这位女子眼中,毫无遮掩。 当即捏诀要处理这个隐患,却发现所有术法好似对此人都无效。 别说杀,她根本伤不了这人。 当即挥手设下结界,闭塞对方五感,又设下结界困住对方,以对方逃走,免坏了她的计划。 继续调理气息,不到一周天,便觉识海翻滚,直接吐出一口鲜血。 翎九忙不迭扶住人:你怎么啦? 是禁咒。,凛霜抬眸看向东海的方向,眸色深沉。 在蓬丘之战前,敖邑在她身上下了咒术,以至于她现在修为几近于无。 这仇,她记上了。 翎九闻言自告奋勇:怎么解?我帮你。 多从凛霜这儿攒些恩情,拉近两人关系,以后也好为师兄的事开口些,总没错的。 杀了龙太子。 ,翎九讪讪放开凛霜,表示做不到。 沉月抱了一瓢醴泉,还带了件衣服。 见凛霜醒了,直接把那瓢醴泉丢入清池,翎九吧唧吧唧嘴,心生可惜。 沉月指了指凛霜的盔甲:太扎眼了,换件衣服吧。 凛霜看出沉月金凤真身,扫了一眼便知是南禺样式,也不推拒,直接穿上。 翎九奇怪沉月那儿来的衣服,毕竟对方麻衣粗布很是简单,那衣服绣有珍珠白玉,瞧着材质上乘,怕是不菲。 沉月佯装咳嗽,遮嘴小声道:陵墓陪葬。 ,翎九挑眉,还是你行! 第114章 回到草庐已是入夜,凛霜手背生出浅黄色的花纹,在月光下发出莹莹微光, 回到草庐已是入夜,凛霜手背生出浅黄色的花纹,在月光下发出莹莹微光,若非如此,翎九也不会察觉。 你手背长了什么? 她问,凛霜并未理会她,倒是沉月回道:我认得,是一种咒术,来自古巫族。 咒术? 堂堂青龙神君也会被暗算? 翎九上前想要表达一二关心,彰显自己体贴之意,谁知砰的一声,被扣紧的门挡住了去路。 抬手推了推。 推不开。 罢了,瞧人现在脾气不太好,还是别去招惹。 能封印识海!那岂不完全用不了术法? 听了沉月说完那咒术的厉害,翎九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那咒术的触发条件,是显露真身。 在蓬丘被追杀时,要不是为了救她拖住那些白龙,凛霜大可不必真身相拼,完全可以偷偷溜走。 哎呦 这算来算起,对方欠她一命,她也欠对方一命。 以后可如何挟恩图报? 翎九问:那你知不知道这咒术怎么解? 沉月摇头,翎九心灰意冷。 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是从头再来吧。 之前在蓬丘以血灵为祭,还耗费了不少的灵力,如今她气血两亏,加上四周都是混沌之气,靠她识海催生的那些灵力只能堪堪护体,将将就就能免受七杀蚕食和混沌之气侵蚀。 这般抵消,她积攒灵力缓慢的很,根本无法施法。 而且她总感觉自己修为被莫名的力量压制了,想来想去,只能以身处混沌时期解释。 就像鱼入空,鸟入水,环境改变会抑制本身的能力。 翎九发誓,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如此对一人殷勤过。 对凛霜那是无微不至,不说端茶倒水,对方说东她绝不往西。 半月后的某日,凛霜外出未归。 翎九急的团团转,见沉月托腮看好戏模样,忍不住问:她不会撇下我们偷偷走了吧。 没准呢,毕竟龙族战神。 ,翎九翻个白眼,这沉月怎么老喜欢说坏结果,从不宽慰她。 焦灼地站在草庐院门,日头正当空还未发现人影,开始懊恼第一次凛霜不让她跟着时,她应该坚持寸步不离的。 最后实在等不下去,翎九冲到凛霜房间,打开衣柜拿出条腰带,通过沾染的气息捏诀寻踪。 不同于蓬丘时生出的灵蝶,因为她灵力微弱的缘故,这次只有一个雪花似的标识,颤颤巍巍从窗户飞出,直接进入梧桐林。 穿过林中长满青苔的幽暗小道,来到一处山坡背影处。 翎九提裙跑到坡顶,看见眼前景色,愣住。 这是一片花海。 沿着梧桐林边缘恣意生长,一望无际。 在这向阳的山坡,漫山遍野,风吹过掀起波浪,有花朵随之飘离,在空中上下翻滚,好似留恋其中的彩蝶。 凛霜便站在其中。 玄青色的衣衫,挺直的背影,好似万年不语的古木。 色彩斑斓绚丽绽放的花海,生机勃勃,一身玄衣沉默伫立的凛霜,死气沉沉。 却诡异的和谐。 翎九甚至不想去打扰,默默站在山坡上看着凛霜。 她应该会永远记得这场景。 在那无人惊扰,只有和煦日光的片刻。 翎九生出了个念头。 凛霜其实很可怜。 被族人算计,被属下背叛,被效力的水晶宫利用后又舍弃。 撇去日后会成为四象之首的大成就,只看如今的凛霜,未成为青龙神君的凛霜,对方的遭遇,与百万年后苦苦挣扎的众生并无不同。 祖龙血脉又如何,还不是被追杀,修为高深又如何,还不是被暗算下咒。 脸颊微凉,诧异自己流泪,翎九蹙眉,随即感到灵脉中窜入一股混沌之力,与本身的护体灵力相冲,逼得她捂住心口蹲下。 刚刚寻踪诀耗费太多灵力,已经维系不了护体。 翎九忍受那针扎般的疼,想着过会就会消散。 地上忽的出现人影,翎九仰头,见凛霜站在她身前。 依旧带着面具,默不作声。 以为对方会如从前那般拂袖而去,翎九低头不打算理会,也没打招呼。 疼哭了? 啊?,翎九仰头,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同她说话,她一时有些怔愣。 见凛霜抬手,翎九讶异,这是干嘛? 额头被对方手掌盖住,一股浑厚的混沌之力从天灵盖注入。 别 还未说完,只觉得心口炸烟花般发麻发木,随即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唉 神君这好意,要人命。 再次醒来,一睁眼便看见沉月托腮打量自己。 翎九下了一条,缩肩扯被:干嘛? 凛霜说我俩长得像。,沉月歪头困惑,可我盯着你看了小半天,也没觉得哪儿像了。 翎九无奈。 叔祖侄孙的关系,多多少少,会有些相似吧。 她没多想,没瞧见凛霜,问人去哪儿了。 把你背回来后就在屋顶打坐。,提起这事,沉月来劲儿了,你修炼的什么邪道?她体内有股从未见过的练气,根本克制化解不了,我用凤凰羽术都净化不成,最后发现你体内全是,你去和她解释吧。 翎九尬笑。 想来应该是她下意识把灵力怼对方心脉中了。 那她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自己去问。,沉月摆手,顺势翻上床,打了个哈欠,一下午折腾来折腾去,我得好好歇歇。 翎九端了茶托上到屋顶。 见人闭目打坐,便踮脚悄悄走到旁边坐下,也不打扰对方。 你修炼的什么道法? 忽的被问,翎九没反应过来,呆呆看向凛霜,对方望向她,眼中全是探究。 你体内有股强横霸道的凶恶之力,像魔修,可你并未入魔。你会小黎族幻术,却又不是音修。沉月说你是凤凰族,可我看不清你的真身。还有这个 凛霜缓缓调出她的灵器,那柄龙刀枪。 它是什么? 在蓬丘时,那龙刀枪通体藏蓝,隐匿于夜色也辨认不出分毫。而现在,一缕浅淡的金色如丝线般缠绕住三分之一枪杆,看着很是突兀。 这个 感受到那金色丝线乃灵力所化,翎九颇为费劲地解释。 就是我修炼的一种怎么说呢,像你们修炼混沌之气为混沌之力,我们是修炼灵气为灵力,这东西,叫灵力。 第137章 凛霜指尖划过龙刀枪,那丝线如水波般晕开,又悄然回聚于原来的位置。 这波动确实像混沌之力,不过少了几分厚重,多了轻盈。 见翎九不言,抬眸看向对方 你们如何修炼的?为何撇开充斥天地的混沌之气,反而修行这功法? 这 翎九为难,总不能说三十万年以后,随着盘古大神开创人界,混沌之气莫名消散,下界被灵力充沛,尤其神魔大战之后混沌珠下落不明,至此世间再无修行混沌之力的条件。 要这么说,铁定把她当疯子。 还是讲些实际的。 如此想后,她按住自己腹部,一本正经对凛霜道:这儿是识海,我们的识海不仅滋养内丹,还能以此为源,利用经脉生成一种叫仙脉的经络,以此运转灵力。 说着,她手掌由腹部经至肩膀最后滑到手腕,比划了位置。 大概就是这样,仙脉成后要修百年才会淬炼出仙骨,有了仙骨,修行就会更加容易。 听起来,比我们修行之道要繁复许多。 是啊,我们修行很慢,有些急于求成的修行者想要学混沌之气的方式,直接吸纳灵力入识海所用,结果反而走火入魔,得不偿失。 翎九倒了杯醴泉,双手捧给凛霜,等对方接过,才继续道。 战神大人为什么会好奇这个? 战神大人? 凛霜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皱眉反问什么意思。 就是表示很尊敬您的称呼。 翎九笑,见凛霜还冰着个脸,改口。 要不叫战神姐姐? 唤我凛霜便可。 凛霜叹气,低头喝完醴泉,放下茶杯时扫了翎九一眼。 这半月来,你的无微不至实在太刻意。 翎九托腮,点头嗯了一声。 凛霜等了许久不见翎九继续说,无奈道:丫头,你究竟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一个承诺。,翎九开口,见凛霜犹疑,又追着道,放心,不会违背你任何利益,就是*做件善事。 什么善事? 时机到了再告诉你。,翎九觉得还不是说的时候。 现在筹码还不够。 凛霜叹息:丫头,若我没猜错,现在水晶宫快把四海翻天倒地,欲要找我除之。 翎九不解这话什么意思,顺着对方道。 咱们在南禺,它们找不到的,你很安全。 凛霜打量翎九,确定对方确实没听出言外之意,这才直白道: 丫头,要我命的很多,我未必能活到答应你承诺的那天。若你有什么想法,还是尽早说的好,至少我能托付给信任的旧部完成。 你能活到那天!必须活到一百多万岁! 不然,琅简可就消失了。 只是说完,翎九才意识到有些激动,见凛霜困惑看着自己,拍了拍胸脯。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说罢,见凛霜噗嗤笑出声,她也感到赫然。 凭她的修为,这话确实大言不惭了些。 讪讪抱膝乖巧坐好,等凛霜笑容淡了些,才问一直琢磨的那事。 你怎么不摘面具啊? 被人看到我在南禺,会拖累沉月,也会连累凤凰宫。,凛霜倒了醴泉自酌,而且我不喜欢自己的容貌。 你长得丑?,翎九好奇。 典籍上没记载过青龙神君的模样,不过对方活了一百多万年,那么长的时间,却从没留下什么桃花事,想必模样是不太中意的。 没事儿,心善人就自然美啦。 她安慰凛霜,见人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浅薄。 龙族战神的势力地位,怎么可能还在乎容貌美丑。 当我什么都没说。 挤出的笑容礼貌又尴尬。 第115章 沉月的坚持 凛霜起身,翎九随之站起,见对方忽然回头,也顺着对方视线望去。 几颗星辰摇晃坠落,湮灭在夜幕中。 怎么了?,看出凛霜神情有异样,明显得到了什么消息。 没事。 凛霜收回目光,从屋顶跃下,消失在屋檐。 没事? 翎九望了望天上繁星,分明有事。 次日和沉月打扫陵寝,翎九说起昨夜坠星之事,见沉月表情也变得严肃,问:难不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若那些星星是命星,坠落便说明有神命陨,凛霜战神可能认出命星是谁,说不定是她认识的人死了。 那凛霜也有命星? 她早就入册神祇殿了,肯定有。 在哪儿? 翎九追问,若知道了凛霜命星方位,以后她就天天看星空观测,锦上添花的事就不做了,专门等晦暗的时候去雪中送炭,这样积攒恩情岂不更省力。 沉月耸肩:我怎么会知道?命星方位这种事,只有族长和过命交情的知己才能知晓,否者很容易遭算计。 说着,见沉月放下扫帚朝外走,翎九问:你去哪儿? 有人去陵殿。,沉月化为凤鸟飞去,阿九,你先回草庐。 翎九回到草庐,见凛霜坐在井边,凑近一看,才发现对方一条龙尾垂入井底,好似在练功? 你试图破除咒术? 失败了。 ,凛霜站起走到石桌边,到了杯醴泉,今日回来这么早? 有人来陵殿,沉月去应付了。 翎九端起另一个石杯,倒满醴泉准备喝,听凛霜问:你和沉月真的不是兄妹? 是三代以外的远亲。,翎九叹气,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太像了。,凛霜放下石杯,忽的看向陵寝处,眼神冷下,出事了。 啊? 翎九腾地站起,水都没来得及放下:怎么了? 见凛霜不应,翎九要朝陵寝跑,却被人拉住。 知道你担心沉月,我也是。可万一我们被发现,沉月的处境只会更差,别添麻烦。,凛霜很是冷静,晚上再去。 翎九明白凛霜的顾虑。 而且她也知道南禺的规矩,像沉月这般偷偷收留他们,是不被允许的,按照南禺戒律,沉月应该在发现他们的第一时间报给凤凰宫处置才对。 已经半个多月了。 对方不仅藏起了她,还因为她的缘故,留下了凛霜。 稍不慎,就会让沉月背上私通外族的罪名。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 发现原本通向陵殿的石阶路竟有人守卫,两人蹲在低矮的灌木林中,翎九诧异,以前也没这些护卫啊,怎么今儿全冒出了。 幸好凛霜很是小心,先拉着她躲起来观察了下,不然按她那个冒冲法,怕是会被抓个正着。 瞧见护卫腰间配饰,翎九暗道不妙。 你发现了什么? 听凛霜问,她才敢开口小声说话:这些都是凤帝亲卫。 怪不得。,凛霜并不意外,陵殿白日涌出强烈杀意,我还想以沉月身份,谁会对他不轨。若那人是凤帝,便说的通了。 通什么通?哪有父亲会伤害孩子的? 翎九撇嘴,不信凛霜的话,转身朝梧桐林走。 我知道条小路,先上去看看再说。 翎九对凤凰陵的地形驾轻就熟。 毕竟小时候和七哥没少在这儿躲猫猫,为此挨了不少骂,什么扰祖宗清净之类的。 快靠近陵殿后院,凛霜似有意,又似无意:你对这儿挺熟。 还好。 到了陵殿,躲过四五波护卫,翎九被凛霜几乎是提溜着带到殿中。 殿门大关,内里无人。 沉月蜷缩在地上,手被别后背绑着,浑身伤痕累累,脸色苍白,看得出经历了一遭酷刑。 沉月! 翎九上前,却被沉月唤止:别过来! 说着,他微微伸手,随即被落下的冰棱击中,不住的抽搐。 沉月,被提醒后,翎九不再擅自往前,回头问凛霜,能救人出来吗? 是寒冰牢。,凛霜看向沉月,以你的修为,撑不过日出。 这么狠 第138章 翎九下意识以为是她们的踪迹被发现了。 是因为我们? 沉月摇头,声音嘶哑:不是。 你都这样了还想骗我们?,见沉月抬头,眼皮肿胀,脸颊青紫,明显还挨了揍,翎九快哭出来,我知道凤凰宫戒律,私藏来历不明的外族人要受拔羽的惩罚,会先过一道寒冰牢的。 阿九,真的不是因为你。,沉月竭力挤出笑,见翎九哭的更厉害,叹气,其实第一次见你落在陵殿,我便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感,忍不住想让你多陪陪我,所以才把你带回草庐。阿九,别哭了,父亲没发现你们,乘天黑赶紧走吧,莫要被我拖累。 有人来了。 凛霜拉住翎九,躲在殿中柱子阴影处。 殿门开了一道缝,月光铺地,一个女人模样的影子出现。 对方的声音很是微小,透着担忧:阿沉? 随即传来哭泣声,翎九侧头,看见对方抱住了沉月,正试图疗伤,关系应该很是亲近。 阿娘,是他让你来劝我的? 听沉月开口,翎九愣住。 刚刚偷瞄的那一眼,能看出女子穿着很是朴素,完全没有凤凰宫妃子的华贵。 我听说了,阿娘只是来看看你,你如何决定,为娘都接受。 对不起。,沉月声音听上去很是负罪,若我死了,阿娘在凤凰宫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不必担忧我,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我不想当替身。 为娘明白。 替身? 什么替身? 等沉月母亲离开,才终于有机会问出前因后果。 羌海赤龙十日前归顺水晶宫,与水晶宫一同布下九曲玄冰阵,于昨夜在溟海杀掉凛霜得力部下角旼等将军,军旗被斩,凛霜亲部溃散四逃,也有部分归顺水晶宫。 翎九看向凛霜,昨夜数颗星辰坠落,对方定是认出是自己的亲随,所以才凝视许久。 你还好么?,她问凛霜。 无事。,凛霜回答的平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沉月继续说: 这次大胜,也意味着从此以后,水晶宫真正开始统御四海,因此向各族发放请柬,要大设宴席庆贺。 龙王亲自邀约凤凰宫,南禺至少得去个少主,他凤帝让我以重月的身份去水晶宫。 凛霜觉得凤帝举止不合常理。 就两族势力来说,南禺不必躲水晶宫,从两族关系来说,南禺与水晶宫也不没必要如此防备。 除非 重月为何去不了?重病? 我不知道,或许他只是不想去而已。 沉月摇头,苦笑。 不能去! 什么龙王亲笔邀请,明显是当初她为了救凛霜召唤了凤凰之灵,对方发现了,故意设宴探虚实罢了。 搞不好就是送死。 而且让沉月做重月的替身,显然凤凰宫也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不舍得少主亲自冒险。 翎九说了这原因,对沉月提议。 你以去水晶宫有诈的理由,再给凤帝说说。 见沉月低头默不作声,翎九忍不住催促。 快呀,或者找你母亲或玩得好的兄弟姐妹求情,凤帝总会听的。 以往她便是如此,不想干什么,先向阿爹撒娇耍赖,十次有七次能成功,剩下三次,找阿娘或兄长哭哭啼啼一番也能得逞。 对此她很有经验。 没用的。,凛霜制止翎九说下去,看他一身伤。 是,我宁愿死,也不愿成为一个人的影子。 沉月意志坚决,抬手按住伤口。 自小到大,我在凤凰宫并不受宠,我母族势微,无法护我得到好差事,便被发配看守陵墓。 百年来,我能听到的,只有风吹梧桐的沙沙声。陵山的落叶我从日出扫到日落,我建了草庐,种了花海,远离凤凰宫的争权夺势,倒也自得。 我和重月皆是金羽凤凰,可金羽凤凰并不罕见,我知道的就有不下十人,他选中我当替身去送死,怕也是看中我身后无人,代价最小。 甚至说不定在他看来,能替南禺少主冒险,是我唯一的价值。 听了这话,翎九忽然有些心酸,亦难过沉月的处境。 可是我不想当替身,更不想活成他人的影子。 沉月微微睁眼,看向殿中立的那快玉璧,上面刻着元凤和始凰的雕像,是每年南禺祭祀都要上香跪拜的祖宗。 我是沉月,只做沉月。 翎九明白沉月的执着,只是 再拖下去,你真的会死。 死又如何?至少是为自己。,沉月并不遗憾,反而看的很开,若有一日顶着他人的名字死去,那才是悲哀。 见沉月死志已决,翎九看向凛霜:你劝劝啊。 许久,凛霜才开口:凤帝让你替代重月,就不担心水晶宫发现? 南禺少主自小带着面具,只有少主殿的人才知道他的容貌,少主殿都是其母族亲眷护卫,忠心耿耿。 翎九诧异: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道? 历来便是如此,看,对南禺你也不是全事事通。,沉月鼓起开起玩笑,让气氛显得轻松些,我死后,这里不是长久盘桓之地,你们快走吧。 什么傻话,我们 翎九被捂住嘴,仰头看动手的凛霜,还未问什么意思,就又被扯入玉璧后。 对方朝她做了嘘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 第116章 和莹绒重逢 凛霜布下隐匿结界。 几乎同时,殿门推开,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步伐沉稳。 翎九被凛霜圈着,微微仰头,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出凛霜神色,却能感受到对方现在很是严肃,甚至像是戒备的程度。 通过玉璧旁的水晶镜,恰好能看见殿中的场景。 来人的穿着打扮,翎九很是熟悉,当即戳了戳凛霜肩膀,通过口型告诉对方来人是凤帝。 凤帝手中捏着一只凰鸟,羽毛色彩黄白夹杂,可见并非出自纯正血统,而是散族。 阿娘? 沉月告诉了她们那凰鸟的身份。 凤帝把凰鸟丢在沉月面前,撤去了寒冰阵。 子不教为母之过,本帝散了她三万年的功力,以示惩戒。 沉月伸手,察觉自己两手血污,又猝然收回,拼命擦拭衣衫,手掌却越发脏污。 最后,他握紧拳,小心翼翼勾起那凰鸟。 凰鸟低鸣,并非哀怨,好似让沉月不必担心。 沉月红了眼眶,强忍泪意。 凤帝垂眸看着沉月母子。 你要求死无妨,只是你娘的生死,亦在你一念之间。本帝瞧着,她倒是愿随你所求,可作为儿子,你会逼死她吗? 凤帝表情极为淡漠,好似再看不相关的陌路人。 翎九握拳,哪有这么对待亲人的? 总算明白为何刚刚她提议让沉月求情,凛霜会拦住她,说没有用。 对方比她先意识到,沉月母子皆被凤帝舍弃。 沉月默默整理凰鸟毛羽,把凌乱的毛羽梳好后,才开口。 好,我答应。 早知此,又何必受这番苦头,还连累你母亲。凤帝不屑,冷笑沉月早不识趣,从对方怀中夹住凰鸟翅膀捏走,天亮便出发去水晶宫,若你敢有异动,你娘的命会为你的不听话,一一偿还。 沉月面如死灰,视线不离那昏迷的凰鸟,直到凤帝消失于殿门外,才微微朝前倾身,手指张开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又缩回原来的位置。 他像个任摆布的傀儡,被涌进来的侍女梳妆更衣。 天亮了,殿门大开, 凤帝以南禺少主在凤凰陵祈福一夜的理由,直接安排他从陵殿出发,连在凤凰宫拜别的章程都舍去了。 沉月被面具遮住面容,并不合身的锦衣华裳遮掩了他身上还未结痂的伤疤。 他很是虚弱,几乎被架着半托出陵殿。 咔吱殿门合上了。 日光刺眼,沉月微微偏头,看见映在门墙上的臃肿影子。 为什么?明明身沐旭日暖阳,他却觉得自己被湿冷沼泽逐渐吞食,眼前的光渐渐淡去,被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取代。 看见凤辇等候的零散随从。 他应该会死。 第139章 奉父亲之命,在异乡海底,替自己的哥哥死去。 翎九目送凤辇消失云端,问凛霜这情况该怎么办:水晶宫正怀疑南禺在蓬丘救了你呢,这绝对是试探,沉月此行凶多吉少,这半月他照顾我们许多,咱们帮帮他吧。 你这么喜欢救人绝境? 听出话中揶揄,翎九猜出了对方态度,也开起玩笑:谁让本姑娘善良,笑什么!救你可是有私心的,别以为我会不图回报。 凛霜见翎九叉腿在树上晃荡,叹了口气。 丫头,坐姿也太不羁了些。 生性如此,改不了。先商量下怎么帮沉月吧。,翎九跳下梧桐树,见凛霜背对自己微微蹲下,意识到对方要背自己,带我去哪儿? 东海,水晶宫。 水晶宫?!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找死啊。 翎九看不出凛霜葫芦里卖什么酒,见人拍肩膀催促,才犹豫抬臂搭上,随即身体像被巨大的风托起般。 啊 下意识嚎叫,直到飞入云海,才喘过气。 凛霜识海被封,要想一日千里,只有变回龙身一个法子,毕竟腾云驾雾是龙的天生本领,只消耗体力,不消耗修为。 穿过雷鸣闪电时,翎九紧紧握住龙角,半趴在青龙额头。 慢,慢!慢啊!!! 又是个直落而下和立飞九霄,被风打的左右晃动上下翻滚,她吓得尖叫,差点拔出龙角:凛霜你搞什么! 忽的眼前金光乍开,脑门好似被重物击中,随即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入眼的是珊瑚的触角,红色,毛茸茸,像粗一点的狗尾巴草。 凛霜背对她,坐在石块上打坐。 那背影让翎九微微晃神,让她想起小苍峰在流苏树下煮药的琅简,两人的背影逐渐重叠,黑白相融,她越发分辨不清。 丫头? 翎九回过神,见凛霜走到自己身前,才意识到刚刚她陷入了恍惚。 被问可有不适,她才发现自己呼吸无碍,看来对方已经给她服用了避水珠 不过凛霜本就是龙,根本不会随身携带避水珠。 也就是说,翎九很快反应过来。 你在水晶宫有同伙? 倒是机敏。,凛霜扶起翎九,入海你便昏了过去,已经睡了半日。 翎九揉脑壳,确实有点晕乎。 但不重要。 咱们快去找沉月吧。 他已经到了,正与龙王寒暄,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凛霜示意翎九呆在院中,此处是安全的,水晶宫殿宇参差错落,其中通道更是错综复杂,你不要乱跑,在这儿等我回来。 你去哪?,翎九抓住凛霜手臂,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心悬着,猜测也乱七八糟,联系旧部?要做的事危险吗?带上我好不好? 可能她表现的实在太担忧,难得让凛霜软了语气。 丫头,我已经解了你我之间的血契,我伤或死,都不会牵连你。 谁在乎那个,我是怕你有意外! 别担心,,凛霜安抚翎九,揉了揉翎九头发,不会出事,相信我。 翎九愣住,双手垂落,呆呆看凛霜离开。 侧头摸了摸发髻,偷笑出声,随即又困惑的看向凛霜消失的方向。 在黑水城时,琅简也这般安慰过她。 该不会 翎九长吁一声,锤了锤脑袋。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琅简是琅简,凛霜是凛霜。 这猜测太不着调了。 一个时辰后,翎九开始百无聊赖数海星。 凛霜离开前也没说要多久,她该问一下的,真失策。 阿翎? 听见莹绒声音,翎九不可思议回头,看见人后下意识揉眼,直到被抱住,才确信没做梦,兴奋地锤人后背。 你们怎么在这儿?! 阿索罗师兄带我们来的。,莹绒开心抓住翎九乱舞的拳头,高兴过后,又很担心地打量翎九,有没有受伤?到底去哪儿了啊?半个月没消息,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意外,日日担惊受怕的快吓死了。 我没灵力传不了信,让你们担心了。,翎九听阿索罗来了,瞪大眼,师兄怎么也来了? 该不会要乘凛霜识海被封没了修为,直接要对方命吧。 莹绒看出翎九猜想,噗嗤笑出声。 放心,我们都是来找你的。 说着,边用海螺给阿索罗和傻刀报信,边告诉翎九此处乃凛霜幼年所居。 这片是青龙神君极为隐秘的据点,看似废弃多年,其实一直被她旧部掌控。你在蓬丘不是去救她了么,我想着你们可能会在一起,刚刚听说她到了东海,就赶紧来这儿,没想到真找到了你。 翎九皱眉:你们怎么这据点?还有,又是怎么知道她到了东海? 知道这据点,是阿索罗师兄的母亲留信告知的。,至于第二个问题,莹绒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低头无措的揪着手指,至于凛霜的下落,在一个时辰前,南禺少主把她献给了水晶宫。 翎九脑中一片混乱。 沉月献出凛霜? 不合逻辑。 若对方有此意,在南禺直接交给凤帝就好,而且那时交出去,有了凛霜这个礼物,水晶宫不仅不会猜忌南禺,定然还礼仪有加,沉月也不必替代重月的身份来冒险。 为何要这么做呢? 瞧见阿索罗和傻刀进来,翎九起身走向两人,很迫不及待。 师兄,有法子让我见南禺那位少主吗? 目前来看,所有的疑惑,只有沉月能告诉她。 阿索罗为难:他献出凛霜,水晶宫怕他被凛霜旧部刺杀,现在当宝贝似的护卫着,杜绝一切接触。 既然见不到沉月,怕是问不出缘由了。 那 水晶宫会如何处决凛霜? 见阿索罗欲言又止,翎九着急。 说啊! 我打听到龙王今晚要在剐龙台处决凛霜,施斩龙脊之刑。。 斩龙脊,好比抽凤凰骨,必死无疑。 见翎九朝外冲,阿索罗忙拉住人:小师妹,冷静! 我要救她。,翎九挣开阿索罗的钳制未果,恳求对方放开她,师兄,我知你和凛霜有怨,所以我不求你帮忙,可也不要阻拦我好么,求你了。 翎九一字一句,情真意切,恳求阿索罗别再拦她。 师兄,凛霜我必须救。 因为她死了,世上不会再有琅简。 若还要阻拦我,师妹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只能得罪了。 第117章 翎九的发现 我带你去剐龙台。 听阿索罗如此说,翎九心绪逐渐平静。 随即觉得困惑,师兄这举止实在不同寻常,下意识问为什么。 你消失的半个月,发生了许多事。 阿索罗垂眸。 凛霜从蓬丘消失后,水晶宫追杀凛霜部下,无意得知凛霜培养了不少暗探藏在四海各族中。 前夜,水晶宫传出在溟海发现了凛霜踪迹,敖邑率重兵和羌海赤龙一族前去围剿,这消息实在太真实,凛霜的亲随再聚军部,原本潜伏的各个暗探也先后暴露身份,前后赶往溟海试图救主。 听阿索罗说罢,翎九已经知道了结局。 在凤凰陵听沉月说过,前夜水晶宫在溟海布下了九曲玄冰阵,杀掉了凛霜不少得力布下,所以那晚星辰坠落,想必是死伤惨重。 她看向阿索罗:师兄族亲中,有早归顺凛霜的人? 是我母亲,她留下了一封信,只带了亲随离去,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在溟海。 这片藏在水晶宫后的据点,也是她告诉我的。 竟是这样么。 翎九抱歉:师兄节哀。 我要先为母亲报仇。 阿索罗很是冷静,甚至还对翎九挤出一抹笑。 小师妹,要杀敖邑和羌海赤龙,只能借凛霜的手,所以她不能死,我们目的一致,至少目前你不必在顾虑其他,相信我。 不行。,翎九担心的就是这个,凛霜被敖邑下了咒,识海被封,现在根本没有修为。 这也是她为什么着急去救人的缘故。 龙游浅水遭虾戏,别说凛霜现在的情况,绝对更糟。 第140章 先去剐龙台吧。,阿索罗对翎九说,救人的事,慢慢说。 剐龙台悬于极海深渊,古称大壑,是个幽暗漆黑的无底深谷。 从观刑台通往剐龙台只有一条路,由珍贝堆砌的九十九级台阶,剐龙台由一颗龙珠托浮着,据说是为了净化受刑者的怨气,以免龙修怨为魔,危及四海。 翎九等人站在一处旮旯,阿索罗带傻刀去打点今日值班的守卫,想套些行刑时的消息,只留下翎九和莹绒在这儿休息片刻。 莹绒听完南禺的事,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说来东海的南禺少主,其实是你小叔祖,他是你祖父的替身? 是啊,沉月是无辜的,我才想着帮他。其实话说回来,我觉得很奇怪,虽从未见过重月祖父,可听父亲的描述,祖父绝不贪生怕死,也不喜欢匿行踪于幕后,反而性格很是刚烈护短,极为看重亲族。当初龙族挑衅,祖父也是毫不退让直接应战,哪怕战死幽冥血海都不曾认输,这次在凤凰陵看到沉月小叔祖的遭遇,我都有些难为情,觉得很对不起他。 翎九叹气,为祖父这次找替死鬼的事感到羞愧。 阿翎,或许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别太内疚了。 莹绒安慰,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说辞。 等有机会再回南禺,亲自见了你祖父问一问,说不定就是个误会,他真的有事腾不开身呢。 或许吧。 翎九想起陵殿遇到的凤帝,对方折磨沉月的手段让她不寒而栗,她总觉得那里不是她熟知的凤凰宫,更像是个囚笼。 莹绒,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现在的凤凰宫。 莹绒明白 其实我在华胥国宫时,也觉得不好过,虽然是储君,却没有人喜欢我、在乎我、关心我,整日面对冷冰冰的宫殿,磋磨心气。虽然觉得日子难熬,可因为自小便是我生长之处,也习惯让自己委曲求全,倒也得过且过。 我以为天下所有国宫王殿之中的生活皆是如此,直到和青疆去了南禺,听说了你的许多事迹,才意识到凤凰宫不仅仅是王室住所,更是你的家。 阿翎,我很羡慕你。 翎九噗嗤笑出声:羡慕我?我阿娘可是把我逐出了南禺,还封了我的血脉和真身。 凰后是为你着想。,莹绒坚信。 翎九颔首,她也知道,只是还有些委屈罢了。 这个话题对她来说不太舒心,见莹绒挎包鼓囊囊地,问装的什么。 等会肯定要打架,我攒了许多符咒,应该够用。 见莹绒自得表情,翎九笑出声。 倒是准备的充分。 说着,她看向幽暗大壑,在龙珠光芒笼罩下,剐龙台发出莹莹微光,像是夜幕中的一颗星星。 希望一切顺利。 阿索罗带着傻刀回来,说起手下打听到的消息 龙王为了震慑四海各族,也为了在下界各氏族面前显摆,处决凛霜时会安排此次所有赴宴代表前来观刑,今晚来者众多,不过利于我们藏匿,倒也不算坏事。 非龙族难以登上剐龙台,必须在凛霜踏入之前救下她,按照水晶宫在四周的布兵,离开此处定要血战一番,必要时候,让翎九劫持沉月,龙王毕竟把他当做座上宾,算我们的后路。 我带了亲卫,救人时主要由我来与水晶宫斡旋,你们三人灵力有限,尤其白刀肉体凡胎,稍不慎就会魂飞魄散,总之尽力而为便好,千万别强撑。 明白师兄的担忧,翎九等人点头,让对方放心。 水晶宫大牢。 凛霜盘坐在贝壳中,神色如常。 听见脚步声,她看向来人,对方虽是狱卒打扮,可那味道她很熟悉。 皎南。 没保护好角旼,是属下之过,请主上责罚。,皎南跪地,说起他已经联络了一批手下,大牢看守严密,只能在去水晶宫的路上偷袭救走对方。 不必救我,只看着便是。 凛霜闭上眼继续打坐。 还有,莫要为难南禺少主,此乃我自己所求,他只是成全而已。 是。 等皎南离开,凛霜睁眼:看那么久戏,出来吧。 一男子现身站在凛霜身边,手臂盘着一条蛇,笑吟吟道:这人来的比我们想的要晚。 至少来了。,凛霜垂眸,他在赌。 是啊,也不知口中的集结部下,集结了多少。,男子点了点蛇头,叹气,我说凛霜大姐,你手下究竟还有多少人可信?也把任务分摊分摊,别老逮着我和幽篁做事啊,累。 能信的,都被杀了。 想起水晶宫前那些被吊起来的部下,凛霜握拳。 能让这些人相信她在溟海,说明消息来源是她们完全不会怀疑。 角旼与幽篁结有情契,死前魂追紫竹林,告诉幽篁传递消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叛徒正是皎南。 察觉到了腾腾杀气,男子手臂上的小蛇受惊,滋溜缩回衣袖。 你这是要大干一场的意思啊。 男子笑眯眯弯腰,要帮忙喊一声,你可是天地间唯一一条祖龙,盘古大神既让我暗中护你,以后肯定有大造化,可不能折在这水晶宫,忒丢人。 说够了? 其实盘古大神还交代了玹璋许多说起来三天三夜也未必可以 滚。 得嘞。,男子消失,乘凛霜还没完全发火,先溜走。 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子时。 行刑台座无虚席,翎九等人藏在侍女侍卫之中,在外围站这。 龙王来后自登高位,先说了统御四海的不易和险境,龙族太子更是无耻,应和的那些功劳,怎么听,都像凛霜万年来征战四海的战绩。 如此废话了半个时辰,龙王抬掌,请出了斩脊斧。 斩脊斧飞至剐龙台上方十尺。 场面骤然安静。 诸位,今日水晶宫请各族来此,一是为庆贺我族四海归一,而是为庆贺我族除奸归心。 各族皆知,不肖凛霜,自持祖龙血脉,不敬水晶宫,好大喜功,嗜杀成性,连累我四海杀戮不熄兵戈不止。 单就一个生祭阵,所设之处生灵寂灭,如此狠毒残酷穷凶极恶的招式,简直丧尽天良,可见其漠视众生不敬苍天,当不当诛? 当杀!当杀!当杀! 不知是谁起头,殿内此起彼伏,同仇敌忾,仿佛凛霜是十恶不赦的敌人,而非他们的同族。 翎九握拳,为凛霜感到悲哀。 这些吆喝取其性命之辈,也是对方曾舍命守护的族人。 若她被如此对待,怕早就心寒如冰,后悔了。 带罪臣凛霜上殿!斩龙脊! 传令官高念,场面再次鸦雀无声。 翎九侧头,看向观刑台的尽头。 终于,一女子被捆双手,穿着素白衣衫,没戴面具。 琅简 忍不住上前唤人,阿索罗意识到她的失态,抬臂按住她:小师妹,她是凛霜。 翎九目不转睛盯着凛霜。 对方行步缓缓,每近一步,她便心凉一分。 分明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是她日夜牵挂的人,是她爱慕思恋的人。 分明就是琅简。 可是,为何,对方眼中的睥睨不屑,她如此陌生。 琅简不会露出这般神色。 是啊,她是凛霜。 阿索罗见翎九失神,低声道:别轻举妄动。 翎九回过神看向师兄。 昆仑镜带着他们来到此间,一百多万年前。 师兄回到了本体,还有消失的伏魔碎片和杀牛刀,都是本就存在这个时空的人和物,因此归位。 这么说的话 翎九缓缓抬眸看向凛霜。 那张她熟悉万分,曾经寻了八百年的面容。 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 是她不想承认,却是排除一切可能,只有它能成立的唯一结论。 只有本为一体,所以才会归位。 琅简和凛霜,都是不同时间的青龙神君。 第118章 翎九重伤 凛霜被压至观刑台,见龙王和龙太子得意表情,嗤笑不屑。 敖邑大怒:将死之徒,还有*几分嘚瑟的资本。 不过是藏在阴沟中,喜欢暗中下黑手的龌龊之辈。,凛霜冷了眼神,也配在本座面前叫嚣。 第141章 敖邑面色发青,欲要说什么,却对上凛霜视线后,又讪讪坐回位置。 龙王倒是面不改色。 凛霜,你可还有话说。 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觉得可笑。 凛霜看向龙王,当初入册神祇殿,盘古大神邀她留下除魔,说四海不平乃水晶宫昏庸之故,时机未到强行征服各族俯首,后患无穷。 那时她只是想,要报龙族养育之恩,而且既为祖龙血脉,也得担起壮大同族的责任。 却没料到当日选择,会让她遭受这般屈辱。 真是可悲。 其实她不在乎自己受了什么指摘,只是愧对那些忠心耿耿追随她,惨死于敖邑算计的部下。 蓬丘的背叛,溟海的困杀,终有一日,这笔账她会一一清算。 本座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没机会了。,龙王笑,不甚在意地捏胡须,凛霜,祖龙血脉又如何,还是得受我水晶宫戒律。今日,你就得死! 说罢,示意看守带对方去剐龙台。 翎九低声问阿索罗:什么时候出手? 再等等,暗处盯着的守卫太多了。,阿索罗也在观察,他比翎九了解龙宫的布防,能察觉兵力刚刚忽然加强,而且在朝中间收拢。 眼看凛霜离台阶越来越近,翎九催促:现在呢? 好像不太对。,阿索罗蹙眉。 管他的。 翎九已经顾不得什么对不对。 非龙族难以登上剐龙台,凛霜已经踏上台阶,再走几步,便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能等了。 当即调出灵弓,搭箭射向龙王,引侍卫涌上观刑台的同时,朝凛霜奔去。 凛霜瞧见她,很是诧异。 丫头,不要命了! 又不是第一次。,翎九抓住对方手腕,瞧着那张脸,竟生出无数委屈,眼眶酸楚,你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么?知道我有多辛苦么。 丫头? 凛霜觉得这话实在怪异,虽然对方望着她,却不像是对她所言,只是来不及问,便见一剑破空而来,忙按住翎九肩膀蹲下躲过。 看着来人,笑对方终于还是没忍住。 皎南,你也来救我? 这话颇阴阳怪气,就连翎九,也明白忽然出现的这男子不是善茬,当即要站在凛霜身前,谁知对方反手又把她扯到了身后。 受死! 来的那位也不废话,直接出手,翎九拉弓还未满弦,就被凛霜给推到了一旁。 撞到一位男子,翎九仰头道抱歉,对方肩膀上盘了条小蛇,正歪头冲她吐信子,那男子也是歪头姿势,笑眯眯问:你和凛霜什么关系?难为她把你朝我这儿推。 很是八卦的语气。 翎九没时间搭理这人,涌上的人数多于之前探查的守卫,顿时明白那龙王定是猜到当下情形,早做了准备。 见师兄也跳出来支援,翎九微微安心,再次奔向已经被逼上台阶的凛霜。 快走! 凝聚七杀于掌前,拍飞拦路那男子。 男子被她踢到观刑台,惊后高呼。 凛霜与魔族勾结! 魔族? 说的是她?来不及想对方此举何意,翎九拉着凛霜朝大壑边缘走去,那里有师兄提前探的小道,可以离开。 刚下台阶,还未迈出一步,再次被围住。 不止龙族的,还有其他氏族。 瞧众人同仇敌忾的模样,翎九算是明白刚刚那男的吼是什么意思了。 怔愣间,已经被挡住去路。 阿翎接住! 听莹绒呼唤,翎九下意识伸手抓住腾空出现的草藤,勾住凛霜的腰,借力荡飞,越过众人后跳下。 阿索罗早等着:之前的路被堵了,要走只能从观刑台冲出去,我开路,莹绒断后,你护着凛霜。 好,听师兄安排。 翎九紧紧握住凛霜手腕,怕与人再走丢。 忽的对方反手握住她,翎九闪过刚刚凛霜推开她的举止,鼓足劲不松手,扭头的同时看见一人执剑而来,下意识与凛霜侧开身形,抬掌贴剑,欲要止住这剑力。 只是事发突然,她来不及调用七杀,只让剑刃偏了两寸,刺穿了她的肩周。 剑力霸道,又卸不了劲儿,一下被对方刺回到大壑边缘的位置。 好在及时放开了凛霜,对方没被她拖过来。 还算万幸。 低头瞧见剑上花纹,好似在哪儿见过 蓬丘带头追杀凛霜的那条白龙! 她看向执剑之人,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对方明显也认出了她,眼中杀意迸现:是你救走了凛霜。 是啊,我还能救第二次。 翎九握住剑刃,想用七杀断刃。 只是意图被察觉,对方没给她机会,直接拔出剑刃,血溅了一手,随即腹部挨了一脚,她被这冲力打落,后仰坠入大壑。 风水交汇,刺骨寒凉。 翎九试图掐诀,才意识到自己识海被毁,仙脉皆断。 刚刚那一脚 对方应该是神境修为。 死的不亏,她苦笑,眼前渐渐发昏发黑。 也不知这大壑之下是什么,有没有尽头,总不能一直这么坠落,实在太冷了。 丫头! 瞧见翎九被踢下大壑,凛霜看向玹璋,对方心神领会,解了她手腕的缚神锁。 当即化回真身呼啸朝大壑奔去。 祖龙血脉的压制不可小觑,发自本性的恐惧和震慑,让不少龙族舍甲弃刃,跪下俯首。 场面莫名停滞,龙王看向敖邑,又惊又怕。 不是已经封了她的识海么? 是啊,怎么会 敖邑同样吃惊。 从太古伊始,大壑之下便被丢了无数剐龙台处决的龙族,数不清数不尽,虽有龙珠净化怨气,可经年累岁,还是积攒了不少戾气,从大壑之底泄出。 纵然凛霜乃祖龙血脉,在毫无法术护体时,亦要承受这戾气的反噬。 龙角伤,鳞片断,血流身。 她终于抓住昏迷的翎九,抵抗大壑的吞噬力,朝剐龙台艰难而上。 斩脊斧发出嗡鸣。 众目之下,一条苍青色的巨龙衔着龙珠盘在剐龙台上,随即一声龙啸,在场者无不胆战心惊,海水激荡翻滚,卷起的冲力直压观刑台。 敖邑见凛霜不用术法,霎时意识到咒术未解,指着巨龙朝敖灿和皎南吼:快!冲上去!她还没有法力,快! 语音未落,一柄龙刀枪飞驰而来,直接刺穿敖邑胸口。 杀了她 敖邑抽搐数下,没了动静。 本要煽风点火的龙王缩肩惶恐,不敢再发一言。 场面再次安静。 众人看向剐龙台,那巨龙化为人形,凛霜俯视众人,抬臂召回龙刀枪,敖邑胸口喷出的血溅了龙王一脸,龙王却不敢擦拭,像是看鬼般盯着凛霜,浑身颤抖。 他已经反应过来,今日之事,全是凛霜的算计。 龙珠虽不能解除咒术,却能被祖龙所用,成为身外的一处识海。 凛霜被南禺交出,怕也是故意为之,就是猜到水晶宫定会在剐龙台上处决她,而剐龙台的龙珠正是对方所图。 他没想到这处,棋差一招,栽了。 话说回来,这谋划之始,在于南禺。 不知此事凤凰宫究竟是毫不知情,还是与凛霜同谋,想要借此削弱水晶宫的势力。 龙王看向一旁的南禺少主,起了杀心。 或许南禺才是罪魁祸首。 不然为何自从进入水晶宫,这少主行走坐卧皆要带着面具,不肯露出真容? 而且身边侍从寸步不离,看似守卫,更像监视。 难不成对方根本就不是南禺少主,而是凤帝送来的替死鬼? 沉月被摔地上还有些懵。 见出手的是龙王,这才安心几许。 真如凛霜猜的,龙王会怀疑他献出对方的动机不纯,继而迁怒自己。 先是向一路看守他的老翁老妇伸手求救,见两人无动于衷,甚至还拦住下意识要上前护他的几位兵卒,沉月心一凉。 他果真被凤凰宫舍弃了。 凛霜正在剐龙台与敖邑手下缠斗,还要护着阿九,怕是无暇顾及自己。 见龙王步步靠近,沉月心如止水,淡淡看着对方。 本就知道会死在这儿,不是么 至少帮了祖龙一次,祖龙重诺,定会护他母亲日后无虞。 值了。 我儿因你而亡,便拿你这南禺少主的命偿还。 第142章 龙王抬掌直击对方天灵,谁知手腕忽被一条腾蛇缠绕,化解了他的攻势,只拍碎了对方面具。 盘古大神请南禺少主前往盘古山听学。 沉月缓缓抬头,看向莫名出现在他身前的男子,对方望着他,笑的和煦,完全不在意身后暴怒的龙王,以及按捺不住的南禺侍从们。 你是谁?,龙王质问。 神祇殿玄冥族玹璋,盘古大神麾下玄武君。,玹璋并不理会龙王,而是望向一涌而来的南禺随臣,那架势好似要劫持沉月离开般,盘古大神只请了南禺少主,我说的够明白么? 第119章 凛霜修续灵印 叩拜玄武君,此邀太过珍重,还请您允许我们少主回南禺焚香沐浴,再 南禺随臣上前行礼解释,却被玹璋打断。 不必。 玹璋扶起沉月,意味深长。 少主模样俊俏,体无异味,何必焚香沐浴,难道还能变个容貌? 说着,扭头看向龙王。 我先带人走了,龙王若执意要算账,可以去神祇殿求断公道,告辞。 凛霜杀了敖灿和皎南,一枪把他们钉在剐龙台台阶之上。 以此震慑,无人再敢阻拦自己。 一身血衣走回剐龙台,弯腰抱起昏迷的翎九,看向跟随而来的阿索罗等人,认出对方银龙本体,才淡去眼中杀意。 娴云之子? 听到母亲的名字,阿索罗点头,是。 你母亲的仇,本座会报,但绝非今日。,凛霜看向怀里的翎九,感到对方的生机正在逐渐消散,声音因害怕而轻颤,我要先救她。 盘古山,紫竹林。 林内结界重重,破开最后一道,便会看见一间竹屋。 沉月被玹璋带来时,一老者正在竹下熬药,被烟熏的咳嗽不止,他忙接过对方手中蒲扇:我来吧,老翁您歇歇。 倒是个有礼的后生。 老者摸着胡须,也没推脱,揉着嗓子看向玹璋:怎么就你回来了? 凛霜只让我救这小子,其他的没开口,应该不需要我帮忙。,玹璋背手走到竹屋门前,伸长脖子偷偷打量屋内,片刻后又鸟悄地回来,压低声音问老者,还不愿出来呢? 嗯,不过已经不哭了,放心。 老者示意无碍,玹璋表示你在胡扯:放个鬼心,你要是真放心,不在神祇殿主持,日夜呆这儿寸步不离? 老朽是怕幽篁想不开,毕竟与角旼情深意笃,唉 角旼的尸体还在水晶宫前吊着呢,我都不忍看,凛霜这次吃了暗亏,估计以后,还未说完,一紫衣女子从屋内走来,双目红肿,看得出很是悲呦,玹璋急忙拉住人,幽篁,去哪儿? 水晶宫。,幽篁紧握紫云剑,主上让我等到你回来,我等了,角旼的尸首,我得带回来。 你一个人? 足矣。 可是 谁挡我,杀谁。包括你,白虎君。,幽篁举剑威胁玹璋别挡道,玹璋无奈看向老者,见老者挥挥袖子表示放人走,这才让步。 遇事传信,别一个人扛。 沉月蹲在药炉前,默默摇着蒲扇,听三人对话。 在剐龙台得知男子是神祇殿玄武君,对方刚刚一直在看那位白须老先生的眼色,看来这位老者在神祇殿地位不低,怕也是盘古大神的左膀右臂。 神祇殿的主持 若他真的是南禺少主,肯定已经推出对方身份,也不至于一头雾水。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目前只能这样。 想着,忽闻到一股血腥味。 见凛霜抱着阿九回来,沉月迎上去,很是担忧着急。 阿九怎么了? 谁知对方避开了他,匆匆把翎九放在床榻后,直接奔向那老者,又拉又扯把人拽进屋。 老祖,她的修为之道与我们不同,晚辈不敢用混沌之力探查,只能暂时用龙珠维系她的生机。您快想想,有没有办法救她? 老祖? 莹绒和傻刀对视一眼,随即瞪大眼看向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位竟是老祖?创建昆仑的上古神老祖? 你怎么浑身是伤啊,先把归元汤喝了。 老祖端起药罐,见凛霜接过后看向怀中丫头,猜出对方的打算。 青龙君,药可不能乱喝,对你来说是神丹,对她就是毒丸。别墨迹,这可是我专门去神农氏给你求的,一口闷了! 见凛霜饮尽,他抖了抖袖子掐诀,准备给人解咒。 老祖,你先帮晚辈看看她。,凛霜打断老祖手印,迫切恳求,她是南禺子民,与龙珠之气不能相持太久,您快看看 你唉。 鲜少见凛霜如此固执,更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在意一人,老祖背手瞧了瞧翎九,又回头看了看莹绒和傻刀,叹了口气:你们修的同道? 莹绒点头,刚刚她一直想探查阿翎的情况,可凛霜不许她近身,估计是不信任她。 我们是阿翎的朋友。 老祖点头,对凛霜说:让她们来吧。 见老祖这么说,凛霜这才退让,还对莹绒表示抱歉,示意玹璋让出些位置方便莹绒过来施法。 莹绒渡入灵力查看翎九情况,面色越发凝重。 灵脉断了,识海被毁,没了修行的根本。 那岂不是没命活了?!,阿索罗心焦不已,这里全是混沌之气,没护体灵力的话,会被噬体的。 傻刀想到一个法子,看向凛霜。 琅简师姐,你让青龙神君用续灵印重塑老大识海呗,之前你就是这么被救的。 凛霜一头雾水:你喊本座什么? 莹绒推了推傻刀,傻刀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位与师姐长得一模一样的是龙族战神,日后正儿八经的青龙神君。 我认错人了。 他低头,不敢与凛霜对视。 见人躲避,凛霜也不再追问。 不过续灵印能救 她轻轻将翎九放在榻上头发,嘱咐莹绒等人。 本座去神祇殿找盘古大神求续灵功法,在这儿期间,还劳烦各位照看翎九,他日凛霜必有重谢。 你疯了! 被玹璋拦住去路,凛霜闭目提气:让开。 咒术还未解呢。 入了神祇位便会被破。,凛霜看向老祖,让对方拉走玹璋,她随时会死,我没多少时间能耗了。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你送死! 玹璋丢出腾蛇,那腾蛇忽的变成井口粗细大小,挡住了门。 玹璋与凛霜同时入册神祇殿,又同时受封盘古大神麾下尊位。 入册时,盘古大神赐他们法门,直言两法门阴阳相对,术法相冲,最好二选一。 他是攻煞和御法。攻煞乃攻击之法,用来破敌,伤势越重越强,甚至能勘破华胥围困阵法。而御法乃防御之术,用来稳定己方,可转移伤害,匿形无踪。 凛霜的是生祭和续灵。 他们都选择了前者,毕竟战场上,变强还和杀更多的敌军,比起躲起来和救人,都更划算些。 玹璋劝凛霜冷静。 别忘了上一任的白虎君,他贪心同修,结果爆体而亡。 我记得,可还是得试试。 那我不明白!,玹璋着实不解,究竟为什么呀凛霜? 续灵能救她。 一个无名丫头而已,你也说是南禺普通子民,有那么重要? 玹璋诘问,听得傻刀握拳要打人,被莹绒拉住。 莹绒摇了摇头,示意傻刀别冒失出手,毕竟看上去,凛霜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对我来说,重要。 凛霜定定看着玹璋,见人还不让步,直接调出龙刀枪,要打? 好呀。,玹璋毫不退让,同样调出武器,你识海被封,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够了二位,有什么好吵的?,老祖很不耐烦的模样,挥袖把玹璋的腾蛇变回手指粗细,指着凛霜背影对玹璋解释,你觉得拦得住么?实在担心的话,跟着她去不就行了,看盘古大神怎么说! 直到子夜,玹璋仍未归。 老祖望着月亮饮酒,时不时瞧着打扫庭院的沉月,对方实在勤快,连水井石壁青苔都刮的干干净净,抹的一尘不染。 第143章 南禺少主还亲力亲为? 习惯了,其实我不是重月。,沉月低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在南禺,我被发配看守凤凰陵,每日的课业便是清扫陵宫。 怪不得手脚这么利索,我还以为你们凤凰都天性洁净,敢情是你自己的毛病。,老祖故意开玩笑,见对方还是满脸忧虑,直白明说对方的处境。 你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月也好,沉月也罢,只要你这南禺少主在盘古山,你母亲就不会有恙。 我知道。 沉月明白,只要他待在这儿,凤凰宫便会有所讳忌,不敢对他母亲动手。 可美梦总有醒来的那日。 你们什么时候会送我回去? 想那么多干嘛。 老祖丢了颗果子给小孩。 吃吧,甜的。 说完,见沉月把果子装入挎包,奇怪对方怎么不吃。 阿九喜欢吃甜果子,我留给她。 老祖闻言翻白眼:你是她爹么?好吃的都留给孩子?切。,见沉月强颜欢笑,又叹了口气,再给对方丢了个果子,老朽怎么说也是老祖神,不至于两个果子都给不了,让你吃就吃,等她醒了也有份。 沉月搓了搓果皮,道谢后咬了一口。 确实甜,比他在南禺吃到的果子,甜许多。 幽篁回来时,察觉竹屋内多了五人。 老祖躺在院中摇椅上晃啊晃,优哉游哉的模样,也不睁眼,只抬了抬蒲扇和她打招呼:回来了? 嗯。 角旼呢? 葬在后山谷。,幽篁没察觉到凛霜和玹璋的气息,主上和玄武君呢? 一个去找死,一个拦对方找死。 老祖叹息。 不过这时候还没回来,估计找死的得逞了。 第120章 沉月聊天 猜对了。,玹璋忽的出现,抱怨老祖神瞎出主意,在竹屋就该把人拦下。 我以为到了神祇殿盘古大神会明事理,谁知竟答应了,还说什么各有造化,其他神君更是一幅嫌我多管闲事的表情。亏我说那么多,嗓子都冒烟了,还讨不了好。 所以呀,好言难劝找死鬼,白费那劲儿。 老祖起身打量院中两位,思量许久,正儿八经说起盘古大神上次找他,说想封四象神君,各守一方抵御魔族。 我估计就是青龙军、白虎君、朱雀君和玄武君。 玹璋无所谓,本就是玄武君,对他而言打谁不是打。 倒是幽篁在凛霜麾下效力,更关心朱雀神君的归属:自从上任朱雀君死于魔尊敕焱之手后,那位置已经空置数万年,怎么忽然有人选了?是谁啊? 一只赤鸟,被盘古大神点化过,修为在你俩之上。 修为?可笑,朱雀君一直出自凤凰一族,若血脉是始凰或元凤最好,如若没有,能操纵南明离火也可胜任,怎么看起修为了?,幽篁惊诧。 是啊,老朽也这么说,可已经十几万年了,南禺再也没出现能操纵南明离火的凤凰,最近又传出魔尊敕焱要取混沌莲花茎的流言,盘古大神怕是等不了。 既然这赤鸟修为高于我,那她和凛霜谁高谁低?,比起对方能不能胜任朱雀君的位置,玹璋更好奇这个。 幽篁也望向老祖,凛霜在同族同辈算是无敌,忽然冒出赤鸟这么位人物,她也好奇。 那自然老朽怎么知道呢。 老祖躺回摇摇椅。 受封时你们都在,到时候比试比试不就行了。 玹璋作势拔老祖胡子,见人毫无所动,看来真问不出来了。 他看向幽篁,瞧见对方发髻间的白花,缓和了语气:你还好么? 他死前还握着我送他的剑穗。 逝者已逝 道理我都明白,不会寻死觅活了,我还要替角旼守好苍角部,帮主上稳住青龙位。,幽篁深呼吸,仰头望着夜空,忍住鼻尖的酸楚,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没时间让我继续低沉下去。 想开了便好。,玹璋朝竹屋内抬了抬下巴,悄咪咪地说,告诉你个秘密。 嗯? 昏迷的那丫头,凛霜极为在乎,人都坠入大壑了,硬是给背了上来。哎呦嘿,那丫头也是奇葩,自保都难,还非要救凛霜。我猜呀,两人有私情。 啊?,幽篁不信,你又故意编排吧。 这次保真,我亲眼瞧的,真真切切。,玹璋举手发誓,之前什么她石头心、绝情术乱七八糟都是我瞎说的,这次绝对是真的。 你终于承认主上的流言都是你造谣的了! 唉,重点难道不是这次保真么? 等主上出来我就告诉她,等着挨揍吧你。 幽篁,不厚道啊。 谁和你厚道! 商量商量,别走啊!幽篁! 翎九醒时,睁眼便瞧见围着她飞的龙珠。 阿翎?,费劲扭头,见人蹲在床边,笑对方眼底发青,都不好看了。 还开玩笑,你都昏迷了十几日。 见莹绒瘪嘴忍泪,翎九很是过意不去:让你们担心了。 说完,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提不上劲儿,最后被莹绒半扶着肩膀,才勉强直起腰,已经出了一身汗。 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济,翎九看向莹绒: 我们在哪儿?凛霜呢?活着吗? 盘古山紫竹林,你识海被毁,只能靠龙珠维系性命,凛霜得知续灵印可以救你,去神祇殿悟道了。 她还不会续灵印?,翎九很是意外。 嗯,听玄武君说当时入册神祇选法门时,凛霜选的生祭阵,而续灵印与生祭阵术道相逆,要再修成风险很大,稍有差池就会丧命。 翎九并不担心:能修成的,她以后可是青龙神君。 那时因为我们知道她的结果,才没什么顾虑,其实凛霜是冒了道消人亡的风险去救你。,莹绒想起那日场景,对方明知最差的后果,却依旧决绝。 阿翎,凛霜应是极为在意你。 翎九垂眸,想岔开话题,正巧听见傻刀的鼾声。 瞧对方趴在桌上,流了一嘴的哈喇子,她对莹绒笑:鲜少见他睡这么熟,以前在枫林寨雪压断枯枝的声音都能把他惊醒,估计这次真累着了。这些时日照顾我,很辛苦吧。 我们之间还说这些。 莹绒谈起从水晶宫出来以后的事。 紫竹林的主人叫幽篁,是凛霜麾下战将的未亡人,你昏迷的这几日是她在照顾我们。前几日老祖也回神祇殿了,我猜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在这儿也没个途径打听,什么都不知道。 师兄呢? 在这儿呢。,阿索罗从屏风后走来,背手站在她身前,毫无商量的语气,等你能下床,不管凛霜有没有修成续灵印,我会直接找老祖神要昆仑镜,咱们赶紧回去。 翎九犹豫:那十年后 我已给父亲修书让他不要参与水晶宫和凛霜的争斗,在剐龙台我也算救了青龙神君,她既认得我们母子,十年后应该会善待我族。 翎九还是踌躇:那,师兄的杀母之仇 凛霜不会放过他们,再说我这身子修为不过百年,难道让我在这儿等上万年去报仇?不合实际。 可 阿翎,你在犹豫什么?,阿索罗看出翎九推脱,受了这么多苦,都快死了,还不想回去? 还有琅简 翎九每说一个字,胸口便会闷哧哧的疼。 即便如此,她还是要问: 师兄,若她与你一样回到本体,为何凛霜还是凛霜,为何我从未见到过她? 阿索罗一句话便解了翎九的困惑。 她元识仅为仙识,怎么可能压的过凛霜的神识,你若想见她,得去凛霜心境才行。 说着,师兄指了指自己心境的位置。 我也催眠了自己的幼时元识。 那能不能找到了琅简再回去?,翎九小心翼翼,我们一同回去,师兄,好不好? 第144章 阿索罗不理解也不愿意,强调:你差点死在这儿! 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没事儿。,翎九挤出笑。 阿索罗无语,第一次高声斥责翎九:没事儿?你现在说话全是气声!还没事儿?识海被毁,灵脉全断,你以后修行根基可能就这么没了!你管这叫没事儿? 师兄,翎九胸闷气短,情急之下也说不出话,只能双目通红望着阿索罗,恳请对方改变主意。 阿翎,别急呀,我们慢慢说 莹绒忙给翎九渡入灵力,让对方好受些,见人双目噙泪,终于还是心软,扭头对阿索罗道: 前辈,阿翎说的有些道理,毕竟我们五人同来,也得同归才是,不然留下谁,都是个变数,万一影响以后的事,那不更糟了。 听了莹绒的理由,阿索罗总算松口。 再说吧,先等阿翎养好伤。 这日,翎九靠榻望着外面发呆,眼前忽然出现一束花,清香扑鼻,她对沉月笑:你在哪儿找的? 一个月前种的,用术法催了下。 沉月盘腿上榻,坐翎九对面,低头捣药。 见你这几日闷闷不乐,想着看见花应该会开心些。 谢谢。 翎九低头轻嗅花香,忽的想起八哥,当初八哥说要去北海替玄冥族长养护一株快死的兰花,经年没有联络,也不知对方情况如何,是否安好。 沉月见翎九深思,问:想什么呢? 家人。,翎九拨弄花卉,我有位哥哥,也很喜欢花草,几年前他有事离家,还托我帮他看花圃呢。 只是可惜,之后她便被赶出南禺,估计八哥的花圃全成花肥了。 听翎九谈起家人,沉月观察翎九神情,有些羡慕: 阿九的家人应该很疼你吧。 嗯。,翎九点头,我有两位姐姐,六位兄长,他们都对我极好。 寻常人家是不是不像凤凰宫那般绝情。 对于沉月的询问,翎九愣住。 想起莹绒说过在剐龙台发生的事,意识到对方约莫是对凤凰宫心灰意冷了。 其实我家在南禺也算大族,我父亲常常提起祖父所言,道只要有片安身之地,能护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便足矣。 听上去,是位很和蔼可亲的老先生。 才不是呢,我父亲可怕祖父了,说他是个严肃的老古板,大哥和二姐也怕他。,翎九噗嗤笑出声,随即又觉得遗憾,可惜我出生时,祖父已经去世,从未见过面。 连画像都没有么? 沉月奇怪,南禺重视祭祀礼,会把祖宗容貌画像甚至雕塑,以此来供奉,修为高深的甚至会留下幻相。翎九既然说她家是大族,不该从未见过祖父容貌,不合理。 翎九摇头:没有。 如果你祖父活着,肯定也疼你。,沉月见翎九失落,安慰对方,你不是老幺么,家里一般都疼老幺的。 嗯。 翎九倒是不怀疑,听父亲说,祖父曾给他们兄妹都留了一份宝物,她的那份至今还在父亲那儿保管,说要等她长出尾羽后再给。 倒是越发想家了。 翎九收敛思绪,问沉月:今日怎么没见到幽篁上神? 去神祇殿了。,沉月面露担忧,不知为何,我这几日总觉得心慌慌的,好像要出事般。 说着,想起翎九从未问他凛霜的事,不由得奇怪。 你不担心凛霜吗?在南禺你可粘她了,一会没见到,都要追问对方在哪儿。 我,翎九放下花束,望着窗外叹气,我不知道。 自从发现凛霜和琅简本是一体后,她便不敢再想对方。 沉月,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了一位女子,想和她长相厮守,交颈颉颃,你们经历千辛万苦,共许生死,好不容易排除万难,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她突然消失了。 然后你找啊,找啊,终于又寻到了她,只是她忘记了你,忘记了你们经历的一切,你还没来得及让她想起,她便元神出窍,回归本体。 你又遇到了所谓的本体,那人容貌与你所爱之人一模一样,元神也一模一样,身形姿容皆一模一样,只是脾气性格、行为处世却又天壤地别,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 若这般,眼前人还是故人吗? 第121章 来自将来 这些事,还是沉月第一次听说。 心疼地看着翎九,难过对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坎坷,担心对方会一直这么消沉下去。 不知为何,他对翎九,心中有种特殊的情感。 从第一次遇见,便觉得这丫头,与他有很亲切的熟悉,一种说不清的羁绊。 想不出什么话安慰,或许说出事实更好。 阿九,其实从她忘记你的那一刻,便不是你心中那位能长相厮守的爱侣了。 瞎说。,翎九不信,那就是琅简,只是失忆而已。 没有与你一起的记忆,便失去了对你的情谊,她对你没有牵挂、没有体贴、没有怜惜,不是陌路人是什么?除非她想起一切,否则即便身在咫尺,终究情分不再,故人未归。 是这样么? 翎九陷入沉思。 对凛霜的情感,她辨认的清。 在南禺相处的那段时日,一切的讨好和照顾都是出自害怕琅简以后会有意外,没有一丝对凛霜本人的关心,她很清楚。 所以这几日她也想通了。 纵然琅简与凛霜都是青龙神君,可还是不一样的。 但沉月却说,从琅简忘记她的那刻,便不再是*从前的琅简。 她倒没想过这点。 琨清,对,琅简有了新的道号,叫琨清。 这名字一听便知,意味着昆仑墟和清源洞府,没有她的痕迹。 是琅简自己取的吗? 翎九苦笑。 原来,她与琅简从未重逢过。 见面不识,可怜的是对方,可悲的是自己。 阿九,外面太阳很好,我们出去散散心,如何?。 沉月见翎九神情悲戚,想转移对方注意。 好。,翎九点头,搭住对方手臂,一步一步,挪到屋檐下时,已经出了一身汗。 能走到屋檐了,看来恢复了些体力。 上次莹绒和傻刀一左一右搀扶,她费了九牛二五,进气短出气长,眼前发昏,也只是走到屏风处而已。 那时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就像姬伯玉师伯那散过架的傀儡,龙珠便是签灵线,只能勉强维持她活着的程度。 识海被毁,没有灵力护体,混沌之气不散,加上体内七杀不止,她随时可能死亡。 师兄眉头从未舒展,莹绒也偷偷哭过,傻刀一日比一日沉默。 翎九只能佯装不见不知。 也因此许多事,只能和沉月聊,比如琅简,比如凛霜,比如她茫然不定的情愫。 冬阳明媚。 远处的竹林和近处的长藤,在阳光笼罩下都闪烁着银色的细碎光芒。 看起来,比屋内要暖和许多。 正在练刀法的傻刀瞧见她,忙不及推轮椅过来,很顾忌她的状态。 老大,坐着歇歇吧。 我想站会儿。,翎九笑,扯住沉月衣袖,微微侧身,想要下台阶。 见傻刀紧张伸手虚扶,翎九忍不住吐槽。 不至于 刚说罢,右腿便脱力,随即左腿剧痛,整个人朝下坠,即便沉月眼疾手快架住她,台阶还是硌到了后背。 衣衫渗出血,傻刀吓得大喊后院晾衣服的莹过来。 被沉月抱回睡榻,翎九对慌张跑来的莹绒笑。 我没事儿。 有没有事儿看了才知道。,莹绒放下纱帘,掀开翎九衣衫检查后,出来拿药瓶,示意傻刀和沉月先出去。 结的痂裂开了,得上药。 药水沾染皮肤,如针扎般刺痛,翎九龇牙咧嘴,向莹绒念叨力道轻些,庆幸师兄没在,不然免不了一顿数落。 我都没用劲儿。 莹绒心疼,放缓了涂药的动作。 多日来,她看着翎九在生死之间徘徊,本就提心吊胆,一直担心对方的身体,今日这事终于让她的温和脾气破功,也是蹦断了最后一根弦,忍不住迁怒沉月。 他也是,你的状况他不知道么!还瞎折腾带你出去! 第145章 别怪沉月,他也是怕我待屋子里闷。 你倒维护他。,莹绒平复了些思绪,小心翼翼给翎九换衣服,无意瞧见对方侧脸,确实是你亲叔祖啊,你们脸廓特别像。 凛霜也说我们长得像。 翎九低头系衣带,既然提起凛霜,也不打算再避而不谈,很是直白地看向莹绒:莹绒,你博闻强识,记不记得青龙神君何时修成的续灵印? 还有三天。 在莫塬城被青龙神君的续灵印所救,所以她特意查了关于对方的古籍,很是了解青龙神君重要的生平事。 而且一个月后,盘古大神就分封神君之位,授青龙君为青龙神君,然后差不多就去诛魔,杀魔尊敕焱,渐渐成为四象之首。 莹绒,我想琅简了。 忽的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莹绒却听出其中的隐忍,红着眼眶轻拢翎九头发,安抚对方:放心吧阿翎,琅简不会有事的。 嗯,她活了两千多岁,什么没见过,能应付凛霜的,我该相信她。 翎九靠着莹绒,说话安慰自己。 而且她和凛霜本为一体,凛霜伤不了她,我不担心。 莹绒轻拍翎九后背,察觉对方呼吸逐渐平稳,低头见人已经睡去。 盖好被子后,合门出去。 沉月和傻刀还在外面等着,着急问她情况。 又睡着了。 傻刀叹气:自从受伤后,老大就变得特别贪睡,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我看着都着急。 受了那么重的伤,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易了。 沉月双手无措覆在腰带玉佩上,微微颤抖,看出非常担心,你们到底修的什么道门,为何老祖都束手无策,难道只能等凛霜的续灵印来救吗? 除非混沌之气消散,不然只能如此。 阿索罗从院外进来,视线扫过沉月,朝莹绒和傻刀挥手,示意两人随他进屋。 昨儿他随幽篁去神祇殿找老祖,出门一宿才回来。 老祖知道我们来自哪儿,但不愿借昆仑镜,说时机未到,因缘未了。 时机?因缘?,莹绒困惑,什么意思? 阿索罗也想了许久:在北荒大河,第一位激发并通过昆仑镜的是琅简,我们只是随她来到这里。 傻刀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先找到她。 是了,青龙神君定是想改变什么,才会让琅简带我们来这儿,若是阿索罗前辈的话,应该会直接穿到十年后银龙遭祸那一年。 莹绒若有所思,傻刀看向昏睡的老大,着急:究竟是什么事?直说让我们干也行啊?干嘛还让老大受这么多苦。 说着,他蹦出个想法:要不直接问凛霜,她不就是青龙神君? 她就是此间人,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 阿索罗记得万妖城有一法宝,只需以血为媒,就能悄然无息进入心境,或许有了这法宝能提前找到琅简。 毕竟凛霜修为太高,想绕过对方神识进入心境,太难。 万妖城他还算熟悉,倒是可以去探探。 我离开几日,你们留下照顾阿翎,遇事可以找老祖,幽篁也行,但幽篁对凛霜太忠心了,阿翎的事可以麻烦她,我们自己的事,不要找她帮忙。 嗯。,莹绒知道阿索罗是为了找机会,也不挽留,阿翎有我们呢,前辈不必挂心。 傻刀送阿索罗离开紫竹林,莹绒收拾翎九换下的衣服准备清洗,打井水时,被沉月拿走水桶。 你们来自哪儿? 听沉月问,莹绒模糊道:很远的地方。 混沌之气要是消散,怕得几百万年以后吧。 几十万年就够了。,其实在盘古大神创人世后,混沌之气便急速散退,下界被灵力充斥了。莹绒察觉沉月在套她话,升起戒备:你还想问什么? 阿九,她,沉月看向竹屋,很多话自然而然流露而出,在凤凰陵第一次见阿九,我便觉得很是亲切,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 他探查过阿九真身,却发现了缧绁印,根本看不真切,也想过用血脉试探,却发现对方的血脉亦被封印。 莹绒,如果阿九与你一样来自以后,那她是南禺的谁? 短短的几句对话,沉月已经猜到他们来自将来的时空。 毕竟对方问她的语气,不是不确定的,反而带着股印证般的试探。 罢了,莹绒叹气,已经瞒不下去了。 她是南禺的九殿下,是凤帝凰后的幺女,她的祖父叫重月,十万年后会入册神祇殿,统辖南禺、丹穴山,在他的统治下,凤凰族虽然失去朱雀之位,却依旧在神祇殿与四象神君平分秋色。 只是重月凤帝从未留下过任何画像和幻相,南禺史志也只记载,重月凤帝是只金凤,没什么特征。不过我曾在青鸾族养伤,青鸾族长的女儿嫁给了阿翎的大伯,他与先凤帝因此结为了亲家,同汤沐时发现重月腹部有三道爪痕,心口也有莲花样的疤痕,还挺显眼。 沉月下意识按住腹部。 在凤凰陵殿,凤帝让他替代重月去水晶宫,他不愿意,对方便把他变回原形,掐住他的腰,差点把他脊椎折断。 那爪痕便是当时所留,现在还会隐隐作痛。 可心口的疤痕 深夜,沉月来到翎九榻前。 惊醒了轮守的傻刀,见对方睡眼朦胧,沉月劝人去侧屋休息。 今晚我守着她。 也行,那明天我再替你。,傻刀揉眼,打着哈欠离开。 沉月歪头打量翎九,很是仔细。 确实像我。,他笑,眼眶泛红。 只是这孩子受了太多苦,脸色苍白,唇色也是,看着没精神极了。 取下对方一直戴着的龙珠吊坠,挂在了榻角。 他拔出匕首,抵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第122章 续灵印成 莲花样的疤痕。 沉月回去想了许久,才记起在陵殿看过一秘术。 血莲结。 将心头血结为莲花,以此为媒,可消耗自身元气加以血灵滋养,使血亲起死回生。 因要共用血灵,此结只可用于血亲之间,而且稍有不慎便是以命换命,所以该法被尘封在凤凰陵,若非他守陵百年,怕也是不得而知。 万物自有定数,他开始相信这话。 毫不犹豫刺入匕首,又快速拔出。 剜心之痛,让他有一瞬的失力,猝然坐在榻边。 匕首从手中滑落,另一只手捧在胸前,接住涌出的心头血,他几乎来不及止血,便抬手结印,等那血色的莲花成形,缓缓落在翎九眉间。 屏息观察血莲的状态,紧张到手抖,差点维系不了手印,等莲瓣舒展表示成功种下,他一瞬怔愣之后,泪水竟一下涌出。 这世间除了母亲,眼前的女孩亦与他血脉相承。 这让他觉得,往后时日有了归处,不再漫长孤单,甚至在凤凰陵挨过的那百年寂静时光,他都觉得值得了。 毫不犹豫催动血灵,用凤鸟元气修复对方受损的骨骼经脉。只是他不会重塑识海,只能留下半身元气覆盖对方皮肤,像贴身软甲般,代替护体灵力,帮阿翎抵抗混沌之力的侵蚀。 血灵消耗大半,见翎九脸色恢复红润,沉月这才缓缓收回血莲结。 想必明天阿九醒来,便能跑能跳,能笑能闹了。 从包中拿出老祖赠的那颗果子。 这果子很是滋补,之前怕翎九承受不住,一直没给对方。 醒来了吃。,他对熟睡的翎九说,很甜。 沉月推开竹门,一阵风涌来,忽的觉得好冷,怕冻醒翎九,他转身把门合上,抬胳膊时颇有些费劲,最后捂着心口强撑走到台阶处,才缓缓靠着围栏坐下,想喘口气休息。 颈间冰凉,他微微仰头,看见漫天飞雪。 抬手欲要遮风雪,才发现自己手背被金色毛羽覆盖,雪花落在上面,凝成水珠挂在羽尖。 腹部剧痛越发强烈,他蜷成一团。 昏昏沉沉之际,尾羽也显露了,圈住他的身体,挡住铺面而来的风雪。 你要再拖半盏茶的功夫,就是以命换命了。 沉月看向来人:老祖? 不知老祖何时出现的,听这话,像是已经观察了许久,对方举着伞,很是不解地盯着他,仿佛看傻子般。 真想不通啊,明知凛霜的续灵印能救她,还这番消耗,至于吗? 第146章 至于。,沉月很是认真。 凛霜能否练成续灵印,何时能练成,我都不知道。 我明白你们都信她能成,毕竟她是青龙君,可我不敢赌,我不能把阿九的生死,押在不知结果的事上。 既然我能救阿九,代价大些又如何,何况我们本就血脉相连,为何要寄希望于外人呢? 老祖叹息:修为都快散了,值吗? 值得。,沉月并不觉得可惜,修为没了可以再炼,但以翎九的身体状况,可挨不了几天,他甚至庆幸自己能救阿九,我是她阿爷,护她天经地义。 亲都没结,就喜当爷了。 老祖无语腹诽,凤凰宫这几日在神祇殿闹腾,那要人的架势,他断定以沉月如今的情况,怕是一回南禺,就是骨销魂灭的下场。 想起对方收仙果后不吃,偷偷留给翎九的场景,心中升起恻隐。 老朽曾在神祇殿发誓,不悟鸿蒙初法,便永不收徒,但老朽觉得你甚有天资,愿不以师徒名分行教导之责,从今日起,你便到老朽座下听学,不入神境不归南禺,如何? 受老祖教导,这可是捡不来的便宜。 沉月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茫然看着老祖,不知所措。 老祖无奈,直白了些。 跟我去神祇殿。 是!,沉月眼睛泛起光彩,明白老祖是要教他保命的法子,见对方驾云而去,当即化为金凤追随离开。 翎九醒来时,起身伸了个懒腰。 多日来的酸痛消失无踪,就连呼吸也很是畅快,有种清神气爽的自在。 这 胳膊停在半空,她仰头看见挂在榻角的龙族,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她好了? 莹绒,傻刀,,翎九兴奋掀开被子,想要告诉好友自己恢复的消息,只是还未穿上鞋子,便瞧见被褥上溅落的血滴。 该不会是用了什么禁术。 来不及细想,开心变为担忧,她连鞋都来不及穿,慌张朝外跑,边跑边喊:莹绒!傻刀! 傻刀揉着眼走来:老大? 瞧模样就是被她吵醒,翎九把人推开:莹绒呢? 莹绒那丫头是华胥国人,又曾是储君,肯定知道不少禁术,万一对方 直到瞧见人穿着单衣跑过来,翎九才放了一半的心,把人拽进屋内,确定无恙后才松口气,给人披上斗篷,指着榻上的血:吓死我了! 看来是昨日换药沾的血,她还以为是谁搞血祭禁术呢。 莹绒意外打量她:阿九,你好了? 嗯,好了。,翎九锤了锤之前被敖灿刺穿的伤口,表示自己身体倍棒,都愈合了,而且没有龙珠我也不怕混沌之气,你们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 莹绒很是纳闷,怎么一夜之间,阿翎就恢复如初了? 固然是件值得高兴的好事,只是不知缘由,心中还是觉得忐忑。 傻刀想起一事:昨晚我守夜来着,沉月过来替的我。 说着,他歪头看向屋外。 对呀,人呢? 以往沉月都是他们中间起得最早的,怎么今日不见人影。 莹绒想起昨日她同沉月说的事,变了脸色。 该不会 不会什么?,翎九着急,见人支支吾吾地,更是抓狂,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他猜出我们来自将来,然后我就就把你是重月孙女的事告诉他了。他会不会因为这个,离开了呀?毕竟,他不想当重月的替身,也应该不喜欢凤凰宫。,莹绒推测,只是有些底气不足。 不可能,他这个人很通透的,就算知道我与重月的关系,也不会迁怒。 翎九笃定沉月不会不辞而别。 转身去对方的房间,发现衣衫什么的都在,屋内摆设如往常一样,没有收拾过的痕迹,更是安心。 没走。 应该只是出去办事了。 神祇殿,青龙神台。 凛霜神识入定,参悟续灵。 已经过去二十九日又六个时辰,她还是无所体会,毫无头绪。 凛霜。 听见盘古大神声音,凛霜朝对方虚影行礼,惭愧自己仍无所获,无法参悟。 彼时,选生祭、续灵两法,为何舍续灵,修生祭? 这问题,是盘古大神在点拨自己,凛霜低头苦思,片刻后坦率答道: 为战,可无敌。 既如此,生祭阵你已修成,为何又要求续灵? 凛霜思索良久,舍弃了那些冠冕的理由。 为救翎九。 你很诚实地承认了你的私心,那我再问一句,为何要救她? 为何要救? 这答案,太长。 凛霜苦笑。 其实第一次见翎九时,她打算杀了这个忽然闯入自己结界的丫头,甚至以对方为诱饵,吸引敖灿的注意,来换取自己逃走的机会。 谁知这丫头竟真的替她挡住追兵。 也是可笑啊,明明自身难保,却还说着会保护她。 对方说,救她是有所图。 她信。 可究竟图什么,能让人三番五次把命搭上。 她不知道。 凛霜,为何救她? 又被问了,凛霜低语。 我不想她死。 苍生万千,寿数有尽,生死不过天命,此乃你悟生祭所得道理。既如此,她又与万千苍生有何不同,为何不能死? 有何不同?凛霜陷入沉思。 在南禺花海,她看见翎九站在不远处,明明望着她笑,眼里却全是泪。 或许就从那一刻起,她开始在意这丫头。 回到东海,与沉月商议献她之事时,下意识撇开翎九,把对方藏在自己幼时的据点,这样翎九便能置身之外,不被牵连。 在剐龙台,对方坠入大壑时,她竟有一瞬的慌张,怕这总是笨拙讨好她的丫头,就这么丧了命。 原来,她已经如此在乎,却没察觉自己的心思。 我对她有情。 凛霜承认,自己对翎九动了心。 所以才执拗地,想让那丫头活下去。 苍生万千,寿数有尽,生死不过天命,可也因为情,不屈不挠,万物才生生不息,敢以抗争天命。 龙刀枪忽的出现。 挥枪破开眼前浓雾,凛霜握住震木枪柄,属于翎九的那缕灵力已经全然融入,与原本的藏蓝色混合,变为苍青色。 识海翻滚,任由那缕灵力穿梭,顺着经脉生成灵脉,于识海上空开辟灵境重合,发散出瑰丽华光。 隐约听见神祇殿内钟声浑厚悠扬,洪亮绵长。 这是 自己目前的神力竟与鸿蒙相合! 凛霜迫不及待结印,几乎同一时间,神祇殿内外枯木抽芽,万物复生。 续灵印,成。 第123章 翎九拒绝 翎九很慌。 两天了 沉月已经两天没消息了。 莫非真的出了意外? 就在她准备去找幽篁和老祖问问时,神祇殿的方向忽然传来钟声,翎九捂住腹部蹲下。 灵境识海重塑了。 院中枯草复青,她神情渐渐凝重,看向神祇殿的方向。 凛霜已经修成了续灵印。 竹林发出急促的沙沙声,有人正破开结界赶来。 众人停下手中事情,不约而同朝院门走去。 看见凛霜出现在竹林中,翎九停下脚步,对方身着玄色长袍,高竖马尾,正大步朝她走来,还不待她开口问候,便被对方紧紧抱住。 翎九浑身僵硬,双臂垂在身侧,不知所以。 过了许久,拍了拍对方后腰示意放开。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你没事我便放心了,我得先回神祇殿向盘古大神复命,等会儿来接你。 凛霜终于放开她,翎九错开视线,不敢与其对视。 或者说,不敢看那张脸。 等凛霜离开,翎九松口气。 莹绒很是惊奇:阿翎,她出关没去找盘古大神,反而第一时间来寻你? 谁知道怎么想的。,翎九也不理解。 傻刀同样困惑:老大,这明明就是琅简师姐啊,一模一样。 琅简不会穿玄色衣衫。,翎九回到竹屋前的台阶坐下,自知找琅简是头等大事,不能全指望师兄去万妖城找的那个法器,她这边也得想办法,怎么去凛霜心境呢?直接提不太好吧。 第147章 莹绒劝翎九别表现的太急迫。 对方毕竟是青龙神君,我们还是计划好再说。 傻刀点头表示对啊:阿索罗师兄离开前特意对我交代过,说凛霜虽然重情义,却也心思深,让我们打交道时多个心眼,别言无不尽,把自家底细全抖落出去了。 翎九看了看傻刀,又望了望莹绒,三位不约而同托腮叹气。 难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为接下来的事一筹莫展时,老祖出现了。 对方捻着胡须,笑呵呵和往日一般:呦吼,小丫头恢复的不错啊,看来沉月那小子赌对了。 沉月? 翎九跑向老祖:你知道沉月在那儿? 在宫邸学帮我扫地呢,你们要不要一起?,老祖手中蒲扇点了点翎九等人,正好我那儿缺个掌书、掌器、掌笔的,将将就就三个位置,如何? 这是找她们干苦力啊。 翎九挑眉:我们要是不去呢? 这话刚说完,老祖便噗嗤笑出声,像听到了滑稽的事般,你们也没地儿去啊,幽篁马上要随凛霜出征,这紫竹林你们待不了多久。也就老朽心地良善,受不了沉月恳请,才想着给你们个落脚地,爱去不去。 说罢,摇摇扇子就要离开。 别!我们去! 翎九拉住老祖长袖,笑嘻嘻表示之前都是玩笑。 放心把老祖,我们干活可麻利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近水楼台先得月。 毕竟昆仑镜在老祖那儿,先熟悉熟悉对方路数,总是没错的,说不定还能知道些不得了的秘密,那就更好了。 莹绒看出了翎九的意图,收拾东西时向傻刀解释了。 傻刀恍然,抱起翎九和莹绒的包裹:老大,我杀牛刀也在他那儿呢,能不能一起拿了? 好啊,你现在拿走,等一百多万年以后,在昆仑藏宝阁可没东西拿了。,戳了戳傻刀脑袋瓜,翎九恨铁不成钢,能不能灵光点儿!在这儿稍有不慎就会改变以后,咱们要谨言慎行,别沾染上会惹麻烦的人和物。 知道啦老大。,傻刀揉脑袋,有些委屈,你不说哪个晓得么 非得我说啊!傻刀啊傻刀,长这么大脑袋是让你琢磨事儿的,不是顶着给敌人当靶子的,在枫林寨教你的都忘了?! 一路念叨吐槽,莹绒笑着看两人吵闹,不知不觉来到了神祇殿的宫邸学。 这里是神祇殿的听学场所,定期会有入册神祇殿的神尊,或者某一氏族德高望重的长者来此讲学,长期在此听学的,只有上古一脉或诛魔有功的氏族安排的族内年轻一辈。 宫邸学也是老祖所管的地方。 看见沉月在宫邸学的广场前站着,翎九挥手忙不迭地打招呼:沉月! 阿九。,对方笑着回她,收起扫帚。 投奔老祖了也不吭一声,害我们担心了两日。,翎九抱怨,对上沉月视线,心中有些打鼓。 不知为何,总觉得沉月望自己的眼神,很是慈爱。 嗯一定是她眼花。 我带你们去住处。 众人随沉月缓步朝宫内走。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低头缓步而行,偌大的学宫没有一丝杂音,就连说话声都听闻不见。 庄重肃穆外,还让人感到紧张压抑。 沉月,翎九踮脚,沉月察觉她意图,微微俯身侧耳。 这儿有什么规矩?,她问。 沉月低声回:老祖说,他就是规矩。 ,这回答,真妙。 宫邸学的藏书分为三楼六阁七十二舫,一共八十一处,翎九被分去其中一座书舫,起居在舫内,日常就是扫扫灰擦擦地。 莹绒和傻刀去掌器和掌笔了,都隶属藏宝司,算是同僚。 翎九得知,大呼失策。 我能不能和你们住一起?! 自然不能,你掌管一座书舫,不可擅离职守。 老祖不知何时出现,翎九很是嫌弃看了对方一眼,想说谁爱看那书舫了,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毕竟对方是她家老头师尊,算是她师祖,还是别顶撞了。 那请问老祖,她们能不能和我住? 有何区别?,老祖拿起蒲扇,示意沉月带莹绒两人先去藏宝司,挥手直接把翎九带到那座画舫。 那画舫在湖水之上,还挂着牌匾不系舟。 湖面薄雾腾起,翎九嗅到莲花香气,感觉这里不同寻常,尝试掐诀后意外发现,此处竟有灵力充裕其中。 倒是修炼的好地方。 迫不及待进了画舫,意识到老祖没跟过来,回头看向对方,却见人站在外面笑的意味深长,门几乎瞬间被合上。 喂! 意识到不对劲,翎九试图冲出去,却晚了一步,结结实实撞在门槛上。 揉肩问老祖到底是什么意思,舫内屏风忽的出现虚影,翎九凑近仔细端详,发现老祖竟身处一处雪山,和昆仑墟很是相似,对方传音空灵。 翎九,这舫内的书,历来只有朱雀君有权参阅 翎九打断对方:我又不是朱雀君,你把我关这儿干嘛? 朱雀之位空悬多年,老朽与神祇殿有小小的分歧。,老祖抬眸看向翎九,眼中没有半分笑意,反而十分威严冷峻,以至于翎九都下意识正襟危坐,跟着正经起来。 神祇殿认为,能者居之。 翎九觉得有道理:说的挺对呀。 自鸿蒙以来,四方之位,从不是能不能便可断定,要看四方神物认不认,青龙握震木、玄武掌弱水、白虎生爪牙,朱雀控离火,此乃天道。 天道?,翎九诧异,如今还是混沌之时,天道还未代替神祇,为何老祖便有这意识。 神祇殿,呵,老祖嗤笑,高坐神台太久,真以为万象借由他们来定,藐视苍生本道,以为自己便能颠倒乾坤挪移因果,笑话。 翎九听明白了:您不满神祇殿。 是不满现在的神祇殿。 老祖闭目入定。 翎九,你四周的书乃元凤、始凰和历来朱雀君所著,有操纵离火之术,有太古凤凰之类法诀,也有各类法器之用途,一月之内,你得把它们都背下。 背?!,翎九诧异。 难道你能全参悟? 翎九苦笑:承蒙您看得起。 无所谓,老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管你悟透多少背了多少,这书舫老朽都会毁了。 啊?!,翎九不解,为什么呀? 你能夺朱雀君的位置?,老祖反问,显然已经笃定答案,若非凤凰血脉,一个赝品,纵然霸占了位置,也没资格看这些。 翎九越听越糊涂:到底想干嘛呀? 一个月后,神祇殿封四方神君,我会带你去争取朱雀神君的位置。 做梦呢?,翎九咋舌,这不是送死么。 作为南禺血脉,南明离火必定选定你,老朽要看神祇殿的态度,究竟会选谁当朱雀神君。 翎九算是明白了,这老头把她当赌局呢。 别说血脉,我真身都被缧绁印封印了,你这算盘打不响。 老祖神无所谓结果,若你当了朱雀神君,我把昆仑镜赠与你,若不成的话,我也应允你个许诺,如何? 不如何!不干! 翎九翻白眼。 按照对方的说法,那赤鸟南枝被封朱雀神君,是以能者居之的说法,想必修为很是高深。 她看过上古的典籍,知道些神祇殿的传统。 若相争神位,得先决斗。 她绝对打不过那什么南枝,万一对方心狠手辣,说不定自己就魂断神祇殿了。 还昆仑镜呢,得有命用才行,而且谁稀罕要个许诺,空口无凭,万一以后赖账咋办,怎么想都是个赔本的买卖。 你直接毁了这书舫吧,放我出去。 第124章 南明离火 许久不见动静,翎九锤了锤门框,很是不耐。 喂!放我出去! 你是始凰血脉,若参悟始凰留下的术法,竭力一拼,未必会死在赤鸟南枝手下。 翎九纳闷了,对方怎么知道她的血脉。 而且,无恩无惠的,她凭什么竭力一拼? 第148章 老祖好似看出她的想法。 若非沉月救你,老朽也不会知道你乃始凰血脉。 屏风中出现紫竹林的竹屋场景,透过窗,翎九看见沉月剜了心头血,结成莲花模样的血符。 那血莲泛着金色光芒,正拼命吸收沉月的元气,渡入她的体内。 血莲之内,显露了你与沉月的真身。 真身? 翎九揉了揉眼,除了一团金光,什么都看不清。 老朽忘了,只有神境能看出其中差别。 ,翎九无语,叉腰欲要发火,却又瞧见沉月放了果子在她手心,下意识捏紧腰间荷包。 果子她还收着。 原来是沉月留给她的,救自己的也是他。 听老祖讲完血莲结的效用,回想起在宫邸学,沉月很是详和地望着她笑,翎九顿时恍然,对方显然已经认出彼此身份,所以才不惜用血莲结,即便差点付出以命换命的代价。 阿爷沉月便是她从未谋面的阿爷。 可是明明他那么排斥成为重月,为何 还未厘清,又听老祖道:沉月在南禺无权无势,一旦回到凤凰宫,会遭受什么,你比老朽更清楚。 翎九当然清楚。 凤凰陵那晚,沉月如何被自己父亲折磨威胁,她历历在目。 若就这么回南禺,他会悄无声息地被凤帝处理掉。 翎九看向屏风的老祖,认栽。 要我怎么做? 对方定是算计到这步,否则不会把她带到书舫。 以你现在的修为,赤鸟南枝一掌就能杀了你。 也不至于这么弱。,翎九嘀咕。 那就两掌。 还真加了个数,翎九咋舌:这么明晃晃的羞辱人? 你们南禺功法本就同宗同源,有这些典籍参考,辅以此处灵力,你修为应该能长进不少,只要在赤鸟南枝手下撑过半柱香,南明离火便会来助你。 为何需要半柱香?它若能认我,不该立刻马上帮我么? 离火认主本就要耗半炷香的时辰。 这要命的规矩。 翎九走到书案前,掀裙坐下,拿起一本典册。 翻了一页后,又翻一页。 这都什么? 翎九皱眉,想起河底深谷前的那座石碑上的文字,纹路走向与这典册中的很是相似。 按照师兄的说法,是混沌时期的文字。 老祖 她放下看不懂的天书,扶额长吁。 这些书别说读懂,她连认都不认得! 能变成南禺古文么? 刚问完,典册上的字体浮起,纹路重新组合成为南禺古文。 倒是及时,翎九小声吐槽,盘腿开始修炼。 三日后,再次结印失败,翎九认清了一件事实。 即便这些变成了南禺文字,她连蒙带猜,能读懂表面意思,却还是难以理解其中内涵。 以她现在的修为,别说参悟,连体会都困难。 耗费到现在,不管元凤还是始凰的术法,她一个都没*学会。 老祖。 翎九敲了敲屏风,提了个小小的建议。 以防万一,要不到时候,你偷偷给我施个罩门之类的法术,帮我分担下赤鸟的攻击? 你觉得神祇殿是个什么地方? 领会不了便背下,他日若有造化,千钧一发之际,总能融会贯通。,老祖说的云淡风轻,同时在书案上码出书舫所有的典籍,催促翎九莫在耗费无用功。 翎九哑然。 得嘞,明白了。 唉,认呗。 果然还是老祖,最开始指的路便是唯一的路。 翎九开始疯狂背书,昼夜不辍趴在桌案前,只恨自己没二姐那过目不忘的本事。 烛台燃尽,日夜轮转。 不知过了多久,翎九忽觉得后背发寒,惊醒时嘴巴还念念有词,直到看见老祖身影,才挺直了背,边打哈欠边问: 到时间了? 青龙、玄武皆已受封,赤鸟南枝已在朱雀宫等候,老朽估算时间,你去的时候正好是朱雀神君的受封礼 老祖身形微微透明,翎九认出是对方的分身。 她揉搓脸清醒神智,摸到脸上被书硌的印,下意识拿起典册确认刚刚背的最后一句术法的口诀以我真灵,召离火之焰,焚恶断邪。 唉,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毕竟这儿是神祇殿,不是邪魔遍地的魔域。 一个月来,始凰和元凤的口诀手印她已经烂熟于心,只是两位先祖太过吝啬言语,连解释指引都没半句,她只能死记硬背,根本不解其意。 什么术法,怎么控制离火,她毫无所获。 不过呢,倒是有件让人欣喜的事。 自己的修为倒是突飞猛进,可能因为此处灵力原始,比后日的要精粹许多,加上灵境识海重塑的缘故,她隐约已经摸到了上仙的门槛。 走前,老祖问:真的做好准备了? 嗯。,翎九很是自如,见老祖纵火烧了这书舫,却又不离开,而是凝视火海许久,表情凝重又肃穆,像在衡量什么。 她问:怎么?犹豫了? 赤鸟南枝统率朱雀宫七万多年,若她流淌的不是赤鸟血脉,而是凤凰血脉,将会成为历代以来最出色的朱雀君。 老祖很是惋惜,却也坚定了选择。 翎九,半月前她与凛霜在神祇殿斗法,一个时辰不落下风,你有多少胜算在她手下撑过半柱香? 从老祖口中,翎九明白了赤鸟南枝实力强悍。 那又如何,就算拼上一切,哪怕押了这条性命,朱雀神君的位置,她也得去争一争。 不是为了老祖,是为了沉月。 凤凰宫在神祇殿还算有些分量,沉月现在的处境很是艰难,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牺牲品。 那可是她的阿爷,宁愿以命换命也要救她的阿爷。 她争的不仅仅是那个位置,还有阿爷的平安,和南禺凤凰宫日后的万载兴盛。 我一定会撑到半柱香。 翎九保证,只是觉得即便如此,自己毕竟身负七杀,最后神祇殿定然还会选择那赤鸟南枝作为朱雀神君,便向老祖提前要个许诺。 还请老祖以后护沉月安稳。 老祖意外,老朽以为你会为自己求个平安。 他比我重要的多。,翎九笑。 自上古伊始,从鸿蒙到混沌,南禺凤凰一族已经由盛转衰,内乱不止。 但很快这一切便会结束。 南禺史有典,曰少主重月年少时独自离开凤凰宫,学成于神祇殿,与老祖交好。 如今她身处其中,才知典籍中并非全貌,阿爷顶着重月的身份来到南禺,不仅是听学,更是为了保命。 前途凶险,她与阿爷血脉相连,自当互相扶持。 虽然不知道能在这儿待多久,至少此刻,她要争那朱雀神君的位置,尽己所能,成为阿爷的助力。 朱雀宫。 莹绒看见白刀,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她在藏宝司掌笔,今日被分在了朱雀宫,在封典时奉上神笔破虚,让主司神尊在神祇册上记下这一任朱雀神君的名讳。 白刀是掌器的,按说不该出现在这类大典上。 有神尊怕赤鸟南枝被南明离火所伤,让我送来龙族的护心甲。,傻刀朝后殿努嘴,已经穿上了。 说着,傻刀叹气。 都一个月没见老大了,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答应那老祖来神祇殿干活,都是一帮比昆仑墟那迂腐还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没劲儿。 莹绒也遇到了许多刁难,但不想抱怨。 你打听到昆仑镜下落了吗? 没,你呢? 我怀疑,莹绒还未说完,殿内忽然华光闪烁,当即意识到各位神尊已经到了,示意傻刀站她旁边,不再闲聊。 看见进来的凛霜,对方朝她颔首,她低眉回之。 赤鸟南枝红发白衣,从后殿走来时很是惹眼。 据说她是盘古大神点化,一直养在神祇殿,还是上一任朱雀君的亲卫,自从前朱雀君命陨之后,一直代为统率朱雀七部。 实际上已经算是在行使朱雀君的职责,只是缺个名分而已。 某种意义上说,今日只是走个过场。 在悠扬的钟乐声中,典礼开始。 玹璋侧身对凛霜低语:按照流程,封朱雀君要请南明离火,要是离火不认,岂不尴尬。 第149章 离火出来后不攻击她便成。 凛霜低声回他,赤鸟南枝受封朱雀神君,不仅盘古大神赞同,朱雀七部也联名推举,所以离火认主之事,在神祇殿大家已经心照不宣达成了默契。 白虎君歪头加入,啧嘴:凤凰宫这还不发疯? 毕竟朱雀君的位置历来属于南禺凤凰族,如今这番大张旗鼓封一只赤鸟为朱雀神君,着实打脸了些。 玹璋笑:这倒不会,南禺少主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有什么关系?,白虎纳闷。 交易。,玹璋见凛霜蹙眉,拍了拍人肩膀表示冷静,放心,老祖让幽篁跟着呢。 此番受封虽由盘古大神提出,却是上玄神尊一手操办。 上玄神尊出自北荒,神祇殿皆知其与老祖不对付,若非封定四方神君之事过于重大,两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所。 老祖似笑非笑看着上玄神尊,在对方请出南明离火的时候,手中的蒲扇晃了晃。 凛霜看向老祖,察觉对方刚刚分身归位。 看来还留有后招,她意识到。 第125章 和赤鸟南枝交手 朱雀宫在神祇殿的南方位。 在宫殿顶,镶有一座琉璃塔,塔内流光溢彩,乃是南明离火的光芒。 上玄神尊拿出盘古令,那座琉璃塔渐渐变为手掌大小,旋转着落下。 离火安静游走其中,仿佛水般流淌。 南枝握住琉璃塔取离火。 开始并无任何异样,她欣喜看向上玄神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觉手掌被焚烧般,纵然她立马反应过来,当即便放开了琉璃塔,还是被暴动而出的离火灼伤。 她按住心口缓缓站起,好在有护心甲,并未伤的太重。 众神愕然,看那离火如叶般飘出殿外,不由得跟随而去,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朱雀宫外,一红衣少女正在擦拭手掌,低头很是得意,顺着少女视线看向地面,诸神惊慌失措。 竟是以血唤离火的符纹! 再次看向那少女,诸神察觉竟看不出对方真身,不约而同停在宫门,猜出这女子身份来历。 能以血符唤离火,定是凤凰无意。 可凤凰宫已经答应不干涉四方神君之事,这女子忽然出现,又是何故? 那女子虽然容貌娇俏,可行为看上去很是不羁,说的话也豪气随意:各位,这朱雀神君的位置,我也想争一争。 听了这话,诸神忍不住笑。 争一争?把朱雀神君之位当做什么了,以为是普通的灵丹仙果般,谁都有机会坐一坐? 还未开口压一压那女子傲气,就见赤鸟南枝冲出,诸神眼观鼻口关心,默契地不发一言,只看南枝如何解决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翎九来到朱雀宫后,依老祖所言,以血结印,召南明离火。 果不其然,还不到半刻,呼呼啦啦涌出来好多神尊,几乎同时她察觉到剑意,后翻躲过那柄剑,本以为能喘口气,却见又一到剑意迎面而来,偏头避不及,割破了脸颊。 来的是位怒气冲冲的红发女子,想必就是那赤鸟南枝,对方握双剑跑来,杀气腾腾。 调出灵弓,后退时瞄准对方眉心,松弦。 不意外箭矢被挑,翎九收起灵弓,自知修为差距太大,只能上跳下窜左摇右晃躲其锋芒。 白虎君也跑出来瞧热闹,看见这场面,只一招就估摸出双方差距,叹呃:现在找死都这么轰轰烈烈么? 说罢,感觉身边一阵风吹过,扭头便瞧见一脸无语的玹璋,对方皱眉看着宫外,好像很无奈。 不对啊,刚刚站他身边的,是凛霜才对。 白虎君困惑:凛霜美人儿呢? 救心肝儿去了。 心肝?她何时脾脏不调了?我前些日子也去了神农山,哎呦,好多内息不稳阴阳失调 玹璋抬臂,小蛇滋溜滑到白虎君白甝肩膀上,不停得吐信子,吓的白甝身躯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和你说不懂。,玹璋示意白甝闭嘴。 傻刀也挤到了前面,扭头见莹绒还被堵在后面,直接伸手把人捞过来,指着宫外广场被追击的很紧的那位。 是老大! 阿翎,莹绒腿一软,下意识按住挎包位置,却意识到自己穿着神祇殿女侍的衣服,没有带现成的符箓。 握住神笔破虚,她抿唇紧张看着场面。 若阿翎危险,就算暴露身份,她也得冲上去救人。 翎九跃至白玉柱上,见南枝追来,准备绕圈拉些距离,谁知刚偏头,就见对方好像撞墙般摔地上。 这 被人搂住腰,翎九仰头,见是凛霜,顿时明白是对方出手。 凛霜! 南枝怒气冲冲,质问对方为何要帮这女子。 凛霜瞧见翎九脸颊伤口,有些不悦。 你伤了她。 我问你为何帮她,明明我才是与你并肩杀敌的战友!,南枝握紧双剑,因为激动和愤怒,浑身剧烈颤抖。 凛霜握住翎九的手,很是坦然地介绍: 她是我认定的妻子。 什么鬼?! 翎九瞪大眼睛,想抽出手,失败了。 她看向南枝,只是说的话在凛霜坚决的身影前,听着毫无可信度。 别听她瞎说,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也就是说,今日之事你也知情?! 南枝举起双剑,余光扫过那血符,好似下定了决心,很是决绝的刺来。 凛霜调出龙刀枪,两人竟打了起来。 只剩翎九孤零零站在柱子旁,看上去,反而成了不相干的局外人。 她看向老祖,见对方也是一脸错愕。 乖乖,看来那老家伙也没料到会是这发展。 凛霜的加入能拖住南枝消耗时间,翎九虽然知道有利于自己,只是觉得不妥。 仿佛放任下去,就承认自己是对方妻子那般。 别打了!,翎九朝两人大吼,瞪凛霜,你!停下!别插手我的事! 又看向南枝,红头发的!我们商量下! 说罢,见两人都没听自己,不由得心一横,拉弓对准那琉璃塔,一箭射出。 南明离火对朱雀神君意味着本命,那赤鸟想要当神君,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箭矢飞去,射中琉璃塔。 还真的坐视不管。 对方不在乎么? 正想着,琉璃塔发出浅金色的光芒,就像是破晓的那缕日光,笼罩住血符,并以此为中心,生出无数符纹向四周急速蔓延外扩。 凛霜本还与南枝打斗,下一秒却被传送到符纹外。 还要上前,却被老祖拉住。 鸿蒙南明的结界,盘古都未必能破开。 那也得试。 凛霜收回龙刀枪,结印试图打破结界。 结界内,翎九和南枝的位置,正处在一南一北,中间跳跃着白色火焰,应该便是南明离火。 莫不这是老祖所言的离火择主? 难道从现在开始,才开始计算那一炷香! 翎九握住发酸的手腕,见赤鸟南枝原地不动,歪头看向对方。 这是哪一出? 只见对方抬掌,翎九下意识双臂交叉以灵力为盾,却没感受到预料中的攻击,她放下手臂,看见自己前面出现一团模糊的如云般的物体,上面还旋转着方形的封印符。 观真术? 翎九诧异,这赤鸟南枝竟想看她真身? 缧绁印 赤鸟南枝认出封印之术。 本以为是个刺头,不然如何生出争夺朱雀神君之心,所以最开始她抱着杀之的决断,要不是被凛霜拦住,对方已经成她剑下亡魂。 对方的修为在她眼中不过蝼蚁。 应是老祖派来使绊子的。 她懒得计较,也不想落下倚强凌弱的口舌,卸去护心甲丢在地上,也收回一柄剑,冷眼瞧着翎九。 真身被封,纵是凰鸟又如何?离火不会认你,你也打不过我。 我知道打不过你。 翎九无所谓。 我只是要用我的态度告诉你,我和你是对手,同来争朱雀神君之位。 就凭你? 南枝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对呀,凭我。 翎九抬臂握拳,灵弓实在不适合近战,她只能赤手空拳上了。 见南枝又收起另一把灵剑,她挑眉。 这什么意思? 我不欺负你。,赤鸟南枝抬掌,看似很有风度,我赞赏你的勇气,却也得提醒你一句,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第150章 原是瞧不起她。 翎九笑,调出七杀。 澎湃无垠的七杀从心境涌出,顺着灵脉沸腾游走,激烈翻滚溢出体内,络络不绝地围绕着她。 看上去,就像她站在黑色焰火之中。 赤鸟南枝有一瞬的怔愣。 这是什么? 其实除了混沌之气,如今世间又出现了一股可修炼的气息,没有混沌之气霸道强悍,更是柔和精粹,只是此道修为增长极为缓慢。 此事在老祖和上玄神尊之间不是秘密,而她幼时长伴盘古大神左右,也得知一二。 所以知道此女最初用的便是那股气息。 可这道蛮横无序的道气,又是什么?不像妖气诡谲多变,倒是与杀戮狠绝的魔气有些相似。 但不是魔气。 就连诸神也辨认不出此气为何,面面相看,察觉彼此皆不知晓。 老祖皱眉,看出七杀之中有上古凶兽的精血魂力。 是及其暴戾的蛮横之气。 见赤鸟南枝怔愣,翎九率先攻击,朝人奔去,一个直拳,对方竟被她打退,甚至不稳摔在地上。 她抓住机会,乘赤鸟南枝没反应过来,又一个横扫。 对方被她踢飞,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唇色苍白,看出受了内伤。 不过赤鸟南枝两次被打,也回过神,在翎九下一拳打过来时,翻身避让,同时拍出一掌和翎九相击,想试探那怪异之力的深浅。 一招过后,两人皆后退数步,身形晃动。 赤鸟南枝笑,再次调出双剑握紧,承认自己大意了。 确实,你有资格与我一战,只是 她看向那中间的琉璃塔,很清楚对方在等离火认主,不过这次她不会如刚刚那般轻看眼前的丫头。 收起笑,眼神也变得犀利,你等不到离火认主。 她抬剑看向翎九。 在那之前,我会,杀了你。 翎九没看清赤鸟南枝如何出手的。 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否出手,因为对方一直在她三步之外,根本没动。 阿翎! 听见莹绒悲呼,翎九回头,却发现自己转不过去,反而后仰倒地。 老大! 还有傻刀?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天空湛蓝无云,翎九看见缤纷落下的赤色毛羽,只不过羽尖闪烁着寒光,还挂着穿过她身体带出的血滴。 羽刃术 比大哥使出的还要多,还要密。 那一瞬,她终于明白到赤鸟南枝的强大。 第126章 结果好,却也不好 翎九倒在地上,见赤鸟南枝执剑走来,眼神仿佛看一个死物,意识到对方不会给自己活路。 本以为能使天河改道的七杀可以让她撑过去,没想到,还是差一点。 丫头! 凛霜看向琉璃塔,急中出险招,化为祖龙,直接抓住那琉璃塔,试图强行进入结界。 滋啦 离火灼烧皮肤的声音,诸神脸色一惊,看向爪子冒出白烟还不放手的祖龙,感叹对方忍痛的能力。 莹绒跑向翎九,傻刀不管不顾跟上。 两人前后进入鸿蒙南明的结界内,诸神目瞪口呆看着,白甝觉得神奇,忍不住也跟上,却在碰到结界的那一刻,被弹回来。 怪啊。,他看向扶住他的玹璋,对方冷着眼,表情严肃冷峻,身边的诸神交头接耳,就连上玄神尊也露出奇怪的表情。 老祖垂眸,想应该两人与翎九都同样来自方外的缘故。 阿翎! 莹绒很是清楚轻重缓急,让傻刀背起翎九先跑,她拿出破虚画符,试图拦住赤鸟南枝。 谁知赤鸟南枝挥剑,傻刀和莹绒双双趴下。 哎呀!,傻刀嗑在地上,结结实实一个趴窝,下巴流血,痛的起不了身。 莹绒体弱,昏过去前留下一道符墙,护住了三人。 这符墙 密密麻麻旋转的符纹,翎九认出是莹绒的本命符。 在北荒,有一日她和傻刀蹲在屋顶搭草席,对方很是激动地跑来,说自己达到了灵符师的境界,已经修成了本命符。 我也有可以保护你们的底牌了! 莹绒欢天喜地,竟手舞足蹈跳起来,开心的像个孩子。 那傻丫头,竟要用本命符护她们。 要知道,对于符师来说,一旦本命符燃尽,便是油尽灯枯。 符箓天旋地转,赤鸟挥了一刀,莹绒头发白了半数,符箓流转的越发快速。 她拼命锤地,恨自己修为低微,恨自己无能为力。 不该这样的,要死,也该她先死。 翎九撑着站起来,嘶吼一身,冲出符墙外,扑向再次举剑的赤鸟南枝。 剑气扑面而来,翎九闭眼,却忽然听见父亲唤她。 阿九 眼前剑气被莫名消解,翎九半跪在地上,仓促环顾四周。 阿爹?! 赤鸟南枝被震开,不可思议看着翎九,再次提剑上前。 住手!休伤吾儿! 再次听到父亲的声音,翎九仰头,终于发现父亲的法相出现在自己上空,他法相之后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栖梧长老的鸿鹄法相。 两人的声音响彻云霄。 我凤帝姬元之女,尔敢伤之?! 我南禺九殿下,尔敢伤之?! 这是 灵脉中那股澎湃之力再次出现,是属于始凰血脉的涌动,还有缧绁印,也被消解。 原来父亲和栖梧长老,早为她留了后手。 逐她离开凤凰宫时,在封印血脉真身时,故意在她体内留下一缕元神法相,只为了生死攸关之时,能帮她脱困。 随着一声凤鸣和鸿鹄展翅,朱雀宫轰然倒塌。 那凤鸟带着鸿鹄,很是嚣张地在朱雀宫废墟上盘旋一圈。 在场诸位惊呆,凛霜也不再和琉璃塔死磕,而是化为人身,见在场各位中,只有老祖一幅老神在在的淡定样,径直走向对方,十分肯定。 你有事瞒我。 老祖心虚,眼神闪烁,低头瞧见凛霜右手烧伤,转移话题:你这手不及时上药会留疤的。 等会若不给我个解释,我就把你打回昆仑。 凛霜咬牙切齿,要不是现在人多眼杂,此事又关系到阿翎的安危,她怕已经对老祖动手了。 翎九盘腿而坐,双手结印。 父亲和栖梧长老的法相渐渐消散,她的真身,一只巨大的凰鸟出现在上空,微微睁眼俯视环顾。 她看向赤鸟南枝。 跪! 赤鸟南枝看着那凰鸟,惊诧有,不甘有,她插剑入石,强撑着挺直腰板。 为何跪?她不服。 明明,她快赢了。 不,她已经赢了才对。 翎九意外南枝的抵抗,驱使凰鸟振翅。 跪! 血脉的压制绝不可小觑,南枝被逼的露出毛羽,却仍倔强撑着剑,即使感觉脊梁快被折断,依旧不肯跪下。 翎九不再多言,闭目驱使凰鸟抬爪。 几乎同时,赤鸟双膝狠狠磕在地面,向她俯首。 琉璃塔身倾斜,南明离火流出,围着翎九手腕化为纯白水晶镯。 离火认主,胜败已分。 翎九收回真身法相,随即听见赤鸟南枝张狂地大笑声。 莫不是疯了? 她停下看向对方:你笑什么? 你不杀了我?,南枝反问。 傻刀背起莹绒,听见这话上前,吐沫横飞说那赤鸟:喂!你伤我老大那么惨,我老大放你一命,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这是什么态度? 我不服。,南枝盯着翎九。 什么? 我说我不服! 南枝跪在地上,看向已经成为废墟的朱雀宫。 我南枝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掌朱雀七部七万六千八百四十一年又一百二十五天,诛魔族护法十余位,歼魔族三百余部,从未有一日懈怠,戰功彪炳! 你呢?你为神祇殿做了什么?就因是始凰血脉,离火之主,便能白得这神君之位吗?那我这七万年算什么?我不服!不服! 凛霜,玹璋,白甝!你们也是千军万马杀出来的,扪心自问,她配这个位置么? 南枝声声质问,让诸神叹呃。 虽然惋惜,却没有人上前为南枝说话。 老祖神上前:那你自问自己配么?赤鸟南枝。 最后四个字格外重音,明显刻意强调。 又是血脉么,,南枝大笑,可我比谁差了?玹璋与白甝亦是我手下败将,我不配,那他们更不配! 第151章 你如何想,对神祇殿并不重要。 老祖见翎九发呆,便转身对上玄神尊道: 此女不仅是始凰血脉,南明离火亦选择了她,这朱雀神君的位置,不知上玄神尊选择谁? 兹事体大,本尊自会请盘古大神定夺。 上玄神尊不表态,在老祖的意料之中,既如此,老朽静候。 朱雀宫被毁,众人来到白虎宫,在完成白虎君王甝的封礼后,皆未离去,等盘古大神关于朱雀神君之位的定夺。 翎九站在老祖旁边,双目发直,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 丫头。,凛霜按住翎九肩膀,强迫对方与她对视,有我在,别怕。 她以为翎九被刚刚的场面吓到。 翎九看向凛霜。 那张与琅简一模一样的面容。 记得在昆仑小苍峰,流苏树下,对方曾对她说: 「小殿下生来便是始凰血脉,地位尊贵,可曾了解过普通凡人走到我这一步,需要经历多少?」 「入昆仑前,为了不被欺辱我杀过人,为了活命我也做过错事,遇到过许多坎坷,差点丧命。他们把这些叫做人族飞升必须经历的机缘造化,却不提这也是灭人心志的磨难。」 「小殿下,我真的很羡慕你,你不必经历这些所谓的考验,不必承担获得与失去的挣扎,也不用背负每次选择的代价,多好啊,生来便是仙体仙脉。」 翎九看向赤鸟南枝。 对方虽跪着,却仍挺着腰,察觉了她的眼神,直接对上视线,不屈中夹杂着一丝不忿。 又想起在云鹤城,她欢喜向琅简倾诉爱慕,对方惊慌失措下竟道: 「九殿下始凰血脉,地位尊贵,琅简只是尚未得道之人,命贱位卑。」 命贱位卑 她知琅简不是自轻自贱之人。 她遇到的琅简,是温和的、谦让的,像是水般包容一切。 可在莫塬城,琅简自己都说她本性并非如此。 那又是经历了多少磋磨和苦难,因为凡人身份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才被养成那种宽宥脾性。 当被镇元神尊授以昆仑首徒之位,是否也遇到了她这般挑衅刁难之辈,究竟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伤,才能以凡人出身得到昆仑墟认可,坐稳昆仑首徒的位置。 丫头? 翎九看向凛霜,对方祖龙血脉,想必与她一样出身便高高在上,未受过任何白眼。 仔细想想,琅简从未亲口对她许诺任何,只是含蓄地答应过她,愿意陪她看蓬莱的月亮,听潇竹岛的风,回朝露城再看一次烟火。 而凛霜却在短短相识之后,就直白地对他人说自己是她的妻。 琅简的内敛,凛霜的坦荡。 所以,真的不同 翎九垂眸,见凛霜单手托起她手腕,微微蹙眉。 对方这是干什么? 丫头,不必忧虑,就算没有南枝,我也能帮你坐稳朱雀神君的位置。 什么意思?翎九看向凛霜,一脸困惑。 只要你喜欢,你想得到的东西,我都能帮你拿到。 翎九抽出手,有些不适:不必。 上玄神尊走来,翎九看着他,见对方朝自己行礼:恭请朱雀神君入主朱雀宫,只是盘古大神希望您勤勉修行,早日入册神祇殿。 一锤定音,翎九却没有预计的欢欣雀跃。 她看向南枝,对方霎时佝偻垂头,面如死灰,已无斗志。 随即神情自嘲,走到自己面前屈膝跪下。 认命般低头伏腰。 朱雀宫赤鸟南枝,恭迎朱雀神君。 翎九伸手想托住对方胳膊,却有收回来。 也不知在昆仑墟,琅简是否也这般被迫向谁屈膝弯腰,委曲求全。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第127章 老祖的八卦心 翎九被封朱雀神君。 但她还未入神境,而且朱雀宫已被夷为平地,所以只能暂住他处,老祖很是热情的提供了住处,在宫邸学附近。 是一处种了梧桐树的院落。 守着昏迷的莹绒,想起自从来到这里后,她们三人总有一个人是昏迷的,开始是傻刀,然后她,现在又轮到了莹绒,简直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轻轻收拢莹绒头发,原本如墨般绸缎模样的发丝,却变得灰白相间,像人间老妪般。 忽然想起在北荒,姬伯玉师伯的那处院子。 她无聊比划箭矢和傻刀对招,莹绒坐在水井旁临摹符箓,时不时笑着看她和傻刀斗嘴。 师父和师伯坐在香樟树下品茶,巳月说莹绒凝成了本命符印,正式成为灵符师,姬伯玉道莹绒于符箓之术上颇有天赋,可惜他们两人皆是器修,没教导指引的本事,不然莹绒更有造化。 提起这个,姬伯玉放下茶杯,对莹绒说: 蓬莱的千华宗宗主乃半步神境的符师,与我有些交情,要不我修书一封,你带去蓬莱拜个师父,这样于符修一途也算有个引路人,提升的更快,如何? 莹绒婉拒了姬伯玉的好意。 谢过前辈,修为之事我已看淡,并不强求,顺其自然便好。,说着,她歪头看向院中还在恶斗的两人,笑意盈盈,很是幸福知足。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都在这儿,我更想与她们相伴相护。 你这番不争不抢的出世心态倒是少见。 姬伯玉也不勉强,倒是留了句评价。 只是重情之人多被情伤,重义之人多被背叛,希望你别被辜负,不会后悔。 翎九握紧莹绒的手,低头垂泪。 傻刀不知所措,双手拧着站在一旁,想要安慰,却只喊了声:老大 我没事儿。,翎九看向傻刀,挤出笑。 咔吱,院门被推开。 翎九以为是沉月,惗好被子示意傻刀照顾莹绒,合门出去,这才发现进来的是凛霜。 对方已经走到院中,站在梧桐树下望着她笑。 丫头,恭喜你。 这份恭喜她实在承担不起。 况且,心中也无甚欢喜。 翎九暗叹气,走向对方行礼,南禺的礼数。 翎九也恭喜青龙神君。 凛霜伸手扶她,表示大可不必。 你我之间无须这些虚礼。 谢神君。,翎九执意周全完礼数,见对方还托着自己手臂,微微侧身,避开了对方的接触。 怎么开始躲我了? 凛霜问的直白,翎九结巴:没没有吧。 没有?在南禺你可总缠着我,生怕我离开你视野半刻,整日跟在我后面,甩都甩不了。 凛霜笑意盈盈,低头看向翎九,故意玩笑。 朱雀神君难道要抵赖? 翎九尬笑,实在接不住话。 对方说的是事实,只是她不想承认。 无妨,重新认识也可。,凛霜不知是没察觉,还是并不在意翎九的回避,她抬手整理翎九发髻,很是亲昵的姿态,在下凛霜,祖龙血脉,神祇殿青龙神君。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支木簪,插入翎九发间,言笑晏晏。 翎九,很高兴与你相识,送上见面礼,以表欢喜。 这语气实在和柔温顺,翎九看向凛霜,梧桐阴影中,光影跃动,而对方眼笑眉舒,一只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安然闲适的气质,让她陷入恍惚。 忍不住抬手,轻触对方眉骨。 琅,手被握住,翎九回过神,止住唤对方名字的冲动,想要抽出手却已不能。 她看向凛霜,已经恢复了清醒。 放开我。 凛霜笑意渐渐消失。 为何每次翎九的眼神,好似透过她,在看其他人。 你看的是谁? 猛地听见这问话,翎九心一揪,担心对方察觉了什么,下意识撇开视线,定在院中那木亭,刻意压低嗓子遮掩慌乱。 谁也没看。 梧桐叶发出沙沙声,院中气氛好似停滞。 一阵大笑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默。 哈哈哈哈,上玄神尊被老祖堵在神祇殿,老祖那嘴巴是不饶人,舌灿莲花把对方奚落了个干净,就连盘古大神也讪讪不敢搭话,这热闹有意思,凛霜你没看见可太可惜了哈哈哈。 玹璋进来时还领了个果篮。 翎九妹子,我就不和你搞那些虚的了,这些仙果有助于净化你那黑色的什么气,老祖让我给你带的。 说着,他看向凛霜,无视对方让他出去的警告,笑眯眯道。 第152章 老祖说要找你,去青龙宫了。 目送凛霜离开,翎九揉了揉手腕,这才向玹璋行礼道谢。 不客气,我出生玄冥族,北荒大*半都是我们管,这些仙果包够,使劲吃别客气。 玹璋点了点腾蛇脑袋,故意提点一句。 我听说沉月被凤凰宫接走了,别急啊,小丫头沉不住气。 拦住要出去找老祖算账的翎九,玹璋继续说: 幽篁跟踪着呢,刚给我传消息说晚上带人回来,你们好好聊聊天,不然等明日沉月以少主身份入宫邸学正式听学后,你们就没什么空闲的机会碰面了。 直到月升中天时,老祖才到青龙宫。 见凛霜一个人默默上药,啧嘴。 你不在时,老朽觉得这青龙宫冷清,你这从水晶宫回来了,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啊。 老祖算是没话找话。 其实凛霜修成续灵后,那拜访的帖子就络绎不绝送到青龙宫,只是对方恰好和盘古大神闭关论道一个月,出来后就被封神君,还没时间应酬这些。 凛霜抬眸,眼中已经没了往日对老祖的亲近,反而带着审视。 老祖被忘得发憷,晃了晃扇子,叹气。 老朽承认,是瞒了些事情。 凛霜听出话外音:你还不想说? 说了又如何?过去不能改变,未来还未发生,说不定尚有回转余地。 老祖也正经起来,端坐到凛霜对面,拿扇子指了指外面。 他们都以为,盘古大神同你闭关论道,是因为你体会了鸿蒙初法,又参悟了续灵生祭,可老朽清楚,远不止如此。 他放下蒲扇,双手托于腹前,闭眼缓缓道。 数月前,上古五族各族长来老朽这儿递交本族听学弟子名册,得知你在蓬丘下落不明,伏羲族长占卜一卦,本也是闲谈之余的随意想法,谁知竟算出你将为情陷入苦劫。 老朽本不信,毕竟你这冷醒冷血的性格,在神祇殿数万年,除了本族部下和幽篁,也就与老朽和玹璋有些往来,别说动情,老朽都难见你喜乐悲愁。 谁知在紫竹林,你抱着那丫头回来,满脸担忧,甚至为了救她,不顾性命去修续灵印。 凛霜抬眸:我只想知道翎九的事。 苦劫的事,盘古大神已与她明说。 原本五劫只在上古一脉中存在,因为他们讲究因果。 生劫,不欲生,不可得。 老劫,五衰至,惶恐之。 病劫,药不能医,养不可行。 死劫,大限至,不愿归。 苦劫,流连四劫,不能自拔。 盘古大神说,她会因情陷入苦劫,化解之法并不明朗,只能再看机缘。 还说,那女子已经出现。 我知道是谁。,当时她说,我的续灵印,便是为她修的。 盘古大神沉默许久,最后问:为何动心? 她想了许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盘古大神好似松口气:若从此以后不再见她,说不定能躲过。 不见翎九?她不情愿。 都说伏羲占卜,十成九稳,既如此,我便要拼那一成的几率。,凛霜很是决绝,谢盘古大神提醒,可惜凛霜生来便桀骜不驯,从不信命数之说,若其顺我意,无妨,若其逆我意,凛霜也不会忍。 想到这儿,凛霜盯着老祖,直接挑明。 南禺已经十几万年没有出元凤始凰血脉了,为何丫头会是始凰血脉? 因为,老祖睁开眼,对上凛霜视线,很是平静。 那丫头来自一百二十万年以后。 凛霜瞳孔震动,不放过老祖丝毫表情。 反复确认,确实对方没撒谎。 可来自以后? 莫不是她低喃:昆仑镜? 她们四人皆非此间之辈,所以鸿蒙结界才没有阻拦住莹绒和白刀。,老祖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敖乾也是如此,不过他的元识归于本体,并非如翎九她们一样。 敖乾来找我借昆仑镜,不过翎九还不想离开,从他们言语之间推测,她们留下是为了找一个人,只是目前没下落,所以敖乾去了万妖城找法宝牵心绸,应该是怀疑那人元识也归于本体了。 归于本体? 想起自己心境中莫名出现的元识,凛霜握紧双拳,隐约猜测翎九等人找的便是那位。 既如此,那对方救她,怕也是 老祖察觉凛霜面色不虞。 怎么了? 没事。 老祖挠头,眼睛转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八卦。 为何是那丫头呢? 在书舫与翎九接触一个多月,论样貌品性,修为术法,那是样样不如凛霜,怎么可能让凛霜生出爱慕。 老朽实在不明白,你当战神几十万年,尤其入神祇以后,对你示好之辈如过江之鲫,可你一个都不曾放在眼中,怎么就这个栽了呢? 第128章 翎九的不一样 她不一样。 凛霜想起翎九时会笑,仿佛陷入回忆,脸上的清冷也淡去了几分。 其实与盘古大神交谈之后回来,关于那句为何动心的问题,她琢磨了许久,也思考了许久,终于理出些眉目。 其他人的爱慕,或寻求庇护,或为地位名声,其实我不介意什么图谋,只是她们呐,口上说着心意,可一旦我稍有差池,身陷逆境,他们便如猢狲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唯有丫头,直白说对我有所图谋,可所作所为实在不像为了利益,即便无力护我,依旧固执地挡在我身前,为了我的一线生机,不惜以命相搏。 在剐龙台我设下一局,别说龙太子,龙王我都打算杀掉,可丫头受伤了,唤她也不应,我便慌了,也顾不得报仇,只想着她不能死,不能有意外。 老祖默默听着。 白日凛霜向赤鸟南枝介绍翎九的那句她是我认定的妻子。 这话直白坦率。 在场神尊皆听见了,惊诧下还觉得意外。 背后亦有不少流言蜚语,大多数觉得凛霜是一时冲昏了头脑,还有流言说青龙君只是新奇玩玩而已。 即便他知道凛霜为了翎九去修了续灵,也对凛霜的心思有过揣测。 不过听了这番言语,她的感情倒也不算突兀。 老祖觉得凛霜是认真的。 那你可想过,小阿九根本不属于此间生灵,总归是要离开的。 凛霜想起老祖提起的那个归于本体的元神,笑意逐渐淡去。 翎九所护的,究竟是她,亦或 罢了,她不想深究。 都是前因而已,她懒得追溯,结果更重要些。 她看向老祖:昆仑镜在您的手中?会给她们么?何时给? 接二连三的问题,可见凛霜关切之心。 老祖叹气,有些过意不去。 说来话长。 几次用机缘来搪塞那些孩子,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鸿蒙珠破碎成混沌珠和伏魔那日,天崩地裂,老夫在昆仑颠打坐一时睡了过去,那镜子便落入山谷,被压在了混沌青莲之下,除非青莲解体,不然根本拿不出来。 说罢,见凛霜明显松口气,他忍不住吐槽。 什么风度,这心思也暴露的太明显了。 听见这话,凛霜扫了对方一眼,起身朝后殿走去。 不送。 喂!,老祖跳起来,看着凛霜背影,觉得自己就像擦完灰尘就被丢到一边抹布。 也利用的太赤裸裸了吧。 真是无情。 凛霜再次来到心境。 那株树苗比上次长高不少,已经达到她膝盖的高度。 女子坐在树苗旁打坐,不通五感,却也不急不躁,瞧着很是从容。 会是一百二十万年后的她? 凛霜觉得不可思议,易地而处,若她落到这番境地,那定是用尽法子也要闯出去,绝不会像没事人般呆在这儿,听天由命什么都不做。 撤下五感的封印,她背手站在那女子身前,等对方看向她,才问对方认不认识翎九。 有过两面之缘。 只是两面?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交集。 那她们的关系 琨清听见凛霜心中之音。 你喜欢翎九? 是。,凛霜并不扭捏,我喜欢她。 第153章 你们才相识数月而已。,琨清不解,觉得凛霜的喜欢太草率,你了解她吗? 凛霜笑琨清多虑:不太了解,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她和我一样。,琨清下意识想断了凛霜的念头,不知为何,得知凛霜对翎九的心意,自己竟有些不是滋味,我们不属于这里,迟早会离开的。 凛霜点头:我知道。 所以,她会千方百计留下翎九,不惜一切。 你不能这么做,太自私了。 琅简察觉了凛霜的意图。 她不属于这里,她得回去,一百二十万年后,还有她的家人、朋友等着她。 凛霜蹙眉。 虽然就两句话,可她却听出对方的吃味,再次问。 你到底喜不喜欢她? 不会喜欢,也不可能喜欢。 琅简垂眸,手腕的皮肤白净如玉。 我修的无情道,有七空宝镜护心,若动了情念,会有警示。 无情道 凛霜推测是以后的一门修道功法,只是听上去,不太像正道。 为何要修无情道? 见琨清不答,她抬手结印。 若她们二人本为一体,那元识同根同源,想要知道对方的前尘往事,很是简单。 凛霜再次睁眼,望向琅简的神情中,夹杂着怜惜和佩服。 原来对方还有一个名字,叫琅简。 两千年 对方活的艰难,却又坚韧。 又想起盘古大神的箴言,自己会因情入苦劫,循环四劫不休,若如此的话,琅简是她后世轮回的第几世? 还有因情渡劫失败,那位妨碍琅简的女子,她看不清脸,正如从云鹤城以后的两年时光,被浓雾笼罩瞧不见一切场景。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琅简。 你失去了两份记忆。 看来长老阁确实骗了我。 琅简苦笑,她已经猜到昆仑墟对她隐瞒了些事,被修为已经是上神的凛霜挑明,更是印证。 凛霜怀疑:或许你喜欢翎九,只是忘记了而已。 绝不可能。,琅简定定看向凛霜,回的果决,凛霜战神,你知道什么是无情道吗?若我真的动心,怕是早已道消人亡。 凛霜沉默许久,见那流苏树长到她肩膀位置,有了决断:你可想过,碰了昆仑镜后,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心境中? 推测过。,琅简低头。 阿翎的师兄回到了他的本体,而你到了我的心境。,凛霜看向琅简,提起对方记忆中一直怀疑的那件事,难道就没想过,昆仑墟有件事并没骗你。 凛霜一字一句,你便是我。 这话一出,心境中的冰面裂出缝隙,顺着凛霜脚底爬到琅简裙下。 琅简下意识否认这可能:你我容貌虽然相同,其实性格却相差万里。 比如? 你为水晶宫征战四海,我也为昆仑墟暗行伐妖,我们都是一把被利用的刀,但你发现水晶宫对你不轨时,能抗争,能反击,能杀尽负心之人。可我不行,我只能隐忍装傻,有了困惑也无法问,怀疑谁也不能表现,我怕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凛霜垂眸看着那株流苏树。 琅简的话,在她看来,都是自欺欺人的辩解。 其实最开始,哪怕刚才进入心境时,她和琅简的想法还是一样的。 什么本体,她们绝不会是彼此。 可看过对方过往的记忆后,她便确定,眼前人就是自己。 若她修为不高血脉不纯,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苦楚,在对方的处境下,也会选择蛰伏隐忍。 毕竟反击需要等待时机,在这个过程中暗自蓄力,很重要。 不知为何,琅简好像很是执着这个名字。 凛霜忽然明白,对方极力撇清与她的关系,是为了维护作为琅简存在的意义。 琅简不愿承认自己是神君历世的躯壳。 想到这点,她忽然觉得哀伤。 为对方。 琅简望向她,明显也听见了她的心声,自若泰然:青龙神君,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不是怜悯,我们 凛霜止住话头,那些你是我我是你的印证,对方此刻应该不愿意听。 没必要在这点上耗费口舌。 其实琅简也好,琨清也好,甚至凛霜也好,都只是称呼而已。你若执着于此,一味计较小节,狭隘于表象,修行终会偏移大道。道心不正,若生成执念,不仅对你毫无裨益,反而会招来祸患。 凛霜掐诀打入琅简仙识中。 本座赠你修行功法,可清心明境,你且入定参悟,待有所成后我再来看你。 心境之中,那株流苏树和琅简随着功法运转,渐渐隐匿了踪迹,只是刚刚冰面裂开的缝隙依旧横亘在中间,看着很是突兀。 施法隐藏裂缝,牵心绸也看不出异样。 做完这些,凛霜才离开这里。 翎九见到沉月时,已是黎明之时。 对方衣衫华贵,俨然南禺少主的装扮。 恭喜啊,阿九,成为了朱雀神君。,沉月这话感慨万千,夹杂着欣慰和庆幸,听幽篁说你和赤鸟南枝对上,我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活着。 翎九红了眼,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心知对方便是阿爷,却又不能认,不能喊,只得哽咽:可能因为阿爷和阿父都护佑着我,所以才能安然无恙站在之力。 但就一句话,沉月便猜到阿九已经知晓他们的关系。 看来对方要争这朱雀之位,也是为了他。 祖孙俩站在院中,皆心照不宣,谈天谈地不谈己,等天光破晓,第一缕金光照在他们肩头。 远处传来宫邸学的钟声,提醒到了听学时。 阿九,以后我要让南禺百族再无倾轧内乱,让凤凰宫再无勾心斗角,让九方掌事各司其职,让十二长老各尽其责。,沉月顿了顿,看向翎九,既像寻得肯定,又好似询问结果,阿九,我能成功吗? 能。,翎九重重点头,肯定能。 沉月笑,眼睛却湿润了。 他张臂抱住翎九,许多交代说不出口,只是拍了拍对方后背。 阿九,要坚强。 说罢,也不敢看翎九表情,便转身大步朝院外走。 在迈出院门前,还是忍不住驻足回首,看见跪在梧桐树下缓缓向他叩首的翎九,眼泪再也止不住。 那是南禺最重的礼仪,跪拜在世祖亲的礼仪。 他认出翎九的口型。 孙女翎九,敬叩祖父沉月金安。 第129章 在想琅简还是凛霜? 最近翎九有些愁。 朱雀宫每隔六个时辰就遣仙鹤送来玉简,密密麻麻全是让她批复的事务。 都是些上古文字,她根本看不懂。 积攒了三日,那什么上玄神尊跑来话里话外,说她懈怠公务,颇有让她主动让位给赤鸟南枝的意思。 其实她对这朱雀之位倒没什么留恋。 只是阿爷才入神祇殿宫邸学,她想着至少等对方站稳了脚跟,才能卸下这麻烦的包袱。 她甚至去找赤鸟南枝,提议让对方继续处理事务,还打算离开这里前,把朱雀神君的位置还给对方,毕竟在她眼中,赤鸟南枝值得这个朱雀神君的称号。 就像琅简值得昆仑首徒的称号般。 谁知赤鸟南枝闭门不见,以养伤的理由。 翎九没办法了,不得不去找老祖,想学书舫中,对方把上古文翻成南禺古文的术法,想着先应付过这阵,再好好同赤鸟南枝聊一聊,应该会回到正轨。 谁知老祖竟拒绝了她! 不行?!,翎九痛斥撂挑子的老祖,几个意思?敢情我当了朱雀神君后你就不管了? 这话老朽也没资格管您啊,四方神君皆由盘古大神统领,老朽可派遣不了。,老祖摇着扇子,铁了心把这事撇出去,小阿九呀,远水解不了近渴,你干嘛放着河水不洗船,舍近求远找老朽这儿呢。 哪来的河水?,翎九纳闷。 老祖无语,抬起蒲扇指向青龙宫的方位:那位想必很乐意帮你,而且你们都是四方神君,职责差不多,这不捡现成的么。 ,自从知道凛霜的心思,翎九可不再想同对方有什么干系,她抓住老祖衣摆,撒泼打诨,还是教我那术法吧!不然我就不走了! 第154章 小丫头耍无赖啊!,老祖捏住衣袖往回扯,最后实在没招,点了点翎九脑袋,交给你了又如何?南禺古文并不能完全译出上古文的意思,你不学,难道就心甘情愿当个瞎子?万一被蒙呢 这翎九讪讪放开老祖,明白了对方的用心。 回小院想了又想,决定去玄武宫找玹璋。 很尴尬的,除了玹璋,还有一位陌生男子,以及十余位穿着铠甲的将领。 大家的脸色看上去都很不自在。 我来,翎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道朱雀七部来了,她回头望向殿门,看见赤鸟南枝领着七位将军大步进来。 雄赳赳,气昂昂,很是威风。 看来昨日养伤的说辞,不过是回绝她拜访的借口。 翎九视线扫过在场的诸位将领,纵然她不了解上古之事,但也知道四方神君麾下各统七部,乃神祇殿精锐之师,镇守寰宇。 望向另外三位神君,目光落在陌生的那位男子身上。 你是白虎神君白甝? 想确定自己的猜想,见人点头,才又望向朱雀七部的位置。 今日在玄武宫商讨之事,为何不通知我? 通知了。,赤鸟南枝挡住翎九的视线,很是维护身后的部下,她定定对上翎九的目光,不惧不怯,三日前,朱雀宫已经送去请神君出席玄武宫的请奏,只是神君迟迟不批复,我才不得不聚集七部将领,以免错过盘古大神讨伐魔族敕焱的计划。 翎九看着赤鸟南枝,猜出对方铺垫这么多,绝不只是为了解释这个。 果然,对方挥手,空中浮现了许多字体。 转呀转的,翎九看得眼花。 赤鸟南枝点破翎九不懂上古文的事:还请朱雀神君入宫邸学听学,不然连军令都读不懂,万一耽误战机,连累朱雀宫无辜之辈,这后果神君承担不起。 在这儿等着呢。 想把她架空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翎九笑自己心软,竟因对方与琅简相似的处境,还真切的内疚自责了三日。 调出离火,对方却先一步出手,剑气先至。 嗡鸣声响彻白虎殿,伴随清脆的咯嘣声,众人看见龙刀枪斩断了剑刃,停在赤鸟南枝眉间一寸处。 赤鸟南枝全身僵硬,偏头看向与她擦肩的凛霜,对方扫了她一眼,眼神淡淡地,仿佛看得是个死物,没有警告意味却更加让人感到威慑,不寒而栗。 本君废了你的剑,有意见吗? 凛霜问,听上去是征求的语气,却又握住了还在震动的龙刀枪,只要微微一刺,便能取了赤鸟南枝的性命。 赤鸟南枝低头:是南枝造次了,青龙神君教训的是。 你也知道造次,如有下次,后果你绝对承担不起。,凛霜收回龙刀枪,顺势划拉开那柄断剑,看向青龙宫来的那些将领,你们的主上是谁? 那些将领面面相觑,在凛霜枪尖点地面时,先后走向翎九跪拜。 幽篁笑出声,对玹璋嘀咕。 一帮墙头草,我家主上恐吓两句,就扭头转向,姿态未免也太难看了些,哪怕坚持片刻也能让我稍微看得起些。 那可是凛霜。,白甝倒是挺理解朱雀宫的将领,甚至同情他们的遭遇,坚持也要看形势,他们要是晚一步,凛霜能直接废了他们。 说着,他问幽篁。 凛霜和朱雀神君到底什么关系?这是直接明晃晃的撑腰啊。 幽篁无语:不知道,自己问去。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排的人,翎九感到很讽刺。 各位既不服我,便该坚定不移追随选定之人,立场如此摇摆反复,以为我会在乎? 说罢,也不理会他们,直接朝外走。 丫头,近期要征伐魔族,你留下来听听我们的计划。,凛霜拉住翎九,好言好语,与刚刚威胁震慑的态度判若两人,有我在,没人敢再对你不敬。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赤鸟南枝留下吧,她代表朱雀宫全权负责。 翎九心知征伐魔族是大事,她不想掺和,也不想与凛霜有太多牵连,而且赤鸟南枝主司朱雀宫几万年,论与其他神君的配合、默契和能力,都比她更合适站在这里。 对上赤鸟南枝诧异的眼神,翎九懒得再言语,把之前领的朱雀印丢给对方,便离开了。 回到小院,莹绒还在昏迷,头发比昨日还要白。 翎九几乎消耗完自己识海所有的灵力,却也只是让莹绒面颊恢复了些许血色而已。 符师的命符被伤可比修士内丹破损,你渡入灵力,只能补其灵脉运转,不能根治损耗,也不能延缓致命伤的损害。 翎九看向说话那人,对方身姿挺拔,头发用一根玉簪随意别在脑后,看不出年龄。 你是谁? 俯身护住莹绒,很是防备瞪着来人。 此人出现的悄无声息,可见修为远在她之上,对方想做什么手脚,她未必应付的过来。 翎九,本座来与你做个交易。 男子浅笑,先是捏诀补好了莹绒的命符,让翎九卸下对他的戒备,这才继续说。 此女体弱,除了被罡气所伤,还有识海内息燐花的缘故,此花未完全炼化,长此以往,反而会把识海当做养分,吞噬此女元神。 对的,姬伯玉师伯提过这事。 莹绒修为低微,无法完全炼化息燐花,虽然师伯可以帮忙,只是碍于莹绒身体情况,分成了九个阶段,还有最后两个阶段没有完成,她们就被昆仑镜带到了这里。 看来眼前这男子,没有骗她。 或许能信。 见莹绒的头发已经恢复墨色,她看向男子:什么交易。 本座可以帮她炼化息燐花,也可把神笔破虚赠与她,毕竟对符师而言,笔很重要。,男子不疾不徐,不过代价便是你得在一个地方待上七年,不得离开半步,而且除了你的两位好友作伴相陪,无人能知你们去了何处。 七年? 翎九看向莹绒,对方眉间已经生出息燐花的模样,若再不制止,怕是真的会 好。 得到了回答,男子便炼化了息燐花,随即直接设下阵法,把整个院落传到既定之处,离开前,他听翎九问: 盘古大神,您把我支开,是为了赤鸟南枝铺路么? 男子笑:你竟认出了本座。 除了盘古大神,我想不到还有谁,能顷刻修补好符师的命符,炼化息燐花。,翎九直视男子,没有敬畏,只是觉得意外,我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年轻,本以为与老祖一般是个白胡子老头。 原来在后世的眼中,本座竟是个白须老者的模样?有意思。 男子哈哈大笑,最后也没回答翎九的问题。 翎九,若你能遵守交易坚持七年,本座会赠你一份大礼。 老祖赶来时,发现原来的院落处,只剩下一地草皮伏倒,鲜少离开神祇殿的盘古大神,正眺望远处山峦叠嶂,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盘古大神约我来此,只是看景色? 昨日在神祇殿上,本座说过会给你一个解释。,盘古大神看向老祖,眼中已经没有了刚刚面对翎九的悠然,反而浸润着担忧和思虑。 关于为何选赤鸟继承朱雀之位。 上一任朱雀君战死的次日,神祇殿上的造化玉牒显露出一句推定,简单的四个字。 朱雀,灭世。 下一任的朱雀君,有灭世之危。 历来朱雀君皆出自南禺凤凰族,而南禺近些年的荒唐暴戾你我也有所闻,所以本座几次以没有始凰元凤血脉的理由,推迟南禺请离火认主的要求。 朱雀君的位置一直空悬亦不是办法,南枝自小由我养育,这丫头虽然性格孤傲了些,却对神祇殿忠心不二,她的修为和品性,我很放心。 所以您枉顾血脉,明里暗里一直支持她掌控朱雀宫。 老祖恍然,随即想起那推定,还是不解。 即便如此,玉牒显示的是朱雀灭世,而非凤凰灭世,只要朱雀君设立,推定依旧成立。 是啊,所以本座这几万年也很犹豫。 盘古大神垂眸,浅浅叹息。 为了避免这祸事,本座才要封四方神君,让他们彼此牵制,若任何一位有了不轨之心,也可及时剿灭,不会造成灭世之危。 只是没想到,南枝受封时,生了些波折,离火竟然认了来自后世的一个丫头,巧的是这丫头还是始凰血脉,体内藏着不明来历的凶狠戾气,倒是验证了造化玉碟的推定。 第155章 老祖不明白。 既如此,为何你那日还封小阿九为朱雀神君?照我说,要避免这推定实现,神君之位应该继续空悬才是。 因为要应了推定,才能推翻那推定。 所谓应了推定,是指前半句,朱雀之位有实。 至于要推翻的推定,自然是指后半句灭世,可要如何掐断其中干系?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 立神君,再弑神君。 想到这点,老祖不可置信看向盘古大神。 你 别把本座想的那般不堪。 盘古大神对老祖无语。 本座还不至于对一个丫头动手。 那你打算用什么法子? 把她送到了绝无人知的地方,先断了凛霜的念想,再取昆仑镜,把他们送回去,然后以朱雀神君失踪的名义,永不封朱雀神君之位。 提起凛霜,还有混沌青莲下的昆仑镜,老祖叹气。 说的倒是简单。 试试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灭世,而什么都不做。 天市垣,车肆。 此处像人间的繁华街市,商贾云集,楼阁鳞次栉比,吆喝叫卖声昼夜不歇。 两年前,最热闹的那条街开了间画坊。 原本门可罗雀很是冷清,可不知是谁偶然察觉,只要被那画坊娘子画在笔下,近期或修为精益,或伤势减缓,或神清气明,总之对修行颇有助力。 有些道行的人发现这位娘子笔下的画藏有符术,所以才有了这些裨益,这下名声打了出去,客似云来,一时间竟还要约画才成。 阿绒姑娘,这溟海的黑鱼肉质嫩,清蒸最是鲜美,我家夫君托我送来两条,吊竹架上啦! 朱大婶太客气了,您老送东西,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一红衣女子小跑出来,手中还抱着画轴,递给朱大婶前低声问,是不是又想插队? 哎呦喂,阿翎姑娘在家呢。 朱大婶乐呵呵接过画轴,这话说的,我们邻里之间就得互相关照,什么插不插队呀。 说着,朱大婶拉住翎九走到院子角落,压低了声音。 阿翎姑娘,老妇还真有事问你。 说着,她特意伸长脖子朝屋内瞅了眼。 阿绒姑娘可有婚配? 翎九挑眉:问这个干什么? 哎,没啥。就想着我有个远方侄子,样貌修行都是顶天的好,而且也有些权势,阿绒姑娘性格我们很是喜欢,这不想着搭个线,做个媒么。 说话间,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两人仰头看向屋顶,见傻刀和一木偶打的火热,瓦片都被踩碎了。 翎九咬牙切齿:傻刀!屋顶破了你补! 罢了,扭头挤笑对朱大婶道:行,这事我记下了,帮你问问呗。 哎,好好那老妇走了。 送走朱大婶,翎九调出灵弓对准那黑鱼,直接射穿飞到傻刀身前,对方反应还算灵敏,直接捏住了鱼头,被鱼尾巴甩的水溅了一脸。 老大,能不能别偷袭!好腥啊 这次有进步。,翎九收回灵弓,背手朝屋内走,做饭去,记得清蒸。 莹绒正坐在窗台下雕刻小木人。 身形和衣衫都刻的栩栩如生,不过脸上的五官却空着,像是无面鬼。 翎九盘腿坐人对面,喝了几口茶,说起那朱大婶的来意。 依我说,什么喜欢你性格,八成是看中你这手艺了,算盘打得精。 咱们不管她。 莹绒笑,继续雕木人的裙摆。 放下木雕时,窗外已是黄昏景色,她看向翎九,对方望着院中梧桐,很是安静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不言不语陪她坐了一下午。 自从来到这里,对方便经常恍神。 阿翎 她试探说出那个名字。 在想琅简还是凛霜? 第130章 猜出伪装 翎九视线落在莹绒身上,好友的小心翼翼让她意识到,自己最近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几天前和傻刀去天市左恒屠肆买肉,隐约听见身后两个买羊肉的交头接耳,说天市楼传出消息,青龙神君闯入魔都同时布下生祭阵和续灵印,重伤魔尊敕焱,这也是最近来自魔族的物品贬值的原因。 青龙神君取得如此战绩,为何最近海货还便宜了不少?按说不敢惹四海了才对。 这就是内情了,从万妖城奇货居流出的消息,说神祇殿之所以吧魔尊敕焱重伤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是为了遮掩青龙神君失踪之事,听说那一战后便下落不明,神祇殿正暗中派人寻找呢。 只是失踪? 不止,好像命星晦暗,下界都觉得即将陨落。 有屠夫举刀砍入野猪胸腔,溅起的血染黑了案板,翎九吓得一颤,下意识抓住傻刀。 怎么了老大?,傻刀发现翎九脸色苍白,担忧,哪儿不舒服? 没事儿。 翎九摇头,转身发现刚刚聊天的两位,已经走远了。 追了两步又停下脚,她忽然意识到,对于凛霜,她已经做不到毫不关心了,即便分不清是因为琅简,还是其他,总之她确定自己无法完全割舍对凛霜的在意。 就像刚才那样,会下意识想去追问对方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不知真假。 回过神,再次看向好友,苦笑自己也看不清心意。 我也不知道在想谁,只是偶尔会想她过得好不好,伤的*重不重。 莹绒从傻刀口中知道在屠肆的事,明白翎九的担忧,只是因为被盘古大神禁制所累,这两年她们试过无数法子,根本无法向天市恒外传递消息。 阿翎,要不我们偷偷回神祇殿,找老祖神问问情况吧。 翎九摇头表示不必了。 我与盘古大神之间有约定,不能离开天市恒。 都是因为我。,莹绒自责。 莹绒,不要这么想,选择是我做的,和你无关。其实也恰好顺了我的意,我当时真的想躲开凛霜。 翎九抓住莹绒的手安慰,坦白自己至今都不知如何面对凛霜。 你知道么,每次面对她,我都不敢望她,明明是与琅简同样的脸,我却清楚的知道,她们不是同一人。 可与她呆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就会越来越混淆,越来越模糊,我甚至有些分辨不清。 我害怕,怕把她当做琅简,怕自己陷进去。 莹绒能体会好友煎熬的情绪,但实在不懂翎九的纠结。 阿翎,为何你能接受敖乾就是阿索罗前辈,却又觉得凛霜和琅简不是同一人呢? 其实这两件事本质相同,她不明白为何翎九却得出完全相悖的结论。 或许阿爷说的对,琅简有了道号琨清之后,便不是我等的琅简了。 翎九不知为何,心生万分委屈。 其实早在黑水城,她便与我鲽离鹣背,之后我们从未重逢过。 阿翎,别这么想。 见好友眼眶泛红,莹绒心疼地抱住翎九,也跟着哽咽。 其实琅简是她,琨清是她,凛霜亦是她,为何为何要执着那些回忆呢。被抹去了记忆肯定不是琅简的选择,若真的是,那她也一定有苦衷的。 阿翎,你们真的经历过生死,她也真的视你重于一切,甚至愿意舍命换你活下去,这都是真的发生过的。 翎九苦笑:二姐曾经问我,若有一日琅简忘记了一切,只记得青龙神君的身份和使命,那该如何,当时我虽觉得是个麻烦事,却也没有什么害怕,只觉得既然琅简忘记了八百年前的事却依然和我生了情,便无畏来第二次。 可是在剐龙台见了凛霜我才意识到,我根本舍不得从前的琅简,我爱着的念着的那个人,是为我买糕点,带我听折子戏,看烟火,在小苍峰处处维护我,在黑水城暗中保护我的琅简。 是啊,敖乾便是阿索罗师兄,那凛霜也该是琅简才对,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每次面对凛霜,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我总觉得眼前人已非彼时人,越是打量她,便越失望越难受,觉得越发抓不住琅简。 这番矛盾的心理让她很是折磨,所以在盘古大神提出让她待在天市恒时,她便答应了。 第156章 鱼好喽! 傻刀推门进来,见两人红彤彤的眼眶,有些无措,端着手中盘子。 咋了这是? 翎九胡诌:风大迷了眼。 那我把窗户关了 傻刀倒也真的信,放下蒸盘去光窗户,实诚地让人无奈。 西边的窗户恰好能看见管理天市恒的天市楼,透过梧桐树的缝隙,瞧见楼顶的旗帜变成了黑色,显露的星纹是列肆的,扭头对翎九和莹绒说:市楼通知列肆休市半月,是下界又有什么重要宝物丢了么? 天市恒主要由列肆、车肆、屠肆、帛度四大集市组成。 楼市旁边便是出售小百货的车肆,这地方来往商客流动多路数杂,出了车肆向北的方位便是列肆,列肆范围最大,建筑也最豪华,多是交易金银珠宝玉器等来源不详的贵重物品,帛度位置在天市楼正北处,是个皮布市场,它后面便是屠肆,整个天市恒最热闹的地方,是屠宰宴饮、娱乐住宿的地方,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四大集市由天市楼管理,天市楼还有一个叫关索的地方,专门关押在天市闹事犯罪之辈。 也有可能是某位在天市丢了东西,天市楼暂时闭市防止流通。,翎九夹了块鱼肉放莹绒碗里,把鱼头给喜欢吃的傻刀,推测以列肆的经营范围,那位丢的肯定是珠宝玉器。 傻刀坐回来接过莹绒舀的果汤,道了谢后好奇追问:老大,什么身份能让天市楼配合?还直接闭市半个月? 不知道。,翎九接过汤碗,吹了吹后喝了一口,对傻刀的厨艺表示肯定后,又说起天市楼的事,咱们这两年一直老老实实的营生,按时交租金,除了车肆的司市还见过谁?连谁管天市楼都没摸清楚,推不出来。 列肆一关,车肆怕是要热闹些。,莹绒搅动汤勺,想起上次关列肆时,许多商家让伙计推车来车肆摆小摊营生,因为会给车肆司市交一笔借摊费,所以巡查的市吏也睁只眼闭只眼,那几日来往的商客要多几倍。 担心他们三人被认出,引起没必要的麻烦,莹绒提议: 我们也关店吧。 翎九没意见,示意傻刀吃完把关店的牌子挂上。 次日阳光明媚,翎九躺在梧桐树上晒太阳,见莹绒开始摆弄雕刻的小木人晒太阳,算了算日子,发现今日又是初一。 当即跳下梧桐树,莹绒,我去霓裳阁了。 霓裳阁在帛度西街。 专门卖以云作为织物的衣铺,才来天市恒的时候,她和莹绒来这儿买东西,选好料子喊了许久不见人,去了后院,才发现有一女子正在教小孩们读书识字。 天市恒因独一无二的热闹,能最好的藏身之所。 许多下界的小氏族,作为战争中失败的一方,不想成为其他族氏的奴隶,便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隐姓埋名来到天市恒生活,多聚集在屠肆之中。 也因此,这地方的小孩特别多,但因为从小受氏族内教养,并不认得天市恒通用的上古文。 天市楼专门开辟了学堂,不过每月二十枚灵石,堪比抢钱。 翎九那日和莹绒在后院门站了许久,遇到位来接孩子的父亲,对方扛着半头猪挂在院门,道这衣铺东家心善慈悲,专门开了义堂教小孩子读书学字,还指着院中女子介绍,说是衣铺的账房。 我能学吗? 看着个子一堆不及她腰的小孩,翎九踏进去的步子又收回来,莫名有些踌躇。 姑娘想听,直接进去便是。 翎九转身看向说话那人,还未言语,身后那男子便热情挤上来打招呼:沐掌柜回来啦,我家小子让你们费心了 翎九打量这位忽然出现的掌柜。 浅青色的衣衫,一根玉簪挽起头发,打扮的很是简朴。 对方与那男子寒暄,翎九被莹绒拉走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那位沐掌柜,恰好对上视线。 温柔谦和,好像似曾相识。 可是,明明是张陌生的面孔。 那日离开帛度前,翎九还是去了趟霓裳阁。 那位被称为沐掌柜的女子坐在柜台后,正低头翻阅账本。 学堂每日开放?,她问。 女子看向她,好似很诧异,随即便收回惊讶的神色,莞尔道:也不是,毕竟我们还要做生意,就每月初一、十五开一天。 翎九本想问要是来需要带什么,恰好一堆一堆孩童鱼贯而出,最高的个子也只是达到她胳膊肘而已。 看着这些毛头小孩,话到嘴边转个圈。 这么多孩子,你们需要帮手吗? 好像听到一声轻笑,她望向沐掌柜,发现对方的笑容并不冒犯,甚至带着种看小孩找借口却不戳穿的宠溺。 需要,我们很需要帮手。 其实翎九是尴尬的,只是对方递了话头,她只能硬着头皮自荐:我时间清闲,你觉得怎么样? 姑娘要多少工钱? 工钱?翎九倒是没想到这点,不过对方办的是义堂,本就没营收,加上她其实是想以帮忙的借口听听课,什么工钱的她不打算要。 打白工?这不合适。 沐掌柜表示不妥当,放下了账本,最后指向那一架的云衣,要不这样,你有喜欢的直接拿回去,如何? 翎九就这样,以帮工的名义在霓裳阁学字。 后来从账房阿煦那得知,那位沐掌柜名叫沐瓌,本来在北荒的霓裳阁当掌柜,后来受了些打击,主动来到天市恒。 什么打击?,翎九有些好奇。 听说是被抛弃了。,阿煦压低声音,大婚前一天,另一半逃了,不知所踪。 打听小道消息的第二天,她便被沐瓌喊住。 听阿煦说,你很关心我的往事。 我,实在想不到开脱的借口,翎九举手发誓保证,你被抛弃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沐瓌笑了,表示自己不是在意这个。 阿煦在账房上虽然精细,可平日说话干事没个正行,还喜欢传个囫囵话,颠三倒四说的不清不白。 翎九听沐瓌数落阿煦,陪着笑也不敢言语,毕竟对方两位才是上下级关系,她一个帮工实在没立场搭话,再说本就亏心私下议论沐瓌的事,自然对方说什么她听什么。 读书识字的事,我来教你吧。 嗯嗯?! 翎九歪头看沐瓌,意外这结果。 不愿意? 愿意。,翎九狂点头,我很愿意,谢谢沐掌柜! 两年的学习,翎九基本也能读懂上古文,只是偶尔遇到不认识的字,来问问沐瓌。 沐瓌也不是每日都在霓裳阁。 有次甚至离开了半个月,阿煦说是随东家挑选好看的云丝去了,甚至有次为了等到好看的云层,在山涧崖边熬了上半年。 最长的一次便是这次,对方虽然离开前告诉她,说此次是随东家去昆仑颠取云丝,可能耗时长,却没想到一去便是两个多月。 进入霓裳阁,翎九趴在柜台问阿煦:沐掌柜回来了吗? 每次来都这句话,甚至都不对我打招呼。,阿煦撇嘴,这么大的成衣铺,你只关心沐掌柜吗? 这次回答不同以往简单的未归,翎九意外:沐掌柜呢 后院涂,阿煦还没说完,就只看见翎九的背影,吼道,喂!好歹听完啊!尊重我一下! 翎九知道沐瓌的卧房,推开门后闻到一股血腥味。 这是 掀开纱帐,见沐瓌半躺床榻上,半身衣服都被血染红,正歪头咬着纱布对左后肩撒药粉,额头全是青筋,对方看见她后,急忙放下床帘。 翎九回过神: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昆仑凶兽多,掩护东家逃走时被抓伤了。,沐瓌声音喑哑,听得出已经很是虚弱,阿翎,没吓到你吧。 我帮你涂药。 想起刚刚对方笨拙模样,撒掉的药粉比沾在伤口的还多,翎九掀开窗帘,接过对方手中的药粉,仔细洒在对方后肩。 伤口皮开肉绽,可边缘规整,不是凶兽爪刃,更像利器的割伤。 翎九蹙眉,意识到沐瓌在骗她。 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药瓶,撕下纱布包扎,为了固定好,几乎把对方后背的衣衫全扯下。 入眼的皮肤新伤覆旧疤,密密麻麻,像是虬根盘结地面的老树根。 这满身的瘢痕,提醒着她眼前女子,绝不简单。 第157章 包扎好伤口,翎九告辞。 阿翎 手腕被抓住,低头看向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翎九心漏了一拍,有些恍神。 心中有了猜测,她看向沐瓌。 今晚天市楼下有集市,我们去逛逛吧。 好。,沐瓌点头,晚上见。 伤没事儿吗? 沐瓌摇头表示无碍,笑的很开心。 阿翎相约,赴汤蹈火我也得去,可不能失约。 天市恒每月初一,会在天市楼下开集市,这天也是天市最热闹的一夜,吆喝声,唱曲声,叫好声,声浪嘈杂,熙熙攘攘。 翎九提前来了霓裳阁,在门口等沐瓌。 她一身红衣劲装,刘海梳了上去,红绸束发,引起了不少注目。阿煦站在柜台后托腮打量她:怪不得,原来你也有几分姿色。 什么怪不得?,翎九总觉得这话藏了几分信息。 阿煦笑眯眯:就以前觉得你是小孩,今日感觉长大了。 前言不搭后语,翎九不再和对方掰扯。 阿翎。 听见沐瓌唤她,翎九看向对方,对方站在台阶旁,一袭月白宽袖长袍,头发半扎半披,还是一根玉簪挽着,打扮很是素净,很是温柔望着她,浅笑盈盈。 两人并肩朝天市楼走去。 好几次察觉沐瓌打量,翎九忍不住问:怎么?今儿认不出我了? 就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沐瓌与她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意,以至于翎九原本强硬的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我是南禺凤凰族,在我们那儿,成年后就得梳起刘海。,她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也装作无意般提起,沐掌柜是哪个氏族?听阿煦说你来自北荒?她说的是真的? 许久等不到回到,翎九不得不再开口。 你名叫瓌,不会是棵成灵的桂花树吧? 不是。,沐瓌随翎九进入一间茶楼坐下,后背挺直,为对方倒茶的动作也带着几分谨慎,阿翎怎么关心这个了? 好奇呀。,翎九故作无意,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沐瓌把茶放翎九身前,茶杯内的水面泛着波纹,她按住微微颤抖的指尖,故作平静,谁呀? 翎九垂眸,从波动的水纹中,察觉沐瓌的紧张。 抬眸看向沐瓌,完全放弃试探。 我爱慕之人。 她叫琅简。 第131章 承认在乎我,很难? 说实话,你与她容貌上并无半分相似。 翎九转动茶杯,陷入回忆。 可你们的喜好、脾性、接人待物的方式,却几乎一模一样。 琅简喜欢穿浅色衣衫,口味清淡,说话温言细语,为人处世总是和和气气的,但又不至于让人轻视了去。 尤其想事情时会下意识抿嘴蹙眉,烦躁时会扶额,翻书前中指总会轻点纸张下角两次。 这些小动作,沐瓌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所以从相识开始,她便觉得对方很是熟悉。 翎九定定看着沐瓌,直白问:你究竟是谁? 我叫沐瓌。,沐瓌坦然对上她的视线,以后也会是这个名字。 那从前呢?,翎九紧追不舍。 沐瓌低头抿了口茶,轻声道:我取名叫瓌,是因为它与归同音。 我问你从前呢?,翎九加重了语气。 我没有族亲,生于四海无名之地,取归字,是想与一女子同去同归。 沐瓌依旧不疾不徐的从容,翎九感觉像拳头打到棉花般的无力,直接拍桌站起,逼问:我问你真名叫什么?! 她不想提起那个名字,但要让对方承认那身份。 重要吗? 沐瓌抬眸看向翎九,握紧手中茶杯,眼角湿润,说话带着颤音。 阿翎,你究竟在意什么? 我在意你根本就不是她!却装作她! 翎九红了眼眶。 她带我吃世上最香甜的糕点,听世上最热闹的折子戏,看世上最绚丽的烟火,为了那一日的光景我便等了她百年。 虽然总是拒绝我,可我在昆仑水镜台被奚落时,为我出头抱我离开的是她,在小苍峰被华胥护法压制时,帮我脱困的是她,在安魂境被墨奚逼到绝路时,要舍命换我活下去的也是她。 她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喜欢,就连答应我回南禺也带着犹豫,可我就是欢喜,看见她欢喜,待在她身边欢喜,听她说些苍生什么的大道理也欢喜。 凛霜,你别困住她了,让我见她一面,就一面,好不好? 最后一句话,翎九几乎带着哭腔。 沐瓌抿唇,瞧着翎九陷入崩溃,伸手想要扶住对方安慰,却又半途放下。 你看低了我。 她很是无奈。 我没有刻意装成谁,也从来不屑当琅简的替身。 说着,撤去护体幻相,恢复了本来的样貌。 阿翎,这两年你已与我亲近许多,若不是今日上药你发现了端倪,以后会慢慢喜欢我的。 这话不是问句,甚至语气很是笃定。 阿翎,你说我与琅简的脾性、喜好、接人待物一模一样,为何就没想过,根本不是因为我像她,或者刻意学她,而是她就是我,这本就是我的习惯。 不可能 这个说法太可笑了,翎九摇头。 凛霜知道翎九一时半会无法接受真相,也不勉强。 来日方长,她不在乎一刻的得失。 察觉有魔气袭来,她拉过翎九背身护住,抬掌抗下这一击。 识海气息翻滚,之前被魔尊敕焱重伤,她又赶着回天市恒,修为恢复不到一层,往日能抗下的攻击此刻变成夺命的招式,几乎支撑不住。 一切发生的太快,翎九回头,发现她们已经被团团围住。 她看向凛霜,意识到对方状态不对。 不管在蓬丘还是神祇殿,遇事是这位都是直接动手,从不讲究什么对峙。 现在却迟迟未出手 看来传言青龙神君命星晦暗之事,不是空穴来风。 当即抓住人胳膊。 走! 说罢,她启动莹绒的传送符。 回到梧桐小院,两人从树上落下,砸乱了莹绒还未收完的小木人。 硌的后背疼。 老大!,傻刀跑来扶她,瞧见凛霜后吃惊,师姐?! 阿翎,你们遇上什么麻烦天呐! 察觉有符箓被用,莹绒从屋内跑来,恰好看见凛霜满是血的后背,倒吸一口冷气。 翎九确认没有追兵,这才看向扶着梧桐树站起的凛霜:我们可以好好聊喂! 眼睁睁看着凛霜倒下,她霎时慌了神。 凛霜! 忙了一个钟头,安顿好昏迷的凛霜,也向两位好友交代了所有事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这两年其实是她教你读书写字的? 莹绒佩服凛霜的隐忍。 很用心啊。 什么嘛!这是欺骗我们老大!,傻刀见翎九脸上没有丝毫高兴,拍桌叫板,莹绒,你别被迷惑了。 我,莹绒欲要辩解,听见敲门声。 咚咚 翎九按住莹绒和傻刀,冷冷看着院门,调出灵弓。 坐好,我去。 打开院门,是霓裳阁的阿煦。 阿翎姑娘,请问看见我们沐掌柜了吗? 对方笑的人畜无害,不过手上的弯刀却沾了血,正散发着魔气。 你,翎九盯着弯刀,意识到对方应该也是凛霜的人。 阿煦察觉翎九的打量,把弯刀朝后收了收。 啊呀,天市恒出现了些魔族,我担心影响霓裳阁的生意,便顺手解决了下,可别吓着阿翎姑娘。 出现魔族影响衣铺生意?这理由真是狗屁不通。 翎九翻个白眼。 碍于对方站在院门太惹人注目,侧身让人近来。 阿煦倒也不客气,直接朝屋内奔,好像算出凛霜在哪间般,方向很是明确。 啪嗒推开门,瞧见昏迷的凛霜,唱戏般:啊啊啊,我亲爱的沐掌柜,您被野兽咬的真狠,柔弱到出门走几步就晕倒了,哎呦呦,咱霓裳阁以后可怎么办啊,没了您的英名引领,生意怕是一落千丈啊,啊啊啊,这可如何是好? 第158章 那野兽是不是叫敕焱?,翎九问。 敕此话差矣,那野兽乃昆仑天生天养的凶神,区区畜生,怎么会有名字? 阿煦回头看向她们,一本正经。 你们可知,我们可怜柔弱又倒霉的沐掌柜,差点命丧昆仑! 翎九踩着板凳,继续看她演。 傻刀无语:莫不是个傻子吧。 莹绒反问:这位姑娘,青龙神君能被一只凶兽伤了? 那凶兽实在太过凶猛,说那时迟那时快,,阿煦感情充沛地说到一半,忽的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语速飞快,青龙神君?! 翎九朝床上指了指:麻烦下次唱戏,先看看脸。 阿煦这才直起身朝床上瞄,见凛霜恢复了真容,啊啊啊神君! 翎九和傻刀不约而同捂住耳朵,莹绒反应略慢,觉得耳边嗡嗡嗡的,仿佛无数苍蝇在飞舞。 阿煦乃青龙宫七部之一房阙的偏将。 一直被安排在天市恒,专职打听各路消息,是个忍辱负重在暗中出力筹谋的得力部下。 以上乃阿煦本人的说辞。 也就是说,你是被抛到这儿没什么用的摆设。 翎九点明阿煦这个位置的无关紧要。 我我就是犯了个错,被主将安排在这儿考验呢,等我打听到值钱的消息,肯定就把我调回去了。 阿煦梗着脖子回翎九,只是这辩解听着便十分苍白无力。 翎九拉回话题:说正事,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没发现你,是两年前神君越过我们主将突然找到我,说要到霓裳阁当掌柜,我就设计把原掌柜送到关索,让神君替了他位置。 傻刀听明白了,感叹:敢情你这衣铺账房的职位,还是自己找的。 对呀,青龙宫没有精力安排这琐碎事,我自食其力,还不错吧!我也没想到这位置有朝一日还能帮到神君!真有先见之明! 这话说的很是得意,甚至沾沾自喜,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不闻不问其实就是青龙宫放弃的态度。 傻刀啧嘴:这脑子 那她怎么找到我的?,翎九实在想不通,毕竟来天市恒是盘古大神的安排,这苍穹浩渺,凛霜怎么能猜到这里。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来到了这儿。 众人回头,发现凛霜已经醒了。 神君,阿煦哀嚎,被凛霜一个眼神给制止。 凛霜提起那根作为见面礼赠送的木簪,其实是一节震木所化,碰到头发的那刻便有部分变为发丝藏在其中,与她的龙刀枪能互相感应方位。 盘古大神察觉不到震木的气息,加上这两年我征伐魔族不在神祇殿,只是打仗间隙来这儿待几日,他便以为瞒过了我。 命星晦暗是怎么回事? 我重伤敕焱后,对方以血饲乾金剑,斩断了我的龙刀枪,刺破我护体真气。,凛霜看向翎九,我以为自己会死,便没和青龙宫联系,先来到天市恒,想着能见你一面也好。 龙刀枪被砍断了? 还不待细问,就见凛霜眉间显露出苍青色的符纹。 翎九在琅简的幻境中见过,对方召唤来弑神剑时,额头也露出这个纹路。 那纹路正发出幽若萤火的光芒,颜色淡了几分。 啊呀! 阿煦跪在脚踏上,心急如焚。 神君,你命星印体了! 命星印体? 翎九看向莹绒,对方摇头表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意味着此刻外面的苍穹中,已经看不见我的命星了。 凛霜解答她们困惑。 等我身亡命陨那刻,这纹路便会浅如白色,我的命星也随即解体陨落,归于尘埃。 你不能死。 翎九上前抓住人衣领。 你得活着! 是我得活着,还是琅简得活着? 凛霜反问。 阿翎,给我个活着的理由。 你还有好友,幽篁、玹璋、老祖他们 如果得知我死的消息,他们是会难过,但都是入了神祇殿的心境,会释怀的。 翎九又找了个理由:还有你的仇人,敕焱暗算你这么一波,不得报复回去。 我也伤了他,下手更狠。 那,翎九语塞,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见对方眉间的纹路越发黯淡,着急上手按住按纹路,仿佛这样那颜色就不会继续散,凛霜!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不会放过你!信不信回去后我就把你忘了!再喜欢上其他人! 翎九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言乱语慌不择言,那纹路的变化能看出凛霜生命的流逝,她害怕这种眼睁睁注视失去,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那可不行。 凛霜笑,抬手握住翎九。 别生气,我没那么容易死,毕竟一百多年后,还要以琅简的身份找你呢。 你 察觉自己又被戏弄,翎九甩开对方的手,气冲冲离开房间。 凛霜看着翎九背影,对屋内留下的三位笑,看上去十分无奈:见笑了,各位。 她看着空空如许的手,神情苦涩,喃喃自语: 让她亲口承认在乎我,真难。 第132章 冤大头出现 阿煦辞了霓裳阁账房的差事,站在梧桐树下对着凛霜休息的屋子,饱含深情,抑扬顿挫。 从今天起,照顾神君将是我阿煦毕生的职责。神君一定会带我回青龙宫的!我一定能不负重托,凭着本事,成为先锋!成为大将军!身为青龙宫最精锐的战士!风风光光迎娶青龙宫最漂亮的姑娘! 翎九躺在梧桐树上,摘了叶片捂住耳朵,顺便翻了个身,友情提醒树下那位。 衷心地建议你第一句之后的话全憋回心里。 傻刀大笑:就是,听上去不像表忠心,倒是有些要挟的意思。 莹绒望了眼阿煦,偷偷笑。 你你们懂什么。 阿煦叉腰走到石磨旁,怕胸脯说: 我家神君早答应我了,只要我立了大功,就带我回青龙宫,成为她的亲卫! 这话有个前提。,傻刀索性也不练刀了,开始和阿煦掰扯,他觉得和对方聊天很有意思,什么是大功? 大功就是,阿煦想了许久,也不记得神君特意交待他做什么事,语气渐弱,大功 傻刀乐呵:敢情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我会立下大功的!,阿煦扭头,不乐意和傻刀掰扯。 阿绒姑娘在吗? 听见朱大婶的声音,翎九翻身从树上跳下,傻刀拉住阿煦朝屋里躲,莹绒抱起画稿,想离开已经晚了一步。 看着忽然出现在院子的大婶,翎九不悦地皱眉。 这人忒不礼貌,怎么不打招呼,直接从前面铺子进后院了? 而且还带了个贼眉鼠眼的男子。 翎九按下不虞,挡在莹绒身前看向朱大婶:今儿怎么来也不敲门啊。 哎呦,我们两家什么关系,不至于这么见外。 朱大婶推开翎九,拉住身后那男子朝莹绒身边一推,笑眯眯打量两人,自说自话。 照我说啊,真般配。 男子伸手就要抱人,莹绒瞪大了眼,从小长在华胥王宫,周遭都是讲究人,而离开华胥后又与翎九等人生活,所以从未见过这般无礼轻薄之徒,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慌张跑到翎九身后,吓坏了。 阿翎 声音发颤,明显极为害怕。 翎九一根手指把男子戳远,沉下脸看朱大婶。 几个意思? 哎呦,瞧我太激动,忘记交代了。 朱大婶拍腿,手中帕子挥成了花。 这位就是我家远方侄子,一直在华胥学阵法之术,今日来探亲我便带来了。你说说,一个阵法,一个符箓,多么的般配啊。 般配个鬼! 翎九怒了,直接戳那男子脑门。 杀千刀的也不对着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什么样貌,连我家莹绒一根汗毛都配不上!呸,动手动脚的贱东西,跟我家莹绒比都侮辱了我们! 就是!你这样的还敢打莹绒的主意,老子和你们拼了! 第159章 傻刀举着一根烧火棍,怒气冲冲跑出来,指着朱大婶鼻子骂。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简直泥鳅跃龙门,痴心妄想! 你们! 朱大婶面红耳赤,那侄子更是恶上心头,起了杀意。 他结了阵法,还未落下,就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怪力乱了气息,差点逆行爆丹,哇的吐出一口血。 傻刀握紧烧火棍:想碰瓷? 接着扭头对莹绒和翎九说,很是嫌弃的语气。 什么世风不古,我看这上古的神仙也如凡间一般不要脸啊! 谁不要脸 男子咬牙,下一句话还没说,又噗嗤吐口血。 傻刀拉下脸:地沾了血很难洗的! 说着,见那男子又鼓腮,跺脚准备把人踹出去,却见一阵风过来,一道虚化的手掌按在男子嘴巴上,只听咕叽一声,男子双颊瘪了,明显吞咽了回去。 不许污了神君修养之地。 众人低头,忽然出现的阿煦半蹲在他们身前,正捏着手掌。 啊 男子龇牙咧嘴,众人惊诧的发现,这人门牙没了。 好惨。,傻刀瞠目结舌。 见朱大婶身体像筛子般摆动,翎九抱住莹绒和傻刀,退到梧桐树下避风头。 树梢上的叶子落下,卷着风摇摇晃晃,几次翻滚,最后落在了阿煦肩膀上,他缓缓调出弯刀,伴随着他简短的一句。 滚! 朱大婶和她侄子屁滚尿流的离开。 阿煦收回弯刀,很是畅快。 自从离开青龙宫,我已经很久没有打的这么过瘾了。 傻刀歪头:你动手了么? 不必在意这些细节,阿煦清了清嗓子,这不是重点。 莹绒歪头:那重点是? 重点是我保护了神君极为看重的阿翎姑娘,及其好友!,阿煦侧开一步,张臂对着众人,挺直腰背,情感充沛,虽然是见微不足道的小功劳,但我相信积少成多积小成大,一定会有劳苦功高的那一天!会有被神君重用的那一日! 翎九哼了声,戳破对方。 要不是你家神君先破了那男的阵法,你不会出手吧。 军令如山,我是神君忠心不二的属下,自然要随君而动,决不能专权擅动。 翎九啧嘴:你被赶出青龙宫,是因为无耻么? 我看是不要脸。,傻刀打了桶井水放阿煦身前,顺势把抹布挂对方肩膀上,用劲儿地扯了扯布,嘱咐,把地洗干净。 首先,我不是被赶出青龙宫的,其次,我 抽出莹绒画的禁言符,翎九直接贴对方嘴唇上。 那就辛苦扫地将军了,多干少说。 傻刀挖了挖耳朵,在被禁言的阿煦面前伸了懒腰,笑*眯眯跟翎九她们进屋:终于清净了呀,比我还能叭叭。 咚咚,又是敲门声。 莹绒放下画笔,见翎九和傻刀陷入熟睡,悄步打开推开个门缝,见是阿煦才打开门,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后撤了对方的禁言符。 阿煦公子,怎么了? 阿煦长长吁口气,才说: 我刚打扫院子,在姑娘画桌下发现这个,是您的吧。 是枚琉璃珍珠带扣。 莹绒摇头,她没有这般华贵的衣饰,就算在华胥当公主时,也鲜少佩戴如此雍容的配饰。 阿煦奇怪:也不是我的,神君今日又没出屋,会不会是阿翎姑娘的? 明日我帮你问问。,莹绒接过带扣,谢对方操心,劳烦公子打扫庭院了。 应该的,明日我再扫一遍。 阿煦咧嘴到后耳勺。 次日,见满庭院无一落叶,水井台上的青苔铲的一干二净,乌黑锃亮泛着光芒。 翎九打量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后确认没做梦,嘴巴缓缓张大。 这哪儿? 早上好!,阿煦不知从哪儿跳出来,头上还系了个麻布条,短袖短裤,拎着水桶朝石阶走,从今日起,这院子的由我打扫,绝不会让各位看见一粒灰尘! 您随意。,翎九已经懒得搭话,阿绒呢? 阿绒姑娘说要退昨天大婶的货,和傻刀在前面清点呢。 翎九来到画坊铺面,见莹绒已经点出了一批灵石,心疼:我算明白什么叫无妄之灾了。 不可惜。,莹绒笑,把画轴全封到一个盒子中,见翎九四处找傻刀,说清晨天市楼突然换了旗,解封了列肆,傻刀一大早就出去打探消息。 说着,想起了昨日阿煦给她的东西,拿出那枚带扣问翎九是不是她的。 不是。,带扣模样有些熟悉,翎九接过,瞧见琉璃上的小缺口,确定是风妙表姐带过的那个,问莹绒从哪儿得到的。 昨天阿煦打扫院落,在我画桌下找到的。 想起昨夜去过后院的还有朱大婶他们,忍不住推测:不会是他们的吧。 这物件他们可拿不出来。,察觉画坊外闪过鬼祟身影,翎九拍了拍莹绒肩膀,我出去一趟,你先收拾着,别自己送,让阿煦去。只要凛霜不发话让他留下,他就会一直卯着劲儿干活呢。 嗯,知道的。 翎九离开画坊,在巷口堵住了那人。 竟是昨天倒霉的男子。 她很不解:没挨够揍啊? 不系,男子说话门牙还漏风,明显已经有了阴影,还没站稳就跪地求饶,姑奶奶,我来找件东西。 想起那枚带扣,翎九拿出问:是不是这个? 对,对!,男子欲要拿走,翎九却收回手,他扑了个空。 翎九捏着带扣,很是怀疑的打量男子。 哪儿偷的? 我,男子垂头,声如蚊呐,买的。 买的?,翎九噗嗤笑出声,作势抬起拳头,冷了脸,再说瞎话姑奶奶我拳头招呼。 别,男子抱头缩在地上,真的是买的,不过,声音越发小,是从屠肆花露楼处买的。 花露楼?风月场所? 翎九挑眉。 这带扣她小时候见过表姐佩戴,说是入战将峰时,其师兄风桦所赠的贺礼,琉璃珍珠中附有华胥阵法,系在腰带上可护识海,依能形成护体真气,一直都是伏羲嫡系之内的传承之物。 有意思啊 不过还是要炸一炸。 骗人,花露楼的东西能这般贵重? 那男子欲哭无泪,早知道东西被对方发现,他就不贪心要这劳什子首饰,直接离开天市垣了。 姑奶奶,我有半分谎话天打雷劈,这不是花楼姑娘的,是哎,是相识的龟公给的,说上个月来了个冤大头,点了百来个姑娘夜夜笙歌,对方沐浴时,他顺手从搁在衣架上的腰带取的,神不知鬼不觉。 翎九无语:这还不是偷? 他是偷,但我画了二十枚灵石从他那儿买的。,男子很是委屈,我觉得是个宝物,都没还价。 眼光不错。 翎九点了点带扣,塞回自己腰带中。 跟我回画坊,拿走你伯母定的画和定金,我再额外给你二十枚灵石,带扣转卖给我,如何? 男子盘算也不是亏本买卖,当即同意了。 送走了男子,傻刀风似的跑回来。 列肆重新开市是因为万妖城奇货居十日后要来,天市楼怕货品积压卖不出,就提前解了封。 哦。,翎九转着那带扣,心不在焉。 带扣说明伏羲氏有人在天市垣,而且表姐的话表明这物件的主人定出生伏羲嫡系。 伏羲嫡系去花露楼那地方 倒是个能拿捏的错处。 说不定能换个卦,算算昆仑镜在哪儿,算算师兄的下落,算算算算凛霜命星黯淡的破解之法。 只是怎么找到这带扣的主人呢? 正发愁着,忽然听见店外一声怒吼。 小偷!还我带扣! 身后传来破风之声,翎九下意识跳起腾空后翻躲过,见一把伞从她头顶飞过。 她踩住伞杆,谁知伞面忽的打开,她被一道真气击中肩膀,右臂顿时失去直觉。 第160章 遇到个难对付的。 当即取下手镯化作离火反击,还没击中伞面,就见伞被阿煦一刀砍飞。 她那镯子打个空,又回到她手腕环住。 那个不长眼的? 来人瞧见阿煦身后的凛霜,霎时老实,告状般指着翎九,扯着嗓子。 凛霜师姐!可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外面闻声围观的越发多,莹绒担心势态闹大,急忙关了门。 翎九翘腿坐在柜台,打量来闹事的那位。 明明是女子,却做男人打扮。 真是可笑。 不过说她是小偷 翎九掂了掂那带扣,乐不可支。 这算是否极泰来啊。 还没找,人已经自己送上门了。 对方穿的花里胡哨,红黄蓝绿全在衣服上,而且因为没系腰带,衣衫杂乱宽松,五颜六色像行走的染坊。 莹绒和傻刀走到翎九两侧站,低声问她怎么回事。 我花了二十颗灵石买的。,翎九手中把玩那枚带扣,问那女扮男装的姑娘,你怎么能说我偷呢? 就是偷。,那女子咬定,快还我! 哦,可我听小贩说是从花,翎九故意拉长字,果不其然,对方急忙打断她。 多少颗灵石你卖?这样,我付百颗买回来! 翎九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伏羲族内戒律严森,因为要占卜断卦极为看中品性,要是逛花楼的事被传出去,轻则禁闭,重则会被逐出氏族。 正因为如此,她才从那倒霉男子那儿买下这个。 为得就是有个能拿捏的把柄。 我不缺灵石,可以分文不取的还给你,算个交情如何?,翎九抬起手中的带扣,笑眯眯谈起交易,三次卜筮,怎么样? 说完这句,见那女子表情由着急变为无语,一幅你早说的表情。 就连凛霜也是一脸惊讶,仿佛她这个请求很不划算。 她皱眉:有问题吗? 阿翎,这位是伏羲少主,风眠。 凛霜介绍的同时,那叫风眠的女子特意正了正衣冠,抬高下巴,本少主的卜筮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风眠?! 翎九惊掉下巴,呆呆与莹绒对视,两人再次望向那位女子,不约而同报以同情夹杂着可怜的目光。 风眠纳闷:这什么表情? 她就是风眠?,翎九怀疑。 她就是风眠啊,莹绒惋惜。 风眠困惑:这又是什么语气? 唉,翎九和莹绒摇头, 风眠奔溃怒吼:你们几个意思!看不起人咋地!卜筮!我现在就给你们卜!分文不取!你们要算什么! 三人无视激动的风眠,同时蹲下,躲在柜台后私语。 要不,翎九点了点玉带扣,可惜二十颗灵石打水漂,满满的遗憾,还给她算了? 傻刀嗯了声:典籍上她挺可怜的,我看这状态已经有征兆了,别惹麻烦吧。 翎九意外:你也知道?这可是五族辛秘。 在昆仑墟听了许多八卦,什么辛秘,只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已。,傻刀故作深沉。 咱们背后这么说人不太好吧。,莹绒不太适应这聊天方式,见翎九把玉带扣塞给自己,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让我给她? 翎九点头,觉得这个人情莹绒去给最好。 对了老大,那个花是什么地方?,傻刀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心,甚至还学翎九拉长音调。 翎九扶额:花露楼,听说点了百来个姑娘寻欢作乐,啧啧啧真是精力充沛,风流倜傥。 说着,见莹绒把东西塞回来,不解:莹绒? 你给她吧。,莹绒拼命用裙摆擦手,想起昨天动手动脚的男子,又联想风眠或许与对方是一类人,心中略微介意。 本少主都听得到! 上空传来咆哮声,三人仰头,瞧见暴走的风眠,还有按住对方头一脸无奈的凛霜。 还有!花露楼全楼只有二十七位姑娘,那儿来的百来个!你这是造谣!不!故意抹黑本少主的名声!死鸟,我要和你拼啦! 说着,她拍桌瞪莹绒。 擦手几个意思?!嫌本少主脏?!本少主从未强买强卖,讲究个你情我愿,再说,情到浓时你能克制?我就不信了,你没动情的时候?!就没床笫之欢? 莹绒被问懵,下意识按住领口,呆呆摇头:没有。 ,风眠一下被堵住,很是不信,没想过?那总该梦到过吧? 话题越来越离谱,莹绒双脸通红越发窘迫,翎九深呼吸,欲要出拳把人打走,还未出手就见傻刀先抬腿,直接一脚把柜台踢飞。 凛霜侧身躲过,不过风眠没反应过来,被柜台压着甩到梁上,胸背同时夹击,又啪的摔在地上。 在女孩子面前说什么流氓话呢?禽兽! 傻刀拿过翎九手中的玉带扣,丢到风眠面前,脏东西配脏玩意儿。老大、莹绒,我们回屋。 风眠朝凛霜伸手,气虚:师姐,我要疼死了 活该。 凛霜目不斜视,跟着翎九他们离开前厅。 第133章 疯癫掩心机 阿煦架着风眠胳膊把人拖到后院,放在柴垛里。 神君交代了,伤好前,你就住这儿。 风眠眼睛滴溜溜转,三面柴垛一面漏风,地上的草席还潮湿,对着柴垛缝隙朝外放开嗓子哀嚎:师姐!我会冻死的!师姐啊! 够了。 如愿招来凛霜,风眠很是干脆地闭嘴,等阿煦出去后,嘴巴一瘪鼻头一皱,故作委屈,师姐你不疼我了。 还冻死,我可记得所有师兄妹中,就你最不怕冷。 凛霜点了点风眠额头,蹲下给对方疗伤。 来天市垣干什么? 找你。,风眠睁大眼睛很是无辜,一个月前我察觉你命星不对劲,便占卜了一卦,卦象极为糟糕,不过显示变局在天市垣中,这不特意跑来等你,想帮师姐破局解困。 找我?,凛霜似笑非笑,专门去花楼找我?还找了一个月? 这找你是主要目的,去花露楼是个人消遣,不冲突。 风眠赔笑,上前抱住凛霜的腿,撒娇求饶。 好师姐~美人儿师姐~,人家知道错了,别告诉我阿爹这儿的事好不好?我也不告诉师尊和盘古大神你在这儿,而且还和自己的情劫待在一起,如何? 凛霜挑眉:威胁我? 我哪儿敢啊。,风眠摇头,但被凛霜盯得发憷,便举起小拇指掐了一小节,谄笑,确实有一丢丢那么个意思,咱们都有彼此把柄,不就都可以放心嘛。 凛霜挑眉:你就继续住这儿吧。 说罢起身朝外走,顺势设下结界,免得风眠再胡闹。 事情发展不在风眠预计中,顿时慌了。 我错了师姐,风眠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提出了个交易,呸,不是交易,是发自肺腑的建议!我心善人美的师姐呀!最疼风眠的师姐呀!别走 眼瞅着凛霜背影消失,风眠懊恼,锤柴垛泄气,却被木刺划拉破皮,又疼的抱拳直嗷嗷。 今日出门该算一卦吉凶的。 她很后悔。 翎九三人围着炭盆。 她从傻刀手中接过地瓜,掰了一半递给莹绒,咬了一大口后烫的直吸溜,见莹绒也被烫的僵住脸,扭头看向傻刀,一掌锤向对方后背:说了好几次凉了再给我们! 皮是温的呀。,傻刀亦烫的跳脚,老大,我错了! 认错勤快,死命不改。,翎九瞪了傻刀一眼,恰好见凛霜从柴垛出来,左右碰了碰两位好友的肩膀,朝外面使了个眼色。 三人默契走到窗沿靠墙坐下。 听完风眠的哀嚎,众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在院中辛勤劳作的阿煦身上,片刻后又看向还在嗷嗷的柴垛棚。 傻刀嘴巴含着一口地瓜,口齿不清: 这俩性格都一样的浮夸,不相上下。 莹绒点头,低头仔细剥地瓜皮: 是不是每位靠谱的人身边,聚集的都是不太靠谱的,就类似阴阳互补般。 第161章 翎九咬了口地瓜: 你们说,怎么让风眠算一卦呢? 直接问呗,老大,她现在应该还没疯吧。,傻刀咽下地瓜,补充一句,虽然看上去也差不多了。 翎九看向傻刀,眼睛一眨一眨,神色是八卦的兴奋:你在昆仑墟都知道了些什么? 听小弟细细道来。 傻刀拍窗沿,故意夹着嗓子,装作说书的语气。 莹绒扶额,看着兴奋的二人,无奈摇头,想起院中还有他人,驱动隔绝传音符箓。 在玄空洞府,我在一位长老的日载中看过,说伏羲氏曾有位能卦问苍穹的天才,叫风眠,可惜最后疯癫了,大家很是惋惜。 等了许久没见下一句,翎九看向傻刀:没了? 对啊。,傻刀点头,那典册就这一句。 ,结束的也太突然。 翎九恶狠狠咬了口地瓜,很是嫌弃地剜了傻刀一眼。 她就不该有期待。 莹绒接过话头:华胥国史上记载过风眠几件事,我们迁出雷泽定居华阳山,便是她帮忙卜算的方位,还看了风水说能保华胥百万年不衰。神魔大战时华胥法杖被罗睺手下夺走,下落不明,前妖王都没法子,先祖无奈下只得去找她,据说那时风眠已经疯癫,但还是帮忙算出在哪儿。说起来,她没拒绝过华胥的任何请求,是我们的大恩人。 翎九意外:这事伏羲氏都没记载,不该呀。 像这种帮它族的事,根据上古五族的规矩,应该记载于族内功德簿中,既能维系两族情谊,也算作为后人的榜样。 就算风眠做过无数荒唐事,闯过那般祸事,一码归一码,也不能抹去对方的功劳。 莹绒也不知其中缘由:或许风眠少主谦虚? 这话实在说的底气不足,毕竟是之前她们华胥王族的看法,不过今日见到风眠本人后,印象全打破了。 傻刀干呕,翎九无语。 两人望向莹绒,皆是一幅说这话亏不亏心的表情。 莹绒低头承认:我错了,可 自从见到风眠后,她就一直处于幻想破灭的感觉中。 华胥护法殿有风眠的外相。 白衣胜雪,黑发如墨,身姿如松。 虽瞧不见容貌,但她初见时,便想着,上古神尊便是这般模样,遗世独立,纤尘不染。 风眠是她对所有上古神的理解。 如今却 她也不知自己在失落什么。 翎九表示懂得这种落差。 小时候我总听二姐总说玉山有种果子很是好吃,不过要万年才结成,把我惦记的不行,后来好不容易吃到了,酸的我牙齿都倒了,喝醴泉都抵不住那涩。 唉,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明白,什么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人说的再天花乱坠,那也是他人的体味,不自己尝一尝体验下,根本就不会知道其中滋味。 莹绒点头表示听进去了:不过我是华胥子民,毕竟受恩于她,不管风眠少主本来是什么样,还是很感激她。 说着,她问翎九:阿翎,你知道些什么? 其实我也是听三哥说的。 南禺三殿下是三界出了名的爱看热闹爱游历的名声,翎九从他那儿听了不少他族的隐秘事。 风眠的名字,在伏羲氏是个禁忌。我第一次听到,还是风妙表姐请我去参加战将峰的一次宴会 翎九那时才从人间朝露城回来,因为遗憾与琅简没有再见上一面,闷闷不乐待在凤凰宫,阿兄担心她,便让风妙带她出去玩乐散心。 大家酒后难免会说些没有分寸的话,对于日常的禁忌话题也不甚在意了些。 不知谁提起了风桦的占卜之术,说他卜筮之术的天赋可比风眠。 随即就是一句慎言!的呵斥制止。 连酒后都不能提的名字,翎九好奇,问风妙这人是谁,表姐含糊其辞,还是她回去后问三哥,才知道风眠是伏羲氏上上代少主。 不同寻常少主的循规蹈矩,风眠行事放纵不羁,好男装喜酒色,最离谱的是,曾包下万妖城花楼勾栏放纵三日,不过就算这样,因其出色的卜筮能力,一直被族内容忍着。 所以白日得知对方身份,翎九就知道自以为的小把柄,根本威胁不了没脸没皮那这位。 天道是公平的,我三哥说,风眠有以万物为卦算尽天机运势的能力,却放纵私欲不愿福泽苍生,甚至还毁坏神祇殿圣物,屠杀镇守混沌青莲的无怀氏全族,所以才会遭到上古五族的因果报应,沉溺占卜最后疯魔,被上古一脉除名,永堕轮回。 也正是因为风眠的前车之鉴,伏羲氏对品性的重视开始超过能力,也定下了不算天道不争天机的规矩。 永堕轮回?,莹绒倒吸一口冷气,说不上心疼还是惋惜,那么惨。 翎九听出对方是首次听说:你不知道这些? 国史上说风眠是荒唐不羁过,不过后来已经改好,只是马上就陷入疯癫被上古一脉除名,命陨幽冥。 风眠确实是去了幽冥之后才堕入轮回的,这事伏羲族都不晓得,但她去幽冥前找我阿爷借了凤衣,得知她永堕轮回后,这事成了我们南禺最高机密之一。,翎九意识到华胥国史对风眠的记载也太详细了些,连去幽冥的事都知情,华胥是怎么晓得的? 莹绒摇头表示不清楚。 傻刀吃完了地瓜,擦嘴道:老大,永堕轮回是什么意思? 就永远在人间转世受苦,不得解脱。 翎九咬了口地瓜,不烫不凉,正吃的时候。 傻刀切了声,觉得这算哪门子的报应: 不就是永远当凡人么。 他自己就是凡人,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虽然苦点儿穷点儿,但不觉得是什么报应惩罚。 翎九知道傻刀不明白,毕竟在枫林寨时,他们那日子实在快活。 想了想,决定从根源向对方解释, 正常来说,受因果牵制,凡人的善恶都会有所显现,多善念者结仙缘跳出轮回,多恶念者入幽冥魂飞魄散,就算轮回几次当几世凡人,他们也是有尽头的。 莹绒接过话:而永堕轮回之人,不走奈何而是渡忘川,要承受噬心之苦,无法忘记前尘之事,加上没有因果的牵制,最易招惹横事,每一世都不得好死。 傻刀恍然:也就是说要一直过苦日子,还一直得记得苦日子。 怪不得,他叹口气。 那是挺惨啊。 翎九纠正傻刀的重点。 惨的是这日子没有尽头,永远被折磨。 莹绒附和:是啊,要是我,宁愿自散魂魄,也不愿落入这境地。 傻刀顺势问:那她为何不自散魂魄? 翎九看向傻刀。 是啊,为何风眠还是选择永堕轮回沉浮苦海。 对方宁愿在轮回中生生世世受苦受难,也绝不选择一了百了的结束。 如果真的是两条死路,为何不选轻松的那方。 她开始琢磨这选择代表的含义。 难道,根本就不是两条死路? 若真的如此,那风眠敢选永堕轮回,也足以说明其隐忍坚毅,绝非如今表现给她们的那般不着调的放浪性格。 翎九看向柴垛。 敢情一直在演戏啊这死丫头。 勾住莹绒和傻刀的肩膀,提醒两位好友。 以后对风眠说话要留三分,别什么都抖出去,防备着点,知道吗? 傻刀点头:放心吧老大! 翎九捏了捏莹绒肩膀:尤其是你,现在风眠和华胥还没什么交情呢,别想报恩,先敬而远之。 嗯。,莹绒拍了拍翎九的手,明白好友担心自己,知道啦。 老大,我感觉回到了枫林寨。 傻刀打了个嗝。 边吃地瓜边听故事,真舒服。 你们说,怎么才能让她卜筮呢?,翎九摸下巴,再次陷入苦恼。 莹绒扶着窗框,问翎九想要算什么。 唉,想算的太多,还没分出个先后。 说着,见阿煦做贼般勾着腰跑到柴垛,三人对视。 假装路过去瞅瞅?,傻刀兴奋。 见莹绒摇头,翎九当即勾住傻刀肩膀朝外扭:走!这事我俩擅长。 说着,两人蹑手蹑脚走到柴垛后,开始偷听。 风眠少主,这果子早上才买的,新鲜。 第162章 阿煦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激动,伴随着风眠咔擦吃果子的声音,他兴奋地问:能算我何时回青龙宫当将军么? 你这不够。,风眠的声音油滑,至少再加个烧鸡。 我这就去买! 眼前吹过一阵风,翎九回头看那晃动的院门,又扫了眼柴垛。 难不成 是她把简单的事想复杂了? 翎九进入柴垛坐下。 看着眼前这位穿的像花母鸡,啃果子都口水哈啦的风眠,越发怀疑对方是否真的有算尽天机的本事。 罢了,反正撞上了,不问白不问。 我要卜筮。 知道。,风眠把果核吐出来,拍了拍已经戴腰上的带扣,之前不还想用我去花楼的事威胁么。 原来看出了她的打算。 果真心眼齐全,没看上去那般混不吝。 翎九也不费劲绕圈:到底算不算? 算啊,有生意不做王八蛋。,风眠盘腿正对翎九,发现这样的话要仰视对方,像是拜见高位神尊般,当即朝后一歪半躺下,伸腿摆烂,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姿势。 不过本少主收钱完全根据你所问之事,要是付不起,我可不会告诉你半个字,免得报应到我身上,划不来。 说罢,听翎九笑出声,风眠愣住,这有什么可乐呵的。 笑什么? 就是单纯觉得高兴,不行? 翎九挑眉。 在后世,发现卜筮可能有损自身命数后,想再求伏羲氏嫡系一卦吉凶,可得有要命的交情或绝世宝物才行。 而风眠把卜筮当做生意,倒是件乐呵事。 只是对方反应机灵到滑头,也不知会说真话假话,当即改了主意,决定先用自己知道的事测下。 汤谷上有树,名为扶桑,你算算你师姐何时会去那儿,为何去哪儿。 神魔罗睺作乱时,青龙神君在汤谷独自抵抗神魔大军,守住了联通神人冥三界的扶桑,被封四方神之首。 天族记载那是青龙神君初至汤谷,绝不会错。 风眠掐指头,抬头瞄了眼翎九。 可以算,不过此事与你有干系,告诉你可能会影响命数,不过呢,我愿意冒着反噬的风险,只要你给我一样东西。 与她有关,呸! 那时候别说她,她爹都还没出生呢。 翎九翻白眼,这丫头果然鬼精鬼精的,一开始就结了梁子,根本信不得。 不过还是想知道对方究竟要故弄玄虚到什么程度。 她笑眯眯问:想要什么? 风眠嘿嘿笑:你呢,作为朱雀神君,却无法统御朱雀宫,算得上无权无势,浑身上下看上去,也就那点始凰血脉最为值钱,我也不要多,给我一瓶子你的血就行,如何? 我觉得除了始凰血脉,还有样东西也挺值钱的。 风眠愣住:什么? 这个。 叮当,翎九敲了下离火化成的镯子。 被火圈围绕,衣摆被烧,风眠急促跳脚。 死鸟,你干什么? 话毕,火又蹭蹭蹭涌上来,风眠蹲下缩成一团,闭眼抱住肩膀,哭嚎:不要了不要了!我直接告诉你行不行!快撤了呀! 不稀罕。 翎九减弱了火势,但没打算收离火。 这儿入夜寒凉,我心善给你留个火取暖,不用谢。 她可记得清楚,三哥曾提过风眠幼时困于火海被灼伤过,因此养成很是怕火但不惧寒的体质。 翎九和傻刀走到前厅,恰好遇到抱着烧鸡回来的阿煦。 顺手一伸,揪下了鸡腿,吧唧咬了口。 你们唉。 阿煦跺脚,自知得罪不起翎九,索性把剩下的都给对方,转身跑出去准备再买只。 目送阿煦的背影,翎九把烧鸡给傻刀。 一颗鲜果和一只烧鸡,那风眠就能告诉他什么时候回青龙宫当大将军?,此时此刻,翎九对风眠的信任荡然无存,到我了就琢磨着放我血,故意坑我的吧。 老大你不清楚,在人间呢,一般没指望的事,算命瞎子都不好收钱,越有好处越有指望收的越贵。啧,我估计阿煦回青龙宫没啥机会。 傻刀拧下另一只鸡腿,咬了口。 老大,咱们的事还是得靠自己,谁都指望不上。 翎九被逗笑: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虽然咱们现在被困在天市垣,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得早日和阿索罗师兄联络上,用牵心绸确认琅简师姐的安危。,傻刀见翎九一脸意外望着自己,挺了挺胸脯,怎么样老大?我是不是很贴心,算得上你心腹了吧。 德行。,翎九佯嗔,吃你的鸡。 何止心腹,女娲庙那日起,她已经视对方为弟弟,亲弟弟。 第134章 翎九是变数 那缕离火回到手镯。 傻刀瞪眼:谁在帮那半仙啊?难道是凛霜? 是阿绒。,翎九了然。 傻刀愤愤:啊?!她怎么不和我们一条心! 风眠于华胥有恩。,翎九理解莹绒的做法。 傻刀嘟囔:可华胥又不要她,之前在青鸾族养伤,华胥国对莹绒不闻不问,先被家人放弃,又被族人抛弃,要是我,早恩断义绝了。 莹绒心软,这辈子指望她绝情,怕是难。 想起好几次莹绒强颜欢笑,翎九劝傻刀以后莫在提起华胥对不起莹绒的事,阿绒虽然面色不显,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不提不提。 傻刀咬了口鸡翅,又忍不住说起莹绒那单纯的性子。 我们三个中,她最容易被骗。 听了这话,翎九暗道糟糕。 那风眠可是风月老手,最擅长花言巧语,她怎么能放心莹绒和这个不要脸的接触。 当即转身朝后院奔。 莹绒驱了离火,见风眠蜷成一团,轻声安抚:别怕,没事儿了。 说着,见风眠满脸泪痕,又舀水进来,弯腰递给对方。 要不要洗把脸? 风眠瞧了眼莹绒,吸了吸鼻子,飞快抹了把脸,声音囔囔的:你想算什么? 我不卜筮。,莹绒拾起风眠的帽子,拍掉上面的木屑,伸手帮对方戴好,见风眠呆望着自己,有些奇怪,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翎九跑到柴垛门口恰好听见这句。 在人间她也看过不少话本,这不就是浪荡子勾搭不谙世事少女的开场白么。 果真被钻了空子! 一时怒从心起,对着风眠的脸就是一脚,把对方才整理好的帽子踢飞。 你个登徒子,我家莹绒也敢惦记! 说罢直接骑人身上拳脚相向。 阿翎!,莹绒吓到,看见傻刀赶来,指着柴垛打成一团的两人,小刀! 本是想让对方拉架,谁知傻刀见翎九动手,加上莹绒唤她的着急语气,以为对方真挨欺负了,也掀起袖子加入,一时场面更加混乱。 别打了!都住手! 见在场没人听她,莹绒跺脚,转身去找凛霜。 一炷香后,画坊前厅。 风眠的脸已经肿成猪头,很是哀怨看着凛霜。 要不是对方设下结界禁锢她术法,也不至于被那两水准的揍成这鬼样子。 以后出门必须算吉凶。 她默默决定。 翎九脸颊有抓伤,傻刀耳朵被咬破了。 莹绒调好药膏给两位好友涂抹,对刚刚的乌龙很是内疚,想着要是开始拉住阿翎就好了。 阿煦丢了烧鸡,眼观鼻口关心站在门口,免得惹火烧身。 凛霜是唯一坐在凳子上的那位。 她按着鼻梁,很是头疼。 最后,看向混乱的罪魁祸首,下定决心。 阿眠,我送你回雷泽。 谁知风眠听见这话,嘴巴一撇,竟仰着脖子,不管不顾哭出声。 我没家了!呜呜呜 呜呜呜你也不要我了! 众人看着号啕痛哭的风眠,神色各异。 翎九和傻刀觉得吵闹,莹绒露出些心疼,阿煦只关注凛霜的态度,凛霜则是一脸无奈,抬手疗愈好了风眠的外伤。 风眠抬袖抹干净了脸,从袖口摸摸索索,最后拿出一把石头洒在地面。 第163章 随着石头滚动,她的神色越发凝重。 好像还是一样 一枚石头滚在翎九脚边,翎九给踢回去。 那石头击散了三枚叠在一起的片石,不偏不倚形成一条笔直的线。 活了! 风眠跳起,很是激动的抓住凛霜肩膀晃动。 师姐,你的死卦活了! 傻刀瞪大眼:丢石头算是卜卦? 她可是风眠,能以万物为卦算尽天机运势。 翎九提醒傻刀冷静,示*意莹绒不必再擦药,背手走到凛霜身前,发现对方眉间的那纹路好像又比前几日淡了些。 果真是死卦?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她看向牵制她的风眠,表示有话快说。 你能改变爻,说明你是变数。 翎九猜出来对方的意思,虽然这帮忙的含义表达的很是隐晦。 需要我做什么?怎么救?说。 你愿意?,风眠意外,甚至有瞬欣喜,你喜欢我师姐了? 察觉凛霜看来的目光,翎九扫了她眼,最后与风眠对上视线。 不喜欢。,她说。 或许是她看错,听见这话,风眠眼中光彩霎时黯淡,反而凛霜没什么反应,像是早预料般,依旧笑吟吟看着她。 那,风眠语塞,扭头见师姐轻描淡写的模样,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怪翎九,闷闷拿出玉策去算变数。 翎九招呼莹绒和傻刀回去,前厅只有凛霜和阿煦留下。 阿煦壮了胆子:朱雀神君那般回答,主上不觉得心灰意冷么? 自从凛霜以沐瓌的身份来到天市垣,对方在翎九身上花费的心思,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很多时候也会为主上感到不值和难过。 和从前不一样。 凛霜想起翎九回答风眠后,微微侧头观察自己。 虽然视线只停留了一瞬,但她还是感觉到了那股打量的目光,若是从前,对方怕是根本不会在乎,也不关心她的反应。 那晚天市夜游,知道琅简在阿翎心中位置后,她便不敢再贪心。 所以,一点点的改变,只要一点点,都能让她喜出望外。 幽篁手下有位女将,叫江离,听说一手长鞭使的出神入化。 听了凛霜这话,阿煦愣住:主上 这么是这番反应?你应该也清楚,与你见面前本君便已查清你所有过去的事。这又是干什么?起来。 见阿煦忽然跪下,凛霜无奈,见人始终不肯起身,便继续说。 你因救江离误了亢宿交给你的任务,被亢金龙打发到此处磋磨,再无立功之机,可后悔? 不悔。,阿煦声音小,却很坚定。 凛霜并不意外:前几日你在外面嚷嚷,说要当将军娶青龙宫最漂亮的姑娘,可是江离? 阿煦红了脸:嗯。 我觉得她没有幽篁好看。,见阿煦实在紧张,凛霜故意开玩笑,想疏解对方的焦虑。 阿煦低头:我觉得朱雀神君也没有主上好看。 这回答倒是机灵,凛霜很无奈,摇头笑着:怎么遇上江离的事,你也能言善辩了。 属下不敢。 有件事本君要托付于你。 对方曾帮她解决追来的魔族,说明修为能力是有的。 如今她不想暴露身份,也不愿神祇殿和盘古大神探查出她的下落,所以有些事只能交由他人帮忙完成。 凛霜把雷泽信令交给阿煦。 去查风眠何时来的天市垣,都去了哪儿,见了谁,再跑一趟伏羲族,不要惊动本族,直接信令去风眠洞府雷泽找一位叫姜邕的神农族人,把风眠发生了哪些事,无论巨细,全部汇报于本君。 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阿煦接过雷泽信令,叩首离开。 凛霜回房间时,恰好路过在梧桐树下卜筮的风眠,对方双眉紧蹙,神色紧张,除了上次断卦她神椟时,还从未有过这般严肃认真的架势。 站在风眠身旁,观察许久,见人心无旁骛,更是觉得事出反常。 阿眠,如果遇到了事,可以同师姐商量。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指望你。,风眠盯着旋转的玉策,表示别打扰她,把此劫扛过去,咱们师姐妹从此便无所束缚,没准能达到鸿蒙时才有的通天境。 咱们?,凛霜向来敏锐。 风眠摆弄玉策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凛霜,嘿嘿一笑:可不嘛,师姐你要是大道通天,我不得沾光跟着横么。 凛霜静静看着风眠,许久还是不见对方有开口的意思,也作罢了。 风眠算了三天三夜。 最后,她看向等候的众人,再次强调。 这是与天争命,很可能会落得报应,你们都做好准备了? 说便是。 翎九最先回答,坐在风眠身前。 还是你怕了? 风眠大笑:怕?切,本少主向来不惧天命,不信运道,怕这? 傻刀纳闷:你算命的不信命? 玩弄人心者不信人心,买笑追欢者不信感情,同样的道理,我既然能算尽天机运数,窥探命运逆转,又怎么会信呢?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傻刀被绕进去了,但我无法反驳。 翎九拿起两根长短不一玉策,伸到风眠脸前敲了敲。 说正事,怎么做? 方位在天市楼,时位是七日后亥时三刻,只维系一炷香的时间。,风眠抽回自己的玉策,白了翎九一眼,别动我东西。 傻刀摸着下巴:七日后的天市楼,那不就是万妖城奇货居拍卖那日么? 莹绒推测:他们拍卖的物品能救青龙神君? 到时候去看看便知道了。,翎九起身,对上凛霜的视线,霎时明白对方的想法,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去吧? 本就是我的事。,凛霜看向众人,不必牵连诸位。 师姐,其他人无所谓,我和这死鸟,必须去。 风眠指着翎九。 是她改变卦象的,她很重要。而且师姐你如今修为不到一层,又要避着神祇殿,还要躲过魔族追杀,要想悄无声息地去奇货居,只有用我的名号才行。 说着,她又提起一事。 在那之前,还有一事必须解决,虽然我伏羲少主的身份在奇货居可占一席之位,但按惯例,离开了万妖城后,奇货居拍卖的座位帖由主办发放。,风眠看向翎九,你们可收到天市楼的座位帖? 翎九摊手:没听过。 傻刀去屠肆打探座位帖的消息。 翎九总觉得风眠憋着坏。 你既然是伏羲少主,出面找天市楼要份座位帖不就行了,很难办到么? 说着,她看向凛霜。 你这师妹口口声声要帮你,却又不尽心,肯定有别的算盘。 风眠翻白眼。 天市垣名义上是无主之地,实际暗中由太微垣借天市楼的名义来管辖,太微垣属紫微垣,是汤谷天族的势力。 而天族与上古一脉,有些不对付。 风眠就算拉下脸面去要,可能除了一顿冷落奚落外,也得不到座位帖。 第135章 并蒂劫 快傍晚时,傻瓜小跑回来,喘着气,还未来得及喝水,便迫不及待说打听到的消息。 闻所未闻啊。,傻刀很是激动,脸都涨红了。 天市楼从前日起每晚设赌赛场,彩头便是奇货居的座位帖,听说好多下界的氏族都来凑热闹了。 赌赛?,莹绒反问,见傻刀点头确认,才低喃,这不像天族的行事风格,倒像是 风眠接过莹绒的话头:魔族。 天市楼设下赌赛,亦是庄家。 那座位帖就在天市楼顶吊着,第一天许多氏族闻名而来,切磋比试,不过都点到为止,输赢既分便退出,未有伤亡。但昨天有熊氏突然出现,竟然派出了凶兽梼杌,那梼杌当场杀了守擂的那位,把之后挑战的都丧命擂台,有熊氏驭兽师放话说之后的攻守擂台都是生死局,现在没人敢再挑战了。 听上去,有熊氏倒是对那座位帖势在必得。 今晚去看看情况。,来天市垣两年了,翎九从未去过天市楼,觉得去熟悉下布局也是有益。 第164章 不行。,风眠掐指头,摇头摆脑,今日不宜出门。 那明日。 明日也不行。,风眠指着凛霜,她运势不好。 那行,,翎九耐心耗尽,我一个人去,总可以吧。 你这几日,风眠掐指,做作又惹人嫌,有大变故啊,最好别出门。 那你说什么时候去?,翎九深呼吸。 最后一日。,风眠笑眯眯收手行了个兰花礼,同时扭头看向凛霜,表示我会盯着你,师姐,别想着偷偷出去,死期会提前的。 翎九闻言看向凛霜,一幅别想跑的架势。 凛霜见两人防备,颔首笑了笑,直接了回屋。 在阿煦带消息回来前,除了跟着风眠的节奏走,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是没想到,阿煦动作比她预计的还要快。 让人意外的是对方还带来了一位故友。 神农族姜邕。 听闻是主上打听风眠之事,属下便随阿煦小友赶来,希望主上能劝她收手,莫再强行逆天改命。 姜邕曾效力青龙宫,这番称呼凛霜也算合适。 逆天改命?,凛霜反问,虽然早看出风眠瞒着她一些事,但没料到对方有这番心思,而且姜邕的说辞也值得推敲,什么是再? 风眠三年前已参悟太乙神盘,对太乙数使用的出神入化,只是她好像刻意瞒着伏羲族长,如今族内并不知情,也就我无意间瞧见才得知。 那日天光大好,正午之际,洞府却忽然风雨如晦,雨雪交加,我以为是有妖魔袭山,却并未听到任何警报,雷泽其他地方依旧是阳光明媚。百思不得其解,我启用水镜天回溯显相,才得知风眠调动了太乙神盘,改变了洞府的时辰和气候。 我不知她为何这么做,直到一个月前,她来向我辞行,说算出自己将有一劫,不甘苦难加身,要主动去化解,去解决这个劫数。 凛霜直觉这个劫数就是风眠此行的重点。 阿眠有没有说是什么劫数? 姜邕摇头:没有,她只是隐晦提起与主上有关,好像是个并蒂劫。 并蒂劫,好比一茎产生两花,同因生异果。 怪不得风眠会说那番话,什么把此劫扛过去,咱们从此便无所束缚,没准能达到鸿蒙时才有的通天境。 原来是因为这缘故。 她来天市垣找我,也是为了化劫之事? 听凛霜问起风眠来天市垣的事,阿煦抢先回答: 主上,风眠少主提前一个月来天市垣,在花楼一直打听两位女子和两位男子的下落,听那描述,女子便是阿翎和阿绒姑娘,其中一位男子是白刀小弟,还有一位说是个身长玉立周正大方的少年,只有这个我从未见过。 身长玉立、周正大方?凛霜想起敖乾,记得对方在剐龙台时与阿翎一起。 看来阿眠在打听翎九一行人的事,和那劫数有关? 阿煦见凛霜没有询问,便继续说下去:不过阿翎姑娘她们从未去过花楼,这两年出门露面也少,认识的人不多,所以风眠少主耗费了一个月也没打听出什么,直到带扣被偷,她让天市楼封锁列肆,这才阴差阳错遇上。 凛霜挑眉:是阿眠让天市楼封锁的列肆? 嗯。,阿煦点头,千真万确,而且她不仅见了天族,还见了 听完阿煦打听到的消息,凛霜已经猜出了风眠的意图。 只是恐怕,不能让对方如愿了。 去天市楼应赌赛生死局的前一夜。 莹绒半夜醒来,辗转反侧,最后决定去找翎九。 推开门便见翎九站在梧桐下,看来也是彻夜未眠,见人衣着单薄,连大褂都没有披,她折回拿了件斗篷,刚准备出去便瞧见风眠靠近翎九,下意识侧步躲在阴影处。 风眠说话虽然总带着几分笑意,却听着不那么真诚。 大晚上不睡,是怕了? 翎九斜眼瞟了眼风眠,懒得搭理对方。 被忽略,风眠也不觉得没趣,又凑上去:要不你向我讨个好求个饶,本少主或许能大发慈悲帮忙算个劫难,助你躲避一二,免得重伤后还让我师姐伤心。 果然呐。,翎九啧嘴,挑眉看向风眠,你这小滑头从一开始就算计我呢。 哎呦,被察觉了。,风眠抱胸一幅你奈我何的表情,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前几日你揍我那顿,必须得讨回来。 说罢,她随手丢了几颗石子儿,低头端详一番,连连叹气:大凶啊,真不想散财免灾? 翎九冷笑一声,直接忽视了风眠,转身回屋。 凌晨,风眠坐在柴垛小憩,察觉有人进来,很是防备地按住腰带,睁眼认出是莹绒举着灯烛,这才放下心,下意识整理了衣冠,才再次看向对方。 你来干什么? 莹绒放下灯烛,蹲坐在风眠对面。 眼前这位是她在籍册上看过的人物,典册中友善、可靠和敬仰的形容,真的很难与眼前这位花哨、聒噪、偶尔还无赖的风眠联系起来。 但无论如何,她比任何人都相信对方卜筮的能力。 无意识地抠手指,惴惴不安地说明来意:风眠少主,今晚阿翎去天市楼取座位帖,能不能拜托你消灾解厄。 说罢,见风眠不答,她从袖中拿出神笔破虚。 我可以把这个给你。 莹绒双手奉笔,很是诚心。 认出是神笔破虚,风眠倒吸一口冷气,倒是没接那笔,反而抬眸看向莹绒,正儿八经地问。 你该不会和我师姐一样喜欢她吧? 我们是好友。,莹绒解释,朝前递了递笔,风眠少主,拜托您让阿翎安然无恙的回来。 烛火跳跃,两人脸上阴影明灭相间。 风眠握住破虚,忽然起了玩心,勾起嘴角,使劲朝怀里一拉,抱住摔倒的莹绒,毫不犹豫在对方脸颊吧唧一口。 见人耳朵瞬间通红,越发有了兴致。 真的没经过事儿? 说着,还故意捏了捏人耳垂,调笑间被推了下,她也顺势放开莹绒,见对方逃命般红着脸跑出去,忍不住笑。 烛火摇曳,她抬手遮住那光,等光芒静止,才放下手。 瞧见落在地上的破虚笔,拾起擦拭干净。 难得啊。,她说。 究竟是人难得,还是破虚笔难得? 听见这话,风眠看向来人,便收笔边叹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凛霜笑:我已经让阿煦帮我把青龙印送回神祇殿。 四方神君的位置都不要了?,风眠觉得对方一定疯了,你舍弃这么多,那个叫翎九的可曾多看你一眼。 这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凛霜想了想:我心里有她。 这算狗屁的重要,那可是苦劫的运数。,风眠觉得眼前的师姐已经不可理喻,完全不似往日那般的稳重,也丧失了权衡的能力,但凡翎九有一丝在乎你,我会觉得你值得,可她心中根本没有你,你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会有意义的。,凛霜抿嘴看向翎九的房屋,阿眠,我想用命赌一回,她对我并非全然不在意。 你还是我师姐吗? 听见这句质疑,凛霜笑出声:帮我一次。 我疯了才会答应你。,风眠别过头,并不想答应。 凛霜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缓慢又坚定的向对方伸手:阿眠,拜托了。 次日,翎九起了大早。 凛霜的房门紧闭,翎九上前推了推门,察觉推不开,便去找莹绒,半身搭在窗沿,见人坐在画桌前发呆,唤了几声都没喊动,神游云外般。 她伸手拍了拍莹绒肩膀:阿绒! 哎!,莹绒下了一大跳,瞧见翎九才松口气,是你啊。 怎么魂不守舍的? 我可能没睡好吧。,莹绒慌张铺纸,拿笔时才想起到破虚已经给了风眠,脑中顿时又浮现昨日那个亲吻,当即无措地揉皱纸张,抬眸看向翎九,见人一幅探究模样,忙岔开话题,找我有事? 翎九想起来意,忽略那张才铺平又被揉成一团的白纸。 你起得早,看见凛霜出门了吗? 第165章 莹绒摇头:没有。 哦。,翎九放心,估计对方还在打坐入定,所以没动静。 第136章 灭因果 天光逐渐昏暗,太阳西落,太阴随之升起。 傻刀开始拿油布擦拭自己锻的刀具,翎九徘徊在凛霜房门外,最后决定不等了,哐哐敲了两声没人应后,直接推门而入。 房内空无一人。 凛霜?,翎九进屋走了圈确定没人,又回到门口,见莹绒和傻刀困惑的看着她,这才意识到忽略了件事。 风眠呢?,她说这么今日耳边如此清净,还有阿煦,我都好几日未曾看到他了。,下落不明的两人与凛霜都关系匪浅,翎九捶门,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说罢,天市楼的方向忽然光芒大盛。 缓缓旋转的符纹逐渐覆盖整个天市垣,只是符纹并未启动,还未泛起幽兰荧光。 生祭阵 翎九认出那纹路,暗道不好,急匆匆朝天市楼的方向走去。 穿过车肆,每家每户都不事经营,诚惶诚恐朝天市楼的方向磕头跪拜,求青龙神君念及生灵不易可饶恕他们一死。 一路走来,解释如此场景,站在天市楼下看向屠肆,亦是密密麻麻跪了一群。 空中传来风铃声,清脆悠扬。 翎九等人仰头,看见一列銮驾朝天市楼顶行进,銮铃上刻着上古的天字。 汤谷天族的人也来了。 看来天市楼内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与凛霜有关,否者不会出这么大的阵仗。 翎九握拳要进天市楼,谁知还未踏上台阶,便被结界阻隔,反被推倒。 阿翎。,莹绒扶住翎九,小心。 都是朱雀神君了,只要涉及琅简,小师妹这股冒失劲儿还是丝毫未变,毫无长进啊。 听见这句揶揄,众人不可思议看向台阶高处。 阿索罗抱胸看着大家,见各个呆若木鸡般支棱在原地,噗嗤笑出声。 两年不见,便是这般欢迎我? 阿索罗是和奇货居一起来天市垣的,昨日便到了。 我本想昨夜去寻你们,谁知被凛霜拦住。,阿索罗缓步走下台阶,挥手将众人传送到屠肆酒阁,这里挑出的平台恰好能看见天市垣关押犯罪的关索,空旷无垠的穹宇,却瞧不见一点天市楼。 老大,有护卫! 傻刀半个身子挂在围栏上,很是兴奋指着下面。 翎九看向阿索罗,对方已经开封了一坛酒,对上她的视线,笑道:幽篁也在下面,是来保护我们的。 保护?谁要杀我们? 那就要问你们得罪过谁了。 瞧见推门进来的沉月,翎九整个呆住,见对方风尘仆仆的模样,喃喃问:您怎么来了? 听闻有人要伤你性命,我不放心。 沉月上前,抬手拍了拍翎九肩膀,有些感慨。 两年未见,倒是长大了些。 是我传信给老祖求助,只是没想到老祖会派沉月来。 阿索罗示意大家坐下,点了根香插入香炉,然后扭头对屏风道:出来吧。 屏风上的水面微微波澜。 看着出来的那位,翎九打翻了手中的酒碗。 琅简 她站起身,顾不得擦干净手,两三步走到对方身前:琅简 琅简看向她,很是礼貌地行了昆仑礼。 小仙昆仑墟琨清参拜南禺九殿下。 你,翎九顿了顿,自称琨清? 琅简淡淡看着她,仿佛在说,不然呢? 翎九的心一沉,有些喘不过气。 阿索罗把她拉回位置:昨日凛霜便是在此处,告诉我要务必护你周全。 凛霜? 那 翎九看向阿索罗:她怎么肯放琅简来见我们了。 说来话长。,阿索罗叹口气。 我到万妖城后,打听到牵心绸在奇货居,便成了奇货居走堂,可能见我还算机敏,最后在大管事手下做事。 阿索罗苦笑:奇货居的大管事,便是妖神殿圣女阿华妁。 想起阿华妁、阿索罗以及姬伯玉师伯那些野史,傻刀、莹绒和翎九齐刷刷看向阿索罗,三人奇特的反应让沉月和琅简意外,也困惑地看向阿索罗,眼中一片探究。 阿索罗清了清嗓子:我现在没那种心思。 哦。,傻刀表示懂了,那就是以前有过呗。 阿索罗按住傻刀肩膀,见人呲牙咧嘴求饶也不松劲儿,皮笑肉不笑,我怎么发现你对八卦之事格外关注,一大老爷们,能不能静心明神专心修行? 哎,傻刀脸涨成猪肝色,见求饶不成,眨巴眼向翎九求救,老大,疼死额我。 师兄 翎九刚开口,阿索罗便放开了傻刀,还很是嫌弃地扫了眼对方,扭头对翎九说教:我刚刚说奇货居大管事是妖神殿的圣女阿华妁,你们便该推出奇货居是妖神殿的附庸,而不是联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只让莹绒内疚地低下头。 翎九挠头:这和凛霜与琅简有什么关系? 凛霜和魔尊敕焱恶斗,龙刀枪断成两截,命星晦暗,这在神祇殿已经是众所周知之事。 翎九拍桌:师兄,你说的这些事我也知道,能不能别啰嗦,说重点! 阿索罗前辈,还是我来说吧。,琅简看向阿索罗。 阿索罗冷哼一声,表示请便。 凛霜神君从雷泽打听到消息,风眠已经参悟太乙神数,算出她们两人有并蒂劫,又从盘古大神那儿得知凛霜会因情入苦劫。 琅简视线落在翎九身上,双目相对,翎九下意识躲开目光,琅简也收回了视线,继续说:所以一个月前风眠来到天市垣,是为了找到我们的下落,只是不巧遇见了凛霜。 琅简言简意赅说完事实。 沉月陷入震惊。 太乙神术,那可是三式之首。 就连伏羲族长也要借天时地利才能开启太乙神盘,而风眠已经能独自操纵太乙神盘了。 这般天纵横才,怪不得伏羲族对风眠如此纵容。 不巧遇见?,莹绒回想初遇风眠的行为,可是她说自己专门来找凛霜的,是为了解开对方的死劫。 在神祇殿待久了便知道,风眠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一直没开口的沉月看向莹绒,她心思之深沉,骗过盘古大神数次。 怪不得口口声声找凛霜解死劫,却泡了一个月的花楼,她那么能算,掐指头不就知道凛霜在那儿了。 翎九拍手,这就说得通了。 一开始她就是为了打听我们的消息,没有找凛霜的意思。 越想越觉得气。 亏我还觉得这人虽然疯癫,至少待凛霜一片赤诚师门情深,没想到是这般薄凉算计之辈,真是晦气。 傻刀觉得纳闷:这风眠既然能算万物,为何要打听我们的消息,不直接卜算我们在哪儿呢? 因为我们来自方外。 琅简倒是清楚。 我们的因果不在此间,所以她推算不出确切的方位,就连天市垣,也是她从盘古大神那儿占卜出来的位置。 翎九乐了:也就是说,她对我们的事根本无法卜筮。 目前来说,是这样。,阿索罗继续说起奇货居的事,奇货居这次来天市垣,也是因风眠的缘故。 一个月前,阿华妁从妖神殿回来,取出了奇货居不易楼中的巽木,说与伏羲少主风眠有约,要带至天市垣拍卖。 震为阳木,巽为阴木。 震木至刚无欲,神祇殿青龙君本命神物。 巽木至柔无损,幽冥界酆都城罗山圣物。 巽木?,翎九从未听闻过,这是什么。 鸿蒙初期,震木巽木本为一体,名为青木,还生出根须落在神即之丘,长为建木,后来鸿蒙珠碎,震木巽木一阳一阴,分别被神祇殿和幽冥界所获,再无合体过。,阿索罗见傻刀欲言又止,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别问我为何巽木会在奇货居,其中内情我不知道。 沉月倒是听说过:酆都大帝与妖神曾有一赌,各压至宝,输赢未知。 傻刀瞪大眼:那酆都城压的是巽木,妖神殿压得什么?这妖神直接把巽木给出去,酆都大帝不在意吗? 第166章 就你好奇。,阿索罗敲了敲傻刀脑袋。 沉月摇头表示不知:这话就说远了,我更关心风眠能让妖神殿拿出巽木来给凛霜,她要付出什么代价?不管拿出什么筹码,绝不会简单。可究竟又是何事,能让她不惜一切筹划这些。 翎九想起琅简所说:是那个并蒂劫。 不用剥丝抽茧,只要直接与凛霜之事联想便能得知。 她要杀我。 确切的说,是要杀我们。 阿索罗纠正翎九。 小阿九,我们五人因果相同,她若动手,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 说着,他顿了顿。 这是凛霜的原话。 翎九明白为何琅简会在这里。 因为推测出这一切的凛霜,绝不会带着对方去见风眠。 她 很多话,却说不出一个字,凝为一抹苦笑。 按说,是该谢谢那位的。 琅简看向翎九,像是看透了对方心思。 神君待你很好。 翎九回望琅简,对方虽挂着笑,却如当初在云鹤城初见那般,客气又生疏,冷淡又礼貌。 我没要求她带我好。 九殿下,小仙在神君心境中能感受到,她视你重于一切。 翎九气笑:你不会在撮合我和凛霜吧? 琅简并未否认:神君一往情深,我不想她被辜负。 那你呢?,翎九真的有些生气,我如何,你根本就不在乎,对吗? 她可以接受琅简失忆,可对方一直把她朝外推,看她的眼神比看傻刀还要疏远,这番对待下,还是会觉得难过。 见琅简低头不答,翎九已经知道了答案。 北荒冰河上,我曾问过你一个问题。 翎九长吸一口气,以此稳定心绪。 你是琅简吗? 琅简的回答含糊:昆仑墟赐我道号琨清,他们亦称呼我为琨清长老。 我的问题是你是琅简吗? 翎九再次一字一句,见人垂眸不言,很不理解。 是或不是,很难答吗? 是。,琅简承认,一直在她身后的那株流苏树也舒展长大,渐渐触碰阁顶,与小苍峰的一般大小。 翎九仰头看这似雪倾盖的流苏花,仿佛自言自语般。 我思慕你。 这般直白的表露,莹绒下意识缩肩,傻刀则张大了嘴,阿索罗挑眉,沉月意外,众人的反应各异。 只有琅简,目光沉静平和,毫无波澜看着翎九。 仿佛对方口中思慕之人,并不是自己。 这番不关己的态度,让翎九觉得委屈又难过。 我知道,你的记忆中没有我。 或许觉得我是个疯子。 可是琅简,我曾在朝露城等了你一百年,就在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时,又在云鹤城重逢。虽然你从未说过喜欢我,但在莫塬城安魂境,你答应过会陪我去蓬莱赏月,同我回南禺拜访父母,我们共历生死,不离不弃。 其实今日见到你之前,我总在自己较劲儿,怪你忘记了我,纠结忘记一切的你,究竟还是不是从前的你。 可既然你承认了自己是琅简,我便不计较了。 我可以等,等你想起来的那一日。 但是,你能不能,实在控制不住,翎九抬手擦掉泪水,吸了吸鼻子,别把我推向别人。 阿索罗扶额,低声吐槽:凛霜又不是别人。 莹绒也觉得怪怪的,在她看来凛霜和琅简本就是同一人,一直不解为何翎九想不通这件事。 只有傻刀握拳,为老大不平,觉得琅简的言行过分。 关索处忽然躁动,远在屠肆都听到了动静。 魔族。,沉月最先感知到气息,化为金凤盘踞于酒阁上,不忘嘱咐众人,待在此处,不要出去。 天市楼顶。 有熊氏驭兽的少年和那只梼杌被五花大绑,如风铃般吊在翼角,凛霜背手站在正脊正中,浅笑看着来人。 来者从銮驾走下,银丝绣的衣服在夕阳下映成金辉色,少年站在屋斜脊处,笑眯眯仰头望向凛霜:也不给个座?青龙神君的待客之道如此敷衍? 本君亲自相迎,帝鸿你便知足吧。 知足知足,生祭阵下,还有谁敢微词。,帝鸿跟着凛霜回到楼内,看见了被绑的两位,嘿嘿偷笑,我就说赌赛不能去,这不,成观赏性一景了吧。 驭兽少年沉眉怒目,帝鸿生出手指把人一推,见对方如摆锤般晃荡,哈哈大笑。 帝鸿。 屋内传来凛霜的声音,帝鸿才敛笑正色,这就来。 天市楼最高一层。 本是专设接待巡查的天族,是以很是宽敞。 瞧见屋内两位,帝鸿忍不住乐呵:二位也在呢,我是被生祭阵从紫微垣逼来的,你们呢? 风眠撇了帝鸿一眼,没搭理他。 不过对方身上的缚神链说明了一切,帝鸿也不介意,扭头看向另一女子,顺势做这位身边:妖神殿圣女亲自跑来,有失远迎。 阿华妁挤出一抹笑敷衍:妖神殿不请自来,失礼了。 客气客气,三垣的地界我帝鸿还是有些分量,圣女若有喜欢的只管吩咐,我不会吝啬。 说着,他再次看向风眠。 风眠少主,您那带扣可找到了?我们为了配合都把列肆封了,要不是奇货居要来,今日还不得解封呢。,帝鸿看向阿华妁,奇货居来的也真不巧。 这话中有话,阿华妁听出对方已经知晓她们和风眠的关心,是以并不接腔。 凛霜听着帝鸿叽哩哇啦,视线一直落在在风眠身上,对方的不甘心直接写在脸上,毫不遮掩。 帝鸿。 嗯?,帝鸿向凛霜欠了欠身,神君吩咐。 阿眠找你只说了带扣之事? 自是不会,我们天族与上古一脉久未会面,这与风眠少主一见如故,自然相谈甚欢,轻歌曼舞觥筹交错间,从鸿蒙末期到上古 胡言乱语间,被凛霜扫视了眼,帝鸿起*了个激灵。 神棍让我帮忙找这两年搬来定居的下界氏族之人,两男两女,说事成之后许我重回汤谷,本公子动心了,为了意思意思便封了列肆,解封是因为没找到,神棍要离开时算出带扣方位,准备走前取走所有物,谁知又不走了。 然后又找我,以河图洛书卦引诱我以座位帖之名在天市楼设下赌赛,本公子不巧又动心了,但知道这里边绝对有诈,所以只提供场地,不操纵赌赛。 谁知啊,三天前有熊氏一出来便开杀戒,把赌赛变成生死局,本公子便知道这一定是神棍的手笔,她想借刀杀人。 帝鸿飞快说完,承受了风眠的一记白眼。 阿华妁笑的讽刺:有用风眠少主,无用便神棍,帝鸿公子可真是率性。 别笑,伏羲少主和青龙神君之间,妖神殿不也做选择了么。,帝鸿并不觉得羞耻,咱们半斤八两,二哥莫笑大哥。 听出帝鸿占便宜,阿华妁剜了对方一眼。 第137章 上 帝鸿嘻嘻哈哈扯闲篇,整个天市楼只有他的笑声回荡,阿华妁虽然心中不耐,只是碍于对方汤谷废少主的身份,也不好表露,而聚集她们的凛霜独自坐在一旁,对当下场面不闻不顾,正垂眸不知思量些什么。 等了许久不见凛霜开口,风眠终是没了耐心,也放弃深究对方此举目的,转头看向叽叽呱呱的帝鸿和不发一言的阿华妁。 二位,我师姐已经交出青龙印,也就是说,如今她无法掌令青龙宫,所以不管妖神殿还是你帝鸿,只要现在与我同心同力,继续完成答应我的事,所有交易依旧作数,我风眠既往不咎。 风眠试图争取两人立场,却被帝鸿嘲笑看不清局势。 神棍啊神棍,你是算卦算糊涂了?神祇殿上下,除了凛霜战神,敢问还有谁敢坐青龙神君的位置?再者,震木依旧认主凛霜,这没改变。 阿华妁更是直接,竟拿出巽木交予凛霜,而后向风眠致歉:风眠少主请放心,那半片河图,待本座回万妖城以后,自会让奇货居完好无损送回雷泽。 河图?! 帝鸿从椅子上弹起,瞪大眼不可思议看向风眠,以看一个疯子的目光。 第167章 河图洛书乃是你伏羲镇族之宝,你竟然给了奇货居? 风眠无视帝鸿言行,冷冷盯着阿华妁,言语如刀般带着寒意:也就是说,你此番来并未带兵。 我妖族并不贪生怕死。,阿华妁转身看着外面,天市垣依旧被生祭阵笼罩,无数生灵匍匐街巷乞求,无声的场面寂然又可怜,但也绝不会让族人白白送死。 帝鸿神色随之肃穆,问凛霜误会已经解除,可否撤去生祭阵。 凛霜还未答,便听风眠狂笑。 有意思。是我低估了师姐在你们心中的地位,即便她如今修为受损,功力不及往日三成,你们也丝毫不敢生出对抗之心,这点我失算了。 风眠虽然承认失策,可却不是服输的语气,她问凛霜。 如今这番情形,师姐可满意? 凛霜终于抬眸,紧紧看着风眠。 你不该动她的念头。 这话让风眠感到可笑至极,咬牙切齿。 我就不明白了?我杀她们,难道只是为了自己么?别忘了你我乃是并蒂劫,若化解便大道通天,若不能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世上哪有儿活路不走,偏偏行死路的道理?! 风眠真的想不通。 阿眠,你不该用他人的死,来扭转自己的命。 凛霜看着逐渐疯狂的风眠,好言相劝。 害人利己,绝非大道。 风眠狞笑:若我要杀之人不是翎九,而是与你毫不相干之辈,师姐可还会如此正义凛然?还会阻我拦我? 说罢,也不等凛霜回答,她看向天市楼外,像在等待什么,说到底,你也不过是舍不得罢了,你舍不得自己的情,我舍不得自己的命。既如此,便公平些,咱们各凭本事各走各路。 凛霜皱眉,还未起身,便听帝鸿惊慌失措看向她。 神君,刚刚传来的消息,魔族攻来了! 你竟与魔族勾结?! 凛霜震惊,上前质问风眠,见对方笑容狰狞,发癫狂笑,神智已经没了多少清醒,只得放弃追问。 阿眠,你犯戒了。 师姐是不是从姜邕那儿得到消息,知道我把亲兵都调离雷泽?你以为我是要对付翎九他们?怎么可能,我那些亲兵怎会是幽篁亲随的对手,以卵击石这般蠢事,我不会做。 风眠哑着嗓子,笑凛霜想的简单。 那些亲兵如今在青龙宫附近埋伏呢,已经扣下了一个叫阿煦的传令兵,所以师姐,你没有救兵可用,翎九等人今日必须死。 说着,她恶狠狠地看向帝鸿。 天市垣就是陪葬。 风眠笑的狰狞,带着报复的快意,仿佛告诉帝鸿,这就是他临时倒戈的下场。 得知关索已经被魔族攻下并打开,帝鸿急的跳脚,很是后悔与风眠谋皮,简直是玩火自焚,眼下事情明显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风眠,做人做事再离谱也得知利害,你可是神祇殿入册上神,应当知道勾结魔族是堕神之罪! 谁说我勾结魔族了?!有证据吗? 风眠挑眉,一切尽在掌握般。 我只不过在花露楼替一位遮面的公子算了一卦,告诉他始凰血脉的朱雀神君,其骨髓乃是治疗祖龙爪导致断骨伤的上好补品。 说着,她看向凛霜。 再顺便提醒他,朱雀神君与青龙神君伉俪情深,形影不离罢了。 凛霜想起与翎九在天市楼下遭遇的偷袭。 本以为那些魔族是冲着自己来,没想到他们另有企图,是为了得知翎九的容貌和下落。 风眠笑的轻松快意,知道这事就算暴露,神祇殿也拿她无可奈何。 收钱占卜而已,一桩小生意,算的上什么勾结。 神祇殿与魔族之事,我妖神殿不便参与。,阿华妁起身向凛霜行礼,青龙神君,阿华妁就此拜别。 你倒是拍拍屁股走的干净。,帝鸿对着阿华妁背影跺脚,犹豫要不要调兵,如果他向太微垣申请天兵来此,定会被追问前因后果,到时候汤谷绝对怪罪,又少不了一顿罚。 本就从汤谷贬到这儿,这次再挨一顿,怕不是要回汤谷看树去。 察觉魔气越发靠近天市垣,他心一横,也顾不得要受什么惩罚,掐诀。 手印被凛霜按下,他看向身旁女子,双目湿润感激涕零,像是看救星:青龙神君,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 管又如何? 风眠笑他们自不量力。 师姐,你如今修为只剩三成,仅凭幽篁她们。哼,独木难支,如何抵得过有备而来的魔族大军?而且帝鸿 她看向帝鸿,很是不屑。 汤谷人尽皆知的窝囊草包,可帮不了你。 帝鸿被这形容刺伤了心,低头神伤,没注意凛霜的动作。 风眠却瞧见对方结的手印,神色大变,挣脱缚神链阻拦却已晚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诀成,她面色煞白看向凛霜,不解对方的选择。 何必呢? 帝鸿也呆住,很是震惊和意外。 焚神印,以神格为祭,能恢复全部修为。 只是此印反噬极大,轻则神力尽失,永失神位,重则元神被缚,永坠幽冥。 无论如何,我得护住天市垣。,凛霜调出断成两段的龙刀枪,将巽木融合其中,龙刀枪再为一体,见帝鸿亦换上铠甲,示意对方跟在自己身后。 风眠驱伞拦住凛霜,挡住对方去路。 这天市垣内多是无名小卒,何必在意他们的生死?还是说,你是为了护住那翎九,才要守住整个天市垣的安危。 这是我的事情。 凛霜看向屠肆的方向。 天市垣也好,她也好,都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能不能活下来,交给命数吧。 风眠分脚,双手托天之后合掌胸前。 以她为中心,一道巨大的圆盘缓缓旋转,笼罩住整个天市楼顶。 帝鸿从未见过这像符纹却又不似的纹路。 凛霜皱眉,不太确定:太乙神盘? 太太太乙神盘?! 帝鸿磕巴,脑袋发蒙。 这不该是他能经历的场面,尤其见凛霜化为祖龙飞入神盘中,或者说被神盘吸进去后,当即拔腿就跑。 此地凶险不宜久留,还是赶紧把消息告诉幽篁将军的好。 风眠面无表情目送帝鸿遁走,收伞为手掌大小,托于身前后盘腿坐下。 盯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凛霜,对方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经历这番生死之局都云淡风轻,看来天下间唯有那个翎九,才能让师姐有些波澜。 师姐,与我赌一回如何?风眠垂眸看着不断旋转的小伞,若能破这山水蹇卦局,翎九一行的生死,我不再干涉。 凛霜看向屠肆酒阁处:可否改日? 你我都没得选。 风眠扣住凛霜手腕,不待对方同意,直接携人以身入局。 屠肆酒阁。 帝鸿赶到的时候,幽篁率领部下严阵以待,瞧只他一个人,问:主上呢? 被风眠用太乙神盘扣住了。 帝鸿看向关索处,一脸担忧:魔族还没来吧? 提起突然冒犯压境的魔族,幽篁困惑:魔族与天族向来无甚纠葛,怎么会突然驱军直压天市垣,你们最近招惹了他们吗? 不是我们,甚至与天族毫无干系!一切都是你们那位好少主设下的瓮中捉鳖,天市垣只是牺牲品。 帝鸿很是愤愤,咬牙切齿说了风眠的算盘,幽篁面色越发严肃,几乎没有多思索就下了决定:得拦住魔军,我去城垣看看。 你一个人去?,帝鸿惊呼,指着一旁站桩的精锐,不带上他们? 他们要保护朱雀神君,这也是主上的意思。 幽篁见帝鸿只领了十几位礼兵,劝对方向太微垣调兵,不然一旦城垣攻破,会连累天市垣内的住户。 你也知道会连累,那还不把这些精兵强将先放在城垣抵御魔族!,帝鸿叉腰,气的发抖,你们神君被扣后,本公子就向太微垣申请调兵了,他丫的帝刿竟说什么要请示汤谷,摆明了要等魔族冲入天市垣,事情闹大给我一难堪 幽篁打断帝鸿:我们对天族内部纷争无意。 无意?敢情就本公子是冤大头!被风眠忽悠,被凛霜欺负也就罢了,我低个头软个身没啥,但天市垣内的居民无辜,他们本就是在下界无族可归,被抛弃被放弃的可怜虫,好不容易在天市垣有了栖身之地,又要因为你们神祇殿的内斗化为云烟,信不信我状告盘古大神! 第168章 帝鸿软硬并施,最后还带上威胁。 对于帝鸿的责骂幽篁很是无奈,不过这次是她选了几个亲兵背着神祇殿私自出兵,就连青龙宫中也知者甚少,消息决不能外泄。 香炉中还有一半未燃。 想起主上之前交代,只要坚持一炷香便会与她汇合。 只能相信主上了。 她向沉月行礼:南禺少主,幽篁先带各位将士守住城垣,酒阁这里还劳烦少主守护。 我随你一起。 沉月明白守住天市垣便是保护了阿九。 绝不能让魔族攻破城垣。 那酒阁 幽篁犹豫不决时,阿索罗走来:诸位放心,此处有我守着。 你才多大,修为不及小神 幽篁话说一半,见阿索罗暴露妖气,改话。 你是银龙一族,怎能修妖道? 能护所护之人便好,修什么,我已经无所谓了。 阿索罗手握长鞭,幸好妖修不受识海所锢,这两年在万妖城中,身在奇货居得了些机缘,也算达到了从前修为的**成。 不至于半步妖神,但绝对是圣妖王的水准。 幽篁将军放心坚守城垣便是。 第138章 琅简与翎九 目送幽篁等人离开,阿索罗化为银龙盘踞脊梁之上,这里能清楚看见城垣的情况。 瞧见庭院中竹林摇曳,黑影顺着墙壁遁走最后消失在回廊下,露出的衣角一看便知是白小刀,阿索罗很是无语,也不知这听墙角的习惯是跟谁学的。 老大! 傻刀蹦跶跑回来,无视翎九与琅简之间僵持的气氛,将帝鸿说的事一字不落重复了遍。 太乙神盘是什么法器?连凛霜都能被困住? 不是法器,是占卜术数法门之一。 翎九解释,显然身为凡人的傻刀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有莹绒和琅简神色霎时严肃起来,傻刀甚至嗨了一声,很不在意。 法门?那有什么厉害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法宝呢。 虽说法宝难觅,但只要有机缘,便可拥有。法门却不同,即便刻在竹简石碑世上,触手可及睁眼可望,参悟起来却犹如登天,若无极具天赋的后辈传承,怕会就此失传。 莹绒向傻刀说法门的不易,翎九追着她的话提起太一神数自从风眠以后,伏羲族再也没有出现完全掌握操纵太乙神盘之辈。 也因此,神祇殿隐世后,上古一脉大不如前,才让天族觊觎并夺走人族气运。 她想了个类比的说法让傻刀容易理解:太乙神盘虽然不是法器,其震慑威力不亚于盘古大神的开天斧,可莫小觑。 啊?!那凛霜岂不凶多吉少?,傻刀看向虚化的琅简,会不会影响师姐? 凛霜神君的因果中,我才是那个果。风眠要想消除并蒂劫,改变她和神君的命数走向,必须先抹除我这个已经存在的果,这样前因才有新的可能。 琅简目光柔和望向傻刀,温言细语。 所以凛霜无碍,风眠只是为了能更容易杀掉我们,暂时困住她罢了。 说着,她视线移到香案,那炷香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二的程度,凛霜神君早料到会这样,所以调来幽篁将军保护我们,分别与她和阿索罗约定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翎九皱眉,什么约定? 夜幕低垂。 琅简起身离开阁屋,走到平台围栏处站定,远眺星穹。 她觉得风眠会派出亲兵来取我们性命,所以让幽篁将军带兵来护卫,并定好一炷香之后汇合。 却又觉得风眠的太乙神盘究竟是个变数,担心自己会脱困失败,便以一炷香为限,告诉阿索罗若她还未赶来,便直接带我们借道青龙宫星域回老祖神那儿。 说着,她缓缓转身看向翎九,见对方因为震惊陷入沉思的模样,还有揪紧的双手,问:九殿下在担心她? 担心谁?,翎九走到琅简身边,双手撑着围栏,看着城垣的方向,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琅简笑翎九顾左右言他,直接戳穿。 得知凛霜被扣时,你很紧张。 我我是怕她出事。,翎九转身定定看着琅简,她若不能安好,以后便不会有你了。 气氛略微古怪,莹绒扯了扯傻刀袖口,两人前后离开阁屋。 下楼时,傻刀很是遗憾:多听一句也好啊。 让阿翎和琅简好好聊一聊吧。 莹绒总觉得这次遇见琅简后,对方与翎九之间的氛围不同以往,像是压抑的火山,只是看着平静,实则都压抑憋屈着,宜疏不宜堵,否者激发的情绪怕是能摧毁一切。 就算琅简失忆,翎九与她的事,总得说分明才好。 九殿下一直把我当借口吗? 翎九听不明白:什么? 我就站在这里,殿下究竟是怕谁出事? 翎九听明白了。 琅简,你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把我推远,划清界限,再说些扎心的话让我难过吗? 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怕稍控制不住,便要哭出声。 我有点讨厌你了。 九殿下,有件事我必须坦白。 琅简和声细语。 八百年前飞升失败后,再次回到昆仑,我便改修无情道,几年前以无情道飞升成仙。 无情道 翎九猝然握紧围栏,支撑自己的身体。 怎么会是无情道? 不可能。 九殿下,若我真的生出情丝,道心不稳,别说能否飞升,那直接是魂销骨铄、道消人亡的下场。 琅简面容平静,说的话却让翎九心中翻江倒海。 若我真与殿下有情,今时今日,怕是无法站在这里,而殿下口中的那些过往,或许当时琅简真的无意,却让殿下有了误会。 翎九不可置信看向琅简,双目通红,却也说不出一句话,因为眼前人实在是冷静的过分,虽笑如春风,却让她觉得比三九寒冬还要刺骨,让她觉得如何说都改变不了对方心中早已认定的评判。 无情道 当真无情。 那在莫塬城的一切,又算得上什么? 琅简,你曾为了救我,生死不顾,你也会如此对他人吗? 九殿下,昆仑以苍生为重,若殿下陷于危难,我自是不会袖手旁观。何况殿下出生南禺凤凰宫,又是始凰血脉,永尊贵而无极,琅简不过肉体凡胎,即便修成仙体,也如檐上三寸之雪短暂易消,于殿下而言,不过稍纵即逝的缘分。 执着并非坏事,可若固执追求无果之事,生出执拗之心,对殿下而言又有和益? 况且殿下之前也提起,我们之间既无承诺也无约定,所以九殿下,琅简恳请您莫在坚持这注定无果的情感中,也不必等我恢复记忆,琅简不是你寻的良人。 琅简说着,看向一望无垠的苍穹。 天道对凡人诸多禁锢,布苦难、散病疫、造祸乱,即便踏出苦海得以修仙,可呕心沥血耗尽一生,也只是永远在天仙境界之下,终一生无法触摸上仙的门槛。 我也曾为一人放弃成仙得道,却不曾想是天道给我的另一层苦难而已。 被师父从月谷带回洞府,从我转修无情道开始,琅简便立志此生此世只为修行证道,想看看这天道之下,以我凡人之躯究竟能到何等境界,能不能突破上仙境,甚至叩问神境。 琅简将以此为毕生追寻,不屈不弃。 这些话,让人热血沸腾,让人心灰意冷,让人无所适从。 翎九笑出声,眼泪却止不住的留下。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云鹤城万家酒楼,对方伏低做小划开了与她的界限,如今天市垣酒阁,对方又是一番慷慨明志割断了与她的关系。 只是她不明白 你既然修无情道,为何在云鹤城不告诉我? 说罢又意识到琅简没有当时记忆。 不必答了,不重要。 抬手擦掉眼泪,她转身朝屋内走,没有道别。 只是走到门口处止步,抬手紧紧扣住门框,才抑制了回头的冲动。 一字一句,保证道。 琨清长老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耽误你了。 第169章 愿长老早日得偿所愿。 院中竹林石桌,傻刀发现莹绒用的普通竹笔。 阿绒,你的破虚笔呢? 我,莹绒下手一重,毁了一张符,急忙抽出撕碎,给风眠了。 傻刀问:她骗走了你的破虚笔? 不是骗。,莹绒忙摆手,低头弱声解释,自己想求平安,所以用破虚笔向风眠换了吉利,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傻刀闻言扶额。 竟是这样。 想起在枫林寨去女娲庙前,自己花重金买了一车黑狗血还有假货桃木剑,结果被老大嫌弃的事。 今日算是同老大感同身受了。 不愧好友,能栽在同一件事上。 越想越恨那诓骗莹绒的风眠,正如老大当初恨给他卖狗血的半仙。 一定是故意的,那花母鸡专门设计我们。 没有了神笔破虚,他们处境便雪上加霜。 莹绒低头:对不起,我又拖后腿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傻刀愤愤不平,是那不要脸的使诈。,说着,见莹绒越发内疚,挥挥手故作不在意,哎,也不是什么大事。没那破虚笔,这么多坎坷我们不也过来了,别放心上! 说着,见翎九推门进来,起身兴奋道: 老大,你和师姐聊完了? 见翎九直接忽视他,径直朝外走,傻刀一头雾水,仰头看向楼阁平台:发生什么了? 想起老大好似红着眼,傻刀跺脚。 不行,我得去问清楚,不能让老大受欺负了! 小刀!,莹绒没唤住傻刀,只得去追翎九,阿翎,外面危险,别出去! 傻刀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平台,便看见阿索罗抬鞭拴住了琅简脖子。 急忙跑到两人之间,问阿索罗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她欺负了老大?! 阿索罗本就在屋檐上,刚刚翎九和琅简的争执,他听得一清二楚,等师妹伤心跑走后,他便下来想揍人出气,只是眼前这人只是元识,倒让他无从下手,只能挥鞭恐吓。 真为小师妹不值。,阿索罗冷笑,在北荒冰河我就该杀了你。 琅简一言不发,淡淡看着阿索罗,好似等他动手。 傻刀着急:到底怎么了? 一两句说不清楚,让开。,阿索罗把傻刀挡在伸手,狠狠挥鞭,直接断了平台旁的茶案座椅,最后系上那屏风,试试盯着琅简,无情道么?既然无心无情,为何招惹?! 屏风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琅简回答不尽人意,他就顷刻摧毁这容纳对方元识的容器,让对方再无地方可修养元识,逐渐消亡。 我没有记忆。 阿索罗冷笑:没有记忆?这不是你伤害她的借口!没有记忆便可什么都不用负责么?若按你的道理,杀人放火者忘记了犯下的罪行,便可逃脱惩罚,不用偿命了吗?! 傻刀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出阿索罗再为老大说话,握紧双拳附和:就是就是! 琅简垂眸,看不出是无言以对,还是不想辩解。 我瞧不起你,你根本比不上凛霜。,阿索罗收回长鞭,放开那扇屏风,很是不屑,你只是怕我小师妹挡你修行罢了,胆小鬼。 莹绒的传音符飞来。 小刀,阿翎去城垣了,那儿全是魔军,快通知阿索罗前辈拦住她! 还未听完,阿索罗已经抓住傻刀肩膀,化为银龙朝城垣呼啸奔去。 第139章 凛霜破局 城垣处,帝鸿冲入魔军之中,背回刚驶出凤啸的沉月,见对方面色发白,担心南禺少主折在此处:还好吗? 力竭而已,休息会儿便好。 沉月调息,刚刚使出的凤啸让他元气大伤。 帝鸿按住沉月手背的伤口,忧心忡忡:你可不能出事啊,南禺会找我们算账的,我这个废少主拿命相抵都赔不起你这个少主命。 沉月艰难扯出笑:只是皮外伤。 要不你先回去养养?,帝鸿还是不放心,真心提议,双手上下摸索排查沉月还有哪儿受伤。 沉月推开帝鸿乱按的手:真的无碍。 有魔军攻到城垣处,便止步不前。 幽篁看出些端倪,意识到他们怕生祭阵,当即招呼剩下的将士退回城垣休息片刻。 正在这时,翎九赶来。 沉月伸手只碰到对方翻飞的衣角。 阿九! 见人从城垣跳下扎入魔军中,沉月和幽篁大惊失色,急忙随之跳下,怕对方有个闪失。 一盏茶后,两人看出翎九负气。 阿九。,沉月找准机会勾住翎九胳膊退回城垣,发生了什么? 翎九抿唇:没什么,来打架消消气。 战场岂是儿戏?,幽篁气不打一处来,见赶来的阿索罗和傻刀,转移怒火,怎么看人的? 和师兄没关系。 翎九侧步挡住幽篁的视线,调出离火覆在箭矢上,一箭刺入魔军之中,离火延绵数里,魔军中哀嚎无数。 抬手推开幽篁。 别挡路,姑奶奶心里冒火呢。 见翎九又朝城垣外走,送死般无知无畏。 幽篁气的跺脚:她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要配合,不是这么莽闯的! 还未说完,沉月已经追去,幽篁本以为对方会拉回翎九,谁知竟与那丫头同进同退,也扎入魔军之中。 疯了么都,幽篁这次气的没脾气了。 让她发泄吧。,阿索罗抖了抖鞭子,准备去帮翎九和沉月,顺便结界困住要冲出去的傻刀,示意幽篁看住人。 你们休息,这波攻击我们抗。 沉月握长戟,翎九执弓,阿索罗挥鞭。 一盏茶后,魔军忽的后退,三人回到断垣上站定。 翎九浑身湿透,也不知是血还是汗,失力半跪城垣上,不知为何,身体的透支和疼痛让她心中产生诡异的满足,握紧灵弓,抬眸看着如潮水推避的魔军,只觉得杀的还不够尽兴。 或许三界没说错,自己本性就是这般暴戾嗜杀。 自从遇到琅简,心悦琅简,她便一直克制自己的性格,开始注重礼数,开始学对方对苍生的悲悯关怀。 可 该死的无情道,竟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从头到尾,都是她自欺欺人。 琅简从未在乎过自己。 也罢,还装什么良善呢。 南禺邪凤凰。 呵,这才是她被三界冠以的名号。 她本就生来向恶。 莹绒赶来时,恰好看见翎九浑身战栗,双目泛红。 阿翎! 张臂从后背抱住翎九,她带着哭腔。 别被七杀控制,阿翎醒醒! 一旦七杀冲破巳月前辈设下的封印,她不知道再去求谁封印七杀,毕竟七杀乃上古凶兽的戾气,与混沌之气同源,根本无法克制,在这里根本没有重设封印的条件。 阿翎,我是莹绒,你看看我好不好? 沉月和阿索罗赶来,听见莹绒的话,沉月不解,阿索罗面色大变:七杀?! 说罢,云层忽然闪烁金光,幽篁见出现的是十八位黑发紫眸的男子,认出是十八魔王,高声对沉月一行喊道:快走! 只是已经来不及,十八魔王已经拿出了法器。 十八件法器旋转归于中心,随后散开形成一道诡异的形状,宛若巨大张开的手,缓缓朝翎九压去。 翎九回过神,意识到是针对自己来的,当即推开莹绒,跃入云层引开那法器,却瞬息又被压在城垣上,挣扎不得。 手掌转压为捏,像是抓小鸟般禁锢住翎九。 沉月横扫长戟试图砍断那手指,却不料被轻轻一弹,整个掉到城垣外,若非幽篁接住了他,那力道,怕已经摔成了泥。 神魂欲裂,沉月强行调息不成,陷入昏迷。 帝鸿察觉不对劲,爬到城垣上,瞧见那手掌后呆住。 拘元吞体咒。 是鸿蒙时,魔族立族拓域的术法。 傻刀跟着帝鸿爬上来,扶起摔倒的莹绒,瞧见翎九元神被抽出来,始凰鸟陷入沉睡般浮动在上空,忙扯着嗓子喊人,想唤起翎九神智。 老大!醒醒!老大! 幽篁安顿好沉月,听见动静也飞身上来,同样认出是拘元吞体咒,对还陷入震惊的阿索罗喊道,破咒,打十八魔王! 第170章 说着,见帝鸿也呆站着,推了推人。 你也去! 帝鸿一个踉跄,扭头想说打不过,见幽篁已经先走一步,只得跟上。 巨大的凰鸟出现在翎九上空。 让魔族十八王意外,翎九元神完全出来后,并未继续沉睡,也不再是任其宰割的状态,反而展翅蹬爪,凌云而上,到十八魔王面前盘旋一周,最后在那手掌上俯首收足,宛若踏枝。 随着凰鸟摆尾,它身后出现十只小兽模样的魂体,冒着腾腾黑气,相继睁眼迅速长大,围着凰鸟踱步,随即随着一声鸟鸣,先后归于凰鸟元神。 凰鸟元神由红金色开始发乌,部分翎羽甚至蜕变为绛紫色,散发的戾气越发浓郁,杀意凌然。 最后振翅湮灭了那手掌,尽数再次涌入翎九眉心。 翎九后仰从城垣坠落,觉得眉心处滚烫。 杀杀 好甜的味道,温暖的,滋润的,是血吗?为何如此香甜? 不对,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她感到自己的心境被逐渐摧毁,一切的感知都不同以往,却无力挽救。 琅简元识赶来时,恰好看见翎九坠落,一身红衣随风翻滚,像落花,像烟火,像那个噩梦。 那场景也如今日这般。 红衣女子孑然从祭台高处像羽毛般摇摇坠落。 梦中影与翎九的背影重合,忽的头痛欲裂,琅简站立不稳,明明只是元识而已,为何会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视野模糊,雾蒙蒙隔着一层厚纱般,连人影都瞧不真切。 手腕怎么会生出红线?她隐约看见了,可抬手细瞧,却又没发现那纹路。 为何呢?怎么会这样? 到底有没有红线?! 阿翎,我会护你周全。 琅简孑然一身,此生拥有的不多,在乎欢喜之物也甚少,唯一牵挂便是阿翎,她是否安好,对我来说重于一切。 琅简所求不多,只求将军护阿翎安然回到南禺,做她的小殿下。 谁在说话?是她? 琅简捂住耳朵,痛苦地闭上眼。 心绪混乱,忍不住抬眸,眼中白雾退散,翎九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一动不动,像是凋零的花朵。 她觉得自己踉踉跄跄,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对方。 死了吗? 为何这场景让她生出几分莫名的情绪,刺的心口疼,痛不欲生,恨不得随之而去。 阿翎 试探唤出这两个字,琅简微微朝翎九伸手。 没了阿翎,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忽然产生这念头,她按住心口,被一种绝望的情绪裹挟,同时又有双看不见的手,血淋淋的,好似要把她的心扒开般,痛彻心扉。 阿翎阿翎 她一声一声地唤着对方名字。 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曾经真的、真的真的喜欢阿翎。 可无情道又如何解释? 究竟*为何?为何她会忘记一切? 琅简伏地,因为情绪波动,元识不稳,越发透明。 痛的喘不过气,抬手却触碰不到对方皮肤,只能看着那些如鱼鳞般密的伤口,泪水不知所以潸然流下。 能救对方的,只有那位。 望向天市楼的方向,眼中情绪逐渐坚定。 闭目掐诀,放弃了凛霜给她的自由。 抱元守一,识合,神归。 天市楼,太乙神盘内。 大雨倾地雪满天,冰封万里。 凛霜被伞击退数步,差点坠落悬崖。 快来不及了 估算时辰,她狠下心,看着眼前带着斗笠那人,掐诀。 生祭阵落在上空,几乎同时,自己脚下也生出个生祭阵笼罩,她看向对方,一枪挑开那斗笠,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愣住。 这不是风眠? 风眠的声音幽幽从空中传来。 师姐,若现在认输,便不会两败俱伤。 见那人手中伞化为龙刀枪,衣衫变得与她相同,明显是风眠撤去了伪装,看着眼前这位如水中倒影般的自己,凛霜认出是阴阳局的映影之法,风眠复刻了一模一样的她。 怪不得她们之间势均力敌,一直难分上下。 本以为风眠修为增益,却没料到对方用了这招。 心境波动,察觉琅简回来,她皱眉:既然说好离开,还回来干什么? 阿翎有性命之危。,琅简靠着流苏树缓缓坐下,发觉自己元识稀薄了不少,言简意赅,凛霜神君,再不去便来不及了。 凛霜眼神一冷:魔族? 拘元吞体咒。,琅简越发觉得元识控制不住,陆续都被流苏树吸了去,怕自己清醒之日不多,凛霜神君,我说了些伤她的话,虽然无心却还是,手掌已经完全透明,琅简止住话,再次恳求,您一定要救她,我对她好像并非无情。 心境中只剩下一株繁茂的流苏树,花开一霎,宛若满贯流苏,如云似雪,随风浮动。 几乎同时,凛霜出手。 无数龙刀枪自身后飞出,源源不绝刺向冰面,须臾冰面被挫的斑驳,见映影还在,直接化龙刀枪为遮天蔽日的云帛,四周一下陷入漆黑。 风眠笑:师姐反应很快,一下就破了映影的介质,只是无光便阳尽,眼下八方皆为死门,你又如何走出这卦局? 凛霜没有停顿,丢出龙刀枪的一刻立马结印。 几乎在风眠说完最后一句后,直接用续灵印撕裂了这卦局。 伞面被撕碎,细末如花般落下。 看着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的凛霜,风眠面色煞白,嘴唇已无血色,低语:不可能。 死门如何?,凛霜握住龙刀枪,我造个生门便好。 说罢,一枪敲晕风眠,迫不及待朝城垣飞去。 第140章 翎九被七杀控制 城垣处。 翎九猝然睁眼,双眸赤红,缓缓站起。 阿翎!可还好? 莹绒飞身而来,言语未落便被翎九一拳击飞,整个人摔到城垣上。 抬手摸了摸后脑,一手的血,脏腑也隐隐作痛。 姑娘!,帝鸿忙不迭过来,伤那儿了? 摆摆手想说没事儿,抬头便瞧见傻刀跑下来朝翎九奔去,忙给人贴上定身符,拜托帝鸿把对方扛过来。 帝鸿听话照做,傻刀不明莹绒此举何意,但见莹绒状况,当即反应过来老大出了事儿。 怎么了? 七杀。 莹绒看见了翎九赤红的双眸,已经知道翎九反被七杀控制。 看来巳月前辈在对方心境中布下的禁制,在拘元吞体咒的影响下,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得拦住阿翎,不然会入魔的。 傻刀说好,只是 要怎么做? 我先想想,魔气会助长七杀戾气暴动。,莹绒揉太阳穴,头痛欲裂,先告诉阿索罗前辈,把阿翎控制住,绑住也行。 好,我去。 拉住听完就跑的傻刀,帝鸿叹气,去找与十八魔王缠斗的阿索罗。 翎九直接冲入魔军之内,大开杀戒。 身上戾气越发沸腾,下手便越发利索飞快,明明可以直接挥手诛灭魔兵,却偏偏剜心刺腹,用最血腥的法子,让向来以暴虐悍戾闻名的魔军都心生惧意,在这凶残惨酷的手段下大惊失色,四处逃窜。 每踩碎一颗心,溅起的血像盛开的花,虽稍纵即逝,却让她觉得愉悦,甚至忍不住脱了鞋袜,在血泊中走过。 小阿九! 得到消息的阿索罗奔来,挥鞭困住对方的手。 别被凶兽戾气吞噬元神,醒醒! 翎九抬眸,反手握住银鞭,仿佛不知痛般,也不惧倒刺尖锐刺骨,直接一个横扫,将阿索罗给舞了出去。 阿索罗被甩在城垣墙上,觉得骨头都要被震断。 在魔族的哀嚎惨叫中,十八魔王见魔军俨然成了翎九的屠宰场,再起拘元吞体咒。 只是咒术未成,便见天市楼的方向涌出一束强烈的光芒,几乎照亮整个天市垣,太阴霎时黯淡如云,一柄龙刀枪袭来,直接刺散了集为一体的法器。 这是怎么回事?,赶来的凛霜没看见翎九,反而发现魔军大乱,抓住阿索罗,发生了什么?阿翎呢? 阿索罗嗓子说不出话,艰难朝刚刚的方位指了指。 十八魔王失守,难以维持阵型,退回魔军之中。 第171章 翎九吸了吸鼻子寻味,如烟般窜到其中一位魔王身前,掏出对方的心,深深嗅了嗅后皱眉摇头,直接捏碎朝空中一丢,又转身找下一个。 如此处理了六个,直到凛霜找到她。 或者说,捆住了她。 阿翎? 凛霜眉头轻蹙,很不解地看着翎九,对方双眸赤红,鼻头蹭的全是血,甚至手中正握着还跳动的心,吧唧捏碎后血水滴滴答答地从指缝流下,魔族对其避而不及,似乎比面对魔尊还要惧怕。 震惊眼前所见,再次问:阿翎,你怎么了? 翎九低头看身上的缚神链,挣了挣,发现逃脱不了。 啊,她朝凛霜嘶吼,双目迸发杀意,宛若看着仇人,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手势的画面,她依葫芦画瓢,竟解了那金丝链,当即冲到那女子身前,直接掐住对方脖子。 纤细柔韧,稍用力便会折断。 但 翎九吸了吸鼻子,这白皙如玉的肌肤下流淌的血,散发着勾人的气味,比她闻过的一切都要香甜。 视线落在对方心口。 若捏碎了,会不会是最绚丽,最甜美的花。 可只看一次也可惜了,或许对方会是不错的食物,可以养起来。 翎九咽了咽口水,另一只手抚上凛霜手臂上的伤口,在边缘处滑了滑,然后,毫不犹豫扣进去,指甲刺破皮肉,甚至刮到骨头。 阿翎。,凛霜忍痛,只是脖子被钳制动弹不得,见翎九舔舐指尖鲜血的模样,这犹如未开神智般的野兽行径,让她困惑。 这还是阿翎吗? 莹绒被阿索罗背着赶来,瞧见这场景,提醒凛霜。 神君,阿翎她是被七杀控制了,这样下去会入魔的,快阻止她。 翎九意识到凛霜试图挣脱,双眼一眯,想一了百了解决这食物,只是对方在她动手的前一息,抬臂一推一扯,直接卸了她的手劲儿。 凛霜瞧见翎九攥紧握拳的动作,力道之大直接掐出了血,顿时意识到,对方刚刚真的想捏碎她脖子。 阿翎? 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来不及伤心,便察觉对方要跑。 凛霜伸腿绊住翎九,再扯人胳膊朝后别,侧身顺着力道下压,直接把翎九蜷地上困住,让对方动弹不得。 呼呀 攻守再次易势,翎九不甘,拼命挣扎嘶吼,凛霜牵制的很是勉强,好在幽篁等人及时赶来,拿出专门控制凶兽的天锁分别打入翎九手脚和脖颈,封了经脉才牵制住翎九,控制了场面。 翎九四肢无力栽到在地,因为天锁的缘故无法动弹,便能怒目龇牙瞪着众人,眼神异常凶狠,嘴唇都被咬的鲜血淋漓而不自知。 阿翎?! 凛霜不忍见翎九自残,直接把天锁完全锁死。 翎九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凛霜伸手揽住人,小心翼翼抱在怀中,擦掉对方脸上的血污,这才看向莹绒。 七杀是什么? 察觉众人挪来的视线,莹绒霎时红了脸,低声说道: 七杀是上古十大恶兽戾气所化,亦是凶神,唯有麒麟、凤凰这等祥瑞之兽的元神才能挡七杀之戾,避免苍生横遭灾祸,所以 莹绒说不下去,当初得知这事时,她便为阿翎的处境难过,阿翎何其无辜,只因为是始凰血脉的凰鸟便要承受这些,实在不公。 也就是说,你们以阿翎元神为器,封印了七杀。 凛霜眼神发冷,言语也如刀般带着寒意。 凶神临世,当集天下之力化解才对,为何强行以阿翎命数作为代价,让她背负苍生之祸的业障?!这不公平。 莹绒红了眼,低头不敢直视凛霜,一旁的阿索罗见凛霜咄咄逼人,出面解释:青龙神君没必要向莹绒要说法,处理七杀之事关乎三界,在阿翎元神中导入七杀并非小事,天族有责任处理,但也得南禺得同意才行,此事应该另有缘由。 帝鸿不情愿道:怎么还扯到天族了?天族能管南禺?也太高看我们了。 阿索罗忽略帝鸿的埋怨,继续道:其实这七杀的源头,是四方神君诛灭上古十大恶兽,未来得及处理他们的戾气才生成的。 凛霜听出言外之意,抱起翎九。 好,如有此日,本座定会处理干净。 她不会让翎九承受这无端之祸。 众人回到城垣处,生祭阵被凛霜驱动,魔军经历了刚刚已经挫伤士气,如今见生祭阵,更是溃不成军,踉跄退出天市垣外。 回到梧桐小院,翎九被锁在屋内。 莹绒和傻刀还提前把屋里所有摆设都撤在院中,即便这样,翎九还是不安分,屋内不断传来咚咚锵锵的撞击声,莹绒和傻刀进去拦了一次,结果都被撞晕过去,还是幽篁和阿索罗把两人前后抱出来。 从天市楼回来的凛霜听说后,急忙去见翎九,发现人已经鼻青脸肿的,虽然被天锁遏制了经脉流转,没了法术,可却不知痛般缩成一段滚来滚去,一次又一次的撞墙和门,仿佛这样就能出去般。 她叹了口气,找姜邕要了些涂抹外伤的膏药,好不容易把人拉回床榻,弯腰为对方涂抹,手腕不慎被咬。 阿翎 血被吸吮,凛霜忍痛抽手,却意外发现翎九眸子红色逐渐褪去,神情也变得平和。 她的血能安定阿翎? 不由自主把手腕贴在翎九唇边,直到对方歪头栽在她怀中睡去。 拭去手腕上的血迹,凛霜继续给对方上药。 姜邕进来便看见这一幕,一时呆住,愣愣站在屏风处,竟忘了行礼。 沉月少主情况如何?,凛霜问。 姜邕这才回过神:使出凤啸耗尽了精元,元神又被拘元吞体咒所伤,一时不支昏迷了,安心休养能恢复如初。 沉月于本君有恩,还请你费心些,灵丹妙药尽管用便是,算本君的。,凛霜合上药瓶,解了缚神链,又脱去对方外衣和鞋袜,给翎九掖好被角。 姜邕还是第一次见主上照顾人,竟如此细致耐心,看得出朱雀神君在主上心中必是十分珍视的地位。 主上去过朱雀神君的心境了吗? 嗯。,凛霜看向姜邕,很糟糕。 原本该最为平和静谧之地,却变得狂暴乱狼藉,莹绒口中的万星阵也看不分明,符纹凌乱,透着猩红嗜血的光芒。 很像魔族的心境,只不过比魔族更加无序。 本君要探查阿翎元神,需要你护法。 这也是她唤姜邕来的原因。 遵命。,姜邕敛眉,掐诀形成结界。 凛霜元神来到翎九元神之处。 幽篁说,在城垣时阿翎元神只是绛紫色,可现在已经变成了紫棠色,甚至接近紫檀色。 若继续放任下去,怕是会完全变为黑色。 也意味着七杀完全吞噬了阿翎元神,阿翎便会堕入魔道,成为七杀傀儡,真正的凶神再世。 凛霜微微抬手试图净化驱散那戾气,却发现几乎同时翎九那片元神也差点涣散,惊得她急忙止住动作,再一次试探后,感到奇怪。 为何这七杀像在粘合阿翎元神? 粘合?是元神不稳吗?,姜邕皱眉,魂魄乱元神散,烦请主上探查下,朱雀神君魂魄可有异样。 第141章 解决翎九七杀问题 魂魄? 凛霜掐诀探查,意外发现翎九的魂魄中竟有一缕神识。 这神识犹如藤蔓般攀附缠绕在翎九魂魄中,几次分离失败后,凛霜不敢继续,害怕会有损翎九魂魄。 这是谁神识? 凛霜驱使鸿蒙初法,试图辨别这神识的本体来处,却只隐约瞧出个轮廓,是鸟类。 气息很像凤凰,可又不完全是凤凰的气息。 凛霜决定冒险分出自己神识附着在那神识上,或许能看的清楚些。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姜邕慌张的声音。 快离开朱雀神君心境!戾气已经伤到主上本体!赶紧脱身! 姜邕发现凛霜皮肤毛孔渗出血迹,也顾不得等对方回答,直接掐诀强行阻断凛霜,毕竟看对方的架势,自己这位主上并无收手的意思。 凛霜被姜邕出翎九心境,睁眼后才发现,衣衫已经被血浸湿。 内伤不小。 阿索罗、莹绒和傻刀相继进来,瞧见她后,皆露出担忧之色。 莹绒从未见过凛霜如此惨白的脸色,就连在莫塬城,琅简被墨奚毁了识海,面色也未如今日白的发青般。 凛霜神君还好吗? 第172章 无碍。 凛霜掐诀拂去周身血污,怎么都来了? 听闻神农氏来了。,阿索罗看向姜邕,我师妹究竟如何了? 傻刀接话:对啊?能不能把老大元神的七杀给除去了? 不能除,得保。 姜邕斩钉截铁,向凛霜行礼。 主上,鸿蒙时期有一秘术,也是神魔两界的禁术,被称为借生。胎生之体婴幼时魂魄元神尚弱,若此时在婴儿魂魄中渡入夹杂自身一缕魂魄的神识,辅以诡术,便能驱散原本元神,之后这缕神识便能炼化原来的魂魄,生出自己的三魂七魄,取而代之。 借生之术是一位木修神尊不甘归墟,通过本族嫁接之法参悟的,听上去很似夺舍,其实此法比夺舍更为狠毒,更像是有躯化的分身,一旦成功,世上便多了另一个活生生自己,本体和分身能自由转化。 不过此法早已失传,听说步骤也极为繁琐,就说那驱元神的诡术也早不见经文,属下想不出,谁会要借生朱雀神君。 姜邕说完,屋内安静许久。 见众人面色凝重,傻刀抿唇看向莹绒,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问:你听懂了? 因为傻刀是凡人,所以对元神、魂魄和神识之类并无概念,所以只知道老大如今凶险,却不明白究竟因和凶险。 莹绒想了想,用了个通俗的比喻解释。 对先天仙胎而言,不管是魂魄还是元神,都是先天而定,好比一条奔腾不止的河流,元神便是那生生不息的源头之水,魂魄为护着源头之水的山崖,岩承水、水裹岩,刚柔并济,它们彼此依赖互不可缺,只要一方尚有一息,这条河就不会消亡。 修为达到神境后,元神才会生出神识,好比树的枝与根,两者不可逆转。而姜邕前辈口中已经失传的分元神之术,便是指树枝离体后,可重新生根发芽,变为同样一颗树的术法。 所以神识入魂魄之内,必须先用诡术驱散元神,等元神涣散尽,神识才能变为新的元神取代,再炼化魂魄生出自己的,形成一条新河道,这便借生完成了。 阿索罗继续说:可若元神强大,魂魄就好比沉浮在洋洋大海中的一寸石头,仅凭一缕神力的诡术根本无法驱散,这法子就行不通。 傻刀恍然:所以老大元神中才会被导入七杀! 是,可这不过饮鸩止渴罢了,七杀虽然凝聚了阿九元神,却也不断的浸染元神,像夹杂了沙石的河流,虽然能压住河道稳固,却也让自己变得浑浊,一旦失去平衡控住不住,便会冲破河堤四处泛滥,比如阿九今日丧失神智暴动嗜杀。 姜邕意外几人竟然清楚其中利害。 没错,但借生之术的神识会随着原本魂魄的修炼逐渐增强,主上既然看见了它的形,说明至少已经炼化出了一魂一魄,只等朱雀神君元神消散便能伺机取代,所以这七杀我们不能除,还得保住。 可若放任七杀,阿九元神也会被吞噬,入魔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阿索罗一拳锤在窗框,如今是进退维谷,前后难为。 莹绒低头,要是能用万星阵重新封印就好了。 可这是混沌时期,下界灵力还未成,这法子行不通。 其实,姜邕欲言又止,被凛霜扫了眼,才壮了胆子继续说,若没有引子,七杀也不会无辜暴动,被魔气影响和拘元吞体咒都只算的上外因,主要可能还是朱雀神君生了恶念,有了放纵杀欲之心,才压制不住七杀,放任自己入魔。 什么意思?说我老大入魔?!,傻刀指着姜邕,气的发抖,治不了病就胡诌的庸医!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莹绒拉住傻刀,摇头示意别冲动,毕竟阿翎的安危如今还指望对方。 阿索罗上前,双手抱胸,面色不虞盯着姜邕。 神农族何时变得这么随意?短短几句话就给人定了入魔的罪,有证据吗? 姜邕虽然尊敬凛霜,却对几个小辈不屑,被连番喝骂威胁后,也很不爽地看着阿索罗。 本座医术还不容你这个黄口小儿置喙。 黄口小儿? 阿索罗调出妖鞭空甩恐吓姜邕,破空风声激的姜邕吓一跳,竟蹦到凛霜身后,看上去倒像是寻求庇护般。 草包。,阿索罗冷笑。 你! 姜邕当即也不算不顾了。 南禺凤凰生来便是祥瑞,极为克制凶恶之物,这戾气之前在朱雀神君元神中不成气候,应该就是这原因被克制,如今却反客为主,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其中缘由? 再者,你们不会以为被七杀影响后元神就不是朱雀神君了么?那你们说说,为何朱雀神君会解缚神链,说明她是有意识的。 别一叶障目自欺了,承认吧,朱雀神君现在就是放纵心念中的恶,以七杀的由头故意造杀戮,残害生灵。 我要揍你! 莹绒没拽住傻刀,眼看着人举着拳头朝姜邕扑去,要不是阿索罗勾住对方的腰扯回来,场面怕是不可控制了。 傻刀扑腾着手,扯着嗓子:师兄别拦我! 莹绒挡在傻刀身前,如今翎九被众人断定将要入魔,她忧心好友的下场,带着哭腔对凛霜道:阿翎心境中本有遏制七杀的封印,叫万星阵,出自天族司命府,应该是那拘元吞体咒毁了此封印,所以阿翎才被七杀控制的。 万星阵?,凛霜看向一直看向的帝鸿。 帝鸿后背一凉,额头冒出冷汗,揣着袖子表示无妄:神君,汤谷可没有什么司命府啊,再说我们天族也不研究阵法,那不是华胥国的本行么。 说起华胥,阿索罗看向莹绒。 莹绒不敢面对对方视线,低头:我阵修功法消散已经散尽了。 阿索罗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没有说出那句散尽的修为可以从新修炼的提议。他想,如果翎九神智清明的话,是不会勉强莹绒的,正如现在安慰莹绒的白小刀。 此路不通便寻它途,阿索罗看向姜邕。 既然说这么多,要没法子,怕是有辱神农氏的名声。 激我?,姜邕觉得好笑,就凭你?我是神农氏族长之孙,你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啊? 傻刀磨牙:狗眼看人低。 阿索罗面如铁色,却不好发作,握紧长鞭和人僵持,抿唇做威胁之色。 不过那位姜大神医,好像并不吃威胁这套。 姜邕。 凛霜发话了,刚刚的闹剧她之所以没插手,主要是想试探阿索罗和莹绒会不会有别的法子,如今的情形看,除了那个万星阵,后世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被点了名,姜邕急忙正色。 回禀主上,七杀既然不能去,便只能镇压,既然朱雀神君始凰血脉都克制不住,那便加筹码。 属下只是听说,南禺凤凰陵有元凤羽始凰骨,乃鸿蒙初生的一对凤凰,也是凤凰族的先祖,若朱雀神君取得始凰骨并糅为一体的话,绝对能压制七杀戾气。 凛霜明白了:我去南禺求凤帝。 神君求不来的。 众人看向门口,见沉月缓步进来,皆不约而同站起,向对方行了礼。 沉月抬了抬手,声音虚浮,听着尚且虚弱。 元凤始凰之物乃南禺镇族之宝,就算神君以震木交换,凤凰宫也不会给。 那便偷。 阿索罗在妖族呆的久,行事更无所禁忌些,对沉月直言,即便我们不取,几十万年后神魔大战,南禺的元凤羽和始凰骨也会遗失,与其被不知名者窃去便宜外人,不如我们拿来用,何况阿九本就是南禺血脉,也算物归原主。 姜邕目瞪口呆,手指颤巍巍指着阿索罗,刚问了句要不要脸,就见南禺少主沉月点头。 也好,我带你们回南禺,凤凰陵我熟悉。 这家贼难防,真为凤帝感到悲哀。 他看向凛霜,发现主上也正盘算着,甚至明目张胆地问始凰骨好不好拿,有什么禁制。 看不透了,世风日下唉。 第142章 盘古大神心软 就在沉月和凛霜商量如何潜入凤凰陵时,帝鸿幽幽地问。 几十万年后? 刚刚便一直觉得对话不对劲,现在终于听出些眉目。 哪几位远道而来的? 说着,他环顾众人,最后视线定在眼神躲避的莹绒身上,毕竟比起阿索罗,这位像小白兔的姑娘应该更好亲近和套话,他想打听一件事。 第173章 天族以后 还未说完,便觉得后颈一凉,登时晕了过去。 众人看向动手的姜邕。 就连凛霜和沉月也止住话,问帝鸿怎么了。 帝鸿不足为惧,但他背后的天族野心不小,得提防。 姜邕面不改色,很是从容地上前拔掉帝鸿头顶的银针,用绸缎仔细擦拭掉血。 沉月皱眉,不敢确定:你杀了他? 姜邕嗯了声,表示对呀。 疯子。,沉月觉得这手段也太狠辣,他犯了何错?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滥杀无辜,你与风眠有何区别? 我们本就是至、交、好、友。 姜邕笑,语气逐渐加重。 南禺少主,烦请你不要把我和神农山那些混为一谈,我没有见伤便医的善心,也没有救生死争天命的慈悲,对我来说,医术只是手段,而非我要遵循的道。 这番说辞阿索罗很是熟悉。 姜无伤是你何人? 语音刚落,便听见清脆的针落声。 细长的银针插入竹凳,在烛火下闪烁光芒,旁边还转着破了一脚的茶盏。 若非那茶盏格挡,这银针怕是要刺瞎阿索罗。 而这一切阿索罗竟毫无察觉,连对方动手的时机都没感知到,顿时握紧长鞭,盯着姜邕。 是他低估此人实力了。 如今看,修为怕是不在神境之下。 姜邕! 凛霜低声唤姜邕姓名,重重放下手中没盖子的茶杯,脸色明显不虞。 胡闹过了。 莹绒抓住傻刀塞到阿索罗身旁,画符形成结界护住三人,沉月也黑了脸,问姜邕这是何意。 姜邕缓缓转身,看着凛霜:主上曾应允过,那个名字从此如雪化水,如水入海,在世上毫无踪影绝不会有任何人得知。而这,也是属下效力青龙宫五万年的条件。 他的语气逐渐迫切,急需得到解释。 为何他们知道? 我既然允诺你,便会守信,从前没说过,以后也不会泄露半分。 凛霜淡淡看着姜邕。 他们来自后世,为何知道你的名号,不妨问问。 阿索罗冷笑。 后世皆知姜无伤弃医研毒,之后被神农族踢出族谱,不过传闻他一直在万妖城,所以最开始见到你,我没想到这层。 认出你,是因为妖神殿上有他留下的一句话。 说自己早已收善心,舍慈悲,神农山以救苍生为己任,他便杀尽天下该死之辈,因为他遵循的道,绝非隐恶扬善,而是惩恶除邪。 说到这儿,阿索罗眼皮子一抬,看向还未消退杀心的姜邕。 实话实说,我佩服你,甚至曾以你为目标。 他与姜无伤的境遇很是相似。 银龙族被逐出四海,姜无伤被逐出神农山。 有传言说姜无伤研制出的毒,连神农山都束手无策,对方一己之力让神农山颜面扫地,若非最后随众神去了混沌之地,神农山怕是还被克制死死的。 他幼时也曾默默发誓,要如姜无伤对神农山那般,让水晶宫和青龙神君付出代价。 姜邕挑眉。 看似大度的挥了挥袖子。 罢了,看在你仰慕我的份儿上,先留你们一命。 仰慕?! 阿索罗翻白眼:你耳朵有毛病?哪儿听出来的仰慕? 不是你说的么?,姜邕皱眉,佩服我,以我为目标什么的。 这算哪门子的仰慕?我是 姜邕抬手表示不必解释。 小弟弟,我明白你被揭穿心思后有些恼羞成怒,大哥哥我都明白。但是啊,我得坦诚,我姜无伤虽然改名,但对泼辣活泼女子的喜好从未变过,怕是不能回应你的心意了,抱歉。 见姜邕果真一幅遗憾模样,阿索罗已经说不出话,甚至后悔自己多嘴那一句。 什么鬼走向?! 这转折实在突兀,让在场诸位都摸不着头脑。 还是沉月拉回最初的话题,扶起帝鸿,发现人还是毫无气息,再次看向姜邕,问:你真杀了他? 姜邕撇了撇嘴,不作回答。 阿索罗帮沉月把帝鸿放矮榻上:他吓唬你呢。 帝鸿可是首位天帝他爹。 被废黜少主之位流放天市垣,又在天市垣犯错回汤谷看守扶桑树,最后娶了位高权重大自己十几万岁的妻子,一步一步收拢势力,重回少主之位,最后成为天族族长,妻子死后也没再娶,亲自养育幼子。 其子最后被天道选中,成为首位天帝,建天宫立天庭,在帝鸿死后,还很不要脸的从上古一脉夺了人族气运。 天族也有流言称,天道选定的本是帝鸿,奈何帝鸿无意天帝之位,一直是其子在三界奔波操劳,也因为此,在帝鸿归墟之后,天族帝氏才要夺人族气运来巩固天道,维持天庭。 总之,帝鸿的经历也算是传奇。 以后日子长着呢,现在还死不了。 沉月这才松口气,提起取始凰骨之事。 姜邕很是不耐的打断:你既是南禺少主,凤帝凰后的亲儿子,解除禁制也就一句话的事,干嘛这么麻烦,还要我们舍命去闯? 我,沉月语塞,总不能坦诚自己真实的身世。 姜邕嗷了一声:明白了,不受宠吧。 说着,还拍拍沉月肩膀表示安慰。 你被神祇殿赏识,又受老祖的关照喜爱,子强父忌,正常。 倒也说的通。 沉月笑笑,端起茶壶斟茶,不打算解释。 众人商议着,忽然传来一阵风声。 凛霜抬眸看向屋外,再回头发现众人仿佛定住了般,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就连沉月倒的茶水,都悬浮在半空。 能停滞时间的,只有盘古大神。 凛霜起身走到院中,看见那位背对着她站在树下,正仰头看着星穹。 不知为何,心中的石头竟然落地,她跪下行礼。 凛霜参拜盘古大神。 若非感知到生祭阵在此出现,本座竟不知你已经找到了这里。 盘古大神的语气无奈又可惜,听上去并未动气。 察觉凛霜修为全部恢复,在对方额间看见焚神印已经禁锢命星印记,纵然他插手也改变不了什么,怕是马上就要承受反噬的因果。 凛霜,你明白自己舍弃的究竟是什么吗? 徒儿清楚。 凛霜并无悔意。 你清楚什么?! 这还是盘古大神第一次发脾气,连眉毛都竖起来,很是愤怒的模样。 自从鸿蒙结束踏入混沌后,他从未如此激动过。 你以为舍去的只是自己的神格?抛弃的只是自己的神位?你是不是还觉得这后果只有你承担,觉得自己没有牵连任何无辜者,觉得自己不亏不欠? 被接二连三的反问,凛霜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显然盘古大神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对方点了点她的额头。 凛霜啊凛霜,你是天地间唯一一条祖龙,是神祇殿的青龙神君。你献祭神格丧失神位,没了神力庇护便只是一条修行高深些的神兽而已,会惹来多少觊觎?你想过吗? 徒儿想过。 凛霜苦笑,从使出焚神印的那刻,她就知道这些后果。 而且这些年自己杀孽不少,惹下仇家无数,怕也会面临无数追杀。 可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如此选择。 阿翎的安危重于她的生死。 就算焚神印的反噬是元神被缚永坠幽冥,她也认命。 那你可否想过,因你此举,四海将再次陷入纷乱,神祇殿与魔族才维系的平稳安宁也会被打破? 凛霜不可思议看向盘古大神,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有此推断:神祇殿不乏能征善战的将才,何况魔尊敕焱已被徒儿重伤,魔族短时间难成气候,水晶宫对四海各龙族更是说一不二,徒儿在*其中的影响微乎其微。 见盘古大神摇头表示不赞同,凛霜再次说道: 纵然没有焚神印,徒儿也不想再被任何职责所束,更厌倦了四处征战,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看出凛霜心意已决,而且焚神印的事情已成定局,盘古大神亦不再这事上纠缠,只剩下感慨。 罢了,自从你入主青龙宫,还是第一次在为师面前自称徒儿。 他扶起凛霜,眼中没有了责备,只剩下关切。 第174章 霜儿,为师知晓你对翎九心意,只是你要护她,难。当初把翎九安置此处,是因为造化玉碟显现朱雀灭世的推定。 朱雀,灭世 上一次玉牒显露灭世的推定,还是几十万年,而那位神尊被神祇殿联合诛杀,散元神灭魂魄,连肉身也挫骨扬灰。 想到这儿,她求救般看向盘古大神。 两年前师尊安置阿翎到天市垣,这期间并未传出朱雀灭世的消息,可见师尊是帮忙隐瞒了推定,若是继续隐瞒下去 盘古大神看出凛霜的意思,叹气: 晚了,神祇殿之内的神龛是有定数的,焚神印反噬不仅是永失神位,还会让神祇殿失去一座神龛,神龛无端消失,造化玉牒的推定会印在神祇殿上警醒世间,届时所有在册神尊均会看到。 得知这个消息,凛霜浑身发抖:是我害了阿翎。 就算你没有用焚神印恢复全部神力,翎九也会被七杀控制神智入魔,同样会被神祇殿倾力诛杀。,盘古大神表示凛霜不必自责,你与她的因果无关。 师尊,凛霜恳切地看向盘古大神,那个要求难以启齿。 盘古大神看出凛霜所求。 师徒一场,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而且诛无辜之辈救苍生,他也不认同这道理。 为师可以帮翎九克制七杀,只是会间接影响她的元神,归璞术会让她回到开蒙状态之前,记忆全失,甚至丧失常识和教养,你做好准备了? 嗯。 凛霜双目湿润,再次跪下行礼,谢师尊援手。 只要阿翎安好,往后不管要经历多少坎坷磨难,徒儿都毫无怨愤,安然接受。 第143章 给风眠的考验 盘古大神施法归璞。 落下手印后,瞧见云端飞鹤盘旋,当即点了点凛霜眉间,等对方也静止于瞬间,才仰头朝那如雾般的白云招手。 既来了,为何踌躇云间? 老祖神踏鹤落下,叹气:如何敢见呐,你是她师父,句句阐明却还是无法让她回头,想来老朽的话也是无用的。她已做出选择,老朽又怎么忍心眼瞧着她一步步迈入深渊万劫不复,既然无力援手帮助,还不如不见,免得徒增伤感。 你何时变得如此重情? 盘古大神笑,想起风眠在天市垣的所作所为,难掩忧虑。 说实话,凛霜我并不担心,为人品性也好,心境修为也罢,向来都如水般流而不盈,持中守正,不管什么境地本座都信她能固守本心,可阿眠 一声长长的叹息,让老祖神都跟着忧愁起来。 是啊,即便凛霜陷入苦劫,遭受五劫之苦,他们也确信对方会坚持到轮回结束的时候。 可风眠 若凛霜静水流深,那风眠便是不受控的山野流火,稍克制不住,便会造成弥天大祸。 其实老朽很喜欢阿眠这孩子,机敏聪明,若非少时经历的雷泽那场大火,若她父母尚在,或许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性子。 老祖神难掩对风眠的惋惜,说罢还观察盘古大神脸色,问对方是否要带风眠回神祇殿处置。 虽然没有直接勾结魔界,可为了私利向魔族泄露四方神君踪迹之事是真的,若不处置惩罚,不只神祇殿,上古百族也会受到包庇的指责。 确实,风眠的行动也太乖张,甚至不择手段了些。 雷泽那场大火之后,风眠已经视六欲为玩物,盘古大神亦担心继续放任下去,神祇殿对方怕也不会放在眼中,把所有都当成卜筮的筹码和算计。 本座便当回恶人。 盘古大神调出六枚玄冰钉封住风眠识海。 希望此番之后,她能切身明白位卑势弱之辈的不易,重拾六欲,能修出一丝悲悯便足矣。 这,老祖犹豫,直接封了修为,会不会太过了些,万一遇到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那是她的造化。,盘古大神抬手抚了抚仙鹤顶,走吧。 梧桐叶落在手背,凛霜抬头,发现师尊已经消失。 老大!,屋内传来白刀嘶吼声,伴随这阿索罗诧异的一句,这是什么? 她急忙跑进屋,见翎九的床榻上出现一颗硕大的鸟蛋。 蛋壳上金光流转,要展臂才堪堪抱住。 沉月呆住:这 唯有姜邕见怪不怪,认出是归璞术:盘古大神来过? 是。,凛霜把立着的蛋横放,感觉这样稳妥些,可以克制七杀。 帝鸿揉眼睛坐起来。 我怎么睡着了? 说着,看见凛霜正在给一颗蛋盖被子,揉了揉眼睛后,有毫不犹豫扇了扇自己的脸,很清脆的巴掌声。 不会还做梦吧 见众人茫然表情,凛霜解释。 是归璞术,可以让元神归于至纯至净的稚子状态,也间接克制了七杀,这种逆转之术只有鸿蒙道炁才能施法,所以姜邕猜到是盘古大神所为。 如果把元神比如河流的话。 那万星阵的封印便是过滤沙石之效果,而归璞术是直接涤清河流沉淀沙石。 只要翎九不生恶念,心绪稳定,河流泥沙便翻不起封浪。 不过以往万一,还是得取始凰骨。 天市楼传来钟声。 帝鸿猛地站起,因为头晕一下栽到,双手乱挥保持身体稳定,很不巧抱住了莹绒臂弯。 莹绒尴尬地抽出手,帝鸿也红了脸,非常不好意思。 冒犯了,抱歉抱歉。 双手连连作揖,来不及再说什么,提着衣摆朝外狂奔。 瞧方向,是朝天市楼跑的。 帝鸿离开没多久,院中传来幽篁的通报。 主上!太微垣的天兵来了,他们说要护送我们去神祇殿。 不能去。 知道回到神祇殿翎九会面临什么后果,凛霜调出龙刀枪握住,很是果断。 众人看向凛霜,皆是不解。 毕竟对方是青龙神君,回神祇殿意味着获得保护,更能震慑天族,从当前的局面脱身。 凛霜来不及解释。 姜邕,带风眠回雷泽,之后的事与你们不相干。 见姜邕离开,她又看向沉月。 南禺少主已帮我许多,再淌这浑水怕是解释不清了,还请您回老祖那儿等我们消息,到时候再商量取始凰骨之事。 沉月以为凛霜不回神祇殿是因为翎九的七杀,并不知道造化玉盘推定和凛霜焚神印之事,所以也没多想,加上信任以凛霜的能力会护翎九无忧,当即答应。 我会尽快找到凤凰陵禁制解决之法,你们脱困后尽早联系我,毕竟遏制七杀事不宜迟。 就在沉月离开后,已有天兵冲入院子,幽篁虽然不理解凛霜的决定,但还是毫无怀疑地执行命令,带着手下和对方打了起来。 凛霜掐诀,发现自己已经使不出生祭阵。 神力所剩无几,怕是快要招收反噬了。 得速战速决。 见凛霜如风般冲了出去,阿索罗紧随其后,诧异凛霜竟枪枪致命,完全没有留余地,当即意识到定是有了变故,虽然不明内情,却也配合对方干脆利落的攻势。 幽篁见凛霜下死手,很是担忧:主上如何与汤谷交代? 汤谷?,凛霜一枪挑飞某个天兵盔甲,对方尸首变为一条赤龙倒挂在屋檐上,怕是不止。 认出是羌海的赤龙,想起角旼的死,幽篁愤怒交加。 真是贼心不死,难不成那老龙王还打算用主上的命来立威四海?依我看主上这大局也不必顾及了,等回到青龙宫,直接找借口把水晶宫给推平,看他还能惹出什么风浪。 凛霜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幽篁也是入册神祇殿的神尊。 并不是怀疑对方对自己的忠心,只是无法完全确定,对方面临选择的决定。 况且,事关阿翎安危,她赌不起。 幽篁,你去天市楼找帝鸿,或许其中有误会。 属下领命!,幽篁毫无犹豫,并未察觉这是凛霜故意引开她的借口。 傻刀从院中找到个背篓,垫了被褥后把那颗蛋放在里面,又用被子盖上,用麻绳密密麻麻拴紧,还打了死结。 莹绒在背篓外贴满了符纹,减少颠簸,扶着背篓方便傻刀背好,傻刀顺势撕下床帘,拧成一股绳拴在背夹上。 绝对稳当,就算我被甩出去,老大也不会有事儿。 第175章 傻刀试了试牢固程度,向莹绒保证。 就在这时,一条银龙破窗进来,抓住两人朝背上一丢,呼啸驰飞离开天市恒。 傻刀抓住龙角,莹绒抱紧背篓,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就连头发也觉得凉冰冰随风飘走了般。 凛霜让我们带你们走。 阿索罗疾驰,重开云海迷雾,朝北荒的方向。 她会拦住追兵。 在嘱咐完敖乾后,凛霜便设下障眼法,眼前咄咄逼近的天族和水晶宫的兵将并不知道翎九早已离开。 估摸敖乾他们已经差不多到了下界,凛霜准备撤。 这时,手中的龙刀枪不受控制般强行飞出去,甚至磨破了她的手掌。 龙刀枪悬停在她身前三尺之处,飞快的旋转。 院中的兵将止步不前,以为是凛霜的施法。 龙刀枪刃逐渐消散,凛霜微微抬手,试图握住枪杆。 还未触碰,那苍青色枪杆忽的停滞,像受到什么召唤般,飞向青龙宫的方向,消失于天际。 掌心温热,浮动着诡异的符纹。 地面生出一座神龛,紧紧把她圈住,几乎同时手掌符纹被神龛垂帘吸附,神力被源源不断吸走,凛霜觉得疲累不堪,身上的痛感也愈发明显。 帝鸿和幽篁跑来,便看见这一幕。 神龛中的神位,布满了细小的裂缝,并且四处扩散。 瞧见神龛上的符纹,帝鸿呆住。 焚神印。 什么?,幽篁没见过这符印,有些惊慌失措,主上怎么了? 帝鸿不忍看院中场面:青龙神君和风眠对峙时,为了恢复全部修为,以神格为祭用了焚神印,现在应该是被反噬了。 什么程度的反噬? 话落,凛霜神位破碎,神龛随之消弭化为金色粉末归于尘土,随着帝鸿的话飘散风中。 神力尽散,永失神位。 几乎同时,幽篁收到神祇殿造化玉碟的警醒朱雀降而世灭,诸神诛之。 一瞬间,她便想通了前因后果。 原是如此。 主上早就知晓这推定,也知道会因为焚神印会失去神位,所以哪怕与天族为敌,也要杀出一条血路让朱雀神君安然离开。 帝刿赶来,出手试图控制凛霜,却被幽篁一剑挑飞。 幽篁挡在凛霜身前,剑指帝刿:谁敢动我主上一根指头,便是与我青龙宫为敌! 凛霜神位已失,且与朱雀勾结。,帝刿逼近反问幽篁,幽篁神女难道要违背神祇殿的旨意? 幽篁毫不退让,强调:不许动我主上! 帝鸿探出头,指了指空空的屋舍。 那个叔,朱雀早飞走了,这么临时的事,我估摸青龙神君也不知道对方下落,不如就算了,误会一场。 青龙神君?,帝刿眯眼,小侄子还是早些改口,不然被牵连后,怕是也脱不了干系。,说着,又提起今日魔军陈兵天市垣之事,自身难保了,还做惹火烧身的事,真会找死,赶紧想想如何向汤谷解释,我大哥现在对你已经失望透顶了。 听对方提起父亲,帝鸿缩肩,不敢再言语半个字。 第144章 翎九破壳前夜 满天消散的神龛碎片。 凛霜按住心口,强撑站起,抬手推开幽篁。 对上帝刿的视线。 魔军陈兵天市垣,你掌兵于太微垣却无动于衷,把天市垣的无辜苍生作为你争权夺利的筹码,如此藐视生灵,就不怕神祇殿责罚? 所以我来将功补过呀。 帝刿笑的狰狞,手中握剑轻颤,发出破风声。 凛霜,你以为让妖龙先带走那几个孽障就万全了吗?说起来我还真的谢谢你给的机会,让我能立功诛杀朱雀。估摸着时间,我在太微垣调的天兵已经与他们碰面了,或许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你便能就地祭奠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 帝刿,你卑鄙! 幽篁怒叱对方,还未多说一句,便觉身后窜起一股烈风,一下摧折了院中那颗梧桐树,扭头见凛霜化为真身呼啸踏云直攀九霄,当即想追随对方离开,却察觉帝刿阻拦的动作,便做了决定。 转身横扫一剑,格挡住最前一波的追兵,随即设下剑阵与帝刿等人僵持。 幽篁的修为虽然在青龙宫不是七部上将的水准,但去其他三宫任上将绰绰有余,更别说自她从东海带回角旼尸体,角部对她可谓言听计从,忠心耿耿。 帝刿可以无视失去神位被神祇殿抛弃的凛霜,可面对幽篁,却不得不掂量得罪这位的后果。 幽篁,你要与神祇殿为敌吗? 区区汤谷天族,也配自比神祇殿?纵然今日失手杀了你又当如何?天族也绝不敢在本尊面前造次半句! 幽篁掐诀,身后出现井口粗细的紫竹本体,分株为无数刀剑模样的武器,配合剑阵完全堵死帝刿的去路。 你 帝刿方寸大乱,尤其见幽篁不惜元神相拼后。 昨夜在玄清镜看见朱雀君被魔气所困滥杀无辜,他想着抓住对方作为一件功劳,谁知今日便碰上神祇殿诛杀朱雀的命令,这功劳砰一下变成了功勋。 天时地利都在他手,可不能因小失大。 算了,捉拿凛霜不过他锦上添花的事,幽篁神女为了拦住他,不惜以命相搏,这麻烦他可不想惹,也没有必要舍本逐末与对方拼个死活。 何况就算凛霜赶去,怕也只会看见白骨露野,根本来不及救朱雀。 耗着吧,至少不让幽篁去帮凛霜。 阿索罗发现不对时,准备绕路。 云层散退,层层天兵出现在云端之上,把他们团团围住。 傻刀和莹绒何曾见过这架势,抱紧竹篓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有阿索罗呸了一声,被埋伏了。 谁都看得出啊!,傻刀从龙背上滑了下来,看向化为人形的阿索罗,迫不及待地确认,是冲老大来的?! 莹绒表情凝重,从着装盔甲认出是天族的兵将。 可她们与天族无冤无仇,甚至昨天还救下天市垣免遭魔军涂炭,而且帝鸿也不像会恩将仇报,于情于理,天族都不该拦她们。 或许是天族内部势力的斗争? 不然昨夜魔军攻打天市恒,这么多天族兵将明明就在附近,却迟迟不出兵援助,眼睁睁看凛霜神君他们血拼。 她看向阿索罗,对方显然也想到这点,直接询问为首那位天将名号。 在下银龙敖乾,敢问阁下是天族哪位帝氏麾下? 可惜对方并没有应答的意思,甚至直接做了进攻的手势。 天兵如海潮般涌来,阿索罗挥鞭形成一道结界,只见潮水还未汇集,竟如秋日落叶般摇摇晃晃,纷纷从云端坠下。 悠扬又自在的乐音从远方传来,伴随着姜邕闲懒的语气。 多谢天族这万钧之势,成就我姜无伤抽丝术的威名,只是可惜了这些天兵不对唉,又不为我卖命,有什么好可惜的。 姜邕止步,乐音戛然而止。 那位天将双手乱挥,好似在斩断什么,凝神细看,才发现从姜邕手中生出无数透明丝线,如蜘蛛网般系在了在场各天兵的心脉或识海之处。 姜邕微微扯动手指,那些天兵便如瀑布般哗啦啦从云巅坠落。 这,莹绒仰头,瞧着那千丝万缕,总觉得和姬伯玉前辈控制傀儡术的丝线很像。 是师尊的千丝引。 阿索罗恍惚,师尊说过这是她的独家术法,也因此修成了操纵傀儡之术,姜邕与他师尊无缘无故,怎么也会 退! 那天将不甘,为了避免更大的折损,不得不下令撤退。 解决了。 姜邕扭头见各位神思出游,以为是被自己的招式震撼,整理了番衣袖。 不必敬仰我,本人不过比你们略多些才智与机敏罢了,恐吓逼退这些臭鱼烂虾很是正常,你们这等平庸之辈羡慕不来的。 ,傻刀扭头,这位未免也太自恋了些。 阿索罗问:你怎么会千丝引? 千丝引?听着倒是比我那抽丝术文雅许多,也朗朗上口,以后就叫千丝引吧。 姜邕很是满意这个名字,得意介绍。 这术法是我独创,养了只万年冰晶蚕,从它结茧时领悟到的,感兴趣呀?,意志盎然看着阿索罗,有了作弄的心思,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只要跪下叫我师父,再磕三个响头,每日奉茶服侍就成。 第176章 大白天的做梦,也不怕睡死。 阿索罗翻白眼,推开姜邕。 别挡道。 是我救了你们,连句谢谢都没捞着? 姜邕生气,看见莹绒和傻刀向他规规整整行礼后,那些讽刺的话又不得不憋回去。 罢了,我先去找凛霜。 风眠修为莫名尽失,这是大事。 时光过隙。 距离神祇殿公开朱雀灭世的推定已经过去三年。 祖龙凛霜在天市垣不知所踪,加上神龛消失命星坠落,各族皆以为其已命陨。 青龙宫群龙无首,七部互相不服,甚至还直接撂了水晶宫推举的新任青龙神君,然后陷入无主混乱的时期,唯有幽篁苦苦维系各部关系。 四海也乱了,原本归顺水晶宫的各龙族忽然掀桌,随着新任青龙神君被杀,老龙王彻底失势,四海至此陷入嗜战的无序状态,各族不断吞并撕裂,无数因战而亡的将士尸骨可以堆成五座流波山。 魔尊敕焱依旧不知所踪。 北荒,姜华山。 一男一女前后攀爬在崎岖山路上。 男的一身青衣,上气不接下气,丢了手中的木枝,对身后白衣女子道: 我说风眠,你也忒不厚道,自己没了修为苦哈哈卖力气爬山就算了,为何要拉上我! 你可以选择飞上去啊。,风眠也把树枝一丢,叉腰朝山顶抬了抬下巴,笑着威胁,姜无伤,但凡我受的苦你敢落一点,本少主恢复修为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命给改回去! 我算怕了你。 姜邕认命,弯腰捡起刚丢的木枝,撕下一条袖边裹住另外一头,讨好让对方握住。 风眠哼了一声,不肯这么轻易接下,斜睥对方。 还摆不摆脸色? 没有摆脸色。,姜邕板正地发誓,我若下次再嫌弃你没了修为,天打五雷轰! 轰隆隆,天上发出声响。 风眠双手抱胸,挑眉:好好解释。 这,姜邕低声承认,嫌弃归嫌弃,可我也没少照顾你,也算劳苦功高 风眠啧嘴:比我还不要脸啊。 丛林中传来噗嗤噗嗤的笑声,姜邕扭头:谁! 阿索罗跳出来。 本以为是场主仆反目的戏码,可惜。 说着还面露得意,故意揶揄姜邕,我那雷放的时机是不是正好? 好你大爷! 姜邕气不打一处来,追着阿索罗揍。 这两人每次见面就掐架,不是你追我就是我追你,风眠都习以为常了。 姜华山阳坡有片花海。 这里的花四季绽放,姹紫嫣红。 凛霜正舀水浇花,看见风眠后诧然一笑:今年来的格外频繁。 跑的勤又如何,你从未原谅我。 风眠弯腰揪了一把草茎,缓缓编成环。 师姐,你我都逃不过命数。 在天市垣莫名失去修为后,风眠便觉得这或许就是命。 她认了。 不过族内那些老匹夫却不甘心,又碰到盘古大神和老祖神相继闭关,他们便请遍神农山和神祇殿有名望的老神尊,却都对她的情况束手无策。 族内已经在商议罢去我少主之位,我怕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说起来倒也是好笑。 当初我说不当这个少主,他们逼我服从,雷泽的一把火,我失去了双亲,却连恨都不知道恨谁,只觉得自己天赋是个累赘,还不如平庸些,只会卜筮婚嫁吉日说不定还过得自在。 摘了花别在草环上,风眠再次提起天市垣的事。 师姐,在天市垣我做那些并非本意,只是为了改必死的命数,太乙神盘告诉我那是消解并蒂劫的唯一机会,所以我才想行杀招解决翎九他们,以为这样便能一劳永逸。 辛苦筹谋,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师姐终究还是应劫了。 神龛散,命星陨,神祇殿从此少了位神君。 师姐的劫难由此开始。 而她风眠也注定,万劫不复,日暮途穷。 如今来看,以她们二人现在的处境,到真是应验的精准。 阿眠。 听师姐唤她,风眠放下手中编好的花环,对上凛霜视线,对方一如往常般,以温和宽容的目光望着她。 在天市垣你盘算的一切,究竟是为了化解并蒂劫,还是在赌自己能胜天半子。 被凛霜点破,风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师姐 阿眠,我知道你早就看轻六欲,绝不是惜命之辈,早就不在乎生死。所以我想了三年,才终于缕出些眉目。 你在赌出自鸿蒙初法的太乙神术能不能对抗如今运转的混沌法则,或者说,从参悟太乙神盘那刻起,你便在等一个能与天相争一较高下的时机,对你而言,并蒂劫不过是你以身入局的手段罢了。 是,我失败了,愿赌服输。 风眠干脆承认,让对方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或许就是与天相争的报应,修为尽失,成了个废人。 我只觉得你是个疯子。 凛霜从风眠脸上看不出后悔,只有认命的无所谓,越发痛心。 阿眠,你该清楚在伏羲族,太乙神术便是你的立身之本,你连这都能当做对赌筹码,难道世上就没有什么是你舍不得算计的? 风眠很是认真地想了会儿。 没有。 倒是坦诚,凛霜笑出声,拎起水桶准备离开,道:花海尽头有个草庐,若真的无处可去,便留在那儿歇脚吧。 谢师姐。 风眠低头行礼,才发现编好的花环,竟被捏皱了。 真是可惜,图有香气却没了样貌。 把花环朝土堆一甩,拍掉手上沾的草屑,不慌不忙去寻那草庐。 第145章 从神祇殿追杀中逃脱 凛霜回到山谷竹屋。 莹绒正在驱使一根竹杖,手印变化间灵气游走明显乱了,竹杖落在地上劈成两束。 石板上还有残留的阵法痕迹。 自从来到北荒,她就开始练习阵法,想早日参悟万星阵,只是欲速则不达,三年过去还是停留在布阵的程度,驱使不了法阵。 这在华胥国,就是只会布死阵。 远远达不到阵修的门槛。 应该是她心境产生的影响,对阵修的排斥和惧怕,让她迟迟无法突破启阵的瓶颈。 别太勉强自己,我先去陪阿翎。 凛霜示意莹绒早些休息,才推门进屋。 那颗凤凰蛋已经变得有一人高,被严严实实保护在床榻上,蛋壳光滑温热,凛霜覆掌轻轻拍了拍,说起今日又去浇花,遇到了风眠,聊了些琐碎事。 天色将晚,半睡半醒间,她问: 阿翎,究竟何时才能再见你一面?都三年了,我很想你。 几乎每日她都会问。 只是每次都得不到回答。 次日清晨,阿索罗回来时姜邕也跟来了,拎着大包小包。 得知翎九还没孵化,他表示奇了怪。 就算凤凰本来孕育时间会稍长了些,可又不是翎九第一次啄壳,不至于三年还没个裂缝吧。 这话通俗,只是毫无建议。 阿索罗嫌弃:别光嘚吧嘚,你说怎么办? 半年前我说敲碎得了,你们不肯。 姜邕言尽于此。 傻刀啊了一声:不会出来的是卵黄和卵白吧。 皱眉想了想,类比没熟的鸡蛋被砸碎的场面,傻刀打个激灵。 不行不行,那可是我老大! 莹绒问:姜邕神医,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姜邕安慰,就是解释的有些另辟蹊径:不是大问题,也可能她在蛋壳里呆的舒服,不想出来。 说着,见凛霜出来,行礼告辞。 主上,风眠少主刚刚传信让我回去,想必是有了决断,后会有期。 保重。,凛霜颔首,见莹绒视线紧紧追着姜邕背影,问对方要不要去送一送。 莹绒摇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傻刀和阿索罗对视一眼,耸肩表示不明所以,要是老大在或许能懂莹绒的情绪,他们俩实在是猜不透,强行凑过去没准适得其反。 轰隆隆,空中炸雷。 傻刀指着阿索罗:还来? 第177章 不是我。,阿索罗一脸纳闷,上前看情况时踢翻了姜邕搁置的物品,一个插花的陶瓷瓶咕噜噜滚出来。 想起市场上那位带着纱巾的摊贩,阿索罗愣住。 有点像雷神?! 几乎同时,天空云间发出闪烁,这次连凛霜都意识到是金光圣母,当即折回屋内,才迈出一步,便见一道雷霆自天而降,将那竹屋劈裂,引起熊熊焰火。 阿翎! 老大! 阿索罗挥鞭飞至云端,却被雷公电母一招给击晕过去,直接落在了姜华山底。 吾乃雷公,受命神祇殿行事,阻拦者死。 吾乃电母,受命神祇殿行事,阻拦者死。 声音同时响起,凛霜见他们已经驱使了召神令,怕是会有更多神尊赶来,当即将傻刀和莹绒送到花海处,随后化为真身投入雷霆火中,咬住凤凰蛋朝北荒深处飞去。 执迷不悟。 雷公叹息凛霜选择错误,布下雷霆网笼罩整个姜华山,电母随之发威,电闪雷击间,凛霜被逼得困在原地,眼看要如阿索罗般被击中。 雷霆网开始收束。 一盘阵法从花海盘旋而出,替凛霜挡下万钧雷霆。 走!,莹绒站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对凛霜喊道,带阿翎走! 凛霜没有犹豫,点了下头,便腾云而去。 雷公电母见状欲要追去,却被一道奇怪的阵法牵绊住,浑身不得动弹。 华胥氏!,雷公举锤恐吓莹绒,尔要背叛神祇殿? 你们追杀的是我朋友。,莹绒咽下喉咙勇气的腥甜,毫不畏惧雷公狰狞的相貌,落地有声,护朋友之命,谈何背叛! 说罢又布下雾漫笼罩整个姜华山,遮掩凛霜的踪迹。 敢问两位上古大神,我朋友究竟做错了什么,仅凭一句推定,便必须死,连活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道理?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声声质问,伴随最后一句控诉,莹绒终于支撑不住,咽气前被姜邕一根银针吊住心脉最后一转的真气。 风眠很是不解:朋友而已,她竟以命相护? 别感叹了,乘雾气还浓厚,赶紧逃吧。 姜邕背着已经昏迷的傻刀,脖子上还盘着一条银龙,是阿索罗的真身,一方面担心凛霜的处境,一方面又操心自个儿的安危。 这地方不安全,要不我们先回雷泽等主上消息? 回雷泽?等着被软禁? 风眠瞪了姜邕一眼,见对方伸手要抱莹绒,直接按下胳膊。 想干什么? 姜邕无语。 总不能把她拖地上走吧,毕竟是一姑娘。还是说你背?,见风眠真的蹲下背起莹绒,他很是怀疑对方意图,别动什么歪心思啊,我告诉你,莹绒姑娘单纯正直洁身自守,你这大染缸不配知道么。 风眠不耐:费什么话,赶紧带路,去万妖城。 姜邕表示我会盯着你,这才掐诀。 大雨磅礴。 凛霜甩开了雷公电母,却在不移山被朱雀宫的人拦下。 恶战在所难免。 调出龙刀枪,没有震木巽木的加持,只是普通的一柄武器而已,看见赤鸟南枝走来,她还没开口,便被对方劝降。 凛霜,虽然你失去了神位,毕竟我们曾共同效力神祇殿,念在往日同袍之谊,只要你今日将朱雀神君交出来,我不会为难你,也可以放你离开。 凛霜觉得可笑:交出来?神祇殿不是已经给她下了诛杀令么,朱雀宫司事说话大可敞亮些,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造化玉盘推定朱雀灭世,让我朱雀宫在神祇殿颜面尽失,如果你把翎九交出来,为了朱雀宫的名声,我一定给她个痛快,免得落入别有用心之辈的手中,受尽折磨而死。 赤鸟南枝看出凛霜拖延时间,也不在乎,毕竟对方现在神力尽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反而因为察觉凛霜为了一线生机与她逶迤周旋,让她有种莫名的痛快。 凛霜,你若反抗,便视为朱雀同伙,一同诛之。 赤鸟南枝,我凛霜一生求真,敢作敢当,你呢? 凛霜故意激怒对方。 就算装的再像南禺凤凰,你也不是。 赤鸟南枝闻言,双目瞪圆,眉毛倒立。 凛霜,我敬你曾是青龙神君,于神祇殿也有一份功绩,所以才好言相劝,你却拿血脉压我,今日我倒要瞧瞧,祖龙血脉有何神通! 若你当真那么在乎血脉,那盘古大神已经赐你南枝为名,你为何又冠以赤鸟自我介绍?,凛霜好不留情撕开对方的假面,横枪挡住对方双剑,赤鸟南枝,你在乎的根本不是凤凰血脉,而是本唾手可得却被夺走的朱雀神君名号。 被戳破晦暗心事,赤鸟南枝泄愤,招招割肉见血,毫不留情。* 部下见其拖住凛霜,也如商量的那样,列阵攻击凤凰蛋。 多方应付,凛霜分身乏术,为了护住翎九,挡在凤凰蛋前生生抗下赤鸟南枝的一刺。 琵琶骨被劈断,右臂酸楚握不住龙刀枪。 血沿着手臂流下,她扶着凤凰蛋才能站稳,瞧清楚了赤鸟南枝拿出的法器。 巨大的四方印鉴,底部反印着一个天字。 番天印。 为了诛杀阿翎,神祇殿竟把番天印这等神器都分发给了诸神。 上一任金光圣母,便是被此印拍头而死,死状凄惨。 看番天印急速落下,凛霜轻声唤了声阿翎 真是抱歉,这次没护住你。 不过能死在一处,倒也圆满。 凛霜闭上眼,掌心越发炙热。 并未感受到天灵盖破裂的疼痛,反而听见蛋壳破碎声,和洪亮清脆的一声凰鸣。 再睁眼时,便见番天印被烧掉了一角,而赤鸟南枝淹没在白色大火之中,朱雀宫诸将也被离火困住,眼瞧着相距越来越远,她才意识到自己坐在鸟背上,正疾驰离开。 凤凰尾羽如飘动的绸带抚过她的伤口,断裂的骨头奇迹般愈合如初。 阿翎! 轻轻拍了拍凰鸟的脖颈,听见两声长鸣好似回应,只是还没欢喜多久,便见翎九化为人形,她们双双跌落云端。 不移山山脚处有个百来人的小集市,若遇到交易那日,能有上千商客来往。 凛霜背着翎九,吃了几次闭门羹,终于在市集偏僻处,遇到了愿意给她们落脚的一队姐弟。 虽然只是简陋的柴棚,遮风避雨足矣。 凛霜拔了一片龙鳞,作为答谢。 这龙鳞的纹路,应该是上古老龙了吧。 那位弟弟反复摩挲那片龙鳞,兴奋地扯了扯旁边系着头巾的女子。 姐,说不定我们可以拿去赎玉风车。 女子看着与弟弟年岁相差不大,言行却要稳重许多,今夜两位姑娘暂且在这将就一晚,等明日我把厢房收拾出来,二位搬进去便是。 见凛霜道谢,却不通姓名,女子先是自我介绍了番:我叫姬伯玉,这位是我弟弟姬叔珏,请问二位该如何称呼? 唤我霜姑娘便是,这位是阿翎,我的娘子。 娘子? 两名女子?! 姬伯玉目瞪口呆,虽说市集小铺也有贩卖奇闻异事的书,可亲眼瞧见还是超出了她的应对能力,不由自主盯着蜡烛,随着烛火跳跃眨了眨眼,结结巴巴词不达意。 哦挺好那自便,我们出去看看水烧开柴没。 姬叔珏被姬伯玉拉出去,不太理解:姐,我们不问问他们的氏族吗? 先不问。,姬伯玉拉姬叔珏回屋,拎起铁炉发现还是温的,便略微放低了铁钩,两位姑娘这般关系,应该是受了委屈才离开族人出来寻生活的,都不容易,还是别揭人伤疤。 说罢,从床底取下木盒收好那片龙鳞。 姬叔珏纳闷:姐,不拿这个去奇货居换玉风车? 一片龙鳞怎么够,除非它是祖龙的鳞片。 姬伯玉揉了揉姬叔珏的脑袋。 还是得抓紧时间研制出凭风便能载物运输的法宝,就能赎回玉风车,回奇肱国救下父亲和二弟了。 嗯。,姬叔珏点头。 第146章 成了小孩 凛霜守着翎九。 不敢闭眼,生怕会出意外。 就这么熬了一夜,天光初亮时,翎九终于醒了。 第178章 只是眼神茫然懵懂,眸子带着浅淡的红色,歪头看了她许久。 想起师尊说归璞术会让阿翎回到开蒙状态之前,记忆全失,甚至丧失常识和教养,凛霜指了指自己。 阿翎,我是凛霜。 微微张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抱抱?,凛霜试探着倾身,只是还未搂住阿翎,就见对方朝她手背一剜,霎时留下三道指甲刮的血痕。 倒不觉得痛,只是有些意外。 再次看向翎九,对方缩在角落,很警戒的姿势,眼睛不停地来回转动,好似观察屋内的布局。 是想离开吗? 阿翎,别走好吗?我不会伤害你。 凛霜竭力温和语气,只是微微抬手想要拉对方时,翎九还是应激般坐立不安,甚至露出牙齿做出撕咬恐吓的表情,一幅生死对决的模样。 实在怕再下去对方情绪会完全失控。 凛霜忙站起。 好,我这就出去。 怕对方听不懂,双手合掌放在脸颊侧。 好好睡一觉。 在院子遇到晾晒衣服的姬伯玉,凛霜下意识遮住手背的血口。 姬伯玉其实看见了凛霜手背的伤口,也听到刚才柴棚的动静,善解人意闭口不提,以免对方难堪,问:霜姑娘,你娘子醒了? 嗯。,凛霜苦笑,好像忘记了我。 姬伯玉动作顿住,绞尽脑汁,才想出安慰的话:只要真心不变,就算经历再多坎坷,殊途也会同归的。 借伯玉姑娘的吉言。 凛霜帮姬伯玉撑平褶皱的衣袖,闲聊般问起对方年龄,得知已经两百多岁,正是北荒各族婚嫁的适宜年岁,便顺口问了句对方婚配情况。 姬伯玉很是实在,全盘托出:本有桩婚事,门当户对的,说起来还是两家长辈指腹为婚,只是我家后来出了些事,这婚事也就跟着作罢。 既然不是能共苦的姻缘,早些看清也不算坏事,总比嫁了再受委屈的好。 凛霜想起她与阿翎在蓬莱经历了生死,在她最无助弱小时处处关照体贴,可回了神祇殿,却又好似要与她划清界限,别说一句关心,连见都不愿见她。 就害怕互相扶持苦尽甘来时,对方却不知缘由的退缩了,连症结都找不到,只能一直追着人跑,一直提心吊胆对方会离开。 这话说的,就连姬伯玉也听出其中的失落。 您和阿翎姑娘怎么认识的? 她救了我。 所以您就以身相许?,姬伯玉开玩笑,像话本的故事,神祇殿英勇善战的将军和受不了族规约束逃走的少主,一见钟情生死不渝这样。 凛霜被这说法逗乐。 还有这种话本,有机会我可得拜读一番。 拜读?这话说的,又不是什么著作,就是些消遣时光的话本而已。,姬伯玉抖开褂衫,觉得这用词的反差很有意思,越发想笑,神祇殿离北荒那么远,那里的将军什么样我们怎么会知道,又哪会认识大族的少主呢,都是胡思乱想编造图一乐的。 两人说笑间,柴棚门忽然被踹开。 凛霜看着怒气冲冲跑来的翎九,见对方推搡姬伯玉,忙伸手拦人:阿翎! 谁知翎九见凛霜挡住自己,直接转身推倒衣架,晾好的衣服啪嗒贴地上,她上去就是一脚,踩完还不解气般,又是一脚,咚咚咚的,力道之大,好似要把青石板踩碎般。 阿翎!,凛霜制止翎九,死死按住对方肩膀,不可以这样,伯玉姑娘帮了我们,你这么做不礼貌。 凛霜说完,见翎九红了眼睛,放软了语气。 怎么了阿翎? 翎九指了指凛霜,又指了指一头雾水的姬伯玉,然后敲了敲心口的位置,攥紧手锤了锤。 意思是看见对方和姬伯玉说笑,自己很难过。 姬伯玉瞧明白了,其实本就不在意被翎九推搡,主动开玩笑缓和气氛:霜姑娘,看来就算阿翎姑娘忘记了您,该吃的醋还是不会少。 凛霜无奈,却又有种悄然的欢喜。 一地皱褶脏乱的衣服,怕得重新洗才行,扭头对姬伯玉说:给你们添麻烦了,这里我来收拾,伯玉姑娘去忙便是。 姬伯玉也不推拒,见翎九瞪着自己,遮嘴笑道:确实得走,不然某位怕是不依呢。 自从成为青龙神君,凛霜便没碰过水洗衣服。 要么用术法,要么青龙宫提供新的。 算起来也有十几万年。 担心使用法术被神祇殿探测到,她只能事必躬亲。 只是许久不干活,搓衣服的动作看着格外笨拙和生疏。 翎九托腮蹲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凛霜,像是护食的小兽,姬伯玉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出现在院子,那位便会陷入戒备的状态,极为紧张地打量她。 凛霜发现翎九的眸色变黑了。 刚苏醒时还带着些红,现在却变得黑亮如漆,没了邪气,灵动又有神。 看来七杀完全被压制住了。 至少不用担心,阿翎会有入魔的危险。 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屋内。 姬叔珏一脸忧虑的盯着院中情形,反复向姬伯玉确认:姐,她俩看着都不像会干事的人,不会把我们衣服全洗坏吧。,说着,叹了口气,可也不像有钱的样子,万一洗烂了拿什么陪啊? 别操闲心,马上就要去奇货居验证法宝,先想想如何应付他们,今日早些休息。 姬伯玉合上窗隔断姬叔珏视线。 过了两天,凛霜便发现翎九不会说话。 并非变成了哑巴,或者不愿意开口,而是找不到发音的方法,只会吱吱啊啊或者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她开始教对方说话。 翎九 嘿啾,翎九咯咯笑,好像觉得很有意思般,眼睛滴溜溜到处打量,不太认真。 凛霜不厌其烦把人拉倒自己身前,示意对方看自己口型。 翎、九。 泥啾。 几次后见翎九还是不得要领,凛霜抓住翎九的手放在自己下巴处,同时也捏住对方的下巴,朝下压住,边示范边说明:这个字下巴要张开,翎。 翎。 终于听见正确的发音,凛霜笑了,点了点对方鼻尖。 对,再说一遍。 不知为何,翎九却不愿开口。 三四次引导还是无果,凛霜只得作罢,感觉到对方的手移到自己脖颈处,轻柔的按压,冰凉触感渐渐被温热的摩挲替代,动作越发让人意会不明。 阿翎? 直到瞧见翎九身后出现九条尾羽,长而飘逸,色彩绚丽美观,卷曲自如。 展露最美的羽毛,这是鸟类动情的表现。 凛霜看出对方意图,却不明白阿翎只有五六岁的神智,怎么会起这心思。 抬手敲了敲人脑门,声音也维持着一本正经。 阿翎,我在教你说话,想什么呢? 可惜这份制止并未取得什么效果,见翎九眼眸湿润明显克制不住情|欲,凛霜担心事情发展下去不受控制,强力按下翎九胳膊。 我先出去。你冷静冷静。 刚起身便被翎九从身后抱住,凛霜愣住,对方勾住她脖子,直接盘腿夹住她的腰,亲吻她的侧颈,交颈摩挲,发出迫不及待的哼唧声。 南禺凤凰族特有的求欢表现。 她知道这些,是因为十万年前,无意间瞧见前一任朱雀神君与其爱人如此,对方很不好意思的表示,这是他们凤凰族保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兽性,原始的冲动,不太克制的住。 阿翎,我是凛霜。,凛霜深呼吸,不是琅简。 身后那位动作顿住,好像认出这个名字般。 想起白日介绍自己姓名时,对方的惊恐和戒备,甚至用指甲刺挠她的过激反应。 她一直宽慰自己,因为阿翎被七杀影响,才会如此对她。 可是 若阿翎听到她的名字,能有一瞬这般陷入回忆的怔愣,该多好。 想到这儿,她缓缓转身,看着发呆的翎九。 心头涌上的情绪,说不清是委屈,亦或者难过和失望。 还未开口竟先红了眼眶。 我是凛霜啊。 几日过去,翎九已经会简单说些不成句的词语。 小孩的心思简单,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对姬伯玉也没了敌意,甚至在对方给她做了个手持风车玩耍后,成了姬伯玉姐弟的跟屁虫。 第179章 当然,如果凛霜和对方长时间说笑,她依旧会横插一脚表达不满。 每当这时,凛霜便只能截住话,无奈又宠溺地牵走翎九,在对方造成更大的破坏前,让阿翎消气。 一切在变好,凛霜甚至在想,要不要给阿索罗他们传信,谁知翎九忽然晕倒,嘴唇瞬间脱了皮,直接瘫在床榻起不来了。 好像是脱水了。 回想这半月翎九都没喝过水,姬伯玉忙让姬叔珏去烧了壶井水递给凛霜。 凛霜端到翎九床前,翎九皱眉闻了闻,别过头表达拒绝。 阿翎,乖。,凛霜劝,喝一口。 见翎九不张嘴,凛霜沾湿棉布绢,想先润润对方嘴唇,谁知还未碰到,翎九便干呕起来,脸颊因为呕吐变得紫红。 凤凰非醴泉不饮,尤其是幼年凤凰。 凛霜忽然想到这点,只是之前见翎九喝过凡水,她便以为对方已经改了这习惯。 放下茶碗,看向姬伯玉姐弟。 附近哪里有交易贵重物品的地方? 向西一百里有个奇货居的据点,是个典当行,有交易的买卖。 姬伯玉见凛霜要动身,提议让姬叔珏送她。 让阿珏送你吧,我们做了一个只靠风诀便能快速远行的法器,比寻常御器飞行要快许多。 说着,姬叔珏已经拿来了毛毯,张开一抖一铺,示意凛霜站上来。 放心吧霜姑娘,我姐心细,留下照顾阿翎姑娘没问题,你就快随我走吧,病不等人呐。 谢谢。 凛霜屈膝行礼,很是感激。 若有机会,我必衔环结草报答二位恩情。 霜姑娘这话言重了,什么报不报恩,举手之劳而已。 姬伯玉让姬叔珏催动法器要快,也提醒对方别太激进,安稳稳妥为上。 知道了,我可是奇肱国驭器第一,走啦! 姬叔珏最后一句夹着风声,连带着毛毯呼啸消失于天机。 第147章 姬伯玉的选择 奇货居在万妖城以外,有不少据点和耳目。 有花楼买卖,有酒肆买卖,这些多是做情报生意,属于偏门,正宗的分店是典当行和拍卖行,一手进一手出,买卖周转就是左手腾右手,不仅便利,更方便万妖城控制。 神祇殿预估奇货居在四海八荒的据点多达百家,可万妖城奇货居却只承认其中的十家。 而这个典当行,不在被承认的十家中。 进门前,凛霜特意带上斗笠。 来往此地遮挡面容的不少,可见都不希望被认出样貌,是以她这样也不算突兀。 姬叔珏明显熟门熟路,越过大堂问话的小厮,直接带凛霜去后面楼阁找他相识的小管事那儿,说了想交易醴泉的事,哥,您说个实在数。 醴泉的交易早被神祇殿禁了。,那位小管事压低声音,还不忘拿竹筒挡住嘴型,非常谨慎,听说神祇殿朱雀神君犯错,下落不明,那位是凤凰族,最爱喝醴泉,现在查的严呢。 哎呦,谁那么奢侈把醴泉当水喝,我们要醴泉是救命的,我干妹妹重病昏迷,现在还瘫床上呢,急需要醴泉入药,你看我这额头的汗都成瀑布了,急呀。哥您行行好,咱们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是不是? 醴泉确实有提高药效的作用。 那小管事想了想,眉头皱成川字,权衡犹豫许久,最后跺脚道:罢了,都是知根知底的,我也不和你绕弯子,铺里醴泉不多,只有五瓶,你打算拿什么换? 凛霜一直站在后面,见姬叔珏与那位说通,才上前拿出一枚白色龙鳞交给小管事。 小管事掂了掂,很是为难地摇头:这位客官,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一枚龙鳞连一杯醴泉都换不到,好歹给我片龙鳞护甲啊,我也好和上边交代。 姬叔珏看向凛霜,低声说:一枚龙鳞不值钱的,又不是祖龙的鳞片,普通龙族只有成套的龙鳞铠甲才有些价值。 凛霜听罢,也没犹豫,直接剥下左臂鳞甲,化为护臂交给对方。 麻烦了。 那护臂颜色为纯白色,像普通白龙,不过其间分布的鳞片却比十万年的龙还要大,且排布很是紧密厚实,发出的莹润光泽一看便知成色绝顶。 您稍等。 小管事接过护甲,觉得这是个不赔不赚的买卖,也没什么高兴的,想着这交易算是卖给姬叔珏姐弟的人情,等他们研制的法器成熟,自己一定要分第一杯羹,凭此在奇货居更进一步。 姬叔珏挠了挠头,看了看凛霜,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为何护臂甲的颜色与给他们姐弟的鳞片不同。 或许是杂交的龙? 他猜。 两人回到市集,来回也不过花费了一个时辰,与凛霜化为真身赶路耗费时间差不多,不过坐在毯子上,却能得空调息休养。 她问姬叔珏:这便是你们一直在研究的法器? 嗯,有族氏定做,我和姐在研究呢。 姬叔珏没敢全盘托出,经历了全家被抓的场景,已经明白说话留三分,不抛一片心的道理。 霜姑娘觉得体验怎么样?我也可以根据反馈改进改进。 风有点大。,凛霜眼眶被吹得通红。 姬叔珏不好意思:确实,我们想着做个遮蔽的蓬蓬,可那样的话助力就有些大,速度会降落下来,如果和陆地灵兽车一样的速度,这法器便没意义了。 你去过四海吗? 四海?,姬叔珏摇头,我从小就在奇肱国长大,没出过远门,离家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这儿了,而且北荒缺水,别说海了,河流都没有几条。 那你见过船吗?,凛霜问,或者小舟这样渡河的工具。 姬叔珏摇头:没有。 姬伯玉端了两碗面进来,姬叔珏问:姐,你知道什么是船吗?还有小舟。 船?,姬伯玉把面放在凛霜和姬叔珏面前,摇了摇头,只在话本上看过,知道是个两头扁的形状,没真的见过。 凛霜用手帕折出一个带篷的小窗,放在桌上。 这应该更适合御风载人的法器外形,更复杂的船体等改日我再向你们介绍,你们可以先试试这样的器具合不合适。 姬伯玉和姬叔珏双目发直,姬叔珏更是连面都不吃了,小心翼翼捧起那手帕船,激动地直接跑回房间研究。 凛霜回厢房看翎九情况,看上去唇色滋润了许多,只是还在昏睡着,便给对方又喂了勺醴泉,掖好被角。 靠着床沿休息,半睡半醒间,听见敲门声。 打开后见是姬伯玉,手中还拿了一坨草捣碎的药泥,味道有些刺鼻腥气,听见翎九哼唧声,凛霜忙合上门站到院中。 伯玉姑娘这是 听弟弟说霜姑娘用一条臂甲换的醴泉,我上山采药草用土法做了外敷的药膏,能止痛止溃。 姬伯玉捧起药膏,见凛霜接过,问: 我帮霜姑娘敷吧。 不必了。 凛霜怕阿翎醒来吃味,直接拒绝,坐到石凳下挽起左袖,用竹片挑了药膏涂抹,姬伯玉随对方坐下,瞧见凛霜手臂皮肤毛孔全渗着血,白色的内衫已经被血浸湿透。 霜姑娘不痛吗? 姬伯玉不忍看,移开视线,而凛霜涂药草的手却稳稳当当,眉头皱都不皱,就连最后语气也如往常般听不出异样。 痛。,凛霜放下袖口,处理掉剩余的药泥,习惯了。 听上去云淡风轻,姬伯玉原准备好的安慰,全给憋回去了。 见凛霜要回屋,她只得单枪直入,表明谢意。 今日多谢霜姑娘的点拨,阿珏说法器会改造的很成功,三年了,我和弟弟操心的事总算能看见曙光。 伯玉姑娘客气了,我也不过是分享了所见而已,你们收留我们,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何况这几日你们对阿翎关心与照料,怎么算,都是我欠你们。 算来算去多没意思,像欠债还债般。,姬伯玉笑,能交个朋友吗? 自然愿意,只是我还不能坦诚名号,伯玉姑娘若是介意 不介意的,我能理解你们有苦衷。 凛霜闻言愣住。 听上去,是认出她和阿翎身份了? 可不对啊,这几日的相处,对方明显是没有察觉的。 心中困惑不已,却装作不在意的笑着:是吗? 姬伯玉绞手:霜姑娘,你与阿翎姑娘的事,族人同意吗? 第180章 这该如何回答,凛霜发了难。 她的犹豫让姬伯玉联想到有情人不被族人接纳的悲情场面,善解人意地安慰:这世道相守本就难,何况你们还是女子,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怕是一路以来皆是艰辛,受了许多苦楚。 凛霜终于回过味,之前对方口中的苦衷,约莫是说这个。 原来姬伯玉以为她和翎九是私奔。 不过,也大差不差。 她松了口气。 其实也有欢喜的时候。 比如这几日。 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姬伯玉说着,竟生出几分感慨。 阿翎姑娘虽然没了记忆,心智也变得如小孩般,可她满心满眼都是你,总是跟着你,视线从未离开半分。 而霜姑娘呢,我对龙不太了解,却也明白鳞甲对于水族意味着什么,缺失了部分护体铠甲,便是多了个弱点,也意味着打斗时死亡几率会增加,可你说舍便舍了,听阿珏说没有一丝犹豫。 若能遇到如你们这般不计生死的情谊,伯玉也愿抛开一切相护相守。只是说来遗憾,我是家族长女,生下时便被歃血立誓此生不得离开北荒,此生怕是遇不到能让我托付终身的伴侣了。 不得离开北荒? 凛霜再次确认。 你? 据她所了解,出生便立下这规矩的,要么出身便被奴契约束,要么是血统纯正的神族后裔。 若是后者,整个北荒怕也找不到三支,又怎么会缩在这小小市集处。 若是前者,她并未看出姬伯玉有奴契的烙印。 况且对方是奇肱国人。 奇肱的神族血统已被杂化,所以三百年前才成立国度维系子民的忠诚,可奇肱国也是北荒为数不多废掉奴契的地域,为何要你立下这誓? 我的身份并不光明,或者说,我整个家族都让王室嫌弃。 姬伯玉说起奇肱国王室,如今的奇肱国国王是第一任,从辈分来说,与她父亲同父异母,算是她的大伯。 我父亲是爷爷的私生子,我母亲曾是最厉害的御风师,性格却也如风般不受拘束,生下我后便一走了之,还被扣上叛逃的罪名,很不凑巧,伏羲少主曾在我母亲怀我的时候,说过子随其母的预言,为护住我,父亲不得不立下誓,除非我修为神境,否者此生不得离开北荒。 你母亲后来又回来了? 姬伯玉,姬叔珏,听名字便知是伯仲叔季的行次,对方至少还有两个弟弟妹妹。 听了凛霜的问题,姬伯玉挤出笑。 断线的风筝怎么可能朝回落。 没有,父亲又娶了一位锻器师,后母待我极好,可惜也不长命,生下阿珏便去世了。我们姐弟三人各有所长,我擅长御风法术,二弟精通锻造,阿珏在驭器方面格外有天赋。 不知父亲从哪儿听说我生母还活着,用爷爷传给他的玉风车从奇货居买了消息,只是还未来得及收拾出发,便因私自偷卖本国法宝的罪名捉拿下狱。 我那时正好在外寻风,因此躲过一劫,阿珏九死一生逃出来找到我,得知因果后,我们便去找奇货居商量,他们也没太为难我们姐弟,让我们制造出一个能快速自由转运载物的法器交换玉风车,就这样,我们在这儿呆了三年。 原来是这样。 凛霜默默听着,问对方有没有想过走修行一路。 若你达到神境的修为,便可以离开北荒,见一见外面天地的宽广。 姬伯玉答非所问。 我们北荒人,虽说是神族后裔,可若修行达不到神境,便只有短短一千年的寿命,再加上北荒已经十几万年没有出现天神,大家都不再关心修行, 这些凛霜早有耳闻。 神祇殿的批判,说北荒之地早已堕落,舍弃大道,追求小道,辜负了神族后裔的血统,已经丧失了道心。 她再次确认:那你呢?真的不想修行吗?这或许是改变你命运的唯一选择。 不了。,姬伯玉摇头,我有家人,有朋友,眼前的生活是我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实实在在触之可及,我更愿意过好眼前日子,度过眼下的难关,不想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神旨。 凛霜遗憾对方不尝试便放弃,却也理解姬伯玉的选择。 谈不上对错。 大道三千,各有归途,每个人珍视的东西并不相同,只要不后悔便好。 伯玉姑娘,那片龙鳞还请您收好,若有一日改了主意,可以拿着去找神祇殿老祖神,他见此物后,会安顿好你的。 神祇殿?,姬伯玉诧异,微微睁大眼睛,隐约意识到眼前这位女子怕是来历不凡,比她猜测的身份还要尊贵,霜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从前不重要,以后只是霜姑娘。 凛霜起身向姬伯玉行礼。 这些日子叨扰了,明日天亮我便与阿翎离开此处,过几日若有人寻来,也不必替我们遮掩,实话实说便是,阿华妁与寻常妖族不同,不会为难你们姐弟。 阿华妁?那不是妖神殿圣女吗。 姬伯玉嘴巴合不拢,陷入震惊又迷茫的状态。 刚刚还是神祇殿,怎么现在又和妖神殿有了干系,要知道它们几乎是势不两立的关系。 这实在摸不着头脑。 我会托旧友把四海造船之法转交给你们,愿姑娘早日炼成法宝,成功救出家人。 凛霜辞行后听见翎九唤她。 凛霜? 伴随着窗户推开的咔吱声,凛霜回头,瞧见翎九揉着眼睛,脸颊也恢复了红润,仿佛只是沉沉睡了一觉般。 打雷,怕。 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喑哑。 今夜明明寂静无声,连风声都没有。 凛霜笑着进屋:做噩梦了? 听到的。,翎九小声嘟囔,紧紧抱住凛霜胳膊,嗅了嗅:什么味? 凛霜想起还涂着药泥,我去洗洗。 不要,你身上的味道都好闻。,翎九把人拽回来朝床榻拖去,盖好被子后圈住对方肩膀,还抬腿压住凛霜下身,生怕人偷跑般,不要丢下我。 什么?,凛霜以为自己耳鸣。 醒来没看见你。 翎九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以为你又抛下我,丢我一个人了。 又? 凛霜侧身抱住翎九,轻拍对方后背安抚,没问上次是什么时候。 早就意识到,和阿翎在一起,有些事清必须一笑而过。 比如不追究从前,忽略对方偶尔的错认。 不然的话,她会嫉妒另一个自己,拥有阿翎从未给过她的偏爱和信赖。 挺可悲,明明她与琅简就是同一人。 可阿翎爱的,那份感情独一无二,只属于琅简。 现在想想,或许蓬丘的拼死相救,南禺的细心照料,都是因为琅简的缘故。 阿翎心中,没有她凛霜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勉强一次,把阿翎留在身边,即便与神祇殿为敌,即便永远要这么四处奔波,提心吊胆。 第148章 和沉月汇合 黎明还未破晓之时。 翎九半睡半醒间被凛霜背起。 去哪儿?,她问,眼睛都没睁开,顺势勾住对方肩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偎在凛霜颈后。 等你醒了我们就到了。,凛霜也不知该朝何处去,只是眼下此处不能久待,她本打算天亮后再离开,可刚刚忽然感知到自己那块鳞甲离开了北荒。 若无意外,妖神殿很快就能发现她的下落。 院中一地清辉,很是寂静。 向上托了托翎九,让对方抱紧她,推开院门时,听见姬伯玉的声音。 霜姑娘留步! 回头发现对方抱着包裹跑来,姬叔珏跟在后面,手中拿着一个阵盘。 姬伯玉把包裹递给凛霜,很是恳切。 这是我和阿弟凑的些盘缠,小小心意,霜姑娘千万不要推辞。 凛霜接过包裹,道了谢。 姬叔珏乘机介绍阵盘:霜姑娘,我听阿姐说了你们的事,这阵盘是华胥国主和我爷爷用风诀所创,启动后可以调用百里之内风向变换遮掩气息,隐匿行踪再好不过,以后你们找到落脚的地方便可长久住下,不怕被发现了。 这圣物凛霜听说过,是奇肱国较为闻名的法宝之一。 十万年前水晶宫征伐黑龙时,老龙王和她曾向奇肱族长借用此物,却被对方搪塞了过去,没想到如今阴差阳错,反而见到了此物。 第181章 太贵重了。 凛霜推辞,却被姬叔珏给打断,对方直接把阵盘塞到包中。 这东西放到我和阿姐这儿,就是个摆设,还不如发挥作用,能保护一对有情人也算物得其用。若实在过意不去,就当咱们做个交易,尽快派人把四海造船之术传授给我,如何? 知道这话只是为了让她收下阵盘的说辞,凛霜很是感激行了一礼,转步准备离开时,察觉陌生的气息飞快朝这儿袭来。 当即调出龙刀枪朝空中一刺。 咻 来者偏身躲过龙刀枪,忙不迭摘下斗篷,露出面容。 神君!我是沉月! 沉月少主? 凛霜召回龙刀枪,还没问来意,对方已经被垂头熟睡的翎九吓住,慌里忙慌地问:这是晕了?还是重病?怎么话也不说 等不及凛霜回答,直接提溜起翎九眼皮,发现阿九只是酣睡中。 沉月长吁,复又内疚无比看向凛霜。 抱歉,我以为 以为自己小孙女快嘎了,只是这话说出口,会显得太那个啥。 凛霜理解沉月心急。 无碍,阿翎的情况容我之后再解释,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此处。 姬伯玉姐弟目瞪口呆看着沉月挥袖,眼前三人如烟云般消失。 传说中的瞬息千里?,姬叔珏回过神,对着空荡的院落赞叹,姐,这便是神境的修为?还有,你听到了吗,刚刚来的那位厉害大哥称呼霜姑娘为神*君! 今夜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姬伯玉直觉其中牵扯颇深,不愿沾染过多,回去休息,对外就说我们没察觉她们离开,天亮才知晓。 啊?,姬叔珏不解地望向姬伯玉,为什么? 我们要造法器,要赎回玉风车,要救家人。,姬伯玉仰头,眼前是一片浩瀚无垠苍穹,星垂夜幕,伴随着几声孤零零的鸟儿啼叫。 鸿蒙时期,北荒何其繁盛,在鸿蒙法则的庇护和偏爱下,这里的氏族天生异能出生便拥有神力,被尊称为神族,与妖族互相抗衡。 后来鸿蒙珠碎,魔族现世,进入混沌时期。 妖族凭借镇压鸿蒙气运的东皇钟屹立不倒,北荒没有了鸿蒙法则的庇护,又失去了气运,逐渐没落。 代表混沌法则的混沌珠被收在神祇殿,如今的神祇殿正是鼎盛,可之后呢? 连鸿蒙气运都有尽数,这混沌气运,又能延续多久? 阿珏,你记住。 姬伯玉按住阿弟的肩膀,很是郑重地交代。 不要被浩大的远景迷乱了心志,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只有眼前拥有之物,其他皆是浮云水景,触之即碎的虚幻泡影。 嗯,阿珏记住了。 姬叔珏点头,虽然不明白阿姐为何突然说这些,却还是乖巧应下。 北荒一处山崖。 沉月说起三年前他刚回宫邸学,便听说神祇殿造化玉盘上出现了朱雀,灭世的推定,等他再赶到天市垣时,遇到一身伤的幽篁,还有被帝刿五花大绑的帝鸿。 帝氏族长对帝鸿毫不留情,直接派去看守扶桑了,从此浇树捉虫与世隔绝,怕是此生都难回到汤谷天族的核心,这位废少主彻底成了弃子。幽篁得知后一直内疚,说在天市垣阻止帝刿追你时,帝鸿不惜与帝刿作对,只是青龙宫事务已经让她应对不暇,纵然有心,也帮不了帝鸿什么。 我和幽篁一直在找神君,这些年她被青龙宫内务缠身,而我在南禺的地位神君也知情,也不是没去问过风眠少主,只是风眠少主没了修为后脾气越发的怪,不管是我还是幽篁,和她说两句便会被赶走,这三年我们一无所获。 说到这儿,沉月长长叹了口气。 直到七天前赤鸟南枝独自回来,她被南明离火烧的面目全非,要不是上玄神尊等人借助乾坤鼎强行把离火封印在了琉璃塔内,肯定难免一死。 知道你们最后出现在北荒,我便赶到姜华山,只是怎么也寻不到你们踪迹,实在担心阿九情况,昨夜驱使了血莲结,没成想留在阿九身上的元气忽然回到我自己体内,这才寻着沿途气息赶来,幸好你们还没走。 庆幸之余,又难免生出一丝忧虑。 刚刚我尝试再给阿九渡元气,可都失败了,没了元气护体,阿九承受不住周遭的混沌之气,身体状况怕会变得如在紫竹林那般糟糕。 沉月说了许多,直到破晓,天边云彩镀上一层金边,连绵的山峦被金光渲染为粼粼赤海。 凛霜抱着尚在沉睡的翎九,右手安抚般,轻轻拍打对方后背。 神祇殿的事,她已经不甚关心。 唯一放不下的,是阿翎。 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让阿翎免遭混沌之气的侵蚀。,在修成续灵印后,凛霜便在琢磨这事,只是发现翎九忽然恢复如初,便没再提了。 毕竟阿翎未必愿意依她的法子,而且她也不想勉强对方。 沉月已经猜到了几分:或许我们的办法是一样的。 与凛霜视线相触,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修炼混沌道法。 说罢,皆会心一笑。 南禺的心法虽然不算绝佳,但契合鸟族特质不易走火入魔,由我来教阿九为好,至于功法一门,神君此道未有敌手,还要麻烦神君传授我家阿九。 沉月的安排和凛霜计划的完全一致,只是那句我家,让她有些吃味,其实看得出沉月与翎九之间关系匪浅,只是一直没机会问个明白,今日索性摊牌:你对阿翎很在意。 听出这话夹杂的试探和嫉妒,沉月不嫌事大:阿九对我也很是关爱,投桃报李罢了。 说着,见凛霜面露不虞,这才乐呵呵道: 神君可知阿九来自后世? 嗯。,凛霜颔首。 沉月抬手要揉翎九头发,却被凛霜挡住。 他抬眸对上凛霜视线,一改往日恭敬,强硬推开对方手臂。 我是她从未谋面的祖父,她是我的幺孙。 这关系 凛霜倒是猜到几许。 即便知晓两位是血缘,却依旧稳稳挡住沉月手臂,客气不失礼貌的微笑。 哦,不过你如今尚未婚配,动作还是注意些好。 说着,加大力道把沉月胳膊给推回去。 ,沉月无奈,只觉得凛霜对翎九的独占心比以前要强横许多,我们以后去哪儿,神君可有计划? 听沉月提起我们,凛霜意外:你不回神祇殿了? 回去干什么?老祖闭关,没安排我护法,在宫邸学我也只是日日独自修习些功法,也不是非留要在神祇殿。, 沉月起身看日跃云上,微微眯眼,抬手想要遮住那刺眼的金光,还要教阿九心法呢,总不能留下几句口诀就离开,那我这阿爷也太不负责了,等日后阿九恢复记忆,可没脸让她拜我。 说着,他想起一处地方,很是适合他们落脚。 神君可听过月谷? 月谷在北海附近,离它最近的莫塬城乃魔、妖和修士混居之地,是个三不管的地界。 五方杂处,倒也适合藏于其中。 傍晚,姬伯玉收晾晒好的被罩,习惯性的先在竹杆上撑展被单皱褶,发现被罩上透过的人影,顿时意识到霜姑娘口中的那位怕是来了。 妖族圣女阿华妁。 真的会放过她和阿珏吗? 抿嘴呼吸,动作却不敢停,踮脚把被罩叠对折,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瞧见离她只有咫尺的那位。 本以为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或者是个穿着黑裙长着獠牙的可怖女子,总之怎么想,都不该是眼前这位,穿着浅红色衣衫,肤色白净如瓷,笑起来明媚皓齿,声音也如水般清亮柔和的模样。 打扰了。,阿华妁掐诀掀起那被罩,施法叠好放在竹筐中。 姬伯玉呆呆看着她。 这反应在阿华妁的眼中,以为对方是被她突然出现吓住,便抬手在对方眼前挥了挥。 姬伯玉回过神,匆匆行了一礼。 不知为何,心神很是不宁。 果真如霜姑娘所言,对方是来打探其下落的,便也依照霜姑娘的意思,把如何遇到收留,期间发生了什么都毫无保留一一告知。 说这些时,她忍不住偷瞄阿华妁。 对方察觉了她的目光,对上视线后浅笑盈盈,反而让她感到赫然,红了耳朵。 这位不像是妖,像神,姬伯玉想。 第182章 尤其在对方拿出玉风车,不仅完好归还给他们,还保证之前与她们姐弟的契约一笔勾销后。 姬伯玉自认算是通透,不容易产生羁绊。 只是阿华妁离开时,她突发一问,连自己都未曾反应过来。 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她竟有了这番期待,在还未分开的时候。 不会。 姬伯玉的问题,阿华妁并不意外,从刚刚开始,对方便一直盯着她,这份好感不难察觉,只是她从来不是给虚假希望的性格。 我与姑娘的缘分,应该只此一次。 若非为了追查凛霜行踪,她绝不会踏足北荒,一个连神都没有,已经沉迷世俗的蛮荒之地。 后会无期。,她说。 姬伯玉的笑容消失,目送阿华妁的背影离开,无意识拿起竹筐上的被罩,微微捏紧。 对方还了玉风车,定是知晓她们的名字和身世。 可刚刚却连她名字都不愿称呼,只道了姑娘的代词。 后会无期吗? 为何会有一丝不甘心。 姬伯玉闭眼摇头,拼命地止住胡思乱想的思绪。 不能想,太危险了。 第149章 安顿下来 妖神殿。 妖帝堃玉端详那件祖龙鳞片组成的臂护甲,听阿华妁很是遗憾地语气,说着北荒之行的结果。 就差几个时辰,便和青龙神君便失之交臂错过了。 罢了。,堃玉放下护甲,示意阿华妁也不必再向北荒加派妖兵搜寻,凛霜就算没了神位,以她的心计智谋,要藏起来不被发现,还是很容易的。何况神祇殿这次如此赶尽杀绝,她以后定会倍加小心,怕是更难寻到踪迹。 对于妖帝放弃的决定,阿华妁不知可否,说着自己的担忧,万一下次还被神祇殿找了个先,万一凛霜没有这次好运被破壳的凰鸟救走,万一神祇殿诸神出动 哪儿那么多万一。 堃玉打断阿华妁,苦口婆心。 教你多少次,遇事不要朝绝路上想,盼着点人家好行不行?再说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没了青龙神位的凛霜吗?是找那个被说有灭世之能,却毛都没长齐的鸟吗?不是! 说到激动处,堃玉甚至甩袖表达自己态度。 眼下妖神殿顶要紧的事,只有一件,趁敕焱失踪,魔族群龙无首,赶紧把他们一网打尽,神祇殿能同仇敌忾最好,要是不能也无所谓,地盘抢了比什么都重要,去! 阿华妁跪下领命,不过还是犹豫。 那东皇钟上面浮现的图案 有什么图案?一闪而过你能看到什么,堃玉打断阿华妁,背手走到阿华妁身前,很是无奈点了点对方脑袋,都说了忘记这事,你还惦记上了?甚至擅作主张拿出巽木去讨好凛霜,结果呢,白白便宜了神祇殿,真是来气! 说起这个,阿华妁内疚低头。 此事她失策了,本想拉拢凛霜的,谁知对方最后没了神位,还陷入如今这境地。 而巽木和震木合为青木,成了青龙宫的物件,也取不回了。 见阿华妁自责,堃玉和缓了语气。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记住一点,后世之事不是我们操心的,交给后辈解决去,我们妖族就该随心所欲及时行乐,都如你这般,活得比神祇殿神尊还累,但是! 忽的想起一事,堃玉扶额很头疼。 回去告诉你姐姐阿兰婥,别随心所欲过了头,把和风眠的露水情缘错认为是金石之盟,一个妖族反被情欲给迷了心智,说出去忒丢脸。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阿华妁一听便推出,定是风眠又来万妖城了。 不然她那姐姐不会闹这么大动静,都传到了妖帝耳中。 是,我会规劝好阿姐。 堃玉摆手示意阿华妁退下。 要是阿兰婥有对方一半沉稳,他也就放心了。 万妖城某客栈。 都七天了!,傻刀剧烈晃动姜邕胳膊,恨不得卸下来的架势,莹绒怎么还不醒?你不会是庸医吧! 姜邕指了指自己黑眼圈,有气无力。 就当我是庸医吧。 他现在只想闭眼睡觉。 说罢,见风眠沉着脸进来,腿软差点跪下。 我都七天七夜没闭眼了,就算签订了奴契也不带这么折磨的,少主,我真的尽力了!再这么熬下去,她没了断,我先呜呼了! 如此声泪俱下的控诉直接被风眠忽略。 她何时能醒? 姜邕呆住,脾气也上来了:不知道,我反正要一睡不醒了! 说着,直接和衣瘫倒茶榻上,作势打起呼噜。 半晌后,伸脑袋看向风眠。 我说风眠,在天市垣设计要她们命的是你,现在薅我救她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怎样?你应该漠视她的生死,而不是不顾我的死活才对,毕竟她死了不正遂了你的愿,再把那两个解决,齐活! 风眠视线落在莹绒身上。 让你救她,因为我觉得她又蠢又傻。 姜邕瞪眼:你有病吧? 我想知道究竟蠢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她不惜以命相拼,把活命的机会留给远比她强大的凛霜,等知道了答案,再杀了她。 这话说的 你真的有病。 姜邕评价。 傻刀跑去找阿索罗,把刚刚风眠和姜邕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转达。 师兄,我们带上莹绒逃吧,那风眠阴晴不定的脾气,谁知道哪句话真那句话假,怪瘆人的。 她既然在姜华山选择救下我们,应该不会有杀心了。 阿索罗让傻刀放轻松。 风眠的脾气怪,和她相处别管她说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傻刀想了想。 来到万妖城以后,落脚的地方是风眠找的,对方也让姜邕给他们医治,可以说自己和师兄能恢复这么快,多亏了这人毫不吝啬的给他们喂灵丹妙药。 确实,她对我们算是尽心尽力。 又想起老大不知去向,不由得面露愁色,还叹了口气。 师兄,老大不会有事吧。 我去了趟奇货居,没打听到消息。 阿索罗抿唇,神色凝重。 不过现在这情况,神祇殿围追截堵下,她们没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漫天的大雪再次铺满月谷。 穿过密林后便能看见一处村落,靠着谷崖,被天然的石壁遮掩,虽然只有十几户人家,却也热闹的紧。 村头的杜大姐蒸了一笼山药糕,挑了几个包在油纸中,让老幺送到村外那处院落,还不忘交代:见到阿九姐要问好,如果遇到了霜姑娘和月公子,记得请她们来咱家吃饭。 嗯!,杜老幺伸手想从蒸笼拿一个,却被烫的龇牙。 真随了你爹的馋猫胃口。,杜大姐笑杜老幺偷吃不成反烫手,把拴好的油纸挂老幺脖子上,催促道,快去送,回来后不烫不凉,正好入口。 杜老幺一听回来后能吃,再也不耽误时间,甩开胳膊朝对面跑,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杜大姐笑的无奈,开始收拾剩下的山药糕。 挑出一半放在灶火上烘干,当家的出去诛魔除妖时可以带上当口粮,便携又耐饿。 搅动冒泡的粥,听见身后脚步声,也不回头。 醒了? 嗯。,老狸从后面抱住杜大姐,昨晚回来吵到你没? 睡得倍儿香。,杜大姐拿起一片山药糕塞老狸嘴里, 都几百年了,早习惯你这归期不定的营生。好啦,放开我,别影响我干活。 老狸不情不愿,蹲在灶火下塞柴火,没瞧见老幺,问了后得知去找阿九,说:对她们是不是格外关照了些? 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杜大姐把刀朝案板上一竖,伸手戳了戳老狸脑门。 当初村里那帮家伙说你除魔时被杀了,连个尸首都没带回来,我是又伤心又生气,甚至打算带阿宝去找你遗体,是月公子背着满身血的你回来,说你还有一口气。 就因为这事,我算是看清村里那帮家伙的嘴脸,定是嫌你重伤是个累赘,带回来也未必能救活还会浪费村里的丹药,所以就故意放你自生自灭,这事老娘没和他们说破,并不是不计较,是碍于之前情分不想撕破脸皮,真以为我杜鹃好拿捏了。 狸十三,你是命大被救回来了,现在能和那帮家伙又幺五幺六起来,老娘把话撂这儿,真遇到事,你那帮子兄弟肯定不如这两个外人实在。 第183章 老狸捂头,表示自己处境也很为难。 知道她们是我救命恩人,只是她们名声起来了,最近很多诛魔除妖的活都找她们,队长气的好几次遇到她们翻白眼,我夹在中间尴尬死了。 自个儿拉胯还怪别人能干,就这肚量,还自称曾是万妖城一霸。,杜大姐撇嘴,什么玩意儿。 他是觉得这两个来历不明,不知底细的,怕会惹麻烦。 村里的谁敢说自己清清白白?要真的那么干净,不去莫塬城找个正经营生,偏偏躲在山谷,嫌命长来做诛魔除妖的赏金活,找刺激吗? 杜大姐持续阴阳怪气。 黑猪嫌弃乌鸦,指不定谁比谁黑呢,真有意思。 你的心呐,已经完全偏过去了。 老狸摇头。 不说这事了。 杜老幺跑到山坡上拿出院落时,看见那沉月正拿着铁锹在在梧桐树下刨,小腿迈的飞快跑对方旁边一蹲。 月哥哥在干什么? 阿宝? 沉月瞧见对方脖子上挂的油纸包,拎起来晃了晃,闻到了甜甜的山药糕味。 又来送吃的,杜大姐也真是贴心。 说着,他把铁锹变成锄头,掀了衣摆蹲杜老幺旁边,边刨土边说。 稍微等会儿阿宝,帮我带壶酒作为回礼。 眼瞧着沉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绕了梧桐一圈,终于挖出七坛酒。 这是什么酒?,阿宝好奇。 春天埋下的梅子酒,现在喝正好。 沉月把酒坛朝杜老幺身前一搁。 阿宝,你娘是杜鹃,喝这个肯定高兴,要特意告诉她是用醴泉酿造的哟。 杜老幺抱起来,胳膊只能半圈住,好在用肚子抵着,还算稳当。 月哥哥,阿娘让我请你们到我家吃饭。 好,有机会一定去。,沉月只留了两坛,正把剩下的四坛酒再埋回去,小阿宝,替我们问个好啊。 嗯,月哥哥也替我向小阿九问好。 杜老幺一本正经,朝前挺肚子托住酒坛,怕摔了也不敢走快,慢悠悠转身回去。 沉月收拾好了院子,掐诀进入设在屋外的一层结界,推门的同时端起梅子酒,对看书的两位喊道:找到了! 翎九闻言放下竹笔,很是配合地鼓掌。 阿爷好厉害! 说着,迫不及待要跑出去,却被凛霜一个眼神给逼回脚步,默默转身回到书桌前,继续临摹对方的字帖。 第150章 朝露城? 有时候吧,翎九未必会听沉月的话。 但对凛霜却表现出了绝对的乖巧,说东绝对不往西。 在阿九心里,他这亲生阿爷远没有凛霜重要。 沉月意识到后自然不服气,只是观察几日后便发现,阿九这种违反本性的顺从,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源自对凛霜盲目的依赖和信任。 归纳出这个结论后,沉月也就失落了一会儿。 毕竟凛霜确实值得翎九这份盲目的依赖和信任。 这一年过下来,几次诛魔除妖经历的死里逃生险中求胜,就连他也对凛霜生出无端的依赖和信任,有时候会下意识直接按照对方的安排行动,完全不待思索的。 这也让他明白为何青龙宫上下只服凛霜,凛霜一走,便没谁能压制那些有能力的刺头和泼皮。 话说远了。 今日这坛青梅酒,必须要一起喝。 沉月拎着酒壶大跨步越过屏风,直接拿走翎九手中竹笔,对凛霜道:一年忙到头,就这两日轻松轻松,至于还逼这么紧么。 练字能修身养性,平静心绪。 凛霜很是无奈,或许是隔辈亲的缘故,沉月有时候对翎九太溺爱了些。 我已经停了她的功法修习,这方面不能再懈怠了。 想起翎九体内的七杀,沉月一下哑火。 却还是强撑道:练归练,确实得练,可也得有个休息的小间隙,比如现在! 说着,他晃了晃酒壶,对翎九挤眉,示意快过来。 小酌怡情,这雪很是衬景,咱们尝两盅如何? 翎九看向凛霜,见对方点头应允,才放下竹笔跑向沉月。 阿爷,什么是酒啊,我先尝尝! 三人围着火炉小酌。 沉月吧唧嘴,摇头晃脑地评价。 成功,太成功了,这醴泉酿造的酒就是清冽,比昆仑墟雪水的还要好喝。 想起就那么白给了阿宝一坛,略感心疼。 翎九已经忙不迭捧起酒盅,喝了后又吐出来,甚至没过喉咙。 好喝吗?该不是骗她的吧。 很是怀疑地看向沉月,见对方回味无穷的模样,再次低头嗅了嗅,伸出舌尖舔了下。 还是辣,呛人。 她皱眉把剩下的塞给凛霜,摆摆手:难喝。 沉月被逗笑,看凛霜给翎九倒醴泉,对方却跑出去玩雪,感叹: 还尝不出酒中滋味,真好。 我陪你。,凛霜重新斟满酒,和沉月碰杯,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年来谢谢了。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沉月见凛霜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翎九,摇了摇手中酒盅,像是在思索什么。 酒盅中涟漪不停,就像他所思考的那件事,摇摆不定。 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凛霜。 在天市垣时,阿九曾向一位与神君容貌相同的女子倾诉衷肠,说思慕于她。 这话说的实在过于小心翼翼,凛霜收回视线看向沉月,神情很是坦然:那名女子,是不是叫琅简? 神君知道?!,沉月意外,手中酒盅都溅湿了指尖。 凛霜点头,好奇琅简的应对,便问了出来。 她如何回应阿翎的? 说起这个,沉月脸色露出些许不爽。 她根本不在乎,或者说是不屑阿翎的心意,真不知她是冷漠,还是无情。 想起之后在城垣遇到阿九,对方冲入魔军像发泄般的举止,越发觉得在他离开后肯定还发生了什么,甚至断定阿九的失控与那琅简脱不了干系。 神君,你和琅简究竟什么关系? 她是一百多万年以后的我,与我有同样的元识,不过出身不同,经历不同,修为境界也不同,终究还是我。 听上去与神君天差地别,怎么会是同一人呢。 沉月给两人斟满酒,也算是第一次和凛霜推心置腹,说话也亲近几分。 在我看来,神君是神君,琅简是琅简。 凛霜笑:不愧是亲祖孙,你与阿翎的想法一模一样,她一直无法接受琅简便是我。 其实对我来说,执拗于这些并无意义,我想的很简单,是要一直纠结琅简和阿九的事,在患得患失中挨过以后的日子,还是珍惜当下与阿九相处的每时每刻,顺其自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能相守已经很难了,又何必偏执身边人的过去呢?我不贪心,所以这个选择也不难做。 这些话说的坦荡又诚恳,让沉月都无法反驳。 可如此说,有件事他想不通。 神君,若你真的无所谓阿九那些往事,为何好几次面对阿翎亲近,拒绝的理由都是让她恢复记忆呢? 我确实在纠结这一点。 凛霜承认,也并不避讳自己的担忧。 我怕她后悔,如果她在意的只有琅简,想要托付的也只是琅简,我这么做就是趁人之危,她会恨我一辈子。 说着,她饮尽酒盅。 你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 沉月想了许多,什么死亡病痛、堕神销魂,还有那个神祇殿流言的那个苦劫。 只是张嘴时,总觉得这些都不太恰当,改口反问: 神君还有害怕的东西? 当然有。 凛霜目光望向院中,一直追随着堆雪人的翎九,明明笑着,眼眸下却隐约流露出些许哀伤,淡淡的,难以察觉。 我怕阿翎会离开。 沉月很是意外这个答案,却想起阿翎本就来自方外,神君的这份害怕,未免也太真实了。 肯定会有那么一日,分别的一日。 对他而言是永别,对凛霜 还是喝酒吧,沉月抱起酒坛,不忍看凛霜神情。 月谷崖壁上的积雪已经被春阳暖化,也就谷底阴暗处还藏着些冰渣,捎带着谷内比外面要寒凉几分,莫塬城的桃花开了,月谷的桃树却才长出嫩芽和花苞。 第184章 凛霜发现阿翎在修行一事上颇有天赋,自从融会贯通沉月教授的心法之后,对于各类功法都触类旁通,稍加点拨便能用的得心应手,以至于她开始考虑该教对方什么武器防身的好。 就连沉月,也惊叹翎九修为进步神速。 南禺五代以内没有这般资质的。 神祇殿也少见。,凛霜从不吝啬对翎九的赞许,必成大器。 但事无两全,在于认字一事上,阿翎着实缺少些灵气。 以至于凛霜不得不把精力稍微放重在这上面。 为了节约竹纸,还特意做了个沙盘。 若是晴天,凛霜会在院中教翎九写字,若遇到下雨天,便会搬一套小凳矮桌,在屋檐下让翎九读典籍,偶尔用木棍沾水坑的水在地上描一个字,考考翎九还记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某个烟雨蒙蒙的下午。 凛霜已经坐在大竹凳上,边翻看典册,边催促翎九快出来。 别故意拖时间,晚一盏茶,今日便多学一章。 来了来了!,翎九着急,边低头翻书边朝外走,抬脚时磕到门槛,身形不稳,一下栽在凛霜怀里。 竹凳猛地受力,发出嘎吱嘎吱声。 翎九坐在凛霜腿上,呆呆看着对方。 对方环着她,可能怕她受伤,还扶住了腰,这种被圈抱的姿势让她心口砰砰剧烈跳动,再也克制不住亲近的冲动。 几乎没什么犹豫,当即托住对方脸颊,左亲一个右亲一个。 凛霜不得不挡住对方额头朝外推。 别闹,先起来,我得考你昨天的功课。 翎九搂住凛霜脖子撒娇:别嘛,歇会儿,你看那雨帘多好看。 凛霜顺着对方的指向,张望时抬起下巴。 随即脖子一连串的温热湿意,让她意识到翎九根本就是声东击西。 阿翎 她很无奈,抬手按住对方后脖颈示意停下,对方却仿佛被刺激到般,开始轻轻啃咬她肩颈处,手也变得不安分,无师自通宽衣解带,试图朝她衣衫内探去。 肌肤相触间,凛霜有一瞬失神,随即夹住翎九脖子,用了些力道。 不行,阿翎。 翎九停下,微微喘着气,她仰头看向凛霜,面色泛红,眼睛还有些迷乱和氤氲,夹杂着委屈。 凛霜,我难受。 忍一忍。,凛霜不敢与翎九对视,怕自己心软下守不住,前功尽弃,阿翎,这事等你想起一切后再说。 为什么?,翎九不明白,勾住对方脖子,小声低喃,我不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等不到回答,翎九仰头看了看凛霜,发现对方红了眼眶,也是一副不好受的表情,当即轻轻蹭了蹭人脸颊安慰。 凛霜,我会快些想起来的,你别难过。 说着,她抓住对方手臂围住自己的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对方怀里。 她喜欢凛霜抱着她。 很奇怪,只有对方在时,她才能快速安心的睡去。 雨停歇时,凛霜牵着翎九走到耳房,继续临摹字帖。 其实通过教翎九认字,她越发确定,阿翎之前的记忆并不是如盘古大神那般全部忘记。 最开始她教阿翎写名字。 一个时辰后,翎九突然抬头看向她,指了指沙盘:我好像想起一件事,我名字长这样才对。 凛霜看向沙盘,那是两个陌生的文字。 可笔画衔接自然,字体方正并不稚嫩,完全不是刚刚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初学的笔迹。 这是后世的文字吗?是后世的翎九? 疑惑只在一瞬,便有了答案。 琅简的记忆涌入脑海,对方的所历所学,也在她的记忆中。 她看懂了这两个字。 确实是翎九。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怎么想起来的,便见阿翎一脸困惑:凛霜,又教我新字啦?这两字是什么呀? 写错了。,凛霜抹平沙盘,想再练习自己的名字,还是学新的? 我想学你名字怎么写! 翎九很是认真看凛霜落笔,生怕漏了一处,比看自己名字还要细致。 自那以后,凛霜会注意翎九无意中写下的字体。 因为能读懂这些内容,竟也知晓了翎九过往的一些经历。 比如枫林寨遇到的傻刀,比如莹绒曾经差点自杀,比如有个入世历劫的侍女叫绮鹓,而傻刀喜欢绮鹓。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翎九笔下,从未写过有关琅简的任何事。 但有三个字,阿翎反复落笔。 朝露城。 朝露 虽明澈纯净,却稍纵即逝,无可挽留。 把这个当做城池名,总觉得不太吉利。 第151章 蓍草之梦 这两年,沉月和凛霜为了挣钱从黑市买醴泉,在莫塬城找了不少活计,最后发现最合适二人的,还是诛魔除妖的事。 偶尔,两人会一同执行赏金任务。 配合逐渐默契,共用霜月的代号,在莫塬城也有了些名气,获得的赏金水涨船高,从沉月舍得用醴泉酿酒就能看出来,一家已经不愁吃穿用度。 凛霜每次出去,都会带上阿翎。 有时沉月开玩笑,说这般寸步不离带着的程度,连母鸡也不会如此护崽。 阿翎怕我抛下她。 凛霜也不多解释,就这么淡淡的一句。 沉月闻言,收敛了笑意,很是困惑: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担心,是不是你抛下过她,让她害怕了? 凛霜摇了摇头:应该是从前的经历。 沉月想起天市垣遇到的,那位和凛霜容貌相同,气质却完全迥异的元识。 怪不得,阿九曾说在朝露城等了琅简一百年,定是那段时日太过难捱,才会让阿九害怕你舍她一人,非要跟着你。 朝露城?,凛霜反问,少主去过这个地方? 只是听阿九提了一句,知道是她和琅简初遇的地方,不过也奇怪,我在神祇殿查过四海八荒图册,并未发现有叫朝露城的地方,应该是后世新建的城垣吧。 原来是与琅简相识的地方。 怪不得阿翎会反复落笔写下这三个字,应该有她极舍不得忘记的片段。 只是在琅简的回忆里,她并没有瞧见关于这座城的任何记忆。 或许就藏在被抹去的那片白雾中。 想什么呢? 沉月打断凛霜的思绪,掂了掂手中的妖丹。 我先去兑赏金,你带阿九逛一逛莫塬城,小丫头一大早就惦记集市的桃花羹了。 莫塬城虽然不繁华,却很热闹。 没什么店面,多数都是随意支在街边的小摊,买*卖的物品主要讲究实用朴素,来往的商客也都打扮的简单普通,仅从外表看,瞧不出修魔还是修妖。 翎九捧着桃花羹,小口品尝。 忽的从巷口走出来一队红衣男女,敲锣打鼓提灯撒花,很是喜庆。 看见一顶红轿缓缓抬出来,翎九伸长脖子,好奇地观望。 这是什么? 擦桌子的阿嬷头也不抬,笑眯眯道:喜事呀,良辰吉日,又有一对有情人喜结良缘成亲。 成亲是什么?,翎九不解。 阿嬷闻言打量了番翎九,虽然这丫头看着已是成年,可神情中却带着股天真懵懂,便用了个简单的解释:成亲呐,便是和欢喜之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翎九不自觉笑出声,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桃花羹,抓住凛霜胳膊,很认真地提议:凛霜,我们成亲好不好? 谁知凛霜还没回答,便听阿嬷笑出声。 笑什么?,翎九困惑。 阿嬷只当翎九不懂俗事,乐呵呵道:丫头,成亲都是阴阳相融,哪有两个女子成亲的,有违天和。 翎九听了很不乐意。 天和又是什么东西?违背就违背了。 这话引起不少侧目,翎九无惧他人眼光,直直看向凛霜。 我们成亲嘛,好不好? 凛霜垂眸斟茶:为何想成亲? 成亲以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了。,翎九视线追着那顶红轿,很是羡慕,晃了晃凛霜胳膊,迫不及待想得到肯定,凛霜,我们成亲吧! 沉月转着元宝袋过来时,正好听见这两句。 照我看,你俩现在形影不离的,和成亲有啥区别?多此一举。 第185章 开玩笑的语气,下一句却是刻意转移翎九注意。 小阿九,阿爷今日兑了不少宝物,要不要去看皮影戏? 往日翎九要是听了这话,定会欢天喜地跟着沉月去,什么也不顾,可今日却很反常。 她不理会沉月,直溜溜盯着凛霜,只想听她的回答。 许久,久到已经听不见敲锣打鼓声。 凛霜终于开口。 阿翎,桃花羹要凉了。 这算什么回答? 翎九还想问,这时听见杜老幺喊她:阿九! 寻声朝城门望去,瞧见小孩坐在一草甸子上,头上还带着一花环,很是兴奋地向他们挥手。 月哥哥,霜姐姐! 阿宝?!,沉月朝小孩招手,来,吃桃花羹。 杜大姐停下推车,还没停稳就看阿宝从草垛跳下来,伸手没拦住,见孩子奔向沉月,也来不及制止,忙屈膝行了一礼。 孩子不懂事,月公子莫见怪。 无妨,我喜欢这孩子。,沉月抱起阿宝走向杜鹃,奇怪对方怎么会进城,还推着一车草,也不像做生意来的,村子出什么事了? 说起这个,杜大姐叹气。 年前村里劫了批货,留了一夜就送到莫塬城买家处,回去后先是出货的兄弟做噩梦,逐渐好像蔓延开来,得了怪病般,大家夜夜噩梦缠身,这两日甚至白天都梦魇。 杜大姐愁的眉头都揪出了一个山丘。 找了不少游医也瞧不出名堂,我只能来寻那次托付的主家,问问他们对这病有没有头绪。 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怎么就放心让你带着个小孩来? 沉月觉得蹊跷。 不会就你俩没染病吧? 说罢,见杜大姐点头,挑眉意外。 真的? 嗯。,阿宝搂住巳月的脖子,我和阿娘喝过月哥哥酿的酒,应该是这原因吧。 沉月被逗笑:毛都没长全喝酒,尝的出味么? 能呀!,阿宝挺直了腰,是辣的! 闲聊之后,沉月打算和杜大姐一同去那主家问了明白,凛霜摇头表示不想插手这事,带着翎九继续闲逛,约好黄昏城门汇合。 正午,翎九盘腿坐在树荫石板上歇息,仰头对凛霜说: 阿爷对阿宝一家好像格外不同。 异乡遇同族,他又是南禺少主,自然会照拂。 从第一次见到杜大姐,凛霜便认出是只断了翅膀的杜鹃。 尤其见对方对沉月行南禺的跪礼之后。 是百鸟朝凤的规矩。 当时沉月并未言明对方身份,杜大姐也默契的没有挑明沉月凤鸟的身份,只是在月谷全村都排斥她们时,暗地里送来些吃食和生活物品。 其实她和沉月都业已辟谷,唯有翎九,还贪口腹之欲。 总之,算是欠了些情分。 凛霜之所以不愿帮忙,是因为自己和阿翎,还都是神祇殿追杀的对象。 莫塬城不算大,却也不是闭塞之地。 万一被认出,依神祇殿赶尽杀绝的架势,怕会招来更大的麻烦,对那些村民来说,何尝不是无端之祸。 日落西斜。 迟迟不见沉月出现。 等到日落月升,传信询问也没回应,凛霜直觉出了事。 看来就算有心躲闲,还是躲不过。 总不能放任沉月不问不顾。 阿翎,我们去找阿爷。 沉月气息消失在热闹的花楼中。 这花楼不同寻常供人欢爱的楼阁,而是一朵半开花的形状。 刻着春意阁的牌匾,高悬横梁之上,龙飞凤舞的笔迹中,隐约流转着一股让人不适的邪气,楼内传来莺歌燕语,遮掩住了不少怪异感。 凛霜转身看向翎九,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人带上。 伸手抓住对方,五指紧握。 牵紧我。,她用了些劲儿,反复叮嘱,千万别放开。 嗯。,翎九点头,顺势贴上来挽住凛霜手臂。 楼内多是些寻欢作乐的场面。 台阶围栏处的赤身缠绵,屏风上的倒影旖旎,还有酒池中的厮磨放纵 翎九好奇打量,觉得这些姿势好生怪异。 正琢磨呢,眼睛忽然被蒙住。 不要看。 是凛霜的声音,翎九眨了眨眼。 掌心被睫毛划过,凛霜觉得有些痒。 可能被四周迷乱氛围烘托,竟也开始口干舌燥,呼吸不由自主粗重了几分。 别看。,她再次说。 好。,翎九点头,我只看你。 言者无意,却让听者心绪不宁。 凛霜放下手,微微别开头,只觉得浑身发热,尤其被翎九环腰抱住后,腰也软了几分。 阿翎 想让人放手,却不由自主偎在对方怀中。 凛霜,你怎么啦? 翎九不明白凛霜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柔弱? 声音喑哑,双颊泛红,身体绵软无力,像往日她高热时的症状。 忙不迭给人扇风送凉。 你生病了?我们回去吧。 这地方有问题。 凛霜按住翎九的手,闭目敛神,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清明。 调出龙刀枪毫不犹豫戳破楼中倒垂的那花团。 花瓣如瀑布般落下,伴随一股呛人香吻,响彻花楼的乐音越发微弱,凛霜掐住翎九的腰,直接飞到楼顶花蕊模样的屋梁上。 原本她们站的位置,忽的生出巨大叶片。 若非刚刚离开的及时,怕是已经被那锯齿模样的叶片割伤。 站在高处,才发现那如瀑布般的花瓣之下,草茎横竖交错一条又一条,长着像蜈蚣的叶子。 蓍草。,凛霜认出来。 翎九奇了怪:开这么多花还叫草? 说话间,那些披针形的叶片如伞般收拢,凛霜抬枪挡住攀援而来的蓍草。 接着转身拉住翎九,掷枪折断屋顶,准备先跑为上。 她还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免得被发现行踪。 春意阁屋顶被掀开,看上去就像半开的花苞绽放,引起不少过往的商客驻足观望。 即便离开了阁楼,那蓍草还是不依不饶追她们。 场面明显已经不可收拾。 还不如速战速决。 阿翎,待在这儿。 凛霜捏诀设下结界保护翎九,见丫头神情担忧,笑着俯身揉了揉对方头发,示意放心。 乖。 说罢,转身一勾一压,卷住蓍草,纵身又跳回了花露楼。 凛霜! 翎九很是担心,蹲在结界边缘努力朝楼内看着。 光芒明灭,半晌没了动静。 就在她着急不安时,终于看见阿爷的身影。 阿爷,凛霜呢? 还没成形的蓍草不是凛霜的对手。 沉月安慰。 那阿爷怎么被困住了?,翎九毫不留情,我和凛霜在城门等了你好久,要不是找阿爷,现在我们已经到家休息了。 ,沉月语塞,一旁的杜大姐打圆场。 小阿九,我们被那蓍草的香气拉到幻境,若非霜姑娘出手,怕是还在里面困着。 不是幻境。 沉月打断杜大姐,面色凝重。 是蓍草之梦,可让我们提前看见以后遇到的灾祸,以此来诛灭我们元魂。 不是幻境 杜大姐闻言脸色发白,下意识攥紧阿宝的手,引起了一声痛呼,她却没察觉般,呆呆地问沉月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沉月抿唇:不是我的灾祸 这话还未说完,花露楼便忽的烧起熊熊烈火,搭在屋檐生长的蓍草霎时枯干,翎九见状也不管答应过凛霜待在原地,直接冲出结界,连沉月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凛霜?! 毫不犹豫跳入楼内,在火海中,看见对方半跪在一束蓍草上,一动不动,好似入定般。 凛霜? 翎九蹲在对方身前,轻轻唤了声名字。 没有回应,就连眼睛也是失神的,而且脸颊有泪痕。 难道陷入了阿爷说的蓍草之梦。 翎九抵住对方额头,声声呼唤对方名字,想拉回凛霜神智。 凛霜,醒醒,我还在等你呢,别丢下我。 第186章 烈火涌来,她下意识张臂把凛霜抱在怀中护住,身后灼热,就以为要葬身于此地,怀中人终于有了动作。 一朵莲花模样的玄冰结界,挡住了围来的火焰。 凛霜瞧见翎九,脑中梦境还未散去,阿翎身影逐渐重合,让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恍惚。 阿翎 她语不成声,几次哽咽。 放下龙刀枪,右手颤巍巍地按住翎九手背,然后死死捏住。 她还能抓住阿翎,还能见到阿翎。 管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她与阿翎想长相厮守。 终于下定决心,抛弃一直以来的纠结和犹豫。 凛霜勾住对方脖颈,微微伏身低头,吻了吻阿翎的侧颈。 我们成亲,好不好? 好! 翎九迫不及待的答应。 脖子被亲吻处,麻麻酥酥的感觉,这种感觉顺着皮肤延展,周身都热热的,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化成水了般。 下意识抱住凛霜,露出了九条尾羽。 其中一条故意划过凛霜脖颈,无意般,却又像带着几分挑逗。 凛霜笑着拨开那尾羽,任由翎九亲吻自己,双臂环住对方的腰朝怀里按,仿佛要把人嵌入自己身体。 眼角潮红,却迟迟等不来下一步,凛霜喘着气,微微偏身躲过一次吻,听见阿翎不满的哼唧,她勾住对方下巴,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 会不会? 说罢,见翎九凑上来,一番交颈厮磨后,还是停在亲吻的浅尝辄止。 看来是不懂情事的。 阿翎。 凛霜唤住翎九,拇指摩挲对方嘴唇,来回间也会刻意加重些力道,指尖划过翎九贝齿,沾染些许津液,再蹭涂到红唇上,泛起的光泽让人遐想。 这番凝视让翎九生出紧张,双臂环住对方脖子,弱弱的唤了声:凛霜 凛霜收回视线,见翎九不安,亲了亲对方嘴唇。 别怕。 说着,准备解开翎九腰带。 还未取下玉钩,就听一声怒吼,把玄冰结界给震破。 神君请自重! 沉月怒气冲冲跑来,一手提溜起翎九,直接把她变成了三尺凰鸟原形夹在胳肢窝,然后指着凛霜,极为不可置信,极为大跌眼界,又极为痛心疾首。 神君呐 半天说不出话,尤其见凛霜镇定自若,除了面色酡红外,完全没有做了越矩之事的内疚,甚至起身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时,也没露出半分窘迫和难为情。 是他大意了,沉月跺脚。 一直把对方当做神祇殿的青龙神君,被那月霁风清的表象蒙蔽,完全忘记了对方是天地间唯一的祖龙。 龙性本淫,本性难移! 这亲未定礼未成的,就光天化日拉着阿九行那床笫之事,简直简直欺他南禺太甚! 神君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 沉月涨红了脸,甩袖撂下狠话。 无名无分欺负我孙女,这账过不去! 回到小院,沉月的脸依旧铁青。 杜鹃拉着小宝道谢离开,那速度之快,明显感受到了氛围的压抑。 我会娶阿翎为妻。 凛霜说罢,翎九也破了沉月的术法,化为人形,迫不及待的说:是啊阿爷,我和凛霜要成亲了! 说罢,咯咯咯笑,可见是多么欢喜。 沉月咬牙:我不同意! 说一句就成亲了? 也不办个仪式?也太草率太随意了。 完全就是敷衍! 神君是欺他沉月势弱位卑,还是觉得阿翎孑然好欺负? 一句话就想娶人? 没门! 又不是我和阿爷成亲,也不是阿爷和凛霜成亲,是我和凛霜成亲。 翎九奇怪沉月为何这反应。 阿爷,你同不同意都无所谓的。 凛霜噗嗤笑出声,沉月一口老血梗在心头,指着凛霜对翎九苦口婆心:阿九,她这是无名无分地欺负你。 那我喜欢她欺负我。 想起在春意阁的事,翎九揪手回味。 挺舒服的。 这般直白的表述感受,沉月愣住。 凛霜遮嘴咳嗽,看向远处黑黝黝的山峦,不敢对上沉月视线。 阿九啊!,沉月恨铁不成钢揪住翎九耳朵,边把人朝屋里拽,边捂着心口强调,气死你阿爷得了!知不知羞!懂不懂矜持!明不明白自重! 把翎九锁房间后,沉月越想越心中憋屈,折回来看向凛霜,脸色非常难看。 神君也觉得我的态度无关紧要吗? 凛霜正色:没有。 沉月自是不信。 毕竟曾经是青龙神君,怎么会在乎他小小南禺少主的意见。 若真的在意,就不会在春意阁发生那事。 只不过凛霜接下来的话,倒让他觉得,对方至少是在意阿九的。 我知道少主怕阿翎委屈。 凛霜行礼,向沉月低头。 如今凛霜孑然一身,没什么能给阿翎的,只有一份真心而已,我想娶阿翎为妻,与她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神君,我也不是强拆姻缘,只是 沉月叹气。 蓍草幻境中,我看见了阿翎。 第152章 上 阿翎? 凛霜眉头轻蹙,怀疑她与沉月看到的是同一个幻境。 你看到了什么? 沉月双手拢袖,撇了凛霜一眼。 水晶宫 在剐龙台。 凛霜跟了一句,沉月顿住。 他目不转珠看着凛霜,猜出两人应该看到的是同一件事,便顺着说:阿九穿着绛衣。 是白衣,是劈骨之后,被血染红的白衣。 凛霜纠正沉月。 血浸透白衣,过了一夜便是绛色。 你倒是清楚。,沉月笑的很沉重,你看清动手的那畜生了吗? 黑袍,看不出身形,只估摸高阿翎一头。 我也一样。,沉月握拳,但在水晶宫,动手的十有八九是你们龙族。 凛霜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沉月态度如此坚决。 毕竟按照以往,对方早知她和阿翎之间的感情,看着也早接受了,并没有今日这般表现的排斥。 我会护好阿翎,若真是龙族伤她,我必屠尽四海。 如此保证,也没让沉月的担心消散分毫。 对方提起风眠。 可惜,要是风眠少主卜筮能力还在,也不至于如此担惊受怕,直接去算一卦便行。 沉月的话点醒了凛霜。 蓍草本是用来卜筮的工具,只有经过伏羲族幽赞之术,才会生出预梦的能力。 昨日看那蓍草的修为,少说十几万年。 按道理,不该出现在莫塬城,而且还是花楼中。 难道 凛霜猜出是谁的手笔。 只是见与不见,她还无法决定。 不移山旁的市集。 已经空无一人的院落,屋梁下还结了蜘蛛网。 水井旁的泥地上,插着一支木风车,正随风转着。 傻刀把每间屋子都翻看了个边,最后出来对院中拿着风车发呆的莹绒道:没人啊! 阿索罗从外面进来,对莹绒和傻刀说: 打听了,前后四邻皆说没见过阿九和凛霜。 啊?可幽篁没必要骗咱们,她说的清清楚楚,凛霜托她把四海造船之术送到北荒,地址就是这个院子,要不我们住这儿再看看? 说着,傻刀抖了抖扫帚,准备打扫院子住下。 扬起的灰呛进鼻子,又忙跑到水缸处涮下,扫地时能沾水止尘。 莹绒撕下裙角当做抹布,跟着清洁。 阿兰婥也说在这儿,应该不会错的,咱们留下再问一问,说不定会有线索。 阿兰婥的消息未必可靠,你就这么信她? 风眠忽的出现,吓了莹绒一跳,忙不迭行了一礼,少主。 风眠背手走到莹绒身前。 她是故意引你离开万妖城,这都看不出? 可她没理由骗我。 莹绒低头,不敢与风眠对视。 所以你不信我? 风眠反问,被莹绒的沉默气笑,一脚踩碎水井旁的风车,在咔嚓声中提高了嗓门,声声全是诘问。 第187章 觉得我救你活下来容易?还是觉得自己命大?当初说的好听,救命之恩不想还了你走了谁伺候我?! 又要发疯了。 阿索罗和傻刀忙站到莹绒身边,很是防备盯着风眠。 莹绒被吓红了眼:对对不起。 又是这样 风眠狠狠甩了甩袖子,按下心中的烦躁。 这次招呼不打就跑出来的事,不要发生第二次。 知道了。,莹绒低头。 一旁的阿索罗看不过去。 莹绒与你又没奴契,她想去哪儿去哪儿,凭什么要对你言听计从。 刚说完,就被一根银线偷袭绊倒,整个人被吊起来。 姜无伤!,阿索罗骂偷袭他的姜邕,无耻!放开我。 你又没救我的命,凭什么听你的?,姜邕躺在屋檐上,看阿索罗暴跳很是开心,还朝人勾了勾小拇指挑衅,有本事来打我呀。 我非扒了你的皮。 阿索罗咬牙切齿,抖了抖骨鞭割断银丝,直接跳到屋檐和姜邕打起来。 傻刀拍额,这场面半年来已经重演无数次了。 初始他还提心吊胆怕有个一二三,继而抱着看热闹瞧它个四五六,现在已经疲了,谁都不想理会。 只期望快点结束,早些进入下个流程。 一片瓦掉下来,差点砸到莹绒。 风眠把人拉过来,看见割破的袖衫,沉脸让姜邕住手,顺势把莹绒手中沾湿的裙角抹布丢给对方。 收拾收拾,今夜先在这儿落脚,明日再出去打听下。 姜邕拿着那片抹布,那句报复谁呢的吐槽,还是没说出口。 他敢保证,一旦说出口,摊上的事儿更多。 晚上,傻刀帮莹绒烧水,添柴时替对方委屈。 不就救了你一命,还要挟上了,端茶倒水伺候她不说,现在还想把你栓她身边,什么脾性啊,真把人当畜生使唤。 莹绒边暖手边安抚傻刀:受人之恩,得还。 我就是见不得她磋磨你嘛,要是老大在,绝对忍不了这恶气。,说着,傻刀想起风眠如今修为全无,要不我们买通姜邕,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花母鸡肯定找不到。 莹绒被逗笑,都多久了,傻刀还是喜欢称呼风眠花母鸡。 即便对方打扮已经没那么张扬,甚至越发趋近华胥护法殿中风眠的外相。 也因此,让她越发觉得,对风眠该尽心尽力些。 不单单是救了自己的恩情,在以后,若非对方几次出手,帮助华胥度过难坎儿,或许华胥国祚不会延续那么久,也不会有她的出生。 水烧开了,她提去给风眠洗漱。 风眠正在摆弄玉策,瞧见莹绒进门后,垂眸继续专注眼前的卜卦,等莹绒几次提醒才去洗脸。 坐回榻上,裤脚被对方挽起,双脚浸入盆中。 恰好的水温,风眠半躺着,很是舒服的吁了口气。 偏头见莹绒正麻利地整理床褥,提起往事。 半年前你做这些还手忙脚乱的,第一次差点把我脚烫掉一层皮,以至于我都不确定,你究竟是因为愤愤不满在整我,还是真的不会伺候人。 想起风眠那次忍痛的表情,莹绒笑:少主当时若是说烫,也不至于最后烫伤。 确实,有些话得说明白才行。 风眠微微后仰,抬臂压住被褥,半侧身挡在莹绒身前,笑不达眼底,隐约还带着威胁。 莹绒,本少主不生效与你签订的奴契,是因为我信你在找到翎九前不会离开我的承诺,可到底还是低估了翎九在你心中的分量,被阿兰婥一句挑拨就朝这儿跑。听好了,今日之事若发生第二次,再未经允许离开我,那为奴为婢便是你的选择,不是本少主逼的。 莹绒明白。 低声应后,莹绒蹲下擦干风眠的脚,端起木盆准备离开,路过桌案发现一根玉策断成了两半。 少主,您的玉策断了。 风眠闻言,掀被下榻,拿起玉策观察断口的纹路。 蓍草引有异。 在天市垣,那臭鸟用南明离火烧她后,两人互殴之际,她故意揪了对方一根头发。 没想到自己会修为尽失,回到雷泽后,拜托堂哥算出对方最近的一次生死劫,并把这一卦的幻境做成蓍草引,通过玉策利用幽赞之术,藏在所有蓍草之梦中。 一旦蓍草之梦中显现此卦,便能寻到师姐或者臭鸟的踪迹。 又一根玉策破裂。 显现了两次。 看来八九不离十,就是师姐和那臭鸟。 少主? 思绪被打断,风眠回过神,让莹绒唤来姜邕,以去奇货居分店的借口,先去莫塬城看看究竟。 月谷这边,沉月和凛霜相对无言,一直沉默。 也不知在僵持什么,气氛着实怪异,可彼此又都没打破的想法,就这么站着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还是沉月开了口。 先不说蓍草对阿翎的谶纬能否应验,我回来时听杜鹃说,她看到的幻境是被屠村的惨况,这几日村里做的噩梦,也多是被杀的场面,得知是蓍草后很是恐惧,已经回去收拾东西迁徙北海,希望能逃过。 说话间,突然听见一声长鸣。 杜鹃泣血 杜鹃一族使出这招,不亚于爆丹同归于尽。 沉月不可思议望向村子的方向,当即朝那方向赶去。 凛霜想说已经晚了,只是话在嘴边转了个圈,还是没说出口。 徒劳的尝试,或许比直接认清结果,能让心里好受些。 她不能拦。 回屋哄翎九入睡,黎明时听见院中有动静。 这花没有姜华山开得好。 透过窗棂,凛霜看见风眠站在花圃旁,侧头对着她笑。 师姐,你们何时与华胥和奇肱搭上的关系?这阵盘让我绕了一夜的路,可一顿好找。 凛霜移形到风眠身前。 不还是找来了。 语气听上去并不意外,甚至带种,等的就是你的淡然。 风眠无奈,看来这位师姐,已经察觉蓍草和她的关系了。 你烧的那根蓍草可是伏羲族长的宝贝,就不怕他找你算账? 蓍草这般出尘宝物,还是被施以幽赞的,你把它放在花楼这样的地方,伏羲族定会先找你算账,如果春意阁是奇货居的情报据点,你这少主的位置,怕是保不住。 还真被说了个准。 风眠笑:真没意思,什么都瞒不住师姐。 第153章 下 凛霜不疾不徐走到风亭中,示意风眠坐下。 边倒水边继续说。 况且伏羲族应该对追杀我的事避之不及,不然神祇殿早就通过太乙神盘算出我的下落,我也不会偏安一隅,在此处度过数载平静祥和的日子。 岂止杀你,连诛杀朱雀之事,上古一脉都不肯掺和。 风眠坐在凛霜对面,风吹竹铃响,她环顾院中闲适场景,接过茶杯时评价。 是个清静地,自在。 你呢?过得如何? 凛霜看向风眠,对方晃动茶杯,对上她的视线后,故意挑了挑眉,很是轻佻的语气。 挺好,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快活极了。 是吗? 凛霜移开视线,低头抿了口茶。 阿眠,十二对肋骨,你少了三对。 风眠闻言,手中动作一滞,继而啪的把茶杯放石桌上,大笑感叹。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我的好师姐,这怎么发现的? 在姜华山分别时,虽然你没了修为,但呼吸还算轻盈,而今日你气息流转额外沉重,好几次得提气才能呼吸舒畅,我便探查了一番。 凛霜看出风眠眉宇间的阴郁和亏弱,就算沉迷酒色,也不至于如此气衰。 怎么回事? 救了个使唤丫头。 风眠轻描淡写。 也不知是不是姜无伤那厮故意报复,说我与那丫头同为上古一脉,剔下的骨能做成骨环护住她的心脉,只是一下取了三对,差点搭进去我的命。 这蠢事我可不会再做第二次,划不来。 剔骨在神祇殿是一种刑罚。 若初入神境,怕是根本熬不过去。 何况风眠没了修为,其中的痛苦和折磨,于身体的感受只会更甚。 却被对方以一件蠢事云淡风轻地带过。 凛霜不是个好奇的性格,也从来不屑窥探他人私密,可风眠这言行实在太反常,以至于她都忍不住开口问:是哪家的丫头? 第188章 莹绒。,风眠并不避讳。 见凛霜意外的表情,也觉得自己好笑,怕对方误解,特意解释。 我和她,与师姐和那臭鸟的关系不同。 哦? 她是我见过最干净无瑕的女子,心思纯净,眼神清澈,像昆仑的雪,蓬丘的月,我我不想她死,或者说她这样的人,不该就这么死了。 凛霜故意问:仅仅如此? 不然还能如何? 既然她在你心中如此无暇,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当个丫头,低人一等不说,整日被呼来唤去的干活。 凛霜戳破风眠的矛盾之处。 我不想她死,所以我救她,我救了她就对她有恩,她就得报答我。 风眠言之凿凿。 有何不对? 代价也太大了些。 这话凛霜本就是随口一说,也不知激到风眠哪根筋,对方砰的放下茶杯,很是激动。 是啊,我只能用这法子救人,不像师姐,没了神位又如何,有十几万年的修为撑腰,想打架就打架,想躲起来就躲起来,做什么选择都快活。 联想起自己的处境,风眠自嘲。 不像我,徒有神位却没了修为,表面上个个无比尊敬唤我神君、少主,私下又笑我成了废物,我心知肚明他们阳奉阴违,却又不得不装聋作哑陪他们演戏。 雷泽那地方不敢回也不能回,万妖城不想留却不得不留,每时每刻都得带上面具,应付不喜欢的,忍受不怀好意的,为了几分利益不得不虚以逶迤,为了攀些权势不得不咽气吞声,这日子过得我都觉得恶心。 风眠声音渐渐微弱。 师姐,你知道为何我修为全无吗? 蜷手紧握,勒的关节发白。 师尊入我梦境,说他以六枚玄冰钉封印我的识海,要我慎己悔过,于低微处见沉浮,于艰难处生悲悯,早悟兰因,重拾六欲,修道明心。 师尊自有用意。 凛霜看出风眠不忿,开解对方。 老人家也是不忍再看你继续荒唐下去,潦草余生。 风眠何尝不知师尊良苦用心。 只是,该如何悟兰因,拾六欲,她毫无方向。 不说这事了。 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发现是醴泉泡制,啧嘴道:日子过这么滋润。 说着,想起翎九凰鸟身份,估摸这醴泉也应是为对方准备的,忍不住感叹翎九命好。 都逃命的地步了,师姐还舍不得让那翎九吃半分苦头?要是我定会让她尝尝凡水的滋味,受些委屈知道自己的好才行,这样才会忘记那什么琅简,好好与师姐过日子。 真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她受委屈。 凛霜放下茶杯。 姜邕呢? 自从风眠失去修为,姜邕便不离左右,如今对方独自一人,着实奇怪。 在月谷时,遇见了旧怨。 风眠朝沉月奔去的方向努努嘴。 师姐可还记得,姜无伤为何被逐出神农山? 凛霜当然记得。 姜无伤原本是神农氏最有天分的弟子。 六万年前神农鼎忽的爆裂,他被指控为始作俑者,原本要被处死,她听后可惜对方一身医术,又因青龙宫缺这么一位医者,便与风眠前去神农山说情。 最后姜无伤改名姜邕在青龙宫效力,永生不得离开青龙宫。 五万年后,风眠不知为何改了姜无伤的命格,姜邕便离开青龙宫唯风眠是瞻,处处与神农山作对。 风眠叹了口气:姜无伤从未忘过这事,甚至查出和万妖城有关系后,还跑去给妖族医治,在妖神殿谋了个位置,倒也挖出了不少相关者处理了,只不过毕竟六万多年了,有不少漏网之鱼毫无下落。 师姐说巧不巧,今日我们来到月谷,迎面就看见一队逃难的,其中好几个都是当时站出来指认他的故人。 他要报仇,我岂有阻拦的道理。 其中也不全是诬陷他的 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风眠很无所谓,师姐若觉得他们无辜,还不如先操心自己的事。 这话中有话,凛霜看向风眠。 他们因蓍草之梦的预言即刻离开了月谷,以为能逃离灭村的谶语,却不知偏偏因此恰好遇到了姜无伤,把自己给逼入死路。 所有为了逃脱命运的挣扎,冥冥之中,却都好似引导着走向既定的结果。 风眠倾身,手指捏着茶杯,*关节处微微发白。 师姐,你我真的逃得掉吗? 风止,一切仿佛停滞。 屋内传来细微的翻身声,凛霜放下茶杯。 阿翎醒了。,她起身表示不送风眠了,若没看见我,她会着急。 走了两步又回头。 明日带他们来吧,这院子该热闹些了。 风眠明白了凛霜的回答。 对方在告诉她,逃不逃得掉命数,不重要。 至少没有翎九睡醒的事重要。 沉月回来时有些恍惚。 衣摆边缘染了一圈血水,能推测出场面的血腥,动手之人的凶残。 直到晚上,还呆呆坐在风亭。 连翎九唤他都没有反应。 凛霜拿来醴泉酿造的酒,也不倒出来,直接解了封口的捆扎带,放在沉月面前。 尝尝? 沉月回过神,定定看着酒坛许久,双手颤动,最后深深吸口气,端起仰头就喝。 直到见了底才放下酒坛。 我去时已是一堆尸山,找不到阿宝和杜鹃,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肉躯化为血水,姜无伤说他是报仇,听了那些宿怨,我竟无法反驳他。 作为南禺少主,却连族人都护不住。 凛霜宽慰沉月:你尚且年幼,别让自己背负太多,于修行无益。 我知道。 沉月深呼吸,双目通红看向凛霜。 神君,我担心的是另一事。 蓍草的梦如此灵验,阿九的劫难若不化解,你们成亲又有什么意义? 结局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想说。 可这话太残忍,他说不出口。 有意义。 凛霜看向翎九,对方坐在风亭台阶上,膝盖上放着沙盘,正拿着树枝比划才学的字,很是认真。 就算结果注定,无从改变,可从因到果的这段时光,每一日都是意义。 沉月无言以对。 没想到凛霜已经不在乎因果。 那阿九呢?你就不怕她想起来后,会恨你,怪你,厌恶你? 只要能记得我,记得我们这段时光,以后阿翎如何待我,我都接受。 凛霜坦然看向沉月,起身行礼。 竟是对长辈的礼数。 吓得沉月忙站起,有些消受不住。 这这神君这是何意? 您是阿翎的祖父,也是此间她唯一的血亲,我与阿翎的亲事能得到您的祝福贺喜才算圆满。 凛霜此生绝不辜负翎九,还请阿爷为我们主持婚事。 沉月算是看出来,凛霜已经不管不顾了。 只是为阿九的终身打算,纵然眼前求亲的是青龙神君,他也不得不多个心眼,为阿九的亲事谋个保证。 矢志不渝的许诺太轻,这世道多的是喜新厌旧的负心之辈。 就像他的父亲,高高在上的凤帝。 见异思迁对他而言毫无代价,坚守忠贞对他来说更像个笑话。 想清楚这点,沉月便一直秉信一点,只有背叛的后果无法承受,才会有矢志不渝的感情。 所以,他要给凛霜设个坎。 神君,我可以为你们主持婚事,但在那之前,你得完成一件事。 第154章 抓走翎九 沉月设下结界,调出匣子缓缓打开。 里面放置着一件首饰,乍看像普通弓形簪,通体呈赤红色,表面分布黑色线状花纹,正是南方七宿。 不过簪尖处却有几处血斑。 饶是已经看遍世间法宝的凛霜,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世间早无下落的陵光弓。 是鸿蒙时,首位镇守天穹南方的朱雀大帝,陵光的武器。 此物是老祖神赠与我的。那时阿翎在神祇殿与赤鸟南枝争夺朱雀位,凤凰宫一定要我回去,老祖神说教导我一场,虽无师徒之名,却也有师徒的情分,让我收下此物,万一阿翎失败我不得不回到南禺,也能有件能震慑凤帝不对我下杀手的法器。 第189章 沉月抬眸,从凛霜的神色中,已经猜到对方认出了此物。 神君既是盘古大神弟子,又掌权青龙宫十数万年,应该听过一些秘事。 凛霜点头。 很久远很久远的传说了。 是关于元凤、始凰和陵光大帝。 其中纠葛已经没人知晓,只是偶尔听师尊提过他们之间有些是非恩怨,不过言辞间晦涩难明。 约莫是始凰因陵光大帝而与元凤生了二心,欲要悔婚,不久之后陵光大帝归墟,却也留下朱雀宫由元凤或始凰血脉继承的遗言,以及辨别血脉的南明离火相助。 因这份关系,本只有祥瑞之名凤凰族势力水涨船高,借着朱雀宫的权势,在鸿蒙时期有了一席之地,逐渐成为百鸟之首。 老祖神赠与我陵光弓时说,朱雀大帝并非归墟,而是自戕,自执箭矢刺心而亡,除了那份遗言,还在弓体上以精血画了咒符。 此物之主若再结情契,若伴侣有了动摇之心,每逢望日,必承受剜心之痛,不得安生。若伴侣真的辜负背叛,便会被陵光弓箭万箭攒心而死。 也并非有害无利,若两人同心同意,即便有一日两人不得不刀刃相向,陵光弓射出的箭矢,也永远不会伤害对方分毫。 凛霜接过木匣,明白了沉月的用意。 你想让此物认阿翎为主。 沉月点头,但更重要的是:神君还得与阿九结情契。 老祖本意是让它成为你的本命法器,毕竟你在南禺没有强大的母族作为后盾,而且阴差阳错,如今你反而成了神祇殿认定的南禺少主,与你毫无血缘的凰后绝对容不下你,此物若给了阿翎,日后你在凤凰宫又如何立足? 凛霜感激沉月为阿翎考虑的周全,却又担心对方日后处境。 神器认主之后,只有元神湮灭才会解除契约,一旦它认了阿翎,你便没机会了,要不要再想想? 没什么好犹豫的。 沉月看向翎九,对方明显因为许久听不见动静,正扭头好奇朝他们张望,对上他的视线后,扬起脸笑眯眯招手,然后继续低头在沙盒上划拉。 看着阿九背影,沉月笑意越发柔和,甚至透着几分慈祥。 我可是她阿爷。 在紫竹林等神君参悟续灵时,曾听阿九说过些家事,得知对方身份和来处之后,沉月便知道自己与这小孙女的缘分只在此间。 也听出对方经历了许多坎坷和不如意。 陵光弓算什么呢,要是能护阿九平安如意和余生顺遂,他作为亲祖父,连命都愿意舍去。 好。 见沉月坚决,凛霜也不再推辞,撤下结界向翎九招手。 阿翎,过来。 翎九放下沙盘,提着裙子走到他们中间坐下。 凛霜先是抓住翎九掌心,含笑看着对方,歪头问:阿翎,可愿与我共结情契? 情契是什么? 翎九没有立刻答应,这让沉月放心不少。 没有对凛霜言听计从,至少说明还知轻重,不会被情所惑。 就是你我结成契约,立下永不背叛的誓言,就算我死了,魂魄也能见你最后一面,与你说上几句话再魂飞魄散。 不可以,翎九打断凛霜,甚至倾身伸手,直接捂住对方嘴巴,两眼瞪得滚圆,很是责怪地看着凛霜,委屈又难过,你死了,我也和你一起死! 凛霜呆看着翎九。 并非没有听过同生共死的赤忱之言,只是从阿翎口中说出,她竟生出一丝害怕。 活了十几万年,从四海厮杀出来,一路走到神祇殿青龙神君的位置,她早就无惧生死。 可是今日,因阿翎的这句话。 她开始恐惧死亡了。 阿翎 她抬手握住翎九手掌,挤出一抹浅笑安慰,也是定自己的心。 我不会死。 翎九将信将疑:真的? 嗯。,凛霜点头,捏了捏对方脸颊,很是宠溺地保证,我发誓,哪怕到了绝境,为了你,我也会拼了命地活下去。 翎九定定看着凛霜眼睛,想要确定对方有没有骗自己。 一旁的沉月笑出声,能让青龙神君陷入绝境的场面,除非妖帝和魔尊联手,或者盘古大神亲自出手,总之难之又难,怕是根本遇不到。 凛霜,我也会拼了命的活下去。 脑海闪过凛霜执剑,浑身是血的画面,翎九一个激灵,下意识握住凛霜胳膊,视线落在对方衣袖上。 玄青色,与脑海中那位白衣胜雪的女子并不相同。 为何那么相似呢? 或许只是与记忆混淆的梦? 她靠在凛霜肩膀上,小声请求:凛霜,你不要穿白色衣服,我害怕。 凛霜动作一顿,抬眸与沉月对上视线,两人不约而同想起翎九穿着白衣被劈骨的蓍草幻境。 好。,她轻拍翎九后背,我们都不穿。 一番安抚过后,翎九靠着凛霜睡着了。 凛霜把人抱回榻上,想了又想,还是刺破两人指尖,分别点在各自眉尾处,掐诀等生成红痣后,情契结成。 沉月背手站在屏风处:不再问问阿九? 小丫头脑袋转不过来,要想通怕得好几日。怪我,举的例子太极端,吓到她了。,凛霜给翎九掖好被角,见沉月低头不语,笑着问对方是不是觉得这情契结得太随便。 为何点在眉尾? 沉月只是不解这点,毕竟能结情契的爱侣,多是浓情蜜意时,所以会点在显眼处,也算是昭告已有伴侣的一种方式。 比如幽篁便是点在眉心。 而点在眉尾处,若非仔细看,怕是瞧不真切。 凛霜微微抬头勾勒翎九眉形,停在尾端处许久。 又想起翎九不让她穿白衣的话。 其实她从未穿过白衣。 想必对方以为是她的那个画面,其实是从前的记忆,而阿翎表现的又如此害怕她出事,应该在那一闪而过的片段中,琅简经受了什么。 又想起在天市垣,阿翎那一句又一句的质问。 虽然自己并不纠结与琅简之间的关系,可明显阿翎极为在意,而琅简也认为自己与她并非一人。 她总得考虑为阿翎考虑。 可她又有私心,想以情契为系,能与对方有些抹不去的联系。 所以她把情契的印记藏在眉尾处。 若有一日阿翎想起了从前,依旧不接受她,也不至于这印记太过难堪。 我其实很不安,感觉最近的日子都像偷来的般。 凛霜收回视线,垂眸看着一地月光。 微微张手,好似握住了什么,掌心中却又空空荡荡。 她缓缓握拳,露出一抹苦笑。 月盈则缺,水满则溢,我已经很满足了,有些事不必张扬,得偷偷藏起来些,才能长久。 沉月听明白了:结了情契的事,你不打算告诉阿九。 说与不说对阿翎而言并无不同。 凛霜简单解释了一句,拿出陵光弓放在翎九掌心,掐诀。 陵光弓表面的星线图发出荧光。 闪烁几许,归于暗淡。 并未认主成功。 沉月惊诧:不该呀,南明离火都认了阿九,陵光弓怎么会失败? 陵光弓箭矢由南明离火淬炼,本就同宗同源。 也因此,沉月才会想到把陵光弓给阿九作为法器。 凛霜再次尝试,依旧失败。 或许鸿蒙法器认主与现世不同,改天我问问幽篁,托她在神祇殿查一查。 说着,屋外悬挂梁上的长明灯烛光忽灭。 几乎同时,堂屋传来咔嚓声。 凛霜和沉月同时穿过屏风,看见堂屋置物架上,姬伯玉送她的那个遮掩气息的阵法盘,已经碎成了细小的砾石,如瀑布般洋洋洒洒落下。 这是 凛霜当即设下防御结界,还未落成便被破开,当即调出龙刀枪,直接冲出院子,一枪破天。 何方神尊,报上名来! 长明灯重新燃起。 月隐于暗,除了这处院落,四周已经陷入无边无际的漆黑。 龙刀枪凌空而来,凛霜再次握住,凭直觉翻身横扫,在院门处激起极大的冲力,直接震碎了房屋院落。 尘土飞扬。 凛霜握紧龙刀枪,盯着院门处,站在十步远的那位。 尘烟渐落,沉月背着翎九跑出来,正准备喊凛霜,便忽的变回金凤原形,与翎九同被一金丝笼给扣住。 第190章 放了她们! 凛霜伸手试图拦住金丝笼,手指却被灼伤,没了鳞甲保护的皮肤霎时烧成黑炭。 金丝笼瞬间消失,凛霜惊惧,无措环顾四周。 阿翎?! 万籁寂静,不管她如何探查,都感受不到任何异样气息。 阁下究竟是谁?,凛霜绝望。 还是没有回答 掉在地上的长明灯渐渐熄灭,黑暗也逐步散去,一道金光刺穿云层。 天亮了。 院落完好,凛霜跑进屋内,却发现阿翎和沉月都不见了,而手臂的灼痛提醒她,刚刚不是幻境。 外面传来脚步声,凛霜回头,是风眠她们。 视线上移,那盏长明灯好好挂在梁上。 不过堂屋的阵法盘,确实碎了。 难道是另辟空间。 师尊都未必能达到这般境界,只有那几位尚未归墟鸿蒙修成的天尊,或许能有这修为。 会是谁? 风眠自小随凛霜长大,鲜少见对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问了些情况后,便向万妖城传了信笺。 不过一炷香,便听到一声娇嗔,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 众人望去,瞧见一打扮奔放的女子,只穿了抹胸,流苏式的纱裙下,一双玉腿若隐若现。 是阿兰婥,妖族圣女的姐姐,奇货居右司,掌柜妖神殿情报。 对方上来便挽住风眠。 你这死鬼,离开万妖城也不和奴家说一声,不吭不响的,现在用得到奴家了,就好言好语的,真让奴家伤心。 怪我,离开的匆忙,忘记告诉你了。 谎话信口拈来,风眠扶住阿兰婥的腰,笑容看似宠溺。 让你担心了。 那你这两日哪儿都不许去,得好好陪陪奴家。 阿兰婥抬腿勾住风眠,紧紧贴住。 这场面虽然在万妖城看到过许多次,傻刀还是再一次受到冲击,死命地揉眼睛,仿佛见到了脏眼的物什。 莹绒和阿索罗默契低头,眼不见为净。 姜邕撇开视线,双手抱胸深呼吸,既鄙夷风眠虚以逶迤,又可惜阿兰婥所托非人。 凛霜走到两人身前,将手中长枪插入地面,阿兰婥下意识防备,将风眠挡在身后,抬眸看向凛霜。 青龙神君,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这么一个下马威。 莫塬城有一花楼,叫春意阁,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属于奇货居情报点之一,只是竟有蓍草盘踞,不知这事妖帝可知情? 我与你的交易,扯上阿眠干什么,她也是你师妹 若此事暴露,就算你亲妹妹是妖神殿圣女,这右司的位置,她也替你保不住。 凛霜打断阿兰婥的话,眼神极为冰冷。 阿兰婥不由得生出几分寒颤,比起风眠提起的克制温和,眼前这位青龙神君的气质,还是更符合妹妹口中的孤情寡欲,让四海八荒闻风丧胆的战神。 凛霜拉过风眠,看着这小师妹长大,她能感受到,对方对阿兰婥不过应付而已。 想起昨日交谈时,风眠憋屈又难受的语气。 她定定看向风眠。 你当真要这般过下去? 风眠对上凛霜目光,露出一丝茫然。 凛霜收回龙刀枪:确如你在天市垣所言,我们所求不同,可若为了活着负心违愿,又有什么意思。 师姐,风眠双目通红,我没有选择。 你有,只是舍不得。 凛霜抬枪制止阿兰婥上前,拍了拍风眠肩膀。 不要害怕,雷泽那场大火,已经熄了。 说罢,她再次看向阿兰婥,微微抬起下巴,斜睥对方。 本尊绝不会与妖神殿做交易。 瞧凛霜离开,阿索罗示意傻刀和莹绒留下,忙不迭随姜邕跟去,想着或许有能照应的地方。 一盏茶后,意识到凛霜直奔神祇殿。 姜邕呸了一声,当即使出千丝引,乘凛霜不备直接弄晕了对方。 你,阿索罗瞪大眼,什么意思? 她现在去神祇殿就是送死! 姜邕背上凛霜,捏碎了个传送符来到一处山洞,在洞口向东眺望,能看见神祇殿结界的光辉。 我先去打听打听情况,你看好主上。 神祇殿。 幽篁带着手下假意巡逻,徘徊在殿外广场,终于等到那位穿着半披式法衣的青灵始老。 瞧不出真身,只看得见青年男子的外相,容貌清秀。 对方手上提着金丝笼,里面躺着凰鸟和凤鸟。 远远一观,便认出是翎九和沉月 忙对手下吩咐:快去请老祖出关,别提翎九,就说南禺少主出事了。 这些年她算看出来,老祖神并不想插手翎九和凛霜的事,不过对那位南禺少主倒是上心,上次听说沉月离开神祇殿,差点结束了闭关。 主子,上玄神尊拿着青木来了。 听到手下的汇报,幽篁看向走来的上玄神尊,抿唇翻了个白眼,侧步躲在了玉雕柱背后。 震木和巽木所合,为青木。 前几日对方强行从青龙宫取走青木,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原来是以此为礼,请了青灵始老对付神君他们。 不对啊。 幽篁猛地反应过来。 翎九在这儿,那主上情况如何了?受没受伤?重不重? 正担心时,瞧见不远处的鬼祟身影。 实在是太过熟悉。 幽篁叹口气,示意手下继续盯着,随时汇报情况,才悄悄走到姜邕身旁,拍了拍对方后背。 主上派你来的? 姜邕吓了一跳,见是幽篁才放下手中的毒针。 我个乖乖,出大事儿了。 凛霜醒来时看见幽篁,扫了眼缩肩佝背的姜邕,叹了口气,又看向幽篁,确认翎九的下落。 阿翎被带到神祇殿了? 嗯。,幽篁点头,不过殿内还没动静,听说是上玄神尊和青灵始老有了分歧,僵持着呢。 青灵始老?! 凛霜反问,见幽篁点头,拳头一下握紧。 竟然是五老君之一,连老祖神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别说已经毫无神力的自己了。 怪不得在那方空间,对于她的问题,对方并未回答。 应该根本不屑告知名号。 阿索罗很是陌生这个道号:青灵始老是谁? 后世连这都没记载?,姜邕不可思议,他可是五老君之一啊! 阿索罗摇头:没听过。 五老君,与主神同时诞于鸿蒙之中,地位尊崇。 后来鸿蒙气运断绝,主神湮灭,世上再无能达通天境界的道法,在混沌法则下,五老君相继归墟,仅剩青灵始老与皓灵黄老隐于浮玉山。 姜邕摸下巴,觉得有猫腻。 鸿蒙法则下修成的神仙如今活着的寥寥无几,与神祇殿更是避嫌般不相往来,这青灵始老怎么会帮神祇殿呢? 上玄神尊取走了青木,今日还拿去神祇殿内了。 幽篁说完在神祇殿外看见的场景。 难道青灵始老想要这个? 语音未落,忽的山石震动。 神祇殿方向传出轰隆隆的雷声。 幽篁属下慌张来报,盘古大神和老祖神,同时出关了 第155章 始凰之梦 幽篁看向凛霜,见对方点头,这才带着属下离开。 姜邕挑眉:去打听了? 同时出关,应该发生了大事。 凛霜掐指,发现自己心脉流转晦涩,一路赶来,好像越靠近神祇殿,自己法力便越弱,像被削弱了般。 抬眸见阿索罗看着手掌发呆,问:怎么了? 我感受到了灵力。 阿索罗不太确定,从妖修改清修,他对灵力并不陌生,可如今是混沌时期,而且那充盈的灵力只出现了刚刚一瞬,现在已经消失无踪,以至于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感知错误。 灵力? 姜邕头一回听说。 什么玩意? 阿索罗不想理会姜邕,跟着凛霜走到洞口,两人同时看向神祇殿的方向。 结界好像加固了。 凛霜眼睛微微眯起,在姜邕眼中,仿佛又看见当初那位运筹帷幄,并未被情牵绊的青龙神君。 师尊对阿翎并无杀意,也知晓自己对阿翎的爱慕之心,加上老祖神颇为爱护沉月,几乎把对方当做了亲门弟子,有他们在,即便阿翎在青灵始老的手中,也暂时无虞。 第191章 以后该如何做呢? 她本只想守着阿翎安静过日子,躲了五年也藏了五年,本以为能有一条生路。 可是 神祇殿依旧不依不饶,甚至不惜请来五老对付她,乘机掳走阿翎。 她低估了诸神对朱雀灭世推定的畏惧。 要安然无恙带走阿翎,现在她还做不到。 神位已失,若强行进入神祇殿结界,纵然能见到阿翎,诸神围追截堵下,要破局必然付出极大的代价。 倒不害怕生死,只是担心耗损过多,虚弱下根本救不了阿翎。 何况就算今日勉强带走阿翎,以后呢? 要长久护住阿翎,唯有一条路可走。 拥有抗衡神祇殿的势力。 再掀起一次争锋。 她必须胜,如此才能压制诸神蠢蠢欲动的心思,护她的阿翎安好。 回四海。 凛霜割血掐诀,乃祖龙召唤令。 面容沉静宛若寒霜,说出的话更是冷酷。 四海龙族速集结于流波山,归附本君之族,即便羌海赤龙族,也过往不究,但若敢反抗,蓬丘背叛之仇,溟海困杀之辱,这笔账本君来日必一一清算。 姜邕闻言露出一副疯了的表情。 四海如今嗜战混乱,各部龙族都相信主上已经命陨,就算听到您的召集,他们想的也绝不是归附,肯定试图杀你立威扬名,甚至会提前在流波山埋伏,如今您没神力护体,还请慎重。 确实不是好时机,阿索罗点头附和姜邕。 等幽篁探到消息再决定也不迟。 凛霜垂眸,视线扫过两位,最后停在姜邕身上,敖乾自后世而来,或许不了解本君,可姜无伤,你应该明白。 本君战神的名号,本就从尸山血海中拼杀而来。 神力护体?,凛霜觉得可笑,本君更信自己手中的龙刀枪。 眼瞧着凛霜身影消失,阿索罗抿唇,准备跟上去。 你也疯了?,姜邕拉住他,你以为凛霜再入四海,会和之前那般一呼百应吗?别天真了,龙族是兽,持强凌弱是本性,强者恒强,它们便低头屈从,一旦强者跌落高位,它们便按捺不住本性,恨不得撕咬干净取而代之。 在神祇殿还有盘古大神护着她,可是四海此行只能看她造化,未必能全身而退。 我知道会经历什么。 阿索罗本就是云海银龙一族,对姜无伤所言的利害很是了解。 抬鞭拨开姜邕的手,看向凛霜消失的地方。 不知为何,心中也生出几分豪情。 她会成功,会再次统御四海,会重回神祇殿,再得神位。 其中内情其实阿索罗并不清楚。 上古记载也很是简略,只晓得在两年后,凛霜便会杀龙宫入主水晶宫,五年后,便是驱逐他全族立威。 其实记载中与他们如今经历的有些许出入。 比如,籍册上从未提过青龙神君失去过神位。 所以阿索罗断定,凛霜一定会重新回到那个位置。 姜无伤先是讶然,随即冷笑。 怪不得你完全不惧,既然来自后世,自然知晓她的结果,终究是我高看了你,本以为你追随主上出自真心,如今看,也只是沽名逐利而已。 又是熟悉的阴阳怪气。 阿索罗看向姜无伤。 既然称呼凛霜为主上,凛霜如今陷入危难,你难道不该尽责尽忠去效力吗? 自然会去。,姜无伤挑眉,主要是为了陪你喽。 陪我?,阿索罗翻白眼,躲开姜无伤伸来搭肩的手,你我毫无干系,滚一边去。 被如此嫌弃,姜无伤并不介意。 这有什么难以承认的,趋炎附势乃本性,是这世道造就了你的投机心理,我懂。 说着,胳臂肘怼了怼敖乾。 我可比你高尚许多,当初在神农山,之所以愿同主上回青龙宫效力,就是因为我看出凛霜本质上,完全不在乎神祇赐予她的一切。什么神位、神力,估计在她眼中,还比不上手中的龙刀枪可信。这样的主上,值得我姜无伤的尊敬,就算离开了青龙宫,她也永远是我的主上。 姜无伤很是认真的回忆,说罢,见敖乾陷入深思,他勾住对方肩膀大笑,迈步向前。 别想了!走! 神祇殿内。 正中有个鸟笼,一凰一凤卧躺两侧,闭目垂尾,看似陷入了沉睡。 青灵始老并不意外盘古大神和老祖神突然出现。 只想确认一事。 神祇殿难道要言而无信? 盘古大神笑,温言细语。 晚辈不记得应允了老君何事。 说罢,扫了上玄神尊一眼,迫使对方退到老祖神之后。 场面隐约陷入对峙,风静气止。 有意思! 青灵始老大笑,摇头自嘲。 出山之前,皓灵黄老提醒本座神祇殿不可信,道修不同必有异心,可惜本座还是被迷了眼着了道,信了你的言辞。 他看向上玄神尊。 当真以为本座好欺负么?只要本座愿意,当即取走青木又如何? 那老君得先打过晚辈。 盘古大神双手合掌,不疾不徐。 老君,如今是混沌法则,您体内的鸿蒙气息用一丝便少一丝,要安然站在神祇殿,鸿蒙气息结界定是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再这般拖延下去,老君能支撑到几时? 震木和巽木是混沌灵宝,可它们合二为一后的青木可生出鸿蒙你! 说话间,老祖神已经将青木收于袖口,青灵始老大惊,质问对方何意。 老祖神笑眯眯。 老朽只是觉得老君在乎这物件,得好好保存而已,毕竟您手中也有我们在乎的宝贝,彼此做个牵制,不用过于在意。 说罢,朝盘古大神使了眼色,挥袖离开神祇殿。 青灵始老见状,竟也顾不得金笼中的凤凰,直接追了出去。 殿内只剩盘古大神和上玄神尊。 朱雀已囚,灭之则万世安宁,还请尊上决断。 上玄神尊俯身恳求,见盘古大神许久不应,悲切催促。 尊上!切莫因小失大啊。 听了这话,盘古大神抬眼看向上玄。 那你告诉本座,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自然凰鸟性命是小,苍生安危是大。 上玄神尊字如斧凿。 如果杀了这只修为低微的凰鸟,就能救苍生于水火,那神祇殿的存在有何意义?!神祇殿的诸神又有何用?! 听了这话,上玄神尊不可思议地看向盘古大神。 忽的垂头捶地狂笑,最后悲切哀嚎数声,面如死灰,音如泣血。 原来,这便是尊上的选择。 区区凰鸟如何与苍生相提并论?莫说杀一只,就算灭了凤凰全族换取万世安宁又有何不对?! 灭世之祸啊!尊上!千万生灵何辜?就该因这朱雀的苟活而去死吗?! 嘶吼着说完最后一句话,见盘古大神面色不变,上玄神尊短暂失神后,缓缓看向笼子里的凰鸟。 握紧拳头,眼中忽的迸发杀意,出手只在一瞬。 一枚赤羽穿过了翎九的眉间,而后生出一团雾将其身躯包裹。 是咒术 盘古大神抓住上玄神尊胳膊,发现对方瞳孔已经涣散,竟不惜用自己全部命数启动了那枚赤羽上的咒术。 上玄擅擅作主张可那凰鸟不不能留。尊上莫要莫要怪罪。 上玄断了气,盘古大神忙掐诀破咒。 浓郁的雾气夹杂着鸿蒙气运转,他根本无法破除,察觉一股强悍的道法袭来,忙撤出雾外,顺势带走沉月。 沉月唇色发紫,因是在雾气中窒息的缘故。 雾色逐渐变为红色,像是朝霞般,盘古大神不得不调用造化玉碟查看是何咒术。 两个字浮现在玉牒之上。 祈梦。 竟是祈梦! 鸿蒙时,只有主神才能下的咒术。 可此梦是谁所祈? 为何上玄笃定翎九会死在其中? 盘古大神再次调动造化玉碟,想要得到祈梦主人的名字。 可玉牒这次毫无反应。 或许老祖神知道一二。 毕竟对方曾在主神坐下掌管史笔。 当即给对方传音,别再和青灵始老斡旋,速回神祇殿。 第192章 翎九昏昏沉沉,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梧桐枝上。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凛霜 从天市恒到月谷,对方带她捻转奔波逃命,舍了虚名去黑市当赏金的打手,给她换醴泉的事她记得清楚。 还有她因为琅简修无情道,缩在蛋壳不愿清醒面对时,凛霜日日守在她身边说的那些温言软语,字字句句她也都记得清楚。 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心思了,翎九按住眉心,叹气。 一团烂麻,真是理不清,剪还乱。 罢了,想这些又没用。 先看看现在的处境。 翎九收回思绪,撑树枝准备跳下去,一个物品忽然从袖口中滑落掉在地面。 是一把赤红色的弓形簪。 弯腰拾起那弓,发现上面沾染的还有血迹,也不知是谁留下的,还擦不干净。 想了想,随手插入发髻中。 远处的夕阳笼罩山峦,层林尽染。 金色的光芒依旧有些刺眼,翎九抬手挡住些许,环顾四周景色,想推出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 并非月谷,也不是莫塬城。 是自己从未踏足的地界。 大片的梧桐林,附近应该有凤凰繁衍生息的地方。 余晖消散,山头被黑幕吞噬,翎九仰头,发现这里没有月亮。 得先找个地方过一夜。 思来想去,决定再到梧桐枝上盘一夜。 刚摸到树干,就听见身后破风声,忙不迭侧身偏开,一支手指长短的飞刀插入树皮,刀刃薄如蝉翼,轻轻颤动。 这 翎九回头,看见一红衣女子歪头打量她。 还不待开口,对方率先说:何方妖孽,竟敢擅闯始凰宫! 始凰宫?! 那个被元凤一把火烧干净的始凰宫?! 可不对呀。 不早就烧干净了么。 翎九拔出刀片,敲了敲刀刃,指甲反震地生疼。 这么逼真?!她不可思议看向那位女子,对方也报*以一脸困惑的目光注视着她。 翎九晃了晃飞刀,越发不确定。 这是幻境吧? 幻境?,女子皱眉困惑,什么意思? 幻境都听不懂。 装的吧 翎九换了个问法:你是小黎氏族吗? 说着,见女子不为所动,她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自个儿肩膀后,很是郑重地弯腰行礼。 在下翎九,师从小黎族巳月,与姑娘也算是半个本家,麻烦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开幻境,实在是外面有好友有亲朋挂念,耽误不得。 什么小黎族?在下始凰,乃伴天地而生的第一只凰鸟。 原来是始凰啊始凰?! 翎九抬头看向对方,唰的直起腰。 喜红衣,爱披发,善飞刀,这些特点倒是附和凤凰宫史册的记载,不过为何那双眼睛,是黑色的。 籍册上提过,元凤金眸,始凰赤眸。 看来创建幻境的那位并不了解凤凰族,出了这么一个大纰漏。 行,就当你是始凰,晚辈有礼了。 翎九晃悠悠行礼,见对方也屈膝回礼,勾起嘴角。 当即手腕一翻,丢出飞刀。 师父说过,如果直接灭了幻境捏造的幻相,亦能打破幻境。 半柱香后,翎九低头,看着绑住自己的绳索叹了口气,又望向坐在篝火旁煮茶的那位始凰。 为何不杀了我? 始凰头也不抬,搅动着木勺,很无所谓的语气。 我不喜欢见血,见不得打打杀杀。 笑话。 翎九翻个白眼,谁不知始凰在妖神殿屠尽十二妖尊,至此一战成名的事。 在这儿与她装良善,骗小孩呢。 那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 翎九顺着对方的话。 始凰慈悲,放我离开呗。 我也被困住了。 始凰舀了碗热汤,端给翎九时解了对方的捆绳。 这是我的梦境,可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轮回了几次,也记不得自己为何陷入其中。 梦境? 翎九捧着木碗,没有喝。 还能被自己的梦境困住?要不你刺自己一刀试试,看能不能醒来。 这提议实在荒唐,可笑地是那位始凰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试过,但无效。 说罢,好似为了证明般,竟直接拿出飞刀从刺穿心口,一旁的翎九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呐。,始凰耸肩,我自己伤不了自己。 翎九无言以对。 篝火跳动,见那始凰抬手伸向自己眉尾处,翎九蹙眉,微微后仰,先胡乱在脸上抹了下,很是防备地问:干嘛?脸都擦干净了,别动手动脚。 这是,始凰认出了情契的印记,却也从翎九的反应中得知对方并不知晓此事,她笑。 你急着想要离开,是因为爱侣在外面? 翎九撇嘴:我没有爱侣。 始凰笑出声。 看来是对方一厢情愿。 翎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葛,问:既然是你的梦境,怎么会被困住呢? 是祈梦。 始凰笑容渐渐淡化。 应该是我忘记了自己的执念,无法勘破,所以出不去,只能一直反复经历,轮回往复。 执念? 始凰鸟有什么执念? 盘腿坐在篝火旁,翎九努力回想从小在典册上,看过关于始凰鸟的只言片语。 毫无线索。 她看向始凰,见对方盯着自己发髻发呆,下意识偏头,怎么了? 簪子模样有些眼熟。 始凰笑笑,移开视线。 明日主神在昆仑设宴,我要去献舞,你随我一同如何? 为什么? 翎九不太乐意。 帮我找到执念,等勘破了梦境,我送你一份大礼。 始凰拾起一根树枝折断,投入篝火,噼里啪啦声中,定定看着溅起的火星。 我记得每次梦境的开始,都是这次昆仑宴。 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循环这么多次,她依然陷身其中,或许这位叫翎九的意外来客,能帮她破解迷津。 拜托你了。 始凰的神情诚恳又真挚,以至于翎九当即上头,拍了拍胸脯保证。 行,这忙我帮! 翎九答应地爽快,始凰意外之余,也隐约察觉一点。 这小丫头吃软不吃硬。 看起来脾气冲,其实心地软。 谢谢阿九。 听见始凰的称呼,翎九诧异。 只有族亲才会叫她阿九。 像琅简、莹绒,一般都唤她阿翎。 你是真始凰?,忍不住再次确认。 是。 得到笃定地答案,翎九颇感困惑。 这究竟是什么梦境,能困住始凰的神识百万年,从鸿蒙时期到混沌时期。 既然是执念,为何始凰又毫无所觉? 还是等明日宴席再想吧。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翎九提议: 天色不早,我们不如回始凰宫休息。 说罢,见始凰指了指东侧的树枝,那里缠着一根红色长绸,她上前拉住绸缎扯下,展开后看见上面三个金闪闪的大字。 与古南禺字形相差不大。 始、凰、宫? 始凰宫! 这里便是始凰宫?! 翎九踉跄一步,抓住红绸才站稳。 没盖没墙,四面透风,就一株老梧桐孤零零站在崖边是始凰宫? 再次确认红绸上的字,甚至揉了揉眼睛。 没错,就是始凰宫。 敢情元凤大费周章烧的地方,是棵树? 果然典籍不能全信。 翎九丢开红绸,叹气坐回篝火旁。 第156章 她? 鸿蒙时期,主神乃鸿蒙珠之主,背负鸿蒙气运,是世间唯一的主宰。 有神境名为通天,大道通天之后,才有机会效力主神。 今日的昆仑宴,便是主神为了犒劳各属下所设。 犒劳?什么由头? 翎九好奇抬头,这才发现宴席间,来往各位的容貌模糊看不真切,偶尔来搭话的会些许清晰,但大部分都看不分明。 第193章 果真是随着始凰记忆生出的梦境。 所以那些陌生的,不熟悉的,才会如笼罩一团雾般,连轮廓都看不真切。 最关键的一点,好像大家根本看不见她。 就像意识不到她的存在般。 地煞被除,对各界可是一件大喜事,就连妖帝都来庆贺。 翎九跟在始凰身后追问:地煞是什么? 地煞与鸿蒙气息伴生,是一种穷凶极恶的气,修炼后进步神速,却也会逐渐湮灭神智,成为只懂杀戮的傀儡,所以诛杀地煞,是每一位通天境的神尊首要任务。 翎九明白了,大概就是她们那时魔尊的意思。 那确实是件大喜事。 也只能维持万年的安宁而已。 始凰拉翎九站在角落,垂眸看着宴席中来往的各位,脸上并无笑意。 地煞与鸿蒙气息伴生,根本除不尽。而且每隔万年就会出现修为可怖的地煞,为了消灭他,会折大半数量的通天境神尊。 这就有点野草烧不尽的意思了。 而且,好像也无解。 你这丫头和谁说话呢?嘀嘀咕咕的。 翎九看向说话那位,白衣金眸,应是元凤无疑。 对方笑吟吟看着始凰,眼中神色温柔地能流出一汪泉水,说话间也带着几分亲昵。 诛邪除煞的事交给我们,你只管安心待在丹穴山,唱唱歌跳跳舞,不必理会外界的糟心事,便是最好。 这话 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翎九低头撇嘴。 感慨几句罢了。 始凰低头,与元凤并肩而行。 听说主神今日主要是犒赏你们,恭喜元凤大哥。 始凰和元凤有婚约,看上去两人也颇为亲近。 只是翎九觉得,这亲近带着股说不上来别扭,到也谈不上疏离,但绝对不是亲密无间。 比如牵手,他们只握着指尖而已。 记得与琅简相处时,她恨不得十指相扣,或者挽住对方手臂挂在对方身侧。 或许两人都比较有礼貌? 毕竟看上去,始凰也不像讨厌元凤的样子。 对了! 难道始凰的执念是与元凤的婚约? 众所周知,最后两位没有成婚。 不过其中内情,南禺典册上完全没有记载。 看着给主神献舞的始凰,以及一团雾中唯一能清楚看出容貌的元凤,翎九陷入沉思。 尽快与元凤完婚?! 始凰被翎九的猜测惊住,毕竟她完全没有这想法。 翎九点头:八九不离十,你喜欢元凤吗? 应该吧。 听着,语气不像是确定的样子。 翎九犹豫。 莫不是她猜错了? 始凰还发着呆,元凤又来了,虽然对方看不见她,翎九还是很是自觉地后退半步。 四处张望时,发现不远处的风亭中,有个身影。 模糊不清,应该是位看风景的过客。 元凤反而先提起了婚事,握住始凰的手。 主神问我何时成亲,我想了又想,还是得先征求你的意见,这些年凤凰族事务不少,若你想在丹穴山多过些清闲日子,我也不急于一时。 所谓凤凰族的事务,就是在每一位神尊宴会上,以歌舞祈福祥瑞。 元凤虽然在朱雀宫履职,却也只是纳福的虚职。 见始凰低头不语,元凤继续说:对了,这次诛灭地煞,主神赏了我一件彩衣,乃鸿蒙珠华光所制,祥瑞非常,我已经送去丹穴山了,你回去后试试,穿上肯定好看。 元凤兴致冲冲,始凰却越发觉得烦乱。 猝不及防抽出手,后退一步。 不止元凤,就连始凰自己也呆住,甚至露出茫然。 始凰?你不高兴吗? 元凤问的小心翼翼,再次抬起手,只不过怕冒犯了始凰,又缓缓放下。 哪句让你不开心了?我下次改,再也不说了。 元凤大哥,我只是 始凰抿唇,半晌后终于觉得,既然要与元凤成婚,有些心事还是得坦诚以待,不能如从前般含糊过去。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跳舞,很多族亲也与我说过,不愿在宴席上歌舞祈福,大家都厌倦了依仗所谓祥瑞,过着虽被供奉,实则被轻看的日子。 元凤大哥,你我既为元凤始凰,便该为凤凰族的将来打算,绝不能画地为牢,只活在虚无缥缈的祥瑞之说中。麒麟族已是走兽之尊,听闻龙族在四海也欲统领水族,我们不能再磋磨下去。 元凤怔怔听着。 许久,他问:始凰,若我使百鸟臣服,你可愿嫁我为妻? 我本就愿意嫁你。 始凰低头揪着手。 主神说过我俩天作之合,最般配不过。 元凤笑了,很是开怀:那你等我。 我能同你一起吗?,始凰拉住元凤衣袖,听说鹰族很是凶悍,我想陪着你。 若我有意外,还得有你稳固族内。 元凤不愿意始凰跟着自己奔波。 再说,你留在丹穴山,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目送元凤离开,翎九凑上前问始凰。 如果没有主神那句天作之合的话,你还愿意嫁给元凤吗? 始凰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愿意?,翎九挑眉。 是不知道。,始凰勾了勾翎九鼻子,哪有那么多如果。,说着,她叹了口气,是不是和元凤大哥成亲后,我就能结束这梦境了。 这次换翎九摇头:不知道,试一试呗。 再次回到丹穴山已经是晚上。 看着乌漆墨黑的夜空,翎九问始凰为何不在梦境中安排个月宫。 要么你心中很避讳这个,要么你很讨厌这个。 她很笃定,反而始凰很是困惑,我与月宫没什么过节呀。 说着,天空忽然一明一暗极快的闪烁。 从逐渐泛黄的树叶中,翎九意识到这是时间的流逝。 最后停在了清晨的时刻。 很奇怪的是,始凰好似忽的站在她三步外,与上次不同,对方眉间点着花钿,看见她后笑道:你又出现了。 我一直都在这儿呀。 翎九困惑。 上次从昆仑回来后,当夜你便消失不见,我找了好久,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日。 始凰同样意外,抿唇猜测。 难道你只会出现在与我执念相关的场景中? 是发了什么?,翎九听明白了。 我呀,要去朱雀宫了。,始凰微微笑着,向翎九伸手邀请,和我一起吧,阿九。 始凰接替了元凤的位置。 一个祈福纳祥,不离陵光大帝左右的虚职。 翎九依旧跟在始凰身后。 看见朱雀宫时,有些怔愣。 亭台殿宇的外观布局,简直与南禺凤凰宫一模一样。 就连殿中的白玉柱上的花纹都相差无几。 这么巧合吗? 始凰被朱雀宫各部将不怀好意的打量,被调侃舞一曲时,为首那位忽的飞出殿外。 是安逸的久了,闲的开始逞口舌了么? 喑哑的女声,翎九顺着始凰的视线望去,殿外走来的那位身姿容貌逐渐清晰。 高束马尾,一身盔甲。 眉眼间颇为冷峻,红发衬的肤色越发瓷白。 这是陵光大帝?! 始凰起身行礼,感激对方的解围。 只是那陵光大帝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主位,看也不看始凰。 主神安排的你接替元凤? 是。 能打仗吗?,陵光大帝的声音听着很是不耐,本座不想再供个毫无作用的废物在殿中。 闻言,始凰眸色一亮,抬头看向陵光大帝,嘴角克制不住的弯起。 能! 地煞被灭,妖族蠢蠢欲动,在芦洲集兵。 始凰的第一个任务,是探查敌情。 突围时受了重伤,昏迷了几日。 她昏迷时,翎九也被迫略过这些时日,睁眼眨眼的功夫,便看见始凰拄着拐在院中散步。 咱们这是又分开了几日?,翎九扶额。 还好,十天。,始凰一拐一拐走到窗边,隔着窗柩对翎九笑,不过我早上才清醒过来,也不算分开太久。 第194章 翎九闻到浓郁的药草味,还夹杂着血腥气。 心疼地看向始凰。 疼不疼? 见始凰点头,不自觉地埋怨。 我都说了你那法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不是陵光大帝及时赶来,你这小命早就呜呼了。 可我赌赢啦。 始凰眉飞眼笑,看起来毫不在意。 她会来的,我确定她会赶来,对了阿九,听说我这次得到的情报起了大作用呢。 瞧对方嘚瑟模样,翎九切了声,顺带翻个白眼。 视线越过始凰肩膀,瞧见走来的元凤和陵光大帝,她啧啧几声,朝对方身后努嘴。 呐,看谁来啦? 始凰回头时,翎九霎时感觉院中阳光都明媚了许多。 难道是见到了元凤? 翎九托腮看热闹。 或许她很快就能离开梦境了。 只是这热闹没看多久,眨眼间就被送到一处山崖。 夕阳下,始凰站在崖边,衣衫被风吹的鼓起。 不同初见时的打扮,对方已将头发束起,用简单的木簪固定,穿着朱雀宫青色的将服。 始凰 翎九小声唤道,感觉稍微提高音量,对方就要坠落下去,或者像叶子般飞起来。 你还好吗? 对方回头,见是她后,竟红了眼眶。 阿九,你我已经十年未曾见过。 十年 竟过去了十年。 翎九愣住,只是她的反应在始凰看来,更像是茫然,忍不住自嘲:是我忘了,或许对你而言,我们只分离了一瞬。 始凰 对方脸上竟会出现凄苦的神情,翎九不安。 这十年,发生了什么? 阿九啊,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执念。 始凰笑,笑的很决绝,也很悲戚。 并非元凤,而是她。 第157章 祈梦 他是谁? 翎九犹豫几许,还是问出口。 朱雀大帝,陵光。 答案实在超乎意外,翎九微微张大嘴巴,一脸吃惊。 竟然是那位?! 可南禺典籍中始凰传中,全然没有提过!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始凰眺望远处山峦,声音又轻又低,好似害怕被听见了般。 初入朱雀宫时,我真的讨厌她,讨厌她的奚落,她的刻薄,她变化无常的脾气。 可慢慢地我发现,每次陷入险境时,总是她第一个来救我,每次被奚落挖苦时,为我出头的也是她。我想吃昆仑的仙桃,无意间提了一嘴,她便摘了整整三大筐放我院子,虽然带着嫌弃的语气,说是摘多了她不要的,偏偏让我发现,往年她从不吃仙桃,又怎么会费那劲儿摘呢。 她教我御器,授我法宝,传我功法。所以我便觉得,她应该也是喜欢我吧。 也? 翎九反应过来。 原来始凰的那份执念,生于对陵光的喜欢。 直接问她呗。 如此提议,毕竟翎九对感情一事向来坦荡,从不遮掩隐藏。 阿九你知道么,主神缔结我与元凤的婚约,爱上陵光已是大不敬,可我实在忍不住,我太想和她相守,想和她永远在一起,想到我每日见她时,心中都是煎熬。 昨夜她从汤谷回来,摘了一束扶桑花送我,花瓣上的露水还未蒸发,她的手被风吹得冰冷,盔甲也没来得及卸下,上面血迹斑驳,却未沾染扶桑花分毫,那一刻我竟觉得,她与我两心相通,应是喜欢我的。 既如此,不如我先戳破这心思,我问她可愿与我长相厮守,若她应允,便是被扒皮抽筋,我也要求主神退了与元凤的婚事。 原来是问了,只是看始凰如今悲伤的模样,怕是结果并不如愿。 翎九上前轻拍对方肩膀。 还未来得及说些安慰的话,又听对方开口。 她说看照我全是因为元凤大哥所托,若让我有了误解很是抱歉,她还让我回丹穴山,让我收了这份心思,好好准备嫁给元凤。 始凰泣不成声。 她这是这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再不相见了吗?! 既然如此,那为何护我惦念我,挑起了我的情思,还不如一开始就放任我被欺被辱,也不至于现在我被如此摧残! 始凰 翎九张臂抱住始凰,轻拍对方后背。 是她没眼光,什么破朱雀宫,我从前都瞧不上,现在也不稀罕,咱们不稀罕啊! 谁知说完,始凰哭的更大声了。 就这样一直到夜黑。 远处金光闪过,翎九认出是元凤的身影,低声告诉始凰元凤来了。 始凰抬袖擦干泪水,转身面对元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完全看不出刚刚的崩溃模样。 陵光让我接你回丹穴山。 元凤表情很是担心。 发生了什么事? 听上去,陵光并未告诉元凤原委。 可能陵光并不在意,因为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没必要知会元凤。 始凰自嘲地笑了笑。 果真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 没事,只是我该回去了,该与你成婚了。 元凤歪头打量始凰,先是困惑,继而无奈。 始凰,我们之间若只论该与不该,实在是太过见外了。 任何事,若你不愿,我便不会勉强。 这些年你在朱雀宫出生入死,我虽跟着担惊受怕,却也瞧得出你乐于其中,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放弃自己喜欢的日子,愿意回到丹穴山? 元凤的语气实在温柔。 不同于十年前的烂漫天真,翎九发现元凤身上,已经隐约有了几分,南禺典册中所描述的雍容华贵。 始凰垂眸,低声道:我不想回丹穴山。 那便不回去。,元凤很是耐心,微微俯身,对上始凰视线,你想留在朱雀宫也无妨,我与陵光说项说项,如何? 见始凰摇头,元凤陷入一瞬怔愣,不过随即便笑道。 也无妨,你想去哪儿? 我再也不要回朱雀宫。 始凰终于敢对上元凤的视线,瞧见对方关怀目光,霎时又红了眼眶,生出几分委屈。 元凤大哥,我想去个谁都找不到地方,藏起来。 这样啊。 元凤装作费劲思考的模样。 好像还真的有个地方,有你喜欢的梧桐、醴泉和能吹风的山坡。 翎九随始凰一同来到元凤口中的那个地方。 熟悉的山峦,熟悉的溪流,熟悉的草木。 翎九一脸震惊。 竟是南禺! 未免也太巧了。 元凤因为族内事务早就离开,始凰选了一块地方建造宫殿消磨时间,一年过去,看着与朱雀宫相差无几的亭台楼宇,翎九陷入沉默。 就差个凤凰宫的牌匾,就与后世南禺殿宇一模一样了。 都一年了,没想到阿九你还陪着我喂!喂!! 始凰语气由兴奋转向不耐,伸手掰翎九的手指,很是嫌弃。 纠正了多少次,这招扶风最要紧的就是手印,手印不稳术法不狠,你怎么老是比划的黏黏糊糊,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翎九叹气,任由始凰掰扯自己手指,无语望天。 明知道这是梦境,无法调用识海,对方还执拗又强迫地让她学习术法。 什么扶风、破甲、燃翎 不对呀。 翎九看向始凰。 之前你说,我出现的都是与你执念相关的场景,那这一年来,你独自在这儿谁也没见,为啥我没消失呢? 始凰停下动作,眨了眨眼。 对哦。 翎九猜测自己穿梭在始凰的梦境中,根本不是以对方的执念为摆渡,应该有其他关窍。 只是现在还想不通。 这日,始凰正在整理那束扶桑花。 因为有醴泉作为源水,花蕊看上去还如初开般娇嫩,有时候对方会望着花朵出神,偶尔发呆一炷香,偶尔一个时辰,翎九便坐在旁边闭目小憩,也不打扰。 应该是在想陵光。 她也有过这段魂牵梦绕的日子,所以理解始凰偶尔的魂不守舍,不惊扰对方难得的思念。 第195章 哟,陵光说你躲在这儿,原来是真的。 殿外传来陌生的女声,娇柔妩媚,殿中忽的弥漫一股桂花香,翎九看向进来那位,月白色的纱裙恰好遮住脚背,手中提着盏六角琉璃灯。 始凰面无表情:太阴真君别来无恙。 太阴真君。 原来是月宫的主人。 翎九打量始凰,从神情上看,两位关系怕是不好。 怪不得这梦境中从来没有月宫。 无恙无恙,你呢? 太阴真君坐始凰对面,手指故意托起下巴,半睁着眼睛,看笑话的表情。 是觉得没脸,所以才像个缩头乌龟般藏在这儿?哎呦,说来也是好笑,陵光待麾下每位姐妹都一样的好,关照有加无微不至,怎么就你生出了这龌龊心思,真够恶心的。 始凰双手握拳,已经掐出了血。 若你只为了来嘲笑我,大可不必,我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斤两,不会与你再争什么。 废话,陵光自然对你无意,是你不知廉耻动情生异心,背叛了主神立下的婚约。若让主神知晓,不止你会被罚,还会连累元凤和陵光知道吗! 太阴! 始凰站起直视对方,谁知太阴拍桌,态度更是激烈。 你与元凤迟迟不完婚,各族如今皆有猜测,也有些不知好歹怀疑到陵光身上,嚼舌的都捅到主神面前了,害的陵光在主神殿外跪了整整四十九日,不惜自消情魄以证清白。始凰,听到这些,你对陵光能死心了吗! 自消情魄? 以证清白? 始凰恍若坐下,无意识打落扶桑花,没了醴泉的养护,落在地上的花朵迅速枯萎干瘪。 她让你告诉我这些的? 又自作多情,她何苦与你多说这些。 太阴离开前留下一句。 始凰,元凤待你真的极好,凤凰族发生了那般大事,还瞒着你,让你留这儿躲清闲,真让人羡慕。 始凰怔愣在原地。 族中族中发生了何事? 这一年来,凤凰族与妖族过从甚密,引起主神猜忌。 半个月前丹穴山被围了,十日前被搜山,发现丹穴山中有妖气和妖族宝物。 元凤下落不知。 据说被朱雀大帝重伤。 始凰还是违背了说过的话,再次来到朱雀宫。 为了那些被扣押的族亲。 陵光大帝,如何才能放了他们? 让翎九意外,始凰此次面对朱雀大帝时,完全没有了小女儿那些旖旎的表情,面色严肃中带着决绝,就连话语,也夹杂着疏离和试探。 这一听便是莫须有的罪名。主神究竟什么意思?为何不在浮玉山裁决,而是朱雀殿?元凤呢? 暂时羁押而已,不必慌乱。 朱雀大帝好似安慰始凰。 会有办法的,你别着急,本尊来处理。 若我凤凰一族能自证清白,弃丹穴山迁居南禺,可否能得大帝宽宥对待,多多美言,让主神既往不咎。 始凰下定决心,直视陵光,发现对方果真没有了情魄。 看来太阴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过,朱雀宫不会对你族亲怎么样。 朱雀大帝加重了语气。 你别冲动。 你在担心我? 对于始凰的问题,陵光陷入沉默,移开视线。 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 始凰自嘲。 陵光,算我求你,若对我无情,便冷眼瞧着好不好? 你要干什么? 与你无关。 始凰毫不犹豫离开。 我的事,从此以后,与你毫无干系。 翎九看着始凰的背影,准备跟上后发现,自己竟然,迈不开腿了。 始凰回头,好似看不见她,困惑了一会儿便冷静离开。 估计又以为她消失了。 回头对上朱雀大帝的视线,翎九瞧了瞧身后左右,空空荡荡的。 难不成看的就是自己? 你能看见我?!,她问。 是。 说着,朱雀大帝指了指翎九头上那发簪。 这是本尊的陵光弓。 翎九觉得不可思议。 可这是始凰的梦境,你怎么 说着,周遭忽的陷入浓雾中。 这怎么了? 她离开了朱雀宫,所以这里的一切,都陷入了沉寂的状态,毕竟是她的梦境。 原来是这样。 眼前白茫茫一片,浓雾挥也挥不散,翎九叹气。 我说,这雾气何时才会散? 等她回来的时候。,朱雀大帝的声音很是从容,本尊记得再与她见面,是三日后的晌午。 记这么清楚? 那陵光对始凰也并非 你究竟喜不喜欢始凰? 自本尊掌管南方以来,累计诛杀地煞百余次,每次以为斩草除根了,可它总会不经意的再次出现,循环往复了无止境。 一年前,主神的司簿神阿祖发现,地煞绵绵无尽,是因为它本就由通天境诸神恶念而生,尤其是主神。 刹那芳华的背后必定是长久的阴暗,无法除尽,所以主神想了个办法,将地煞封印在吉光兽中,吉光兽生来祥瑞,能克化源源不断的地煞之气。 吉光兽? 翎九想了很久,确信自己没听过这名字,是以问了出来。 何物? 地煞影响了它们的容貌,也改变了它们的性情,在后世,他们被分类为十大凶兽。 朱雀大帝忽然还提了一句。 还有部分躲过封印的吉光兽,成了麒麟族的一支。 原是如此,可 这和始凰有什么关系?说这么多,你喜不喜欢始凰? 过了许久,久到翎九以为对方睡着了。 喜欢。 封印地煞之事,原本主神选的不是吉光兽,而是凤凰一族,本尊得知后立马与元凤商议,决定佯照凤凰族与妖族私通之罪,名义扣下凤凰全族,实则为了保护他们。 本尊与元凤本来的计划,是一月之内助他擒拿妖帝,一来可以使凤凰族摆脱只侍祥瑞的虚名,二来可以彰显元凤的战力。本尊了解主神,她舍不得把利刃变作囚笼。 比起世代子孙成为地煞容器,这一时的污蔑和委屈算不了什么,但本尊没想到,始凰性子烈,竟冲入妖神殿屠尽十二妖尊,直接洗刷了凤凰族勾结妖族的冤屈。 翎九察觉对方的称呼全是本尊。 好像只有面对始凰,才会自称我。 不过 凛霜对她,好似也是这个习惯,对幽篁她们自称本君,只有在她面前,才会称我。 如果有一日,始凰转世,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性格,你还会喜欢她吗? 不会。 啊?!为什么?! 听出翎九的惊诧,陵光笑出声,看来你喜欢的那位转世后,虽然性格不同,还是喜欢呐。 原来试探她呢。 翎九撇嘴:还以为你多深情。 下次与始凰见面,便是我与她的最后一面。 陵光许诺。 凰鸟,若你让始凰不再入祈梦,我送你一份大礼。 最后一句话莫名熟悉。 丹穴山梧桐树下,始凰也说要给她一份大礼。 忍不住感叹:其实你俩还挺像。 嗯? 没什么。,翎九摆手。 白雾渐渐散退。 隔着朦胧,翎九见朱雀大帝望着殿外,很是期盼的神情。 她回来了。 始凰浑身是血进入殿内,双眸已经变成赤色,看起来嗜血又可怖。 我要带族亲离开。 朱雀大帝抿唇,垂眸看着手中册子,头也不抬地挥挥手,一幅拒绝千里的冷漠模样。 太阴真君做了个请的手势,领始凰离开。 翎九见状,忙追在始凰身旁。 别急着走啊,陵光她喜欢你,我问了,她承认了! 阿九,别安慰我。,始凰目不斜视,我要尽快找到元凤,不然愧对族亲所盼。 始凰,其实这事有隐情。 说罢,发现自己忽然消声,也动不了,翎九站在原地急的跺脚,见朱雀缓缓走来,叉腰质问。 第196章 喂,你告诉始凰你喜欢她呀! 我也在想,要是把一切都告诉她便好了。 朱雀大帝目送始凰离开。 凰鸟,你在梦中出现的每个场景,都是本尊后悔的地方。 察觉主神的想法后,我曾去丹穴山好几次,想告诉始凰别去昆仑献舞,还私自偷袭了几次,想以此把她留在丹穴山,不过还是没拦住。 在昆仑宴上,听了她对元凤的那番说辞,本尊应该让元凤统率一军,而不是答应元凤的辞请,抱着可以亲自教授始凰的私心,把她弄来朱雀殿。 在朱雀殿,*若一开始对她亲切些,或许她就不会察觉我待她的特别,不会起了心思让主神顾忌,反而促进了封印地煞的想法。 看她在山崖哭了一天,其实本尊也在后面等了一天,最后还是捎信告诉元凤接她回家,若当时本尊坦诚自己心意,至少也有一年相守的时光,不会有这么多遗憾。 可这里是她的梦境,梦境之内是她的记忆,本尊无法改变。 朱雀大帝视线移在翎九发髻间的簪子上。 本尊是朱雀大帝的情魄,本该消散在浮玉山,却被主神留下,最后主神以身殉鸿蒙道,摧毁通天境修行之法以绝地煞,归墟前将本尊放在始凰祈梦中。 若非这簪子与本尊有所感应,本在你闯入梦境之时,便会魂飞魄散。 始凰已是通天境,近千万年的执念,如果没被化解,所有地煞只怕会聚在你的身上,你承载不住,必死无疑。 这么倒霉吗? 翎九蹙眉:为何会聚到我身上? 你魂魄中有类似地煞的炁。,朱雀大帝说的直白,凰鸟,你已经是一具容器了。 这话可真难听。 翎九翻白眼。 第158章 凛霜攻上神祇殿 所以,就算为了你自己的安危,也一定要阻止始凰再入祈梦。 朱雀大帝看着白雾翻滚。 本尊只是一缕没有元神滋养的魂魄,支撑到现在已是勉强,怕熬不到下一次轮回。 白雾再次弥散开,霎时吞噬了她们。 不过与上次不同。 这次没有干耗着时间,而是直接到了一处类似祭坛的地方。 朱雀大帝胸口插着箭矢,仰面躺在祭坛中央,红发宛若赤花扑散在地上,陵光弓弦断裂,斜斜搭在她手臂上。 元凤和一个小童子跪在旁边哭泣。 别告诉她。,陵光轻声交待。 元凤忍泪,摇了摇头,看似为难又痛苦,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南明离火因本尊而生,将它和朱雀宫托付元凤始凰血脉,只要本尊亡故,你们便是它唯一的主上,凤凰一族也有了依仗,今后谁也不敢再让你们去当化解地煞的器皿。 陵光合上眼,看起来很累很倦。 本尊知她重视族亲甚于自己的安危,从此以后,她能睡个好觉,我也能也能安心了。 朱雀大帝,盘古托我告诉尊上,千年前向您借的朱雀泪治好了祖龙胎体,再过十万年,就能破壳而生了。 小童子红着眼眶,忽的说起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 是吗 陵光苦笑,声音越发微弱。 祖龙乃先天灵物,诞化需要机缘,若强行扭转,因何而生,必定因何而亡,小盘古还是没听劝。 主神在造化玉碟上推定,地煞将亡于祖龙之手。 提起主神,小童表情变得恭敬。 此事并非盘古独断,而是通天境诸神的选择,四方大帝相继归墟,祖龙必须诞生。 说着,小童欲言又止,只是见朱雀大帝生息越发微弱,还是开口言明。 主神还推定,祖龙与始凰有三拜姻缘,大帝阿祖妄言一句,这天地之间,虽说因缘际会皆有缘法,可世间事,不了了之最为可惜,既然大帝能将心悦始凰之事向主神坦诚,为何不能与始凰明说呢? 对啊,陵光。 元凤给朱雀大帝渡入真气。 再见一面始凰好不好?把话说开好不好? 听了这些,陵光也没睁眼,睫毛剧烈颤动。 没什么好说的。 今日之后,于她而言我便只是过去,不重要了。 因为自戕而亡,陵光直接烟消云散。 白雾再次弥漫,翎九被拉入一方天地。 偌大的圆形广场,中间的莲花台被五彩光芒笼罩,虽然光线柔和,光晕之下,依然辨认不出台上那位的样貌。 始凰跪坐在台下,发着呆,手中捧着赤色的毛羽。 始凰。 翎九走到对方身前坐下。 你在想什么? 为何我还是感觉不到? 始凰双目愣直直的,自言自语。 阿九、元凤和阿祖都说陵光念着我,为何我就是没有感觉?为何我就是察觉不到呢? 我要再进一次祈梦,这次一定能发现。 一定能。 眼瞧着始凰魔怔般走向莲花台。 翎九上前挡住对方,却只抓住对方的裙摆,还没握住就从指缝滑落。 始凰! 眼瞧着对方就要踏入祈梦的结界,翎九头发忽然散开,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推远。 眼前忽然出现的背影,瘦削高挑,赤发如焰。 能依稀辨认出,是朱雀大帝的背影。 始凰,我在这儿。 朱雀大帝开口,始凰终于停下脚步,缓缓回头,不可思议看着对方,双目渐渐泛红,陵光? 大帝最后的一缕情魄已经消散,我只是她生前附着在陵光弓上的一缕念力而已。 朱雀大帝颔首,上前接过始凰手中的赤羽,叹了口气。 想必你已知晓,大帝自戕刺心而亡,是以命为祭,启改元阵法,换你躲过灭魂之劫。 始凰抿唇,神情很是悲痛。 我开始不知道我,我一直以为以为是族人找到的我,甚至不敢去见她最后一面那日我就在祭坛后,远远地看着她,不敢走近一步,我不知她是自戕 大帝心悦你很久。 那缕念力化作的身形越发透明,翎九能透过它看见始凰吃惊的神情。 始凰,在祈梦中一直陪着你的,是大帝的情魄。 为了能见你,她要忍受梦境中永远也走不出的白雾结界,任由神力被侵蚀消磨。 其实在启用改元阵法时,大帝已经后悔,后悔心口不一,后悔骗你自己无意,后悔察觉一切已经太晚。 大帝说,比认清自己心思更难的是,承认自己的心思。 她爱你,却不敢说,更不敢认。她舍弃情魄,却还是没改变造化玉碟的你们有缘无分的结果,她不想你承担这苦果,便不愿开始,却不知正是从那一刻,便是花开蒂落,因果已成。 说罢,念力完全消失,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陵光弓掉在地上。 并非弓簪的大小,而变回了正常长弓模样。 始凰蹲下拾起那长弓,握住弓体的那刻,无数黑紫色的烟雾从四周涌起,如浪涛般涌入始凰发间。 始凰右手抚过弓弦,神情有一丝恍然。 忽然勾起手指,如弹琴般勾起。 嘣,弦断了,割破了始凰的皮肤,血滴在地面,像是雪中绽放的红梅。 始凰呀,整个朱雀宫,也就你敢断我弓弦。 忽的响起朱雀大帝的声音。 语气轻快,音色明亮,听上去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 应该是附在弓弦上的留声符。 翎九推测。 始凰握紧弓体,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朱雀大帝。 那个,昆仑的云海日出很漂亮,我们去看好不好。 朱雀大帝的话轻柔,好似怕惊扰了什么。 就你和我,好不好? 听见这话,始凰泪流满面,不住地点头,完全不顾右手被弓弦勒出血痕。 紫雾变成白雾,始凰头发逐渐银白。 她缓缓站起,擦干泪,托着陵光弓走向翎九,递给对方。 阿九,物归原主。 翎九抬手推拒:这是朱雀大帝的武器,我 摇了摇头,表示不能接受。 可上面已经刻下了你的名字。 第197章 始凰笑,抓住翎九的手,把陵光弓挂在对方掌心。 想必这也是陵光的意思。 陵光 忽然想到对方说的那份大礼。 不会就是陵光弓吧。 翎九受宠若惊。 以她的修为,怕是全部灵力填进去,也操纵不了这弓弦。 始凰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断发后掐诀凝神,化作一根弓弦。 在祈梦中说过送你一份大礼的,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个合适。 说起来陵光赠你弓,我予你弦,倒像是相守成双般。 快拿着,你我之间最后一面,别留遗憾。 翎九接过陵光弓,问始凰要去哪儿。 去昆仑看云海日出。 始凰神情很是向往。 阿九,你知道吗,其实我从不在乎什么结果,当初若是陵光点头,纵然千难万苦,我都要留在她身边,日日陪着夜夜守着,不离半步。 苦果又如何,至少相守过。 四周的光晕破碎,仿佛冰面被敲裂般。 一道金光隐约显露,始凰神情霎时严肃,阿九,你得罪了谁? 翎九茫然,握着陵光弓啊了一声。 这是九曲金光咒,就算修为达到通天境神,也不能保证完全逃脱。 始凰看向翎九。 我将剩下的神力全部凝为箭矢,能否破咒出去,全看你造化。 可你不是不是要去看昆仑云海日出吗? 你替我去吧。,听起来始凰并无遗憾,阿九,替我和她去。 说着,始凰的身影逐渐消失,一枚赤羽落在翎九掌心,最后化成了一根箭,几乎同时,金光相继打在翎九身上,地上的影子交错,像是被绞成碎片般。 毫不犹豫搭箭拉弓,屏气凝神,甚至调用了七杀之气。 只有一次机会。 非生即死,她必须压上所有。 神祇殿外。 诸位神尊聚集在广场,三五成群,低声交谈。 距青灵始老带回朱雀神君已经过去一年。 朱雀神君被困在上古主神的祈梦中,用尽办法也诛杀不成,青灵始老吃个哑巴亏,冷着张脸回到浮玉山。 虽然盘古大神和老祖神有令,不得靠近祈梦区域,也因此神祇殿主殿被弃用,但昨夜上玄神尊的数位徒弟,乘守殿的沉月和幽篁不备,在祈梦之外布下了九曲金光阵。 金光阵只能破,不能撤。 看来是一定要朱雀神君的命,保证对方就算逃过祈梦,也逃不过这阵。 不过,今早盘古召集诸神,却不是商议此事。 是为了四海围攻浮玉山之事。 一年前,祖龙凛霜归四海,诛羌海赤龙,灭北海百族,令四海闻风丧胆,再次臣服水族。 昨日传来消息,凛霜率水族围了浮玉山。 其中缘故,诸神心知肚明。 浮玉山让神祇殿出面,今日便是商量,如何出面。 是派兵相助,还是袖手旁观。 亦或者,趁火打劫。 凛霜发疯,我们神祇殿理会作甚。 有神尊如此说,语音未落,就遭到一双白眼。 这矛盾不还是你师祖挑起的,要不是上玄神尊非要请青灵始老抓朱雀神君,也不至于和青龙神君闹僵到这般田地,说到底,就是你们敢做不敢当。 这话什么意思,我师祖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苍生!哎呦我差点忘了,你和青龙宫的幽篁交好吧,怪不得这话偏的很。 眼看着两位吵起来,谁也不敢上前说项。 阴影处,幽篁找到沉月,姜邕已经被我安置好,只要翎九有一口气就能让她活下,你别太担心。 说着,她再次确定:翎九这几日就能出来? 嗯。 沉月点头。 我与阿九有血莲结相系,能感知到她元神已经压制了七杀,而且今天凌晨老祖神忽然告诉我,说陵光弓已经认主阿九,我才确信阿九出来就是这两日的事。 幽篁颔首:这事你是不是越过我告诉主上了。 事关阿九。 我知道。,幽篁打断沉月,取下腰间铃铛递给沉月,万一打起来,躲进去。 毕竟再场的都是上神修为,沉月根本应付不来。 沉月接过,点头:幽篁上神也小心。 盘古大神和老祖神怎么还不来? 有等得不耐的神尊去问小童,却只得到小童的摇头。 又过了半柱香,台阶处出现一踉跄声音,还有急促的报。 青龙神君打上来了 呸!什么青龙神君!,刚刚那位上玄的徒孙啐吐沫,神祇殿哪有青龙神君! 另一位稍显理智,拉住了他,问瘫坐地上一脸煞白的神祇殿守兵:她带了多少兵马? 没有 没有? 诸神陷入沉默,随即看见台阶上出现一抹身影。 独身,手执长枪,缓步踏阶而来。 登上台阶,凛霜站定,微微抬眸扫视诸神。 今日,本尊要带走朱雀。 恬不知耻! 上玄徒孙指着凛霜鼻子。 不知大义的畜生! 凛霜不为所动,挥动手中长枪,横扫穿风,将身前几位逼退数步。 挡我者。 她垂眼,面无表情。 死。 上玄神尊门徒率先涌上,斗法间场景霎时混乱。 幽篁乘机调出青龙印,大声道:青龙宫将士听命!守好主殿! 你四宫职责是护神祇殿周全,你们应该去捉拿攻上神祇殿大不敬的那位。 被莫名指责,幽篁皮笑肉不笑:如此大义凛然,您该身先士卒才对,何必躲在后面,与我这小小守殿将叽叽歪歪呢。 说话间,凛霜已经一**破上玄神尊徒孙的喉咙,直接把对方挑飞,摔到广场中央。 一时间倒是震慑了诸位,但随即,遭到了更强的反扑。 包括之前袖手旁观的神尊,也不得不加入。 毕竟在神祇殿的地盘,纵然盘古大神和老祖神不在场,可真的让凛霜带走朱雀,那以后神祇殿将毫无威信可言,今后又如何号令四海八荒。 诸多法宝相继启动,凛霜应对不暇,左臂没有鳞甲所护,已经皮开肉绽。 即便如此,她还是越发靠近主殿。 有上神直接被废了神力,可能察觉到凛霜的狠绝,渐渐的,大家都不愿再耗尽力气上前,不约而同堵在主殿外,列成了一道墙。 神君这是何苦。 有位上前和凛霜对峙。 已经知晓朱雀灭世的结局,难道神君真的毫无所动,眼睁睁看着苍生罹难吗? 苍生? 凛霜笑出声,很是不屑。 自上古以来,地煞、妖、邪、魔,它们对苍生施加的苦难又何曾停止,怎么不见诸位诛魔杀邪,甚至舍身殉道,如主神那般永绝地煞之患呢? 说罢,见众位毫无应答,凛霜冷笑。 苍生?若诸位愿舍己命渡苍生,那凛霜还真的高看一眼,可若以为杀它人性命就能躲过苍生之祸,本尊只觉得可笑。 若玉牒上的推定,并非朱雀灭世,而是青龙灭世,甚至盘古灭世,各位可还敢如此诘责相向,刀斧加身?! 一片寂静,诸神无言以对。 忽的,不知是谁开口。 凛霜,不要文过饰非,你便没有私心吗? 诸位看向说话那人,竟是白虎神君白甝。 他身后跟着一位戴面具的女子,正是几年前被离火烧的面目全非的赤鸟南枝。 幽篁皱眉,这两位怎么来了? 正纳闷时,玄武神君玹璋冷不丁出现在身后。 这直脑筋今日不知喝错了什么药,格外敏锐,我根本拖延不了时间。还有,那赤鸟南枝早等在白虎宫外,我怀疑他们提前商量好了。 沉月道:神君闹得动静不小,引来玄武神君和赤鸟南枝,很正常。 你倒是分析的冷静。,玹璋看向沉月,凛霜没了神位,白甝与南枝联手,她未必应付得来。 语音未落,赤鸟南枝率先出手。 凛霜持枪硬扛,后侧数步才站稳,枪身竟被炸裂一条缝。 这才发现,南枝手中戒指,竟是烧融了一角的番天印所化。 第198章 怪不得这一掌威力非常。 凛霜,我视你为战友,你我并肩奋战万载,最后却向着不知来历的丫头。 赤鸟南枝掐诀,取走凛霜识海中的五颗龙珠。 听闻你收集各个龙族龙珠,并炼化为五颗,那时我便猜到你会攻上神祇殿,可惜,纵然有这四海灵宝相助,你终究不是从前的青龙神君。 南枝缓缓走向凛霜,握住对方左臂,掐出血。 附耳低声道:你会死在我手下,成为我的功绩之一。 说罢,她缓缓抬掌,对准凛霜脑门。 没了龙珠护体,凛霜不得不调用大量修为对抗神祇殿结界反噬,加上赤鸟南枝的压制,动弹不了分毫。 幽篁拔剑,准备冲去护住凛霜,还未跑完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破风声。 一根箭疾如闪电,从她眼前飞驰而过。 那箭矢直奔赤鸟南枝,被对方躲过后爬云而上,化为凰鸟的模样消失。 赤眸凰鸟 沉月认出是始凰之灵,身后传来轰隆声,主殿门破碎,激起无数飞尘。 金光刺破扬尘,混乱中有人吼道。 九曲金光咒要被破了,快,马上加持,不能让朱雀活着离开! 凛霜乘赤鸟南枝怔愣之际,夺回龙珠,化为真身直奔神祇殿主殿。 翎九以为破了金光阵,环顾陌生的殿宇,不知身处何处。 隐约记得自己本该在月谷。 肩膀刺痛,低头发现金色丝线如光般穿过经络,将她定在原处。 这是 难道金光阵还未破?! 阿翎! 听见凛霜声音,翎九回头,看见一条苍青色的龙飞来,盘体将她围住。 凛霜? 认出是凛霜本体,几乎同时,头顶金光乍现,眼前一片白光,耳边空鸣。 阿翎,别怕。 隐约听见凛霜的声音,翎九抬手,摸到冰冷又坚硬的鳞片,下一秒便包裹住自己。 温热的液体溅在脸皮,是凛霜的血。 凛霜! 想起始凰和陵光的结局,翎九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揪的她喘不过气。 她不要留下遗憾,以后在日复一日的懊悔中度过。 凛霜本就是琅简。 纵然性格不同,纵然喜好不同,可她就是她。 修无情道又如何? 自己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琅简么。 没有结果又如何 都说她们因果难改,命运难为,可她还是想与琅简相守度过每寸时光。 不管对方是凛霜,还是其他身份。 翎九掐诀唤来南明离火化为箭矢,搭箭拉弓,直接射向俯视她们的数十位神尊。 一箭出,万矢生,破风穿云,密密麻麻,宛若流星落野。 赤鸟南枝认出这招式,跪在地上,面色灰白。 怎么会是朱雀大帝的三生箭! 乃主神赐名,取自三生万物无穷无尽之意。 那凰鸟,竟修成了朱雀大帝的箭术?! 第159章 上 翎九破了九曲金光阵。 几乎同时,幽篁抓住机会,示意手下撤掉神祇殿的东方结界,目送沉月带着力竭昏迷和浑身是血的凛霜离开。 就在诸神要追时,从天而降一张细密的网。 各位旧僚,反正无所事事,不如试试我新研制的千丝绕呗。 传来姜无伤的调笑,幽篁察觉对方站在自己身后。 走。 她催促,却没想被姜无伤抓住胳膊。 一起。,姜无伤低语,见幽篁犹豫,道:你觉得为何发生了这般大的事,盘古大神和老祖神还不出现? 幽篁看向姜无伤,双目圆瞪:难道? 走吧,是他们的意思。 再回月谷,已经是春和景明之时。 与上次不同,这次月谷内外,甚至不远处的莫塬城,都被凛霜手下牢牢把守,宛若看不见的城墙铁壁,在暗中监视一切。 翎九睁眼时,看见揉眼睛的傻刀,还有红眼眶的莹绒。 好啦,我回来了。 她安慰对方,却没想让两位好友更加崩不住,同时涌过来,靠在她肩膀哭个不停。 阿翎,我好担心你。 莹绒哽咽,紧紧抱着翎九。 我好害怕。 没事儿。,翎九轻拍莹绒后背,这不好好地嘛。 老大!,傻刀哭嚎着嗓子,很是直白,我差点以为你挂了。 你! 翎九咬牙,弹了傻刀脑瓜崩。 给你老大想点儿好吧! 一番笑闹后,翎九没看见阿索罗,问起师兄的下落。 他现在在浮玉山,应该快回来了。 莹绒说罢,看了眼翎九,对上视线后又把目光移向别处,翎九明白对方的欲言又止,问:凛霜呢? 她在神祇殿被金光阵伤的很重,据说鳞甲破碎大半,本来沉月少主也在这儿守着你,刚刚被姜神医叫走,估计是恶阿翎? 翎九跑得飞快,莹绒回过神,只看见门口飘起的裙摆,她按住要追上去的傻刀,朝对方摇了摇头。 许多事,她们无法代替阿翎选择。 作为好友,只要陪着对方,无论悲喜,只要默默同行便好。 翎九从未见过这样的凛霜。 身形薄的像是一片叶子,神色极差,就连蓬丘初见时,对方脸色也没有如今这般苍白,连唇色都有些发青。 缓步走到榻前,脚却越发沉重。 她瘦了。 一旁的姜无伤听见这话,哼了一声,哂笑:这一年以来,从没好好闭眼休息过,四处征伐也就罢了,整日面对四海各族算计,好不容易强势夺了水晶宫的权势,还得斡旋水族各方。 他顿了顿,收了手印。 其实这些对主上来说都算不了什么,毕竟她曾在青龙宫和水晶宫,也面对的是这些处境,无非如今艰难些。 真正让主上劳心伤神的,还是你在神祇殿的安危。 说着,他看向翎九,笑容渐渐淡去。 真不公平啊。 一场祈梦,你化险为夷得了造化,被陵光弓认主,参悟了朱雀大帝的心法。 而我家主上却为了救你,现在还生死不定。 要是风眠修为还在,我真想让她算算,你与主上是不是命中相克,或者她欠过你什么,平白要遭受这些。 说这些话时,姜无伤虽然带着几分笑意,眼神却极冷,神情中却也透着不满。 翎九心知说抱歉亦是无用,只得问对方凛霜情况如何。 我不确定。 姜无伤叹了口气,垂眸看向凛霜。 没有神龛保护元神,神祇殿结界的反噬对她来说本就凶险,加上为了护你,主上不惜以本体之躯扛下金光阵的攻击,如今还有丝生息,已经算是幸运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姜无伤越过翎九看向来人,瞧见对方手上物品,脸色稍微缓和,没了之前那般紧张。 他说:看,我猜对了。只要你出面,这东西一定能借到。 翎九转身,看见风眠披着斗篷站在屏风旁,手中提着一盏六面冰片灯,指尖被冻得通红。 那灯被放在榻边支架上,半身高的支架霎时被寒霜包裹。 风眠忽视了她,直接对姜无伤道: 阿兰婥说着凝神冰灯不可使用超过三日,不然会把元神直接汲为燃料,到那个地步便无可挽回了。 嗯。 姜无伤颔首,施法点亮冰灯,霎时房间变得清冷。 我知道,赌呗。 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风眠按住冰灯,不让姜无伤继续,关乎师姐性命安危,没有**成把握,不能冒险。 姜无伤抿唇,抬眸对上风眠的视线。 你觉得我为何会知道妖神殿有这种修复元神的法器?我可是医修,只沉迷炼丹研毒,又没有收集法宝的癖好。 风眠也觉得困惑,当初对方回到月谷,第一时间让她去妖神殿求宝,她还纳闷许久,只是见师姐昏迷,情况也不容延缓,所以才没追根究底问清楚,匆匆忙忙去万妖城求法器了。 只是现在得知法宝的利害,她自然要知晓前因后果。 你如何得知的? 主上昏迷前告诉我的,她知道自己元神被伤,也清楚如果不修复,便会 姜无伤目光落在翎九身上,虽然短短一瞥,却还是让翎九和风眠察觉,惹得风眠也看向翎九,想起对方元神被七杀侵蚀时的情况,顿时明白了,接着姜无伤的话头说: 第199章 师姐害怕自己也变成一个无知无忆的小儿么? 当然不是。 姜无伤笑出声,拨开风眠的手。 主上怕忘记翎九。 说着,见风眠还要阻挠,反手抓住对方手腕,语气也坚决了些。 风眠少主,主上明知最差境地是何状况,却还是让我如此做,可见主上已有所取舍。 我作为属下,只有执行。 风眠僵直着手,眼眸闪动,最后缓缓落下。 疯了。,她缓缓侧头,视线定在翎九身上,嗤笑,根本不值得。 说罢,转身飞快离开,掀起的斗篷吹灭了火烛,屋内陷入黑暗,只有冰灯发出的微弱光芒,映照着凛霜的脸看起来越发苍白。 姜无伤看向翎九。 你来了也好,沉月屋顶结印守护,加上你这只凰鸟,应该能助益主上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唉,我姜无伤竟然开始讲究这个,传出去怕得名声扫地。 自嘲完,他继续施法,冰灯开始闪烁七彩光芒。 是元神的光芒。 一般来说,元神一旦受损,几乎无可修复。 只是在远古时期,有位神尊发现,那种炼化元神的法器在炼化汲收时,会有修补元神的效用,只是时机稍纵即逝,稍有不慎便会沦为被汲收的法器养料。 此法实在太过凶险。 两日过去,翎九发现姜无伤的表情已经越发凝重。 就连风眠也开始守在凛霜左右。 莹绒跟着进来,发现翎九面前的茶水已经凉透,却还是满的。 又滴水未进。 很是担忧地看向翎九,对方眼中布满血丝,正紧张地盯着榻上昏迷的那位。 忍不住再次劝道: 阿翎,你不眠不休守了两日,去歇歇吧。 我不累。 翎九摇了摇头,握紧凛霜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体温比两日前要冰凉些。 记得风眠说过三日为限。 也不知今日凛霜会不会醒。 万一 她不敢想下去,下意识捏紧凛霜的手,咬唇祈祷。 好不容易,她不再纠结凛霜和琅简的身份,不再躲避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再怨愤琅简修无情道。 如果真有因果之说。 那不管是朝露城的相识,还是蓬丘的初遇,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任何结果都不该以凛霜的命作为代价。 天道难测,若真要报应的话,她愿意承受一切苦难。 日落西山时。 沉月回到屋内,看向召回他的姜无伤。 他满头大汗,看得出为了结印祥瑞,消耗了太多真气。 你说过,还有一条后路。 是 姜无伤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膝盖,不敢直视众人,声音比起往日的嚣张和不可一世,也变得踌躇。 是有最后一个法子。 这个法子,并非凛霜告知,而是姜无伤自己琢磨的。 冰灯炼化元神,快到汲取那刻,若是还未归位,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拖延时间。 便是再送入一个元神。 此法虽然凶险,却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了。 沉月不置可否。 可若失败,岂不是又搭进去一个?! 所以,要自愿。 姜无伤抬头环顾四周,视线一一扫过。 谁愿意进入主上心境? 我去。 我可以。 翎九看向与她不约而同开口的风眠。 风眠率先别开视线。 我曾去过师姐的心境,知道师姐心境外设下的防御术,没有谁比我更合适。 可你没有修为。 姜无伤皱眉。 就算能躲过防御术,你的修为能未必能撑到见主上元神。 还是我去吧。 翎九对上姜无伤的视线,见对方飞快将冰灯驱法,好似一柄冰锥利刃刺入自己心口,周身的血液逐渐静止、冰凉。 好在还存些神智,她笑着问姜无伤,是不是早就决定了。 是,只能是你。 姜无伤摊手,很是坦率。 我坚信一点。 什么?,翎九问。 这世上只有你能改变主上的决定,也唯有你,能让主上不问前程不问后果,毫无怀疑毫无犹豫的随你离开。 主上修为高深,心境广阔无垠,我得提醒神君一点,若遇到了防御术,千万别施法反击,要么扛要么躲,主上元神被冰灯所困已经孱弱,心境经不起任何波澜,否者便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说着,姜无伤弯腰行了大礼。 拜托朱雀神君了。 翎九视线逐渐模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寒冰逐渐侵蚀,再次看清时,眼前天地白皑皑的一片。 好冷 她抿唇呼吸,试图适应这冰山雪地的凛寒。 脚下有几处青意,只是有些朦胧。 翎九蹲下身,发现脚底这片土地冰雪逐渐消融,裸露的土地上长出了几簇小草。 这是 阿翎?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翎九抬眸,只是逆着光,看不真切那身影。 缓缓抬手挡住刺眼的光芒,终于看清了站在她身前的那位。 一袭白衣,黑发挽起,笑容温柔和煦。 是凛霜,或者琅简。 不知为何,翎九心中忽的生出许多委屈,鼻头酸楚。 我以为要很久很久才能找到你。 不用找。 凛霜微微弯腰,抬手轻轻整理翎九额前散乱的刘海,眉眼间春情缱绻,言语间很是留恋。 你来了,纵然拼了命,我也得见你。 阿翎,你只要在原地等我便好。 我一直在。 第160章 上 远处的冰山上涌动起华光,炫彩瑰丽。 如流水般的绚丽光芒中,还沉浮着冰灯的碎片,翎九与凛霜并肩站在冰川之上,默默看着那片绮丽华彩。 最后还是翎九开口。 原来你早就破了冰灯,我们都不知道,姜无伤在外面担心极了,还有风眠,没了修为也要来救你。 那你呢? 听见凛霜问,翎九侧头看向对方,却发现凛霜并没有望向自己,而是很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风景。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连绵起伏的冰川,没什么特别。 她自然是担心的,只是 阿翎,这几日困住我的不是冰灯,是我自己。 凛霜的语气带笑,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怅然。 我知道你出现在心境,便是答案。可我还是想亲耳听一听,听你说在乎我,就算这份在乎与你而言,不过是对另一位的爱屋及乌,我也知足。 凛霜,我们成亲吧。 翎九侧身,瞧见对方一脸不可思议,半跪着行了南禺求偶的礼节,牵住对方的手放在心口处。 可以吗? 凛霜眼眶逐渐泛红,先是笑出声,*继而蹙眉湿了眼眶,最后抿唇看向别处,好似在忍泪。 翎九明白对方的踌躇,说起在祈梦中见到的始凰和朱雀大帝的事。 我也终于明白,世上哪有什么阻碍,都是自己给自己的枷锁,躲避的借口罢了。 凛霜,就算我们最后无法相守,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成亲吧,结为伴侣,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好。 凛霜终于点头。 绚丽的华彩随着冰灯消失,心境中的冰雪开始消融。 远处的冰川露出青意,一棵树破地长成,翎九认出那是流苏树,她诧异的看向凛霜,发现对方战甲下,是一袭白衣。 果然,凛霜与琅简,本就是同一个元神。 不知为何被分成不同的元识,可经过冰灯的炼化,又融为了一体。 既然这样,那记忆是不是也全部知晓了? 她挽住凛霜手臂,问:为何会修无情道? 因为无路可走。 凛霜并不意外,牵着翎九走到流苏树下,仰头看着树枝间结出花苞。 琅简的故事很长,你愿意听吗? 翎九犹豫了番,点了点头。 她是我的转世,出生便被说是灾星,被赶出故土,颠沛流离,甚至和流浪的狗猫抢食物。 为了吃饱,听了昆仑钐毋的哄骗,被关在昆仑一处水牢五百年,其实钐毋是发现了她的青龙命格,想要与我谈判交易,才对她百般折磨。 第200章 好在她心智坚毅,扛了下来,后来拜在清源洞府风源座下,也算过了段安稳日子,只是最后飞升为仙时,不知为何失败了,为了不走火入魔自毁五感,被弑神剑认主。 后来被风源找到,自毁内丹,选择无情道从头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 原本那流苏树花离枝头,随风浮动,如云雾般散开。 翎九视线落在那满贯流苏上,凝视许久。 其实在莫塬城,她已经隐约猜到琅简过的并不容易,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坎坷艰难。 而且那时,对方愿意随她回南禺。 明明修的无情道,却还是宠溺般的纵着她,甚至为了让她活下来,不惜暴露能操纵弑神剑的事。 她一直都被当做工具,即便成了琨清长老,成了昆仑墟征伐万妖城最隐秘的一把刺刀,也依旧是一把工具。 凛霜如此评价,带着几分叹息。 她的命,从不由己。 那是以前的事。 翎九抿唇,若有机会回去,她一定要让琅简自由自在地活着,谁也不能拘束她,不能欺负她,不能利用她,包括自己。 此时此刻,姜无伤一行已经乱成一团。 他垂手团团转,很不理解为何冰灯忽的碎成渣渣,主上和翎九却还没醒来。 风眠着急:你说话呀,别像个陀螺似的,我们都快晕了。 我也不知道情况。,姜无伤表示头疼,按说法器坏了肯定是主上成功了,可又昏着就哎咦?主上! 凛霜睁眼,抬手示意姜无伤安静。 其实看见翎九躺在自己身侧,掖好对方被角,这才低声对众人道:我们无碍。 说着,见沉月担忧地盯着翎九,解释道。 阿翎只是睡着了。 沉月这才收回视线,松了口气。 我有件事,还要麻烦大家帮忙。 凛霜下榻作揖拜托。 与阿翎的亲事,我想在三日后完礼,在场各位对阿翎和我而言,皆是亲朋好友,还请大家留下。 我没问题。,姜无伤眉开眼笑,我得告诉敖乾去,这小子回来地这么慢,知道了这事绝对跑得快,哎呀,既然主上无碍,我还是去接下敖乾,万一他迷了路,哈哈哈。 看姜无伤兴冲冲的离开,傻刀戳了戳莹绒,低声道: 我总觉得这疯癫郎中对我们师兄心思不纯。 莹绒轻咳了一声,示意傻刀这场合别多言。 师姐安好我便放心了,冰灯是阿兰婥帮忙借的,我去找她说情,毕竟坏了人家的东西,总得赔些过去。 风眠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凛霜唤住。 阿眠,别再去万妖城了。 凛霜余光落在莹绒身上,见风眠不为所动,再次开口。 冰灯的事我来解决,你待在月谷,就像一年前我同你说的,别再委屈求全,也该试着放下过去,轻松活着。 我找阿兰婥,不止为了冰灯,还有其他事。 风眠转身看向凛霜,眸色深深已经分辨不出感情,唯有紧蹙的眉头,露出几分忧虑的神情。 师姐,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说罢,她看向莹绒。 你呢? 几乎刚问出口,便又立即接道:罢了,你留下吧。 莹绒闻言,欣喜溢于言表,含笑行了礼,还未言谢,便瞧见对方阴恻恻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顿时僵住笑意,低头不敢再望对方。 实话实说,她确实有点怵对方。 傻刀感受到了莹绒的恐惧,却不知是因为谁导致的,悄悄挪步靠近对方,右手握拳轻声问怎么了。 莹绒摇头,等到风眠踏出门槛,才敢抬眸瞧了眼对方背影。 一年了,凛霜和阿索罗常年在四海征战,傻刀心智又迟钝,也只有她能感受到,对方看似敛了脾气越发平静,实际就像强行压制的地动,只等个触发的苗头,便会激成山崩地裂的后果。 她不明白风眠在克制什么,或许和对方的秘密有关。 是的,秘密。 风眠有段隐秘的过去,凛霜知情。 只是她向来不喜探究他人隐私,是以从不过问,而风眠也从不提起,只是偶尔夜晚上忽然的惊呼,和清晨被单上凌乱的皱褶,都能瞧出几分端倪。 那段往事伴随着痛苦和挣扎。 莹绒走到院中,见风眠在风亭处站定,也停下脚步。 对方转过身,半个身体沉在阴影中,表情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灼灼望向她的目光,那份欣喜随着她停下的脚步,霎时消失。 莹绒。 声音低落,像是即将沉底的浮萍。 你好像从未选择过我。 说罢,像是自嘲般发出一声轻笑,风眠扭过头,丢给莹绒一物,身体全部隐于暗中,最后一句话也随着裙摆消散与风中。 我走了。 莹绒呆呆看着手上的神笔破虚,直到风眠离开,也未反应过来这话的含义。 翎九醒来时,已是深夜。 见傻刀抱着床头的柱子睡得正酣,不忍低头抿嘴偷笑,掀起薄毯覆在背后,这才起身出屋。 院中,莹绒坐在石凳上,正低头绘画。 只是那笔锋流转时,比起在天市垣的时候,要生硬不少,灵动依旧,只是滞涩许多。 破虚笔很难用吗? 翎九坐下,开玩笑的语气。 几年不见,功法反倒退回去了呢。 莹绒莞尔,没有提破虚被风眠取走之事,搁笔浅笑: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很好。,翎九静静看着莹绒,你呢? 我也很好。 莹绒低头,避开翎九的视线。 只是一晃不觉,距离在天市恒,已经过去了六年。 想回去吗?,翎九问。 不是想回去,而是觉得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里。,莹绒再次拿起破虚笔,拇指按过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阿翎,今日凛霜神君说,你们三日后便要成亲,你怎么突然答应了她? 答应? 翎九视线从莹绒身上离开,落在不远处的山峦上,山峦边缘有明暗的光线勾勒,应该是莫塬城夜晚的灯火映照而成。 为什么不能是我主动提的呢? 啊?,莹绒意外。 或许只有在这里,我才能与她相守。 翎九垂眸,原本稍有光亮的眼眸,霎时黯淡许多。 莹绒,你知道琅简修的是无情道么? 无情道?!,莹绒诧异非常,甚至直接站起,既然修的无情道,为何要招惹你,怎能如此耽误你。 说道最后,都有些愤愤不平。 你为她舍了南禺殿下的身份,舍了始凰的血脉,她 莹绒语塞。 她究竟对你是不是真心?! 没想到莹绒反应如此大,翎九无奈,刚准备出言安抚,便见傻刀跑出来,明显是听见了些,扯着嗓门问。 老大,无情道是什么? 没想到莹绒率先接茬:是一种功法,鲜少有人修炼的功法。修炼这种功法必须断情绝欲,否者便会道消人亡,还记得我们坠入冰河来到这里前,依照琅简的修为,已经飞升为仙,这说明她对你 后面的话太残忍,莹绒止住,不愿再说下去。 傻刀却反映过来,直愣愣地问:难道琅简师姐一直没喜欢过老大? 或许有其他内情。 翎九拉住莹绒的手腕,让对方坐下。 凛霜告诉我,说琅简的记忆有两处缺失,一处是八百年前,一处是在前不久,总之在她的记忆中,没有我的任何痕迹。 她分析道。 应该是昆仑墟的缘故,毕竟我不信她对我无意。 就算你们两心相悦又如何? 莹绒很是心疼翎九的处境,反手抱住对方手掌。 阿翎,那可是无情道,注定无法相守。 我知道,所以才说要珍惜在这里和她相处的时日。 翎九晃了晃莹绒胳膊,撒娇道。 我的好莹绒,别担心了,先为我高兴吧,毕竟我可是要和心悦之人成亲咯。 莹绒闻言,仍是满眼忧思的模样,却依翎九的宽慰挤出笑。 你既然做了决定,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 第201章 翎九见状,顺势提出要求:那帮我设计成亲那日的礼衣好不好? 好。,莹绒无奈。 姜无伤和阿索罗到月谷时,翎九一行正准备去莫塬城,准备采买些成亲用的物件。 进城后,姜无伤借口离开,四位逛到一半有些疲累,便找了间茶楼歇息,聊起事也不再顾忌。 凛霜去了东海一直未归,之前姜无伤说是为了稳定军心,但阿索罗觉得,对方准备清算龙宫。 按照古籍记载,也快到了青龙神君杀龙王入主水晶宫,统御四海的时候。 阿索罗说这话时并无太多情绪。 若此事没有避免,看来三年后,我族被逐出四海的结果也无法改变。 翎九闻言:若我在,会劝她的。 不必。,阿索罗摇了摇头,顺其自然罢。 翎九很是不可思议。 当初我找凛霜,是想挟恩图报,没想到最后,反而是师兄不强求了。 老大,我和莹绒出去逛一逛! 傻刀忽然蹦过来,翎九吓了一跳,抬手弹了对方脑门。 咋咋呼呼的! 看两人离开,翎九对阿索罗打趣:有时候真后悔在枫林寨收了他当小弟,成了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哪有甩不掉的尾巴,只是情愿被黏着罢了。 阿索罗搅动茶盅,倒了一杯递给翎九。 我现在有些相信命中注定,有些宿命,逃不掉。 听见这感慨,翎九想起昨夜傻刀一脸兴奋的分析,说她这便宜师兄被姜无伤看上了,顿时有了几分兴致,托腮打量阿索罗,忍笑问:师兄,你和姜无伤什么关系呀? 没什么关系。 阿索罗不以为意,吹着茶,神色很是淡定。 真要有,那也是冤家路窄的关系。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翎九惋惜,扭头看向外面。 街边的小摊很多,像是天市垣的列肆,在路两边挤满了小贩,卖些不稀奇的奇花异果,或者不那么精致的首饰。 阿翎,你更应该担心莹绒。 莹绒?! 翎九回头对上阿索罗的视线。 她怎么了? 阿索罗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当初莹绒为了救你和神君脱困,不惜以命设阵,最后是风眠剔了三对肋骨制成骨环护住莹绒心脉,这才让莹绒活了下来。 风眠以此为由,与莹绒定下了奴契,虽未生效,却始终是个隐患。 此事翎九还是第一次知晓。 为何莹绒不告诉她?! 咔吱,门被推开。 看见进来的莹绒和傻刀,翎九奔向对方,为何不告诉我,风眠逼你签下了奴契? 不是逼我,莹绒识图解释,却被傻刀给打断。 何止签下奴契!老大你是不知道,这几年莹绒给那花母鸡端茶倒水,洗脚缝衣,那花母鸡性情刁钻,用尽了法子磋磨莹绒,还呵斥过 小刀!,莹绒制止傻刀说下去,见翎九面色铁青,忙不迭的解释,阿翎,其实不是这样,她救了我,是我不想欠她什么,才愿意签订奴契。 签订奴契是谁提的?,翎九尽力克制。 莹绒低头:是她,但确实是我同意才 莹绒!你是华胥公主! 翎九提起对方身份,见好友红了眼眶,也不忍在斥责什么,抱住对方肩膀低声道,很是责备。 怎么能为奴作婢?! 阿翎,自从我不能阵修后,与华胥便再无干系了。 莹绒哽咽。 既然你觉得与华胥再无干系,那为何不敢违逆风眠的要求,归根究底,还是怕她以后不会如籍册记载的那般帮助华胥,对吗? 翎九定定看着莹绒,见对方只是哭,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阿翎,你去哪儿? 莹绒几乎哭着拉住翎九,得知对方要去找风眠后,上前直接抱住翎九。 不行的阿翎。 莹绒! 翎九很是不解,却也不忍将莹绒推开,伸出的手搭在好友后背,眼眶也湿润了。 阿翎,是我懦弱。 莹绒带着哭腔。 是我对华胥还割舍不了,我想着对风眠好一些,日后她便会对我族人好一些,是我想通过她找到你,是我有所图的。 听了这些,翎九看向傻刀,对方明显也怔愣了,茫然地望向她:老大 罢了,莹绒的事,还得对方自己决断才是。 翎九抱住对方。 好,莹绒,我不干涉你了,以后你想怎么做,我陪着便是。 回到月谷已是傍晚。 翎九央阿索罗带她去东海见凛霜,姜无伤那厮自然要跟着阿索罗,院内只剩下傻刀和莹绒。 傻刀睡得深沉,莹绒点了灯,为翎九缝制嫁衣。 月上中天。 风眠回到小院,脑袋昏昏沉沉,脚步虚浮,推门后,甚至得靠墙站会儿均匀呼吸。 闻到屋内弥漫的檀香,才意识到自己来错了房间。 这是莹绒的屋子。 莹绒透过屏风,只看见门口人影一动不动。 直到闻到那股刺鼻的酒气,还夹杂着浓郁厚重甜腻香味,混在一起很是呛人。 每次风眠从阿兰婥那儿回来,身上都是这种味道。 少主? 她拿起烛灯,刚刚起身,便见门口飞快晃出去一道身影,就像烛火跃动般的残影。 准备套干净衣服,到谷底湖泊找我。 对方留下这句话,便消失了。 月谷谷底有个天然湖泊,如今正是初春,湖水冰冷彻骨,岸边石头上还凝了一层霜,在月色下仿佛薄雪般。 风眠泡了快半个时辰,沉默地看着月亮,莹绒站在不远处,瞧见对方肩膀的吻痕和齿印,后背还有几道指甲划拉后红肿的印子,明显是欢好时留下的痕迹。 看上去要比以往留下的多些。 莹绒挪开视线,盯着树叶发呆。 其实她不太明白,风眠看上去很喜欢阿兰婥,可为何每次见了对方回来后,都会陷入沉默无语的状态。 情爱固然耗费体力,可若同喜欢的人一起,不该是累事。 就像翎九见了琅简,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状态,兴奋地说东说西,不知疲倦。 可风眠每次从阿兰婥那儿回来,都仿佛耗尽了精血,被掏空了般。 或许是因为没了修为,身子较弱的缘故? 应该是这样吧。 胡思乱想时,风眠已经披好衣服,随意系了腰带,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莹绒拾起旧衣,准备带回去洗洗。 不要了。,风眠从莹绒手中扯过那套衣服,朝旁边草垛一丢,再买便是。 夜深露重,见风眠领口没合拢,莹绒上前准备帮人整理下,还未伸手,就见风眠朝后退了一步。 忽的想起,对方从不让自己帮忙穿衣。 讪讪放下手,顿时有些尴尬。 风眠扯了扯衣领,遮住胸前的红痕,转身缓步朝小院走。 一前一后,沉默无言。 既默契又陌生。 第161章 拜月成亲 翎九记得上次来东海,还是为了保护假冒南禺少主的沉月,没想到世事发展就是那么难以预测,对方竟然真成了神祇殿承认的南禺少主,是她的阿爷。 凛霜的手下通报,说主上在忙,领她去了凛霜幼时生活的小院,也正是上次凛霜带她来的那座小院。 不同之前来时碎石断草的颓败景象,小院中新建了个小瀑布,还种了许多花草,不知凛霜从哪儿寻来了那般大的树,树荫能盖住半个屋顶,还在树枝上系了秋千,随着海波晃晃荡荡。石亭内的桌案还有些案牍,旁边的屏风画面还是四海海域图,想来此处是凛霜四海征战时的常住之所。 看见香薰盒飘出的寥寥烟云,翎九拿起铜夹掀起盖子,发现里面的香粉只燃烧了一个小头。 怪不得,明明是浓郁的香味,闻起来却并不冲鼻。 应是刚离开不久。 一位小侍端了点心过来,翎九察觉对方偷偷打量的目光,忍不住笑:我长得可奇怪? 不是! 一句话下的小侍忙摆手,摇头晃脑。 我我就是好奇。 好奇? 这倒是让翎九起了兴趣。 第202章 你认识我? 见见过,主上房中有姑娘的画像。 小侍指着厢房的方向,半晌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忙不迭放下手,无措地绞着手,声如蚊呐。 姑娘,您能不能别再离开我家主上了。 这一年多,我家主上每次回来,都要看着您的画像发呆许久,好几次重伤差点死在前线,姜公子都觉得棘手的很,最后送到这里,主上竟硬生生挺了过来。 姜公子说,主上打仗是为了姑娘你,能活下来也是因为姑娘你。 所以,您能不能别走,我家主上很好,是个顶好顶好的主上,您能不能不走? 咔吱 厢房的窗户忽的打开,翎九微微转身,在卷起的云纱浮动间隙,看见了那一屋悬挂的画像。 画像中的自己并非静止,南禺凤凰陵的采花看星、朱雀殿外的打斗撂狠话、天市恒的学字逗趣,仿佛对方把记忆复刻在画布中,看着如此鲜活。 想着凛霜望着这些画卷发呆的场景,翎九心中竟升起许多难过。 指尖硌的疼,原是太过用力,以至于铜夹留下了红痕。 翎九放下架子,发现香粉已经燃过半。 你家主上呢? 见贵客呢,稍后就回来了。 小侍行礼,很是尊敬。 贵客? 如今这世间,能让凛霜称为贵的,也就只有神祇殿的那位了。 独自在这院子待着实在无趣。 翎九合上香薰盖,决定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来到剐龙台。 也算是她对东海,唯一熟悉的地方。 毕竟当初计划救下凛霜,可是把这一块的地貌都给记下了。 意外的是,剐龙台上竟站着凛霜,和一位面熟的中年人,那位以救莹绒为交易,送她去天市垣的盘古大神。 果然。 不知对方是不是察觉了她的目光,率先转身,四目相对间,翎九竟看出一丝悲悯和叹呃,不过在见到凛霜回身奔向她后,变成了惋惜。 翎九看着凛霜跑下剐龙台,亦察觉剐龙台上站立的盘古大神逐渐消失,她伸手牵住凛霜,忍不住勾起嘴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专心望着眼前女子,眼眶不由得湿润。 凛霜先是测了测她的气息,确定无碍后,才心疼道:不是让你在月谷等我吗?倒是先跑来了,累不累? 翎九摇头:别担心,始凰的心法与我很是契合,加上陵光弓能养护肉躯的效用,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反倒是你,元神才修补好,又这般奔波劳碌,倒是比你那师尊还忙。 就这一阵。,凛霜抱住翎九的手保证,等我安排好这里,以后我就只管陪着你,再也不会有是是非非烦扰我们的生活了。 好,我等着你。 翎九靠着凛霜肩膀,视线落在剐龙台的台阶上,好奇为什么盘古大神会来这儿。 我准备毁了剐龙台。 凛霜搂紧翎九,每每想起蓍草那个预言梦,她便难以安寝,只是之前要从神祇殿救出翎九,这更重要,所以现在才来处理剐龙台。 为何? 翎九奇怪,既然凛霜决议要毁了剐龙台,但在她出生时,剐龙台依旧存在于东海大壑处。 难道是后世重新修建的? 我觉得它不祥。,凛霜并未打算告诉翎九那个梦,听见怀中人噗嗤笑声,低头看向翎九,无奈又宠溺,笑什么? 是因为堂堂青龙神君,被如小鸡般五花大绑搁在上面么?觉得丢脸?怕被笑话? 听了这话,凛霜忍笑扶额,她哪有这般小气。 却也不辩驳,顺着阿翎的话。 是是是,我怎能留下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后人取乐呢。 好像后世中关于上古的典籍,确实鲜少记载青龙神君的事迹,甚至连凛霜这个名字都没有一滴笔墨,完全不同于其他三位神君。 察觉翎九神色有异,凛霜低声问怎么了。 在后世,提起青龙神君,只有几件你极为出名的战绩,关于你其他事,好像都被抹去了般,找不到一丝痕迹。 翎九努力回想。 像是白虎、玄武和朱雀,都有些奇闻轶事,唯有你,干干净净。 阿翎,我们不想以后。再说,,凛霜抱住翎九,轻拍对方后背安抚,我怎么会舍得你被后人当做谈资,只要我记得你,便足够了。 说着,她微微抬眸看向剐龙台,眼中闪过犹豫。 刚刚阿翎说,朱雀。 也就是说,后世是有朱雀君的。 那不是阿翎,又会是谁? 刚刚要毁剐龙台时,师尊忽然出现制止了她。 霜儿,东海大壑剐龙台,乃天定的最后一位神祇诞生之地,不可毁伤。 若徒儿执意要毁呢? 为师知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翎九的安危,你也能全然不顾吗? 留着它,才会让阿翎陷入危险。 霜儿!你该明白,识局者生,破局者存,掌局者赢,成生局死局,不拘于乾坤命数,亦取决于当局者。翎九来此间有一劫,渡过便是重生,否者等着她的便是消亡。 师尊苦口婆心,语气渐渐沉重,霜儿,你们的相守注定是那山间雾火中花,越是情浓,便越是易散易失,她终究要回她来时之所,你注定护不住她一生,你该相信她,信她能面对一切,而不是替她扫除一切磨难苦厄,让她失去了面对险恶的能力。 霜儿,始凰心法加上陵光弓,翎九已经没有你以为的那般脆弱。 你看,她来找你了。 思绪回笼,凛霜伏在翎九脖颈间。 阿翎,等离开东海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这要求很是奇怪,翎九纳闷,毕竟东海算是凛霜的老地盘,只是对方的言语间带着些哽咽,或许是因为这一年的征战,着实让对方疲惫不已,所以才想避之不及。 好。 她答应了。 回到月谷已经入夜。 沉月说明日便是良辰吉日,指挥傻刀忙前忙后,加上莹绒帮忙,简单布置了一下小院和酒席。 风眠背着手逛来逛去:我从未想过,师姐还有设婚宴的一日。 看着桌上的醴泉酒水,还有四五碟小菜,开起玩笑。 真是寒酸且稀奇。 就会叨叨叨,来帮忙呀! 傻刀叉腿站在扶梯上挂花灯,很受不了风眠的无所事事和叽叽歪歪。 姜无伤还知道配些香料熏灯,你干啥了? 让我干活?,风眠嗤笑,本少主不屑出马。 傻刀低声腹诽。 真是个只打鸣不下蛋的花母鸡。 风眠扯起嘴角,故意拿伞柄撞倒扶梯,在傻刀的惊呼声中走到凛霜屋中,盘腿坐茶榻上,瞧见托盘上的同心结,再次确认。 姻缘线成便退无可退,师姐当真想好了? 嗯。 就不怕陷入情执? 风眠看着烛火,也不知是问凛霜,还是问自己。 在上古一脉中,步入苦劫者,多由情起。师姐,你真的不怕吗? 不怕。 凛霜看向窗外,意有所指。 阿眠,你也该坚强些,该面对的,躲不掉。 风眠嗤笑:让我认命可不成,本少主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说的是雷泽那场大火,你早猜到 够了!,风眠腾地站起来,不想再听,师姐慎言。 凛霜定定对上风眠视线,片刻后移开目光。 阿眠,确如你在天市垣所言,我们所求不同。 愿你得偿所愿。 另一间屋子,翎九闭眼任由莹绒扑粉抹脂,手上还不忘复习阿爷教的同心诀的手印。 阿索罗察觉翎九修了混沌之术,走到外屋问沉月是怎么回事,得知是为了保翎九的命,脸上凝重才稍稍散去几分,只是仍旧严肃:回去后两种道法相冲,也不知会不会影响阿九身体。 你可以帮忙克制。,沉月不以为然,明显早已凛霜商议过这事,妖法中有压制混沌术法的符咒。 来不及,阿索罗欲言又止,在沉月几次追问下,还是坦诚自己的情况,我来时便已是大限之日,只怕回去便会归墟,纵然有心,怕也管不了多少事。 第203章 沉月意外:既如此,为何你还想回去? 我本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生又何妨死又何妨,可对阿九、莹绒和傻刀来说不一样,她们还年轻,还有家。,见沉月神色间很是忧虑,阿索罗拍了拍对方肩膀安慰,别这幅表情,我活了一百多万年,却也没过几天快活日子,早就觉得够够的了。 而且此行让他对凛霜有了几分了解,对方品性还算宽宥,绝不会无缘无故降罪甚至牵连全族。 定是他父亲做了什么,才招至了那么一场祸事。 至于是什么事,他也不想去追究,只要凛霜处事公证秉持,什么因果他都认。 想到这儿,阿索罗准备去看看傻刀有没有摆放好装饰,刚转身便看见姜邕站在屏风旁,手上托着一盏香薰炉,定定看着他,像是在看一株上古灵芝,眼神实在诡异,好似琢磨着怎么把他处理掉般。 总之,算不上善意。 他翻个白眼:瞅什么? 世上都说龙族最值钱的是那一身鳞甲,可我最近觉的,头角、龙爪、龙鳍、龙骨亦是珍宝啊,商量个事呗。 姜邕倾身凑到阿索罗身前,可因为矮对方半头,得踮脚才能够到对方耳朵。 香薰炉的烟涌入鼻子,他有些头昏脑涨。 要不你贡献些,等我琢磨个好方子,第一个给你用,如何? 语气未落,便觉得腹部被击,疼的他蜷成一团,啪嗒把屏风给撞倒,手中的香炉也摔在地上,里面的香料撒了一地。 他瞪着阿索罗:敖乾! 阿索罗活动了下手腕,冷哼一声,踩着对方的衣摆离开。 之前的话也就算了,这次姜无伤直接触他霉头了。 什么头角、龙爪、龙鳍、龙骨 这些,他还真没有。 月升中天。 翎九和凛霜站在院子中间,两人穿着的红衣乃莹绒所制,很是合身,看起来很是登对。 莹绒编了花环给两人带上,就等两位新人同时施法同心诀,生成红线后系住两人情魄便可。 吉时到。,风眠放下玉策,不管是南禺历还是神祇殿的时历,此刻便是最好结果的时辰。 众人看向翎九和凛霜,两人同时施诀。 自他们指尖生出一根淡淡的红线,慢慢朝对方延伸,只是最后并未系在手腕,反而悬浮彼此指尖。 诀落。 红线消失,并未系成。 场面安静,甚至让人喘不过气。 会不会没生效,要不再试试?,莹绒提议。 情魄生出红线,说明同心诀已经在运转了。,风眠看乐子般,一一扫过皱眉的翎九,还有面色沉静的凛霜,以及已经变了神情的沉月,不过未能与对方情魄相系,倒是有点儿意思啊。 傻刀不明白,看向阿索罗:哪儿有意思了? 明明那么尴尬,大家都不说话。 风眠嬉皮笑脸挤到中间。 当然有意思,我师姐这番付出,又是舍神位又是藏身份的,甚至不惜和神祇殿撕破脸,连在四海辛苦经营的势力都撇下了,结果呢,现在什么下场。 说着,她胳膊搭在姜无伤的肩膀上,刻意啧嘴。 本以为是情投意合,结果竟与自己不同心,真是讽刺。 本以为姜无伤会如往常般附和自己,谁知对方竟出神发呆在想什么,甚至还拨开了她的手,很是不耐的表情。 当真是没规矩。 瞎说!,傻刀抬肘把风眠撞开,挡在翎九身前,挥着拳头让对方别信口雌黄,老大喜欢师姐,我比谁都看得清楚! 风眠火上浇油,挑眉问:你师姐可是我师姐? 话绕口,却让所有人都想起了琅简。 这下,没一个再开口。 是我的原因。 凛霜抓住翎九微颤的手,抬眸看向风眠,眼含警告。 琅简修无情道,我与她的元神融合,应该是影响了我的情魄,无法使同心诀生效。 侧身正对翎九,她软了声音。 阿翎,可还愿与我成亲? 翎九抬眸对上凛霜视线,双目通红,点了点头。 虽说错过了良辰吉时,纵然没有同心诀,你我亦有一物可见证。,凛霜指着月谷上那悬挂的圆月,阿翎你看,太阴星亘古以来便存在,阴晴圆缺轮回往复,或晦暗或皎洁,却从未消失,从未坠落,一直悬于苍穹。 一如我*待你之情,往日不可追,来日亦难言方长,漫漫岁月,无论分离相守,还是生死相别,我倾慕阿翎之心如此月恒长,不会消失,亦不会停止。 阿翎,我们行礼。 翎九随凛霜跪下,对着月亮行大婚之礼。 俯首那瞬,眼泪直接落在袖口,洇润了衣袖的花纹。 她知道为何同心诀不成了。 并非只是无情道的缘故,还有可能是因为,凛霜与她,彼此都清楚的明白,她们注定分离,无法相守偕老。 同心诀乃同心合和,结缔永恒的含义。 永恒 她们早就清楚的知道,不可能。 是以,这诀成不了。 翎九垂眸遮住眼中泪意,直到手腕被人托起,才看向眼前人,发现是沉月,忍不住唤了声阿爷。 看着刚刚的一切,沉月叹气。 从荷包中抽出一根红绳,分别将两端系在翎九和凛霜腕间。 朝霞丝做成的红绳亦有结好之意,本是我在莫塬城买下的,想应个景。 缓缓打结,他施法隐去红线,看向凛霜。 神君,我愿信你一次。 虽然不知道为何同心诀没有完全生效。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他看得出阿九和凛霜之间的情谊,作为阿爷,又何必干那棒打鸳鸯的事。 女子成亲确实离经叛道了些。 但如果是凛霜的话,阿九应该会快乐幸福,无忧无虑。 他想着,伸手托住两人手腕握在一起。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这话他想了许久,说出来时,竟也有几分哽咽。 神君,莫辜负阿九,不然即便沉月位卑势弱,也定要与你鱼死网破,讨个公道。 谢阿爷。 谢过阿爷,凛霜愿以我族存亡立誓,若负了阿翎,我必魂飞魄散,四海不宁。 凛霜随翎九跪下磕头,用的南禺礼数。 莹绒双手猝然紧握。 她忽然想起,大护法曾隐晦的提过,说龙凤之战最初,便是西海龙宫让凤帝的五孙女做妾惹怒了凤帝,没想到四海龙族借势率先发兵。 就这样两族势如水火,那战势越演越烈,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最后龙族退居四海,凤凰居南禺不出收场。 也不知这场面,与今日这两句话,有没有干系。 第162章 堕神 再次来到天市垣市楼,翎九和凛霜坐在屋脊上,苍穹的风要比下界的疾驰许多,衣袂翻飞几回挡住了脸,两人只顾着笑闹整理头发,最后凛霜不得不设下结界,才安静了几许。 怎么忽然带我来这儿了? 成亲这几个月,大家一直待在月谷,今日傍晚,凛霜忽然说带她去个好地方,没想到是天市垣。 看风景。 风景? 翎九环顾四周。 在下界还能看到些许星辰闪烁,在这儿放眼望去,黑黢黢的苍穹,就像无边无际的黑幕,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抿嘴看向凛霜,很是疑惑。 看什么风景? 说罢,远处忽然迸出一团火星。 犹如人间见过的烟火,一朵朵盛开的花朵,在夜幕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下意识握住凛霜的手,兴奋地指着那些花火。 这是什么?! 是昆仑的萤石,我让幽篁在远处云端击碎,像不像后世的烟火。 像!,翎九看向凛霜,瞧见对方眸色温柔,忍不住也软下了声音,你怎么想起准备这些? 我猜你会喜欢,毕竟,你提过许多次和琅简看烟火之事。 凛霜搂住翎九,随对方视线看向空中。 各种颜色和形状的萤石碎片燃烧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场绚烂的盛宴。 阿翎,你在这儿的每一年,我都带你来看萤石花火。 好。 翎九出神看着夜空,抬手覆住对方手背,细细摩挲。 凛霜,我很喜欢。 凛霜闻言低头看向翎九,抬手整理了对方凌乱的碎发,捏了捏脸颊,阿翎,我教你的剑法,可学会了? 第204章 本欣赏着良辰美景,被这么一问,翎九皱起眉毛,哼哼唧唧道:哎呀,怎么忽然问这个呢。 修行可是正事,耽误不得。 凛霜按定翎九肩膀。 怎么又耍起小孩脾性。 学会了学会了。 不满对方称自己小孩,很不情愿地扒拉开凛霜的手,朝对方挑眉,要不试试? 说罢,便调出法器,抽身一个反刺。 凛霜猝不及防,却欣喜翎九出招快了几瞬,错身躲开时直接拿枪挡住。 反应到快,不过我也不会伤你啦! 翎九调笑,不过见凛霜手腕压下,很是沉静地反问她是吗,顿时暗道糟糕,再想转身离开已经来不及,被对方设下的术法困住,被迫正面应招。 没到十招,脖颈便被凛霜枪尖抵住。 宛如初见时那般。 认输认输。 她敲了敲枪刃,张臂笑眯眯上前,欲要抱住凛霜,谁知被对方用手指抵住额头,顿时委屈地喊对方名字。 凛霜~ 凛霜无奈:我说了多少次,和我对招时要用全力,怎么每次都这般敷衍?这样应付了事,你的修为根本精益不了多少。 你又不会伤我,再说我也不擅剑法,为什么要修呀?我的本命灵器是弓,等我调出陵光弓,绝对把你打的哇哇叫。 见翎九梗着脖子说大话,凛霜噗嗤笑出声,收回枪道,从今日起,练功时长多一倍。 啊?!,翎九不情愿,跺脚抱住凛霜撒娇,你是得了个娘子,不是收了个徒弟! 我知道。,凛霜拍了拍翎九的头,那就多一个时辰。 这不还是多一倍的时长! 算数挺好。 究竟为什么呀?! 翎九不理解。 凛霜,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就只是练功修术法,我们可以去游山玩水,也可以像今日这般看看烟火,日子不要过得那么严肃无趣嘛。 嫌我严肃无趣了? 翎九瞬间低声: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能与凛霜相守多久,所以不想把时间全都耗费在增长修行上,想要更多与对方有些不同的记忆。 阿翎。 凛霜牵着翎九坐下。 我只是怕你再出意外。 她又何尝不愿与翎九游山玩水,当一对无忧无虑的道侣。 只是,她得为阿翎的以后打算,得确保有朝一日,对方即使离开了自己,也有面对危险的应对能力,哪怕是逃跑能力。 尤其是面对修了无情道的琅简。 琅简没了与阿翎的记忆,想必抹去这一切的那位,必然不会希望琅简想起,也肯定会对阿翎不利。 所以她得早做打算。 能为阿翎谋一份长远,便多做一层准备。 翎九明白凛霜的苦心。 一路走来,她们许多坎坷和分离,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没有自保能力所致。 我知道,会好好学,会保护好自己。 两人依偎在天市垣市楼屋檐,在漆黑黯淡的夜色中,欣赏稍纵即逝的萤石花火。 回到月谷,翎九刚进门便看见莹绒慌乱整理衣袖,一个冲身上前,掀起对方袖摆,看见一处被烫伤的水泡和红痕,当即冷了颜色。 谁干的? 我不小心。 莹绒抓住翎九的手,好似怕她出去找谁办。 不小心在炉火旁烫着了。 那炉火是被风眠踢翻的。 傻刀噔噔噔跑起来,手上拿着稻穗的草药,用竹棍挑了抹在莹绒烫伤处,完全忽视了对方制止的眼神,向翎九告状。 老大,你不知道那花母鸡多过分,不知朝莹绒发什么脾气,上来就踢翻了炉子,飞出来的炭木直接打在莹绒胳膊上,有病吧她 翎九没有听完,转身就要找风眠算账,刚迈出一步,就被莹绒拉住,阿翎,别去 莹绒,我说过不干涉你的事,你如何待风眠,依你。 翎九沉着脸,一字一句。 但是,你若因此受伤,那我便管定了。 莹绒是因为她离开了华胥,傻刀也是因为她踏入了修行一途,他们两人的安危,翎九自问是要负责到底的。 她们三人,早已比血亲还要紧密。 所以,她不许任何人欺辱莹绒和傻刀。 莹绒见拦不住翎九,也顾不得涂药,直接追着对方出去,剩下的傻刀见状,举着药膏追着跑,三人前后跑到了月谷谷底深潭处。 风眠正在闭目泡澡,忽的听见风声,下意识偏头。 耳尖刺痛,抬手一抹发现全是血。 靠背的石头已经被箭射的四分五裂,抬头便瞧见怒气冲冲拉弓的翎九,当即也顾不得询问什么,忙不迭地边穿衣服边喊:师姐,救我! 话毕,还未来得及系腰带,便又见一箭矢迎面而来。 幸亏脚滑出溜,整个人栽到潭水中,在噗通声中,她撕裂的哀嚎,拼了命:师姐! 个乖乖,也不知怎么惹怒了这位祖宗,如今她修为全无,只能喊师姐来保她一命。 凛霜赶来时,正好看见翎九提溜着风眠后领,很是嫌弃的把人甩地上,一脚踩住对方胳膊,举剑准备砍对方脖子。 那剑刃不偏不倚,恰好落在脖颈毫厘处停下。 是在恐吓风眠,凛霜看出阿翎有分寸,原本掐的手诀又落下,收脚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忽视了风眠求救的目光。 阿翎,别!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匆匆赶来的莹绒,对方按住翎九手腕。 阿翎 傻刀也跑来了,见风眠衣衫不整,而且因为淋湿了身体,场面略微香艳,当即转身,顺势带走听见动静赶来的姜无伤和阿索罗。 风眠,我家莹绒究竟招惹你什么了,要伤她发泄? 翎九微微抬剑,抵住对方下巴。 信不信我杀了你。 风眠视线落在莹绒身上,原本的惊恐消失,反而带着几分嘲弄,直接挑衅起翎九。 那你杀呀。 翎九怒了:你真以为我不敢 阿翎! 被莹绒按住剑柄,翎九气的翻白眼。 莹绒,就算她日后待华胥不薄,那也不该是你今日伏低做小委曲求全换来的。 说着,她指着地上的风眠,对莹绒道。 你仔细瞧瞧,这般无耻无德、风流成性之辈,一个已经没有修为的废人,根本不值得浪费你半分心力去照顾迁就她,她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账东西! 翎九很是愤慨。 这半年来,风眠的那些行径,她都有所耳闻。 就不说那些招蜂引蝶的风流韵事,单就当初在天市垣时,要不是对方勾结魔域,也不会有这后来许多麻烦。 她对莹绒道:她不值得你如此维护。 是不值得,可是我愿意啊。 莹绒低头喃喃说出这句,风眠闻言猛地看向她,很不可思议,就连翎九也是一幅我不理解的震惊。 翎九正要问个清楚,忽然天边闪过一道白光,她拉弓射箭,同时凛霜一个扫枪,那白光唰的落在潭水中。 砰 像是利器相撞的声音。 翎九上前欲要探查,还未走到潭边,便见一道光柱冲入天际,光柱内生出两道锁链,分别绑住风眠和莹绒,将两人拖入光柱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翎九试图破开光柱时,光柱已经消失。 潭水面的波纹,像是一道符咒封印。 这是什么? 神祇殿的法器。 凛霜觉得纹路似曾相识。 我唤幽篁来问问。 本以为需要千里传影,谁知回到月谷小茅屋,幽篁和玄武君玹璋已经在院门等着了。 瞧见玹璋表情凝重,凛霜便意识到,神祇殿出事了。 两位也不避讳翎九等人,直接在堂屋,一句接着一句。 主上你破了金光阵带走朱雀君,神祇殿便分为两派,主要以上玄神尊一脉和老祖神一脉划分,上玄一脉要你性命祭奠神祇殿死去英灵,老祖神则主张造化因果天道为之,不必追究。 上玄神尊虽已归墟,上次座下损失惨重,可毕竟来自北荒,门徒众多,而老祖神闭关不出,膝下又无任何弟子,只有沉月少主主持大小事务,这半年来多亏盘古大神有心帮扶,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第205章 昨夜,伏羲族忽然来到神祇殿,列了几件风眠少主的荒唐事,瞧架势,是打算废黜风眠少主之位,本来也没什么,毕竟风眠少主名声在外,大家对她的荒唐早有耳闻,但伏羲族忽然说,风眠早就没了修为,无法再卜筮。 既然伏羲族自己承认,神祇殿有心之人便趁风起浪,几个天族的提起风眠在天市垣与魔族勾结,还没验证真假呢,就又有说将风眠逐出神祇殿的,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不知是谁提起风眠已经被盘古大神惩罚,用六枚玄冰钉封住识海才失去修为的。主上,是不是真的啊? 幽篁看向凛霜确认,同时玹璋也对凛霜道: 风眠在天市垣真的私通魔族了?所以才引来那一战,闹得你失去神位,翎九被七杀附身? 失去神位是我自己的缘故,与任何人无关。 凛霜很是坚定,对上玹璋的视线,没有半分犹豫。 阿眠是做了错事,算计魔族却反被利用,作为师姐,我没教导好她,是我的责任。 你已经不是青龙君,揽不住这事。 玹璋叹气。 你不在殿中,老祖神和盘古大神都闭关,我又领兵守在魔域边境,神祇殿连帮风眠说句话的人都没有,真是世态炎凉。 说着,他低头点着缠在手腕上的小蛇脑壳。 总之,今天上午神祇殿下令,对风眠施以神罚堕刑。 堕刑? 翎九第一次听说,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茶杯。 风眠生死她不在乎,只是莹绒也被拖入那奇怪的光柱中,她担心莹绒的安危。 这刑罚听着便不简单,也不知莹绒吉凶如何。 凛霜看出翎九紧张,解释堕刑多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会多灾多苦。 幽篁附和:这刑罚由伏羲先祖用太乙神盘所创,就像进入了另一方天地,只是充满了苦厄、灾难和祸害,本是为了惩罚那些修道途中失去良知,沉迷名利欲望,迷失本心的神尊们,也是为了让他们历经千难万险,重新获得神明的尊严,并不会危及性命。 既然如此,为何莹绒也被拉进去? 翎九困惑。 她与风眠毫无干系。 有关系,风眠少主为了救她,将自己三对肋骨给了莹绒,她身上有神骨,会被认为是少主分身,所以也被牵扯进入堕刑。 姜无伤见除了凛霜,其他人都是震惊模样,呵了一声。 原来都不知道呢? 阿索罗站起: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只有同为上古一脉的少主剔骨才能救那丫头,又不是你们,说了你们能帮忙?再说也不是十成把握能成功的事,万一栽了,不得弄死我。 姜无伤自嘲,见阿索罗和傻刀懊恼神情,啧了声。 别这幅表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是风眠救了莹绒,平常不也挺不待见少主的么,只是不清楚如何救的而已,如今清楚了,难道就能对少主感恩戴德? 那可是剔骨 阿索罗怔怔道,他懂其中的苦,当初从妖修换到道修时,去洗髓池走了遭,便感受到骨伤的难捱,而风眠 是啊,剔下的骨做成骨环护住莹绒的心脉,一下取了三对啊,少主的命差点搭进去。 姜无伤每一次想起当日场景,总会有种越发看不清风眠的感觉。 少主开始前的犹豫不决是真。 可决定后,在最痛最疼的时候,眼中的坚决又毫不作伪。 连后事都交代了。 甚至控制不了失血,他要放弃莹绒保风眠的命时,还是风眠咬牙直接自己抽了最后一根肋骨,红着眼让他先救莹绒。 从未见过风眠如此待过谁。 姜无伤琢磨着,风眠约莫是看上这位姑娘,与和阿兰婥那些逢场作戏不同,毕竟莹绒是对方豁出性命也要救的姑娘。 可之后,对方待莹绒,有并无二致。 甚至还签了奴契。 所以他也不确定了,搞不懂风眠究竟是什么想法。 翎九自然晓得剔骨的利害。 在后世,对于犯了天条神仙,也有这么一条刑罚剔骨。 据说能从剔骨之刑中活下来的,不过半数。 她有些明白,为何莹绒待风眠那般。 傻丫头是报恩的想法。 众人来到谷底寒潭。 潭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能看出刑罚的封印符纹。 幽篁惋惜:还是还晚了一步。 没区别的,若是参悟了太乙神术的风眠,或许能与此盘抗衡,她现在修为全无,就算凛霜倾力相助,也只能拖延片刻,终究还是要落入堕神之刑。 玹璋俯身将小蛇放入寒潭中,掐诀落印。 寒潭之上氤起水雾,一道热闹的街道景象隐约显露,像是在八荒某处的热闹城垣。 只是视角比较低,应该是那只小蛇的视野。 不一会儿,小蛇盘着树枝顺着屋檐走,视野开阔了。 那是少主? 随着姜无伤纳闷的声音,众人看向他指的地方。 风亭旁的一个小摊,一女子坐在石墩上,穿着打了补丁粗布麻衣,抱着跟挂了布条的竹竿,布条破破烂烂,写着神机妙算。 字迹翎九认出来了,是莹绒。 看来两人在一起,没有分散,风眠看着虽然落魄,但身上没什么伤,莹绒应该也无碍,想到这,心中松了口气。 里面时间流逝与我们这里不同,算着已经过去三个月了。,玹璋推断。 傻刀推算:那一个月就是一个时辰,一年就是一天。 说着,他看向翎九。 老大,与人间和仙界的规律一样呢。 人间?,玹璋奇怪,从未听过这个字眼,这是什么地方? 好地方。,阿索罗接过话头,直接转移了话题,既然你的腾蛇能进去,我们可以吗? 本尊能进去,是因为我是玄武神君,神祇殿的法器没有拦我的必要,你们之间除了凛霜,怕是没人能躲过这层禁制。 玹璋见凛霜试图掐诀,按住对方肩膀。 先让风眠自己闯一闯试试,若她不行,我们再帮忙,不然万一你碰到禁制惊动神祇殿,就麻烦了。 说着,一条绿光窜入玹璋袖口中。 玹璋衣袖霎时凝结上冰霜,众人都觉得瞬间寒凉了许多。 我家腾蛇都冻僵了,看来法器内也不能待太久,顶多一炷香的时间。 说这话时,玹璋打着颤,嘴巴呼出的全是白雾。 明日再来吧。 说明日,但除了玹璋,没人愿意离开寒潭。 傻刀和翎九已经弄了篝火,靠着石头闭眼小憩,阿索罗也陪着他们,姜无伤借口风眠有了意外也能照应,也端着药炉蹲在阿索罗旁边,时不时看看火候。 凛霜走到四人对面,隔着寒潭设下结界,这才转身看向跟过来的幽篁和玹璋,面容沉静。 说罢,找我究竟何事? 若是为了风眠,幽篁和玹璋都不会来,千里传音便好。 两人与风眠的交情并不深,何况那是神祇殿下的神罚,毫无转圜余地,也没必要千里迢迢来,就为了说一件已成定居且并不会造成波澜的事。 伏羲族还算出半年后在东海流波山,将诞生一位入册神祇殿的神尊之位。 幽篁眸色灿灿生辉,很是激动看着凛霜。 主上! 第163章 并蒂劫 比起幽篁,玹璋冷静许多。 只是他已经看出凛霜并不在意这事,本准备的那些嘱咐便咽回肚子。 反而提起来这儿前,与白甝的会面。 我俩把有可能入册的所有上神盘算了一遍,确实未必是你,但若你想,应该就是你。放眼整个四海八荒,也唯你,有入神祇殿的资格。 神祇殿会让一个献祭神格,舍弃神位之辈,再塑神龛?再说,我不感兴趣,我只想守着阿翎,守着这座院落,对我来说便满足了。 凛霜不疾不徐,很是从容,她看向二位好友。 我知你们为我着想,可我早已不是曾经的青龙神君,我是凛霜,也只想当凛霜。 见凛霜态度坚定,玹璋叹了口气,侧身让凛霜离开。 他只是遗憾,并未过多表示,反而幽篁脸上的光随即黯淡,很是失落。 玹璋低头打量幽篁表情,笑:怎么,还不死心。 我不明白。,幽篁目送凛霜背影,为何主上会放弃?她明明那么合适,连老祖神都曾说,主上仿佛就是为了战场而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她那么强大,那么执着,那么耀眼,大家尊敬她,只臣服听命于她,可主上说离开便离开,对我们仿佛没有半分留恋。 第206章 以凛霜的本事,若对你们真的没有留恋,绝不会让你寻到她的,而且,玹璋顿了顿,凛霜真的喜欢战场吗?还是你们喜欢她护着你们打胜仗的感觉? 玹璋反问,随手摘下一朵小花,放在幽篁眼前。 嗜战之辈,绝无可能悟出延续生灵生机,起死回生的续灵印。 幽篁垂眸看着那朵小花,半晌摇头轻笑:你说的对,朱雀君是唯一一位,将主上护在身后的人,而我们都只看着主上的背影,就连现在,都在试图勉强她。 接过玹璋手中的花,心中释然。 谢过玄武神君点拨,幽篁懂了。 第二日,正午阳气最盛之时,玹璋驱使腾蛇再入寒潭进入堕刑之境。 这次是个偌大的庭院。 院中有葡萄藤,有花架,还有个石桌,上面摆着还未下完的棋盘。 一女子从堂屋走出,坐在藤椅上,闭目晒太阳。 画面逐渐清晰,翎九认出是莹绒时,心中的石头彻底放下。 面色红润,看起来无病无灾。 风眠进入庭院时,手中提着油纸包,见莹绒睡着,也没唤醒她,坐在石桌旁摆弄算命的玉策。 日头逐渐毒热,莹绒皱眉,扭头背对阳光依旧沉睡,风眠抬眸看了眼,站起后抬高胳膊,宽大的衣袍恰好遮住日光,让莹绒在阴影中安睡。 这是风眠?! 姜无伤率先发出疑问。 莫不是被刺激的变了性?竟会照顾人了?! 说罢,水雾中的风眠缓缓扭头,好似与他们对视,只是视线相错,又好像看向了日头。 她是不是看见我们了?,傻刀疑惑。 不可能。,玹璋很笃定地,你会看见风吗? 傻刀喃喃:那不是蛇么。 是蛇,不过是以风的形态进入的,风眠毫无修为,不会察觉。,玹璋唤回腾蛇,只是堕刑的惩罚,不该是这般,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毕竟风眠和莹绒之间的氛围实在安谧,甚至有些岁月静好的闲适。 堕刑,本该最为磋磨体肤和心境的。 凛霜开口:能看出阿眠识海中六枚玄冰钉的情况吗? 看不出来,但如果全部取出,风眠肯定会出来。,玹璋笃定,恢复了修为神力,谁还愿意继续留在堕神刑罚之境呢。 凛霜闻言,神色并未松弛。 没有任何人比她还了解风眠,她这师妹的性格,难以常理揣测。 第三日正午,玹璋如常将腾蛇放入寒潭。 烟雾中,逐渐显露闺阁的场景。 隔着窗户,桌案上的火烛明灭交替,莹绒正在一伞面上作画,专心细致的描摹类似符纹的纹路,乍一看,像是牡丹花开的富贵景色。 风眠坐在茶榻上,面前摆放着许多蓍草,神情很是严肃。 她恢复修为了。 凛霜熟悉风眠卜筮的状态。 她习惯玉策算世事,蓍草卜祸福,能驱使蓍草,至少修为恢复了七层。 水幕中风眠忽的抬头看向窗外,仿佛隔着云雾再次与他们对视,目光冷漠中带着狠,仿佛防备着什么,或者说,下定了什么决断。 风眠少主。 听见莹绒唤她,风眠看向对方,眼中恢复了柔和:怎么了? 我在伞面上绘制了些趋吉避凶的符咒,下次少主出门找阿翎她们时带上,我也求几分安心。,莹绒将伞合上放在风眠身侧,我前几日还梦见阿翎和傻刀了,一晃三年多了,真的很想他们。 风眠闻言下意识握紧蓍草,胸口几番起伏,像是压抑什么。 好。 最后还是抿嘴,向莹绒点头。 翎九察觉不对劲儿。 莹绒以为风眠再找我们?风眠是不是没和莹绒说实话,她想干什么? 阿索罗皱眉,察觉风眠榻桌右侧的纸条有字,请玹璋让腾蛇去那儿看下。 玹璋示意腾蛇朝茶榻上走。 看清因果两字后,与莹绒说笑的风眠忽的手掌翻开。 撤! 几乎同时,凛霜厉声下令。 玹璋下意识召腾蛇归位,腾蛇蹦出寒潭,在石头上扭曲,它腰上被冰钉划伤鳞甲,若是没有凛霜提醒,怕是直接刺入七寸,一命呜呼。 疯子。,玹璋捧起腾蛇,边疗伤边愤愤看向寒潭,竟下此死手。 姜无伤并不意外:你第一次认识风眠? 潭面水雾消散。潭面的水波纹路变了。 凛霜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推定。 八成是风眠改了这太乙神盘,重新定了堕神之境的吉凶祸福,甚至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还做了遮掩。 怪不得今日要除掉腾蛇,怕是担心被发现的缘故。 看来她得亲自去探查一次。 我随你一同。,翎九不愿凛霜独自前去。 没事儿,我去看看情况,下次带你。 进入堕神之境又不惊扰禁制,凛霜也没十足把握,不想翎九跟着冒险。 别担心,你还在这里,我会顾好自己,不会逞强。 玹璋将腾蛇收走,劝翎九:神祇殿的禁制非同小觑,你跟着反而是拖累,让凛霜一个人去,反而安全。 是啊阿九。,阿索罗按住翎九肩膀,神君有分寸。 听了师兄的话,翎九讪讪放下手。 那好,你万事小心。 放心。 凛霜抱住翎九,轻轻拍了对方后背安抚。 等我。 看凛霜进入封印,翎九站在潭边,垂眸盯着水面,调出陵光弓,右手勾弦,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凛霜来到那个院落。 刚刚还是秋天,现在却已经是春五月,万木青翠,百花盛开。 按时间流逝的规则,也不该是如此时节。 看来风眠果然干涉了运转法则,让这里变得混乱。 花藤前站着一位女子,背对着她,白衣墨发,身形纤细,正低头抚伞,气质沉静娴雅。 不像她那荒唐不羁的师妹,乍眼一看,反倒有几分老祖神那里奉琴神女的韵味。 遗世独立,纤尘不染。 但眼前这位,就是风眠。 凛霜缓步上前,与对方并肩而立。 阿眠,该回去了。 师姐曾经问我,世上有没有什么是我舍不得算计的。 风眠抬手抚过花瓣,却没有摘下任何一朵。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是莹绒?,凛霜了然。 是。 一朵花落在风眠掌心,风眠微微倾手,将花送入风中。 我曾狂言不惧天命不信运道,看轻六欲而放纵情色,甚至在天市垣设赌,压上一切与天相争,我敢这么做,是因为我拥有的那些,我并不觉得重要,失去便失去了。 没想到以身入局会失败,我败给了天命,修为尽失成了废人,我认,愿赌服输嘛。 我在万妖城酣歌醉舞、放意肆志、恋酒贪色,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消遣罢了,都是天命的摆弄,有什么所谓的呢。 其实开始本不想救莹绒的,那丫头的命哪有我金贵,何况第一次见面我便知道,这丫头在并蒂劫中是我的因果,死了再好不过,至少我不会万劫不复了,对吗? 风眠握紧怀中的竹伞,眸色幽深。 可能我心里实在太憋屈了,还是不服。天命既然要莹绒死,那我偏偏不惜一切也要救活她,我要让它也尝尝失控的滋味,所以我剔下肋骨做成骨环护住莹绒心脉。 没想到第二日族内好友便找我,说我命盘变得晦涩难解,连族长都无法看出运势变化,长老堂商议后,本要废黜我少主之位的计划,搁置了。 风眠轻笑,得逞般。 我真的没想到,失去修为后,还反将天命一军,畅快极了。 凛霜冷静道:你这是利用莹绒。 那时候确实是。 风眠承认。 其实在月谷,我便意识到对莹绒的心意,只是不愿面对,反而处处为难挑刺,对她很是不好,又偏偏不想她离开,甚至下了奴契,非要把人拴在身边。 我还故意和其他人亲近,想要莹绒拈酸吃醋,可她性格真被养的极好,站在侍女的位置,不多一分亲近也不少一分疏离,进退有度。反倒是我,偶尔会失控,会难以自持。 第207章 有时候我在想,或许天命对我的惩罚,除了失去修为,还有一个所爱不得。 那日在月谷寒潭,她们都说我不值得,但莹绒说她愿意。 风眠的语气逐渐欢喜,眉眼含笑,宛若初开情窦的小女。 师姐,她愿意护我,她说她愿意,你当时听到了吗?听到了吧。 凛霜对上风眠的目光。 亮晶晶,如日光照耀的水波般,清澈又明亮。 实在不忍打破其中的期翼。 她移开视线,扫过花藤,才发现上面攀爬的花枝竟是由枯转荣,叶子由枯黄变得翠绿,花朵也是由将败落变回含苞的模样。 顿时了然,风眠定是用太乙神盘改变了这里的运数。 强行改变堕神之境的运转法则,以你才恢复的修为能支持多久?就算不说这个,就单论与天命相违,你难道不知道会引来更重的反噬和惩罚? 不必劝我离开此地。 风眠冷了语气,转身微微抬高下巴看向凛霜,眼神很是坚决,师姐,你我的并蒂劫并未化解,之所以我们四个还平平安安,只是应验之期还未到而已,不过很快就要到了,你不惧因情陷入苦劫,而我却害怕自己* 说到这儿,风眠目光漂移,落在院中青翠挺拔的松树上,只是树梢本来发新芽的地方,却长着一簇发黄短小的针叶。 许久,她垂眸苦笑。 师姐,我的劫难和你不同。 是什么?,凛霜问。 其实有时候,即便前方是悬崖万丈,可一旦想清楚,便也敢走,万劫不复也不悔不怨。最可怕的境地,是四周浓雾笼罩,根本看不出要经历什么,每行一步,都是惊惧犹疑。 说着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风眠仰头,闪电在她眸中闪烁,也遮不住其中的不安。 师姐,就连太乙神术也勘不破我的劫难,那时我真的很害怕,怕死,怕无尽苦厄缠身,跳入轮回也无法摆脱。 所以我才在天市垣设局,想杀了翎九她们阻拦一切发生,只是事情发展没有如我所愿,反而让师姐失去神位,催化了并蒂劫。 那时我不懂,为何你不惜用焚神印,舍弃神位也要救翎九。现在,我明白了师姐的选择。我也有不顾一切,豁出所有也要保护的人。 只是阿眠不敢狂妄自大,对天命已生惧意,不敢再与天争命,不敢赌,也怕输,我离不开莹绒,也不能失去莹绒。 混沌法则中,并蒂劫并无化解可能,可这里不同,我用太乙神术操纵法则,我便是这里的道法,我能护住莹绒无虞,我能与她在这儿相守相伴。 说罢,莹绒抬拳落掌。 须臾见,原本电闪雷鸣的天空,霎时晴空万里,云畅风和。 此举亦是违逆天命!,凛霜抓住风眠胳膊,想要对方清醒些,你可知 违逆天命的反噬我能承受! 风眠打断凛霜,抽手,很是决绝。 不过削弱些神格,就算如师姐一样落入最差境地,太乙神术也不会让我神龛消失,我依旧是神,能护住莹绒。 而一旦出去,并蒂劫的因果,我承受不了。 说最后一句时,风眠的声音从坚定变得颤抖。 师姐,你能承受失去翎九吗? 阿眠,没人能逃脱因果。 见风眠陷入执念,凛霜也不再相劝对方离开。 将莹绒困在此处,你问过她的意见吗?她愿意吗? 她定然愿意! 风眠语气笃定,眼神却不敢与凛霜对视。 师姐,今日一面我等了数月,以后不会再与你相见,我们师姐妹各自安好,珍重。 院中场景如水面开始波动,凛霜仰头,看见了太乙神盘的符纹,下一刻,便被送出寒潭。 凛霜! 翎九扶住凛霜,扫了寒潭一眼,发现水面趋于平静,便知对方没有带人出来,甚至可能没见到风眠她们。 禁制很复杂吗?还是说有阻拦的阵法? 凛霜摇头:风眠不愿意离开。 众人都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姜无伤放下捣药的药杵,瞪大眼:少主疯了,不会进去是伤了脑袋?好日子不过,要到堕神之境苦修? 她恢复了修为,用太乙神术改变了里面的法则。 翎九咬牙:她这是囚禁莹绒! 也是保护莹绒。,姜无伤揪了根草叼在嘴边,我家少主算无遗策,定是知道最好的结果就是藏在堕神之境,才如此做的。 谁管你家少主怎么做。,傻刀看向翎九,见人抱着胸来回踱步,怕对方听不见,提高了声音,老大,莹绒肯定不情愿和花母鸡呆一块,伺候人多受罪啊,咱们赶紧进去救她出来。 阿索罗按住傻刀手臂,示意对方冷静。 我曾见过一位上神试图停止神祇殿法器的运转,结果却魂飞魄散,法器也自毁破碎,场面很是惨烈。当务之急,是要查明改变堕神之境法则,后果会是什么,会不会影响莹绒的安危。 这事简单,我来办。 姜无伤拍拍屁股站起身,膝盖蹭了蹭阿索罗后背,刮掉裤腿上的草屑。 喂,跟我回雷泽一趟。 阿索罗嫌弃:和你?为什么? 你朋友在里面呀,不得出份力。,姜无伤理所当然。 你家少主不也在里面。,阿索罗呵呵两声,扭头不理会姜无伤。 去不去?,姜无伤直接跨腿,骑在阿索罗肩膀上,双手捏住对方固定头发的发簪,快!耽误的时间算谁的? 你大爷的,给老子放开。 阿索罗试图起身挣扎,却被姜无伤牢牢钳制,即便站起来,对方也依旧坐在他肩膀上。 姜无伤!到雷泽了我打死你! 阿索罗怒吼,完全没有刚刚让傻刀冷静的模样。 看阿索罗化为银龙腾云离开,翎九扶额。 师兄好像很容易被姜无伤激怒。 不过,姜无伤确实混蛋。 傻刀整理歪倒的药炉,翎九发现凛霜刚刚一直没有说话,默默走到对方身边,仰头看了会天空。 在想什么呢?风眠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 凛霜摇头,看向翎九笑。 今日十五,天市垣列肆应该很热闹,陪我走走,好么? 察觉凛霜情绪不同以往,翎九点头,挽住对方手臂。 很是乐意。 第164章 不离开 天市垣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喧闹。 凛霜的沉静,却不同寻常。 虽说对方寡言少语,在人面前也不怎么开口言笑,只是今日的沉默不同以往,翎九看得出,对方陷在思绪中,并不是之前观察的那种冷静。 想来想去,也就从堕神之境出来后才变成这样的。 一定是有其他事。 是风眠告诉凛霜了什么? 与她有关? 能让凛霜如此琢磨,应该是与她有关。 她的话 并缔劫?或者是那七杀? 翎九想的入神,连与凛霜走散都没发现。 等回过神,身边已经无人同行。 凛霜?,她回头张望。 视线穿过热闹街市,只看见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根本看不分明,欲要掐寻踪诀,却又想到这里蛇龙混杂,泄露了踪迹反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神祇殿诛杀朱雀的旨意并未撤回。 她不怕陷入危险,就怕牵连了凛霜。 从列肆走到屠肆,心中越发凌乱。 明知以凛霜的修为,除了神祇殿那几位,世上根本没有谁能对她有威胁,可即便清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心中依旧着急担忧,还是会越发的紧张无措。 暴露行踪便暴露行踪,翎九掐诀,准备寻凛霜下落。 哇,姥姥,那站着一位神女,好美呀。 身边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随之还有位老妇的担忧叮嘱,老妇捂住女孩眼睛,慌忙朝小巷走。 囡囡,别盯着看,神祇殿的神尊不可直视。 翎九顺着女孩指向望去。 天市楼上,一女子梳着高马尾,身着紫棠色束袖衣,黑色肩甲和束袖甲反射寒光,本就冷冽的气质更添几分肃杀。 是凛霜。 翎九放下手印,微微仰头,看着凛霜的背影。 第208章 不知为何,脚竟迈不开一步。 她很少看见这般的凛霜。 蓬丘时弃枪拼死一战的背影,为她与众神祇对峙的背影,还有在月谷,对方抬手拨弄花束的背影。 今日对方的轮廓,却格外的冷清和寂寞。 就好像没有谁能站在她的身边。 不是不愿,而是对方已经与无垠的夜幕融为一体,没人能与其并肩,注定孤独。 在上古典籍中,翎九鲜少见到过青龙神君的描述。 书中提及,青龙神君乃天地唯一的祖龙,战功彪炳、威震三界,却从未提起神君的名字凛霜。 是后世忘记了这个名字吗? 还是这个名字根本不重要,三界需要一位稳定四方震慑魔域的青龙神君,却不需要在意这位女子,所以也没必要记录凛霜的名字。 就像琅简的处境,昆仑和东海觊觎她的青龙命格,却并不在乎琅简本人的态度和选择,所以才洗去琅简记忆,在施以琨清的束缚,成为昆仑墟的一把刀。 原来她们这么像。 翎九抿唇,自问如果先遇到凛霜,应该也会爱上对方。 总归都是她,也总归都动心了。 许久,凛霜缓缓转身,一下对上了她的目光。 原本凌厉冷漠的眼神霎时柔和,甚至稍微偏了偏头,弯起了嘴角,看起来温柔和煦。 只是 这次凛霜没有向她走来,而是如琅简般,站在原地。 翎九止住脚步,仰头凝视着凛霜。 两人站在楼台街尾,相顾无言,虽目之可及,却好似隔着千山万水。 那又如何呢,翎九舒展眉眼,奔向凛霜。 看,她还是找到了她。 虽然艰难,可还是找到了不是吗。 她对凛霜笑,明媚娇憨,欢喜又庆幸。 幸好,我还是寻到你了。 我也在等你。 凛霜抬手将翎九飞扬的刘海缕在耳后,指尖顺着脸颊落下,冰凉的触感,像是道别什么。 翎九握住对方的手,想要捂暖。 凛霜,你今天怎么了?等什么呢? 凛霜反手握住翎九,温热的触感确实让她手心暖和不少。 等什么呢 等对方什么时候会发现她不在,等对方什么时候能找到她,等对方奔她而来 她很庆幸,都等到了。 等到了阿翎的在意和在乎。 好像,从此也没有什么遗憾。 在堕神之境中,风眠说,我们并蒂劫的报应还未昭显。 凛霜眼眶湿润,很是贪恋看着翎九。 我本以为失去神位,被诸神追杀便是苦劫,如今来看并非如此。你我乃天生灵兽,天地庇护,因果不会太快显露,而风眠和莹绒本就同为上古一脉,所以因果报应在她们身上应验的尤为快,若非阿眠心有不忿阴差阳错救下莹绒,怕是莹绒已经魂飞魄散。 阿翎,我不惧天命报应,只是怕这因果惩罚落在你身上,若你有个万一,我该如何是好。 凛霜已经做了决断,俯身抱紧翎九,感受爱人的温度。 即便心中不舍,也不能继续贪恋。 毕竟关乎阿翎的安危。 她深呼一口气,下了莫大的决心。 阿翎,你该回去了。 白月皎洁,明明悬在天边,翎九却觉得被压的喘不过气。 尤其听见这句话,她下意识抓住凛霜后背,指尖几乎嵌入对方骨肉。 不,我不回去。 微微挣脱开凛霜的怀抱。 翎九一字一言,无比坚定。 凛霜,我又何曾惧过天命报应? 你我之间的开始本就不易,能相守也经历那么多坎坷,剩下的日子珍惜都来不及,你怎么能直接将我推开? 我不要你为我做选择。 即便真的到了我不得不离开的那日,那也是我选择了离开,而不是应该离开,或者你要我离开。 阿翎。 凛霜抓住翎九的手,压低了声音,哽咽。 你我心知,最后无法相守,我们注定注定不会在一起。 此刻能相守就够了。 翎九眼眶湿润,却甚是明亮。 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最后无法相守,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结为伴侣,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说着,她反手握住对方手腕。 凛霜,我们之间已经有很多阻碍了,不要在给自己枷锁了好不好?并蒂劫的因果又如何?若真有大难临头那一日,我定会拼了命活下来,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活下来。 要知道,后世上古典籍中,历任朱雀神君皆是战死魔域,从未有横死之说。 凛霜听了最后一句话,皱眉轻点翎九额头。 傻瓜,哪有咒自己的。 翎九抓住凛霜,轻唤对方名字。 凛霜 她十分确定,当时师兄追杀琅简,确实喊了凛霜这个名字。 你肯定会重登神君之位。 那你呢? 凛霜手掌轻覆翎九脸颊。 一百万年之后,你在哪儿? 我会找你。 就算对方元神再那毫无音讯的混元之地,她也一定会找到凛霜的下落。 我这次能找到你,下次一样能寻到你,你要等我。 听了翎九的许诺,凛霜眼眶湿润,神情间,难得露出一丝脆弱。 好,我等你。 多久都等 说罢,她右手扣住对方脖颈,俯身轻轻咬住,唇齿流连其中。 翎九微微睁大眼,下意识抱紧凛霜。 这竟是南禺鸟族求欢的意思。 凛霜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吗? 感受到脖颈濡湿的凉意,灼热的气息扑在耳边,还能听见凛霜并未遮掩的急促喘息声。 看来对方知道。 翎九微微后仰,与凛霜抵头而立。 凛霜 这声音喑哑撕拉,倒是让她自己愣住,忘记要说什么了。 她看着凛霜,对方眼眶发红,眼中情绪太过复杂,以至于除了赤裸表露的渴望之外,根本分辨不出其他。 我知道。,凛霜闭上眼,竭力平稳体内躁动的气息,不勉强你。 翎九看着凛霜,对方额头的汗珠像是瀑布般,眉头紧蹙,睫毛扑朔像是胡蝶。 踮脚吻了吻对方嘴唇,软软的,却让她有种被刺挠了般,浑身发软,抱紧凛霜才能站稳,再次对上视线,那双眼仅让翎九有些害怕。 猩红的、充满欲|望的眼睛。 月谷结界有了波动。 幽篁见玄武君守在寒潭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独自去小屋看发生了什么。 还未走进小屋,便发现路边的草木莫名葱郁起来,就连不是这个时节的花,都相继打苞绽放,一片欣欣向荣。 难道是续灵印? 可神君早就没了神力,又如何使出? 幽篁加快了速度,在要推开院门的那一瞬停下。 这是 她闻到一股异香,甜腻浓郁。 却又忽然没了气味。 看着院中刚刚延展的结界,幽篁缓缓放下要推门的手,红了脸颊,踉踉跄跄跑回寒潭。 青龙宫下多是龙族效力,就连自己爱人角旼也是龙族。 所以那气味她不陌生。 是龙族床笫间动情之时释放,除了助情助兴,还能在爱人身上留下自己气味,震慑其他觊觎之徒。 只是以主上的修为,释放这种气味应是收放自如才对,为何 难道是故意让她闻到? 害怕她进去败兴?! 幽篁跺脚,怪不得。 大步走向玹璋,对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看着小院的方向,见她过来后,还意味深长的挑眉。 瞧这看她笑话的表情,幽篁气不打一处来。 死玹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玹璋啧嘴。 你看见什么了? 幽篁见状,哼了一声,翻白眼:什么都没看见。 我刚刚便知道了。 知道什么?,幽篁皱眉看向玹璋,以为对方在套自己的话,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很久以前,约莫在凛霜首次扬名四海时,我从上一任朱雀君那儿听过一则远古的八卦,好不好奇? 虽是问,可玹璋并未等幽篁回答,继续自说自话。 第209章 祖龙孕育之时,险些夭折,是盘古大神治好了祖龙胎体。 幽篁切了一声:神祇殿洒扫小仙都知道的事,还用你说。 你知道盘古大神靠什么治好祖龙胎体么。 玹璋走到寒潭边,见腾蛇也从袖口伸出脑袋听八卦,很是无奈地敲了敲对方额头,你呀,伤成这样还有心思听故事。 说着,他看向幽篁,拍了拍身边的石头,示意对方坐下。 故事挺长,慢慢听。 幽篁将信将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只是一个故事。,玹璋表示不必较真,真假又何妨,就当听个折子戏,消遣时间。 说罢,将衣摆搭在腾蛇伤口处,等幽篁坐下,继续说: 朱雀君说这事连南禺凤帝都不晓得,只有历任朱雀君才知道的辛秘。 玹璋压低了声音。 传说感情甚笃的元凤和始凰,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这也是为何他们没有子女的原因,而且始凰心仪之人,乃朱雀大帝陵光。 幽篁面目抽搐:哪儿的小道消息,这么不靠谱。 天地良心,前任朱雀君说的,一字不差,他总不能编排自己祖宗吧。 玹璋举手发誓,一本正经。 更离谱的,他还怀疑陵光大帝对始凰也并非无意。 幽篁瞪大眼:这话越来越离谱了! 因为翎九的缘故,她看过神祇殿关于始凰的生平事迹。 始凰与陵光大帝的联系,也就只是曾代元凤效力朱雀宫那几年的交际,不过后来,陵光大帝以怀疑与妖族私通的罪名扣下丹穴山凤凰一族,是始凰杀入妖神殿屠尽十二妖尊洗刷冤屈,后带领族人定居南禺。 有这些纠葛,始凰不恨陵光大帝都算轻的。 幽篁说的这些,玹璋也知道。 当初听朱雀君说完后,出于八卦的心,他早就翻遍了记录始凰和朱雀大帝的典册。 看上去两人确实没什么交集。 仅有的,还涉及族怨。 所以他当时也如幽篁般,向朱雀君表示了怀疑。 我先前也是这般认为,可朱雀君说,朱雀大帝自戕而亡,她让南明离火和朱雀宫认元凤始凰血脉为主,可见对方对始凰何其看重。 凤凰一族的地位确实是从掌握朱雀宫开始崛起的。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朱雀大帝和始凰有私,毕竟元凤与朱雀大帝之间,有更多的来往和交情。 幽篁依旧不信:若说私情,那元凤和朱雀大帝岂不更合适。 玹璋欣喜拍腿,完全没意识到把腾蛇给震落草地。 我当时也是这个想法呀!毕竟一公一母,阴阳相合,对不对?幽篁,我俩真有默契! 瞧见幽篁无语,这才收敛了些。 我当时也是这般追问,可那朱雀君就是不与我说,勾的我茶饭不思魂牵梦萦,最后把他灌醉,他才说出原委。 说到这儿,玹璋很是神秘,压低了音量。 典籍上写朱雀大帝自戕而亡,却没点明对方是死于改元阵。 改元?,幽篁从未听过这个阵法。 鸿蒙时期的阵法,如今估计也就妖神殿知道些内情,总之是一种献祭换取所愿的咒术。 献祭? 幽篁闻所未闻。 那必然是邪术了,献祭什么呢? 就是不知道会献祭什么。或许是命,或许是修为,或许是件本人很珍视,他人眼中却无足轻重的物件,不管是什么,改元阵都会让你如愿,并以三日为期落阵。 玹璋耸肩。 朱雀君说,始凰灭魂之劫被莫名化解,三日后,朱雀大帝自戕刺心而亡,死于改元阵中。 是巧合了些。 幽篁歪头。 可这与神君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可从老祖神那里打探到,盘古大神是用朱雀的情泪治好了祖龙胎体。所以呀,这朱雀大帝早就对始凰动情了。 玹璋看向小院的方向,视线又落回幽篁身上,似笑非笑。 你说凛霜爱慕翎九,会不会因为她体内有朱雀泪,而翎九又恰好是始凰血脉,所以才有了感应呢? 这话着实诛心了些。 幽篁一掌推开玹璋,站起拍拍袖子:主上的感情若那么容易被影响被左右,这些年青龙宫早就莺莺燕燕了。 没其他意思。,玹璋耸肩,我永远站在凛霜这边,你要防备的是赤鸟南枝。 区区赤鸟而已。,幽篁不以为意。 幽篁,凛霜沉溺情爱又被废了神位,她看不明白还情有可原,你这般大意糊涂,到是显得有点白痴了。 玹璋难得刻薄了一回。 你在神祇殿这么多年,当知晓盘古大神对其不同,普通赤鸟,能代管朱雀宫那么多年?上次在神祇殿,你难道没发现番天印在赤鸟南枝手上?若非翎九及时醒来射了一箭,凛霜说不定已经死在赤鸟南枝手中! 幽篁啊幽篁,我要是你,就不会呆在这守着凛霜,而是回青龙宫,不惜一切查明赤鸟南枝的来历,查明为何番天印能在她手中,查明为何她明明能杀了凛霜,这些天却一直按兵不动! 幽篁面色煞白,意识到自己可能酿下大错。 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早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是玄武神君,听令神祇殿,我背后是整个玄冥族的安危。 玹璋垂手将腾蛇放回袖中。 提醒你,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那你现在 话未说完,两人收到神祇殿神谕。 说玄武神君玩忽职守,即刻回神祇殿领罚。 玩忽职守? 幽篁觉得奇怪:什么意思? 是啊,什么意思?谁不知道我爱四处溜达,神祇殿对此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被抓,不过是因为我来见的是凛霜。 玹璋倒是释然。 反过来想,现在才被抓,挺划得来。 你倒是看得开。 幽篁抿唇,替对方难过。 玩忽职守之罪,要被困在四方天一百年,你这性子怕是难熬。 无妨,就当给腾蛇养伤。 玹璋笑幽篁还有时间可怜自己。 你都火烧眉毛了,还操心我呢,不如把心思放在如何破局上。,说着,见幽篁一缕头发挂在发髻,便伸手想帮对方挑下,见人下意识躲开,自嘲笑了声,低头按住吐信子的腾蛇,继续交代。 幽篁,你在青龙宫的手下未必可信,凛霜前景不明,多的是两头下注的墙头草。 查赤鸟南枝之事,也别去找我手下,他们忠诚于我,却未必不会算计你向朱雀宫邀功。如果你真的需要帮忙,唯一能找的,便是沉月。 只不过你是为凛霜谋算,他只会在乎翎九的周全,也不要完全信他。 幽篁点头:记住了。 角旼每次与你道别,会交代这些么?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幽篁有些懵:他比你还能啰嗦,有时候一炷香都不够他说,从喝什么到 还念着他呢? 玹璋打断幽篁,低头抚摸腾蛇的七寸,好似在笑。 幽篁点头:我很想他。 该断了。 玹璋喃喃自语,幽篁没听清:什么? 我说,本君该走了。 玹璋抬眸对上幽篁目光,在对方懵懂神情中,笑道: 幽篁神女,保重。 小院竹屋内,红帐翻浪。 榻上的床被乱堆一头,翎九靠在上面,抬手抵住凛霜凑过来的红唇,喘着气求饶:我我不行了。 凛霜顿了顿,歪头含住翎九手指,牙齿在关节处厮磨,酥酥麻麻,翎九哼唧一声,手臂酸软滑落,却被对方顺势架在肩膀上,明明是对方钻入自己怀中,却看着像是她圈住了凛霜般。 阿翎,再来一次好不好? 对方蹭她耳鬓,湿热的呼气扑在耳廓,翎九腰间又软了几分,却又被凛霜勾起,紧紧贴住对方腹部。 肌肤相触,翎九霎时呼吸加重,下意识抬臂,再次抱紧对方后背,感受到落在身上密密麻麻的吻,还有灵活霸道毋庸置疑的占有,指甲嵌入凛霜手臂,划出一道道红痕,热潮翻滚,眼前烟花绽放,再一次陷入凛霜给于的情|欲中。 第210章 神魂颠倒,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翎九昏迷前,下意识咬住凛霜肩膀,尝到血腥时,也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眼,竟来到了自己心境。 第165章 姜无伤与妖神殿 翎九上次来自己心境时,还是在莫塬城。 她记得自己的心境永远是夜幕垂垂,有一颗梧桐,还有一片星辰。 只是这次进来,发现星辰不在,竟是晴空万里。 如果忽略那片乌云的话。 她能感知到,那片乌云乃七杀所化,小小的一片,停留在万里晴空中。 翎九闭眼,感觉到清风拂面。 怪不得不愿醒,躲在这儿惬意呢。 听见凛霜声音,翎九睁开眼,瞧见对方只穿了一件宽松内衫,红了脸,默默侧头:你干嘛穿成这样。 害羞什么,我什么你没看过。 凛霜打趣,抬手勾了勾翎九下巴,见人脸红着能滴出血,这才披上外袍,听翎九说从未见过自己心境如此晴朗,接话道: 拘元咒摧毁了你心境中克制七杀的万星阵,为了保住你的元神,师尊在你心境中运转了归璞之术,只要你心正气和,不生恶念,七杀便不会左右你。 万星阵,想必就是那一片星辰了。 只是盘古大神绝不会无缘无故救自己,毕竟她还背负着灭世的推定。 是你求了情,对吗? 彼时我神位已舍,师尊爱护我,知道若你出了事,我亦不会独活。 凛霜牵起翎九走到那片梧桐树下。 缓缓抬手,掌心浮现一滴水,华光溢彩,像是清晨被阳光照耀的露珠。 这是? 翎九吸了吸鼻子,感觉风抚过这滴水后,味道变得很是清凉苦涩。 是朱雀泪。 凛霜施法,朱雀泪沁润入翎九识海。 陵光弓乃朱雀大帝之物,你要用它势必要消耗许多依照你们的说法,是灵力。朱雀为远古四灵,她的眼泪能让识海产生的灵力更精粹,也与陵光弓更契合,日后你若遇到了危机,也有多一分的成算。 翎九无奈:你怎么老是担心我遇到危险。 我只是怕有万一,若有一日你真的面临险境,能为你多谋算几层,我也放心些。 这答案倒也不意外,翎九明白,自从她在神祇殿中从祈梦苏醒破了金光阵,凛霜便一直在为她谋划,尤其知道并蒂劫还未定因果后,更是起了主动去找昆仑镜的心思。 看着朱雀泪的光华逐渐消失,翎九心中升起几分慌乱。 冥冥之中,她也感受到了几分流逝。 握不住,也留不下。 可能与凛霜相守的时日,所剩无几了。 就在这时,她听对方问:阿翎,你就不好奇为何我有朱雀泪? 我知道,祈梦中老祖神说过,盘古大神用朱雀大帝的眼泪救了祖龙胎体。 翎九与走到梧桐树下坐好,牵着凛霜示意对方坐自己身边,侧身紧紧环抱住对方,感受到切实的温暖,心中那份不安和惶恐才稍微缓解几分。 忽的想起一事,严肃抬头: 凛霜,朱雀泪给了我,你怎么办? 你知道为何师尊要用朱雀泪来养护我的胎体么。 凛霜俯首,见翎九摇头,吻了吻对方眉间, 我乃先天灵物,元神强悍,只是诞化需等魂魄齐全,彼时我孕育万载,迟迟未生情魄,师尊便用蕴含情丝的朱雀泪催生滋养,让我长出一缕情魄。 情魄虽生,却很是微弱,只能用朱雀泪护着。 能让情魄强壮稳固的法子,除了有情之物的滋养,便是自己生出情根。 所以阿翎,我已经不需要朱雀泪了。 为你,已经生了情。 凛霜牵起翎九,五指交握,扣在心口处。 阿翎,就在这里,长出了情根。 翎九红了眼,又哭又笑。 以前也没觉得你说话矫情,怎么今天一出接着一出,我都觉得不像你了。 是我。 凛霜示意翎九揪了揪自己脸颊。 一直都是我。 两人从心境出来后,又温存几许,直到月落,才沉沉睡去。 只是不消一会儿,便听到傻刀的吼叫。 老大,快出来呀!出事了! 翎九忙与凛霜穿好衣物,出去见傻刀在凉亭外团团转,道:过来呀? 过不去呀!,傻刀跺脚,我都试了好几回。 是我落了结界。,凛霜撤下结界,正好傻刀在向翎九示意自己之前冲刺失败的场景,只见对方半蹲蓄力后铆足劲朝前跑,一个没刹住,被井边麻绳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发生的太快,凛霜没来得及阻拦,掐的防护诀还未落成,讪讪放下手,看向翎九的神情很是抱歉。 翎九忙把人拎起来:说了多少次,稳重! 老大,寒潭的水忽然沸腾了,像是火炉上烧开的汤一样,我手都被烫了个泡!,傻刀举起手掌,红彤彤的一片,不料被翎九按了一下,瞬时跳起来,疼地嗷嗷叫,老大,轻点!还有件事,昨晚我记得幽篁和玹璋也守在那儿呢,可一觉醒来,谁也找不到,像是消失了! 三人感到寒潭处,发现潭水边的石块竟被烧的发红。 看来是堕神之境发生了事。 翎九看向凛霜,对方正好迎着她的视线,表情同样严峻。 我联系不上幽篁和玹璋。 是不是回神祇殿了? 说罢,潭水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池水霎时蒸发一半,凛霜见状忙施法降低水温,却也只是延缓了水面下降速度而已,眼瞧要见了底。 万一真的将潭水烧干,那便再也找不到这堕神之境的入口了。 莹绒还在里面。 翎九跑到其他潭水处,直接掐诀将水源调转。 傻刀见状,也拿起喝茶的茶炉,舀水朝寒潭中倒,跑的比风都要快。 过了一炷香,潭水终于恢复平静。 几乎同时,凛霜抬手招来龙刀枪,一**入水面,水纹波动,噗通声伴随娇俏的笑声。 神君大人杀气好重,要真的伤了奴家,你家师妹可不依呢。 一女子光腿侧身坐卧在寒潭边,仅着一层纱衣,沾了潭水的纱布清晰勾勒出曲线,看的让人血脉喷张。 翎九捂住傻刀眼睛,对方看见她这动作,笑的娇媚。 哎呦喂,奴家之前还和风眠说,能让万年不开花的青龙神君破了戒,不惜舍弃神位的女子,该是位多么风情绝代的女子,啧啧啧,如今看,不及奴家万分之一,神君要不要考虑哎呀! 女子跳到旁边,刚刚坐卧的地方,已经被龙刀枪砍成了粉末。 神君大人这脾气可得改改,一点都没阿眠怜香惜玉。 你也配与阿翎比。 凛霜冷了神色,握住龙刀枪,质问。 妖神殿派你来作祟的? 冤枉呀,奴家好生委屈。 女子捂着心口噘嘴。 怎么变得更不要脸了。 翎九听见傻刀作呕声,而且听这吐槽,好像认识对方般。 低头问:她是谁? 奇货居主司阿兰婥,风眠的相好之一。 傻刀捂住鼻子。 老大,我受不*了这味儿,冲的很,先走了啊。 阿兰婥? 那不就是后世的妖神殿圣女。 翎九看向对方,当初在莫塬城,这位为了找弑神剑的下落摆了她们一道,在伐妖大战中,对方作为妖神殿主事,在万族伐妖不利情况下支撑妖族许久。 本以为阿兰婥是个心思深沉的性格,却不曾想,会是这般风流浪荡的模样。 至少看上去,没什么心机。 阿兰婥调出一颗碎片,捏在手中扇风。 翎九熟悉那碎片,竟是伏魔。 神君大人,可是你那亲爱的师妹请奴家来的。 阿兰婥很是无辜的瞪大眼。 您也知道,奴家心悦于她,她既托梦让奴家给她带来这物,奴家自然依从了。 说着,阿兰婥肩膀纱巾掉落,胸口露出一片红痕。 已知情事的翎九自然认出那是何痕迹,下意识侧头,却又立刻意识到对方与风眠发生了什么,想起莹绒还在堕神之境内,呸了一口:杀千刀的风眠,要敢欺负莹绒,姑奶奶我一定宰了她! 朱雀神君可尝过被欺负的滋味。 第211章 阿兰婥闻言,捂嘴巧笑,眼神来回在凛霜和翎九之间流转。 拨云撩雨,当真是飘飘欲仙,乐不可言呐。 你 翎九语塞。 这事都敢抬在台面说,也太不知羞了。 哎呦,小丫头害羞了。 阿兰婥咯咯笑,托腮看向凛霜,又打趣地望向双脸红彤彤的翎九,落在对方脖颈紫色红痕处。 还是神君稳重,夜月花朝之后,依旧面不改色,佩服佩服。 凛霜挪步挡住阿华妁的视线。 伏魔乃妖神殿不面世的圣物之一,你偷偷拿出来,就不怕妖帝震怒责罚? 只要阿眠欢喜,就算五雷轰顶,奴家也扛得住。 阿兰婥正色。 这番情谊,神君定然明白,好啦,聊得够久了,奴家得回去一趟,不然被奴家妹妹发现可就不好了,她可死板了,奴家就先告辞哦。哎呀,对了 阿兰婥捂嘴,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又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媚眼如丝,朝两人挑眉。 罢了,下次见面再说也不迟。 这是故意吊她们胃口呢。 看阿兰婥离开,翎九结印本欲留下对方,被凛霜按住手。 等姜无伤他们回来再定。 寒潭已经安静,既然无恙,还是相信阿兰婥的说辞。 最好不与妖神殿为敌。 我进去看看情况。 凛霜试图再次进入封印,发现里面道法很是混乱,完全无法看出入口在哪儿,只得作罢。 潭水一直平静,没有昨日沸腾灼烧的情形。 也算庆幸。 到了傍晚,姜邕和阿索罗终于回来。 只是看上去十分狼狈。 伏羲族长那老头绝对早有准备,进入雷泽的结界都变了,属下没察觉,和敖乾被困了一天一夜。 姜邕像个落汤鸡,一边拎袖口一边埋怨,那水哗啦啦的流,像在里面藏了条河。 只是阿索罗那儿的情况不同,衣摆都被烧成了短衫。 头发还能闻到焦味。 翎九疑惑:你俩被困在一处? 那必然呐!,姜邕瞪大眼,我能让敖乾独自冒险? 那这就奇怪了。 翎九看向师兄,对方言简意赅:落入了不同的陷阱。 没受伤吧?,翎九担心。 阿索罗摇头表示没有,听闻寒潭封印今日异样,担心这些会不会是神祇殿和伏羲氏对风眠的惩罚。 雷泽外忽然兴起传言,说伏羲族传承当以德为先,顺天道结善缘,我猜,他们已经完全放弃了风眠,即便风眠修成太乙神术,他们也不在意了。 傻刀听后着急,围着两人团团转。 师兄,老大,那怎么办?莹绒还在里面呢。 阿兰婥说风眠是通过梦境找她,或许我们也可以通过梦境寻到她们。,翎九看向凛霜,有没有能进入莹绒梦境的法子? 上古一脉梦貘族可通梦境。,凛霜抬眼制止姜邕开口,提起刚刚阿兰婥的话,觉得对方说的也过于刻意了,总觉得她是故意留下这个信息,里面会有陷阱。 不知便不知了,只要能见到莹绒,我愿意冒险。梦貘族常居在何处?,翎九是急迫,追着凛霜问。 黎阳山附近。 凛霜叹气。 梦貘乃鸿蒙时期的灵兽,几近凋零,要找很难。 我来找吧。 姜邕主动。 我曾给两只病重的梦貘赠了药,希望她们还活着。 傻刀接嘴:送药?干嘛不直接救活? 生死各安天命,我没那么多慈悲,再说凭什么见到受伤的我就得救,我欠她们的呀。 姜邕翻白眼,摆摆手离开,见阿索罗要跟着自己,翻了个白眼。 你这毛都没长齐,别跟着了,只会拖累我。 阿索罗撇嘴:你直接说让我留下养伤就行,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别, 我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而且 姜邕顿了顿,变得烦躁。 总之别跟着我! 傻刀看明白了。 师兄,你们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以前,姜邕可巴不得事事都带上阿索罗,怎么这次避之不及了。 没什么。 阿索罗把傻刀脑袋一扭。 小孩子别多问。 妖神殿。 自从始凰在妖神殿屠尽十二妖尊后,妖神殿便长了记性,新任十二妖尊不再常住妖神殿,而是分散在妖域不同地界,避免再次被一锅端的可能。 而且,为了避免神祇殿的报复,不少妖尊并未公示身份,只以代号自称。 比如今日面见妖帝的十二尊之一,殇谷谷主。 殇谷瘴气弥漫,毒虫遍地,因而白骨累累堆积成山,以此得名为殇。 而殇谷谷主,妖神殿十二尊之一。 便是六万年前被逐出神农山的姜无伤。 只是姜无伤妖尊的身份,只有妖帝和圣女阿华妁知晓,外界只知道神农山逆徒姜无伤毁坏神农鼎后,被青龙君保命,后来又转投伏羲氏风眠手下,与妖神殿有点不清不楚的牵扯。 就连风眠和凛霜,都不知道姜无伤已经是妖神殿妖尊。 一万年来,姜无伤出入妖神殿,都是带着面具。 而今日,却以真面目示人。 阿华妁眉头轻蹙,微微握紧手中卷轴,再次看向姜邕,劝对方慎重。 悬赏令一旦发出,风生兽一族难逃灭顶之灾。 很明显,阿华妁并不赞同姜邕此举。 还请三思。 妖神殿会怜惜外族生死?,姜邕觉得好笑,阿华妁,我此番来是想通过妖神殿发悬赏令,若你不愿也无妨,我以殇谷的名义发出,想必效果也不赖,找你们,只是为了壮大些声势罢了。 阿华妁觉得姜邕疯了。 这可是一族生灵,难道在尊者眼中就如此无所谓吗?我妖族并非魔族那些嗜杀之辈,更何况与风生兽一族无冤无仇,尊者此举恕阿华妁不能苟同。 既无可谈,告辞。 姜邕转身要走,却见殿中生出一道花藤墙,将他困在其中。 他顿时冷了脸色,扭头盯着阿华妁,眼中闪着寒光。 阿华妁,一万年前,是我研制出解药,救了你们花妖一族。 尊者,正是这份恩情,小女才要劝恩公不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大错。 阿华妁屈膝行礼,声声皆是恳求。 杀了一两只风生兽尚可,若无缘无故灭一族生灵,必生难以承受的恶果。尊者,三思! 说着,见姜无伤眼中似有犹豫,阿华妁忙继续说道: 尊者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求尊者坦言以告,阿华妁必全力解尊者困境。 我要救一条龙,一条百万年后,即将归墟的龙。 姜邕声音低沉,且坚决。 百万年后? 阿华妁诧异看向姜邕。 能活百万年的龙,已经算是高寿,归墟很是正常。 即便神祇殿,也得顺应天命。 听了这句话,姜邕明白阿华妁不会帮他,抬手挥袖,无数丝线从袖口飞出,绞碎花瓣花枝,散落一地的残枝叶弥漫出苦涩的清香。 既如此,无需多言。 目送姜邕离开,阿华妁左右踌躇,最后握拳锤掌,还是决定回禀妖帝。 九年前,就在神祇殿造化玉碟推定朱雀灭世时,妖神殿东皇钟亦有异动。 当时她随妖帝前去查看,虽然妖帝飞快隐去了图像,可她却还是瞧见,东皇钟钟面浮动的文字。 是青龙救世的预言,还有半面花纹组成的图案,绘制着一条龙将一只九尾凰鸟撕成两半,图案两边整齐垒叠的方块,像是神祇殿上环绕的神龛。 所以,她才会与风眠联系,想以巽木为桥,与凛霜有些交情。 只是最后事情发展,出乎意料罢了。 今日得到姜邕要通过妖神殿发布悬赏令的消息,按说妖尊之事,妖神殿不会干预,只是想着对方于她一族有恩,便想着来看看,能不能协助一二。 却没想到,对方的悬赏令如此残忍。 杀风声兽一只,获殇谷一治。 还直接挑明了殇谷乃昆仑山弃徒姜无伤的身份。 如此,那些与神农山没有交集的,定会对此趋之若鹜,甚至魔族也会以此为机,杀风声兽用来获得姜无伤的一次救治。 第212章 要知道,姜无伤虽然被神农山驱逐,可他在青龙宫效力那些年,青龙宫没有一个死于战伤的将士。 据说,只要抬到姜邕住处,即便只存一口气,就能活。 这是多大的诱惑。 风生兽一族,凶多吉少。 前段时间东皇钟又有异动,妖帝闭关,特意嘱咐没有要事不得打扰。 阿华妁来到堃玉闭关的山渊处,犹豫许久。 这时,结界忽然撤去。 进来吧。 妖帝吩咐,阿华妁终于定了心神,迈入对方闭关之地。 听了阿华妁一番言语,妖帝并无什么表示。 风生兽乃不死不灭之体,有灭族之危,但绝不会死于姜邕之手,随他去吧。 阿华妁奇怪:难道大帝已经安排保护风生兽了? 堃玉挑眉:我闲的? 既然不是,那 阿华妁推测:或许神祇殿会暗中保护风生兽? 堃玉冷笑:他们会这么好心? 阿华妁奇怪了,既然不是妖神殿,也不是神祇殿,那更不可能是魔尊殿了。 既如此,风生兽如果躲过这次残杀。 那大帝怎么会说,风生兽不会死在姜邕之手。 因为这世道,要变了。 堃玉看向不远处的东皇钟,与上次不同,这次钟体通身散发着莹润的白色光芒,照着方圆五里宛若白昼。 上一次如此景象,还是在鸿蒙与混沌气运交替之时。 看来混沌气数将尽。 三个月前,东皇钟便有此异相,我已告知盘古,看他如何应对。 为何要告知神祇殿?,阿华妁不解,天地法则将变,混乱动荡将起,掌握混沌法则的神祇殿首当其冲,这可是重创神祇殿的好机会,大帝为何要提醒他? 第166章 暗中找昆仑镜 你以为本帝这么好心? 堃玉垂眸,很是慵懒地扶额,另一只手靠着膝盖,指尖之间,转动着三寸长的招妖幡。 小花妖,你知道是什么时候,混沌法则完全替代了鸿蒙法则么。 阿华妁不假思索:自然是神祇殿建立之后。 神祇殿建立意味着鸿蒙法则的终结,这事三界皆知,并无异议。 堃玉噗嗤笑出声:傻丫头,这是神祇殿故意放出来蒙蔽你们的障眼。,他握住招妖幡,握掌为拳,向阿华妁倾身,声音压低宛若呓语,却听得分明,从主神以身殉鸿蒙道,摧毁通天境修行之法以绝地煞时,世上便再无鸿蒙气运了。 可主神殉道之后,过了十几万年,才有了神祇殿呐。 阿华妁不理解。 那时候混沌法则还没出现。 出现了,从地煞封印在吉光兽,吉光兽演化为凶兽后,便出现了。 消亡与新生都需要时间,主神和浮玉山的诸位神尊太过强大,所以不甚在意,却没想到,这地煞最后一次的暴动,会成为刺破鸿蒙法则的矛,竟导致主神殉道永绝地煞的结果。 十几万年很长,盘古他更该担忧的是,这几年四海八荒虽有小乱,却未成气候,那把刺向混沌气运的矛,还未出现。 阿华妁想到朱雀灭世的推定。 会不会是朱雀? 不知道,但目前来说,它的混乱多是青龙神君关心过切引起的,没造成毁天灭地不可控的场面,不够格。 堃玉抬眸,瞳眸的金边若隐若现,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 地煞之乱,惨绝寰宇,那可是逼得让妖神殿与浮玉山都摒弃前嫌,不得不休戚与共的境地,即便如此,还是伤亡惨重,百族存亡岌岌可危,直到主神殉道,才博了一线生机。 堃玉所言的炼狱场面,阿华妁没有经历过,她出生时,妖神殿与神祇殿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立场。 不过,她倒是理解了堃玉的意图。 所以大帝告诉盘古,是希望神祇殿早做准备? 我可没有这么好心。 堃玉挑眉。 告诉盘古,不过是为了让他多一件愁心事儿,故意堵他心绪,恶心恶心他。 说着,他眼中闪烁着不明光芒,一副看戏的跃动。 再说,他是混沌法则选中的那位,我想知道,他会如何选择。 他还蛮想看见,对方如主神那般以身殉道的场面。 阿华妁没听明白:什么选择? 好玩的选择。,堃玉故作玄虚,也没挑明,他说起之前东皇钟显露青龙救世的预言。 若真的存亡之机,要与神祇殿联手,不如押宝凛霜。 可她已经没有了神位。 那又如何?除了她,还有谁能握得住那青木,若她能重握青木,姜无伤便不会找风生兽的麻烦,毕竟一道续灵印能解决的事,何必沾染一族的血光与仇恨。你拿着她压在奇货居的臂护甲,替我去一趟月谷交给她。 是! 阿华妁领命,准备离开时,又被堃玉唤住。 妖帝的脸色,看起来很是犹豫。 阿华妁垂手等着,直到东皇钟的光芒又盛了几分,终于等到妖帝开口。 丫头,上次老祖说的荒唐话,你觉得如何? 阿华妁诧异看向妖帝,这事都过去几百年了,没想到妖帝还记得。 不过她也记得,一句话都没忘记。 实在是太惊世骇俗。 她抿唇:我希望看到那场面,但深知,以如今的世道,绝无可能,只是老祖神的酒后空谈罢了。 可妖神殿与浮玉山,确实有过一段同仇敌忾,勠力同心的时候。 堃玉下定了决心。 我要试一试。丫头,帮我问问凛霜,若她愿意,我会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月谷悬崖。 阿索罗被凛霜单独召唤,瞧见对方神情,便知神君一定陷入了为难。 一年的追随,虽然没有日夜相处,却也了然几分对方的习惯。 神君可是有事交代我?,他主动问。 凛霜也不再扭捏,开门见山。 本尊要找昆仑镜的下落。 昆仑镜?! 阿索罗猛地抬头,很是震惊看向凛霜。 瞧这反应,凛霜反而笑了。 很意外? 意外。 阿索罗坦言。 属下一直觉得,神君不希望我们找到。 没错,最开始知道你们来自方外,我便决心要千方百计留下翎九,甚至想过找到昆仑镜毁了它,这样她就能永远留下,留在我身边。 凛霜想起初遇后发生的种种,露出一抹认命般的神情,虽然笑着,可眼眶却泛起泪光。 可我要阿翎活着,比起她好好活着,我们之间的相守,算不得什么。 阿索罗懂了,他问:阿翎知道神君要送她回去吗? 知道。,凛霜苦笑,她不愿意。 对此阿索罗并不意外。 在冰河上,小师妹固执阻拦他杀琅简,分毫不退,那时他便知道,翎九其实主意大,坚定的事,并不会轻易改变。 既然对方愿与凛霜成亲,定然是冲着长相厮守去的。 只是凛霜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好似再一次认识了这位神君。 敖乾,你信天命吗? 说罢,凛霜继续自顾自说,好像这句问话的回答并不重要。 可以怕,可以惧,但千万不要信。 这世上最宝贵珍重的便是信仰,不要把它依附于虚无缥缈的事上。 在这一瞬,阿索罗终于明白,为何眼前这位统御四海,能在神魔罗睺作乱时,于汤谷独自抵抗神魔大军,守住了联通神人冥三界的扶桑,被封四方神之首。 以女子之躯,创下这些彪悍的战绩。 神君的信仰,是什么? 他很想知道。 最开始是守护四海,然后守护神祇殿安危,守护苍生安宁,守护阿翎安好。,凛霜声音越发沉重,好像这些事,一件比一件不易,我会拼尽全力,去守护我要守护的一切,若妖魔阻碍,我便诛魔降妖,若神灵阻拦,我便弑神灭灵,若天道遏止,我便 凛霜没有说下去,而是抬眸看向天空。 周身散发压迫气势,让阿索罗下意识低头缩肩。 这种凌厉,让他忍不住想起,被姬伯玉压制住七寸时的窒息。 神君,属下可否带同族一同寻找昆仑镜。 第213章 若一切无从更改,那算起来,他来此间已经十年,银龙族被逐出四海也就在今岁,阿索罗想给同族争取立功的机会。 不管结果能否改变,至少他努力过。 那便劳烦了,先去昆仑打听,有消息及时传给我。 凛霜颔首,当初她试探问过老祖神,对方虽然没有说明具体位置,但老祖神的宝物都在昆仑放着,说不定在哪个洞天福地藏起来了。 而且昆仑镜乃先天灵宝,对方绝对设了厉害的禁制保护。 她提醒阿索罗遇见事情先自保。 不要轻举妄动,也千万不能走漏消息。 依照她如今的实力,没有办法在应付老祖神的同时,取走昆仑镜。 是。,阿索罗领命离开。 再次回到寒潭,发现翎九正盘腿坐在潭水边,垂眸看着水面发呆。 对方察觉她的脚步,仰头看向她。 你找师兄说什么呢? 刚刚凛霜喊走了阿索罗,特意背着她,现在对方又独自一人回来,定是交代师兄了什么事。 我托他打探昆仑镜的下落。 凛霜并不隐瞒。 翎九已经猜到了,扭头赌气:我说了,不要你为我做选择。 我没有为你做选择。,凛霜握紧翎九手掌,很是耐心,阿翎,我是为了危急关头,你有能选择的余地。我发誓,凛霜摩挲对方掌心,很是诚挚盯着翎九,阿翎,若真到了那一步,只要你性命无虞,不管你如何选择,留下亦或者离开,我都不会干涉,全由你定。 翎九终于对上凛霜的视线。 却看到一双红彤的眼眶,湿润的眸子,还有泛起的泪光。 怎么就哭了。 翎九抿嘴,不忍再与凛霜对视。 心疼的几乎揪了起来,可她却哭不出来。 只能嘶哑的声音,说:凛霜,上次的术法手印,你再教我一遍。 好。,凛霜侧身坐在翎九身旁,贴着对方后背,环着人,双手纠正对方的手法,直到一滴泪溅落在手背,凛霜动作顿住。 阿翎哭了。 霎时自己鼻头也觉得酸楚。 眼前的相拥相守,她还能留到什么时候。 凛霜,下雨了。 翎九却如此解释,声音却是哽咽。 凛霜仰头,天上一碧晴空万里。 她抱紧怀中战栗的爱人,偷偷施法,霎时黑云压山阴风阵阵,她埋在翎九脖颈间,附和:嗯,下雨了。 翎九感受到领口衣衫濡湿,终是忍不住,转身环抱住凛霜脖颈,即便泪眼婆娑,却也看清对方同样布满血丝的眼睛,泪水和雨水夹杂着,顺着脸颊留下,与她同样的狼狈。 若真到了分别那日,也不知会不会如此失态。 翎九死死盯着凛霜,泪如雨下,却不敢泄露分毫,吞下呜咽,压抑自己的哭声。 直到尝到一股血腥味,她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阿翎,想哭便哭吧。 凛霜一手托住翎九后颈,一手摩挲翎九唇齿,不让对方再克制自伤。 风雨为罩,谁也听不见。 忽如其来的吻,密密麻麻,热切又焦灼。 不是掠夺般的占有,好像再确认什么,又好像要抓住什么。 凛霜闭上眼,迎合翎九。 淅沥的雨声中传来一声轻咳。 带着提醒的意思。 凛霜抬眸,看撑伞站在潭边捂嘴笑的女子,下意识遮住翎九身体,然后施法回到月谷小院。 刚刚太过忘情,竟然忘记设下隔绝的结界。 翎九也听见了轻咳,只是没看见来人。 见转瞬回到小院,便意识到来者身份非凡,不然凛霜定会出手直接解决对方,而不是先安置自己。 是谁? 妖神殿圣女阿华妁。 凛霜整理好翎九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起身整理自己。 咔吱 有人推开院门。 凛霜按住翎九肩膀,示意她歇息。 阿华妁与寻常妖族不同,我去会会她。 看凛霜走到院子,翎九也起身站在门后,若阿华妁出手攻击,她随时可以支援凛霜。 只是 不知为何,她对阿华妁,并没有如临大敌的防备。 之前在北荒集市茶摊,听闻师姑姬伯玉与阿华妁有过一段姻缘,就连师兄阿索罗也参与其中,不过其中内情鲜有人知。 只是师姑选择独居北荒,而不是如远古诸神般前往混元之地,怕也是心有惦念。 能让师姑牵挂的女子,翎九下意识觉得,本性不坏。 阿华妁的声音传来,虽然带着几分调谑,却听得出断没有阿兰婥那般的轻薄之意。 就只是单纯的揶揄。 真是意想不到,青龙神君竟还有这番模样,任谁看了,怕都会大跌眼界,觉得难以置信吧。 凛霜见对方裙摆湿透,看来已经站了段时间,想必刚刚发生的一切,也都看在眼里。 只是她竟没察觉对方气息。 没了神力,自己的感知确实弱化不少。 圣女拜访,比本尊预计要晚了三年。 三年前,她卸去一臂鳞甲换了醴泉,虽然当夜便离开了北荒,但想着以阿华妁的能力,若想找到她的下落,也耗费不了多久时日,毕竟她又定居月谷了。 后来她重入四海、围住浮玉山、又杀回神祇殿,掀起了这些风波,妖神殿依然不为所动。 她本以为,或许没有神位的自己,不再值得妖神殿关注。 没成想,对方今日找上门。 怕是不止归还臂甲,还有其他意图。 或许是妖帝堃玉的意思。 凛霜见对方不朝自己走来,便也不朝对方走去,站在原地,屋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面容,瞧不真切神色。 浅浅淡淡提起一句。 奇货居的效率比本尊以为的低许多。 并非我有意怠慢,而是北荒这些伙计见识少,被神君大人的障眼法给骗了过去,若非我是个事无巨细的性格,怕会错过您那臂甲,也不会来找您了。 阿华妁微微欠身,很是得体地表达歉意。 凛霜单刀直入:找本尊何事? 受妖帝之托,确有事与神君相商。 阿华妁倒也坦诚,上前一步,只是见凛霜依旧纹丝不动,一副说不上防备,却也绝不是亲近的姿态,便止住脚步,笑吟吟看着对方。 臂护甲归还神君,还求神君点头,与我妖神殿做个交易。 凛霜笑出声:什么交易? 臂护甲与她而言,是坚韧无比的护体利器,生于血肉之中,若能重新拾得,对她的修为和实力都大有裨益。 她不是扭捏的性格,也懒得与阿华妁虚以逶迤。 便直白的问什么交易。 能成,她拿;不能,她不取。 神君为人行事与您师妹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阿华妁想了许久,才说出这个词。 依照风眠性格,定是要先试探拉扯一番,最后还不一定能给个准话,虚虚实实的,难以琢磨。 本以为凛霜与其出自同门,又统御四海,在神祇殿乃一方主君。 这样的身份,即便如今失去神位,也该有个九曲玲珑心。 看来,是她想错了。 五年前,神君在天市垣失去神位,在您失踪又显露踪迹于北荒时,妖神殿不少长老提出,以庇护神君和朱雀君为条件,希望您能加入妖族,但最后被妖帝否了。 他说,神君纵然被神祇殿舍弃,也绝不会与我们妖族立场一致,与其碰壁,不如单纯做做交易攒些情分来得实在。 妖帝希望在神祇殿、妖神殿、魔尊殿之外,于北荒再建一城。 只是建城?,凛霜怀疑。 若单纯建设城垣,妖神殿足矣,没必要牵扯上她。 阿华妁笑:当然不是,我们想要建的,是一个不看身份族别的地方,一个不会因为所修之道不同便得刀刃相向的地方,一个海纳百川可以接纳任何异于常理却无碍道德的地方。 正应如此,最开始需要一位强者坐镇,这位强者与三大殿都没有关系,却又可以抗衡三大殿的威望,神君是不二人选。 说起来也太不可思议,瞧见凛霜看傻子似的眼神,阿华妁很是自嘲。 我第一次听,也觉得老祖神是疯了。 老祖神?,凛霜纳闷,和他有什么关系? 第214章 百年前,老祖神与妖帝相约南峇山对弈,我在一旁焚香,听了他所谓大同的期待,觉得像是无稽之谈,却又感到热血沸腾。 神君能想象吗?如果所有妖修,道修,魔修都放下仇恨、摒弃前嫌,各个氏族也不再斤斤计较,而是互相帮助共同进步,那会是一个如何安宁祥和的世道。 阿华妁说的动情,神往不已。 雨水逐渐停歇,日光透过云层落在她身上,周身都散发着柔和光芒,此刻的她不像是妖神殿的妖,更像神祇殿的神。 凛霜反问:你真觉得会有这么一天? 妖帝说得去试,才知道行不行。,阿华妁缓步走向凛霜,挥手施法,一座城垣的图样在空中显示。 有小桥流水,有鼓楼,还有许多阁楼,鳞次栉比,就差车水马龙。 翎九看呆,缓缓走到凛霜身旁。 这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无比熟悉。 是朝露城。 她与琅简,初遇的朝露城。 凛霜抬手,扶住身形不稳的翎九,低声问: 阿翎,怎么了? 没事儿。,翎九摇头,视线却移不开那城池,只是觉得似曾相识。 凛霜顺着翎九视线,瞧着那城池内的建造。 察觉怀中人的失魂落魄,心中也猜出阿翎的失态,或许和琅简有关。 沉月曾说,阿翎曾在一城等了琅简百年。 那座城池的名字,在阿翎丧失灵智时,也一笔一划的写出,她当时在旁边默默看着,羡慕琅简在翎九心底,拥有一处无法湮灭的记忆。 心中有了决断,她看向阿华妁,对方目光灼灼,明显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 好,本尊应允了。 即便猜出凛霜会答应,可听到这句允诺,阿华妁依旧激动万分,行礼道:还请神君为此城赐名! 凛霜看向翎九,对方也迎上她的目光,眼中带着不可思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如圣女所言,此城不论出身血脉,是各族同乐同生的脱俗之地,既然如此明澈纯净、不染尘埃,本尊定让此城成为至安之地,法如朝露,纯朴不散。 便叫朝露吧。 翎九抓紧凛霜小臂。 万万没想到,朝露城的名字,竟然是凛霜取的。 她原本以为这城名的意思,如她与琅简的初遇一般,转瞬即逝难以久存。 却没想到其实是这般意思。 至安之地,法如朝露,纯朴不散。 原来是这意思。 阿华妁离开如她来时一般静悄悄。 倒是姜无伤,在对方后脚回来,带了一只梦貘兽,是位怯生生的小丫头,还顶着一双毛茸茸的兽耳,又好奇又小心的打量着他们。 能不能行?修为够不够? 傻刀比划小丫头的个子,还不及他腰部,很是愁。 万一术法没施展好,会不会被反噬。 第167章 本章主要讲莹绒与风眠 梦貘族法术的反噬便是睡一觉,顶多做个噩梦,不过也不必担心。 姜无伤推开傻刀,伸手捏了捏小丫头兽耳,本是为了安抚,谁知惊的小丫头缩肩低头,不敢言语。 见状忙不迭松手,冲傻刀说话的语气顿时变得不耐烦。 梦貘会吃噩梦的,所以最坏的结果,就是沉溺在美梦中不愿醒来,怎么那么多问题,又不是你去! 说着,他扭头看向翎九。 喂!用不用? 别说做噩梦,就算是危及性命,翎九也得见莹绒一面。 她牵住小丫头的手,晃了晃,安抚对方。 拜托你了。 小丫头摇了摇头,捏着莹绒留下的衣裳,然后抬手点了点翎九的眉间。 困意袭来,她依偎在凛霜怀中,沉沉睡去。 若非知晓是在莹绒梦境中,翎九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小苍峰后山。 满天星辰与翠绿草坪连成一线。 翎九寻了好一段时间,再才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很不可置信的语气。 阿翎?! 翎九回头。 莹绒穿着绒黄色的衣裙,站在不远处。 莹绒! 翎九奔向对方,伸手。 我来接你回家。 两手交错,看着化为虚影的动作,翎九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缕神思进入了莹绒的梦境,并无实体。 再看向莹绒,对方双目通红,竟直接哭出声。 阿翎,风眠说你们都死了。 说着,莹绒抬臂试图抱住好友,却扑了个空,终是啜泣不已,泪眼婆娑看向翎九。 这是你的残魂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风眠那厮究竟编排了什么鬼话骗莹绒。 翎九深呼吸。 风眠给你说了什么? 原来莹绒和风眠在堕神之境*已经待了十年。 果真如凛霜所言,这里面的空间和时间是混乱的。 我们最开始到的地方,瘟疫蔓延,洪水肆虐。我是过了半个月才找到的风眠,她被困在山上陷阱当做肉饵,已经和两头落入陷阱的野兽厮斗僵持过,双臂血淋淋的,腿也断了。 带我去的小儿说,若再有一头野兽落入陷阱,风眠就要被吃了。 听了这些,翎九顿时了然,毕竟莹绒向来心软:你救了她? 谁知莹绒却摇头,苦笑道:我没钱,也不会法术,纵然能画些符箓,那些部落的住民倒是收了,却还是不肯放了这么好的诱饵。我只能躲过看守偷偷给她丢些果子解渴解饿,日夜不敢休息,引开附近徘徊的野兽到别处去,没过过久,那个部落就染上了瘟疫,看守风眠的也奄奄一息,我这才把她从诱兽坑里带出来。 莹绒想起过去那段时间,眉头紧锁,可见过得艰难。 却不成想,风眠也染上了瘟疫,我带着她辗转流离,乞讨过,住过鸡圈,也吃过剩菜。有一次夜里,她呼吸逐渐微弱,体温也越发冰凉,我当时攥着她的手发誓,若她能活下来,我愿意替她承担伤痛,不知是不是天道听到了我的祈求,总算她的身体好了一些,我却病倒了。 万幸的是,她又恢复了修为,能算些吉凶。我们在一处繁华的小镇住下,她抛下伏羲氏的尊严到街巷算命挣钱,勉强能糊口度日。 翎九想起第一次玹璋驱使腾蛇看见的场景。 风眠坐在石墩上,旁边插着根竹竿,挂着神机妙算的布条。 应该便是那时。 不过她见风眠也就穿着破烂些,身体还怪好,便以为莹绒也无伤无痛,没想到内情有这么多。 那你身体如何了? 那时风眠通过算命挣了些名声金银,住的越来越好,穿的越来越好,吃的也越来越好,连药都越来越金贵,只是我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没什么胃口,又很是嗜睡,艳阳天却手脚冰凉,捂也捂不热。 莹绒见翎九担忧,捂嘴笑。 放心啦阿翎,我现在不好好的,其实我还恢复了阵修修为呢。 阵修?! 翎九诧异:莫塬城之后,你不是说阵修功法已散尽,再也无法阵修了么? 我也不知为何,但七年前离开那个小镇后,我确实能布阵了。 莹绒取下发髻上的簪子,翎九这才认出来竟是神笔破虚。 只见莹绒握住变回原来大小的神笔,画数符后旋转衍生无数纹路交错相结,最后在她掌心中形成一道阵法。 怪不得有说,阵修符修本就同源。 莹绒语气轻快:阿翎,我已经会万星阵了,日后若七杀再暴动,我可以帮你稳固心神,再也不怕会被反噬控制了。 说着,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逐渐难过。 只是没想到来不及了。 翎九叹气:我还活着。 对上莹绒的视线,她一字一句。 莹绒,我还活着。 接下来的话,句句如实。 这里是堕神之境,并未风眠口中的某处下界。 见莹绒小姨凝固。 翎九心生不忍,侧目躲开对方的视线。 正是看出好友对风眠的信任,才不忍告诉对方真相。 想必这十年的相处点滴,即便受过苦,却也是自在得乐。 只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告诉莹绒真相。 莹绒,风眠哄骗了你。 我和傻刀,还有师兄,都活着。我们都在外面等你,你以为过了十年,其实才五日而已。 第215章 风眠早就恢复了修为,用太乙神术改变了堕神之境的法则,所以原本该灾祸不断的地方才会变得安居乐业。只是她的修为扛不住天命反噬,昨日堕神之境差点摧毁,若不是她让阿兰婥带伏魔来帮她,这里已经不存在了。 若非阿兰婥说风眠是通过梦找到的她,我也不知道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找你。 莹绒陷入震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阿绒 风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温柔小意,仿佛害怕惊扰了谁的美梦。 翎九听出是风眠的声音,同时眼前景色变得模糊。 阿绒,你要醒了,我也该走了。 她顿了顿,还是没有说让莹绒离开堕神之境。 要给对方时间,选择也好,抉择也好,都需要时间。 本打算就这般离开,等下次梦境会面再详谈。 却没想到,最后一刻,眼前景色已经糊成一团青色浓墨,却听见莹绒对她说: 阿翎,到寒潭外等我。 是该醒了。 翎九猝然惊醒。 莹绒让我到寒潭外等她。 她边说边下榻,一旁的傻刀却拉住了她,抬头发现众人打量她的表情,顺着大家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胸前好像笼罩着一团金闪闪的光芒。 下意识挥手拍走。 拍散了光团,那些光芒飞出来变成金色的纹路,盘旋飞转,最后笼罩着他们。 翎九和傻刀率先认出:传送阵! 之前在莫塬城,他们见莹绒布过,所以认得纹路。 下一刻,所有人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房间。 姜邕抱起梦貘小丫头,对方打了个哈欠,竟化为兽形围着他肩膀睡了。 傻刀环顾四周,好奇身在何处,翎九从梳妆匣上的首饰,猜出这里是莹绒的房间,而凛霜则皱眉告诉大家:我们来到堕神之境了。 众人脚底的阵法光芒逐渐黯淡,但并未消失。 姜邕恍然:是华胥阵法。 先找莹绒。 阵法启动,莹绒为布阵者定然知晓。 说不定就是以此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活着。 翎九和凛霜对视,心有同感,不约而同朝外走,傻刀和姜邕急忙跟上。 走出房间,云雾铺面而来。 这里,竟然是依着山崖而建的宫殿。 莹绒醒来,看见风眠坐在不远处的茶榻上烹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对方瞧见她醒,低头浅笑,提裙走来坐在她身旁,轻拭脸颊,很是无奈,又带着几分疼惜:做了什么噩梦,竟吓得流眼泪。 我梦见 想起阿翎说的那些话,莹绒止住话。 神笔破虚感应到阵法的启动,她扶额坐起,歪头看着风眠。 果然对方骗她。 阿翎活着,小刀也活着。 为何要骗她呢? 她想不通。 定定看着风眠,对方也对着她的视线,带着笑,带着安抚,带着几分柔情。 什么时候对方变得如此耐心呢? 七年前,不,好像更早。 不知为何,对方错开她的目光,语气赫然。 阿绒,干嘛老盯着我看。 发现风眠红透的耳尖,莹绒这才有几分确定。 风眠约莫是有几分喜欢她的。 只是从什么时候? 她微微抬手,抱住风眠,微微歪头靠着对方肩膀。 察觉对方身体紧绷,莹绒苦笑。 与阿翎相拥时,阿翎可不会如此局促,只会使劲儿回搂她咯咯笑。 而风眠的手,只敢轻轻放在她的后背。 莹绒放开风眠,或者说,在对方要凑近前,推开了对方。 忽略风眠眼中的失落,莹绒走到茶榻盘坐下,搅动茶汤,开玩笑道:记得在天市垣,我用神笔破虚求你让阿翎安然无恙的回来,你还不正经的抱住我亲了一口。 说起这个,风眠懊恼不已。 我那时候混不吝,你就当我年少轻狂,别放心上。 她捧起一盏泡好的茶,轻轻放莹绒身前。 阿绒,原谅我。 莹绒放下了舀勺,垂眸看着茶盏,并没有端起。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走都走不动,脑中只想着,世上真的有这般纤尘不染,宛如皎月的神尊吗? 你真好看,即便瞧不情你的脸,周身的气度风华也让我仰慕。 后来在典册上看了你的故事,又羡慕又难过,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天赋,却挥霍浪费毫不珍惜,而我苦修阵法之术,用尽了心力,还是达不到任何人的期望。 风眠心疼地看向莹绒。 阿绒,你不必满足谁的期望。 包括你么?,莹绒反问,却让风眠愣住。 莹绒抬眸:阿翎还活着,对么?这里不是什么下界,而是堕神之境,对么?风眠,你为什么骗我? 这些问题,风眠一个都回答不出。 毕竟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 离开这里吧。 莹绒不想与风眠继续拉扯,她试图劝对方离开堕神之境。 这里是牢笼,是枷锁,你我都不该困在这里。 说到底,是你不愿陪我。 风眠端起一盏茶饮尽,那茶甚热,烫的嘴唇发红。 轻轻搁下茶杯,神情瞧不分明。 阿绒,刚刚我还以为,你明白了我的心意,还以为我终于等到了你看清自己的心意。 说着,她的语气逐渐调笑,又沾染了几分轻狂的影子。 我想与你欢好,想以后只与你一人欢好。 风眠眼中跳跃着光,很是危险。 她倾身压住莹绒,紧握对方胳膊,让人挣脱不开,又抓住莹绒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迫使对方捏住。 感受到了么,对你,我的心总是软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寂寞,在这里的每一个夜晚又安心又焦灼,我恨不得把你吃干抹净揉进身体,却又舍不得勉强你对我多笑一笑,如此抓心挠肝等了这么多年,就因为一个梦,因为那凰鸟的一句话,你就要离开我? 莹绒睁大眼。 原来风眠知道,甚至已经察觉了那个梦。 那 阿绒,我是荒唐过,你骂我,打我,杀了我都行,就是不能离开我,是你先招惹的我! 风眠扣住对方脖子,直接吻住莹绒嘴唇。 舌尖传来刺痛,即便口中全是血腥味,她也不肯放开,掐住对方下巴,执拗又强硬地吸吮对方每一寸,直到察觉莹绒不再挣扎,才微微分开,喘着气,手指插入对方发髻,在对方耳边低语。 不是仰慕我吗?我可以躺在你身下,你不仅可以看清我的脸,还能看清我身体的每一寸,以后都属于你,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予取予求。 说着,风眠手劲儿加重了些,声音也带着哭腔。 阿绒,爱我好不好?疼我好不好? 问了好几声不见应答,风眠手指伸入莹绒衣服,光滑的触感让她心猿意马,感受到怀中人的战栗,她忍不住道。 别骗自己了,阿绒,你同样爱慕我。 抬腿坐在莹绒身前,汗水湿渍衣裳,她情不自禁。 唤了几声对方的名字,眼前白光闪过,风眠身体软绵,失力栽在莹绒身上,气息喘促,不可控制的抖动着,如喝醉了般眼睛半睁微睁,双耳空鸣。 不同于与其他人欢好的快慰、舒畅,她还感受到一种满足惬意和高兴愉悦。 气息微微平复,察觉被人握住手臂朝外拽,风眠下意识道:阿绒,你还没 她看向莹绒,瞧见紧蹙的眉头,和不解的眼睛。 霎时,冷静了。 刚刚那场欢事,只有她酣畅淋漓,沉迷其中。 对方甚至都不曾碰她。 她收回手,缓缓起身。 即便脚底轻浮站立不稳,却还是竭力稳住身体。 心知失态,恨不得躲起来,却知道若今日不问清楚,以后怕是没有机会。 她能感知到,翎九和师姐在朝这般赶来。 阿绒,你可有想过和我在一起,那怕只有一瞬的念头。 微风吹过,腿上贴着湿透的衣衫,露出些微凉意。 莹绒虽然单纯,却也并非不知俗事,何况自小长在宫内,对床笫之事并非完全不懂,清楚刚刚风眠是在她身上动了情,甚至泄了身。 不知对方何时起的这心思。 可对她来说,自己对风眠并无其他情谊。 第216章 虽然有时面对对方的挑逗,会含羞,会不知所措,但这是正常反应,并非出自爱慕。 她不愿违心欺骗对方。 我想过照顾神尊,仰慕您也敬重您,但不是出自爱。 风眠不信,面容有些狰狞,质疑道: 当初我命悬一线,你向上天起誓愿以一命换一命,如今却说对我并无爱慕? 神尊见过下人供奉神祇么? 莹绒被风眠掐住下颌,却还是要说。 我对神尊,便如世人供奉神祇,以贡品为祭,望神尊日后护我华胥万世永昌。 贡品?那你给了我什么?,风眠质问。 若神尊需要。,莹绒对上风眠视线,很是诚挚,我把命给你。 听罢,风眠笑出声,恢复了往日癫狂模样。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再说,我本就救了你一命,你已经欠我一命。阿绒,你过去之事欠我,以后之事求我,今日,就不能说一句爱我吗? 她抬手拨弄莹绒领口,缓缓抚过锁骨。 阿绒,华胥的运道从此我来护,你能不能陪着我。 已经不求对方爱她,只希望对方能陪她。 风眠抿唇等莹绒的回答,只听见风声,几乎要熬不住,准备开口乞求。 却在这时听莹绒叹气: 是啊,总归是我欠你在先。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莹绒已经落阵将她困住。 停云阵法内,风眠动弹不得。 莹绒起身,握住神笔破虚尖锐的一端,在风眠摇头惊恐的神色中,刺向自己的心脉。 剔出护住她心脉的骨环,再打入风眠的身体。 欠你的,我还清了。 侧身瘫倒在地,生机随着血液流逝,只觉得自己的躯体逐渐变凉,变得麻木。 阿翎快来 抬眸看向走廊尽头,隐约瞧见一身红衣跑而来。 是阿翎。 视线不受控制的偏移,她看见风眠吐血,与她一同倒地,双眼猩红盯着她,好像要把她撕碎了般。 风眠,对不起如此刺激你,是不想你虚耗在这里。 她闭上眼,不敢再与风眠对视。 终于,阿翎抱起了她。 阿翎,带我回家。 失去意识前,她拼劲所有力气,说了这句话。 她真的很想回到姜华山的那座小城。 一起赏雪,一起修行,一起玩耍。 她很想念那时的日子。 北荒凭空出现了一座城,叫朝露城。 听说在那里,无论妖修道修,也无所谓魔修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修法,一视同仁,只要不作奸犯科,便能安乐生活在其中,就像天族的天市垣。 朝露城城主,是那位弃了神位的青龙神君。 据说过去三个多月,除了些逃难的流民,还没有睡敢长居朝露城,多是些听了稀奇来体验,并冠以假名的修士们。 比如朝露城的大管家,玉郎。 其实便是妖帝堃玉的分身。 只是无人知晓,只知对方是阿华妁引荐,有些能力。 说来话长,莹绒那日取下风眠肋骨,便被堕神之境强行逐出境外。 捻转数日,奄奄一息之际,玉郎建议用神笔破虚代替骨环,先护住莹绒心脉保命。 只是从此以后,莹绒身家性命便与这神笔破虚同生同死。 不过因祸得福。 莹绒有了修行命器,算是多了一门道法,以后符修和阵修都能涉足,而且因这神笔来自鸿蒙时期,所以变相的保护了莹绒身体不受当下混沌之气侵蚀。 傻刀开心说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有翎九心有戚戚。 她感受得到,当初莹绒是真的,有死志。 也不是没有提过风眠,每次刚刚谈及,对方就轻描淡写揭过,仿佛这人不存在似的。 如此两次,翎九也知趣了,不再说任何关于风眠的事。 四个月过去,朝露城的一切都让翎九有些恍惚。 好像她们回到了姜华山。 只是莹绒更安静了,傻刀更刻苦了,而她也有凛霜的陪伴而已。 直到一日,两位带着斗篷的男女乘着夜色偷入城主府,栽到湖水中,被玉郎直接给绑了起来。 城主府内,翎九纳闷看着两位。 阿爷?! 幽篁?! 翎九带着沉月先回屋休息。 凛霜回来确认幽篁的身份后,玉郎才放了人。 幽篁埋怨:早知道这城主府内设下了禁制法术的阵法,属下直接敲门了,也省得偷偷摸摸闹出这笑掉大牙的事。 说着,想起之前见到莹绒,便朝凛霜身后张望,奇怪道:风眠少主呢? 她还在堕神之境。 见幽篁还要问,凛霜打断对方。 之前联系不上你,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属下和沉月是偷溜出来的。 幽篁深呼吸,捏着水杯很是后怕。 要不是老祖神帮忙,怕是连朱雀宫都出不来。 连老祖神都帮忙了? 凛霜直觉有事,也不急着去找翎九。 你们发现了什么? 第168章 赤鸟南枝的算盘 要从三个月说起,多亏了玹璋提醒,属下回神祇殿查赤鸟南枝的身份,中间遇到不少阻碍,只有拖上沉月帮忙。 赤鸟南枝身份? 凛霜奇怪:她自幼长在师尊身旁,有什么可疑? 她其实 幽篁顿住,看向一旁站着的玉郎,又望向凛霜,无声的问可不可信。 说罢。 凛霜示意幽篁直言。 毕竟玉郎是妖族圣女派来的,神祇殿有什么动静瞒不了对方,说不定还能从其反应中,瞧出些端倪。 属下去朱雀宫查了起居注,发现赤鸟南枝是盘古大神引荐直接出现在朱雀宫的,只有一个出生地叫天目陵,时间都是模糊的,属下便以青龙宫选拔的名义,以诞生地为索引查了赤鸟一族的族谱,但没发现任何赤鸟诞生的记录。 磕磕绊绊,属下又翻遍了古籍,终于看到一句话,远古之时,本无浮玉山,只有一个天目陵,据说是远古殉神的地方,后来主神诞生,此地更名浮玉山,再也没有天目陵的说法了。 主上也知道,浮玉山的事情在神祇殿是机密中的机密,封在宫学之处,属下便找沉月帮忙,我俩辛苦查遍籍册,终于在老祖神笔下知晓了赤鸟南枝的真实身份。 幽篁倒吸一口冷气。 当年朱雀大帝陵光爱慕始凰,这心思被主神知晓,便在浮玉山赐她一次用造化玉碟的机会,却显示的是有缘无分灾祸临身的箴言。 为了改变箴言,朱雀大帝舍了情魄,可后来她还是割舍不下始凰,情魄生了血肉,后来主神以身殉道,情魄不知所踪,那血肉化为赤鸟,被盘古大神养大。 所以上一任朱雀君战死后,盘古大神才放心她代掌朱雀宫,后来又赐番天印,若赤鸟南枝是这来历,盘古大神的一切偏爱,便都有了解释。 既然如此,为何她掌握不了南明离火。 凛霜纳闷。 南明离火乃朱雀大帝所造,她既然是大帝情魄生的血肉,为何没被认主,反而被灼伤? 沉月也觉得奇怪,老祖神说是因为朱雀大帝死于换元阵,神魂俱灭,血脉已经断,赤鸟南枝本就是死物,无骨无脉,南明离火自然不认。 幽篁嘱咐凛霜。 离开前老祖神特意交代,说翎九将有一劫,让属下传话主上小心看照。 我知道了。 凛霜示意幽篁去休息,自己朝翎九房间走去,却在院子中,遇见了沉月。 天色蒙蒙亮,树上的露珠凝结,落下湿了沉月肩袖。 看来已经站了许久。 凛霜顿时了然:少主在等我? 月谷一别,神君别来无恙? 沉月笑,却不似往日那般纯粹打招呼,反而带着些探究和打量。 凛霜转身走下回廊,与沉月相对而立:无恙。 阿九说你待她极好,说你们生活很快乐。 沉月抬手挥走飞逐而来的胡蝶。 看来我赌对了,您没辜负阿九。 我立过誓,永不负她。 凛霜一字一句,见沉月神色依旧沉重,便知对方有话交代。 少主等在这儿,也不单是为了叙旧吧。 我看了老祖神的笔录,记载了主神的言行起居。朱雀大帝自戕而亡后,主神说,自天地诞始,天地生息之法,孤阳不生,独阴不长,唯一阴阳相合才是长生之道,而双阴双阳之法,难以平衡,多坎坷多翻覆多恶果,难以善终。 第217章 想到你和阿九,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不易,也明白你们相守的辛苦。你们这段感情,我看出阿九不愿想的长远,所以我也不计较神君避世不宣,我支持你们,帮助你们,也祝福你们,都是因为我是阿九的阿爷。 阿爷放心,我定会护阿九如我命般,只要我活着,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她欺她。 凛霜保证。 沉月颔首,再次提醒:蓍草之梦,你不要忘了。 不敢忘。,凛霜眼神冷下来,若让我发现谁有此意图,定然诛他全族,片甲不留。 沉月终于安下心:神君今日为何不在府中? 敖乾在昆仑找到了昆仑镜的下落,我去核查了消息。 沉月意外:你愿意送阿翎回去? 不愿意又如何?并蒂劫没让我选的余地。,凛霜苦笑,一抹阳光越过院墙,落在了梧桐树梢,树叶泛起金光,像是跳跃的金片,她透过窗柩,看见翎九靠着软塌睡的香甜。 时日不多了,留下来多陪陪阿翎吧,她会想你的。 她的阿翎,要永远这么安逸,不用经历任何险阻,才好。 一直以来,翎九都知道凛霜在寻昆仑镜的下落。 毕竟,对方没有避讳过她任何事。 本以为会是件耗时巨久的事,却没成想,三个月后,阿索罗师兄也回来了。 看来昆仑镜的下落,已经有眉目了。 心中竟有些惋惜。 只是这忽然的伤感,被迅速来的喜悦一冲而散。 阿索罗师兄的堂哥要在朝露城结亲。 这难得的喜事,翎九自然是要凑热闹,而且自从莹绒离开堕神之境后,便常常坐在屋内,有时绘符,有时修阵,有时看着破虚笔发呆一下午。 翎九时常故意去闹下莹绒,玩笑间,她也能看出莹绒偶尔间的恍惚。 这日,外面敲锣打鼓,还有乐班的弹唱声。 翎九把玩着莹绒雕刻的小木人,说今日外面有大喜事,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我在枫林寨当霸王的时候,可喜欢凑这种热闹了,场面布置的红红火火,每个人脸上都是喜庆,不仅能白吃白喝,还能看乐子,我们去凑个热闹吧。 好。,莹绒知道翎九意思。 阿翎总是以为她兴致缺缺,心重沉闷。 其实她并非如此,只是从堕神之境回来后,有时或者说偶尔,会想起那位。 风眠的问话,时不时会叩问着她。 在她发呆的时候,或者出神绘制符箓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总会忽的在耳边响起。 阿绒,华胥的运道从此我来护,你能不能陪着我。 除去在堕神之境的十年,她与风眠相处亦有近三年的光景,所以了解风眠的行事手段。 那人最喜遮遮掩掩,干什么都会声东击西。 生怕别人瞧出本来目的。 就连对阿兰婥,也是如此,以情为幌子,实际是为了对方手中奇货居的情报。 她看的清楚。 所以风眠能对她如此直白提出交易,她知道并不容易。 可是啊,她对风眠没有阿翎对凛霜的那般情谊。 即便幼时在护法殿看见风眠幻相,生出的那份敬仰,在摸清对方性格脾性后,也早就消散无踪。 所以的关心和照顾,只是因为风眠于华胥有大恩。 所以,她对风眠好,是为了还那份还没发生的恩情。 可为何有时候,想起风眠,心里还是会泛起隐隐的酸涩和难过。 翎九拉着莹绒去阿索罗堂哥的宅邸。 傻刀提着礼物,颠颠跟在后面。 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每位脸上都是欢喜雀跃,聚在一起畅饮聊天,很是自在惬意。 就连莹绒也露出了些许笑意,歪头看着院中,傻刀同几位少年少女吹牛打闹,眼睛也露出几分明亮,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翎九端来糕点放在莹绒身前:我们也去玩? 不了。,莹绒收回视线,见翎九身后空无一人,怎么不去找凛霜? 刚刚她看见凛霜了,远远打了招呼。 翎九啧嘴:师兄请她当压席宾,你也知道,龙族最是讲究血脉,凛霜是祖龙,这场面要应付的事太多。 说着,想起师兄与凛霜关系越发亲密,感叹对方也能借凛霜一封薄面,我知道师兄在为凛霜办事,凛霜也为了给师兄脸面,这次才答应压席。 又想起师兄从前和凛霜的恩怨,笑道。 有时候也挺庆幸,凛霜如今很是器重银龙一族,说不定师兄能避免银龙被逐出四海的命运。 阿索罗师兄这些年尽心尽力,凛霜又不是残虐施暴不明是非之辈,银龙一族的祸事,或许已经改变了。 莹绒安慰翎九,见对方点头,提出一事。 阿翎,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还能待在这儿多久? 翎九捏碎了手中糕点,抬头对上莹绒视线,又飞快挪开,望向同几只龙虾打闹的傻刀。 不知道。,她呐呐地说,我不想离开。 见翎九逃避,莹绒不再言语,随着对方的视线,看向院中的傻刀。 两人的沉默有些突然。 翎九吃掉一块糕点,擦了擦嘴唇:有点干,我再去找些瓜果端来。 说罢,翎九便提裙离开。 寻到了瓜果盘,刚走回院中,迎面差点撞到一位。 这位翎九也熟悉,是师兄的父亲,这些日子常常出入城主府。 毕竟算是长辈,翎九屈膝行了一礼。 对方回礼,很是恭敬:朱雀神君,战神有事找您,托我引您会面。 龙族都唤凛霜战神,而非神君。 好。,翎九应下,招手让傻刀过来,这些给莹绒带去,我去见凛霜。 好。,傻刀接过果盘,那老大你还回不回来? 看情况吧。,翎九也不知凛霜找她何事,宴席开始我还没回的话,你们先吃。 交代好后,翎九跟着那位堂哥。 穿过竹林时,下意识觉得道路不对劲,只是还没开口,便觉得身后刮来一阵风,转眼脖颈便被钳制。 欲要召出陵光弓,却发现识海已经被封。 在下一瞬,便被缚神链给绑住了手脚。 打量眼前忽然出现的黑衣斗篷人,翎九盯着她,费劲道:你是谁? 那人并不言语。 翎九猜测:神祇殿? 毕竟能用缚神链。 语音未落,便觉得咽喉刺痛,对方手劲儿加大了几分。 翎九看向垂手站在一旁的银龙族长。 对方见她不再挣扎,才恭敬向黑袍人行礼:尊上,我族已献朱雀神君,还请尊上按约助我族重回云海。 云海?不是在凛霜假死那段时间,被魔族霸占了么。 银龙一族与魔族勾结? 翎九睁大眼睛,为师兄这些年的付出不值。 你会害了银龙全族! 说罢,只觉得头疼欲裂,瞬间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四周都是断壁残垣。 她手腕被缚神链吊在祭坛,有两个身影走向她,只是穿着黑袍,瞧不分明是谁。 为何要给她换上这衣服? 其中一位开口,声音喑哑,瞧身形,估摸是位壮实的男子。 翎九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衣服已经不是来时那件。 月白色的裙衫,袖口宽大。 这样式 和始凰在南禺时穿的睡袍一模一样。 是陵光大帝的歇衣,她死前将两样东西藏在了丹穴山,其中一件,便是这由月华凝结为丝织造而成的歇衣,世上唯有两件,另一件被她送给了始凰。 这声音 即便喑哑,翎九还是听出是谁。 她抬眸看向说话那位。 赤鸟南枝 那位黑袍人抬手挑落斗篷,红发先露出,然后是半张被烧毁的脸。 即便如此,对方下颌的轮廓,让翎九想起祈梦中的朱雀陵光。 竟有五六成相似! 果真如阿爷所言的那般,对方是朱雀大帝情魄生出的血肉。 本尊真该谢谢凛霜不顾一切护下了你。 赤鸟南枝抬手,尖锐的指甲缓缓划过翎九的胳膊,顺着对方经脉的走向,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 你的始凰血脉,比上一任朱雀君,都要精粹。 赤鸟南枝眼神逐渐疯狂。 骨生髓,髓生血,血养筋。 第218章 你这身凰骨,本尊很是中意。 说着,赤鸟南枝手中指甲忽的变长,直接剔入翎九手腕,却在下一刻,感觉仿佛刺入针毡中,疼的她缩回手。 她看向敕焱,怒道:怎么回事?! 本座确实封了她的识海。 敕焱也很困惑,抬手调出乾金剑,挥指,直接朝翎九命门砍去。 一道荧光隔绝了乾金剑的杀招。 荧光收敛化为小童,背手浮在翎九身前,双眼沉沉盯着赤鸟南枝。 敕焱握住乾金剑,欲要亲自上前,被赤鸟南枝拦住。 它是陵光弓生出的器灵。 制止了敕焱,赤鸟南枝对上器灵的视线。 你该臣服于我,本尊才是你的主子。 不过被主人魂魄舍弃的一堆臭肉而已,还敢妄称主人的身份。 器灵声音虽然如孩童般稚嫩,却遮不住藐视。 盘古留你,不过以为能得一成变数,若你如主人般心怀慈悲义勇双全,倒也确实会有几分胜算,只是依你如今所言所行,看来盘古赌错了。 敕焱被制止后,便明白赤鸟南枝想取陵光弓为己所用。 只是听那器灵这番羞辱,他笑赤鸟南枝自作多情。 它不会听命于你。 可它也没有认翎九为主。 赤鸟南枝认出器灵额头命印,依旧是从前朱雀大帝所绘的图纹。 朱雀大帝的一切,都该由本尊继承。 说着,她对藐视她的器灵道。 少些道貌岸然的废话,你若真想救这丫头,在朝露城敕焱捉她时,你就会出手了。 本尊知你痛恨始凰,你恨她耽误大帝,恨大帝因她而亡,所以对于始凰血脉的翎九,你亦没什么好感。 见小童垂眸,赤鸟南枝急切表露。 本尊知大帝心意,也选择继承她的遗愿,诛灭地煞妖邪为己任。你我出身同源,亦有同求,当合作。 她指着已*经昏迷的翎九。 此女乃地煞容器,你不该感受不到,本尊杀她,亦是造福苍生。 小童还在沉思,赤鸟南枝焦急等待。 时间仿佛静止,敕焱站在旁边好整以暇,等待这场谈判的结果。 我错了。 小童缓缓睁眼,下定了决心。 主人魂魄消散前,最后一道指令,是要我护翎九安好。 她将翎九之名刻在我躯干上,应是想到今日。 我不该任由你们带走她。 荧光缓缓驱散,小童的身影也消失。 敕焱瞬间汗毛倒立,求生的直觉让他抓住赤鸟,跃下了祭坛。 几乎一瞬,上空箭矢流空,远远看去,宛若流动的银河。 你低估了器灵之忠。 敕焱咬牙。 即便翎九是地煞容器,有朱雀大帝所托,陵光弓也不可能为你所用,更别说认你为主。 那便毁了它。 赤鸟南枝握紧双拳,翻身躲过追来的箭雨。 说罢,便听一阵凤凰鸣叫。 敕焱抬头望向祭台,可惜道:本座下的禁制已经被破,这器灵不简单。 所以才更要毁了。,赤鸟南枝让敕焱去找青灵始老与皓灵黄老,露出手中的番天印戒,放心,她逃不出这浮玉山。 翎九记得自己一直朝东飞,可云雾之下的场景,却始终郁郁葱葱如夏季,好像没有走多远。 最后盘旋许久,她决定下去看看。 赤鸟南枝快追上来了。 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小童声音,翎九调出陵光弓,瞧见上面刻着的名字,低声道谢。 刚刚她并非完全昏迷,隐约还是听见了一些对话。 若这器灵选择跟随赤鸟南枝,那她的处境怕是会更加难过。 当日在神祇殿破开金光阵,都道陵光弓已认她主,就连她也如此以为。 却不曾想,对方只是尊从朱雀大帝遗命而已。 如今进退维谷,唯有一搏,或许能夺取几分生机。 只是机会渺茫。 翎九深知自己不是赤鸟南枝的对手。 她急速而下,器灵看出她的意图。 你打不过赤鸟南枝。 那也要战。,翎九并无惧意,找到一处还算平坦的场地,盘腿调息等赤鸟南枝。 你虽有始凰血脉,却更像我主人。 听器灵如此说,翎九开玩笑:要不真的认我为主?,说完便觉得不妥,有些看轻了对方,改口解释,我说笑的,朱雀大帝值得追随,她很可惜。 器灵许久没说话,翎九已经感受到赤鸟的气息。 陵光弓,你已经救了我一命。 之后的路我自己走。 离开吧。 好。 器灵终于开口。 这里是浮玉山,唯一的鸿蒙气运残存之处,青灵始老与皓灵黄老设下层层结界,隔绝了混沌法则的侵蚀。 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抗衡两位五老君,你将地煞注入一部分至我的躯干,我会撕开一道口,从结界逃出去,把消息告诉凛霜。 若她来陪你,至少盘古不会坐视不理。 那便麻烦你了。,翎九调出七杀注入陵光弓内,看它化为一束光消失天机。 几乎同时握掌为拳,转身挥出,抵住赤鸟爪刃。 劲力下,她后退几步卸劲儿,同时甩掉手上渗出的血珠。 赤鸟也吃痛,翻身落地。 见翎九双目赤红,周身翻滚及重的戾气,皆是地煞所化。 倒是聪明,却不知你的聪明害了那忠心的器灵。 翎九皱眉:何意? 要想离开青灵始老与皓灵黄老设下的结界,唯有地煞抗衡鸿蒙气运,你无灵宠又不修鸿蒙道,要把消息传出去,只有器灵可用。 陵光弓乃鸿蒙至宝,刚刚为救你已经消耗了不少鸿蒙气息,剩下的根本不足以支撑它离开浮玉山,唯一的法子,便是借用你体内的地煞。 天下器灵皆因其主至真至纯之念所化,而地煞乃是至恶至晦所化,两者相克,根本无法共生。 倒是个死心塌地的忠仆。 赤鸟南枝冷笑。 不过,不能为本尊所用,倒也死不足惜。 翎九如坠冰窖 怎会如此? 而且明知会死,那器灵为何还要她注入地煞,甚至隐瞒她这件事。 恍惚间,腹部冰凉。 低头看见露出的金色剑尖,缓缓回头,看见敕焱和两位长眉老者,她听见赤鸟南枝的笑声。 凛霜终于来了,好戏嘛,才刚开始。 第169章 上 朝露城内,半城张灯结彩。 今日银龙一族有喜,几乎全城都在庆贺,祖龙和城主凛霜乃其压宾席,迎八方来客。 新人拜堂时,凛霜心口刺痛,只是银龙族长带她为新人结发贺礼,毕竟是件喜事,即便身体不适,神思有几分游离,她还是敛神正色,强撑着随对方履行各个环节的礼仪。 直到把新人送入洞房,她去后院找到傻刀和莹绒。 谁知两人看见她后,皆白了脸。 老大呢?,傻刀问。 阿翎去找你了呀。,莹绒说。 阿翎不见了。 找遍全城,也毫无踪迹。 挂满红绸的喜庆府邸,霎时成了肃穆的修罗场。 幽篁摔兵围住,铜墙铁壁。 来贺喜的宾客不知所以,面色人人自危,以为又要面临凛霜一次清算。 毕竟在对方离开四海的这段时间。 不少龙族蠢蠢欲动。 大堂之上。 凛霜冷着脸,满脸杀意。 与她同坐高台的沉月神情更是可怖,视线来回在银龙一族打量,最后定在新郎官,也是敖乾堂哥的身上。 你数次相邀,说凤凰祈福最是祥瑞,若非阿九相求说你族灾祸将生,本少主也不会大婚之日离开阿九身边去为你们祈福。 沉月咬牙,声音越发愤恨。 如今来看,倒像是你们策划已久,为了把本少主支开,好对阿九下手! 没错! 傻刀指着敖乾父亲,也就是银龙族长,对台上凛霜道。 就是他,是他带走了老大。 说着,又看向阿索罗,好似告状。 师兄,老大消失前就是和他离开的,你 莹绒一把拉住傻刀,抿唇朝他摇了摇头。 第219章 对阿索罗而言,师妹的失踪与族亲脱不了干系,想必阿索罗现下心中很是煎熬。 现在有沉月咄咄逼人的询问,又有凛霜握生杀之权恐吓。 同为昆仑镜的旅人,她们不好再逼着阿索罗选择。 而且 她望向阿索罗和其族亲的方位,很是悲悯。 阿索罗这些年,拼了命的争取功绩,效忠凛霜,恐怕所有的筹码和情谊,就在今夜便化为灰烬,功亏一篑。 云海银龙族还是走向了那段注定的宿命。 忽的想起风眠曾言,道天下苍苍,逃不过天算,争不过天命,亦改不了因果。 阿绒,主神曾欲改天换道,最后生灵涂炭,不得不以命殉道挽回覆灭结局。师姐又能护翎九几时呢?天道之内,所有一切的发生都是重蹈覆辙,世间之事周而复始,爱恨情仇四味体会,路途不同结局注定,她们躲不过并蒂劫。你我出去,亦然。 或许风眠才是她们之间,最为清醒的那位。 父亲? 阿索罗看向父亲,红了眼眶求证。 真的?是你带走了阿翎? 我见战神劳累,确实想让朱雀君去照顾战神,只是中途被三弟喊走,朱雀君便说自己会去找战神,我就先行离开。今日事务繁复,你们要是不提,我都忘记了这事。 闻言,阿索罗看向三叔,几乎咬牙:说真话。 三叔叹气,也是很惋惜的模样。 确实如此,朱雀君消失这事,我们也猝不及防啊。 噗嗤 众人看向捂嘴笑的那位,城主府管家玉郎。 我只是觉得真有意思。 玉郎笑吟吟看着银龙族那位三叔。 城主府向来没什么规矩,却也知道开宴前清点客席,核对下来宾人数,没想到银龙族比我们还不讲礼数,竟是猝不及防,和我们同时得知朱雀君消失的消息。 赶来的幽篁闻言沉下脸:我记得清点了。 她座次在东海将士处,开席前确实有侍从引路,吃喝时也有伺候。 说着,她向凛霜汇报。 主上,刚刚控制此间府邸,偶听宾客窃窃私语,说云海银龙族与魔族私通,属下本当流言蜚语,但刚刚后院竹林忽的落叶开花,我感受到同族的害怕惊惧,从她们身上发现了数缕魔气,是魔尊敕焱的。 最后一句话,引起无数议论。 有人质问幽篁是否错认,幽篁很是笃定。 我随角旼征战魔域数年,也与魔尊敕焱交过手,他的魔气,我不会认错。 有人捶胸顿足,那为何没发现啊?! 朝露城海纳百川,道修、妖修、魔修之辈皆能常住于此,今日银龙族长也宴请了不少同城修士,魔气妖气充斥游走,根本无法防备。 幽篁解释,其实她根本不赞同朝露城的存在。 混淆修道之类,对她来说,绝非善事。 当下的场面,便是印证了她的担心。 鱼龙混杂,根本无法辨别敌我。 一阵嗡鸣划破长空,几乎震碎在场耳膜。 龙刀枪不知从何处刺出,直接停在银龙族长脖颈,似乎警告般,划出一道血痕。 不过只是割破皮肤,并未伤到要害。 凛霜声如阎罗,响彻云霄。 敖觞,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羌海赤龙一族的下场,便是你云海银龙的下场。 阿索罗瞪大眼睛,扭头看向父亲。 羌海赤龙曾背叛凛霜,与水晶宫合谋设下陷阱,绞杀了凛霜的旧部,其中就有他的母亲。 一年前,已被凛霜绞杀全族。 羌海之中血肉稠腻,化为沼泽,后世化为黑海。 仿佛他努力的一切都化为烟云。 银龙一族的宿命,终究还是躲不过那逐出四海,落为妖蛇的宿命。 他哽咽道:父亲,求你求你说实话。 敖觞忽略敖乾,直直对上凛霜视线,缓缓跪下。 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臣确实不知朱雀君下落,臣妻乃战神旧部,怎敢怎敢欺瞒战神! 场面寂静,玉郎挑眉,余光打量凛霜。 从对方脸色中,看不出是否信了。 终于,凛霜收回龙刀枪。 敖觞心中长舒一口气,以为躲过一劫。 谁知下一秒,便听刀刃之声从院外涌来,须臾间包围了他们。 传令,将银龙全族压至东海流波山听候发落。 阿索罗顿时面如死灰。 流波山 果然还是流波山。 次日清晨,依旧没有翎九任何下落。 即便四海百族几乎倾巢而出,重创魔域四处寻获,甚至以龙珠作为悬赏,却还是毫无所获。 见状,玉郎主动道:要不要求我家妖帝帮忙? 那求字说的格外重。 只是还不待凛霜回答,透明的陵光弓便忽然悬在两人之间。 浮玉山。 凛霜变了脸色,调出龙刀枪便急匆匆离开,甚至来不及嘱咐其他人。 玉郎啧嘴,揣手看着凛霜背影消失。 鲜少见青龙君这番失态。 看来翎九对凛霜而言,真的很重要。 这份关系,倒是可以利用。 瞧见断了几截的陵光弓,又觉得很是可惜。 鸿蒙圣物啊。 就这么毁了。 罢了。 他转头进入厅堂,对坐了一夜的沉月等人道:收到消息了,翎九在浮玉山。 会有一场好戏,他想。 翎九是痛醒的。 除了七杀灼烧经脉的疼痛,伴随着咔嚓声,还觉得身体忽冷忽热,刺骨锥心。 又要昏迷过去,却又瞬间耳清目明。 痛觉,也瞬间放大,她挨不住,嘶吼发出悲悯声,才发现自己已经变回原形,被困在一处圆形高台。 她看向让她保持清醒的两位长者。 为什么? 其中一位露出不忍神色,扭头不愿看她,至于另一位,翎九认出是从月谷带走她送到神祇殿的那位。 听凛霜说过,两位都是隐居在浮玉山的上古神。 早不问世事多年,偏居一隅。 可是 翎九不解:为何屡屡害我? 本就是地煞容器,不该活。 那位老者回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 地煞容器? 可笑? 凭什么?!以为她愿意吗? 七杀,该死的七杀。 若她有的选,宁愿当初魂飞魄散,也不要让阿爹饮鸩止渴,用七杀巩固她的元神。 疼 阿爹,娘亲 疼的好想回家,回凤凰宫,和哥哥姐姐们喝醴泉吃佳肴。 疼的 好想琅简,想问问她为何要修无情道。 问问她,在莫塬城安魂境内,那句好,这份应答,有几分真假。 问问,为何回昆仑后,便忘记她。 凛霜 翎九开口,有些怔然。 心之所想千回百转,唤之于唇齿间的,竟是凛霜的名字。 大概因为,对于凛霜,她早已没什么要问的。 毕竟,对方给了她最坦荡的爱意,最无间的信任,和最周全的保护。 以至于让她觉得,即便在后世,在她被称为邪凤凰胡作非为的幼时,若凛霜在,也定会全然的接纳和喜欢她。 这份笃定,不知因何而生,但就让她确信不移。 耳边传来赤鸟南枝的嗤笑,翎九忍痛看向对方。 你还指望她来救你?! 赤鸟南枝将翎九化为人形,掐住她的脖子。 没了神位不能驾驭青木的凛霜,不过就是个修为高深的神兽而已,即便她来,也救不了你,甚至会搭上自己的命。 上古之时,此处乃浮玉山天罚台,即便千万年过去,鸿蒙气息消减不少,这里罪神留下的戾气可丝毫没有消减。这些戾气,虽不比地煞凶悍,却也足够让凛霜魂飞魄散。 说话间,赤鸟南枝撤去结界。 翎九终于看清,高台之外的景色。 戾气化为的黑雾如云雾闲散弥漫,忽又会凝聚一团,似火球般横冲直撞。 风声似悲悯,如怒吼,有嘲笑,如碎骂。 翎九神魂欲裂,又一缕温和的气体,如涓涓流水般,让让她元神安稳。 看向出手的黄衣老者。 何不杀了我? 当然是因为,你不能死啊。 第220章 赤鸟南枝勾住翎九下巴。 本尊以青木为礼,为得就是让两位始老施展鸿蒙术法,如续灵印般保你元神不散。 赤鸟南枝。 翎九视线落在疯癫笑着的女人身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是说了么,本尊看中你的骨头,想拿来用一用。本也想着给你个痛快,杀你取骨,可谁知这骨头融合之法,须得是从活体取出才行。 说着,赤鸟南枝捂嘴,装出一幅心疼模样。 本尊也想过让你好受些,比如晕着便不知疼痛,你不挣扎也方便本尊劈骨不是,可是啊,本尊忽然好奇一件事。 那时,也是在这里,得知陵光那情痴竟为了始凰启动了改元阵,而代价是她的命,幸好情魄早被她舍去,本尊得以安好。 赤鸟南枝声音逐渐狠厉,表情也越发狰狞,双目通红。 没想到那情魄更是荒谬,地煞肆虐,苍生危矣,主神问她可愿重生重掌朱雀宫抵抗地煞,她却拒绝,执意要去那劳什子祈梦中渡化始凰的执念,多么可笑! 若魂魄重生,本尊为朱雀,岂会任由地煞霍乱三界,最后主神也不会殉道,断了通天境的修行之法。 本尊拼了命,从她情魄中剥离而下,几经坎坷,终于修全魂魄有了肉躯,统领朱雀宫上下信服,可一切却毁在你的手里。 赤鸟南枝恶狠狠盯着翎九。 你不该招惹本尊,夺走本尊朱雀神君的尊号,夺走南明离火,夺走朱雀宫! 这些,在上古之时,便是本尊的东西! 我本是朱雀大帝陵光! 翎九觉得可笑,斜睥赤鸟南枝。 你不是她。 说罢,便觉脖颈被掐住,一时七魂出窍。 不过须臾,赤鸟南枝就放开了她。 任你牙尖嘴利,本尊又何必与你计较,毕竟劈骨之后,你活不了。 赤鸟南枝掐诀,指间夹着利刃,以此为刀,竟直接越过肉躯,破开翎九脊骨,直接切下。 啊 翎九剧痛,克制不住体内七杀,经脉瞬间爆开,却又被那吊人性命的鸿蒙术法给压制住。 浑身战栗,血和汗混着冒出,沾湿了月白色的衣衫。 再次被赤鸟南枝拎起来,对方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一旁。 看,她来找你了。 翎九扭头,看见凛霜拎着龙刀枪,急切徘徊在迷雾之中。 第170章 上 阿翎 听见凛霜唤她,翎九欲要应答,却见赤鸟南枝晓得诡异。 有诈。 她再次看向那片戾气所化的浓雾,于黯淡处,发现埋伏的魔尊敕焱。 当时在天市垣,那时凛霜还在神位,却被敕焱伤的命星黯淡。 怪不得赤鸟南枝断言凛霜是来送死。 小心! 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话音落毕,赤鸟南枝和敕焱同时出手。 阿翎? 凛霜分辨方位,欲朝北方赶去,却被从黑雾中斜刺而来的敕焱一刀砍劈右肩。 左手抬枪挑飞刀背,后退数步,抬眸看向敕焱。 对方一身黑袍,与黑雾融为一体,手握乾金剑,魔气四溢。 凛霜,别来无恙。 凛霜低头看了眼右肩伤口。 皮肉翻出露出白骨,若非她反应及时,右臂怕是已被砍下。 当即换左手持枪,挺背站定,指向敕焱。 阿翎呢? 敕焱狂笑:自身难保,还担忧小情人,倒真是有情有义的前青龙君。 说着,敕焱反手横剑,右手划过剑刃。 你已堕神位,虽无神力相护,却毕竟祖龙血脉。凛霜,昔日我以血饲乾金剑,断了你的龙刀枪,今日我便以此,取你尸首断你魂魄。 纵无神力,本尊也能取你性命。 凛霜扫枪,冲向敕焱。 翎九被赤鸟南枝困于高台,只能眼睁睁看着凛霜与敕焱打斗。 凛霜的半身衣衫,已被血染红。 每次对招抗衡,那伤口处便洒出血沫,溅落裙摆上。 那血 为何有血的地方,黑雾越发浓郁? 甚至凝成人形? 翎九挤眼,再次看向凛霜。 发现那团人形浓雾竟生出了刀斧模样,直接砍向凛霜。 凛霜! 本要提醒,却危急之下,只来得及先喊出对方名字。 然后便被赤鸟南枝钳住脖子。 所有的提醒,都化为呜咽,堵在咽喉中。 凛霜明显听见了,看向这方,却又像感知到危险般,一跃离开刚刚的位置。 龙刀枪尾被削去三寸,凛霜蹙眉,仰头看向空中。 在她眼中,此地空旷无极。 这忽然的偷袭,根本察觉不出来自何处。 都说四灵血脉,六感通天,如今算是见识了。 敕焱自信今日凛霜必死于此处。 此地乃浮玉山天罚台,上古时诛灭罪神之地,他们留下的戾气虽未来得及化为地煞,却也足够凶悍。 听闻你出生时,魂魄不全身体孱弱,被主神和盘古养于最为洞天福地之处,就是怕你被地煞所染,反被操控成为傀儡。 地煞肆虐之时,主神祭天之际,你躲过去了。 可如今这天罚台下,被诛杀于此的诸神之怨灵,你躲不过! 祖龙血躯,可比祥瑞吉光兽好多了,地煞不仅不会被克化,还能借机驱使炼化,重登通天境,无敌! 敕焱捂紧黑袍,以免被戾气所伤。 凛霜,你今日要么成为我刀下亡魂,祭奠我魔军三千,要么被这戾气夺躯,祸乱苍生,哈哈哈哈哈! 诳语! 凛霜咬牙,举**向敕焱。 敕焱飞身躲过,察觉凛霜试图挑破他黑袍,便也不再迎击,而是将其引至戾气攻击的地方。 纵然直觉精准,十几次之后,凛霜眼角还是被划破,伤痕从眼角到额头,稍偏几分,便会瞎了眼睛。 凛霜站不稳,只觉得眼角伤口流入怪异之气。 让她心境不稳,竟有几分嗜血的渴望。 就连龙刀枪,也狂躁如雷,在她手中拼命地抖动。 掐诀明心。 她在想,当初在天市垣,被七杀控制的翎九,原来是这般的身不由己。 翎九再不敢开口让凛霜分神。 也看出来,敕焱和赤鸟南枝的真实目的。 不仅是杀了凛霜,而是要让凛霜被这戾气侵蚀,成为泯灭神智的傀儡。 傀儡的滋味,她尝过。 当初在云鹤城,被七杀所挟,无意识下,差点杀了琅简和风妙表姐。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怎么能任由凛霜变成这模样。 何况凛霜那般爱护苍生,昔日守护神祇殿的青龙神君,若成了祸乱苍生的罪孽,即便最后恢复神智,又该如此自处。 此举诛心。 如果她与凛霜,只能有一个人,能完好无损地离开浮玉山。 那必须是凛霜。 翎九下定决心,乘赤鸟南枝不备,转身一掌推开对方,盘腿坐下,掐诀。 祈梦中,朱雀大帝曾言,说她已经是地煞的一具容器。 反正她乃凤凰之躯,即便无法克化此处戾气,大不了最后爆体而亡,与它们同归于尽。 赤鸟南枝看四周弥散的戾气,忽如入海江河般,源源不绝流向翎九,在她周身凝聚。 这 她一时惊呆,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身后两位始老道:尽快劈骨,否者凰骨被戾气所染,即便获得,也无法被南明离火认主。 另一位提醒她,劈骨后便离开,没有一半凰骨,这凰鸟压制不了体内地煞,必定成为邪祟,彼时我们必死无疑。 好。 赤鸟南枝没有犹疑,抽出劈骨刀直接刺穿翎九脊骨。 今日两位前辈相助的恩情,南枝记下了,待回到神祇殿重掌南明离火,统领四宫,必将太乙青木赠与浮玉山。 若你违诺。 其中一位老者看向赤鸟南枝。 今日你与魔族勾结之事,必传神祇殿。 眼瞧着戾气逐渐稀薄,如瀑布般倒流入高台,再也无法凝成伤人之器。 定是上面出了什么差池。 敕焱思忖。 不过也无妨,即便不能使凛霜身败名裂,今日杀了她,亦能给魔界解决一大患。 戾气几尽于无,敕焱取下斗篷,挥剑砍向凛霜。 第221章 招招致命,让凛霜躲无可躲。 感受到敕焱的杀气,见对方再次以血饲剑,凛霜化为真身相拼。 龙啸直入九天,天崩地坼,川河激荡。 魔尊召令九幽,山哭海啸,鬼泣神嚎。 云烟散尽,乾金剑直插凛霜琵琶骨,凛霜重伤昏迷伏地,浑身失力。 敕焱捂住腹部伤口,颤巍巍站起。 掐诀,将乾金剑拔起。 只剩最后一剑,便能使凛霜魂飞魄散。 凛霜,能与本座拼杀到这种程度,本座心生佩服,只是今日,你必须死。 敕焱举剑指向凛霜,还未落下,便听一声凤啸。 凄厉凶狠。 敕焱仰头,只见一只紫眸凰鸟迎面而来,暴戾狂躁之气充斥,让他霎时双股战战,飞出的乾金剑也被这股凶悍吓到,转身飞回,恰好做了他跪地支撑身体的拐杖。 求生之本能,让他握乾金剑之时,试图掐诀逃走,而非应战。 只是还未落成,胸腹便被凰鸟抬爪穿过。 对方破开他的胸膛,踩碎了他的心脏。 敕焱忽的想起,手下曾向他描述的,在天市垣,千万魔军被一只凰鸟剜心刺腹的惨状。 那时他想,必报此仇。 如今死前才明白,地煞之暴戾,无可抵挡。 若他能活,必定与神祇殿摒弃前嫌,以诛灭地煞为先。 只是没机会了。 赤鸟南枝愤恨看着翎九飞走,极为不甘。 我还未取右手骨。 一老者相劝:没了右手骨,不过右手不能碰南明离火而已,若再留在此处,怕是会没命。 另一位道:没错,她救凛霜心切,无暇顾及我们,若等她回过神,怕是不会放过我们,仅凭我与皓灵黄老如今的修为,根本不是那地煞容器的对手。 真的? 赤鸟南枝挑眉,勾起嘴角。 皓灵黄老暗道不妙,却来不及反应,只见翻天印从天而降,一印打碎天灵。 死前悔不当初,恨自己与虎谋皮,终被虎所杀。 翎九张臂,欲要抓住赤鸟,却被对方丢来的翻天印给拦住,顿时恢复人形,从高处坠落,狠狠摔下。 浑身没了知觉,翎九咽下口中腥甜。 费劲翻身,伸长脖子寻找凛霜。 终于,瞧见了对方的衣角。 只是,当身体重到一定程度,便会变得轻飘飘,控制不住般。 全身骨头被劈了一半,翎九已经站不起来。 她伸长脖子,费劲朝凛霜的方向望去。 凛霜 唤了几声,未得应答。 翎九用仅能控制的右手,拼了命,指尖扣住地面,拖着身体朝对方爬去。 衣袖划过地面,拖拽出血痕。 只是爬了很久很久,却还是离凛霜很远很远。 翎九眼中,对方衣角逐渐模糊。 伸出手想够住那人,却手指千钧,抬不起分毫。 凛霜凛霜 怎么办? 翎九咬唇,再次调动七杀,化为原形。 骨骼缺失不全,几次振翅落地,最后,终于歪歪扭扭飞到凛霜身前。 右爪小心握住对方腰部。 感知到对方气息极其微弱,即便渡入了那滴朱雀泪,却也于事无补。 她记得,东海剐龙台上有龙珠。 当初凛霜就是靠这颗龙珠,恢复修为,杀了那些算计她的人。 只要回到剐龙台,凛霜便有救了。 艰难振翅,终于盘旋而上。 翎九飞过山海,双翅逐渐沉重,躯体渐渐麻木。 终于,看见了剐龙台。 用双翅护住凛霜,终于放心闭眼,直坠海底。 不知是不是眼花,竟看见了阿爷。 阿爷 只是再也无力招呼。 心境被毁,识海混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命数已尽。 不过幸好。 护住了凛霜。 东海,剐龙台。 沉月站在剐龙台台阶之下。 得到消息后,所有人都赶往浮玉山时,他来到这里。 他直觉在这里会等到阿九。 东海剐龙台,蓍草之梦出现的场景。 他现在,好似在等一个审判。 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他仰头,看见一只凰鸟,双翅抱躯,如叶般飘落在剐龙台上。 是阿九! 沉月欲要登上剐龙台,却被其中禁制所拦。 剐龙台的台阶,唯有龙族可登。 既如此,他便废了这禁制。 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带着面具假冒南禺少主,在这里无依无靠地等着,只能祈祷命运垂怜,被别人的成败来决定自己生死的沉月。 调出金凤戟,纵身踏入禁制。 一阶一劫。 如此不管不顾打上去,一炷香后,沉月筋疲力尽,终于站在剐龙台上。 翎九已经化为人形,穿着玄色衣服,周身涌动的海水亦是血红颜色。 阿九! 沉月弃戟将阿九抱住。 发现翎九心脉受损,经脉俱断,骨头也 阿九 试探呼吸,指尖已经没了气息。 几次探查都是同样的结果,沉月崩溃。 别吓阿爷,醒醒! 当即取心头血,再催血莲结,试图以自身元气挽救翎九性命。 只是那元气怎么也渡不进去。 最后反而遭受血莲结反噬,沉月侧头,吐出一口鲜血。 几乎同时,看见同样昏迷的凛霜。 对方右肩血肉模糊,依稀看得见白骨森森,只是伤势虽然可怖,却能感知到对方体内有股极为精粹的法宝,正在飞速的修复凛霜的经脉,断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果 沉月面色暗淡,盯着凛霜的眼神,也愈发怨晦。 如果凛霜舍得把这法宝给阿九,那阿九是不是也不会死在这里。 越想越痛,沉月垂眸呜咽。 心思变得越发阴沉。 尤其瞧见血莲结逐渐消散,感受到与阿九的那股牵绊之力,如水入沙般消失无踪。 当即也无法再怨恨什么,再后悔什么。 只能抱紧翎九,哭了出来。 悔不当初。 他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 不该纵着阿九与凛霜在一起。 主神说的没错,自天地诞始,双阴双阳之法,难以平衡,多坎坷多翻覆多恶果,难以善终。 可为什么凭什么 所有的恶果苦难,要阿九承受。 阿翎?阿翎怎么样了? 听见凛霜的声音,沉月抬眸看向对方,眼中再无往日的和煦和宽宥。 现在来?又有何用? 谁都不能把阿九从他身边带走。 沉月抱紧翎九,悲愤交集下,对着凛霜使出一声长啸。 元神法相出现在他身后,振翅欲飞的巨大金色凤鸟,对凛霜展翅,如护崽般。 凛霜刚刚苏醒,又与敕焱一场大战,本就虚弱。 而且对沉月并无防备,所以对这一下猝不及防,若非赶来的幽篁托住她后背,怕是已经堕入大壑。 历风四起,幽篁握住腹部,察觉内丹受损。 凛霜也被驱杀,咳出一口污血。 幽篁对沉月喊道:沉月你疯了!这些年是谁暗中帮你扶持培养在南禺的势力?恩将仇报吗? 有什么用?!阿九已经死了!死了! 沉月双目通红,听不进去任何。 他指着凛霜。 阿九因你而死,因你而死! 说着,拿起长戟,抬高胳膊,正对凛霜丢出。 凛霜按住幽篁拔剑的手臂。 闭眼等待,本以为长戟刺心,要取她性命。 却不料手腕一凉。 睁眼看见那根朝霞丝做成的红绳,被沉月割断。 再次抬眸看向沉月,对方已抱起翎九,一拐一崴,缓步走下剐龙台。 沉月的声音飘荡在剐龙台。 凛霜,你虽没负阿九,却使她丧命。 我无法不怪你,若一切重来,我不会允许阿九与你在一起。 红绳已断,你与阿九,缘尽于此。 见沉月如此决绝,凛霜不解为何,却也明白,当下瞧对方态度,怕没有机会问清缘由。 只是,她还有一法,或许可以救阿翎。 当即唤出龙刀枪,挡住沉月去路。 气若游丝,几乎恳求。 我已寻得昆仑镜所在,让我送阿翎回去,或许在百万年之后,会有救下阿九的法子。 若你是青龙神君,我信。 第222章 沉月顿住,却并未回头看向凛霜。 可你只是凛霜,不会续灵印的祖龙凛霜。 我信过你,你说你会保护好阿九,说你拼死也会护阿九周全。 可是呢阿九死了,你却好端端地站在我身前。* 沉月双目通红,挥金凤戟砍向龙刀枪。 让开! 凛霜见状,握拳收枪,亲身上前拦住沉月。 留下阿翎 我说了!阿九已经死了!滚! 沉月耐心耗尽,猛地转身,以心头血为引子,耗尽修为,蓄力再一次使出凤啸,将重伤的凛霜推入大壑。 而自己也抱着翎九,昏迷在剐龙台台阶上。 主上! 幽篁见状,跟着投身大壑,试图寻到凛霜踪迹。 大壑内。 凛霜木木看着越来越远的剐龙台。 阿九已经死了! 耳边回响沉月的嘶吼,她浑身冰冷,感受不到戾气刮破皮肤的伤痛。 阿翎死了? 凛霜木然松开手,龙刀枪被卷到漩涡中。 心生死志。 刚刚吊着的一口气散了,即便有朱雀泪相护,可大壑内戾风不断冲击,她的护体灵力不断消散,闭眼任由心脉被侵蚀。 又想起舍弃神位时,师尊的叹息。 凛霜,你明白自己舍弃的,究竟是什么吗? 为救阿翎,舍弃神位她并不后悔,只是 若她还是青龙神君,神力在握,便可用续灵救回阿九。 如今却无计可施,唯有生死相随。 为何不再争一争呢?! 听见自己的声音,凛霜睁眼,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对方一身青衣,神情中皆是不屈。 琅简成仙前,本是凡人,而天道对凡人诸多不公,若我认命,便不会踏过苦难灾厄,站在你面前。 纵然我只是神尊一缕元识寄居的躯壳,也暗自立誓,要看看这天道之下,以我凡人之躯究竟能到何等境界,能不能突破上仙境,甚至叩问神境,并以此为毕生追寻。 而神尊未到绝境,难道就此屈服认命?! 神祇殿的神龛而已,没有又如何?! 你要成神,谁敢拦你?! 声声质问,叩问本心。 凛霜垂眉敛目复又扬眉瞬目,猛地睁眼看向剐龙台,眉眼间已是百折不挠的坚韧不渝。 召回龙刀枪,于戾风漩涡中刺出一枪。 呼啸而上,散尽前方戾气。 终于执枪站在剐龙台上,右手掐诀召令。 东乙青木,归位! 大壑中响起雷声,如海潮般源源不绝,滚滚而来。 万钧雷霆急速落下,如雨般涌向剐龙台中心。 第171章 下 幽篁急忙抱走沉月和翎九,躲开源源不绝的雷霆,最后飞出海面,云端也进不得,直接退至流坡山。 轰鸣声不绝于耳,海水翻滚倒流。 见老祖神和盘古大神忽然出现,顿时明白一切如她猜测的那般。 上古典籍中记载,主神时期,成神祇并非靠册封和修为高低,而是要渡过九重雷劫,方可获得神祇,达通天境。 所以,如今世道,只有在主神时期达通天境的四位,才有神祇庇体。 盘古、老祖,以及浮玉山的两位始老。 上次追查赤鸟南枝身世时,她从老祖神筹算册中偷看到一则故事,对方做主神书童时,主神私下算出世上还有一位属于鸿蒙的神祇位未曾诞生。 最后一位神祇的使命,是解救苍生。 可彼时,浮玉山与妖神殿已经节节败退,万千生灵命悬一线,岌岌可危。 偏偏这位神祇,还未诞生。 所以主神才下定决心,以身殉道断绝通天境,使得地煞再也无法产生。 之后,混沌法则开始替代鸿蒙。 籍册上老祖批注:鸿蒙气尽,恐再难成。 没想到,这最后一位神祇,竟是主上。 阴云散,金光出。 东乙青木融入龙刀枪,天地再诞神祇。 云端九霄,海域百里。 站满了神祇殿册封的神尊,有欢喜,有凝重,亦有事不关己。 青龙神君自成神祇,以后怕神祇殿也无法管束了。 至少可以震慑魔族和妖族。 震慑?笑话,才过去五年,难道都忘记当初青龙君舍弃神位,是为了包庇灭世朱雀?她不会再听命效力神祇殿。 若这么说,祖龙再成神祇,岂不是件祸事。 谁说的,朱雀已死,难道各位不知? 都是猪脑子么,青龙君的法门之一,便是能使生灵复生的续灵印么,她成神为了什么?还看不清? 难道青龙君是为了 神祇殿造化玉碟上,依然显示着朱雀灭世的推定。 那朱雀岂不是必活?! 诸神唏嘘,却碍于盘古大神和老祖神在场,不敢继续深聊。 老祖神看向盘古大神,朝远处挑眉:他们也来了。 盘古大神随着老祖神的视线望去。 竟是妖帝堃玉。 对方对着他们浅笑示意,并无其他表示。 他在等霜儿。 盘古大神看出堃玉来意。 你入神祇时,妖帝也找过你吧。 老祖神颔首:是啊,可惜了,当初应该答应的,或许日子过得更轻松。 听出调笑之意,盘古附和玩笑。 那你还不如另开门户。 老祖神正了正神色,压低声音:老朽还真有这意思,你觉得昆仑那地方如何? 尚可。 那就是极好了。,老祖神摇晃蒲扇,很是自得,等你归墟之后,我就去昆仑开设山门,与你神祇殿分庭抗礼,再取而代之。 盘古被这番话语逗笑。 臭小子,主神说你从无正形,果真如此。 提起主神,不免想起从前与盘古在主神殿侍奉的点滴。 几乎同时也会记起,主神殉道那日的场景。 老祖神敛了笑意,露出几分担忧。 怕吗? 怕什么? 鸿蒙气运消亡时,爆发的地煞之灾,最后主神以身殉道才化解,而后混沌气运再也克制不住。 你我心知肚明,新生的天道气运已经出现,最终这天地将会运转新的法则,出现新的神。 你我即便强大,却终将走向同一结局,如上古诸神般,逐渐失去庇护,要么以身殉道,要么逐渐凋零。 注定如此,又有何惧。 盘古并无忐忑,神色舒展坦然。 阿祖,别难过。主神殉道,乃其使命所致,我也将会如此,自诞生时便明了的结局,有什么可意外的。 主神的使命是守护苍生。 盘古大神和老祖神心知肚明,他们同为神祇,修成神祇后,心中会升起一种感觉,隐约指引他们,不断走向那里。 主神说,那是使命。 但已经去世的朱雀大帝,和许多死去的神祇私下告诉他们,说其实那是宿命。 使命也好,宿命也罢。 自从主神殉道断绝通天境,世间便鲜少再提起这些。 若非今日眼睁睁瞧见新的神祇诞生。 他们也不会想起这些往事。 老祖神好奇一事:地煞作乱时,主神格外保护你,老朽猜测,定是与你使命有关,可否告知? 鸿蒙也罢,混沌也好,法则更迭乃天道选择,我们被摆弄在棋盘之上,抗争不了分毫。 盘古看向东海,入眼的海际浩瀚无垠。 我的使命,便是找到能与天道对抗的法子,为苍生寻出路。 快找到了吧。 老祖神垂眸,好似欣慰,又有几分担心。 不然天道也不会新生气运,开始运转新的法则,可这般下去,你怕是会失去混沌气运,再无庇护。 盘古答非所问。 当初主神说还有一位神祇未曾诞生,我们等了许久,直到鸿蒙气尽,也没有等到。 主神对天道的感应从未出错,可随着混沌法则的运转走向鼎盛,我也曾怀疑,甚至动摇。 再也不会有新的神祇诞生。 阿祖,是不是偶尔,你也有过这种想法? 盘古看向老祖神,宠溺拍了拍对方肩膀,像是一位多年老友,或者说是兄长。 第223章 可是今日,霜儿成神祇了。 老祖神将蒲扇变回拂尘,叹呃。 是,她是混沌气运下诞生的第一位神祇,也将是世间最后一位神祇。 阿祖,你也发现了。 老祖神闻言,抬眸对上盘古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心意相通,又何必言明。 新的法则下诞生的神,实力却越来越弱小。 譬如他与盘古大神,以他们的修为,与陵光大帝根本无法一战。 可却能绰绰有余应对神祇殿数百神尊。 后面成神之辈,不过修为略微高超,根本无法达到通天境的一半能力。 神,已非神。 盘古意味深长,一字一句。 天道,害怕了。 老祖颔首:是啊,所以老朽越来越觉得打架是很无聊的事,还不如找些别的事消遣,说起来最近你与伏羲女娲两族来往密切,在商议什么呢? 上古一脉的因果之说很有意思。 盘古毫无隐瞒。 我想开辟一方天地,在那里的生灵,不必听天由命,不管是七苦八难还是百乐逍遥,各种造化以善恶因果论定,轮回往复。 不受天道控制,必然不会受到天道庇护。 怕是多灾多难的地方。 老祖神嘲笑盘古异想天开。 若有此间,老朽必前往,传授修行之法,助他们早脱苦海。 阿祖。 盘古忽变严肃,很是慎重的交代。 若有一日,我如主神般殉道,还要托你主持大局。若神祇殿偏移正道,可如我当初处理浮玉山般,处置不轨之徒,另起山门,肩负起苍生重任。 老祖与盘古对视许久,最后挥了挥拂尘,撂了一句。 不干! 说罢,他一挥拂尘,从幽篁手中托起沉月。 老朽来是为了这毛头小子,告辞。 说罢,当真消失了。 盘古心知老祖神就这番怕麻烦的性格,无言苦笑,背手看向东海深渊。 雷声渐熄,神祇已成。 凛霜将如他一般,超脱混沌法则,即便伏羲族的太乙神术,也算不出命运吉凶。 而且她还年轻,注定会经历下一次天道法则的更替。 也不知,她的使命是什么。 东海激荡,随之逐渐平息。 凛霜踏浪而来,看见盘古大神后,行师礼。 盘古大神抬手,托起凛霜。 霜儿,恭喜你。 凛霜明白盘古出现于此的原因。 朱雀灭世的推定还未消失,师尊作为神祇殿主神,要带走阿翎处置。 之前未曾动手,是怕她雷霆加身时走火入魔。 只是,她不会让步。 诸神瞩目之下,凛霜面色不改。 不管是在天市垣舍弃神位,还是今日重塑神祇,徒儿的选择从未更改。 为师明白。 盘古很是欣慰看着凛霜。 好一句从未更改。 只是 罢了,又何必多言, 其实这番前来,他本就是为了坐镇,免得神祇殿哪位不长眼的动手,坏了他徒儿成神祇之事。 对于凛霜和翎九,他只想着顺其自然。 一切都会慢慢归位。 活了那么久,天道之下的诸多挣扎,他见过太多。 他不会如阿祖那般心生麻木。 众生皆苦,他越发怜悯其中的无奈和无力。 凛霜注定走向的结局,他未必能看到,却已经感知到了那份无从更改的遗憾。 师徒一场,盘古山永远是你和阿眠的家,阿斧还等着你们,他煮了几季的花茶,日日念叨你们回家。 阿斧是盘古武器的器灵,亦是盘古山的守护灵。 若有机会,便回来看一看。为师,尊重你任何选择。 随着盘古离开,许多神祇殿的神尊也不在逗留。 剩下的,都是好奇凛霜想要干什么。 只是还未瞧清楚,便不知被从哪儿刮来的狂风,一下扇回神祇殿。 诸神面面相觑,奇怪怎么转瞬间,便回到了神位。 青龙神君已是神祇,岂会让我们看热闹。 诸神恍然,意识到是凛霜出手。 只有其中几位眉头紧锁,意识到凛霜强大的实力,甚至有面色发白浑身战栗的,若她刚刚想杀了我们,岂不也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这句话终于让大殿陷入安静。 诡异般的寂静。 最后不知是谁提议,将青龙印送回流坡山,这样凛霜依旧是神祇殿的青龙神君。 既为同僚,便没有自相残杀的立场。 那造化玉碟的推定 有人低语,还未说完,便被人制止。 大殿中,好似无人听见这话。 流坡山。 凛霜走到幽篁身前,接过翎九。 凝神掐诀,以她为中心,地面映出巨大的圆形纹路,散发剧烈光芒将她们掩照,只听一身清脆的凤凰鸣啼之声,那纹路光辉交错,最后形成凰鸟的图样。 续灵已成。 翎九咳出一口血,微微睁眼。 只不过眼前人影恍惚,只听见耳边有人唤她名字。 是谁? 微微侧头,鼻尖涌入熟悉的体香。 凛霜 刚回忆起在浮玉山救下对方,便觉得头痛欲裂。 这感觉与当初经历莫塬城那一站后,感觉极为相似。 是续灵印。 当即便意识到,自己又被凛霜救下。 看来,凛霜应该无碍了。 翎九松了心神,在下一瞬,七杀掠夺了神智,右手瞬间发力,试图掐断身前之人的脖颈。 凛霜抓住翎九手掌,任对方掐破指背。 阿翎,醒醒! 只见翎九双目赤红泛着紫色,神色极为痛苦,凛霜示意幽篁去找莹绒,当下先渡入元气,强行稳住翎九体内经脉游走的七杀。 莹绒赶来时,翎九已经陷入昏睡。 驱法进入心境,原本该平静安宁的地方,变得暗无天日,七杀肆虐,那株流苏也已折断,梧桐更是连根拔起,成了枯木。 瞧着七杀气息,浓郁了数倍。 归璞术已被七杀冲击失效,若要控制住七杀,只有重新布下万星阵。 凛霜起身:我这就去昆仑取昆仑镜。 还未走出房间,便被莹绒的话留住。 来不及,七杀顷刻间便可摧毁心境,阿翎没剩多少时间,回去还要禀告天庭,而且如今的司命星君修为远远不及当初的老星君,根本来不及。,莹绒握拳,深吸一口气,看向凛霜的眼睛已经坚定,我有一法,需要神君相助。 莹绒要亲自设下万星阵。 虽知设阵之法,可阿翎体内的七杀远比之前强横,以她如今的修为,难以维系到阵法开始运转。 她需要足够充裕的灵力。 只凭她和傻刀,太少。 幸好她出生上古一脉,上古百族修习之法本质相同,若有上古五族以元气相助,会有不少裨益。 而阿索罗师兄亦曾以道修达到半神的境界。 若他也帮忙,更有几分成算。 阿索罗明白她的用意。 莹绒是想让他再次戴罪立功,获得凛霜赦免。 只是他清楚凛霜的脾性。 银龙勾结魔尊,罪无可赦,完全没有转圜的可能。 终究是莹绒好意,他也没有明说,只表示与阿翎出于同门,自己又归墟在即,定会全力相救。 提起银龙之事,终成遗憾。 我带着族人找昆仑镜,本想着立下功劳。可能我的表现太过不同,他们猜出我的来历,也套了我的话,知道我族会被凛霜逐出四海,所以与敕焱相谋。还是我大意,以为能扭转命运,却不知这才是推手,让全族陷入原定的轨迹。 一切像是冥冥注定,无可更改。 阿索罗好似想通。 也罢,反正回去便归墟,自己都快死了,又何必在乎他们的生死。 进来的姜邕听见这话,哼笑:死不了,你的命可是我的,即便天道索命,也得问问我的意见。 不愧是妖尊殇谷。 阿索罗翻白眼。 我可请不动你。 姜无伤笑眯眯:敖乾,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姜无伤。 莹绒行礼:姜神医。 我来看看翎九伤势。,姜无伤示意莹绒不必多礼,俯身仔细端倪翎九神色,放心,主上之托,必全力以赴。 有劳神医。,莹绒很是感激,环顾四周不见白刀,便离开房屋去寻那小孩。 第224章 终于在一僻静处寻到人。 对方很是落寞,抱着膝盖蹲在墙角,一幅挫败模样。 白小弟。,莹绒蹲下,看向白刀,瞧对方失落表情,故意玩笑,不见你在一旁言语,总觉得少了什么。 是我闹腾的你们烦心吧。 白刀戳着地面,说起与翎九相识的往事。 一路走来,总是老大护着我,有时候虽然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自己拖了后腿,招惹了许多麻烦。 莹绒摇头:没有,阿翎也不会这么以为的。 我真没用,这几次看着老大受伤,我却无能为力,有时候都在想,既然自己身负法相,是不是若我身死归位,便是法力高深的神仙,便能帮助老大了。 千万别这么想。,莹绒急迫抓住白刀的手,忙不迭打消对方念头,白小弟,仙人入世归位后便如大梦一场,到时候别说帮阿翎了,是否记得阿翎都两说,何况何况阿翎也绝不会看你为她受伤的,她是你的老大,将你纳入羽翼,绝不允许你白白丧命,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我知道。,傻刀擦掉眼泪,我就是想一想。 想都不能想。,莹绒抹去傻刀脸上泪痕,我要在阿翎心境中设下万星阵,万一 见莹绒止口不言,傻刀追问:万一什么? 莹绒想了又想,觉得还是不便告诉白刀。 总之,阿翎还需要你照顾。 嗯! 傻刀点头,终于起身。 我先去给老大烧些汤水,在枫林寨她老使唤我,说我倒的热汤水沐身最舒适。 莹绒看傻刀走远,才转身朝翎九房间走去。 里面传来姜无伤向凛霜汇报的声音。 除了右手,全身骨头均被劈去一半,从手法上看不出是谁所为,从骨头裂痕迹可看出,横切、砍剁、剔骨之时,有好几次刻意停顿,可见下手那位手段残忍,心性恶毒。经脉中残留的鸿蒙之气,应该是浮玉山那两个老家伙的路数,看上去是为了给翎九保命。 可这是劈骨之痛,清醒的时候,反而更加难以承受 妖帝说,浮玉山两位死于番天印,而番天印如今在赤鸟南枝手上,主上若吩咐,属下愿去探查。 凛霜婉拒了姜无伤的提议:以你如今妖尊殇谷的身份,不好再入神祇殿,等阿翎情况好转,本尊亲自去问。 听到这儿,莹绒扣门而入。 凛霜看见她,道:院中站着的几位,可足够? 刚穿过连廊,确实看见十几位,手脚被捆绑,神色皆是憋屈,仿佛要做什么大恶不赦之事般。 转念一想,莹绒便明白了。 因朱雀灭世的推定,即便是凛霜所请,五族也不会应允。 所以那十几位,怕是凛霜威逼利诱,甚至掠来的。 毕竟输送元气之事,涉及根本。 稍有不慎,便会没了性命。 莹绒摇头:罢了,他们若不愿配合,并非出自本心,反会横生枝节。我刚盘算了下万星阵的布局,我的元气和修为加上师兄的修为,应该足够,还请神尊不必勉强难为之人。 加上我吧。,姜无伤调笑,即便被逐出神农族,我体内流淌的血脉亦是上古一脉,就当多个筹码,向神尊讨个恩情。 众人倒是忘记了这茬。 莹绒颔首,进入心境起阵前,却被凛霜拦住。 对方扣住她结印的手腕,声音轻颤。 若你布阵失败,我该如何救阿翎,救你们。 强大如凛霜,此刻也如无根之萍般,眼中充满惶恐和担忧。 莹绒浅笑,握住对方手腕,轻轻放下。 眉眼间极为笃定,竭力安抚凛霜。 我不会失败。 自从在天市垣,眼见阿翎被七杀所控,自那日起,我便钻研万星阵,日以继夜,不敢停歇,为得就是面对今日这般情景,能让阿翎逢凶化吉。 如何起阵,何时落阵,会遇到什么阻塞,该怎么化解应对,最后运转阵法,每个阵眼,每种可能,我都在心中想了千遍万遍。 我与阿翎的情谊,虽与神君不同,却相视莫逆、情如骨肉,亦生死不渝。阿翎在我心中的分量,比起阿翎于神君的意义,只多不少,还请神君相信莹绒。 若真有意外,绝不会是阿翎。 是我多虑。 凛霜道歉,退步看莹绒上前。 布下万星阵并运转,需七天七夜,还请神君护法,莫让外人打扰。 凛霜依莹绒所言退守在院中,屋子前后布下的守卫如铁壁铜墙般。 即便如此,却也拦不住妖帝堃玉。 第172章 上 流坡山的风呐,海腥味太重,本座本不想来。 堃玉抬手遮住鼻子,却遮不住脸上的嫌弃。 要不是知道你成神祇,这般有味道的热闹,本座不得看的。 凛霜蹙眉打量堃玉。 金衣裳,白玉簪,倒像画像中的神尊。 而且听对方这话所言,可见日常便养尊处优,不染世俗。 如此来说,这半年来倒是委屈对方了。 难为你了,玉郎管家。 直接点名对方身份,也省得继续客套。 这话见外。 堃玉笑,自来熟般摆摆手。 好歹也相处了数月,算是半个朋友吧,何况如今你成神祇,与本帝更该惺惺相惜才对。 虽然世道不认妖神殿的神祇,但神祇就是神祇。 堃玉挑眉,意味深长看向凛霜。 你感应得到,对吗? 神祇与寻常神位不同,五感可通山海之阔,不止能感受修为高低,更能探出识海之域的深浅。 本尊目前还打不过你。 凛霜对上堃玉的眼神,并未威胁之意,只是陈述。 但若拼上性命,能同归于尽。 堃玉笑容凝固,眨了眨眼,尬笑。 我说这好好地,说什么晦气话呢。 虽然这般说,可已经双手抱胸,俨然是防备姿态。 依旧厚着脸皮,继续套近乎。 本帝,加上你,就只有盘古那老头,老祖那小子,还有浮玉山啊呸,那俩不干净的已经死了。 堃玉张开手掌,弯曲拇指,生出四个指头在凛霜眼前晃了晃。 瞅瞅,世上的神祇,只有四个了,不该抱团取暖么。 然后很是神秘地,朝神祇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而且本帝告诉你,你和神祇殿的盘古、老祖不同。他俩那是鸿蒙时期通天境入得神祇,而你和本帝都不是。揣测一下,我俩说不定是一个道呢,你加入妖神殿,本帝还能与你分享下心得,如何利用好神祇飞速提升修为,你就不好奇? 谢过妖帝好意,本尊不好奇。 听了一通七拐八拐的话,凛霜已经了然堃玉来意。 本尊不会入妖神殿。 懂,本帝就例行询问一下。 堃玉背手,看似放松了些。 你可真拽啊,当初老祖那臭小子拒绝我父亲时,好歹还找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是一句都不说啊。 好歹有相处数月的缘分,本帝好意提醒你,从鸿蒙法则到混沌法则,浮玉山兴盛又没落,眼看着神祇殿也要走老路,可见天道无情,被选择成为神祇,也注定会被舍弃。 若他日你改了主意,来妖神殿。 作为妖帝,你与本帝之间有互利可谋。作为堃玉,我愿意给你指条路。 堃玉说罢招手,阿华妁与幽篁不再对峙,妖帝离开前拍头,像才想起什么般,对凛霜大笑。 对了,你抓这么多五族弟子,可算给了上古一脉由头,有机会发难你了,只是这热闹有点惨烈,本帝就不看了,告辞! 一时间,流波山安静了许多。 翎九心境内。 姜无伤最先发现,莹绒在以元气凝结万星阵。 疯了?!元气一旦耗尽,会魂飞魄散。 我知道。,莹绒并无犹疑,下手很是利索,前辈不必顾虑,若我元气足够,不会耗费前辈分毫。 不是这个道理! 若失去一半元气,尚可弥补,若是全部,那根本无可挽回。 你在找死。 若无阿翎,莹绒早就死在昆仑,带着对族亲的怨愤,和对自己的嫌恶。 第225章 莹绒结成一处阵眼,扭头看向姜无伤。 对方不明白她与阿翎之间的情谊。 只能简单告诉他。 只要能救阿翎,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姜无伤见拦不住莹绒,叹了口气。 那少主呢?莹绒,若你一死了之,少主会疯。 甚至以风眠的脾性,万念俱灰下,怕会闹个天翻地覆后,随莹绒一同离去。 莹绒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看向已经设好的那处阵眼。 毫不犹豫,再次结印。 三天后。 神笔破虚忽的战栗,竟直接飞出凛霜设下的结界,凛霜握住破虚笔,见笔杆已经布满裂痕,怔愣下松开了手。 她认出了风眠设下的禁制。 一种遇到生死之危,会直接报信的禁制。 看来莹绒,快撑不住了。 月谷,堕神之境。 境中有座直耸云端的山崖,就像是横生的枝节,山径都被白雪覆盖。 山巅之上,有座小亭。 亭中有位女子打坐,风雪披身,睫毛上都凝结了寒霜。 也不知再此待了多久。 远看已经像是一座白玉雕塑。 静静坐立。 感知到禁制松动,风眠睁开眼。 握住那飞天而来的破虚神笔,起身看向天空,原本漂浮的云朵如水般流转飘动,最后形成一道卦象。 风眠抿唇,很是不满,挥袖散了白云当前的图纹。 再卜。 又成了一卦,与之前并无二致。 风眠眉头紧蹙,再次挥袖。 宽大的衣袍发出风声,那些云朵形态变幻,生出几处乌云夹杂其中。 又成一卦。 结果还是一同之前。 按道理,同一件事,不能连续占卜三次以上。 不然得到的结果,并非天意。 但是 风眠闭眼,呼吸几乎顿住。 终于,她掀翻凉亭,飞至云端丢出所有玉策,双手结印欲要再成一卦。 风雨呼啸,却打不断她的卜算。 乌云积压聚顶,隐有雷声。 终于,一朵云消散,变回玉策落在风眠掌心。 啪嗒,断了。 看向那未成的卦象,风眠大笑,雪白的衣袂翻飞,宛若一朵张狂绽放的牡丹,迎风而开。 将手中玉策捏碎成粉末,朝那未完成的卦象一撒。 去你的天命! 满天云彩霎时化为烈火,熊熊燃烧,源源不断围绕她,忽远忽近,弥漫成火海。 她扬眉嗤笑:就这些本事了么? 师尊说过,雷泽那场大火,是她的心魔。 她本在旁支村落生活。 家境困苦,却也父母慈爱,手足相亲。 她本不叫风眠,村子都叫她老二,因为有位兄长和妹妹。 幼时,族中一位长老伤重,昏迷在她家,将手书托付给父亲后,便咽了气。 要将手书交给雷泽,那长老以一套蓍草为谢。 她很喜欢那蓍草,父亲却说要将物品归还雷泽,如此才不负伏羲血脉。 雷泽不远,可父亲带着兄长,足足离开一年。 一年后,长老堂的主司来到她们村落,说父亲和兄长传递消息有功,接他们遗亲前往雷泽生活,从此她们便是伏羲族本支,赐她风眠为名。 族内生活单纯,日复一日的修行。 可能她在筮卜之术上却有天分,不过十年,便被族长收为义女。 再后来,便有让她当少主的传言。 长老堂的那一卦,族内鲜少有人知晓,却也不是秘密。 说她天纵奇才,奈何注定被情所累,既会救伏羲一族于水火,亦会推伏羲一族入水火。 义父力排众议,请出河图洛书择主。 河图洛书选择她的那一晚,族长问她,如何看七情六欲,得知她认为此乃常情之后,忽然呵斥她践踏了族内对她的培养,无视了河图洛书择她为主的责任,几番争执后,让她跪坐长老堂一夜。 仔细想,慢慢想,明日告诉我答案。 长老堂的灯如星光般摇曳闪烁,在她思索情义与责任时,门窗忽然打开,涌进来的风甚至吹散了她的发髻,带来了一股焦木味。 雷泽山起了大火。 死去的,却只有她的母亲和妹妹。 有一段时间,她活着,是为了查出真相复仇,可后来隐约猜到,那场大火,根本没有隐情。 她的家人,替她回答了族长。 从此,她便是伏羲少主,风眠。 很多次夜里,她在梦中质问,为何母亲就不能等等,或许她会选择他们呢? 后来,筮卜造诣越深,她便越发明白。 母亲和妹妹,根本没得选。 伏羲族需要一位天才振奋信心,河图洛书既然择她为主,那她便注定得六亲缘灭,把那唯一的风险扼杀掉。 当所有人都希望一个人死时,即便不说,也是一种悄无声息的压迫。 母亲和妹妹,是自愿赴死,却也是被众人所逼。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 在她入册神祇殿后,不管是筮卜之术,或者是术法修为,放眼整个上古一脉,已经无人可以匹敌时。 她遇到了当初倒在她家门前,死前托付阿爹交付雷泽手书的那位长老的关门弟子。 弟子说的隐晦,却也明晰。 当初河图洛书认主时,长老堂还有一种方案。 那便是提早扼杀会给伏羲族带来威胁的所有隐患。 只是族长惜才,让亲信给她母亲说了长老堂的决断,并未添油加醋,而是分毫不差的转达。 那位亲信便是我,毕竟少主的亲父和哥哥,因我师尊所托而死。念及这份情谊,我上下打点,准备带她们远走高飞,从此远离雷泽的一切纷扰,也算是另一种的亲缘尽断。只是只是要走时,忽然传来你在长老堂思道的消息,那番回答也传了过来,然后你的母亲和妹妹任由我如何说,都不走了。 我怕别有用心之辈偷袭,便守在屋外,那场火由屋内烧起,我冲进去时为时已晚。 火海中,已经是两具尸体。 义父先让你传信,最后又说我在长老堂? 风眠反复确认。 是,族长一直知道少主生父对我门弟子有恩,所以才会安排我来行事,对我上下打点一事,也睁只眼闭只眼,后来为什么变了主意,就不清楚了。 风眠想起那夜,她同族长的争执。 原来如此,是她的回答,葬送了母亲和妹妹的命。 她的生,是母亲和妹妹的死换来的。 可她又能责怪谁。 恨吗? 族长给了机会,却又掐断。 终究是她自己的缘故。 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被情所累? 既如此,那便无心无情。 从此,她无视纲常,纵声情色,视六欲为玩物。 一切在她眼中,都不过是卜筮的筹码和算计。 直到遇见莹绒。 明知是自己的劫数,一日又一日,却还是甘愿陷落。 只是今日,她不再是从前的风眠。 绝不再会让一个卦象,就让所爱之人失去性命。 就像当年,因为一个占卜预言,就让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葬身火海。 雷泽的那场大火,她绝不会,也绝不允许烧在莹绒身上。 并蒂劫也好,死劫也罢,她不认! 将自己肋骨做成的骨环套在神笔破虚上,渡入元气,神笔笔杆上的裂纹霎时吻合如初。 如此,应该可以再坚持三日。 送走神笔破虚,风眠调出自己的命器无极伞,握住伞柄在火海中踏浪推澜,离开堕神之境前,只是垂眸看了眼被焚毁一切的这方天地。 这场大火,到此为止了。 神祇殿的造化玉碟,一直被奉为至宝之首。 上面偶尔显露的推定,被诸神奉为圭璋,深信不疑,也依照行事。 风眠第一次参悟出太乙神术,见到太乙神盘符纹之后,便觉得神盘核心与那造化玉牒很像,那时她便有个猜测。 造化玉碟本就是太乙神盘的一部分。 要在天道之下,逆转天命,唯有一法。 那便是用太乙神盘,强行与天道气运对抗,自成一方天地的运转法则,那里吉凶由她定,福祸由她定。 管他什么劫难,谁生谁死,她说了算! 以她如今太乙神术的修为,要到这番境界还是天方夜谭。 但若加上太乙神盘,便不一定了。 成不成,拼过才知道。 盘古山的花,一夜之间忽然落尽。 盘古大神睁开眼,看向神祇殿的方向,叹了口气。 阿眠这孩子 第226章 说着,垂眸瞧见一旁打坐的阿斧。 别让诸神伤了她。 喏。 阿斧起身,走了三步又折回。 听闻上古五族已经赶往流波山,虽然凛霜初成神祇,可遇上五族联手,她不是对手。 盘古看向阿斧,意味深长:想说什么? 阿斧本为器灵,与主上心意相合。,阿斧低头,阿斧想去帮凛霜。 我何尝不想帮凛霜,可你我的使命,在神祇殿。 盘古缓缓闭眼,屏气打坐。 霜儿自有造化,去帮帮阿眠吧。 喏。 阿斧离开盘古山。 神祇殿。 在造化玉碟的供奉宫,被四方神君的精锐部下严防死守。 风眠那疯子已经把外面搅的天翻地覆。 一守卫问将领。 就要打进来了,我们何时出手? 你也说了,就要、就要,也就是说还没打进来么!,将领也很焦头烂额,说话带着几分撒气,盘古大神命令我们守卫造化玉碟,只要宫门不破,外面情况如何与我们无关。 说着,天边闪过白光,将领按住守卫肩膀同时跪下。 参拜白虎神君! 白甝点头,示意两人起来,然后背手盯着那尚在闭着的宫门。 表情严肃无比,心中不断骂天骂地。 他奶奶的,倒霉死了。 这供奉宫由四象宫依次轮值,怎么偏偏今日轮到他白甝的头上! 玄武宫的玹璋被罚在四方天思过,当时他还笑话对方来着,如今看看,莫不是早算到今日这出,故意避祸去了。 呸!这孙子真会躲! 更别说朱雀宫和青龙宫了,也是首位空虚。 若今日轮到这三个宫,他们无主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他不当值也能糊弄过去。 可偏偏 唉! 早知道去雷泽算一卦了。 倒霉透顶。 风眠妹子也真是的,忒不会挑时间。 哐当,宫门摇摇欲坠。 白甝翻白眼。 该来的,还是来了。 宫门开了。 风眠撑着伞进来,伞面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 白甝皱眉:风眠,你小心后面! 下意识大声提醒,两人在诛魔大战中配合了上万年,对他而言,还没法把风眠从战友的位置扭转对立。 风眠转身,一道剑气擦肩而过,斩断了她几缕头发。 当即推出伞柄,追着剑意,伞檐划过那位出手之人的脖颈。 风眠再次握住伞杆,血由伞檐落在她白色裙摆上,像是一片片凋零的花瓣。 与往日在神祇殿大咧咧的风眠不同。 今日的她,安静的有些诡异。 见出手那位失手丧命,诸神站在宫门外,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寄希望于殿内的白虎神君。 白虎星君对此瞠目结舌,心中骂了句脏话,对诸神投以鄙夷神色,嫌弃的紧。 只是碍于职责,还是上前,挡住了风眠的去路。 风眠微微抬高伞檐,露出一双眼睛,极为冷清地看着白甝。 让开。 职责所在。,白甝握拳,手背生出利刃,风眠妹子,我得拦住你。 你拦不住我。 风眠举伞,忽又向下斜劈,掀起的风浪吹走了半数精锐,就连白甝都被逼退数步。 她一字一句,狠狠盯着供奉宫内,好似宣告。 今日谁也拦不住我! 脚踏伞面,以身为剑,向白甝刺去。 白甝见状忙挪步,就一个偏差,便见风眠借力,从他让开的缝隙中窜入供奉宫。 直到供奉宫门关闭,禁制开启,白甝才意识到,风眠本意是要拿走造化玉碟,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和他对招。 唉,大意了。 幸好大意了,谢天谢地。 白甝心中庆幸。 只是这门内三道禁制,不知风眠能不能闯过。 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替风眠担心。 唉。 怎么单刀匹马的,也不带个帮手。 听说凛霜不是又获神位了么,也不来帮帮小师妹。 流波山。 凛霜最先察觉逼近的危险。 让幽篁去探查情况。 不一会儿,幽篁来报:五族来势汹汹,前线已经溃败。 语气颇为郁闷,一路上她想了许多,还是不理解,为何上古一脉会出手,主上与他们并无恩怨,青龙宫和龙族也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忽然针对我们呢? 他们是冲着阿翎来的。 看来,伏羲族占卜与造化玉牒的推定重合了,不然上古一脉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没必要无谓的牺牲。 幽篁,你带着手下回青龙宫,之后的事与你们无关。 她同时吩咐四海传令兵。 传令各部,不必继续守在流波山,各回驻地。 一炷香后,幽篁去而复返。 见凛霜困惑,她笑道: 十年前在蓬丘,神君陷入魔尊敕焱和羌海赤龙的围剿,那时也是这般遣退部下,独自应战,结果遭到宵小算计,重伤失踪,角旼对此一直自责。 若他活着,也会做出如此选择,作为角旼的未亡人,我当担起这份责任,替他守护主上。 幽篁虽然势单力薄,却也能为神君分忧一二。 说罢,幽篁不给凛霜回绝的时间,立刻施法,在流坡山上迅速长出茂密的竹林,遮天蔽日,完全看不出从前的地貌。 她隐身在竹林之中,主上放心前去一战,流波山属下护得住。 天迹云海翻滚。 上古一脉的图腾旗帜隐约可见。 此战,无法避免。 神笔破虚破风而来,留下风眠一道幻影。 师姐,等我三日。 三日后,你我姐妹同力齐心,破天命,断因果,定乾坤。 神笔破虚回到莹绒身边。 笔杆华光四溢,一道莹润的光泽包裹住莹润的手腕,最后凝聚成三圈细如针线般的手镯。 浩瀚的元气渡入体内,莹绒微微一怔。 是风眠 只有修为纯正的上古血脉,才有这般精粹的元气。 若下次见面,该道谢的。 如果还能见面的话。 外面,凛霜挥袖设下结界罩住流波山,持枪直上云霄,倒挑海水,使得海水逆天流上云霄,形成一道界限分明的屏障,并设为禁制。 龙刀枪指向上古一脉的军旗。 以此为界,过界者,死! 勿谓言之不预! 第173章 下 上古一脉中,以五族为尊,其中又以伏羲、女娲两氏族为首。 青龙神君,可否听老身一叙。 伏羲族长风奕走到禁制前。 白发苍苍,看着清瘦,却精神矍铄。 因为风眠的关系,凛霜与风奕也有数面之缘。 本尊记得,朱雀灭世推定显露之初,你们上古一脉并不愿参合。 她不明白对方为何转变了态度。 为何今日又围困流波山? 老身率上古一脉前来,并非为了阻止朱雀复生,对上古百族而言,灭世与否只有天定,无可更改,干涉无用。 风奕笑的和蔼慈祥。 上古一脉延续至今,长盛不衰的根本,在于我们秉信因果报应,是以能守心持正,能延续我们的氏族,发扬我们的信奉,惠泽苍生。 青龙神君与我族少主的并蒂劫,我族长老堂已经知晓。一则神君不该捉我族弟子违逆天命,二则院中施救与被救女子,皆是两位的劫难,即使劫难,便该化解。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缘由。 风奕敛目肃神。 我们对朱雀神君并无恶意,还请神君退让。 说到底,还是冲着阿翎和莹绒来的。 凛霜冷笑:若本尊不允呢? 风奕对上凛霜视线。 青龙神君要与上古一脉为敌? 那便为敌。 凛霜抬枪,玄色盔甲闪烁寒光。 本尊实在不明白,为何你们宁愿要一个玩弄人心、自轻自贱的风眠,也不肯接受忠贞不二、重情重义的风眠。 我们不能失去风眠,就像青龙宫不能失去神君! 风奕忽的激动,额头爆红。 伏羲氏等了多久,才等到风眠这般天赋的孩子,多少代都无法勘破太乙神术的法门,她不过数万年,便参悟掌握太乙神盘,有她在,下一次天道法则必将倾向我上古一脉。 第227章 风眠必为情所累,犯下大错,陷入万劫不复,这是河图洛书的预言。 老身断不会眼睁睁看着风眠,偏离正轨自甘堕落。 风眠与你而言,难道就只是个物件?一个承载你们所有愿望的祈祷品? 凛霜觉得这番言论可笑至极。 你用雷泽那场大火,亲手斩断了她的亲缘。又在她对你有了孝顺之心时,将当初真相全部告诉风眠,断了你与她的教养之情,使阿眠漠视七情玩弄六欲。如今,又要亲手来杀她惦念之人,你这般狠心,就不怕风眠从此心灰意冷,如姜无伤那般,被逼得不得不叛出宗族吗? 老身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风奕声嘶力竭。 青龙神君,你无亲无宗,怎能理解我们培养风眠耗费的苦心。 如此不公之事,本尊为何理解? 凛霜诘问,见风奕调出半片河图,当即移步,同时丢出龙刀枪,将风奕逼退至。 一瞬,海浪化为云雾,顷刻消失。 是燧人氏的镜阵。 凛霜仰头,见五族已经布置好法阵,抿唇沉眉,几乎与他们同时出手。 此战,绝不能输。 神祇殿宫邸学。 老祖神正在给沉月疗伤,对方耗损了太多元气,伤及根本,怕日后再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顶尖的神境。 有小童匆忙跑来。 流坡山已经打了三天,方圆百里暗无天日,海水逆流,山川崩裂,眼瞧着青龙神君怕怕扛不住了。 老祖神微微抬眸。 伏羲氏的河图洛书,女娲的女娲石,燧人氏的昊天镜,有巢氏的大巢宫,乃至神农氏的神农鼎,五种至宝联合形成的法阵,就连他也不能保证能全身而退。 何况凛霜在浮玉山便重伤,即便成为神祇,如今的状态还是无法与巅峰时相提并论。 盘古山那边是什么动静? 毕竟凛霜是盘古座下弟子,即便他与其有些交情,也不好越俎代庖。 小童摇头:盘古大神并无动作,只是器灵阿斧去了造化玉碟的供奉宫,刚刚风眠一伞冲破宫顶,破了三大守护禁制,要带造化玉碟离开,白虎神君不敌风眠,诸神围绕供奉殿设下金光阵。 听到这儿,老祖神面色霎时凝重,只是小童接下来的话,让他稍微放松。 幸好器灵阿斧出手,让风眠平安离开神祇殿。 如此来看,盘古还是有所决断。 老祖神闭眼打坐。 从今日开始,闭关。 东海流波山。 山中竹林已被削去一半,但依旧茂密旺盛,瞧不见莹绒与翎九的确切位置。 凛霜战甲尽半数被砍断,露出的皮肤疤痕斑驳,血珠渗出凝结,又因其他动作吃力,结成的痂破裂,形成新的一道血口。 昊天镜的灼阵让她目不能视,眼前一片白光,只能靠听觉感知外界变化。 大巢宫可变化无数空间,在扭曲的空间中无法听见风声,也辨别不了攻击,吃了不少暗亏。 河图洛书压制她的生祭阵,加上神农鼎影响她识海,竟让她凭空有了万箭穿心千刀万剐的痛感。 糟糕。 察觉到昊天镜改变了阵形,当即意识到,莹绒和阿翎的屋子暴露了。 顾不得其他,当即穿过大巢宫,巨大的撕裂之下,前爪被折,背鳍和腹甲被剥断不少,以至于她不得不化为真身盘旋护住那座小屋。 昊天镜有一术,名为焚烈。 焚烈之光,借太阳之源,如南明离火,可烧万物为灰烬。 满山竹林化为一颗巨大的紫竹,挡在了凛霜真身前,抗下了一次焚烈。 幽篁! 眼瞧着紫竹叶被烧为灰烬,只剩下带着根的炭状躯干,凛霜来不及悲痛,上前护住幽篁真身,硬生生抗下又一次的焚烈。 以她的护体真气,还可以抗住十次。 屋内,翎九心境。 姜无伤率先感知到外界战况不妙。 他看向莹绒,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我知道。 莹绒面不改色,万星阵只剩下最后一个阵眼,她不能分心,必须慎之又慎。 之后的事我来完成便可,前辈和师兄可以离开了。 说什么胡话。 阿索罗看出莹绒想要独撑。 我快归墟了,生死对我来说不是大事,你和阿九还年轻,还有亲朋牵挂着你们,世间还有很多等着你们欣赏的风景,体味的风情。 见莹绒唇色发青,阿索罗毫不吝啬自己的灵力。 你和阿九都要活着,去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姜无伤听了这话,本想问对方在后世就没有什么牵挂了么? 只是话到嘴巴,拐了个弯。 好,若我平安度过此劫,能活下来,必与你去见识见识你口中的天地、众生和自己。 阿索罗无语:我可不是和你说的。 无所谓,反正我听到了。 姜无伤向莹绒作揖。 莹绒姑娘,朱雀神君经脉我已医治好,有少主元气为你驱使,也用不上我多少,我得出去帮主上。 她目前处境,比我们难。 莹绒高声道谢:谢姜前辈相助。 姜无伤挥了挥手,离开心境。 又一道焚烈,不过这次,没有之前那般灼烧。 凛霜回头,发现姜无伤为她传功,替她挡住了神农鼎术法的侵蚀。 若非神君体内的朱雀泪,刚刚那次焚烈之后,属下便得收尸了。,姜无伤一如既往的毒舌,只是烤死的龙躯,不如死后炮制的药效好,主上可得坚持。 因为幽篁重伤在前,凛霜不想拖累姜无伤。 此事与你无关,快走。 与我有关。 姜无伤笑,邪性又魔性。 屋内那条小银龙,妖仙双修,他的龙角鳞甲可是上好的药材,我可不能任由谁毁了。他的命,只能我取。 说罢,他捏诀使出千丝引。 遮天蔽日,如同蚕茧般,挡住了太阳。 如此,昊天镜便无法借光,算是阻拦了一次焚烈,只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神农鼎的药物便将千丝引融化。 姜无伤咳出血,呸了一声。 斜眼看向神农族的方向,骂道:欺软怕硬的势利眼! 凛霜化为人形,扶起姜无伤的同时设下结界。 拼上所有的修为防御,结界与满天镜阵触点之间流转溢彩,支离破碎,好似在等谁能坚守到最后。 硬拼啊?! 姜无伤加入,明知胜算没有几分,却也得硬抗。 河图洛书旋转笼罩住她们,还有大巢宫也化为迷宫样的符纹从天而降,在她们以为躲不过这次时,忽然天地陷入寂静,所有的攻击都停滞,仿佛被化解了般。 巨大的太乙神盘出现在流波山上空。 风眠收伞,悬空站在凛霜与镜阵中间。 大袖碎成流苏,发髻散乱,却不是往日癫狂神态,她拿出造化玉碟,一掌托起,嵌入太乙神盘中间。 覆盖流波山的太乙神盘迅速缩小,最后如伞盖般,笼罩整个小院。 天时地利,万法相宜。 河图洛书退让,昊天镜被压制,大巢宫也无法侵入这处被风眠重新开辟的道法之地。 五族束手无策。 风奕上前,痛心疾首。 风眠!再执迷不悟,可回不了头了!不要一错再错! 错?我爱她们,有错吗?! 风眠反问这位自己向来敬重的长者。 曾经她以为对方是她义父,后来才发现,对方一直都只是伏羲族长。 我要护住所爱之人,有错吗?! 她高声质问,无视风奕苍白的脸色。 雷泽山的那场大火,我绝不会让它再烧向流波山 ! 强行逆转天命,你在消耗自己的运道!也在消耗伏羲全族的运势! 风奕捶胸顿足,涕泪横流,情绪激动下几次站不稳,被族人搀扶才堪堪站直。 顾不上再提什么大局,他竭力伸直了手,向风眠失声道歉: 风眠,你停下!我错了,我向你认错,你停下呐,停下!逆天而行绝无善果,我求你停下! 善果? 风眠低头自嘲般,笑的漫不经心。 她身后的小院,是她心中唯一的悲悯和善念,至于会落下什么后果,她不在乎了。 仰头望天,眼中没有在天市垣与天相争的癫狂,也失去了往日摆弄天意筹码的桀骜,她坚毅又无惧,扫过风奕等人,最后落在远处虚无又飘渺的地方,仿佛宣战般。 第228章 现在,这里,我风眠说了算!能奈我何?!奈我何?! 说罢,双手飞快结印,太乙神盘缓缓挪动,几乎同时天昏地暗,雷声如潮般响动,疯狂聚集,化为鞭状前仆后继击向造化玉碟。 神盘不稳,缩至树冠大小。 风眠被逼地后退一步,咽下涌上的腥甜,手印转换,太乙神盘霎时由恢复了之前的大小。 两股修为传入识海,一股修复经脉,一股支撑术法。 风眠霎时好受了不少,她看向师姐和姜无伤,很是无奈。 傻。 在天市垣,风眠设局与天相争,下场凛霜和姜无伤都看见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风眠干的,比当初更过分。 这不是简单的与天道争斗,而是颠覆天道运转,形成新的法则。 试图颠覆,比起对抗,前者的后果更不可预见。 而且这是太乙神盘,以风眠如今的修为,即便有造化玉碟这般法宝压阵,也注定维系时间有限。 这是场必败的战局。 最后落得的天道报应,怕是比当初风眠的遭遇更狠。 师姐陪着你。 凛霜催动心法,源源不断将神力渡入风眠识海。 任何因果,师姐陪你一起承受。 少主! 姜邕大笑,很是恣意。 你我皆被视作离经叛道之徒,管他什么后果,干! 而且看这雷霆怒火,天道惊惧的场面,我心中反而畅快的很。 五族之兵已偃旗息鼓,纷纷收回法器,列于云巅之上,原本嘲弄和看笑话的,在太乙神盘坚持一个时辰之后,皆收起玩笑神色,原本的不解疑惑,逐渐升起敬佩之心。 雷霆万钧,宛若天道的怒吼。 太乙神盘岿然不动,悬于小院百尺之上静静流转,笼罩之下自成一方法则天地,那里青草葱郁,还能闻到花香,听到鸟鸣。 众军缄默如深,垂眸看着这场抵抗。 雷声轰轰,闪电交织。 造化玉碟渐渐布满裂痕。 没有用的,她们抵抗不了天命。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叹息。 都是徒劳。 可我觉得 分辨不清是谁再说,出现了一种声音,即便带着些犹豫,却依然清晰。 她们没输。 或许会赢呢。,声音中有些许期待,只要屋内那女子与朱雀都活下来,风眠便是破了既定的命数,如此,便算胜天一招了。 鸿蒙法则也好,混沌法则也好,为何天定我们便要顺从,我不明白,为了避免可能的恶果,便提前剪枝修业,即便这个行为会伤害自己,伤害到最在乎的人,也必须如此,这真的对吗?世上,真的只有一种道么? 最后一句大逆不道了。但是前面哎咦?师兄怎么来了? 随着一句困惑。 太乙神盘之上出现一位青衫男子,对方手执长剑,竟布阵抗下一道雷霆。 风奕认出是谁,不可思议道:风良,你也糊涂了? 因为风良与风眠的关系,他此番围剿流波山,并未知会对方,也不知风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竟赶来了。 没护住少主的母亲和妹妹,弟子惭愧至今,日夜难寐,今日纵然雷霆加身、魂飞魄散,我也不退! 风良驱使防御剑阵,看向风奕和他背后的跟随者。 敢问一句,少主何错之有?若守护想要守护之人便是错,那这天道,又何必遵循? 又一道雷劈下,直愣愣,劈向风良额头。 风良抗住,长剑却碎了。 远处涌来近百位伏羲弟子,与风良着装无二,看得出乃传承至同一师门。 雷泽紫云山前来相助! 那些弟子围绕在风良前后,原本被毁的防御剑阵,再次成形,而且因为百人之力,看起来更为雄浑。 在越发狂躁的雷霆之中,不少弟子陨落坠入大海。 风奕讷讷:他们都疯了? 感觉到身后风声鼓鼓,他扭头,看见磨砺以须的部下,不解,你们? 族长,那里不止有风眠,还有我族弟子!你就甘心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如此蹂躏糟蹋。 战将峰主将横眉怒指九霄。 天命也好,天道也罢,管他什么东西,我雷泽战将峰守护伏羲族世代,不可能继续坐视不理! 他横扫一刀,声如洪钟。 雷泽战将峰听令,随我击破这万里雷云,散雷霆,护族亲! 战将峰诸将士前赴后继,雷霆息鼓片刻,如山海铺开,竟笼罩百里。 燧人氏和有巢氏见状,惊恐交加,心生惧意,竟慌张逃走。 女娲族和神农族见状,亦欲离去,却见天边无数命星陨落,霎那间星辰摇摇欲坠,宛若通天银河。 想必抵抗地煞之祸时,诸神陨落也是如此壮阔。 女娲族族长止步,她听见女儿怒斥天道不公。 母亲,这不公平! 那便战。,女娲族长下定决心,她看向神农族族长,对方朝她点头,看来心中也明白了,如今的境地,谁都躲不过去。 风奕双目通红,两眼怔怔。 瞧见女娲族长亦要加入其中,拉住对方道:你可知,下一次天道气运,本在你我两族之内。 下一次? 女娲族长叹气。 总算明白风奕这般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了。 风奕,别执拗了,先把眼前的清算挨过去再说吧。 不知是否抵抗之辈太多,雷声渐歇,乌云弥散。 天,放晴了。 咔吱,屋门打开。 众人回头看向院中,入眼的是黄色裙摆,即便上半身隐于阴影中,也瞧得出是位女子。 女子结阵,众目睽睽之下,风眠等人霎时消失不见。 风奕踉跄奔向那处小院。 除了不远处的海浪拍石声,再也感知不到任何气息。 风良瞧出端倪,驱法探测小院,竟看见巨大的传送阵符纹。 是那位华胥女子,风良松了口气。 少主这次成功了。 女娲族族长追问:他们会去哪儿? 不知道。,风良摇头,亦不知他们的行踪。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往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要应对的,是未来之变。 女娲族长扫过风奕等,率先开口:谁愿与我同去趟盘古山?我要问一问,造化玉碟都能给风眠,盘古大神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昆仑,雪崖之巅。 在后世,这里被称为昆仑墟的入口。 当初阿索罗奉命找昆仑镜,为了便于往来,特意向莹绒要了传送阵盘,在这里设了一处阵法。 万万没想到,竟会成为他们离开流波山后,落脚的一处。 莹绒虽然成功布下万星阵,控制住翎九心境中的七杀,可翎九还是没有醒来,一直昏迷着。 劈骨之伤过重,即便捡了条命,要恢复神智,还需一些时间。 姜无伤如此说,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灵丹妙药,甚至把藏起来的不少仙草都使上来了,可效果微乎其微,翎九的昏迷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 见凛霜坐在药炉旁控火,他抱膝蹲下,叹了口气。 有件事在流坡山我没说,怕你分心。 主上,翎九是活生生被劈去半根骨头,除了右手骨骼完好,她的脊骨、四肢,头颅皆无完好,即便最后醒来,也不能行走,不能说话,算是废了。 随着姜无伤的话,凛霜手中蒲扇越发的沉重,药炉中的火光倒影在眼眸,可那神情,却冷的让人胆颤。 若取回骨头呢? 可以一试,但属下无法保证。,姜无伤小心翼翼,被凛霜塞了蒲扇后,忍不住提醒对方,主上,赤鸟南枝有翻天印,您要小心。 天寒风大,看好炉火。 凛霜的身影消失在雪山之中。 第174章 她既然劈走阿翎半身骨头,我便剔除她半身血肉。 盘古山。 赤鸟南枝手腕环着南明离火,番天印在她脚底,诸多法宝加身,却是很狼狈的姿态,且不说周身伤痕,那右手掌心被刺出一个血洞,淅沥沥滴着血,握住的双剑已经破碎,踉踉跄跄,几乎连滚带爬摔到盘古殿。 她躲在阿斧身后,撕心裂肺喊道:盘古爷爷! 凛霜紧随其后,即便右肩被离火灼伤,身姿依旧挺拔。 第229章 看见盘古,她收起龙刀枪,行礼。 师尊。 今日盘古山真是热闹,刚送走伏羲女娲几族,你们又来了。 盘古背手走来。 阿斧,你不是日日念叨要泡茶给霜儿么,去吧。 阿斧看了看身后的赤鸟南枝,对方的状况很是不好,离开前有些踌躇,再次看向盘古,见对方朝自己颔首,这才低头告退。 殿内只剩三人。 盘古挥袖,将凛霜和赤鸟南枝带至后山,那里阿斧已经开始焚香烹茶,石桌上的棋局还未下完。 这局棋我从浮玉山下到盘古山,还是未见分明。 他坐在树下,垂眸瞧着棋盘,仿佛自言自语。 还记得地煞祸乱苍生时,自朱雀大帝而始,四方大帝相继牺牲,而后灾祸越演越烈,直到主神殉道,断绝通天境修为之法,从此再无新的神祇诞生,随着浮玉山的两位始老离世,如今这世上经历过地煞之乱的大神,也就仅剩我与阿祖了。 他看向凛霜。 幸而你初成神祇,可未经历练,苍生对你尚无寄托,还难以达到为师的境界。 凛霜颔首:徒儿明白。 你是明白,却又不明白。 盘古轻笑,抖了抖袖子,端正坐直,视线在凛霜和赤鸟南枝之间流转。 今日,我想与你俩说说心里话。 他先看向凛霜。 你是天地孕育的唯一一条祖龙,记得发现你那日,主神欣喜,整个浮玉山都洋溢着欢乐,期待你的诞生。 你迟迟未生情魄,为师无意间察觉陵光动情,便向她借了滴朱雀泪补全你的魂魄,日夜守护,看着你诞生、成长、变得强大。我待你不仅是师徒的教护之义,更有父女的养育之恩。 霜儿,如若可能,为师愿为你挡住任何劫难。 若有万一,为师愿替你赴死。 凛霜动容,红了眼眶,低头不语。 她明白,师尊所言不虚。 自她有记忆起,凡她所求,师尊必应,从未敷衍推拒。 哪怕在朱雀灭世这件事上,对方都是任由她选择,甚至还帮她善后。 徒儿亦是如此。 她低声说。 虽说她由天地孕育而生,无亲族,但早已将盘古视为父亲。 盘古心中亦升起许多触动,抬手施法疗伤,将凛霜身上伤口一一治好。 做好这一切后,他望向赤鸟南枝。 目光再无往日温情,凝视的眼神中带着审查,说的话也有一种自审的批判。 初次见你,是在浮玉山主神殿,陵光情魄拒绝主神复生朱雀之请,执意要入祈梦度化始凰执念。而你乃情魄生出的血肉,亦有了元识,为了不入祈梦,竟将自己从情魄中剥离而下。 本尊一直记得,你与陵光情魄争执时,怒斥对方耽于情爱,说不能任由地煞霍乱三界,说苍生为大,既有能力重振乾坤,又怎能独善其身。 这些话,让本尊误以为你是陵光。 盘古大神顿了顿,神情怀念。 错以为你是那位,还未沾染情爱,心中只有苍生安危的朱雀大帝。 其实本尊当时便该意识到,你有一颗狠心,只是那时本尊一叶障目,只想着你是陵光的血肉,而我与她交情匪浅,你若能活下去,于我而言便是好友复生,本尊也算为好友谋了一条后路。 将你带去天目陵,耗费数十万年修全你的魂魄,让你有了肉躯,再带在身边悉心教育。对你,本尊自诩问心无愧。 可你终究不是陵光,而是赤鸟南枝,本尊意识得太晚,多年照拂和偏心,连累你生出执念,对南明离火的归属,对朱雀神君的封号起了占为己有的心思。 对于这点,本尊当对你说声抱歉。 盘古大帝碾指,取走赤鸟南枝手指的翻天印戒,轻轻搁置在棋盘上。 南枝,并不是将头发染成红色,掌*控南明离火,便会成为朱雀大帝。同样,即便你取走翎九一半凰骨,获得半身始凰血脉,有了翎九一半骨相,也不会是朱雀神君,更不会让凛霜多看你一眼。 赤鸟南枝闻言抬头,惊恐看向盘古。 心思被挑明,她觉得难堪又无措。 凛霜蹙眉,垂眸遮去不悦和厌恶,看都不想看那赤鸟南枝,甚至连句话都懒得向对方说,而是对盘古道: 她身上是阿翎的凰骨,我要取回。 你取不了,赤鸟南枝已经将骨骼融合,要取得话,需以本尊骨血为引,得翎九亲自来才行。 只是你们怕是等不及。 盘古大神从棋盘下取出一匣子。 霜儿,这具始凰骨,是为师从天市垣回来后,为了以防万一,向南禺凤凰宫所要,看来还是有了用处。 将匣子交给凛霜。 此骨作为支架嵌入剩下的骨骼,便可如骨骼齐全般,毕竟不是自身之物,也不必融合,待日后能寻回自己骨骼,也好置换。再说始凰骨能压制翎九体内的地煞,对她来说,有利无弊。 凛霜终于看向赤鸟南枝:师尊打算如何处置她?她杀了浮玉山两位始老,这事神祇殿不知,但师尊心中定是清楚,弑神之罪,当诛。 我会送她入不染台,精粹元识,洗去诸多恶念,等她通过白水鉴心阵,再入神祇。 霜儿,她初心不坏,只是被为师引导错了路,误入歧途。 看来是要放过赤鸟南枝。 意识到这点,凛霜调出龙刀枪,毫不犹豫刺向对方。 赤鸟南枝躲避不及,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如同坠入刀山火海般。 她既然劈走阿翎半身骨头,我便剔除她半身血肉。 凛霜收回龙刀枪,冷冷看着赤鸟南枝。 对方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好肉,双臂白骨可见,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如同一滩骨架烂泥。 凛霜的声音比神情还要冷酷。 留你一命也好,就当养护阿翎骨骼的容器,待时机成熟,我家阿翎必定取回这身骨骼,彼时,本座必取你性命。 阿斧站起目送凛霜离开,看了看沉默的主上。 她连阿斧的茶水都没喝呢。 你煮好了么?,盘古问。 阿斧摇头:没有。 那便是了,等你煮好,她会回来喝的。 盘古看向赤鸟南枝。 阿斧,送赤鸟南枝去不染台,三百年后若还不悔改,存骨灭魂。 对了,传盘古令,召集神祇殿所有入册神尊,于神祇殿中闭关一月悟法。 喏。 见神祇殿升起巨大的阻挡结界,阿斧多问一句。 悟什么法? 新的天道运转之法。 盘古抬手,掌心中凝聚一团精粹的灵气,不同于混沌之气的霸道和蛮横,而是温和绵长,五彩华光,看起来更加柔和。 这股气息,神祇殿压制不住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接受改变,万族共享。 姜无伤对于获得始凰骨很是意外。 这比原来的骨头好啊! 说毕才觉得不妥,在阿索罗斜眼注视下,急忙找补。 不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还是比不上自个儿的,估计翎九适应都得好一会儿呢。 什么狗窝! 进来换被子的傻刀听到这话,一屁股把姜无伤怼下床边脚踏,铺开被褥。 去去去,不会比喻别比喻。 姜无伤后背撞到阿索罗,扭头看向对方,见人无视自己,心中刺挠的很,只是不敢挑拨阿索罗,便呛声傻刀。 翎九是昏迷又不是寒症,盖这么厚,不怕捂出病! 在枫林寨每次下大雪,老大就盖这么厚。 傻刀瞪了姜无伤一眼。 说着,见莹绒端药进来,急忙扶起翎九靠在自己肩膀上,捏开对方下颌,方便药汁进入。 每次喂药皆是如此,他动作已经娴熟。 莹绒一边吹药,一边问姜无伤:前辈,阿翎已经有了始凰骨,为何还不醒呢? 快了。 姜无伤这次很笃定。 明日破晓前,会醒的。 说着,他环顾屋内四人,提起没在场的那两位。 主上和少主到底怎么回事,在流波山为了救你们,连命都抵上了,怎么现在到了昆仑,尤其主上从盘古山回来以后,就每天在外面不见人影,冷落你们不少。 第230章 师兄,昆仑镜是不是就在附近? 莹绒看向阿索罗,见对方点头,便了然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低头吹了吹汤药,鼻头酸楚。 这里的天道容不下我们,她们在为我们找生路。 可这生路难找。 阿索罗叹息,其实自从得知族亲背叛凛霜与魔族相谋,他心里便一直郁结凝重,只是今日,眉宇间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昆仑镜被埋在混沌青莲之下,除非青莲解体,不然根本拿不出来。 闻言,傻刀忽的想起什么,睁大眼看向莹绒。 在莫塬城海圣楼中,老大为了换青鸾甲,拿出了伏魔,记得老大说起这物来历时,提过混沌青莲。 混沌青莲解体后,其根茎扎根于莽荒混沌之中,不断的吸收凶煞之气,最后化作弑神枪被魔神罗睺取得。魔神罗睺掀起神魔大战腥风血雨,几乎颠覆三界,神祇殿与妖神殿不得不联手,最后妖帝重伤,盘古大神也死于此战。 若如此追溯,那源头便是在这儿了。 可 傻刀低头看着昏迷的翎九,咽下要说出的话。 能救老大最重要,毁天灭地的事,他小人物操不起这个心,况且那场大战的结果是好的,神魔罗睺还是被诛,所以即便他不提,一切也不会变,三界还是完完好好。 阿索罗和莹绒对此也心知肚明,却都保持了沉默。 三人几乎同时缄口,其中的氛围,让姜无伤感到些许蹊跷,仿佛被排斥般。 罢了,反正他从未融入她们。 轻轻哼了一声,双手揣袖,转身坐到茶榻上发呆。 凛霜如今成为神祇,便能再使出续灵印了。 那敖乾归墟的事,就有了更稳妥的解决,加上翎九和主上的情谊,还有自己在流波山的倾力相助,即便自己还有妖尊殇谷的身份,若他提出请求,主上应该会应允。 风生兽的事,还是搁置吧。 他也不想杀生。 昆仑雪巅,凛霜背手看着不远处的裂谷,那里冰锥倒挂,深不见底。 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混沌青莲的所在。 风眠打着伞,在后面注视凛霜许久。 等到风雪在凛霜肩甲上,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霜,才抬脚走向对方身旁。 师姐在想什么呢? 凛霜没有回答。 那你刚刚又在犹豫什么? 贪恋。 风眠轻声道,像怕被谁听见。 我有些舍不得。 她知道凛霜来此,是为了昆仑镜,是为了送翎九她们离开。 可她才见到莹绒。 甚至与莹绒,都没来得及好好谈一谈,问问对方这段时间过得如何,睡得好不好。 这一日,她们只是简短的打了个照面。 匆匆忙忙。 连句问好的话,都没说过。 在朝露城,莹绒梦中喊过你的名字。 从凛霜口中得知这事,风眠眉眼霎时明亮,神情也生动了几分,反复确认,真的? 阿翎说,莹绒曾作为华胥储君培养,后来母亲早逝,继母之女阵修天赋又远胜与她,她又失去了储位,经历接二连三的变故,想来便知,莹绒自小的生活,没有储君之名的张扬和放肆,而是小心翼翼和如履薄冰。 父亲再娶,想来对她很是打击,所以莹绒对情爱一事极为克制,甚至故意漠视、忽略。 阿眠,说来你或许不信。 凛霜对上风眠视线,带着浅浅笑意。 我觉得堕神之境之后,莹绒不接受你,并非是对你无意,也不是介意你那些过往,而是自觉配不上你,所以不敢与你有开始。 这说法倒是第一次听,风眠垂眸,认真想了想。 最后摇了摇头。 自嘲般。 师姐不了解莹绒,她啊,最现实,也最清醒。 她永远不会如翎九那般,只随着心意而活。 正是清楚和我不会有结果,所以她根本不会产生和我在一起的心思,她所有的照顾和爱护,只是为了日后我对华胥的偏心。 却不会想到,我护华胥运道,是因为心悦她。 凛霜看见风眠脸上那抹认命般的苦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加上心中挂念翎九安危,无暇再说些场面话。 两人无言伫立,看这这片被雪冰封的天地,各怀心思。 主上!,是姜无伤的千里传音,翎九醒了! 第175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凛霜消失,扬起的雪粒扑了风眠一脸。 风眠无言叹气,心中升起几分羡慕。 师姐愿意送走阿翎,或许是因为她们相守过,有了回忆便有念想,往后漫长孤寂的时光,也不至于遗憾和惋惜。 而她之所以不舍,是因为自己连回忆都没有。 多可悲。 翎九恢复意识时,先想起自己为了救凛霜,吞噬浮玉山的怨气,最后竟驱使地煞,替代了周身灵力挣脱赤鸟南枝的禁锢。 地煞七杀,好像是同源之物。 可典籍上说,鸿蒙之后再无地煞。 为何 阿翎好像睁眼了 老大醒了! 听到了莹绒的呼喊,还有傻刀的叫嚷。 翎九睁开眼,扭头看向好友,还有红了眼的阿索罗。 凛霜呢? 她记得自己拼尽全力,将对方带到了剐龙台。 她 忽的又想起,在流坡山,好像是对方用续灵印救下了自己。 续灵印,凛霜再次成神了? 咔吱, 房门推开,风雪随之涌进来。 姜无伤打个哆嗦,看见止步在床榻的凛霜,又伸长脖子朝外张望,见风眠没跟来,这才从茶榻走下,合上门拦住世外的风雪。 翎九抬手握住凛霜掌心。 温热的。 终于安下心,才敢抬眸望向对方,对上凛霜的视线。 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凛霜靠着床沿坐下,紧紧抓住翎九的手,见对方无言流泪,自己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掩面而泣。 微小的呜咽声。 屋内众人,无不感到酸楚。 能走到这一步,真的是经历了千辛万苦。 堂堂青龙神君,竟哭成这样。 见气氛悲怆,翎九故意揶揄打趣,拿凛霜开玩笑,只是声音发虚,不过短短两句话,便只剩下气音。 传出去让大家笑话。 凛霜眼泪沾湿了翎九手背,哽咽道: 我差点以为,我就要失去你了。 我也是。 翎九微微抬起手背,拭去对方脸颊泪水。 别哭。 凛霜对上翎九视线,想起对方对她的承诺,含泪质问。 月谷那夜,你许诺过我,若真有大难临头那一日,会拼了命活下来,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活下来。 可为什么为什么 她几乎泣不成声。 为什么还做傻事。 不是傻事。 翎九眉眼温柔,定定注视着凛霜,仿佛要把对方刻入魂魄。 任何代价,都不能是你。 凛霜愣住。 随后扑向翎九,死死抱住对方。 埋头在爱人肩颈中,明明阿翎就在她的怀中,却还患得患失在差点失去对方的害怕和恐惧,再也克制不住这情绪,沉重的呜咽声从她喉咙中发出,她无法停止自己的哭泣。 姜无伤扭过头。 从未见过,凛霜如此失控和失态。 脸颊微凉,抬手抚过,手指的湿润让他愣住,恍惚看向敖乾,半晌才回过神,收回视线,抱着他的药鼎开始发呆。 若他死了,对方会伤心吗? 若知道他现在做的一切,是为了改变对方归墟的结果,那会不会对他产生几分 想到这儿,姜无伤猛地挺直背。 何时他成了靠施舍乞求他人垂怜的贱胚子! 要不得,要不得! 不说,打死也不说。 免得敖乾那厮还以为捏住了他,借此拿乔什么。 绝对不说。 翎九醒来的第三日,已经可以行走了。 只是瞧着步伐,有些缓慢和笨拙。 姜无伤说是因为她与始凰身形相差几分,所以不太契合,等她再长高些,逐步适应,便能跑能跳了。 其实行动滞缓倒还算小问题,更麻烦的是,毕竟不是自身骨骼,没有经脉附着,加上自己半身经脉断绝,灵力流转很是晦涩,冲击经脉伤口产生的疼痛,不亚于锥心刺骨。 第231章 见好友们神情难过,尤其凛霜,眉头没有一刻舒展过,她只能时不时开玩笑,笑自己师门能人多,有位操纵傀儡的师姑,瞧着如今控制骨骼的程度,她也应该有些慧根,回去可以学一学。 逗笑了大家,她也觉得轻松。 无论如何,捡回了一条命。 她已经很感恩了。 傻刀一直带着陵光弓。 陵光弓断了几截,华光不再,与寻常长弓无异,甚至因为在海水中浸泡过,表面有些腐蚀。 老大,就是这器灵传来你在浮玉山的消息。 傻刀蹲在翎九旁边,双手托腮。 可惜了这么好的长弓,也不知道修一修的话,把断口接上,还能不能用。 没有必要,它从来都不属于我。 翎九合上木匣,瞧见远处云海翻滚,忽想起在祈梦中,朱雀大帝对始凰说,昆仑的云海日出很漂亮,要去带始凰看日出。 或许这器灵,也如它主人般,喜欢云海日出。 昆仑哪里的日出最好看? 我知道! 白刀兴奋举手,转念一想,又讪讪放下。 我知道一百多万年以后的,也不晓得那地方现在有没有,可能地貌不同呢。 就那里吧。 翎九郑重将木匣交给傻刀。 老大我行走不便,麻烦小弟帮我埋一下,最好再上三炷香,拜托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多大点事。 傻刀起身,跑的飞快,忽的又折回来。 老大,我背你吧!咱们一起去! 说罢,不待翎九应答,便直接弯腰把人扛上,还喊上莹绒。 走呀莹绒,我们去看看日落晚霞! 确实是一处绝美风景地。 眺望远方山峦,波动的线条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 这里是小苍峰。 白雪皑皑,冰封荒瘠,竟是后世葱葱郁郁的小苍峰。 傻刀埋完了木匣,三人紧紧依偎在峰顶,看着通红的落日。 落日好美。 莹绒挽住翎九,心中感慨。 一百多万年以后,小苍峰的落日,亦是如此。 她扭头看向翎九,见翎九怔愣模样,明白这话中的离别之意,怕是引出了对方的不舍。 只是有些事实,必须面对。 阿翎,混沌法则已经容不下我们。 我知道。 翎九挤出笑。 我只是想着,若有留下来的办法,多陪陪凛霜,那该多好。 莹绒难免想起风眠。 一时间,表情也露出几分悲伤。 哎呀,你们也为我想想! 傻刀故作轻松,使劲在两人耳边拍了拍巴掌,引起她们注意。 我也很思念绮鹓呢!她现在还在人世渡劫,唉!还有我那枫林寨的父老乡亲们,也不知过得如何? 说罢,他双手合拢,面向远方大吼。 我想回家! 莹绒被傻刀逗笑:小刀对绮鹓的心思,还没断呢。 他想回去,便回去。 这话实在突兀,冷漠地不像是翎九。 直觉不妙,神笔破虚忽的躲避,莹绒下意识拽回傻刀,诧异看向翎九。 对方朝他们抬手,掌风带走了峰顶崖边积雪,裸露出岩石。 若还站在刚刚的位置,怕是已经被推入悬崖。 阿翎?! 莹绒握住躁动的破虚笔,还未问出怎么了,就见对方调出一双长剑,径直挥过来。 傻刀瞧见翎九调出灵剑,觉得不对劲,等莹绒扛过几次攻击后,才想起不妥之处。 老大的本命灵器乃是弓箭,怎会调出灵剑。 当机立断喊道。 莹绒,她不是老大!肯定被鬼上身了! 莹绒亦早就察觉。 眼前的翎九,出招狠毒阴险,绝非阿翎。 只是顾及阿翎的躯体,她无法下死手,加上在流波山布下万星阵损耗过多,即便小刀与她携手,也不是对方对手。 见无法控制对方,便准备画符传讯。 还未完成,便被逼至崖边。 翎九下了杀招,莹绒来不及反应,被剑意刺穿识海前一瞬,见傻刀扑上来,欲要推开对方,却被抓住手臂。 瞧见对方手中的传送阵旗,莹绒反手握住对方手腕。 当即驱使阵旗。 即便躲过了杀招,那剑意还是将莹绒和傻刀遍体鳞伤。 阿索罗闻到血腥味,持鞭冲出小屋,瞧见瘫在地上的莹绒和傻刀,急火攻心:谁伤的你们? 傻刀**凡躯,已经昏迷,说不出半个字。 莹绒情况也不好,识海被伤,但还能强撑着一口气。 阿翎好像被夺舍了,快给青龙神君传讯!快! 话未说完,一道剑意凭空而来。 阿索罗掐诀结界,护住莹绒和傻刀,院中柴垛被掀翻,打落了正在熬药的药鼎。 阿索罗站起,看着缓缓走来的翎九。 面对一模一样的容貌,他狠不下心,手中长鞭微微颤动,他唤了声小师妹。 而翎九毫无反应。 对方再次举剑,阿索罗抖了抖长鞭,准备应战。 忽的,药鼎从他身后斜飞出,旋转变大,倒扣困住了翎九。 我不过随主上和少主探了下路,半天的功夫,你们就狼狈成这样。 姜无伤盘腿坐在药鼎上,手托下巴,打趣阿索罗。 敖乾,你太弱了,根本离不开我。 阿索罗没有兴致和姜无伤打嘴炮。 阿翎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约莫知道一点。 姜无伤跳下药鼎,调出千丝引控制住翎九,等对方失去意识后才收回药鼎。 一件事我不喜欢说两次,等主上和少主回来,我会告诉你们。 直到凌晨,凛霜和风眠才回来。 两人同样浑身是伤。 手背上的灼伤,是混沌青莲样子的烫痕。 阿索罗顿时猜出,两人去取昆仑镜了。 只是浑身的伤,大概无功而返。 风眠瞧见莹绒手臂上的包扎,快步走到对方身前:姜无伤说你们出事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受这么重的伤?谁伤的你? 莹绒看向风眠,这是自流波山重逢以来,对方第一次开口向她说话。 连环的问题,竟让她升起几分委屈。 姜前辈医治过了。,莹绒压下心中的情绪,垂眸躲避风眠的目光,已经无碍了。 发现风眠手掌全是血泡,无极伞柄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想问对方经历了什么,可又觉得当务之急是阿翎的安危,便止住话,看向姜无伤。 前辈,阿翎究竟如何了? 姜无伤正欲回答,便听凛霜问:可是因为阿翎魂魄中的那缕神识? 正是。 见凛霜已经清楚,姜无伤转身,很是沉重的说起。 诸位可还记得在天市垣,我们在朱雀神君魂魄中发现一缕神识。 没错,前辈说过,阿翎被施以借生,是神魔两界的秘术。,莹绒飞快反应过来,难道刚刚阿翎便是被借生?为什么?阿翎元神没有散啊? 现在是没散,但之前呢? 姜无伤提醒大家。 别忘了,在东海流波山,翎九是被续灵印救活。在救活之前,她的元神便不断消散,直到被续灵印重新凝聚,这才捡回一条命。 那缕神识很是强悍,在天市垣已经生出了一魂一魄,翎九元神消亡之际诡术已成,那神识生出了三魂七魄,要不是有续灵印,怕是早就鸠占鹊巢,被那神识借生成功了。 怪不得。 莹绒恍然大悟。 所以阿翎被救活后,心境中的七杀变得失控无序,暴动的厉害,甚至冲破了归璞术,原来它是为了护住阿翎的元神,不被那神识取代! 越深思越觉得后怕,后背冷汗泠泠。 这是个阴谋,一定是个阴谋!对方算准了每一步,分毫不差,就是为了借生! 姜无伤颔首表示同意:没错,而且你用万星阵控制住了七杀后,那神识完全可以直接压制翎九元神,但却一直隐藏到现在才暴露,思来想去,昨日唯有一点不同以往。 阿索罗接过姜无伤的话。 你、神君,还有风眠都不在,是解决我们的最好机会。 第232章 没错,看来咱俩心有灵犀。,姜无伤伸手想要击掌,见阿索罗不配合,变掌为拳头,狠狠打在阿索罗肩膀上,咬牙切齿,昨天还救了你们呢,翻脸无情的长虫! 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们? 傻刀气愤,又回想一遍当时场景。 想通关窍后,大腿一拍,却疼得龇牙咧嘴,捂着手掌倒吸冷气。 嘶我去!我想起来了!那上身鬼好像说过,她不想回去,她杀我们是因为不想回去,所以才出来的! 杀了我们就能阻断回去?,莹绒不解,她怎么会知道昆仑镜的用法?又怎么知晓我们来自方外? 困惑许多,可凛霜不想深究这些。 或者说,她懒得理会这些。 此时此刻,她只想湮灭那个鸠占鹊巢的神识和魂魄。 当初在天市垣,她试图分离那缕神识,几次都失败了,担心继续下去有损翎九魂魄,便没有继续。 后来发生太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也无法顾及。 她知道许多能湮灭神元和魂魄的禁术,但无法分离开阿翎和那借生的宵小,一旦使出,便一损俱损。 那位想来也算到了这步,赌她不会出手。 凛霜握拳,感受到被算计的恶心。 前辈,可有办法阻止借生?! 莹绒带着哭腔。 阿翎只有天仙的修为,远远未曾达到神境,元神无法与那缕神识抗衡。这般回去,若控制住七杀便只能被夺舍,若不控制七杀便失了神智堕入杀道,不管怎么选择,对于阿翎都是死局啊! 姜无伤叹气:若没生出魂魄,尚有可遏制神识的办法,可魂魄已经生出,还夹杂在翎九魂魄之中,就像江河混流,已经毫无办法了。 其实在天市垣,就没办法了。 谁说没办法。 一直沉默的凛霜开口,让众人心中一惊。 本尊绝不会让她得逞。 她看向姜无伤。 顾念朝露城的情谊,本尊不想打入妖神殿,烦请妖尊殇谷带路。 第176章 与妖帝交易 姜无伤记得上次来妖神殿,自己颁了个悬赏令。 这次来,他顺便取消那个悬赏令。 等阿华妁去请妖帝堃玉,他以妖尊的身份遣退侍奉的小妖,顿时大殿变得空荡荡,只听得见呼呼的穿堂风声。 见凛霜背手站在看台处,他想了又想,犹豫几许,还是上前站在对方身后。 这里视野极好,能俯视整个万妖城。 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让他忍不住感慨,朝露城现在应该也这般流光溢彩,要能回去看看便好了。 迟迟不见凛霜应和,他摸了摸鼻子,强行提出话题。 主上,属下有一事相求。 本尊可以赦免敖乾,只是他族人必须处置。 凛霜早看出姜邕对敖乾的心思,猜到对方所请,也不拐弯抹角,谁知换来姜无伤一句吐槽,主上,云海银龙族自作孽,他们死活与我何干?!就算是敖乾,他也不会求您宽恕族人。 这让凛霜奇怪了:那你求本尊何事? 姜无伤俯首向凛霜行礼。 敖乾自昆仑镜而来,彼时已是归墟之象,属下所求,是请主上救下以后的敖乾,在他骨骼中施下续灵印,救他一命。 得知姜邕所求,凛霜并未直接应允。 敖乾从未向我提起此事。 归墟乃天道注定,改命有违天道,本尊不在乎这点折损,可对敖乾来说未必能承受,本尊见他并没有躲避之意,他作为当局者,应是没有这番想法。 你问过他的意见么? 姜无伤摇头,没有。 抬头对上凛霜目光,言辞恳切。 主上,属下想再见他一面,一百二十万年以后,属下不想面对的是一具枯骨,属下想再见见他,被他骂一顿、揍一顿就行。 若有可能,神君难道不像见见一百二十万年以后的翎九? 不知是姜邕对敖乾的情谊感动了凛霜,还是被最后一句话触动。 总之,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凛霜还是允诺。 好,本尊答应你。 谢主上! 姜邕跪下行礼,叩首。 这般大礼,上次还是青龙宫卸甲辞别时。 凛霜扶起姜邕,冥冥之中,感觉与姜无伤的缘分,快尽了。 哎呦!这便心想事成喽~真让奴家羡慕~ 传来阿兰婥的调笑。 可惜那无辜的风生兽一族,因你一纸悬赏,几近灭族,现在想想,真可笑。 姜无伤并不待见阿兰婥,翻白眼道: 那些兽见风便死而复生,我又没炼化他们,改日直接放城门口,让风一吹,哎,活了后直接绕着你那奇货居跑一圈,给你报报喜怎么样?啧嘴阴阳谁呢? 切,奴家懒得理你。 说罢,她看向凛霜,眉眼弯弯,很是讨巧笑着。 神君,阿眠可好?可有念着奴家? 真念着你能不来见你。,姜无伤故意道。 又没问你! 阿兰婥瞪了姜无伤一眼,然后满含期待看着凛霜。 神君,阿眠是不是很忙?奴家听说她在流波山的事了,想必现在无暇顾及奴家,所以迟迟没来万妖城,对么? 凛霜不敢对视阿兰婥。 师妹惹的情债,她如何接话? 说实话不是,敷衍也不是。 幸好这时妖帝堃玉和阿华妁来了。 阿华妁看见表姐,皱眉道:阿姐,今日初一,奇货居有大买卖,你在这儿干什么? 问问事儿不行么。,阿兰婥扭捏。 不用问就知道,风眠对你无意。 妖帝堃玉倒是毫不留情。 阿兰婥,本帝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帝尊又不知晓奴家与阿眠的点滴,怎么能这么武断! 阿兰婥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红着眼向堃玉跺脚。 她心里有奴家!只是只是她还心思不定,等往后往后便专一了。 阿华妁叹气,拉着阿兰婥离开妖神殿。 妖帝堃玉指着两人背影,向凛霜道:神尊瞧瞧,这便是爱欲蒙心的下场,看不清自己处境也就罢了,还看不清对方目的,自欺欺人,一腔真心被践踏,完全是个傻子么! 姜无伤抿唇挑眉。 妖帝这吐槽,怎么听着,话里话外,还揶揄了神尊呢。 罢了,不说这事。 堃玉笑嘻嘻,歪头打量凛霜。 那日在流波山,你不是拒绝了本帝么,怎么现在改了主意?幸好我回来吩咐阿华妁,在万妖城外,专门为你收拾了间殿宇,随时能住。 妖帝会错意了,本尊不会加入妖神殿。 凛霜直视堃玉,开门见山。 本尊前来,是为了与妖帝做个交易。 好啊。 堃玉一口答应,先是定定看着凛霜,衡量凛霜如今的筹码,觉得是个划算买卖,只是猜不透对方所求什么,便大笑。 什么交易? 本尊留一诺于你,日后若你有所求,只要不违伦理,不危苍生,本尊都应允。 凛霜剥下自己一片龙鳞。 以此为凭,如何? 堃玉定定瞧着那枚鳞片,半晌噗嗤笑出声。 取走那鳞片放在手中把玩, 你想知道什么? 要是寻常的消息,依照凛霜如今身份,直接去神祇殿便可获得。 能来他妖神殿,说明此事神祇殿没有答案。 妖神殿与神祇殿的区别,便在于妖神殿的传承起于鸿蒙,而神祇殿创于混沌。 想必对方要问的,是鸿蒙时期的事。 地煞的来历?四方大帝死亡隐情?还是主神殉道的真相? 不管哪一个,他都想好了说辞。 鸿蒙时期有一阵法,可用献祭换取所愿,名唤改元。 改元阵! 堃玉握紧龙鳞,完全忘记鳞甲割破皮肉的痛苦。 猛地抬头,双眼直直看向凛霜。 莫不是疯了?! 改元阵乃主神所创,本质是向天道抵运扭转乾坤,献祭之物可能当下无足轻重,可长远来看,却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因此历来被列为禁阵。 堃玉说到这儿,很是不解。 身居是从何处得知这个阵法的? 第233章 堃玉所言,凛霜都已了然。 听闻始凰有灭魂之劫,被朱雀大帝以命为祭,启动改元阵法化解。 没错,是有这桩往事。可神君真以为改元阵只要了朱雀大帝的命吗? 堃玉一字一句,提起此阵后果。 陵光命陨,镇守四灵之位南方空缺,地煞乘机起势,以至于白虎、玄武、青龙大帝应顾不暇先后死于战中。苍穹再无四灵镇守,只有浮玉山苦撑下界,万族哀嚎,生灵涂炭,我妖神殿也损伤惨重,最终主神殉道,鸿蒙珠碎。 听明白么? 改元阵不止要了陵光的命,还颠覆了鸿蒙。 一直听着的姜无伤觉得太过危言耸听。 妖帝是否言过其实,从朱雀大帝身死到地煞猖獗可隔了十几万年呢,这都能搭上关系? 垒石成山,积沙成塔。地煞祸患确实由很多因素造成,但陵光命陨绝对是最主要的原因,若四灵守护均在位,至少能将地煞遏制在穹苍之外,浮玉山也不会那么狼狈,最后非得主神殉道才能挽救颓势。 他看向凛霜,难得露出几分认真。 何况启用改元阵,献祭必然是你最为珍视的东西,你真的决定好了? 对我来说,没什么能比阿翎活着,更重要。 命也好,修为也好,这身肉躯也好,我都能舍去。 凛霜走向堃玉,缓缓伸手。 改元阵启用之法,交给我吧。 她曾听师尊说,每位神祇的诞生便背负一件使命,或守护苍生,或拯救苍生。 自己的使命是什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师尊提起的,那股冥冥之中的指引,并未出现。 既如此,那她便把守护阿翎作为自己的使命。 堃玉犹豫,调出改*元阵法前,再次确认:你是这天地间最后一位神祇,你若行差踏错,今后苍生遭受天道的任何苦难,便再无还手余地,会万劫不复,看不见任何希望。 我知道。 凛霜接过阵法,抱拳道谢。 无论何种结果,若我活着,都会尽己所能守护生灵安危,绝不会坐视不理。 目送凛霜背影消失,堃玉依旧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姜无伤倒是没什么担心。 妖帝不了解主上。 主上品性纯良,每次面临抉择的取舍,就连盘古大神都很放心,从未干涉过。 主上唯一几次失分寸的举止,都是因为翎九。 但凭心而论,不管是在天市垣舍弃神位,还是对抗神祇殿带走翎九,亦或者不顾天命抵抗上古一脉,听上去每一桩每一件都大逆不道,可每一次每一回,主上都没有伤害任何无辜之辈。 心中有方圆,行事知尺度,这是老祖神对主上的评价。 未来之事,他觉得凛霜有定夺。 阿索罗给傻刀换完药,扭头见风眠望着莹绒发呆,手中紧捏着药瓶,很是踌躇的模样。 也不知在犹豫什么。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傻刀肩膀。 和师兄出去练功。 傻刀瞪大眼,微微抬起吊脖子上的小臂,指了指上面才包扎好的纽结,认真的? 说罢,见阿索罗使眼色。 顺着对方视线,看见一脸担忧的莹绒,和同样一脸担忧的风眠,顿时明白。 利索起身,一瘸一拐,先阿索罗一步离开屋内。 翎九还在昏迷。 屋内只剩下风眠和莹绒。 风眠走到莹绒身前,手中的药瓶举起又放下。 师姐说有办法,肯定有办法。 她安慰莹绒。 别担心,翎九会无碍的。 莹绒收回目光,抬眸看向风眠。 对方瘦了,脸颊微陷,下颌线条利落,头发半挽,看起来简单干净。 这还是重逢后,第一次认真仔细地,端详风眠。 在莹绒的注视下,风眠脸颊泛红,觉得有些热。 下意识偏头躲过对方视线,快步走到窗户旁,推开一扇。 风涌进来,夹杂着雪粒。 这份凉意让她冷静。 阿绒,半年不见,过得可好? 莹绒没有立刻回答。 晨曦透过窗柩落在风眠身上,对方一身白衣,眺望着窗外,像尊玉人散发着莹润光芒。 她微微抬手,指尖勾勒对方的轮廓。 从额头到鼻尖,再到脖颈。 察觉对方回头望向她的目光,她猛地放下手,捏紧手指,几乎同时,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匆匆回答。 劳少主挂念,阿绒一切安好。 可你瘦了。 风眠不再移开目光,定定看着莹绒,要把对方的模样刻在心里。 她猜到,今日的相处,或许就是诀别。 这次反是莹绒垂眸躲避,五指局促交握。 起身行了一礼,在流波山,若无少主元气相助,莹绒无法布下万星阵,我替阿翎谢谢少主。 其实我不在乎翎九生死,只是了解你,知道你会为了她的安危压上自己性命,所以我才通过破虚笔给你渡入元气。 风眠缓缓走向莹绒。 看到你安然无恙时,我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见莹绒身子后倾,她止住脚步,停在与对方一步之遥的距离。 说来也是可笑,我向来趋利避凶,七情六欲于我不过玩物,都是我获取筹码的手段,我恶心自己,最难捱的日子,甚至觉得了无生趣。直到遇到你,意识到自己喜欢你,才觉得世间还是有留恋之事。 可我怯懦、卑劣、贪心,明明与你没有开始,知道不会有结果,却还想留住你。 甚至还想过,若你就是此间女子,该多好,至少有足够的时间,能让你看清我的心,能等到你回心转意的时候。可转念又觉得,幸好你不是此间女子,否则听见我的那些桃花荒唐事,未必能青眼于我。 说到这儿,风眠苦笑。 阿绒,其实我该谢谢你,是你让我有了直面天命的勇气,让我坦然接受所有的命运。 有句话,我怕以后没机会说出口了。 阿绒,我心悦你。 莹绒并不意外。 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些话顺着风,传到了不远处的山谷中。 阿华妁看着失魂落魄的阿兰婥,狠心直白道:这下死心了么,风眠对你从来只有利用,没有真心。 说着,见阿兰婥哀默心死的神情,又安慰她。 阿姐,我们花妖一族素有情劫,与风眠之间,你就当是一场劫难。 以你的天资,若专心修行,修为能力绝不在我之下,你我姐妹以后互相扶持,不比耽于情爱好的多? 许久,阿兰婥终于回过神,对阿华妁挤出一抹笑。 我想独自呆一呆。 凛霜回来时,察觉到了阿兰婥的气息。 以为对方来找风眠,是以并不上心,毕竟在青龙宫时,对方经常偷偷私下找风眠,多是为些拈酸吃醋的小女儿情思之事。 她只是意外,会在院中遇到阿华妁。 对方裙摆沾有雪粒,看上去已经等了些时间。 还不急寒暄,推门而入,便见风眠与莹绒隔着屏风,一站一坐。 莹绒低头不语,风眠双目泛红,看见她后下意识垂眸,抬袖擦拭脸颊。 师姐,外面风雪都这般大了。 还会找个遮掩的理由。 看来问题不大。 阿索罗和傻刀,还有姜无伤先后回来。 加上阿华妁,小屋挤得密不透风。 阿华妁不肯说出来意,凛霜猜测估计与改元阵有关,或许想要知道她付出的代价。 有风眠和姜无伤护法,对方也使不出什么幺蛾子。 凛霜交代了几句,便进入翎九元神之处。 双手掐诀,启动改元阵法。 第177章 初窥天道 阵法一分为二,阵盘如水镜般倒影出凛霜身影,又旋转站在凛霜对面,只是双眸为金色。 祖龙凛霜,百万年前,吾孕育你。 为何你与朱雀、元凤一样随俗浮沉,竟企图改元,满足小欲,违背吾对汝等的寄托和厚望! 甚至忤逆吾意,公然违抗天罚,妄图改天换地! 声音响彻四周,如旷野雷霆。 凛霜双眸泛着青色,眉间显露出那苍青色的命印,与天道化身对视时,并无惧意。 天意不公,既然有失公平,为何还要遵循你,供奉你? 第234章 那你告诉吾何为公?如你这般,救一注定灭世斩道的邪凰?明明是你的私心,却怪吾不公?就不怕今日之事,会酿造成苍生罹难、万劫不复的后果? 凛霜笑对方说的冠冕堂皇。 苍生罹难?!天道之下,苍生何曾停止遭受苦难?北荒沉寂,各国之间倾轧上万年,其中死伤多少,您救过么?妖族纵情,其中沉沦情路哀默心死多少,您救过么?魔族修行之法,虽强悍却又伤己,其中灰飞烟灭之辈多少,您救过么?就连神祇殿,一个被您以各种伦常道理束缚的地方,刻意给予远超众生地位的地方,其中多少被所谓顾全大局,不得不割舍情感、血脉、甚至性命的无辜之辈,您救过么? 你不在乎苍生的安危,甚至以看我们的挣扎为乐,以天道之能,灭世有何难,不过归于初始,再从头而来罢了。 再说,若您真的忌惮灭世,当初又怎么会纵容地煞?眼睁睁瞧着浮玉山和妖神殿苦苦挣扎,不予指引,对在苦难火海的苍生不闻不顾呢? 所以你不在乎。 你不是因为灭世要除掉阿翎,真正铲除的理由,你不敢显露在造化玉碟上。 因为一旦显露,我师尊盘古,也就是混沌珠的主人,会不惜一切也要护住翎九。 你不敢赌,你害怕阿翎。 天道轻微蹙眉,不过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我怕这小丫头什么? 你亲自说的,灭世之后,是斩道。 凛霜加重了语气。 若非今日启用改元阵,能与天道沟通,她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这内情。 见化身垂眸不再与她对视,凛霜决定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以此炸一炸对方,也暗中辨别真伪。 第一个试图斩道的,是主神吧。 是。 化身回答的很是利索,甚至笑了。 小祖龙,你说可不可笑,她是我创造的第一位神祇,我赐她无上的地位、无暇的性情、无敌的修为,可她呢? 化身声声刺耳,仿佛被刺中最不堪的地方。 她笼络一批簇拥,瞒着我成立浮玉山,泄露通天境修为之法,以此壮大势力,还妄图与我对峙。却不知她的筹码,于我不过挥手而化的尘埃。 区区地煞,便让她看清自己的处境。 照我说,这破烂的苍生万灵,根本比不上她一根头发。 可她还是以身殉道! 化身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静。 若她肯低头求我,我不会断了鸿蒙气运。 凛霜觉得这话无比虚伪,若非主神已经命陨殉道,不然对方决意不敢如此说。 但对方提起地煞之事。 地煞是你所造? 化身好似早就等着这么一问。 地煞?最开始,你们的主神也是这么以为,甚至因此才有了断道的念头。 好似觉得很可笑,化身的眼神也变得戏谑。 其实我根本不屑,也没必要造出这么个玩意,毕竟它带给我的只有骂名,谁会平白无故找骂呢。 地煞之祸,是你们主神,亲自带给你们的。 凛霜震惊,这怎么可能? 化身看上去,很满意凛霜的反应。 进入通天境成为神祇,之后的修行之法在于修心,我那孩子心思澄澈,无杂念欲望,所以感知不到此法锻造之处。 只是那些因她传道而踏入通天境之辈,修心之时,心生贪嗔痴,还有些杀念恶欲,这些不断被剥离,随着他们的修为增长,便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控制,最后化为地煞。 地煞,是诸神心中之邪恶,凝结而成。 为了抵抗地煞,浮玉山不断创建神祇,而因此地煞便越发壮大,无法铲除,这是她造的孽,她以为世间修行之辈都如她般良善,她错估了诸神的欲望,才造成了这苦果。 说着,化身眼中露出愤恨。 这是凛霜第二次见她露出情绪。 其实诛灭地煞之法很简单,诸神放弃神祇,自断通天境修为,便可阻绝源头。 无根之火,又能燃烧多久? 可是啊!明明不会丧命的事,顶多付出神祇的修为,浮玉山除了盘古、阿祖,还有尚且活着的白虎大帝,其他诸神竟都不愿!凭什么?这些贪慕权利修为之辈,创造了最多地煞的罪魁祸首,却不愿放弃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修为,就是不愿自断神祇!他们连妖神殿妖帝都不如! 化身声声诘责,最后句句悲戚。 我的第一个孩子,决意以身殉道的时候,心该多冷啊。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救我。她拜托我的最后一件事,是断绝通天境修为之法。 那是我最疼爱在意的孩子,是我是我给予所有美好的孩子,就这么被她教导的诸神逼死,被她爱护的诸神抛弃!这些蝼蚁,凭什么用她的死,来换他们的活! 鸿蒙气运必须绝尽!那些道貌岸然的虚伪诸神,都该给我的孩子陪葬!陪葬! 凛霜感受到了天道的绝望和恨意。 也记得师尊说,主神殉道后,在地煞祸乱结束前,神祇飞快凋零,不明缘由的命陨。 原来是因为天道插手。 看来天道并非无情。 你能不能放过阿翎?她对我很重要,若你不允,我会随她而去。 这还是凛霜第一次用自己的性命做筹码。 在以往,她很不屑,也看不上这手段。 只是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她还不够束手无策,所以不会以死相逼。 刚刚天道说了,已经断绝通天境修为之法。 但是,她在东海已成神祇。 想必主神之后,所有诞生神祇都是天道的工具,所以才会有使命一说。 而天道不惜违背主神遗愿,任她凛霜成为神祇。 一定是因为,她这个工具非常重要。 小祖龙,你果然聪明。 化身收敛了笑意。 放心,我会救这小凰鸟。不过按照改元阵的规矩,我必须拿走你一样东西,就像元凤的姻缘,陵光的性命,还有阿祖年轻的容貌。你猜,你会是什么? 化身渐渐消失。 凛霜低头,发现身体涌出一股绿色气息向阵法中心流去,那里生出一颗流苏,如她心境中的一般大小。 绿色气息中浮动无数如五彩珍珠般东西,凛霜捏住一枚,发现是自己的记忆。 确切的说,是与翎九相关的记忆。 代价是她和翎九的记忆。 看那颗流苏开出花,如云似海般涌动,凛霜握不住手中的记忆,看它飘去落在流苏树叶间化为花朵。 感受到朱雀泪的效用。 凛霜捂住心口,察觉自己情魄逐渐孱弱,继而萎缩,几乎快要消失。 看来天道不止要取她和翎九的记忆,还要断了她的情根,消灭她的情魄。 脚底生出金色的圆圈,环住她,亦圈住了那颗流苏树。 抬眸,瞧见琅简站在流苏树下,对方身上流动着她的魂魄之力,红着眼眶,很是疼惜地望着自己。 流苏花落在对方肩头,触碰时化为烟雾、 意味着记忆的消散,同时琅简的身体也逐渐透明。 原来,琅简并非只是她一缕元神,亦是她的情魄。 后悔吗? 再次听到天道的声音。 不悔。 凛霜定定看着琅简。 虽然对方在她眼中渐渐消散,可自己心中却有了希望。 琅简便是她的新生。 她会再生出情魄,然后以琅简的身份,与阿翎再次相遇。 即便没有这些记忆,忘记自己凛霜身份,忘记自己来处,她还是会爱上阿翎。 这就足够了。 是么。 天道嘲笑。 若我告诉你,你的使命是斩杀朱雀,守护天道呢? 什么?! 凛霜猛地抬头,一束光从天而落,将那株流苏迅速湮灭,几乎同时,改元阵迅速运转,凛霜甚至来不及调出龙刀枪,便调入阵法漩涡。 再睁眼时,便见阿翎魂魄已经安稳。 看来借生之法已破。 只是那藏匿其中的神识,依旧难以分别,但有七杀遏制,应该不会再成隐患。 可 忽然想到,在天市垣,姜无伤说借生之术的神识会随着原本魂魄的修炼逐渐增强。 也就是说,若阿翎继续修炼,那神识依旧会再长出魂魄。 可阿翎的脾性,还有她的处境,以及南禺殿下的身份,都不可能不再修炼。 第235章 施以借生之术那位,定是十分清楚这点。 凛霜想了许久。 终于想到一个法子,虽然不能完全解困,但至少可以制止那缕神识侵袭翎九魂魄,阻绝那觊觎阿翎身躯的神识。 按住自己的咽喉,那里有片鳞甲。 逆向生长,坚不可摧。 指甲嵌入缝隙,她咬牙拔下那月牙状的鳞甲。 施法附于鳞片,继而将其打入阿翎魂魄中,鳞片展开化为一层青色光罩,笼住翎九魂魄。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 若那神识生出魂魄,便会被逆鳞之术强行湮灭。 生则灭,如此循环往复。 这般法子,至少能护住阿翎千年无忧,希望阿翎在逆鳞术法耗尽之前,能找到拔出神识的办法。 接下来,只剩下找昆仑镜了。 凛霜 听见翎九唤她,凛霜回头,看见对方重新凝聚的神魂,就站在不远处,明明笑着,眼眶却红通通的。 阿翎,别哭。 能再相见,凛霜很是欣喜和安慰。 本以为在她找到昆仑镜前,已经没有相见的机会。 翎九认出凛霜眉间的符纹印记。 在祈梦中,朱雀大帝自戕命陨时,周身也是这般的符纹。 你启动了改元阵? 明知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期望得到不一样的回答。 凛霜颔首,不管是七杀还是那缕神识,阿翎,千年之内,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你的安危,我也终于可以安心送你回家。 你会死吗?,翎九想起朱雀大帝离开时的场景,抓住了凛霜手腕,死死的牵制,怕对方会离开。 凛霜定定看着翎九,摇了摇头:不会。 那是什么代价? 翎九不安。 会伤害你吗? 不会。 凛霜抿唇,沉默许久,还是决定如实告知。、 轻轻按住翎九肩膀。 阿翎,我会失去与你有关的所有记忆。 翎九愣住,没想到改元阵的代价,竟是这个。 忘记她? 为什么是这样的代价? 为什么继琅简之后,连凛霜也要忘记她? 阿翎,别怕。 凛霜抓住翎九双臂,见对方失魂落魄,俯身对上翎九眼睛,坚定温柔。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会重逢,不是吗? 天市垣时你说过,在人间一个叫朝露城的地方,我们会品尝最甜的糕点,听最热闹的折子戏,看最美丽的烟花,对吗? 别哭,我保证,一切都不会改变,你还会再见到我,即便没有这份记忆,我们还是会相遇,不管是作为凛霜,还是琅简,亦或者其他名字,我都会爱上你。 说到最后,凛霜的声音也哽咽,无法自控,她轻轻扣住翎九额头,闭上眼, 仿佛这些言辞,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而且,在后世我们已经相遇了,不是吗? 翎九看向凛霜,忽的想到在北荒时,遇到了被称为琨清长老的琅简。 对方望着自己,眼神是陌生又小心提防的戒备。 难道与凛霜,也还是会走向这般对面不识,以为陌路的境地么。 一时间心中涌起的委屈,难以自持。 撑着手,几次试图推开凛霜未果,在对方越发用力的怀抱中,她靠着凛霜肩膀,哭得撕心裂肺。 可琅简什么都忘记了!她什么都忘记了! 你也要忘记我! 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对不起 凛霜无比内疚,却难以言说其中内情,怕让翎九更加的难过。 怎么说呢,为了救你,只能如此? 不该如此表达,这本就是她的选择,与阿翎无关。 或许,或许琅简也如我这般,只能以此换你一线生机。 双臂越发紧紧抱住翎九,心中庆幸还能护住阿翎,却又逐渐涌起害怕。 她就要失去阿翎,这或许便是最后一面。 冥冥之中有了这般念头。 阿翎,接下来的话,你要记住。 凛霜克制心中情绪,抬指拭去阿翎脸颊的泪水,声如孤鸿,一字一句的交代。 身怀七杀,并非你的本意,若他日有口舌之辈因此诘难于你,不必理会,也不必烦忧。天道之下皆为磨砺之地,世事本就不公,诸道皆为坎坷,若有一日,觉得熬不住扛不下,起了恶念也无妨,只是千万不要任其膨胀,陷入自我怀疑的沼泽,亦不要自暴自弃,要去抗争,去争取,不要被操纵,不要成为七杀的傀儡。 翎九点头,带着哭腔,记住了。 还有,,凛霜抓住翎九的手,我听莹绒提起,你为了琅简,差点死在莫塬城,还与南禺决裂,舍弃了凤凰宫尊位,被封印了真身。 托起翎九脸颊,凛霜挤出笑,却不赞许这番做法,小心引导。 阿翎,不要这么幼稚,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值得你放弃自己的性命,抛弃自己的族亲,舍弃你已拥有的一切。答应我,等回去之后,就回家,回南禺,回凤凰宫,好吗? 翎九听出凛霜言外之意。 对方是怕她势单力薄,怕她遇到危险,所以让她重回凤凰宫,有了族亲的庇护和南禺的保护,可以安稳度日。 这些不必点名,她点了点头,应允凛霜。 也是为了让对方安心。 乖。 凛霜哽咽,亲了亲对方额头,忍住泪意。 还记得我教你的那套剑法么?最后一招还记得么? 见翎九点头,自觉已经到了道别的时候。 她还要去取昆仑镜,不能再耽搁了。 若被人欺负,别退缩,使劲儿揍她。 抬手轻轻点了点翎九额头,催眠对方神魂安眠。 阿翎,至此以后,千山万水,我都无法陪你了。 她轻声说,没有伤心,只余遗憾。 保重。 第178章 托付风眠和阿华妁 凛霜神魂归位,心中有了决断。 本尊独自去取昆仑镜。 抬眸看向风眠,瞧出对方担忧,青莲之阵,我已经有了破解的法子,此行虽险,却不至于让我丢了性命,放心。 一直沉默的阿华妁开口:神君如此笃定,是有了十层把握? 瞧凛霜望过来,她欠身行礼,不疾不徐。 在混沌青莲安危和您的神祇使命之间,神君认为天道倾斜于您,对么? 没想到阿华妁能看透这点。 凛霜没有否认,问对方来意。 改元阵是唯一能直接知晓天道意图的阵法,我家帝尊想知道神君与天道的对话。 阿华妁奉上一枚鳞片。 是之前在妖神殿,凛霜为求改元阵法而许下一诺,鳞片留给妖帝堃玉的凭证。 这是帝尊唯一所求,还请神君应允,如实告知。 凛霜答应阿华妁所求,但没接鳞片。 本尊当下有件极为重要的事需处理,在那之前,有一件事要拜托圣女,等一切安妥,本尊亲自随你前去妖神殿说明。 彼时你再还鳞片便是。 昆仑的月光,比山峦经年不化的雪还要寒凉。 凛霜垂眸看着裂谷,察觉龙刀枪在轻颤,食指压住枪杆,紧握之后,止住青木混乱的气息。 听见风眠的脚步,她也不回头,只是道: 我已经决意独自前去。 我不能看着师姐送死。 风眠撑着伞,半身挡住凛霜去路。 昨日光是靠近青莲,你我便被莲火灼伤经脉,好不容易到达根茎之处,又被那类似地煞之气给拦住,连昆仑镜看都没看真切。再说,昆仑镜被混沌青莲根系覆盖,那青莲扎根的莽荒混沌之地,凶悍堪比上古地煞,对抗便已经很凶险,勿论取出了。 想起昨日几次千钧一发,饶是风眠都心有余悸。 师姐,你这般冒然就是送死,取昆仑镜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陪着你,多少也是一番助力。 阿眠,我没有时间了。 凛霜苦笑。 风眠怔愣下,想起对方才启用了改元阵,想要确认:是不是改元阵的缘故?,见师姐沉默,心中有了答案,代价是性命么? 凛霜摇头。 是我与阿翎的记忆。天道以此剥离我的情魄,三日之后,我便会如遇见阿翎之前般,成为神祇殿的青龙神君,四海的战神,再也不是阿翎的娘子。 第236章 见风眠惊诧,凛霜说出最坏的推测。 阿眠,我的使命是诛杀朱雀守护天道,天道绝不仅仅只是抹去我的记忆,它会引导我走向与阿翎完全对立的境地,甚至篡改我的认知,不计一切让我完成使命。 一切都会改变。我所爱的,会变成我憎恨的。我守护的,会变成我要颠覆的。而我厌恶和摒弃之事,在我失去记忆之后,会逐渐顺从和拥护。 这比让我死更可怕,它要诛灭我的本心,杀掉属于凛霜的信念,留下符合天意的青龙神君。 风眠没想到这一层, 只是终于明白,为何刚刚师姐会拜托阿华妁护住翎九等人到朝露城。 三日后,如果师姐没有成功取走昆仑镜。 那么与神祇殿对立的妖神殿,是唯一能护住翎九的势力。 而现在与她说的这些,便留给她,作为与妖帝交易的筹码。 师姐把阿翎一行的安危,托付给了自己。 阿眠,我需要你留下,需要你三日之后提醒我,我曾是凛霜。 凛霜提枪朝裂谷走去,脚步坚定。 我会将青莲解体,化根茎为枪,借此物入莽荒混沌,撕开缠住昆仑镜的根须,取得昆仑镜。 此行有八成胜算,安心在朝露城等我。 若败了,至少我为你解决了混沌青莲的禁制,你安顿好莹绒她们后,直接来取昆仑镜便是。 什么叫败? 风眠反问。 不是有八成胜算么?而且天道予你的使命关乎它的存亡,它绝不会让你死。 我只是怕万一。 凛霜回头,对风眠浅笑解释。 把所有可能都交代了,我才能心无旁骛,压上所有取取昆仑镜。 所有? 目送凛霜消失,风眠调出玉策,捏着许久,直到关节泛白,最后还是收起。 卜算的任何结果都没有意义。 此局,她信师姐。 第三日傍晚,昆仑群山一如既往的寂静。 众人心中逐渐沉重,屋内气氛变得压抑,傻刀偶尔刻意说笑,却总是适得其反。 凛霜未归,翎九未醒,大家的表情越发凝重。 风眠一直站在院中,倚靠着屋梁,仰头看着星空。 寒风夹杂着冰渣雪粒,吹得她皮肤如刀割般,脸色看起来苍白发青,毫无血色。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走回屋内,固执仰头看着某处星宿。 神色虽然担忧,大体还是镇定的。 夜幕将临,阿华妁开门,抬袖挡住倒灌的风雪,转身合上门后,缓步走到风眠身后。 按照约定,我得带她们回朝露城了。 再等等。 风眠盯着星空。 未到子时。 阿华妁抿唇,顺着风眠的视线望去。 你在观察青龙神君的命星么? 问罢,才觉得这问题多余。 侧目看向风眠,难得与这位伏羲少主独处,有件事一直没机会问出口。 此时此刻倒是可以好好聊聊。 若我那位姐姐不是奇货居右司,没有掌管妖神殿情报,伏羲少主可会青眼于她? 风眠诧异阿华妁提起阿兰婥。 在欺骗,或者敷衍之间,她犹豫了下。 不会。 还是选择如实告知。 若是以前,她或许还会虚以逶迤,如今确定了对莹绒的心意,于感情上,她都不想再有半分的欺骗和利用,愿意坦诚自己。 圣女放心,本少主不会再与她有私情来往。 听了这答案,阿华妁一时间有些诧异。 这般不留余地的了断,实在不像是风眠的风格。 却也明白,对方这是真的下定决心。 真狠心 阿华妁既为阿兰婥难过,却也觉得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千滋百味下,只得道: 希望风眠少主日后不再辜负良人。 风眠笑了:自然。 说着,难得看向阿华妁,眼神又不自觉移向屋内,笑意越发愉悦,话也多了些。 今后我会为她修慈心,积德行善。 盼求早结姻缘。 这话,她没说出口。 她与莹绒,从未相守过,也难相守。 既是自己的奢望,又何必说出口,让阿华妁看着笑话。 屋檐的积雪落下,砸在台阶,留下斑驳的痕迹。 月亮已经升到了正中。 阿华妁道:必须走了。 风眠蹙眉,踢散刚刚落下的积雪,视线盯住不远处阴影绰约的地方。 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是无怀氏。 阿华妁修为比风眠高,早就察觉了异动,所以刚刚才会出来陪风眠说了些话,只是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便也没有冒然出手。 无怀氏属燧人氏风姓支脉,为上古一脉,受神祇殿所托,世代于此守护混沌青莲。 往好处想,他们能来监视我们,说明没发现青龙神君的去向,至少神君那边少了一大掣肘。 说着,天空几番明灭变幻,最后竟露出数轮圆月。 风眠认出是镜阵,驱使术法,破了阵形。 知道阿华妁是妖神殿圣女,以对方身份不便出手,如果打起来,很可能会引申为妖神殿和神祇殿的争端。 于是扭头对阿华妁说: 这里不用你管,快带她们走。 阿华妁谢过风眠体谅,找到间隙后转身推门。 门后,是本不该出现的阿兰婥。 阿姐? 阿华妁对突然出现的阿兰婥并无防备,瞧见对方手中的锁妖袋,想问来意,可惜对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掐诀直接将她收入袋中。 接着调出一瓣真身化为匕首,转身直直刺向莹绒。 姜无伤丢出药鼎,药鼎被匕首弹开,落在地上砸碎了地板。 见压制不住对方真身,姜无伤朝外大喊:少主! 几乎同时,他调出千丝引,试图狡住阿兰婥心脉。 只是阿兰婥为花妖一族,本体又是一朵兰花,分泌的汁液恰好能化解这冰晶蚕的蚕丝。 只能眼睁睁看阿兰婥从他身边飞过。 小心! 扭头提醒莹绒,同时扯下阿兰婥腰间的锁妖袋,却不知怎么把阿华妁给放出来,只能使劲地抖啊抖。 见目标是自己,莹绒跃至众人身前,调出破虚笔抵住阿兰婥的攻击。 院中的风眠听到屋内动静。 当即将无极伞甩出,伞穿破窗柩,瞬间撑开,密密实实罩住莹绒,挡住了阿兰婥的匕首。 巨大的冲力让小屋化为废墟,阿索罗化为龙身圈住三人,风眠一手扶起倒地的莹绒,一手握紧伞柄,抬起时再次施法。 阿兰婥手中那片真身,霎时断成三节。 你只有三个花瓣真身。 风眠压着怒意。 都不想要了么? 阿兰婥笑的凄厉:是你先背叛了我! 说着,她抬手指着莹绒,表情狰狞可怖,宛若毒咒。 风眠,你护不住她。 敢动她试试。 风眠将莹绒挡在身后,她本是神境修为,而且拔去师尊在她识海设下的玄冰钉后,修为更加精粹。 如今的阿兰婥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收伞准备拿下阿兰婥,忽听白刀撕开嗓子喊。 莹绒! 听见白刀叫声,风眠回头,发现莹绒好似被日光沐浴,周身发光,而光源之处是阿兰婥的耳坠! 猛地扭头看向阿兰婥,对方已经取下一只耳坠。 须臾,莹绒便被吸入那耳坠之中。 光影转圜。 这分明是无怀氏的术法。 你们意图对混沌青莲不轨,我提醒了他们,作为报答,他们借我宝*物,很好玩的一件宝物。 阿兰婥手掌中化出带刺的藤蔓,狠狠握紧那耳坠。 啊 传来莹绒凄厉叫声,风眠面色霎时发白,欲要取走那耳坠,却被阿兰婥抓住空子,握住她手腕后,一脚踹腹,接着反身抬腿压住她后背,迫使她摔在地面。 风眠,我说过,你护不住她。 风眠咬牙,嘴角溢出血。 见阿兰婥以掌为刃,要击碎那耳坠。 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后果,握住造化玉碟,掐诀念咒。 昨日与师姐在混沌青莲处耗损过多,她还无法驱使太乙神盘。 唯有以寿元为引,强行驱使。 第237章 太乙神盘一出,月隐日出,隐于暗夜的镜阵无法遁形,无极伞飞驰旋转割破镜面,漫天银片落下,姜无伤驱法倒扣药鼎,护住阿索罗。 再抬眼一看,风眠和阿兰婥已经没了踪影。 昆仑雪巅,阿兰婥掐住莹绒脖颈,威胁风眠。 再上前一步,我便杀了她! 风眠止步,见莹绒浑身冒血,衣摆拖拽渗透的血迹,将雪染成粉色。 怕莹绒更加痛苦,她软了语气,退让。 阿兰婥,要什么本少主都可以给你,放了她。 你刚刚竟把我落在死门的方位。 阿兰婥不住地颤抖,双目通红,与惨白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 当初,为了能与风眠多说几句话,她化为修行的小道潜入雷泽,日日端茶倒水,只为学习些八卦之术,想着多些了解,能更好的和风眠生活。 却没想到这些知识,今日成了锥心利器,让她越发心灰意冷。 她还是想从风眠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你真的要杀了我? 风眠冷冷盯着阿兰婥:你很聪明,知道逃离太乙神盘的区域,但你也该清楚,能安然无恙离开死门,是我一念之善。 说着,风眠语气也发逼迫,堪堪抬手,捏住阿兰婥一瓣真身花瓣,正是刚刚在死门剥离的,直接掐断作为警告。 顾念与你往日情谊,我断你一瓣真身,留你一瓣真身,姑且饶你一命。 放开莹绒。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阿兰婥哀默心死,大笑。 天大的笑话,轻薄狂生如你,怎么可能就此浪子回头,变得忠贞不二呢! 她伏在莹绒耳边低语,一手掐着对方脖颈,一手指着风眠。 小丫头,别被她骗了,当初她就是如此诓骗我,害我以为她待我不同,结果全是利用!她是个连真心都能利用的家伙,不可信! 莹绒痛的说不出话,费劲看向风眠,对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冷。 风眠 竭力喊出对方名字,风眠视线从阿兰婥身上移开,迎着她的目光,浅浅一笑,好似安抚。 别怕,我绝不骗你。 这话让阿兰婥发了狂,竟大笑。 风眠,你也尝尝失去所爱的滋味。 说罢,手臂忽被长鞭勾住,整个人如树叶般被摔出去。 阿索罗从后面托住莹绒后背,被扑上来的风眠夺过去,他便执鞭防备阿兰婥反扑,等姜无伤过来查看莹绒伤情。 风眠瞧见莹绒伤口,细密如针眼,血涓涓流出,浸的衣衫摸起来粘稠沾手,完全使不上力气扶住对方。 阿绒 声音如身体般颤抖。 抱紧了怕莹绒会更加疼痛,风眠随之跪在地上,半搂住对方,轻轻的,不敢多用一丝气力。 没事儿。 莹绒握住风眠的手,只觉得眼皮子千钧重,抬都抬不起来。 不痛。 别闭眼!阿绒!姜邕 风眠声嘶力竭,扭头看向阿兰婥,无极伞在她身后飞快旋转,眼中全是怒火和杀气。 阿兰婥先是见了风眠那般失魂落魄,呆愣片刻,然后又哭又笑,涕泗横流,看起来可悲又可怜。 见风眠望向自己,如仇人般的眼神,顿时收住笑。 强撑着,颤巍巍站起来。 刚走向风眠一步,便被对方以伞为棍,横挥驱逐,摔得她连滚带爬,最后撞到一块石头,才停下。 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她只是觉得冷极了。 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头发,她再次看向风眠,伸长脖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阿眠,若没有莹绒,你可会爱我? 风眠没有理会她,或者说,很是憎恶看了她一眼,连搭理都不愿。 阿兰婥终于死心。 风眠。 再次唤对方的名字,带着恨意。 花妖阿兰婥剖丹舍躯,诅咒伏羲族风眠,永生永世,真心错付,与挚爱永无善果! 捏碎妖丹后,阿兰婥变回一瓣兰花,与此同时,阿华妁挣脱锁妖袋出来,发现姐姐的真身落在雪中,面色煞白,上前捧起那朵兰花。 帝尊说阿姐执念太深,我还不信 裂谷传来异响,她看向风眠,提醒:无怀氏已经进入了裂谷。 知道。 风眠握住无极伞,已经有了决断。 她得守在这里,不让无怀氏影响师姐取昆仑镜。 按照约定,你带他们回朝露城。 阿华妁哑然一笑:你们刚刚伤了我阿姐,就不怕本圣女伺机报复? 你不会忤逆妖帝,妖神殿需要我师姐与天道之间的对话。 风眠非常笃定。 只有阿翎她们无恙,你们才能获得消息。 你果然很会审时度势,我会遵守承诺,护送她们回到朝露城,还请神君和少主履约。 阿华妁屈膝行礼,等风眠托付姜无伤后,才带众人离开。 目送阿华妁身影消失,风眠垂眸,掐诀瞬息来到裂谷入口。 冷冷看着聚集的无怀氏族人。 手执无极伞,缓缓打开,她身后是唯一通向混沌青莲的道路,关乎师姐安危,也是莹绒回家的路,必须守住。 独自站在雪中,一袭白衣半身染血。 衣袂翻飞,像是凋零枝头,纷纷落在雪地的红花。 吾乃伏羲族少主风眠。 无极伞闪着寒光,遮住了风眠半张脸,只看见紧抿的嘴角,声音凛然。 同为上古一脉,不忍伤及同胞,还请诸位回程。 不然,风眠压低声音,挥手画了一道屏障作为界限,执意过此界者,杀无赦。 果然,无怀氏族人停下了。 还请伏羲少主莫要为难我等。 为首那位行礼。 造化玉碟曾显露推定,若青莲解体,便会乾坤颠倒大难临世,还请少主不要一意孤行,取私利而舍大义。 又是造化玉牒的推定。 一个被天道用来摆布世道的东西。 风眠抬眸扫视,见围过来的无怀氏越来越多,声音冷冷了几分。 我说的很清楚,过界者,杀。 第179章 上 晨曦日出,山峦雪罩被镀上金色光芒。 风眠依旧站在那个位置,身后狭窄幽深的裂谷漆黑无光,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口,仿佛要把她吞噬进去。 唯有她手中那柄被血浸透的伞面,折射出乌黑的金光。 像是巨兽伸出的利齿。 一夜过去,除了裂谷泥沼散发腐蚀气味,还浮动着血腥气,风声呼啸,也吹散不开交杂滂臭的腥味。 风眠抬眸,扫过还在坚持的七位无怀氏。 仅剩的七位无怀氏。 她说:退吧,本少主无意让无怀氏断根绝种。 伏羲少主便是这般为了一己之私,同族相戮,残害风氏同胞吗?! 我无怀氏受神祇殿所托,世代镇守于此,护昆仑青莲无恙,九死不悔。 一句接一句,宛若宣誓。 那七人视死如归,说完便驱动焰冰镜列阵,欲要与风眠同归于尽。 风眠收伞,微微抬高下巴,俯视剩下的几位。 血从指缝汨汨留下,黏糊滑腻,几乎握不实无极伞。 厮杀了一夜,她早已筋疲力尽,修为所剩无几,不说无怀氏有圣器焰冰镜,以她仅剩的法力,没法一次性解决眼前七个人的阵法,她甚至都不确定,还能不能撑过这次对方的进攻。 掐指一算,竟是凶多吉少。 可她得活下去。 尚未完成师姐的嘱托,也没向莹绒好好交过心,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安排。 不能死。 改运借势,只有太乙之术可成。 篡改天命的后果,她已经无暇顾及。 反正也不差这一次。 风眠掐诀,当即调动太乙神盘对抗无怀氏的圣器焰冰镜,强烈冲击下,造化玉牒裂为碎片,焰冰镜也化为火焰,从空中落下,绵绵不绝,竟开始融化昆仑的万年冰雪。 山石裸露,青苔萌芽。 没了造化玉碟,太乙神盘不再自行运转,浅浅浮在雪巅上空,将此处停滞在春和景明之时。 风眠,你毁坏神祇殿圣物,屠戮我族,就不怕报应么?! 一人凄声责问,握住焰冰镜碎片,乘风眠不备,上前刺穿对方腹部。 第238章 死前,他在风眠耳边恶狠狠的诅咒。 覆宗灭祀的恶果,纵然你有太乙神术,也逃不过天道反噬! 天道昭然,你不得好死。 风眠本就没了三对肋骨,这法宝直接破腹入肚,如冰如焰,在她体内颠倒往复,疼得以为自己要死,痛苦恍惚中,直接运转太乙神盘,将剩下无怀氏逼入死门,看他们一一灰飞烟灭,这才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守住了。 四肢渐渐冰冷,她定定看着裂谷的方向,视野渐渐模糊。 风眠醒来时,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如初。 只是撑在旁边伞已经破烂,伞面的血迹已经凝固,月色下褐色斑驳如片,只有零星几处尚是白色。 或许因为血浸染得太厚太多,以至于透不过光,只看见模糊的人影。 谁? 没人回答,风眠拾伞直接望去。 跃动的篝火光芒刺眼,风眠下意识抬手遮眸。 但她已经认出那人的身份。 熟悉的黑色盔甲,高挑的马尾,还有贴着皮肤,依托鳞甲变的面具。 师姐,你回来了。 醒了。,凛霜给风眠丢了几根草,是她在附近找的补血气仙草,嚼嚼咽下去。 风眠没有管那仙草,抬眸瞧见一轮圆月高挂中天。 子时左右,也不知改元阵是否完成。 她试探:师姐,你来昆仑是干什么? 有套话的功夫,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处境。,凛霜起身拍了拍裙摆,准备离开,屠杀无怀氏全族兹事体大,劝你早回雷泽领受惩罚。 师姐!,风眠喊住凛霜,按先前约定那般,试图提醒对方,不回朝露城了? 朝露城? 凛霜蹙眉回想,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些印象。 各路修道杂居之地,背后还是妖神殿在暗中支持,此举居心叵测。 想起风眠和万妖城的关系,她劝风眠收敛些。 终日那般放浪形骸,于修行无益,还是得多些心思在修行上才对。 风眠这才确定,师姐已然全忘记。 虽然对这结果早有准备,可真的面对毫无记忆的师姐,她还是有些难过和不甘。 天道摆弄的得逞,让她心中很是憋屈。 起身时觉得膝盖硌的慌,本以为是石块的缘故,却发现是一轮圆形银镜。 还有师姐留下的印信。 原来师姐出来时,见她神志不清倒在裂谷前,四周全是无怀氏的尸首,救了她以后,身体已经难以支撑,也要昏睡过去。 怕醒来便什么都忘了干净,于是强撑神思留了封信。 信上说,让她带着昆仑镜回朝露城,速送翎九她们回家。 触碰到昆仑镜后,瞧见了自己的模样,心境中属于琅简的那缕元识便消失了,应是去往来时之处,或许阿翎她们归家之法亦是如此。 若发现我与往常不同,不必挽留,不必提及过去,一切以阿翎平安归家为重,万望切记。 我舍了一缕神念附于打坐石中,请阿眠藏于昆仑镜旁,百万年后若神念不散,或许能以此时心绪再见一眼阿翎,对我而言亦是期待和欢喜。 一切有劳师妹阿眠,师姐凛霜叩首为谢。 风眠忍住眼眶酸楚,把昆仑镜收好,捡起仙草塞到嘴巴里,囫囵吞下。 扶起与她一半高的打坐石,站直时与凛霜对上视线。 对方诧异,去哪儿? 朝露城。 石头太重抱不动,风眠喘着粗气,换个法子,弯腰背起那石头,随口问凛霜。 你呢? 水晶宫,云海银龙一族勾结魔族,必须重惩为戒。 风眠顿住脚步,师姐要如何惩处? 依律,割头角,断龙爪,拔龙鳍,抽龙骨,将全族逐出四海。 凛霜说罢,觉得风眠醒来后言行很是奇怪。 你何时关心起四海事务了? 我只是觉得,敖乾为你奔前走后,最后连全族的尊严都护不住。,风眠见凛霜一头雾水,便知对方已然忘记了敖乾,便提起敖乾的母亲,银龙族龙母曾是你的亲随,为你战死溟海,就凭这份一心为主的忠心,能不能护她唯一的儿子免于惩处。 若仗着功绩便能揭掉过错,赏罚不分,本君日后如何统率四海?风眠,从未听说你与银龙一族相识,怎么突然为他们求情了? 凛霜见风眠不答,叹了口气。 朝露城妖魔混杂同居,极易成为两族暗度陈仓之地,还是别多逗留,如今敕焱已死,神祇殿与妖神殿现在虽无摩擦,但迟早如同水火,不得不防。 你给阿华妁带个话,让她今日遣散此城,不然明日子时,本君必亲自摧毁。 风眠来到朝露城时,天将将亮。 在奇货居买了个如意袋,装下那块石头,这才去城主府。 城主府中,所有人都焦灼等着,瞧见她一人回来,面色各异。 阿华妁皱眉沉思,明显觉得凛霜违背了诺言,在思索补救法子,而姜无伤是了然,在风眠回来前便嚷嚷,说三日已过,能回来一个便是万幸。 同时暗自庆幸主上提前给敖乾骨骼布上续灵印。 阿索罗和傻刀皆是一脸诧异,仿佛没看见凛霜,是件极为怪异的事。 反而翎九的表情,除了些许悲伤,并无其他。 好似早就料到这般。 不见莹绒,风眠问姜无伤:阿绒呢? 身体已经无碍,后院歇息着。 既然开口了,姜无伤就势问起凛霜的下落。 主上呢? 改元阵的缘故,她忘记了与翎九的记忆。 风眠端起茶杯,盯着茶面不敢抬头,不忍对上翎九视线。 现在的她,是四海战神,神祇殿的青龙神君,不再是凛霜了。 我知道。 翎九瞧出风眠的躲避。 在改元阵启动时,我便知道了。 阿华妁闻言,面露愠色。 凛霜失忆,那之前的约定如何履行? 毕竟改元阵的启用,也是因为阿翎,所以此事神君定然会忘记。 那还做如此约定,赤裸裸利用她妖神殿! 被骗了。 瞧出阿华妁恼怒,风眠直言。 妖帝想知道的事情,师姐取昆仑镜前已经告诉了我,等我安顿好阿绒,定亲自前往妖神殿说明,圣女不必顾虑,只是有一事,更需圣女操心。 她放下茶杯,提起凛霜的交代。 青龙神君托我带话,今日若不遣散朝露城民众,子时她便要亲自摧毁此城。 阿华妁闻言,正色问:是神君的意思,还是神祇殿的意思? 你觉得呢? 风眠反问,并不正面回答。 接下来的事,还请圣女回避。 确定阿华妁离开城主府,风眠才拿出昆仑镜,说出了使用的法子。 傻刀诧异:只要照一下,就能回去? 说着,迫不及待要解开镜面上的绸布,却被翎九按住手臂,他很是不解地看向对方:老大,干嘛呀?你不想回去? 我想再见凛霜一面。 翎九看向诸位好友,下了莫大的决心。 我想留下,再见她一面。 风眠静静看着翎九,要是以往,她肯定借机毒舌,或者挖苦翎九几句。 可现在,想起师姐冷冰冰的模样。 自己都觉得难受,勿论翎九了。 她劝道:没有必要,她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凛霜。 知道。,翎九点头,红着眼眶挤出笑,我知道。 说着,她看向阿索罗和傻刀。 你们先回去,我想见她,这或许是最后一面。 那便多留一日。 阿索罗动容,傻刀也跟着点头,是啊老大,我们先回去又没事情,陪你一起吧。 风眠扶额无奈,真没想到都这时候了,竟还会别生枝节。 不过也好,至少她能与莹绒,再多一日的相处。 这般想着倒是有些庆幸。 莹绒醒来时,看见风眠坐在窗边茶榻上,正在摆弄着玉策。 日光照在对方身上,晕染出白浅色的光晕,有风吹过,茶桌边角的符纸发出细微响声,风眠额头一缕头发随风摇晃,像是被吹起的窗幔。 这场景让她以为回到了堕神之境。 或许是梦。 第239章 她起身披上衣服,做到风眠对面,对方正低头研究卦象,好似没有察觉她。 真的是梦。 莹绒缓缓抬手,指尖轻轻碰到对方眉尾。 太过真实的触感,竟让她有几分沉迷,有了不愿醒的想法。 又梦到你了。,她说,指尖缓缓划过对方脸颊,最后停在下颌,顺势托住风眠脖颈,微微摩挲,风眠,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怎么又瘦了。 好多话想和你说,可见了面,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在堕神境中,我们都经历了一遭,对我而言,就像已经活了一辈子。 明明是我主动离开,可为什么,我心中又全是遗憾和后悔。 知道么,第一次见你,是在华胥国护法殿,听着你护佑华胥的故事,我觉得你强大、圣洁、触不可及。 自从母亲离开后,幼时我甚至把你当做守护神,每次遇到难事,都会在心里默念,我是华胥储君,在看不见的地方,你肯定在守护着我,就像守护我的祖辈那般。 可我实在不争气,没有阵修的天赋,失去了华胥法杖的认可,失去了子民的敬仰,失去了储君之位。 我真的很差劲,若非阿翎带我走出阴霾,我怕是早已自尽,成了一缕怨魂。 其实你在昆仑说的话,全错了。 真正怯懦、卑劣、贪心的人,是我才对。 我怯懦,因为怕失去,不敢回应你的感情,也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 我卑劣,怕改变原本轨迹,怕你不再保护华胥,明知你屠杀无怀氏全族会害你被上古一脉除名,永堕轮回,也不敢提醒你,任你犯下大错。 我贪心,明明贪恋与你相处,却不敢表露,只敢在梦里与你放肆些。 说着,莹绒微微倾身,吻了吻风眠脸颊。 柔软的触感,不同以往梦境。 莹绒僵住,抬眸扫了眼窗外的景色。 这里是,朝露城?! 瞧见风眠攥着玉策的手微微颤抖,莹绒双眸睁大,意识到这不是梦境。 起身欲要离开,腰却被搂住,莹绒大脑一片空白,对上风眠的视线,无措又赫然。 只听见对方说。 阿绒,你完全可以再放肆些。 莹绒红了脸,推搡风眠,却被对方紧紧钳在怀里。 阿绒。 风眠放下玉策,环臂抱住莹绒,轻轻的开玩笑。 你是个畏手畏脚的胆小鬼,我是没脸没皮的浪荡客,我俩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着,她靠着莹绒手臂,亲昵地蹭了蹭。 利用我吧,我永远不会介意。 我会护住华胥,会与凤凰宫交好,会给敖乾善后,也会给傻刀找个好出路,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知道你放不下族亲和朋友,所以在你离开此间之后,我愿意替你看照好她们。 我愿意爱你所爱,护你所护。 说着,察觉莹绒要挣脱,她摁住对方,埋在对方脖颈中,闭眼,屏息养神。 好累啊,阿绒。 让我歇一下,一会就好,就一小会。 撒娇般的语气,像小兽的昵语。 莹绒坐在风眠腿上,双目不知该望向何处,最后落在院中才打苞的杏花树上,有风抚来,她能闻到风眠身上的体味,像自然清新的沉木香,如药草般,让她也有些昏昏沉沉。 反手搭住风眠手腕,不知不觉开始依偎着对方,也陷入了梦乡。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如此香甜。 朝露城的夜晚,是热闹的。 对于风眠的传话,阿华妁并无所谓,却也不是毫无防备,从妖神殿调来不少兵将。 风眠坐在城垣边的茶摊上,瞧见频次远超往常的巡兵,指尖沿着杯沿滑过半圈,低头苦笑。 看来妖神殿要保朝露城。 魔尊敕焱已死,魔族内部纷争不断,估计在下一个号令魔族的魔尊出现前,都不足为患,且有的乱。 没了魔族作为缓冲,神祇殿和妖神殿日后,怕会愈发针锋相对。 这朝露城,或许会成第一个争端的棋子。 只是能保多久呢? 看见凛霜从城门进来,很扎眼的打扮。 短袖盔甲,还带着面具。 奔赴战场似的。 一进来就被妖神殿盯上了。 见城墙上出现的妖帝堃玉和阿华妁,风眠很是无语,朝对方比划,双手作揖请求拜托放一马,表示给点时间。 妖帝一幅看戏的表情,兴致盎然,摆摆手很无所谓。 阿华妁移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风眠这才站起,背手走向凛霜。 师姐,我是请你来玩,不是来打架。 我一直这般着装。 凛霜反而困惑。 有何不妥? 风眠哑然,她倒是忘记了,在遇见翎九之前,师姐确实没穿过战甲和神殿礼服以外的衣衫。 忙改口道:没有不妥。想着带你感受下朝露城的热闹,或许会改变想法。 凛霜扫视街巷,感受到城内妖魔弥漫的混杂气息,抿唇。 乌烟瘴气。 风眠赔笑,对着凛霜背影撇了撇嘴。 还乌烟瘴气 之前住这儿的时候,当前城主的时候,也不见嫌弃乌烟瘴气。 第180章 下 翎九做了一盒糕点,从蒸笼端出来时,烫的两手通红。 客串店小二的傻刀在门口张望,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花母鸡还没带师姐来? 阿索罗站在柜台里,劝傻刀别心急。 青龙神君日理万机,可没那么容易请,能不能来还两说呢。 以我在青龙宫那些年的观察,但凡答应少主的事,主上从未爽约。 姜无伤靠在窗沿,手中捏了个糕点,很是轻松。 傻刀不放心:真的。 嗯。 姜无伤点头,表示凛霜一定会来。 莹绒把沾了冰符的棉布裹住翎九手掌,心疼道:疼不疼? 见阿翎摇头,叹了口气,又贴上一层冰雪符。 犹豫几许,才问:若神君没来,怎么办? 翎九看向莹绒,眼中泛起泪光。 看着莹绒也很不忍心,慌张挪开视线,安慰地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傻刀嚷嚷。 来了!来了! 总归来了,莹绒舒口气。 傻刀最先看见风眠,忙扭头喊,提醒大家各就各位,姜无伤端了一旁糕点后又小跑到窗口处,做出一副看风景的模样,其实准备搭讪,让神君进来吃糕点。 阿索罗身份特殊,去后院躲一阵。 莹绒回到柜台充当掌柜,翎九唰撕下棉布,手掌的水泡还没消,一跳一跳的发疼,她却顾不得处理,紧张地盯着门口。 哎呦我去! 傻刀扯了嗓子,很是无语地朝众人比划。 风眠旁边的人竟带着面具,也不晓得是不是师姐。 是神君没错。 姜无伤眼熟凛霜这番打扮。 以前在青龙宫,对方都是如此穿着,黑衣面具,乍一看,有几分可怖。 他提醒傻刀安静。 别大呼小叫,听到就不好了。 不一会儿。 风眠带凛霜走在街巷,到糕点店门口,刻意停下脚步:这家糕点味道很好,咱们进去尝一尝。 也不管凛霜同不同意,直接拉着人进来。 然后,非常浮夸的在柜台前拍腿。 哎呀! 很是懊恼般。 竟忘带朝露城的货币了,师姐,我回去取啊,你先挑选些吃,我去去就回。 凛霜怀疑地看向风眠,还未张口,就见对方一溜烟利索跑走的背影。 风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想,想不通。 店内簇拥,凛霜不喜这般被紧围,便转身走出店外,站在街道上等风眠。 客官进来尝尝,糕点又甜又糯,可好吃了! 傻刀几次吆喝,嗓子都冒烟了,吸引来了无数游客,凛霜还是直溜溜的背影,完全没有进来的意思。 捂住冒火的嗓子,朝姜无伤挤眉,示意对方出手。 姜无伤再次端起糕点盘,走到门口伸出半个身子,装作惊喜又意外。 主上,你也在,好巧呀! 傻刀咳嗽,莹绒扶额。 好烂的招呼。 第240章 凛霜终于侧了半身,看见了姜无伤,点了点头。 还是没有进来的意思。 姜无伤递给对方糕点:好吃的嘞,尝尝。 举了半天,见凛霜似笑非笑,才意识到自己擅毒,这举止很是反常,主上怕是起了疑心。 当即收回手臂,讪笑。 没下毒。 直说罢。,凛霜干脆利索,又抓了谁试毒?得罪了那家?风眠摆不平? 接二连三的问题,堵得姜无伤语塞。 再说下去怕是会露破绽。 他决定即使收摊。 哪有的事,主上您逛好,属下告退。 姜无伤朝凛霜尬笑行礼,转身后面带抱歉,朝屋内几位摆手。 对不住,他搞不定。 这是以前的青龙神君,根本搞不定。 抱歉。 傻刀翻白眼,甩了甩抹布,朝后院走。 恰好瞧见风眠正倒水喝,上前便夺走水壶,呛声:还喝呢,凛霜怎么带个黑不溜秋的面具啊,又丑陋又恐怖,怎么看得出是她?! 我师姐一直以来就是如此着装。 风眠也觉得委屈和无奈。 不然她那张脸,如何征战四海,使兵将信服啊。 我不管,你赶紧想办法,老大想见的是凛霜,不是这个类似蛇头的神君! 傻刀叉腰,这是老大最后的念想,他很是上心。 蛇头神君? 风眠先是怔愣,随后噗嗤笑出声:你倒是会形容。 说着,见莹绒也来了,忙站起身让座,忙不及地问:怎么了?可是出了差池?先说一句哈,师姐的面具我可劝不下来。 神君已经走了,阿翎提着糕点追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搭上话。 莹绒很是担忧。 要不我们也跟上看一看吧。 风眠摆手,表示不必。 没有谁比她还了解这位师姐,对方定是去探测朝露城地形,琢磨如果两军对阵,该如何出兵的事。 以师姐的身手,不会让翎九察觉踪迹的。 都到这一步了,管他的,该干啥干啥吧,姜无伤和敖乾去戏楼布置之后的事,我和阿绒去看萤石准备的如何。 说着,见傻刀靠近莹绒,忙不迭道。 你留下! 为啥?! 傻刀不理解,嚷嚷: 我要和你们一起,这里听不见戏,也看不到烟花。 万一翎九没找到师姐,折回来发现店里没人,那她多失落啊。 风眠脑袋一转,便想了个理由。 本就被凛霜忘记,回来看见店里没有人等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傻刀点头:也是,那我留下吧。 老大要是回来,他一定张罗地热热闹闹,免得老大伤心。 行,都安排妥当了。 风眠抖了抖袖衫。 干活吧。 翎九看见凛霜后,忙包糕点。 包好糕点后再抬头,便瞧不见对方身影。 急匆匆追出去,人群中几番寻找,就是寻不到刚刚那抹熟悉的背影。 迷迷糊糊间,走到了戏楼下。 吱吱呀呀的唱曲从楼中传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虽知本就是自己安排的,毕竟那些曲调和词句,她在人间朝露城听了快百年,旋律再熟悉不过。 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进入戏楼。 一如当年站在堂前,忽的心中有所感应。 隔着四五排茶座,视线穿过越过拥挤的人群,她看见了那抹身影。 身姿笔挺,马尾高竖。 是凛霜。 对方已经卸去面甲,以纱遮面,一如蓬丘初见那般,穿着玄青色的束袖衣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疏离。 四周的茶座,也就凛霜那没人落座。 翎九走到凛霜对面,提裙坐下。 对方没有给她任何眼神,好似根本没有在意多了位同席,很是入神瞧着台上。 她定定看着凛霜。 千言万语,却都无法诉说。 茶桌中间的香薰炉鼎,那柱香已经燃至一半,起烟渺渺细密,如云似雾般旋绕起伏。 恍惚中,云雾散去,她好似又看见了琅简。 同样在朝露城的戏楼,对方一身青衣,高束马尾,也很入神地听曲,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旁边的茶杯还冒着热气。 而那时她趴在桌上,手指扣着对方佩剑,比起台上的悲欢离合,更惦记店小二即将端过来的糕点,时不时仰头看向琅简,对方察觉她的眼神,会很温柔地朝她笑。 那时她想,这般漂亮的姐姐,要是能日日看见就好了。 风袭来,吹散了烟云。 香柱上灰烬剥落,露出的红色烬火霎时被烟灰覆盖,寻不到了踪迹。 忽的对上凛霜视线,翎九回过神,心中一凛。 那是冷漠的,带着审视的眼神。 你 你还记得我么?我是阿翎。 这些话堵住咽喉,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翎九本以为是自己太过心慌神乱,以至于不知所措。 直到店家过来续茶,她低声道谢后,察觉凛霜收回了目光,她忙不迭看向对方,几番张口,就是不能发出一言。 嗓子被掐住般,噎得她失神。 此刻她终于明白,并非是自己的缘故。 天道注定让她与凛霜重逢不识。 万幸,还能相见。 油纸包着的糕点烫手,她小心摊开放在茶桌上,拈起一块,入口即化。 口中的甜腻却怎么都化不开鼻头的酸楚。 又捏起一块糕点,她看向凛霜,伸直了手臂。 直到糕点碎掉,对方都没有反应。 糕点细屑落在从茶桌上,店家过来收拾,将那凌乱的桌面擦拭的*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 翎九抓住店家胳膊。 我在等一名女子,那女子喜着浅色衣衫,喜簪白玉,喜安宁。可碍于责任,不得不穿深色玄衣,披战甲,善杀戮。 她应允我,生生世世结为伴侣,不离不弃。她还对我阿爷立誓,若辜负我,便魂飞魄散。 她曾说,要与我同去同归。 店家的表情很是困惑,纳闷为何要听这一出。 翎九瞧见凛霜抿唇蹙眉,明显是思考时下意识的小动作,顿时明白对方能听见这番话,眼眶不免湿润,不负自己找了这么个搭话的法子。 可天道作弄,她有必须履行的使命,而我归宿亦非此处,注定殊途异路。 翎九哽咽。 今日或许是我与她的最后一面。 香柱燃烬,折断。 台上的折子戏也到了高潮,沸反盈天的笑闹声充斥台上堂下。 若有一日,你见到了她,烦请告诉她。 我活下来了,以后也会如我答应她的那般,不管遭受任何困苦,都会拼了命的活下去,付出任何代价都会活下去。 也求她,如在天市垣答应我的那般,等我找到她。 翎九泪流满面,目光流转落在凛霜身上,对方并无反应,依旧专注看着台上的折子戏。 一定要等我。 店家挣脱她的桎梏:姑娘这话说的颠三倒四,该不会是入戏太深,疯魔了?台上折子戏已经结束了,要看下一场,还请再交一份茶水钱。 说罢,将那油纸收走。 我家不带外食,抱歉呐。 糕点被碾成碎末,油纸被揉成一团皱褶,与此同时,凛霜起身离开了戏楼。 翎九这次,没有随对方离开,只是默默看着。 足够了,她告诉自己。 能同坐一席,同听一曲,已经足够了。 月升中天时,朝露城的上空,满是飞花流萤。 与人间烟火不同,萤石花火更为璀璨夺目,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翎九独自站在石桥上,仰头看着满天萤火。 想起在天市垣,凛霜曾说每年都要带她来看萤石花火,竟又觉得伤心难过,鼻头酸楚。 伫立看了许久,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本君与姑娘可曾相识? 翎九霎时睁大眼睛,按捺住心中迸发的情绪,不可思议转身看向凛霜,难以置信。 你都想起来了? 她想笑,眼眶却先湿润,不争气的流下泪。 能说话了?! 翎九难掩震惊,轻轻唤了声对方名字。 凛霜 见对方抬臂,翎九下意识抬手,想要握住对方手掌。 第241章 却被堪堪躲过。 这 她定在原地,察觉自己发簪被取下后,便明白了。 这发簪乃震木所化,是本君之物。 木簪在凛霜手中消失,就像消散于夜空的萤石花火,一如她说的话,决断了与翎九之间的感情。 既是前尘往事,本君劝姑娘放下。 若放不下呢?,翎九红着眼反问,虽然心中明白对方如此都是因为失忆,可还是难以接受凛霜如此漠然的姿态。 纠缠没有意义。 凛霜直视翎九,目光凛然,几乎将翎九看透。 本君已成神祇,使命是斩杀朱雀,守护天道,姑娘是南禺凤凰一族 说到这儿,顿了顿,凛霜背手看向远处,站在石桥栏边远眺。 既然注定殊途,又何必执着。 翎九怆然:你会杀了我么? 或许吧。,凛霜垂眸,不知为何,见身边女子悲伤,她心中也升起一种莫名的难过,像被掐住了咽喉般。 若你成朱雀神君,再诛你亦不迟。 这句话说的很是艰难,连她自己都不理解,为何会如此犹疑。 察觉凛霜狠不下心,翎九轻笑,摇了摇头:你不会的。 当初蓬丘初遇,那般千钧一发的好时机,对方都没有取她性命,还拖延时间救她一命。 那时她便知道,对方绝非滥杀无辜之辈。 隐约听到军鼓声,岸边的莹绒朝她挥手,神情急迫,示意她赶紧回城主府。 一定是出了差池。 凛霜,若我们注定走向死局,我即便舍了性命,也会为你杀出一条生路。 翎九很是坚定,直视凛霜,即便对方目光不在自己身上。 匆忙抱了抱对方,做最后的道别。 保重。 回到城主府,莹绒在前院花厅等着。 风眠面色沉重,来回踱步思量什么,见翎九回来,才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 刚刚回来的一路,翎九已经察觉不对劲。 城内妖气大盛,阿华妁已经结成结界,笼罩住整个朝露城。 风眠懊悔,表示是自己大意。 本以为师姐来是先行探查地形,谁知神祇殿打的是里应外合,一举歼灭的战术。 白虎宫在外面枕戈以待,青龙宫也潜伏了许多精锐进来。 阿华妁手下抓到一个,推测神祇殿今日便会动手。 风眠捶胸顿足,好不懊恼。 其实别说有多少精锐潜伏,单凭我师姐一个,就够阿华妁吃一壶了。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我,觉得一切是我和师姐暗地合谋,骗取她的信任。 刚刚已经把城主府围了,就等你们回去后,找我算账。 说话间,姜无伤慌张进来。 青龙宫也围了城主府。 ,风眠瞪大眼,叉腰对外大骂,去她娘的,都怀疑老娘是叛徒啊! 说着,她看向翎九和莹绒,直接拿出昆仑镜。 别墨迹了,能走一个是一个。 知道了情况,翎九担心傻刀。 我要去找白刀。 莹绒跟着站起:我和你一起。 胡闹!,风眠挡住两人去路,难得正经,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再说敖乾已经去了,你们再去错过了怎么办?不跟着添乱么! 少主说的对。,姜无伤也上前劝阻,安心等着吧,敖乾有些本事,别再横生枝节了。 说话间,敖乾和傻刀冲进来。 快走!,还未落地,傻刀便扯开嗓子嚷嚷,敖乾跟着大喊,打开昆仑镜! 几乎同时,一柄长枪追着两人从天而至。 众人都认出,是凛霜的龙刀枪。 风眠慌忙扯下昆仑镜,对准两人。 昆仑镜变大,泛出五彩光芒,笼罩住敖乾和傻刀。 傻刀直接消失,敖乾则晕厥过去,被姜无伤抱住,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见龙刀枪对准敖乾,姜无伤调出药鼎相拼,还未来得及出手,便见翎九挡在他们身前。 莹绒花容失色。 阿翎! 说罢,听见风眠唤她,扭头望向对方,却瞧见昆仑镜中自己的镜像。 她看向风眠,拼命地摇头。 别 好些话,她还没来得及说。 只是再也无法开口,那光芒刺目无比,须臾便让她目昏脑胀,失了意识。 一声龙啸。 惊呆了姜邕和风眠。 翎九身后竟出现祖龙真身的幻相,让龙刀枪止住攻势,折返消失无踪。 而那幻相,也渐渐溶解消散。 这声龙啸蕴含太多祖龙真气,以至于昆仑镜都有了裂缝。 风眠暗道不好,忙调动太乙神盘,改变昆仑镜的方位,在镜面碎成蜘蛛网前,罩住翎九。 光芒尽散,翎九消失。 风眠和姜邕不约而同松口气。 她身上有主上的鳞片,还附有祖龙真气。,姜无伤反应过来,可惜了,主上给翎九留的一道保命符,竟用在了龙刀枪上。 天意。,风眠收好昆仑镜,掐指一算,发现此战无可避免,便问姜无伤,该抉择了,你是神农族姜邕,还是妖尊姜无伤? 姜无伤早有决断,背起敖乾。 我有求于阿华妁。 风眠表示理解。 我也愿助阿华妁一臂之力,可这朝露城气数已尽,即便死守,也只能苟延残喘。 姜无伤笑:那少主还愿一战? 愿意。,风眠笑,很是释然,调出无极伞握住,仰头盯着结界外云端上的无数神兵,凝重却又无畏,此战也不为胜负。 阿绒喜欢这里。 她愿为对方,守卫这片城池。 第181章 上 等刺眼的光芒散去,翎九睁眼。 布满裂缝的祭坛,破碎的昆仑镜,远处肃穆的碑石。 她回来了。 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只觉得眩晕。 以为是被龙刀枪所伤,翎九屏息,却发现自己身体无碍,灵气运转毫无阻塞,识海清澈澄净。 离开前她听到一声龙啸。 难道是 凛霜又护了她一次。 翎九看向昆仑镜,在无数裂缝的碎片中,仿佛瞧见凛霜的镜像。 无意识攥住一片碎镜,小心翼翼摊开手。 血珠滚动,镜中只有自己。 阿翎,至此以后,千山万水,我都无法陪你了。 耳边响起凛霜的话,在此时此刻,才让她意识到这句的分量。 本以为自己早接受了这事实,也做好了准备。 可临到头,才发觉心中的痛苦和难受,无法抑制,也无法疏解,连带着呼吸,都一抽一抽的疼。 昆仑镜碎,她也放开了手中那枚碎片。 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河水越发激荡,阿索罗化为龙身,背起三人。 虽在河底,可整个龙墓却摇摇欲坠,无数墓碑陷入泥淖,露出部分被河水冲刷后,迅速被新的泥泞覆盖。 怎么回事? 傻刀不明所以,随手一抓,竟抓住了阿索罗的龙角,嚷嚷。 师兄,你的角回来了! 阿索罗沉默,没有回答他们,弓背蓄力,提醒道:坐稳! 河面上有四方神君布下的结界,阿索罗第一次尝试冲出去。 重重的撞击声后,三人同时从龙背上落下。 坠落时,翎九回头看向龙墓。 心有所感般,她转过身,拼命朝龙墓入口游去。 那块石碑。 她记得有块刻满混沌时期字迹的石碑。 踉踉跄跄走到龙墓入口处。 那石碑陷入淤泥,翎九拼命擦拭,本就被割伤的手心越发红肿,她却顾不得疼痛,一心要看清楚碑体的文字,以至于裸露的碑体上全是深浅不一的血痕。 咔嚓 石碑裂出一道缝隙。 动作停滞,翎九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还未碰到石碑,便瞧见石碑湮成粉末,随河水散开。 试图伸手抓住,可一张开,碎末又从指缝溜走。 她张皇失措,下意识喊出凛霜的名字。 幽幽蓝光包裹住她,散发着香气。 熟悉的味道,是她每次依偎在凛霜怀中,闻到的那股让人沉迷的幽香。 凛霜 只是轻唤对方的名字,翎九便心生出委屈和脆弱,直接红了眼。 第242章 凛霜,你在哪儿? 阿翎。 听见凛霜回应,翎九不可思议地转头。 幽幽蓝光,无法称之为身影,一团模糊的影子,轮廓绰约,如雾盲眼,看不真切。 可她就是确定,是凛霜站在那里。 只是不知是生出的幻觉,还是对方残留的一缕神念。 荧光浮动,翎九不敢动作,甚至屏息敛声,怕轻微的波动,都会把凛霜的身影吹散。 我等你好久。 凛霜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能听出笑意,还有欣慰之情。 阿翎,我很想你。 我也是。 察觉幽蓝色的光芒凝聚成一团,随之凛霜的身影越发轻薄,翎九慌张问道: 凛霜,你要去哪?! 阿翎 凛霜的声音愈发微弱,几乎听不见。 我只能,护你到这儿了。 翎九拼命追着那束越发强烈的光,终是没追上。 那幽蓝色的光芒在河面绽放,然后如烟火般随着波澜散开,逐渐熄灭。 河面上四方神君布下的结界,被破了。 而凛霜留下的那缕神念,消散了。 凛霜 翎九悲鸣,心中悲痛再也难以压制,肺腑间挤压撕裂,吐出一团血水后,只觉得神魂欲灭,浑身失力般坠落。 刺眼的光芒,透过红色河水,她看见莹绒和白刀奔来,两人惊恐万分,拼命朝她伸手,在喊着什么。 只是她再也没有力气,能听见,能握住了。 她失去了凛霜。 缓缓闭上眼,想起在朝露城的最后一面,那时翎九便知道,她已经失去了凛霜。 失去了,永远以她为重的妻子。 朝露城小院。 姬伯玉依旧紧闭房门不出。 巳月收拾好散落的茶具,在藤椅上坐着晒月亮。 砰,门被人踢开。 傻刀背着昏迷的翎九,率先踏入院中。 巳月愣住,呆呆站起身。 小阿九这是 无碍的,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莹绒匆匆向巳月行了礼,然后随傻刀奔向偏院小屋。 外面风雪未停,床头木柜上小瓦罐里的流苏苗,依旧是离开时的模样,叶子嫩绿如翡翠。 翎九唇无血色,手很冰,莹绒握住哈气,示意傻刀快去烧水暖身。 慌慌忙忙,两人忙里忙外,却也默契。 巳月渡入灵力探查,确如莹绒所言,这才没有跟着进屋,而是拦住了阿索罗。 怎么回事? 阿索罗向巳月行完礼,才道: 师叔,阿九不会有事。 我知道。,巳月了然,他已探出几人中伤最重的,是眼前这位师侄,你呢? 托青龙神君续灵印的福。 阿索罗垂眸。 躲过了归墟。 那还杀她么?,巳月反问。 阿索罗摇头:我心中的仇恨和不忿,在昆仑镜内已经被化解了。 他认命般承认。 银龙之祸,咎由自取。 能撇开自身立场,师姐把你教的很好。 巳月坐回藤椅,拿起镊子,在小茶炉中加了些炭。 噼啪,茶炉溅出火星。 他示意阿索罗坐下,与他讲讲昆仑镜中的事情。 小阿九经历了什么,能伤情成这样? 清晨,雪还在下。 屋檐已经被积雪压弯,远处传来有瓦砾破碎声。 你们竟被困住十年。 巳月感叹,这昆仑镜确实玄妙,能让时空无序。 他记得清楚,与翎九急匆匆出去找琅简,只隔了不过十个时辰。 说着,他望向姬伯玉的房间,叹气。 见你回来后,师姐便闭门不出。 是我的错。 阿索罗低头,内疚非常。 我以为大限将至,便把自己知晓的万妖城之变,如实告诉了师尊。 万妖城之变 心知这是师姐颓废避世的原因,巳月忍不住追问。 三十二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索罗犹豫片刻,很是为难,几乎要把嘴唇咬破。 砰,屋门推开。 巳月和阿索罗吓一跳,扭头,看见姬伯玉,皆是一愣。 对方换下了黑衣,也摘去了耳边别的白菊,头发高高扎起,一身战袍,铠甲闪烁寒光。 一副去干架的架势。 师尊 师姐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不知姬伯玉何意。 帮我守住朝露城。 姬伯玉抬手,呼呼风来卷走积雪,本是泥泞的地面,在风雪清扫下,纤尘不染。 暖阳煦风,城内明亮如镜,一片花红柳绿。 她看向阿索罗。 我去接她。 阿索罗双目通红。 师尊此去,定要小心。 我不会重蹈覆辙,何况 姬伯玉看向巳月,笃定。 还有你师叔帮忙。 巳月纳闷,怎么扯上了他。 和我有什么关系? 姬伯玉抓住巳月衣领,完全不容对方拒绝,强势道:昆仑墟有玄音大阵,你是小黎族,替我掩护破阵。 反了天了!姬伯玉!你要攻打师门?! 巳月反应过来,拼命挣扎。 昆仑墟是师尊毕生心血,你要是糟蹋了,小心老头起死回生,骂你三天三夜! 骂吧。 姬伯玉笑,任巳月挣扎,反正逃不出她掌心。 刚好有事要问臭老头,小师弟帮帮忙,就像以前一样。 老子才不跟你一起! 巳月气的翻白眼,想起小时候的那些糗事,更是要吐血。 次次都是我倒霉我挨骂我受罚,姬伯玉,放开我! 阿索罗看两人骂咧咧的消失,收拾好身上的伤口,这才去偏院,发现翎九已经醒了,三个人坐在床榻上,忧心忡忡的模样。 怎么了? 翎九回过神,看见阿索罗,扯起嘴角挤出笑。 没事儿,就是那石碑上有凛霜神念,为了破开结界消散了。 怪不得四方神君设置的封印被击破,原来是凛霜帮忙,阿索罗安慰翎九:别太难过,你和神君一定会见面。 嗯。 翎九低头,很是艰难地保持笑意。 莹绒打断两人:刚刚我听见外面争执,前辈可知发生了什么? 师尊带走了师叔,去接一位旧识。 阿索罗说起姬伯玉的交代。 让我们守好这座城。 守城?,翎九猛地反应过来,琅简呢? 按风眠所言,琅简应该先他们回来。 为何不见人影? 还未说完,便听见由远而近的雷鸣声。 众人冲至院中,仰头看见天空中护城的结界开始运转。 有人攻城! 若要破开结界,要么修为远超设下禁制的人,直接用术法摧毁,要么到结界之处巧劲儿化解。 再怎么说,姬伯玉也是入册神祇殿的神尊,当世能与其硬扛的,寥寥无几。 只有后面一种可能。 她看向阿索罗:师姑结界之处在哪儿? 城门和瞭望楼。 阿索罗了解姬伯玉的习惯。 师尊设防御结界喜好双印,一明一暗,一阳一阴,说这样最为稳固。 可在与琅简僵持时,瞭望楼已被他们毁了。 他表情凝重:只有死守城门。 只守还是太冒失。 翎九飞快盘算,若是凛霜,对方绝不会把胜算寄托在一处。 师兄,你去瞭望楼补全防御印。 看出阿索罗要拒绝,她飞速道: 结界稳固城内便安全,我们之间能补此印的,唯有师兄,只有这样,我守在城门时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翎九提出的办法,是当下最周全的应对。 只是压力全系于翎九一人。 经历那么多,阿索罗相信翎九担的住。 便也不在犹豫。 好,你们小心。 第182章 水雾屏风 琅简醒来时,只觉得头昏欲裂。 手臂缠着绷带,后背火灼般的疼,只是轻轻转动肩周,便感到锥心刺骨的痛。 第243章 长老后背全是鞭伤,有一道都能看见白骨。 炽郁进来,手中端着药汤。 还好在河岸旁找到了长老,不然得话,攻打朝露城时总是多份顾忌。 什么?攻打朝露城? 琅简看向炽郁,对方好似已经预料到她的反应。 朝露城本是混元时期,妖神殿建造的一座城垣,一座妖魔混居的城池,后来被神祇殿青龙神君和白虎神君联合毁灭,没想到妖神殿贼心不死,在人间也建造了同样的城池,亦名朝露城。 姬伯玉与妖族圣女阿华妁,便是在此城相识,定情。 所以长老堂觉得,虽然没看见姬伯玉,但阿索罗重伤前执意赶往这里,一定是有姬伯玉的下落。 他们又核对了下朝露城的位置,发现此地之下,竟是混沌时期朝露城的废墟,而有重建一座城池的能力和执念,只有姬伯玉。 所以也不必再核实,直接让章丹长老带队攻城。 以什么名义? 琅简开口,不解又觉得可笑。 这是北荒! 朝露城本是妖域之地,而姬伯玉是昆仑弃徒。 炽郁也很没底气。 虽然姬伯玉曾经是雷泽战将峰主帅,但但长老堂有人说,她是北荒最后一位神,也是唯一入册神祇殿却没有迁居混元之地的上神,如今北荒气数已尽,奇肱国福泽已涸,她也会被天道清算,快归墟了。 快归墟的神,曾用术法设下的结界会随之变得虚弱。 琅简越听越困惑。 当初大长老道阳神尊,让她借阿索罗的行踪寻找姬伯玉,说是为使姬伯玉加入昆仑,作为伐妖的一大助力。 可如今定炽郁的意思,好像昆仑墟并不是这么打算了。 她打断炽郁:所以呢?昆仑墟到底是什么目的。 姬伯玉很是珍重朝露城,长老堂想要以此城为筹码,逼姬伯玉出手。 炽郁小心将汤药放榻桌上。 若能弑神成功,不仅可以稳固昆仑地位,对抗雷泽,还能震慑万妖城。 琅简听着,越发觉得一切都疯魔了。 她得阻止这无谓的牺牲。 掀开被子,无意把汤药打翻,在清脆的破碎声中,她踉踉跄跄跑出去。 却只看见整装待发的昆仑弟子,还有早已蓄势待发的剑阵,密密麻麻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扑网,罩在朝露城的上空,随时准备启动。 琨清长老。 琅简还不适应这个称呼,许久才意识到是在唤自己。 回头看见章丹,她屈膝行礼,对方并未回礼,她便也站直,道:我们杀不了姬伯玉。 想不到在伐妖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琨清长老,面对上古大神,也会未战先怯。 章丹说话间带着几分讽刺。 其实他对琅简有些偏见,区区凡人,只是有了青龙命格,就被长老堂青睐偏颇,无视长老堂至少是上仙修为的底线,不过地仙修为便直接进入长老堂。 简直枉顾昆仑戒律。 得知时,他故意在别云天外嚷嚷,说欺公罔法,各洞府心中不忿,闹得众人皆知群情愤慨,把道阳逼的在青灵宫躲了半个月的清静,而他也不在踏入长老堂议事,作为抗议。 后来发现琅简在伐妖战场上以一当十、战无不克,确实是道阳的一手妙棋,在白无垢递台阶下,他才又回到长老堂。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仍旧不赞同琅简进入长老堂。 对琅简的态度都带着几分不屑。 倒是辜负了你那青龙命格和青龙神力,本尊倒是想要会一会姬伯玉的神通,看看究竟有没有传说的那般驱雷掣电、拘神遣将。 章丹出身天族,但并非帝氏一脉。 据说当时背井离乡,远赴昆仑就是为了拜老祖神为师,却被老祖神婉拒,转头老祖神就收了小黎族巳月,并说巳月为关门弟子,从此再不收徒。 那时章丹为了得到老祖神的青眼,日夜侍奉在昆仑墟,得知这消息后,竟直接呆坐于昆仑雪巅。 在冻成冰人前,老祖神前去与他见了一面。 也不知说了什么,他收拾了行囊前去人间游历,直到老祖神归墟后才回昆仑开辟洞府,最后进入长老堂。 琅简想,因为这些往事,或许章丹对姬伯玉心有不甘。 大长老召我从伐妖战场回来,特意交代让我借阿索罗寻姬伯玉,说其与妖族有旧怨,又是混沌之时的上神,亦是老祖神座下唯一的女弟子。 她搬起道阳,想知道章丹此行真正目的。 前辈,琅简从未得到,要杀姬伯玉的命令。 本尊何时说要杀她? 章丹困惑。 未能成为老祖神的座下弟子,是本尊一生的心结,本尊一生的夙愿便是与姬伯玉交手切磋,而非取她性命。 说到这儿,章丹想起一事,笑容嘲讽。 长老堂倒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口口声声说要杀姬伯玉,真是可笑。 琅简看出章丹对姬伯玉没有杀意。 对方只是想要解开心中遗憾,没有被老祖神收为弟子的遗憾。 可炽郁所言,并不像凭空捏造。 此番攻打朝露城,除了前辈压阵,昆仑墟可还派有谁来? 白无垢正在赶来。 章丹看向琅简,在对方眼中先是瞧出疑惑,随即露出一副蹙眉沉思的模样,完全没有他以为的期翼和恭敬。 这倒是让他意外。 众所周知,白无垢是道阳的亲信。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传言中琅简与道阳的关系。 据我所知,当初是道阳和白无垢在小苍峰位迎你出关。 言下之意,你是道阳的人。 这也是长老堂对琅简,或者说琨清长老普遍的看法。 迎? 琅简想起当时场景。 彼时她还在闭关,按说还剩一周天便可圆满。 一周天后,师父送她的七空宝镜上,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缝,发丝般瞧不出,但终究算是一处隐患。 她思索良久,决定再运转一次心空心法。 即便她已经不记得,那缕情念是因谁而起。 就在这时,道阳来了。 道阳破解了小苍峰的阵法,还有师叔留下的护阵,带着白无垢来到她闭关的洞府。 对方说,伐妖前线告急,她作为昆仑首徒,责无旁贷。 看着熟悉的首徒令,不知为何,心中没有了往日会涌起的荣光和自豪,竟只觉得厌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这种心绪很是反常。 只是师叔不在,她找不到答案。 道阳告诉她,说清源洞府全部弟子,都死于人间云鹤城,一场由柳妖搅动生起的战争。 于情于理,于道义于责任,她都得前往。 再次看向章丹,对方眼中带着几分审视和考量,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不屑和高傲。 不是迎。 这还是她第一次,向人提起出关的事情。 是他要求我出关,说伐妖之战中昆仑失力,作为昆仑首徒,没有继续躲避的道理。 伐妖之战嗤 章丹发出嘲笑。 长老堂那么多混吃混喝的上仙上神,他们还好好活着呢,就差你区区地仙出手? 说着,他决定提点琅简一事。 几年前,莫塬城黑龙族长曾启用水雾屏风,彼时我恰巧受天帝帝擎所邀,与其在天河河畔商量改道之后的修缮之法,却瞧见了在黑水河龙宫中的一次争斗。 天帝当时便设法隔断所有湖泊水面的倒影,只是彼时天河正在复位,于源头之处,我和帝擎瞧见了一次争斗。 章丹看向琅简,见对方一脸迷茫,好似并不记得了般。 便调出留影画轴给对方。 本尊不知你忘记了什么,但琅简,你是凡人,若没有了记忆,便意味着失去了来路和初心。 琅简回到仙船内。 缓缓打开画轴,画轴上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变得活灵活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清源洞府门下弟子琅简,品性不端,德行不佳,杀孽深重,修道有偏,于今日握剑请罪,上呈师祖,自逐师门,以正门风! 看着自己毁坏师门赠与的灵剑,琅简眉头紧蹙,甚至怀疑起这画面的真伪。 看见后面的姜谙和梓月,还有白刀,以及一直站在九殿下身旁的女子,那份怀疑很快被好奇覆盖。 她们曾经认识? 很快,她便看见翎九飞奔而来,还有那维护之语。 第244章 琅简可是本殿下护着的,你算什么东西,敢伤本殿下的人,找死! 听着这话,琅简下意识捂住心口。 仿佛有感应般,就像是她看见画面中的自己再次动心动情,被触动般心也跳快了几分。 就这样看着,看着自己对翎九动心,看着自己说出那句会护对方周全的许诺,看着自己搏命去救翎九 琅简双手紧攥,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缓缓坐下,双目通红盯着画面。 翎九对着她的背影挣扎,那些话撕心裂肺,凄凄切切,让人肝肠寸断。 八百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经过八百年才找到你,你不能就这么死,我不许!不许! 琅简,我不要什么周全,我只要你活着,活着。 看着翎九为了救她化为凰鸟,绚丽的光芒流转,虽然遮住了她手中的兵器,可琅简还是认出弑神剑。 画轴再次卷起,琅简握住,心神不宁。 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琅简按住额头,不敢面对自己起了涟漪的心境。 只得再次运转七空心法。 第183章 移花接木 炽郁站在琅简屋外犹豫了许久。 琅简在北荒集市遇见过翎九,这事他没有上报道阳。 其实他也可以告诉即将赶来的白无垢,无非挨一顿关于懈怠迟报的训斥。 可是,若他说出去,琅简的处境会很不妙。 本就被道阳猜忌,若对方得知这事,不知还会不会容得下琅简。 昨日在面对阿索罗时,琅简把活命的机会留给了他。 他欠琅简一次人情。 炽郁下定决心,站定后敲门。 不止是与琅简通气,有些话和事,他要说明立场。 琅简并不意外炽郁会来找她。 她倒了茶,看炽郁转着茶杯低头不语,主动道:我刚尝了,这茶并非人间所产,有神清气爽,凝气定元的效果,也算是半分仙草,尝一尝吧。 炽郁看了眼茶杯。 叮,他把茶杯放回茶托。 双手扣着膝盖,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 我被道阳神尊派来监视小长老言行。 其实这事两人之间心知肚明,今日他主动提及,也是为了不想与琅简再有隐瞒隔阂。 小长老在北荒集市遇见南禺九殿下,此事我没有告诉神尊。,炽郁低着头,不敢直视琅简,神尊若见你,别说漏嘴。 你认识南禺九殿下? 若非知晓翎九容貌,又如何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琅简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动的茶叶。 不认识,但道阳神尊给我几幅画像。 炽郁如实告知。 当初他被派到琅简身边前,道阳特意让她记住三个人的画像,还一一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被舍弃的南禺殿下和华胥公主,以及一个来历卑微的凡人少年。 神尊再三叮嘱,若遇到这几位,必须回禀。 琅简抬眸看向炽郁,若有所思。 这么来说,在救命之恩之前,炽郁已经下意识帮她,替她挡住了个大麻烦。 谢谢。 炽郁端起茶杯,双手托着杯沿。 茶面的微动如同他此刻的心,有些动摇,却不至于剧烈到漫出。 还有一事,寻到小长老时,小长老手中捏着一簇流苏花,只是河水滔滔,卷走了那簇流苏。 当时小长老神志不清,口中念叨着一句话。 炽郁对上琅简的视线。 端着的茶水,也浸湿了他的袖口。 他下定了决心。 不要忘记、朝霞丝、月亮,断断续续的,全是些词语,说到最后,便一直重复不要忘记,等我将长老背至仙船,长老像昏过去般,等醒来后,全然不记得之前的事般。 不要忘记什么?朝霞丝是什么?月亮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琅简亦不明白自己昏迷时的呓语。 不过炽郁能告*诉她这些,让她有些意外。 垂眸遮住眼中情绪,再次道谢。 我是为了报答小长老救命之恩。 他心中清楚,若非对方让他先离开,恐怕自己早已死在了阿索罗手下。 今后我还会如旧监视小长老。 琅简理解炽郁的选择。 身不由己,她亦是如此。 面对昆仑墟和道阳,不管是责任还是命令,她和炽郁都无法违背,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们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对方能提醒她,即便夹杂着还恩情的意思,却也算仁至义尽。 何况刚刚对方一直没有喝她的茶,她便猜出了几分。 炽郁不会站在她这边。 好,我明白。 小长老并不明白。 炽郁垂眸盯着自己濡湿的那片衣袖。 没有人愿意背叛,也没有人愿意被背叛。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忽来的感叹,听上去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埋怨和懊悔。 他端起茶一饮而尽。 小长老的往事我并不清楚,曾与您交好的祁岈桓师兄,还有梓月、姜谙两位前辈,都被昆仑墟警告不许提及当年的事,但还有一位,或许能告诉小长老一些内情。 当初小长老被关在戒律司寒冰洞,我在道阳神尊身旁服侍,唯有青橒上仙暗自替小长老求过情。 青橒上仙如今在药王殿坐镇炼丹,能与殿主分庭抗礼,她素来正派,不会骗小长老。 说完这些,炽郁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琅简有些动容。 何时看出来的? 对方这些言语,定是察觉她想知道失忆的过往。 炽郁摇头:从未看出来,只是在小长老身边呆久了,觉得依照您的性格,即便一时退让隐忍,但最后肯定不会稀里糊涂过日子。 说完,外面有人通报,说白无垢长老已到,要寻琅简询问些事情。 白无垢并无看上去的那般面慈,言谈时一定要多注意。 嘱咐完翎九,他起身行礼。 走吧,小长老。 白无垢站在甲板上,手指摩挲着漆盒,这是临行前道阳递给他的法器。 他始终觉得这步棋风险太大。 琅简若恢复记忆,还会留在昆仑? 会。 道阳没隐瞒白无垢。 八百年前,琅简在人界飞升失败的记忆,他用留忆珠保存了一份。 他与钐毋交好,早知道琅简身负青龙命格。 原本留下这份记忆,是为了知道,能让琅简倾心的女子,是何模样看,方便他以后的谋划。 他甚至想过等时机成熟,找个容貌相似之人,以此控制琅简。 却不曾想,阴差阳错,翎九先出现了,竟是南禺九殿下,性格也不柔弱,难以被他掌控拿捏。 本以为这留忆珠是步废棋了。 却不料,今日有了更好的用处。 琅简只会觉得翎九居心叵测,恨她都来不及。以后必会专心修行,成为我最得力的一把刀。 白无垢恍然。 怪不得当初接琅简出关时,道阳抹去了琅简八百年前的记忆。 就是为了今日移花接木。 好谋划。 有人来了。 但不是琅简。 定定看着来人,直到对方唤了他的姓名,他才作揖行礼:道阳前辈。 章丹并不意外白无垢会来,只是对方来的比他预计的要迟些。 看来道阳对你另有所托。 在昆仑墟长老堂,章丹的直白和他的固执一样出名。 白无垢垂眸:您对神尊一直都直呼道号么? 这件事他老早就想问了,只是在昆仑墟并无机会。 章丹沉迷修炼,乃上神之一,从来懒得理会他们这些俗辈,也吝啬言语得很,往往一出口,便是驳斥道阳神尊的话。 碍于章丹的资历和修为,道阳对此无可奈何。 不然呢?他入昆仑时,本尊已受老祖点化前往人间修行,若非这番空挡,他怕还得对本尊唤一声师兄。 章丹反问,好似真的求知般。 你觉得本尊该如何称呼他? 说罢,见白无垢脸色依旧挂着笑,垂着眼一副客气模样,顿时索然无味,甚至觉得自己专门在这等着对方,有些浪费时间了。 白无垢,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记得。 白无垢嘴角弧度未变。 在汤谷,前辈告诉我,昆仑亦是归处。 说着,他终于抬眸看向章丹,眼中竟生起几分怨恨和委屈,双目泛起红丝,却没有眼泪。 第245章 可我去了昆仑,才知前辈早已隐遁人间,不知踪迹。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留在盂山,当了那孩子的炉鼎。 听见最后那两个字,章丹抿唇。 你是在怪本尊? 白无垢再次垂了眼,轻笑:无垢不敢。 说罢,行礼欲要离开。 即便是如今,本尊也从未见过那般美的刀法。 章丹看白无垢停下,接着道。 论刀法,别说白虎族,放眼整个三界,也没有可与你媲美之辈。 前辈。 白无垢脸上的笑终于消失,即便背着章丹,也能从言语中听出他的心灰意冷。 刀,先弃我,我亦弃之。 你,章丹伸出手,察觉白无垢加快离开的步伐,停在半空,许久才放下。 初见白无垢,对方还是白虎族族长长子。 刀柄挂着七彩琉璃坠,意气风发。 无垢这名字,是当初前往混元之地的白虎星君白甝留下的。 据说白甝当时留下了四个名字。 无尘、无垢、无形、无秽。 游历人间时,老祖神带着镇元来寻过他。 在一处小院焚香弹琴,观鹤品茗,极为惬意时,老祖神笑谈过这桩往事。 去混元之地前,白甝被族亲拉住,非要他留下什么像神谕这类的祝福,神谕哪儿能说下就下呀。白甝愁的急病乱投医,直接从青龙神君桌案上的清心经中背了四个词说当名字,应付了过去。 见白虎族这么重视这些个名字,白甝看热闹不嫌大,当即就指着族长的妹妹,说,嗯,你就改名叫白无尘吧,我给你传授一套心法! 举族欢庆啊,只是那族长脸色有些失落,老朽当时看见了,就提醒白甝,谁知这个傻子,直接指着族长夫人肚子,说这孩子就叫无垢,等成年后,若是女子,就让无尘传授心法,若是男子,就去汤谷扶桑树下,他离开前会留下一套心法拓印在扶桑叶上,等他成年后再取。 揶揄完白虎神君的不靠谱后,老祖神感叹。 这孩子是有福气的,还未出生,就得了白虎星君的承认和肯定,以后定是坦途啊。 后来老祖神归墟。 归墟前特意把他唤回昆仑墟,一直念叨,说他流连人间太久,经历太多,通透太过,所以心无期翼,活的孤独。 章丹啊,我与你没有师徒缘分,可你命中有师父情分,你该收个徒儿。 收徒吗? 对他而言并不难,天帝是他堂哥,昆仑主镇元与他同门相称,他亦是上神境界。 可是,也因为这些身份,他无法收到一个心思纯粹,只为修行的弟子。 就这样,他相看了许多,却一直没有收徒。 三万年前,白虎族要来汤谷扶桑树。 他受族亲所托,坐镇其中。 想起老祖神说的那位天之骄子,于是深夜前往白虎族的住所。 月色下,白无垢的刀法,他观之一瞬,便此生难忘。 如龙似凤,御光扶风。 可断海连山,亦可转花折木。 他欣赏其中的纯粹和美好,不知不觉沉迷,忘记隐匿身形。 舞刀的少年猝然收刀,扭头高声问: 偷看的,报上名号? 我叫章丹,你叫什么名字? 章丹觉得有趣,少年眼神明亮,神采飞扬,他鲜少在昆仑看见这类眼睛。 少年大笑,仰头道:我叫白无垢,。 明日便是你要取白虎星君留下的心法? 嗯。 少年面色红润,傲气如筠,并非不可一世的狂发,而是自信到极致的张扬。 就算没有那心法,我也能问境神域,名扬三界。 少年好志气。 在那一刻,章丹有些遗憾。 白虎族不会舍得这孩子成为他的徒弟。 只是世上多的是变数。 次日,扶桑树下,白无垢使出白虎神君留下的召唤法术后,扶桑树并无动静。 少年的面色渐渐变得局促,就连动作也僵硬了许多。 再次施法催动,扶桑树依旧毫无变化。 接着,便是白虎族内一次次冗长又繁复的自查。 什么不是吉时,着装不对,要摆上祭品 半个月不停地折腾,最后,他们终于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白无垢身上。 这少年竟然是至阴之体。 喧天的质疑和辱骂,源源不断砸向那迷茫和不知所措的少年身上。 就在这时,章丹对白无垢说: 来昆仑吧,我收你为徒。 只是章丹在昆仑等了数月,还是不见少年身影。 又想起那次月夜,少年的豪情壮语。 他想,或许这是对方的选择。 直到万年之后,他从人间回来,在道阳身边再次见到白无垢。 少年不再,只剩下一个总挂着笑,不断算计人的人皮袋子。 泯,章丹当时如此想。 原本收徒的说辞,再也没有说出口。 想到这儿,章丹叹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 白无垢来到主堂,弹指灭了香薰。 他不喜欢任何香料。 其实他也不喜欢白衣,任何有阴属性的物件,他都不喜。 只是昆仑墟内他还需依附道阳,便得压抑自己。 这些喜好,他从未流露,也没人在意。 其实最初他来昆仑,是为了找章丹。 最开始他没想离开族内,即便知道自己被舍弃,他也想着凭借能力在族内站稳脚跟,闯出一片天地。 在他修为还有半步神境时,小弟出生了。 因为自己的缘故,所有白虎族出生的孩子,都会在生下的那刻,探测体质。 那是个至阳之体的孩子。 父亲大喜,直接赐名无秽。 一直以来,对于父亲和族人态度的转变,他只是感到失落。 那是第一次,让他明白什么是嫉妒。 再后来,有次他大战归来,无意间听见族亲说,小弟突破境界有些阻塞,修为增长也没有他幼时那般快速。 他凭空生出些得意,甚至开心。 只是,下一句 族长说了,至阴之体是极好的炉鼎,若小少爷实在突破不了,可以让白无垢 后面的话压低了,白无垢心中一片寒凉。 他竟被当成一个物件。 凭什么?! 一次大战,他叛逃了,去投奔曾经许诺收他为徒的章丹。 可章丹不在昆仑。 他也是进入昆仑才知道,之前许多慕名拜师之辈,都被章丹婉拒。 都说章丹拿收徒之事消遣,毫无信誉。 最后,害怕成为炉鼎,为了能留在昆仑,他不得不拜入道阳的洞府。 改修它道,与白虎族决裂至今。 咔吱,门开了。 白无垢转身时已经挂上笑,双手交握,遮住手上掐伤的血口,对进来的琅简道: 琨清,本尊等你很久。 琅简行礼:晚辈与阿索罗缠斗重伤,行动不便,还请前辈体谅。 在琅简进来时,白无垢便察觉对方脚步虚浮。 气息也很是短促。 看来伤的不轻。 无妨,是大长老要见你。 说着,他拿出能千里传影的法器放在桌案上。 琅简颔首:晚辈也有事要问大长老。 何事?,道阳虚影站在琅简和白无垢身前。 我与南禺九殿下,认识吗? 琅简故意神情恍惚。 她试探道阳。 神尊,我追杀阿索罗是遇见了她,为什么我对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相识已久。 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琅简 道阳摇头叹气,看似很惋惜。 枉费本尊替你筹谋这么多,终于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当初怕你道心不稳,本尊专断,抹去了你一断记忆。 本尊只能告诉你,翎九是负你之人,那段往事会让你痛苦不堪,如此你还要知道么? 翎九负她? 琅简下意识不信,只是碍于身份,也不能驳回道阳。 她说:不管是什么样的记忆,痛苦也好,悲伤也好,我都想知道。 不后悔?,道阳再次确认。 琅简点头,很是坚定。 不悔。 第246章 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道阳故作惋惜,本尊已让白无垢把储存了你记忆的留忆珠给你,用与不用,你自己看着办。 谢过神尊。 琅简俯首跪谢,接过白无垢递来的漆盒。 读取留忆珠的记忆,需要时间。 可若本就是自己的记忆,也就须臾恢复的事。 炽郁被唤进屋护法,很是紧张盯着那枚留忆珠,看它的光芒逐渐微弱、黯淡,消失。 最后珠子落在地上,滚到榻下,由明净变得灰扑扑。 小长老? 见琅简睁眼,炽郁准备扶住对方小臂,刚抬脚便意识到白无垢长老也在,不该如此亲近,只是脚步无法收回,他只能硬生生止步,摆出打量的姿态。 怎么样了,小长老? 琅简神情呆滞,双目发愣,听了几声唤,才缓缓看向他。 自嘲、憎恶、愤怒、恨意 短短几瞬,炽郁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太多情绪。 我 琅简开口,双目霎时通红。 然后,吐出一口血。 小长老! 炽郁抓住琅简小臂,见对方晕厥,看向白无垢求助。 怎么办? 你留下给她调息。 白无垢吩咐,背手朝外走。 一切如道阳推定般发展,那段记忆果然让琅简急火攻心,既如此,他也没必要留下监视。 得尽快攻下朝露城,杀掉老祖神的逆徒姬伯玉。 这是道阳的命令。 昆仑弟子听令! 他拿出昆仑墟的令印,号令四方仙船。 起剑阵,攻城! 第184章 真假记忆 纷杂的情绪褪去,琅简昏迷中,终于缕清了所有记忆。 朝露城 她与阿翎初遇,在八百年前的朝露城。 那时那时她还带着位小女孩。 在糕点店,然后戏楼,石桥,她都遇到了阿翎。 在糕点店,阿翎买了与她同样的糕点,可惜只剩下最后一份,让给了她和小孩。 在戏楼,她们又恰巧坐在相邻的茶桌。 为了感谢赠与的糕点,她拜托店家给对方额外上了些小吃。 后来看完烟火,放完河灯,走失的小女孩被家人接走,她也该回昆仑。 经过迎舟亭,无意间的一次抬眸。 她看见阿翎站在石桥上,明明望着她笑,可却红着眼眶。 热闹喧嚣恍若无声,在那一刻,万籁俱寂。 仅窥心动声。 一眼定情。 彼时她飞升在即,师尊算出自己命有一劫。 怕这劫难会波及阿翎,她舍了修行,隐瞒昆仑弟子的身份,随阿翎离开朝露城,来到对方家乡禹州城。 她想与阿翎成为寻常伴侣。 师门、修行、过往 她放弃一切,想与阿翎长相厮守。 冬日暖阳融融,院中枯枝已经发出新芽,她看向专心印香的阿翎,想尽可能延长这里的时光。 她对阿翎说:我们定居在这儿吧。 好啊。,阿翎应的漫不经心,可我们两名女子,身无长技,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以后怎么活呢? 放心,我能养你。 琅简并不觉得这是问题。 或者说,只要能相守在一起,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她从来都是担得起事儿的性格。 在那座小城,她化枪为针,以往杀妖除魔的法器,成了穿线织衣的工具,随着她绣艺越发精湛,甚至有不少邻乡找她专门绣嫁衣。 阿翎喜欢侍弄花草,几年后,她们买了一间很大院子的宅邸。 那是一段很长的时光。 亦是她以为获得幸福的时光,全然托付真心,无怨无悔。 终于,阿翎说与她成亲。 她终于可以绣织属于自己的嫁衣。 阿翎问她,有什么想要的,她说想要整个禹州都知晓,见证她们鸳盟缔结,从此她们皆为伴侣,花好月圆,白头偕老。 果真,成亲那日满城结彩。 在欢呼祝福中,她与阿翎行礼拜天地。 洞房花烛,她坐在铜镜前,心满意足,等阿翎回来时,仰头看见月亮,正好圆满,她双手合十,虔诚感谢上苍这次对她的垂怜,望能让她与阿翎百年好合,如今日圆月般团圆美满。 外面有惊呼的动静,应该是戏班表演。 她紧张地等着,期待阿翎招待完宾客,回房为她取簪卸妆。 可惜,这还是天命对她的又一次玩弄。 阿翎回来时,并未穿着她缝制的嫁衣,而是一身铠甲。 门咔吱咔吱晃动,刮进来的风带来一股腥气。 是血腥味。 困惑看着爱人,琅简有些不解。 琅简,想成仙么?,阿翎问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冷。 以前想,自从遇见你,不想了。 她实话实说,却也察觉阿翎的变化。 阿翎,你怎么了? 若有一日,要你在我与苍生之间做个取舍,你会如何? 很奇怪的问题。 没头没脑。 但她还是回答了:苍生为重,但不管你遭受什么,我都会陪你。 说罢,察觉脸上阿翎愤恨之情,她道: 阿翎,我可以为你舍弃一切。 在朝露城,你说身体不好,要我送你回禹州,我答应了。在禹州城,你说爱慕我,想与我白头偕老,我便舍了昆仑弟子身份,从此不再修道,只为与你相守此生。 说着,她顿了顿。 数十年过去,你我皆容貌未改,我便猜出几分,你并非凡人。 其实我早就想好,不管你是魔是妖,我都不介意。 无论什么身份,我都心悦于你,我向你保证,今后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 此心昭昭,天地可鉴,此誓旦旦,天地皆知。 你果然没变。 阿翎笑的很是诡异,让她感到陌生。 琅简,你听着,本尊地位超然,远非你这凡夫俗子的身份可沾染。 凡人滥情,你所谓的真心,对本尊而言就是个笑话。 出来吧!再躲着,本尊不介意送她一程。 最后一句话,不知是对谁说,琅简来不及分辨,腹背便被一件刺穿。 她后仰从窗户翻跳出来,踉跄逃出内院。 头上的金簪掉落一地。 直到看见满院横尸,她才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看向夜空,调动昆仑术法后,才能瞧见上空挤满了怨魂幽灵。 都是些无辜死在这儿的平民百姓。 唰,来不及反应,她被一剑钉在廊柱上。 看着提剑走进的阿翎,她很不理解。 为何屠城? 你选择定居禹州那日起,这些蝼蚁就注定了死期。 阿翎神情高傲,言语中亦是高高在上的不屑。 琅简,你也是如此,愿随我从朝露城离开后,便也注定了今日将死在我手中。 她此时终于明白,原来在朝露城的相遇,便是一场算计。 就连这些年的濡沫相处,也都是演戏。 多年付出情谊,终究如同泡影,在对方口中,竟从未在乎过。 心中还有不甘。 她抬手攥住剑刃,不顾汨汨流出的血,也没有了逃跑的心力。 只想求一个答案,一个痛快。 阿翎,这些年,哪怕某一瞬,你对我,有没有生出半分真心? 被寄居的躯壳而已,也配与我提真心二字?!我在乎的只有凛霜,你不过如蝼蚁般的凡人,除了与她容貌相同,哪有半分相似?!她的绝情强大,你可有半分?根本就是比不上她一丝头发的废物罢了,看见你的每一眼,都让我恶心。 看阿翎无比愤怒,变得狰狞可怖。 甚至举剑割向她的脖颈,琅简闭上眼,哀默心死。 不知怎么,她还是逃出了禹州。 却被无穷无止的追杀。 飞升失败,差点走火入魔,她被逼入绝路,最后最后怎么了? 月谷? 好像被追到月谷 师尊,对,自戕时师尊的法器救下了她。 她是被师尊救了? 对了,一切都联结的上。 她是在月谷获得的弑神剑,之前她不知为何,以为是走火入魔所致,如今有了这份记忆,便对得上了。 甚至能逃出禹州,也与那位青龙神君有关系。 第247章 凛霜 这名字,在追杀阿索罗时,对方亦如此唤过她。 是青龙神君的名字。 琅简缓缓睁眼,所有情绪敛为暗影,藏在眸低。 这便是与阿翎的记忆么? 一段充满谎言和欺骗的感情。 所以她才自毁内丹,改修无情道。 小长老? 听见炽郁唤她,琅简回过神,缓缓坐起询问何事。 已经在攻朝露城了,白无垢长老要你先锋。 炽郁感受到琅简气息不稳。 要不再休整片刻? 不必。 琅简握住灵剑,剑身嗡鸣颤抖,如她此刻翻滚的情绪般。 为了克制住,她按住剑柄,强行压制躁动的灵剑。 最后看向炽郁。 此战,我独自前去。 炽郁看出琅简状态并不如常,直觉与那段记忆有关。 目送琅简离开,他拾起那枚留忆珠。 珠子变得灰突突的,像死鱼眼珠。 上面有不少划痕,却并非符纹,他捏着瞧了又瞧,还是没发现什么端倪,便塞回腰带中,准备回东海后找好友查证一下。 并非是要窥探琅简的隐私。 而是 他不信任昆仑墟。 翎九三人赶到城门,结界之外已经草木不生,满天飞旋的剑阵,如人间蝗灾般密集不绝。 瞧见昆仑的仙船,傻刀奇怪:昆仑离这儿可远,为什么打我们? 朝露城是妖域之城,昆仑出师有名。,莹绒记得从昆仑镜离开前,也是神祇殿攻打朝露城的时候。 就是不知来了多少,能不能撑到师兄补好结界。 说罢,翎九便看见琅简身影。 剑阵之中,御风而来。 她身形更加瘦削,没有凛霜看着那般结实,不过身姿依旧笔直,衣袂飘飘,宛若落英。 该唤什么呢 琅简,还是凛霜。 翎九仰头看着对方,还未张口,心中先觉得酸楚。 是来找她么? 对方已经忘记了从前的记忆,那在昆仑镜中的经历,可还会记得? 可还记得她们拜月成亲,红绳定情? 莹绒感受到翎九的踌躇和不安,轻轻扶住对方后背,托住对方后稳稳地推了推,劝翎九朝前走:阿翎,去吧。 朝露城两人没有好好的道别,她明白阿翎的遗憾。 如今能再见面,若把事情说清楚,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对了老大!回来前我忘记告诉你了,凛霜最后回糕点店了,还买了一份你带走的糕点。 傻刀回想,才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 那时他坐在门口,仰头发呆,百无聊赖。 凛霜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没有戴那丑死的面具,也没覆轻纱遮面。 她问:你家有没有桃夭色的糕点,酥脆,一捏就碎,中间有白色花朵点缀。 这描述不就是老大带走的那一份么。 傻刀忙道还有,回后厨捡起几个老大做废了的缺角糕点,摆放后端给凛霜。 对方已经坐在窗边的位置,侧仰着头,出神看着外面夜空,也不知在瞧什么,毕竟这位置可看不到什么烟火和星星,只有无垠的夜空。 他随着对方视线望去。 果真,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你身上没有妖气,也没魔气,更没修道的气息。 凛霜没有看他,可话确实是对他说的。 你不属于这里。 我属于哪儿不重要。 傻刀收回视线,顺便放下糕点盘,擦了擦手。 我家老大在哪,我就愿意到哪里。 可惜凛霜没有继续追问,不然他一定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对方。 砰砰 听动静,外面开始放萤石烟火了。 萤石的光芒很是明亮,即便背着那片烟火天空,映射变幻的光影还是在凛霜脸上不断留下暗影。 傻刀也不坐在店外了,他站在柜台后,托腮看着凛霜。 对方吃完了糕点,却没有走的意思。 糕点很好吃。,凛霜看向傻刀,还有么? 有。 傻刀又给对方端了一盘。 寻常人,一盘糕点吃进肚,便会觉得撑肚积食,而凛霜吃了两盘。 难道当了神君,肚量也会变大? 不对啊,成了神君定会辟谷,不该再贪食五谷才对。 他忍不住问:不撑么? 凛霜摇了摇,捏着糕点咬了一口,抬眼看向店外。 我好像在等着谁。 ,傻刀看了眼凛霜,甚是无语。 估摸是等风眠,只是那花母鸡早走了,他才没那闲情告诉对方。 小孩 傻刀顿住,转身看向凛霜,指了指自己。 小孩?!是在喊他?! 他明明是个大壮汉好不好! 本想纠正,却被凛霜接下来说的事给打断。 你见没见过一种树,枝干灰色,叶翠如碧,覆流苏状白花,冠盖如雪。 凛霜见傻刀表情,猜出对方知晓这树木。 本尊在神祇殿查了许久都没找到,你能告诉我这树的名字么? 流苏。 因为琅简喜欢流苏树,小苍峰还种着一株流苏,所以傻刀专门去查过流苏树的来历。 是在人间诞生的树,如今的三界,并未出现。 你找不到的,这里没有。 那本尊为何见,凛霜止住话,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偏执,我确实忘记了一些事。 傻刀心中再起期翼:想知道么? 凛霜闻言看向他,不知是在等他讲,还是在犹豫。 总之许久以后,摇了摇头。 天意如此,无需强求。 说罢,便起身,傻刀见对方突然要走,多嘴问:你要去哪儿?不等了? 就是去见那位在等我的女子。 凛霜回头,视线落在糕点盘上,还放着一枚没有吃的糕点。 我落了东西在她那儿。 傻刀看着仅剩的那枚糕点许久。 心中琢磨了番,忽然觉得凛霜去找的人,或许不是花母鸡,而是老大。 说道这儿,傻刀问:老大,凛霜什么东西落你那里了? 应该是那件震木所化的木簪。 翎九回想,当初凛霜拿走的物件,也就这一样。 不过,至少凛霜对于失忆这事,并非无知无觉。 只是可惜,最后一面很是仓促和匆忙,还是没能好好的道别。 幸好。 她和琅简还能重逢于此。 既然如此,那些犹豫和不安又算什么,能与对方再次见面,已是万幸了。 我去找琅简。 翎九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前不忘嘱咐莹绒和傻刀。 外面剑阵危险,你们千万不能离开结界。 迎着剑阵,翎九左右闪躲,好在自己修为增长不少,对这程度的剑术还算绰绰有余。 终于,她来到琅简身前。 对方已经停下,背手站在云中,好似等她许久。 千言万语,翎九都说不出口。 想起当初自己的承诺,她先红了眼眶。 我来找你了。 琅简扫了翎九一眼。 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的初见逐渐重合。 翎九还是翎九,依旧红着眼,眼中好似千言万语。 垂眸撇开视线,并未对上翎九的目光。 刚刚恢复的记忆还在脑海重现,眼前的翎九,让她既忌惮又防备。 心中怪她、恨她、怨她。 可为何,还抱有一丝侥幸。 想骗自己那些记忆不是真的,可又不得不提醒自己,比起章丹送的卷轴的场面,脑海中浮现的回忆,痛的真切也恨的真切,更真实可信。 压下反复涌起的情绪。 她低声问:我与九殿下,可是在朝露城相遇? 翎九闻言,眼睛霎时放光。 担心忧虑一扫而空,甚至激动到劈了嗓子。 你都想起来了?! 琅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九殿下心中所爱,是凛霜,还是琅简? 忽的听见凛霜的名字,翎九愣住。 你 琅简的反应让她觉得不安。 还记得在莫塬城,对方一直认为自己虽然身负青龙命格,但绝不是青龙神君。 第248章 难道觉得她移情别恋? 我可以慢慢和你说凛霜的事,其实你也好,凛霜也好,你们 翎九的怔愣在琅简看来,就像被戳穿后,思考对应之策的犹豫。 而之后那些解释,皆是狡辩。 此时此刻,琅简终于确信,那些记忆都是真的。 对方真的为了凛霜,而要杀了她。 心中怨恨到达顶点,终于让琅简爆发。 当即抽剑,泄愤般横扫。 翎九后退不及,手腕被剑锋所伤。 琅简? 诧异对方忽然激烈的举止,只是还来不及问,便被琅简以剑相逼,招招皆是杀意,以至于她不得不调出伏魔化为剑应对。 谁知对方看见她用剑,更甚悲愤。 翎九见对方如此,手足无措:究竟怎么了琅简? 琅简见翎九使剑,却发确定对方辜负了她。 悲痛之余,再无任何余念,只剩下愤恨怨怼。 她看着翎九,宛若审判般,一字一句: 九殿下,屠杀无辜之罪,负我真心之恨,还有杀我之仇,今日便一并清算了罢! 翎九云里雾里。 只见琅简疯魔般,对她皆是杀招,她不得不按下疑问,先躲避退让。 其中定有误会,想及此,返身接住琅简的剑。 琅简,你到底想起了什么? 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孽缘。 琅简抬眸,终于对上翎九目光,带着诀别,双目布满血丝。 今日还你一剑,恩怨算了,日后,你我两不相欠。 说罢,掐诀凝神,再起剑招,直接刺向翎九心口。 翎九先是觉得胸前刺痛,接着胸腔涌起温热,然后便感觉整个灵脉都凝滞了。 低头看着刺入胸口的剑刃,她木木抬头,困惑无比。 琅简? 为什么? 这是要杀了她么? 可是,若要杀她,为何不利索刺穿?! 这剑刃若再朝前两寸,她直接活不成了。 她定定看着琅简,对方眉头紧蹙,好似纠结什么,握剑的手臂不住的颤抖,仿佛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她朝前一步,见对方后退,便唤了声对方名字。 琅简,你看着我。 见对方依旧不敢看她,翎九再次上前,见琅简依旧后退,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她被捅了一剑,可这场面,怎么好似她在逼迫对方似的。 她握住*剑刃,不再逼迫琅简。 只想知道,对方是否真的记起了她。 我是阿翎,是在朝露城,等了你一百年的阿翎我们之间没有恩怨,更没有亏欠,我是阿翎啊 第185章 对战白无垢 见琅简表情陷入茫然,翎九还要说什么,便感受到周边的剑气凌厉而至。 是了,她受了重伤,护体灵力被坏。 已经躲不开昆仑的剑阵攻击。 霎时失去了力气,只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好像当初大哥为了教会她飞,把她从悬崖推出的感觉。 她在坠落。 琅简收剑转身,见满天流剑向翎九刺去,下意识掐诀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这些攻击。 诧异自己的反应,无措又迷茫,直到一位同门讶异问她:小长老,你在干什么?怎么和自家人对上了? 是啊,她在干什么。 双颊冰冷,她擦去泪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难过什么。 为何恢复了记忆,她反而看不清自己。 阿翎! 老大! 城墙上的莹绒和傻刀,直到翎九坠空,才意识到出了差错。 两人同时冲出,在落地前接住了人。 阿翎? 看见伤口,莹绒不可置信看向琅简,来不及质问,便见傻刀冲了出去。 回来! 她出声制止,以傻刀的修为,这般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是傻刀见翎九伤成这样,早已经没了理智。 咬牙切齿追上琅简,毫不犹豫举起杀牛刀,狠狠落下。 伤我老大,我要杀了你! 琅简对傻刀并无杀心,毕竟对方是她仅剩的同门师弟。 只是意外傻刀太过不管不顾,这般不要命的架势,好几次差点伤到自己。 为何如此维护翎九? 琅简困惑:你我同门,为何心向外人? 去你的同门。,白刀双目赤红,我和老大是家人!家人! 老大为你几乎舍弃了一切。 你什么都不知道! 白刀再次举起杀牛刀,还未落下,便被飞天而来的金钟罩住,随着一声嗡鸣,顿时觉得五脏六腑仿佛撕裂,经脉断绝。 琅简回头,见白无垢背手架鹤而来。 清源洞府白刀,不敬同门,以下犯上,当罚。 听出白无垢要严惩,琅简收剑求情。 同门事务,何须劳烦长老阁!还请无垢长老交由琅简,我必妥善处置。 说话间,隐约传来白刀的骂声。 同门不义,如何敬重?!别搞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老头,想杀了我就直说!何必找这劳什子名头! 慎言!,琅简扭头制止傻刀,眼中全是急迫,又向白无垢跪下请求,是琨清教导无方,还请无垢长老高抬贵手。 白无垢盯着白刀。 在金钟壁上,隐约浮现一轮白虎法相。 这少年竟是他! 本想给琅简几分情面,放过这无关紧要的人族少年,只是瞧出此人身份,便不能留了。 为私心,也为报复。 掐指为诀,缓缓抬掌。 垂眸俯看琅简。 此逆徒勾结南禺,背弃昆仑,今日我便以长老的身份,替清源洞府打扫门户。 白无垢毫不留情。 诛。 钟声再起,白刀七窍流血,蜷在中间不知生死。 是三叩为钟。 白无垢以此术立足长老堂。 三声钟鸣,凡是地仙以下的修为,当即元神俱灭,再无轮回。 琅简施法拦住金钟术法运转,这次面向白无垢直接跪下。 求长老开恩,琅简就这么一位同门尚存于世,还请长老念在琅简伐妖的功劳,绕过小师弟! 这也是神尊的意思。 白无垢冷冷看着琅简,抬脚踩住对方手背,驱散琅简克制金钟的法术。 琨清长老,自重。 又一钟声后,白刀双眸失去华彩,额间出现金色纹样,是他转世凝聚的元神。 见示弱无果,琅简抿唇,当即握剑刺向白无垢。 剑中藏有神力,白无垢本以为躲过剑锋,却被神力波及,削去了半扇衣袖,骨骼麻痹,竟抬不起来了。 你 还未来的及指责,便听见一声嗡鸣。 回头发现,金钟被一紫眸凰鸟抵起一丝缝隙。 凰鸟背脊被金钟压制,上面的符纹化为烙印,烧掉了毛羽,即便如此,翎九还是扛起金钟,抓住傻刀脚腕,试图将人拖拽出来。 白无垢见此,驱法扩大金钟。 却没有如愿笼罩住翎九。 飞来一串奇怪的符纹,化为了手掌模样托住金钟,让那凰鸟得机拖走人族少年。 他看向城墙,那里站着一女子,手握法杖。 华胥阵法 怪不得。 此事今日必须了结。 他已显露杀机,若待那人归位,后患无穷! 下定决心,白无垢再无顾虑,见琅简试图阻拦自己,直接捆仙绳困住对方,驱风追上翎九。 化掌为刃,直戳傻刀后背。 眼看就要刺穿心脉,却被从天而来的雷鞭一击,术法反噬,震的他心脉惧颤。 仰头看向来人。 阿索罗?! 乌云堆叠,白光穿梭其间。 阿索罗站立其中,手执骨鞭,鞭体生出雷霆,发出万钧声势。 这是上神才有的修为。 白无垢纵然再不甘,为了保命,还是踉跄离开。 慌乱之下,甚至忘记琅简还被绑着,把对方遗落了。 阿索罗解开琅简身上的捆仙绳,牵挂阿翎和白刀的伤势,急匆匆便要离开,却听琅简问他:你不杀我了? 听见这话,阿索罗停下。 果然呐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苦笑摇头,很是无奈,又很是可惜,长叹一声。 琅简,你不是青龙神君。 第249章 若是她的话,不会容忍自己活成傀儡,更不会允许自己伤害阿翎。 你只是凡人琅简,我们之间,无仇。 城内。 还没到小院,傻刀便扯了扯翎九头发,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 三人落在最近的瞭望楼处。 天色已暗,日隐西山,可群星还未升起,如黎明前般灰蒙蒙的一片。 翎九给傻刀渡入元气,可惜对方承载不了仙胎的真元,反而吐出的血更多,脸也越发煞白。 傻刀尚未结丹,莹绒的治疗阵法也不管用。 傻刀,再坚持一下。,翎九手忙脚乱给傻刀包扎伤口,我去鬼域找姜祁,信我,就算掘地三尺,我也把他拎回来 老大 手被傻刀按住,翎九埋头,不敢对视傻刀的眼神,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作为应答,眼泪啪嗒嗒落在手背上。 我怕是见不了绮鹓了 傻刀从袖口拿出那个小木娃娃。 替我交给她。 好。,翎九擦掉手心的血迹后,才接过那只娃娃。 老大别哭。 傻刀挤出一抹笑。 我有法相,不是死,会会重活的。 听傻刀这般安慰,莹绒咬唇,扭过头,不忍继续看下去。 她和翎九都无法告诉傻刀,对方承受的是金钟三叩,即便没有完成,但依旧对元神有损,根本不知能不能归位。 翎九握紧傻刀手腕,泣不成声。 我好疼啊老大我想回枫林寨 傻刀靠着栏杆,嘴唇翕动,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 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看傻刀瞳孔涣散,双手垂落,翎九抓住对方手臂晃了晃,傻刀? 再也得不到一丝回应,她失神般紧紧攥着对方袖口。 须臾,恶狠狠盯着昆仑仙船的位置。 阿翎? 听见莹绒唤她,翎九回头。 瞧见翎九眸色变紫,莹绒心中一惊,又察觉对方压抑住了怒火和愤恨,紧抿的唇角能看得出克制。 阿翎无意识间已经能控制住七杀。 她产生了这种想法。 不过,翎九愤恨的言语打断了她的思路。 阿绒,我要杀了他。 翎九没说谁,莹绒也知道对方指的是那个长老。 我要他魂飞魄散,神魂俱灭。 翎九咬牙切齿。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好。 莹绒怕翎九失控,反会被昆仑拿住把柄。 七杀之事若是泄露,此间又没有凛霜所护,三界可真的没有阿翎的容身之处。 阿翎,我陪着你。 她能布下万星阵,若真到了万一的时候,至少可以护阿翎周全,不被七杀反噬。 白无垢仙船,还未喘匀气,便匆匆吩咐炽郁:快,撤! 朝露城还未 白无垢打断炽郁:阿索罗已经飞升上神,速将此事传回昆仑墟,快撤。 炽郁看向赶来的琅简,并未行动。 章丹长老说,就近驻扎,等姬伯玉回来。 琅简看向白无垢,眼中早已没了刚刚的低微,平静无波。 白无垢匆匆打坐调息。 刚刚那道雷鞭,不亚于飞升之时的天雷。 不止灼伤了他的心脉,还连绵至识海,以至于每调用一次灵气,就会刺痛不已。 以他现在的修为,怕连天仙修为的琅简都不敌。 察觉琅简一直站在他身前,不由得防备道:既然就近驻扎,还不去准备? 我清源洞府可是得罪过无垢长老? 琅简已经懒得迂回,直接反问。 为何对我师弟如此狠心? 琨清长老拿那凡人作师弟将心比心,对方对你可无半分同门之谊。,白无垢挑拨,也算回答。 琅简想起阿索罗的话,问: 那昆仑墟对我,可有同宗之情? 意料之外的问题。 白无垢睁眼,定定看着琅简。 朝露城乃妖域之城,守城者无论是谁,都当诛。 无论是谁么 琅简垂眸,握紧了手中的灵剑。 她听出了对方的敲打警告。 对方的意思,若有一日她背叛昆仑,也会是这般下场。 山谷外。 翎九抬手挡住莹绒,示意对方止步。 前方有昆仑术法的痕迹,我一人去便足以,你得答应我,遇到危险必须回城找师兄,不可硬抗。 莹绒保证:我会躲好,不让他们察觉。 我说的是 阿翎。 莹绒制止翎九说下去,调出神笔破虚,布阵完成后,地上浮现山谷百里的布局。 我会关注形势随机应变。 劝不了莹绒,翎九调出无穹弓,再三嘱咐对方注意安危后,这才长驱直入山谷内。 多年的伐妖之战,昆仑早养成如军队般的驻扎习惯,会在营地外布下护阵。 甚至会在阵眼封印灵兽坐镇。 翎九搭箭拉弓。 凝气化箭,一箭出,万矢生。 宛若流星落野,源源不绝,密密匝匝射入山谷。 守护的几处剑阵启动,翎九化回真身躲过一柄剑气,移形换影,不断穿梭于剑意间隙之间,直逼营地中心。 原本瞧见满天流矢,昆仑诸位以为是流星划过,仰头欣赏,直到箭矢刺伤不少同门,才意识到此乃敌侵。 顿时乱成一团。 一片哀嚎下,琅简反应过来: 所有弟子就近赶往西、北两阵眼集合结阵!内门弟子随我迎敌。 莹绒躲在一处石头窟,发现布局中一处被激发点亮,改变了四周的灵力场。 当即传音给翎九。 西方位的阵眼灵兽已被放出,阿翎小心。 翎九几乎同时听见兽吼。 当即化为人形,再次射出三生箭,直到兽吼消失,才对昆仑墟道:朝露城翎九,来取白无垢狗命,报杀弟之仇! 翎九的声音传入营地中。 霎时,安静几许,众人不约而同望向中间那帐篷。 白无垢的帐篷。 帐内,白无垢看见掀帘进来的琅简,恶狠狠道。 区区幼鸟,胆敢如此叫嚣,真不把我们昆仑放在眼中。 说罢,见琅简不搭腔,不得又说: 你迎敌,杀了那幼鸟。 琅简没有应下。 对方这谋算极好,一石二鸟。 只是她不会如从前那般唯命是从,更何况对方手中还沾染师弟的血。 此战,你逃不掉。 琅简冷声回道,转身走到门口,在炽郁掀开帘子后,又站定,顿了顿。 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见她转身向白无垢行跪礼,声音恳切诚挚,传遍了整个营地。 琨清自愿为前辈斡旋,只怕以小辈的修为撑不住太久,还请前辈调息休整后,扬我昆仑威名。 琨清必全力以赴拦住南禺九殿下! 炽郁愣住,余光偷看白无垢,对方脸色发青发紫,好像吃屎了般难受。 怕是没想到琅简会反将一军。 毕竟对方一直以来对昆仑墟都言听计从,逆来顺受。 其实他也很意外琅简的举止。 目送琅简背影,他好像感觉对方什么改变了。 只是又看不分明。 翎九看见琅简执剑而来,下意识将无穹弓化为长剑,使出凛霜教她的那剑招。 手指划过剑身,凝气为锋,藏于刃。 只是她更习惯反手,就这么格挡住琅简劈下的剑招。 剑意相触,化为雪花冰棱,如烟火般炸开。 翎九抬眸看向琅简,瞧见怔愣的神情。 恍惚中,她隐约看见了凛霜,正对上她的视线,笑的释然欣慰,仿佛再说她这一招,不管是时机还是力度,都把握地很完美。 做得好。,隐约还听见凛霜在耳边夸赞。 琅简震惊非常,根本说不出话。 为何为何南禺九殿下会她伐妖时研究的剑招? 她从未向任何人泄露过心法! 定了定心神,她忽然想起,白无垢给的那段记忆,完全没有解释识海消失的玄冰。 错了,那不是全部的记忆。 是她大意,被那段记忆蒙蔽。 第250章 她被骗了。 或许又是昆仑墟一场精心的安排。 故意给她记忆,以此为诱导,让她在情绪的裹挟下,伤了唯一知道一切,与她关系密切的女子。 还有白刀 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中,琅简意识到自己被利用。 阿翎 她想问问,昆仑墟拼命要瞒着她的往事,究竟是什么。 琅简,你说的对。 翎九放下了相认的执念。 白刀的死,让她无比后悔。 是她贪心,以为琅简能放下无情道,结果空欢喜一场不说,还连累傻刀丢了性命。 你我之间,本就是一场孽缘,不该再有任何纠缠。 见琅简怔愣,翎九横推剑锋,一掌化解剑意,将对方击退。 她这一招不重。 足以卸去琅简的护体灵力,短时间废了对方灵脉周转,却不至于受伤。 转身迎着防御剑阵,再起三生箭。 毁了一处阵眼灵兽后,众人哀嚎不绝于耳,翎九衣裙也破损飞扬,只是营地中无人敢再阻拦她。 翎九站在山谷之崖,厉声道:无垢小儿,来战赴死! 白无垢终于躲不下去。 若不应战,怕会被唾弃死。 即便与南禺结怨,他也得杀了此鸟立威。 思及此,他愤怒丢出金钟。 钟声浑厚,冲出九霄。 天空阴云消散,一轮皎月挂空,映衬着那金钟闪闪。 翎九躲过飞驰而来的金钟,同时掐诀,扭转三生箭的攻向,再次搭弓,凝聚七杀之力,毫不犹豫射出箭矢。 箭如海,钟如山。 撞击之下,山呼海啸,气吞寰宇。 霎时搅的天震地动。 翎九催动识海,维系手印结成的符纹。 三生箭之势好似狂风骤雨,包裹住那金钟,狂澜不止。 钟声逐渐不再浑厚,变得短促。 与此同时,翎九眸色越发深,几乎完全变为紫眸。 海啸山崩。 终于,金钟破碎,碎片如流火掉落,远远看去,像流星如瀑。 阿翎,后面! 听见莹绒提醒,翎九侧身,肩膀还是被白无垢牵制。 白无垢本想掐断翎九脖子。 龙有逆鳞,凤有虚颈,皆是致命的弱点。 见偷袭失手,他抓住翎九左肩,当即化掌为刃,使出全力摁碎。 咔嚓,肩骨破碎声。 翎九拎不住无穹弓,当机立断,不顾伤势,侧身抬起右臂便是一掌,直接打向白无垢心口。 冲击之下,两人皆后退数步才站定。 白无垢乘机驱使金钟碎片,化零为整,飞速旋转攻向翎九。 翎九扶肩,左臂已经抬不起来。 浮玉山劈骨之后,她本就只剩半身骨骼,比寻常脆弱易折。 召回无穹弓,却无力打开弓弦,又因骨骼被断,结不了手印,使不出三生箭。 对方阴差阳错拿捏住自己七寸,这下算废了。 第186章 告别傻刀 翎九仰头,看金钟迎面而来。 右手将无穹弓化为长剑,试图抬臂抵挡。 未来得及抵住钟壁,便见金钟停在原地,旋转如飞,钟面散落金粉,再次被磨碎。 金钟的六面方向显露出符纹,像是阵法的排列。 左臂的痛感已经消失。 翎九低头,绿色的疗愈阵法裹住自己的肩膀。 是莹绒。 可以有仇报仇了。 当即对准白无垢腹部,一剑刺穿对方识海。 白无垢被停云阵法困住,动弹不了分毫。 他好似见鬼了般,惊恐吼道: 你勾结华胥! 还未说完,翎九上前直接一脚,踹到白无垢心口,把人从空中踢下去。 识海损坏,白无垢无法调用灵力,在地上翻滚几圈才停下,浑身沾满了泥尘和草屑,已经看不出原本纯白的颜色。 咚 传送阵法亮起。 莹绒扶着白刀的棺椁,一身素衣出现。 翎九提溜着白无垢衣领,把人拖在棺椁前,踩住对方肩膀。 磕头! 白无垢像是听见了笑话。 我与他的恩怨,九殿下还是别掺和。 翎九听出白无垢言外之意,越发大声质问: 入世神仙,前尘不究!难道你不知道?还是说心中清楚,才设计他元神俱灭,以报私仇?! 他是枫林寨的白刀,只是个凡人!你可清楚?! 那又如何?! 白无垢很是挑衅地睁大眼,对翎九道。 区区凡人,蝼蚁之辈,如野草杀之不尽,死便死了,有何不可?! 若白刀不是肉体凡胎,你还敢动他么? 翎九掀裙跪在白刀棺椁前,右手死死压住白无垢脖颈,让对方随自己磕头祭拜。 按不动,她捏住对方脖颈,在咔咔声中,对上白无垢恐惧的眼睛,狠狠按下。 磕! 众目睽睽下,昆仑墟的长老跪拜已死凡人,此事若传出去,实在有损昆仑的威严。 可杀不可辱,炽郁欲要上前制止翎九。 刚抬脚,便被捆仙绳牵绊。 他看向出手的琅简,对方面无表情站在帐旁,月色下,一半身影藏在阴影中。 双目相对。 是在伐妖战场上,才能从琅简眼中看见的漠视和杀意。 炽郁原本迈出的脚,霎时收回。 差点忘了。 死的那位是琅简的同门师弟。 而且对方与琅简一样,都是凡人。 白无垢梗着脖子,被翎九按住。 咚咚咚 每一下,都比之前要重。 脑门出血,他盯着翎九狞笑,再次挑衅:他已经死了。 这话惹怒了翎九。 是啊,傻刀已经死了,总追着自己喊老大的傻刀,已经死了。 翎九掐住白无垢脖子,心中暴戾无处发泄,双眸越发幽紫,周身散发的灵力也暴戾张狂,仿佛入魔般。 可又不像是魔气。 白无垢涨红了脸。 今日若杀我,你没法向昆仑向天庭交代。 白无垢,你杀我兄弟,就得以命偿命。 翎九钳住对方脖颈,缓缓收紧。 我只需对白刀有所交代。 白无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艰难看向山谷中,一直沉静的那座大帐。 章丹在里面。 能不能救救他 就像是在汤谷时,给他留了一句可以当做后路的话。 还是没有动静。 他看向翎九,大笑,众人怕是都以为他疯了。 翎九,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 你这一身非妖非魔的功力,比我至阴之体更为世不容,你等着,你父母会厌恶你,族亲会唾弃你,没有人能容下你。 你就是个被所有人惦记利用的物件! 翎九冷笑:我容得下自己便好,三界的评判,我不在乎! 说罢,她用尽力气折了对方咽喉,却被一道金光打断。 看向出手那位,翎九高声戾问。 谁?! 天族章丹,恳请九殿下饶我徒儿一命。 章丹走向棺椁,结印施法。 本座愿以真元修补好这孩子元神,九殿下可否高抬贵手,放过白无垢。 可以修补元神?那傻刀就能安然归位。 翎九和莹绒对视,不约而同让步,两人依次行礼:有劳神尊。 白无垢不可置信看着章丹,为什么? 我不该在昆仑等你。,章丹叹了口气,很是后悔,在汤谷,我便应收你为徒,而不是让你去面对白虎一族的舍弃和算计,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他抬手覆在白无垢额头,渡入灵力安抚。 从今以后,不必再为了活着做违心之事,有为师护着你,不必在担心成为谁的炉鼎。 白无垢泣不成声,化为原形前,问:我还能修刀么? 能啊。,章丹笑,揉了揉那白虎后脑勺,修什么都可以。 章丹收了白无垢,闭眼调动真元,凝固白刀的元神。 翎九和莹绒在一旁等着,怕再出什么差错。 忽的,天空乌云密布。 一道雷击霹雳而来,直接向棺椁打去。 翎九上前,硬生生挨了这雷击。 踉跄后右肩嗑在棺椁角,直接跪在地上。 第251章 可能之前消耗太过,她无法再调用术法,加上雷霆之伤直毁心脉,感到浑身发软,直愣愣倒在地上,连气息都变得微弱。 阿翎! 莹绒忙扶起她,仰头瞧着不断聚集的云层,低声问:难道是七杀被发现了? 不是。 翎九摇头,抬眸看向章丹和傻刀。 雷霆是冲着他们去的。 看来白无垢的金钟是先天圣物。 要治疗先天圣物造成的伤,无异于要扭转天命,天道不容,所以降下雷霆。 就像在流波山,莹绒之举引来的天谴。 莹绒也明白了关窍。 当下翎九灵力耗费过多,催使不了三生箭,又还未压制体内七杀,不能再强行催生术法。 眼见又一道雷霆,她上前挡在棺椁前,匆忙间布下一道防御阵法。 雷电交加,摧毁防御阵法也在顷刻之间。 只是莹绒向来心性沉稳,耐心十足,她绵绵不绝生出一道道阻挡阵法,最后组成一道符墙。 可阵法符箓之术,无法对抗这雷霆之威。 眼见符墙灼毁,莹绒准备以真元催使神笔破虚,还未落阵便被一股后力推开。 阿翎! 傻刀的元神我要护,你的安危我也要护。 翎九把莹绒拉直身后躲避,傻刀已经死了,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莹绒为了她以身试险。 转身看着满天雷奔云谲,闪电划破长空,雷声滚滚。 利落划开掌心,飞快变换手印。 巨大的赤眸凰鸟从翎九身后升起,振翅生出烈焰,翎九周身蔓延金色火光,几乎同时形成结界罩住了章丹等人。 莹绒瞧见那幻相,认出是始凰。 翎九真身毛羽如不熄的烟火,朝四周飞散。 是燃翎术! 早已失传的始凰之术,燃翎! 雷霆落下,被烈焰吞噬。 结界内安然无恙。 莹绒却看见翎九身上忽然冒出的血痕。 以阿翎的修为,即便使出上古之术,依旧无法抗衡这满天雷电。 当即画符为阵,想要缓解翎九的伤势。 迅雷风烈,宛若天崩地裂。 翎九半跪在地上,嘴角溢出血。 章丹无法分身帮助对方:再坚持一炷香。 扛得住。 翎九淬了口血水,咬牙道。 专心恢复傻刀元神。 浑身痛的如同浇了油锅,翎九心底发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傻刀再死一次,何况莹绒还在她身后。 又一道雷霆。 她被打趴,几乎同时,她收了燃翎术,调用体内全部七杀,化为原形,势必散了那云层。 阿翎! 莹绒被阵法反噬,磕在了棺椁上,看翎九化为一只紫凰鸟,浑身弥漫黑气,攀云而上。 完了 瞒不住了。 莹绒倚着棺椁堪堪站直,快喊破嗓子: 阿翎!回来 暴露了。 阿翎体内的七杀,完全暴露了。 退一步进一步,都是死局。 怎么办? 无措地扶住棺椁,看翎九以真身拦住万千雷霆,七杀之气蔓延,将雷电染为紫色,无意识间,她握住了手腕的骨环。 拼死一搏,大不了鱼死网破。 神情变得狠绝,她跃出结界直奔翎九而去,同时召出神笔破虚,在她手掌中变为三尺,化做法杖。 夜空上,苍穹为盘,星辰为棋,巨大的阵法盘旋绽开,犹如花开般。 无人认出这是什么阵法,只觉得万星齐亮,瑰丽非常。 唯有司命府的星君瞧出异象,在星盘黯淡时认出。 是万星阵。 可控星辰的万星阵。 翎九身上的黑气收拢回凰身,可雷电却仿佛大怒,万钧之势震耳欲聋,连天色都变得漆黑如墨。 可调星辰列阵。,炽郁震惊,她手上是何方神器? 神笔破虚。 琅简脱口而出。 可稍后便心生奇怪,她从未听过这法宝。 怎么会答的这般顺口。 炽郁恍然:原来是先天圣器,可那女子修为根本调不动这法器,定是佐以元气驱使,若再耗着,怕会元神消散。 琅简看向莹绒。 脸色确实苍白如纸,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当即将指尖凝聚的一缕神力,偷偷打入莹绒眉间,稳固对方元神。 准备去帮翎九时,才察觉自己灵脉早被对方紊乱,御剑都勉强,更别说御风了。 再次调节气息,耳边忽然听见哗啦一声。 这是 心境中的七空宝镜,残留的那道缝隙,忽的裂开更长,因此导致她心境不稳,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疼,以至于原本运转的心法倒逆,霎时让她失去意识。 小长老!神尊! 炽郁下意识呼喊,忙不迭扶住琅简,见对方陷入昏迷,当机立断吩咐剩下的昆仑弟子,登上仙船先回昆仑。 莹绒察觉那缕神力,与在流波山凛霜渡入的一模一样。 扭头却不见琅简身影。 另一半,她听见翎九凄厉的鸣啼声。 定是痛的受不住,才发出了这声。 也顾不得什么,她驱动阵法跃入雷霆之中,见翎九双臂被雷电束缚住,化回人形伏在云中,气息奄奄,命若悬丝。 阿翎! 扑在翎九身上,只是一瞬,就被雷霆反伤,掌心皮肉翻开。 莹绒,走。 翎九睁眼看见了她,气若游丝。 我拉住了雷霆,伤不了你和傻刀,快走。 我不走。 莹绒毫不犹豫握住翎九手腕。 见对方惊恐躲避,她死死捏住,就是让阿翎挣脱不出,这样能分担一半的雷霆之击。 走啊!,翎九急火攻心,被莹绒气的青筋暴起,吼道,走! 就不! 莹绒很是执拗。 傻刀死了,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翎九出事。 当初在昆仑集市,是你告诉我,说枫林寨传统,是有事一起上!我不走! 额头冷汗泠泠,手腕上护她心脉的骨环,已将皮肤灼出红斑。 是风眠的提醒。 刚刚调动万星阵,几乎耗尽了风眠留给她的所有元气。 即便有琅简的那缕神力相助,她也只能再坚持一炷香,一炷香后,怕会油尽灯枯。 翎九见莹绒骂也不走,踹也不走,正苦想办法,忽然听见破风声。 金色的箭矢如流萤般,割断了她手中的雷霆。 她下意识抱住昏迷的莹绒,抬头看向箭矢来处,见姬伯玉踏云而来,抬掌便抵住了万千雷霆。 天光破开云层,闷雷低沉,渐渐平息。 远处传来琴音,安神定心。 看着忽然出现在身前的师尊,翎九终于卸下重担,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老头 刚张口便无法强撑,闭眼晕了过去。 姬伯玉咽下咽喉泛起的腥甜,见巳月担忧,摇头表示无碍。 先带小阿九回去养伤,我还有个旧需要叙一叙。 巳月看了眼章丹,提醒姬伯玉:悠着点。 说罢,抱起化为凰鸟的翎九,还有莹绒,直接回朝露城了。 姬伯玉在旁边悠悠等着,直到章丹收回术法,才开口:一半真元都消耗了,怕会提前归墟呐。 章丹缓缓回头,深深看着姬伯玉。 姬伯玉挑眉:别这样,搞得你对我有意思般。 这话逗笑了章丹,他提起老祖神:老祖神说,你是他座下最为稳重的弟子。 弟子?难道不该说是逆徒? 姬伯玉反问,开够了玩笑,才悠悠道。 你当初那么执着,日夜侍奉师父就是为了拜师,几次拒绝都不回头,近乎偏执,又不肯拜入其他山门,就连后来收徒也是,一根筋的要找到满意的,先是不顾长老堂叽叽歪歪收了个人族徒弟。 没想到最后又收了白无垢,你不也变了。 说着,她提起听说的一件事。 我听说,你来朝露城是为了找我打架? 章丹纠正姬伯玉的说辞:是切磋。 只是瞧见对方一箭,便能破了天道降下的雷霆谴罚,他便意识到两人的差距。 如今看,倒是没有必要了。 他苦笑,心服口服。 姬伯玉隐世之前,在战将峰留下过独挑五方鬼帝的英名,虽然重伤,可也打了平手。 而且是老祖神唯一收的女弟子。 第252章 虽然后来叛出山门,却也不能否认姬伯玉卓绝于世的修为。 北荒诞生的最后一位大神。 姬伯玉闻言,收回武器。 你倒是坦率,不像昆仑那些自称神尊的孬种嘴硬。 说着,她担忧地叹了口气。 话说昆仑如今就这水准么,不堪一击,除了师父布下的禁制让我费了些神丝,其他人的水准,都不如当初山门扫雪的守卫。 也不知镇元干什么吃的,用师父的法术灵宝,养这么一帮酒囊饭袋。 若苍生有难,这帮家伙根本难堪大任。 苍生有难? 章丹抓住关键,问姬伯玉可是感知到了什么。 是有一件麻烦事。 不过姬伯玉看似很轻松,说的话也混不吝。 不过我准备成亲冲个喜,如今三界我又不认识谁,难得你活这么长,咱们见了这一面,帮我发发请柬呗。 章丹语塞,胡子翘了翘:既然不认识谁,那就出去走走认识认识,还驱我给你跑腿,我又不是你同门师弟。 章丹,我不能离开北荒。 姬伯玉收了玩笑神色,语气如她的表情一样平静。 天道清算,我快归墟*了。 听见这话,章丹一时间有些难受。 那你为何不去混元之地? 老祖神亦没有去,归墟前,先经历了天人五衰,是天道清算的结果。 他和镇元见过,知道这过程的无力。 由此,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恻隐。 我帮你送请柬,送给谁? 我大婚,自然要宴请四海八荒各族各宗前来观礼咯。 姬伯玉恢复了嬉皮笑脸,甚至怕对方拒绝,直接移行离开,还不忘对愣住的章丹深深鞠躬。 劳烦了! 四海八荒?各族各宗?! 还真把他当跑腿的!章丹对姬伯玉背影呸了一口,骂咧咧的去发请帖。 人间,枫林寨。 正是雪夜。 翎九扶棺来到祠堂,看见那座自己模样的石像,心中只觉得酸楚。 供奉桌案上的瓜果还散发着清香,夹杂着香柱浓郁的檀香,即便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依旧灯烛长明。 他们如此敬重地供奉着自己。 把她和祖宗排位列在一起,如此虔诚。 可她连傻刀都没护住。 想起离开这里时的信誓旦旦,如今回头却只觉得后悔和难过。 她还有何颜面,享受寨子供奉,坐在祠堂之上?! 翎九调出无穹弓,想要击碎自己的石像。 刚刚拉开弓,便听身后传来不可思议的声音。 寨主? 翎九回头,看见老陈站在院门处,正一跛一跛朝她走来,很是开心兴奋。 满心羞愧下,她收回伏魔弓,不敢对视老陈。 腿怎么又跛了? 寨主,我老啦。 老陈笑呵呵杵了杵拐杖,解释。 腿伤早被仙姑治好,也打猎逐兔过一段日子,可现在上了年纪,站不稳喽。 说着,他放下拐杖,颤巍巍走向供奉桌案。 小心翼翼捧起那木盒,轻轻地打开,像对待绝世珍宝般。 他向翎九展示:寨主,这是你留下的羽毛,多亏了这份护佑,这些年寨中喜事不断。当初老跟着你和小刀的二狗,在城中谋了份镖局的差事,还买了个带院子的房子,接他瞎眼的母亲一起生活呢。 还有大嘴,那小子可馋了,那时候总喜欢去你和小刀房里找吃的,嘴太叼,最后找的婆娘,还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糕点铺东家,也算是件好姻缘。 对了,寨主还记得瓜娃子么,就是小刀干弟弟,总跟你们屁股后面摔跟头的那个鼻涕虫,他呀,竟然摔着摔着把脑袋开窍了,马上就要去当官喽。 这批小子,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寨中啊,都有些冷清了。 老陈絮絮叨叨,最后看向翎九,叹了口气。 寨主,若您还听的进去,便听老头子一句话。 其实对方深夜独自前来,他便猜到小刀可能出了事,尤其见翎九神情悲呦,心中更是确定。 小刀当初,是心甘情愿跟着您。 第187章 上 可我没护好他。 翎九垂眸,手中死死捏着那木人。 若当初我没带走他,他也会如那些好友,或许找了份好差事,或许成家成亲,即便什么都不成,至少也会活着。 而不是随我一起,说是修仙,听起来光彩,实际过得是颠沛流离、坎坷求生的日子。 我不该让他修行。 翎九垂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后悔。 我还说,带他修仙是为了长命百岁,可可他只活到二十岁 我还答应他会回来看看,可这个也没实现。 他死前,还在说要回来我对不起他。 看翎九泣不成声,老陈叹了口气。 蹒跚起身,万分小心地将那支羽毛放回供奉桌案,然后缓步走到那座石像前,侧身伸直了胳膊,摸摸索索,终于拿出一个裹着红布的东西。 几年前,小刀回过寨子一趟。 将东西放在翎九掌中,很是郑重。 这是他亲自做的,我那时还嫌此举晦气,可小刀说,下界云波诡异,他作为人族,死是注定的 老陈语塞,想起那日场景,也有些哽咽。 寨主是他认定的老大。 他说,永远不后悔追随寨主。 翎九轻轻扯下红布。 是一座刻好名字的牌位 心被刺痛,双手紧紧攥着那牌位,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爆发,她对老陈嚎嚎大哭:可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是我没保护好他,是我连累了他,是我害了他 我对不起他,老陈,我对不起他 翎九抱着牌位,伏地蜷成一团,哭的不能自已。 老陈陪了一夜,直到外头风雪停歇,旭日东升,光如金波般洒满祠堂。 祠堂内已经空无一人。 白刀的牌位放置在翎九石像前,阳光犹如一层金纱,披罩住那牌位。 供奉桌案上,多了一把杀牛刀,放在那支羽毛左侧。 枫林寨山下,有座女娲庙。 香火还算可以,据说当初妖物祸乱云鹤城时,女娲庙显灵,庇护了附近不少村子。 翎九站在庙外,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发呆。 直到夜里。 小阿九。 听见巳月声音,翎九低低应了声。 巳月双手揣袖走到翎九身旁:想什么呢? 想傻刀,也想琅简。 自从拜师后,对于自己的事,翎九对巳月从未遮掩。 当初就是在这里,同样也是夜晚,她和傻刀第一次经历妖怪之事,也是她和琅简重逢的地方。 还是熟悉的低矮的院墙,可惜物是人非。 小阿九,若不是你闯入人间,干涉了枫林寨的命数,白刀本来就会为了护住寨民,在琅简赶来前死在这里。 巳月去了一趟司命府,已经看了白刀的原历劫话本。 是你救了他,改变了他的命数。 说着,巳月犹豫告不告诉对方白刀身份,还没想明白,就听翎九问。 傻刀是谁的转世? 得了,也不用纠结了,巳月叹了口气。 盂山白虎族少主白无秽,在天庭亦有仙职,效力勾陈大帝麾下。 挺威风,若傻刀知道自己是这身份,肯定嚷的人尽皆知。 眼睛不免酸楚,她仰头,睁大眼睛看向星辰。 归位了么? 昨日已经归位了。 那便好。,翎九欣慰,没耽误他便好。 不去见见么?,巳月试探,毕竟他出自好奇,在司命府躲在星君后面,瞧见了那位转世回来的白无秽。 不似傻刀那般纯质开朗,非常寡言少语。 宛若两人。 他是他,傻刀是傻刀。 翎九很清楚,仙人入世历劫便如黄粱一梦,或许对方根本不记得这番往事。 这倒是看得开,巳月决定戳开对方心事。 有些事藏在心里,总是躲着不提,久积不化,便会形成脓包,耽误修行也就罢了,就怕会走火入魔。 第253章 那凛霜和琅简呢?小阿九可分的清? 我纠结过,后来发现根本不重要。 琅简和凛霜,究竟谁是谁,是同一位么? 这件事,她也曾苦恼过,旁敲侧击过许多人的看法。 阿爷、莹绒,每个人说法都不一样。 可是后来,她想明白了。 凛霜也好琅简也罢,即便以后有了其他的名字,她爱着的,就是那个人。 能相守,那就如与凛霜那般相处,尽可能的在一起,得到一日的欢愉,便是一日的欢愉。 若不能,她也不强求,尽可能的守护对方。 巳月听到这儿,笑了:若琅简修的不是无情道呢? 那我便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寸步不离守着她,直到她爱上我,心里有我。 这无赖的说辞,翎九都被自己逗笑。 哄也好,骗也好,最后都得是本殿下的人。 说罢,又像是从美梦中醒来,眼中笑意逐渐消散,甚至变得有几分绝望和茫然。 可她修的就是无情道。 巳月理解翎九。 对方此刻心中无法辨析的情绪,是察觉答案却无法接受的灰心无望,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的无措纠结,是明明看见了路,又无法说服自己走下去,也迈不出步的沉重。 就像当初,知道风清妤要杀他时。 理智告诉他,要杀了风清妤,可情感上,他下不了手。 第一反应并非痛苦,而是美梦清醒后的茫然,甚至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若自己抛下一切,那爱人与族人之间,能否两全。 好比翎九如今的处境。 琅简所修的无情道,便是两人之间绕不过去的坎,是没有余地的死结。 这份感情,不管阿九如何取舍,结果都是注定。 巳月心疼起自己爱徒。 明明当初相遇时,是多么无法无天的性子,这也不怕那也不怵,天河不爽就推了,想去昆仑就去了,喜欢琅简就缠着。 这才过去几年,就不得不面对取舍,学会了藏起情绪,再也当不回那个行事无所顾忌,全凭本心的小殿下。 想哭便哭吧,在师父面前,不用遮掩。 翎九摇了摇头,除了酸楚的鼻头,流不出一滴泪。 她哭不出来。 可能,眼泪昨日已为傻刀流尽。 巳月叹气:还疼么? 他指着翎九胸口被刺伤的地方。 风清妤杀你时,你疼么?,翎九反问。 当然疼。,巳月每每回忆起,都觉得苦涩,为师后来想了许久,才明白一个理。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有时候眼见,也未必可信。 只有本能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就像阿妤日常对我言听计从,可逮到机会,便会毫不犹豫杀了我。而琅简明明能杀了你,可她潜意识就是无法刺下去。 老头,我不怪她。 翎九指了指自己的心。 我就是疼。 说话间,阿索罗传信来,说莹绒已经醒了,让他们快些回去。 莹绒已经恢复完好,连内伤都没有。 阿索罗说,那骨镯很是奇异,不仅能自动疗伤,还能滋润修复莹绒的内伤。 更有意思的是,她周身都处于开、休、生三吉门,师尊说除了太乙神盘之术,天下没有第二个能叠加吉门的法子。 看来,是风眠布下的。 翎九和阿索罗对视,两人皆猜到了答案,莹绒明显也想到那位,摩挲骨镯,低头发呆也不知想什么。 翎九拍了拍她肩膀:要不,我们去人间找找她? 莹绒摇头:她让我别寻她,说会找到我。 果真是一如既往自信无比的花母鸡。 害怕莹绒又陷进去,变成如之前在朝露城那般魔怔,不言不语的样子,翎九换了话题,想转移莹绒注意力,看向阿索罗。 听说师姑要与人成亲,师兄知不知道是谁? 阿华妁,而且她要见你。 阿索罗回想起阿华妁见他的反应,提醒翎九,她好像记得你。 翎九左右打量阿索罗,把对方看得有些发毛,不自然挺直背:怎么了? 传言说,师兄也喜欢妖族圣女。 翎九托腮观察阿索罗反应,啧嘴摇头。 刚刚唤人名字的语气,不太像啊。 阿索罗翻个白眼:若是传言可信,何必有听风堂和奇货居这类情报机构,又何必花重金买消息。 说着,见翎九和莹绒还是不信,一副听八卦的表情,忍不住上前给两人各弹一个脑瓜崩,正色道:我对圣女,从来只有感激和感恩,没有半分情爱心思,把你们这幅表情收一收,别听风就是雨。 说罢便转身离开,只是刚迈出门槛又扭头,恰好看见翎九捂嘴对莹绒叽咕,顿时觉得无奈,一脚又踏回屋内,对翎九道: 小师妹,蛐蛐什么呢? 什么蛐蛐? 翎九装作听不懂,左右扭头看上看下。 哪儿有蛐蛐。 本还心疼你受伤,城内的事没派给你一件,现在看,你是闲的很。 阿索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刚刚隐约听见了翎九与莹绒低语的事,害怕对方先问,索性直接丢出任务,堵住阿九。 见完阿华妁后,你和奇肱国国主一起,布置喜堂。 翎九挑眉,蹭蹭莹绒肩膀,指着阿索罗背影笑:气急败坏了,狗急跳墙了。 莹绒拍了拍翎九示意对方收敛些: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翎九拍腿,这可是她在北荒集市听到的八卦。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说。 可信度极高。 当初阿索罗和阿华妁在万妖城成亲,我那师姑来抢亲,抢徒弟的亲嘞。 听说偌大的万妖城,竟无妖能敌我师姑,我师姑长驱直入,一箭把妖神殿殿顶射穿,那窟窿现在还在,逼的万妖城最后不得不停下婚事。 这就是外界盛传的万妖城之变。 说罢,瞧天色渐晚,拉起莹绒朝外走:唉,不说闲篇了,先去会会那位阿华妁。 来到姬伯玉的房间。 屋内余音缭绕,翎九听得出是老头所奏,姬伯玉坐在榻上,翘着腿很是不羁的坐姿,手中摆弄着棋子,一脸玩味地打量翎九和莹绒。 让翎九意外的,是姬伯玉身边的女子。 一身粉衣,肤如白瓷,浅笑盈盈看着自己,柔和的气质在烛火笼罩下,又加了几分娴静。 好久不见。 对方的笑容和柔温顺。 我该称呼你为朱雀神君,还是凛霜的妻子,翎九。 再次听到那名字,翎九心口猝然刺痛,只是也学会了遮掩心绪,淡淡地打量那女子。 耳边的挂饰是一朵芍药花。 果然,是阿华妁。 阿华妁低头浅笑。 看来你并未认出我。 很是遗憾的语气,我们在月谷有过一面之缘,也是我和青龙神君商榷建造朝露城的那次。 翎九隐约记得,只是那日震惊于朝露城的事,对阿华妁的容貌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她记得凛霜说过,阿华妁与寻常妖族不同。 如此说了出来。 阿华妁闻言,笑容变淡,微微摇了摇头。 我与寻常妖族并无不同,若非尊上托付我东皇钟,让我恢复了记忆,怕早如诸神般,在天道干涉下淡忘了那十年的所有事。 说着,她示意三人坐下,而后温柔看向姬伯玉。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并非在人间朝露城,而是北荒一处院落。 姬伯玉很是宠溺地笑: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 阿华妁眉眼低垂,笑容变得有些苦涩,随即又看向翎九,目光中带着关切和宽慰,温言细语。 我让阿索罗去寻你,是觉得有件事,你得知情。 说着,她轻轻抬手,屏风上出现三幅画像,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展开。 一幅红衣女子摘花图。 背景是一片花坡,非常模糊,但能认出南禺凤凰陵的轮廓,翎九一下便认出,这是凛霜在东海小院里挂着的画像之一。 只是与当初不同,现在的画像是静止。 画中女子只有一个背影,即便如此,翎九也认出是自己。 中间那副画中,有两名女子身处战场,一女子身着玄色盔甲,手持长枪,冷眼扫视画外人,另一红衣女子与她靠背而立,手持双剑,长袖翻飞。 第254章 两人的信任和托付之情,画中表露的淋漓尽致。 与凛霜并肩那女子,不是她。 翎九因难过红了眼眶,看向第三幅画。 最后一幅是红衣女子闲坐烧印香图。 这幅画栩栩如生,而且不同于前两幅的静止,画中女子拿起香匙,香匙手持是凤羽的模样,盛取香灰后压实,扫香炉后放入莲花样的香篆,再拿起香匙放入香料,再用香铲整理香料。 印香的过程繁琐,画中女子气定神凝,心无旁骛。 翎九注意对方每一次拿起香匙和香铲,都会下意识点一点香炉边沿,然后再用香扫拂一圈,不管是放香料香灰,还是整理香料,都会如此。 小阿九何时有这耐心? 巳月哈哈笑出声。 她那脾性,不把香灰倒的满桌都是便算好的。 翎九无言:那不是我。 巳月敛笑,再次打量那画。 那女子皮相与翎九一模一样,乍一看,确实别无二致,只是定定瞧仔细,便会发现其骨相与翎九只有五六分的相似。 不是小阿九。 巳月霎时严肃起来,看向阿华妁。 这谁? 阿华妁也收起笑,郑重非常:是朱雀神君,赤鸟南枝。 果然 翎九闭眼,深呼一口气。 那鸟劈了她的骨不说,还偷了她的容貌,霸占了她在凛霜身边的位置。 真是让人气愤。 手腕被轻轻牵住,侧头对上莹绒担忧的目光,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她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巳月继续追问:都是赤鸟南枝? 对于这个问题,阿华妁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翎九。 察觉众人的视线,翎九上前取下第一幅画。 这个是我。 没错,但当时谁都记不得你,皆以为是那位。 阿华妁提起这画的源头。 这副画,是盘古大神特意从东海一处小院取得,用混沌珠浸润过才保存住这片刻剪影,虽然模糊不清,却耗费了不少神力。 盘古大神决意殉身创人世时,把此物交给老祖神保管,说天道在不断修正纰漏,东海小院已被大壑吞噬,他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留下这么一幅画。 老祖神归墟前又交代我,让我等阿玉寻我,再把此物交给你。 阿华妁走向翎九,示意对方收好。 他说,记忆成画,要用神识为笔,虽然画中看不见,但有凛霜的痕迹,若凛霜神祇再现,画中会有所感应。 翎九听着,缓缓握紧手中画卷,低声说了声谢谢。 阿华妁轻拍翎九手臂,然后看向另外两幅画,脸色莫测,带着几分寒意。 这两幅是从神祇殿中取得。 皆是赤鸟南枝的画像。 后面两副,是画师专门为四方神君所画,因为赤鸟南枝请求,特意留下了与青龙神君的双人画像。 阿华妁视线依次扫过翎九、莹绒和阿索罗。 天道逐渐抹去了关于你们所有的记忆,你们存在的痕迹,除了身负混沌气运的盘古大神,经历过改元阵的老祖神,以及我家尊上堃玉,没有谁还记得那十年的事,就连我,本也忘记了的。 第188章 上仙境 阿华妁如今还记得那一日。 姬伯玉从幽冥归来,浑身是血,还未开口唤她,便一头栽倒在花圃中,昏迷不醒。 她守了三天三夜,担忧的情绪过去只剩绝望。 想了很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没等姬伯玉醒来,便找到阿索罗。 带我回万花谷。 不能再拖累阿玉,她要在自己出生的地方死去。 那时,她身负弱水之毒,无法使用术法,无法行走,下半身瘫痪,只能坐在竹轮椅上。 万花谷一如既往,鸟语花香。 她静静等待自己的死亡。 直到,她曾经的尊上,妖帝堃玉出现。 对方先是笑她:我就说这种感情不会有好果子,阿兰婥前车之鉴,你是一点教训都没吸取。 尊上,她待我已然很好。 并非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姬伯玉真的为她剖心析肝,阿华妁实在想不出,世上还有谁,待她能比姬伯玉还好。 阿姐恢复的还好么? 你千辛万苦求的药,自然很好,她已经修成人身了,倒是你,成了这般邋遢模样。 堃玉很是心疼。 早知今日,当初找老祖那家伙求药时,就该选择离开姬伯玉,反正磋磨这么多年,现在你不还是选择了离开她。 不一样。 阿华妁摇头,那时为了阿姐向老祖神求药,对方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离开姬伯玉,要么涉过弱水取原料。 那时姬伯玉为了这份感情,已经舍弃了奇肱国王位,被国民唾弃,被师门除名,众叛亲离。 对方如此,她又如何能放弃。 只是没想到,弱水之毒,神仙难渡。 她以为自己会死,想着要死在姬伯玉身边,拼尽一切,回到了人间朝露城。 谁知并未立刻身亡,先是半身不遂,姬伯玉察觉了端倪,向老祖神求药未果,最后带着她加入雷泽战将峰,凭借一双可洞察幽冥的阴眼,驻守万古十二峰,与幽冥征战不休。 这一切,只为了换取天尊的三光神水给她续命。 年复一年,姬伯玉每次回来,身上的伤都越来越重,直到与五方鬼帝缠斗,陷入昏迷。 阿华妁无法接受,这种几乎以命换命的方式。 我现在没有法子了,愿意用我的死,换她今后安好。 她看见堃玉怔愣的表情,不过转瞬即逝。 随即对她无奈般,软着声音指责,丫头,你还能找我,除了万花谷和朝露城,妖神殿也是你的家,忘了么? 尊上不是也反对么。 阿华妁原本还诧异尊上对她与姬伯玉感情态度的改变,但见对方拿出东皇钟,便只剩下震惊。 竟把东皇钟从封印的地方取出来,这是 三界要乱了? 神祇殿的消息,说混沌青莲的莲茎被魔族取走,青龙神君阻拦未果,还重伤昏迷,眼瞧着大乱之世将至,或许更甚地煞之祸。 堃玉用东皇钟压下阿华妁体内的弱水之毒。 本帝要留一段话给一位后世之辈,但东皇钟壁上没有本帝的未来,思来想去,唯有丫头你可信任可托付。 你与姬伯玉的感情,并非我们不能容下,而是有覆车之戒,我们不愿你们蹈其覆辙。 在东皇钟的影响下,阿华妁回想起了那十年的记忆。 强大如青龙神君,天地最后一位神祇,用尽了手段办法,还是没能与心爱之人善终。 还造下了解体混沌青莲的业障。 那她与姬伯玉,又如何能善了? 妖帝离开前,阿华妁求对方最后一件事,堃玉犹豫后还是允了。 于是在东皇钟壁上,她看到了姬伯玉的业果。 阿华妁收回思绪,抬眸看向姬伯玉,在爱人盈盈笑意中,却觉得酸楚难受,下意识侧身躲开爱人的注视。 姬伯玉察觉阿华妁的回避,敛了笑意,低头后又抬眸,再次看向阿华妁的眼神,带着宠爱和纵容。 对方瞒了些事。 只是既然不愿说,她也不追问。 天道清算,她快归墟了,对她来说,很多真相已经不重要,能与眼前人多相处片刻,享受这份相守的安逸,抵得上任何事。 直到东皇钟让我恢复那段记忆,我才知道,为何赤鸟南枝容貌大变,甚至改名为南枝,才知道青龙神君曾为爱舍弃神位,重整四海攻上神祇殿,甚至解体混沌青莲。 她看向翎九,见对方双目通红,浑身战栗,接下来的话一时间不忍说出口。 妖帝妖帝托我留一句话给你,他说,凛霜愿为你承受改元阵的反噬,犯下导致灭世之祸的大错,那你是否愿意为她,承担这天命造化的因果,化解凛霜未完成的业障。 翎九点头,哽咽:如何做? 不惜一切,让青龙神君早日归位,再次尽扫魔邪、重振乾坤。 阿华妁背过身,不忍再看向翎九。 还有一句话,无论如何,她都不出口。 青龙神君的天命,是斩杀朱雀,守护天道。 这话,该如何告诉翎九? 毕竟与那个靠着翎九半身骨骼操纵离火的南枝不同,翎九身负始凰血脉,是南明离火认可的朱雀神君。 第255章 也是造化玉碟指向的朱雀。 若把一切挑明,对翎九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神君如何才能归位? 见翎九恍惚,莹绒多问了一句。 琅简修为步入神境,神识当即归位于青龙神君。 阿华妁回答的很快,好似早料到会有这一问。 知道了。,翎九抱着画轴,看向巳月,面色苍白,老头,天色不早,我想回去歇歇。 巳月颔首,看莹绒扶着翎九离开,这才望向阿华妁:我那乖徒不敢问,老朽替她多问一句。 他指着中间那副画。 青龙神君与这个赤鸟,是什么关系? 听说亲密无间,战场上可托生死。 阿华妁顿了顿。 青龙神君对南枝是什么心思,难以窥知,但据我所知,南枝确实爱慕青龙神君,听闻日夜伴随身侧,焚香端茶,整个神祇殿都知晓其心意。 巳月冷哼一声,重重放下茶杯,替爱徒生气。 那还归个屁位,躲在混元之的哪些老东西不出来,裹挟利用一个女娃娃,这算什么道理?!照老朽看,这破世道,毁灭了干净! 姬伯玉笑:说气话也要有个度,你家那位还在人界,慎言。 巳月闻言哼了一声。 师姐,你也别装大度,你要是真想得开,还会缩在这儿三十二万年?懦弱也就罢了,我就是想知道当初万妖城之变发生了什么,为何师尊修为忽然减少。 他看向阿华妁,很是笃定。 定是为了救你们。 在禁制看见阿华妁和那位少年,他便意识到当初师尊神祇损伤一半,却缄口不提缘由,便是因为她们。 抱歉。 阿华妁内疚。 老祖神再三嘱咐,不能提。 切,以为谁多稀罕听呢。,巳月吐槽。 姬伯玉正身坐直,一一看向屋内的三人。 说回正事,妖帝堃玉如今记忆全失,在昆仑禁制呆了三十多万年,我与阿华妁的时间不多,护不了他长久平安。 我在北荒避世许久,也不知如今三界势力情形,依你们看,哪方能托付? 巳月率先开口:若黎阳山安好,我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但现在我的情况师姐也知道,我管阿九可以,管不了妖帝安危。 妖神殿已不可信。 阿华妁很是坚决。 当初妖帝失踪,妖神殿立马推举十二妖尊之首替代妖帝之责,直接放弃寻找尊上。 说到这儿,阿华妁言辞愤恨。 反而老祖神顾念同出鸿蒙的情谊,带着东皇钟在幽冥寻到化为婴儿的尊上,削平万古十二峰阻拦幽冥追兵,平安把尊上带回昆仑养大。 阿华妁终于平复了些。 这事在我心中是个芥蒂,过不去。 姬伯玉轻抚阿华妁后背,宽慰:我不会让妖神殿带走妖帝,放心。 说着,她看向阿索罗:你如何看? 在下界,若按势力划分,雷泽、昆仑和蓬莱为首,若按血脉,各个氏族皆已式微,唯有上古一脉长盛不衰,而且在万族伐妖时,上古一脉也暗自平衡双方势力,对妖族并不赶尽杀绝,但 阿索罗抿唇,好似酝酿许久,鼓起莫大的勇气。 若要选,还是天帝帝擎最为妥当。 阿华妁反驳:据说万年前,天族帝氏觊觎并从上古一脉女娲族手中夺走了人族气运,这般小偷行径,可以托付? 我说的不是汤谷天族帝氏,而是如今的天帝帝擎。 阿索罗小声道。 这些日子关于阿翎的流言蜚语很多,但天帝很是维护阿翎。 阿翎体内的七杀,帝擎是知情来龙去脉的,他能坚持庇护阿翎的名声,也能秉公对待妖帝,不会利用或者伤害他。 帝擎由其祖父帝鸿养大,都说有其遗风,我觉得可信。 众人闻言思索片刻,最后姬伯玉轻笑。 我们殚精竭虑许久,说不定妖帝有自己的想法。 见众人诧异神情,她叹口气。 我刚刚感应全城,找不到堃玉的气息,他已经溜出朝露城了。 说罢,按住着急起身的阿华妁。 他虽没了记忆,但妖力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加上东皇钟保护,谁能欺负他? 这倒也是。 阿华妁缓缓舒口气,姬伯玉继续道: 在境地困了数十万年,正是少年心性,想出去看看也情有可原,随他去。 随他去?! 巳月挑眉,敢情说来说去,这正事商量的,根本毫无结果。 他算是看出来了。 师姐根本不会告诉他万妖城之变的内情。 昆仑山外。 翎九因为体内禁制,无法靠近昆仑。 她只能望着昆仑墟的方向,延绵不绝的雪巅,无暇洁白,而旁边漆黑看不见低的裂谷,仿佛能吞噬一切 裂谷之下,是凛霜解体混沌青莲的地方。 阿华妁说,让青龙神君早日归位。 那琅简呢? 自从知道琅简修无情道,她便明白之前与对方相守一世的念想,再无实现的可能。 所以她本打算,如凛霜开始对她般,在远处默默守护也好。 可现在 琅简是神君入世寄托元神的一具躯壳。 一旦神君归位,便会烟消云散。 心中纠结,思绪繁杂,如无序的藤蔓四处延展,生出的刺错节盘根,反复刺痛心口。 根本无法两全。 翎九忽然意识到,凛霜与琅简,不是非此即彼的选项。 而是注定都要失去的结果。 她终于明白,为何凛霜最后同她道别时,会说从此以后千山万水,都无法相陪。 并非普通的道别,而是同她的诀别。 原来那时,凛霜便预料到她们之间即便重逢也是陌路的结局。 翎九端坐云海,闭目思索一夜。 日出,金光如瀑破开晨雾,披在身上,融化了衣角凝结的寒霜。 识海翻滚,体内灵力不断冲刷灵脉,霎时识海变得浩瀚无垠,灵力周转飞驰不息。 听见百鸟争鸣的悦耳声,感受到云雾沉浮,光尘摇曳。 翎九缓缓睁眼,她竟然升境了。 在决定替凛霜承担使命后。 竟晋为上仙。 斩杀朱雀,守卫天道。 她会守护天下苍生,如凛霜那般,竭尽全力护住三界。 会找到朱雀神君赤鸟南枝,劈骨之仇,她得报,她要杀掉对方,从此持正修坚,以绝朱雀灭世的推定。 必要时,她愿意殉道救世。 至于琅简 当初在天市垣,对方信誓旦旦,说立志此生此世只为修行证道,想看看天道之下,以凡人之躯究竟能到何等境界,能不能突破上仙境,甚至叩问神境。 对方以此为毕生追寻,不屈不弃。 既然如此,她便平心以待,看琅简能不能走到那一步。 应该无法达到神境。 或者说,她不希望对方达到神境。 她已经失去凛霜,无法眼睁睁看着琅简也消失。 况且,她既决定要担起那使命 那一定要,一定会保住琅简。 翎九抚过手中画*卷,侧头看向莹绒,对方陪伴了她一宿,双目熬的通红,满目担忧地看着她。 她先是笑:莹绒,我升境了。 可好友并无恭喜之色,甚至还哽咽:阿翎,我会和小刀以前一样,陪你走下去。 果然,莹绒敏感,不管是在战场还是日常,洞察力和直觉都绝顶。 想必已经猜出她升境后的决心。 唉,怎么忽然这么严肃。 翎九勾住莹绒肩膀,放声大笑,让气氛变得松弛。 今日天晴,我们回朝露城晒太阳,看风景,聊天,如何? 不再找找琅简么? 莹绒问。 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 翎九摆手。 也不知为何,自从想通以后,心境也变得开阔。 走,回朝露城晒太阳。 刚回朝露城地界,就被阿索罗捉住。 干活!别想着再拉闲散闷! 姬伯玉在北荒显迹后,奇肱国连夜奔波,携全族子民赶来朝露城。 出乎翎九的意料。 所谓全族子民,也就十余位。 还记得当初去求息燐花时,奇肱国虽小,却也有千余人。 第256章 翎九很是困惑,便去见了奇肱国国主。 雷泽的那一卦应验了。 奇肱国国主苦笑,对着满堂红绸,映在脸上却如同血光,他面色苍白,说话也颤颤巍巍。 我带着族人避世多年,还是逃不过天道,国之将覆。 提起这事,翎九不免内疚。 当初她答应会替他们找到飞廉消除国祸,可一路以来,坎坎坷坷起起伏伏,这事被落下了。 抱歉,我本以为找到姬伯玉便能寻到飞廉,没想到 见国主摆手,她止住话,听对方继续说。 这事赖不上九殿下,本就是我急病乱投医,走投无路下,挟恩勉强殿下答应。 这些话,不知是认命,还是释然。 毕竟关系一国存亡,翎九不好搭话,顺着国主的视线,看见了院中张罗摆放花的莹绒。 对方抱着一盆红色月季,高兴雀跃,招呼大家放在中间。 见一人挂灯笼要从竹梯坠下,忙调出稳身符飞贴对方后背,将人托回刚刚站好的位置。 那人按着心口,满脸庆幸,结结巴巴向莹绒道谢。 不客气。 说罢,莹绒掐诀落阵。 此阵中,飞速落地时会感觉脚踏棉絮,很普通的保护阵法。 瞧着这些,国主的语气终于带了几分欢喜。 莹绒姑娘的内伤,好了? 嗯,托奇肱国息燐花的福,她现在不仅恢复了修为,还能驱使阵法。 翎九开怀,一路走来,从南禺到北荒,奇肱国到姜华山,朝露城到昆仑镜,又从昆仑镜回到这里。 经历了诸多失去与遗憾,唯有莹绒治好了罡风的隐伤,能让她感到慰藉。 息燐花不过死物,都是莹绒姑娘自己的造化。 国主双手揣着,仰头瞧天空云涌。 朝露城越发热闹了。 确实,这两日朝露城来了许多外客。 不止北荒各国,就连雷泽和蓬丘也派出长老来道喜。 听说全城的小院,已经住了一半。 城中本有两家客栈,位于城南和城北,却被姬伯玉封印闲置。 说早有安排,却又不点名为谁而留,引起了不少猜测。 都在等三日后的大婚,一探究竟。 第189章 决断与取舍,去朝露城 芦洲某处战场。 梓月为死去的同门弟子渡完灵,撑伞朝北方望去,夜幕层叠中有一亮处,如豆光烛火在黑暗中闪烁。 那里是万妖城。 她带领的这一队,是离万妖城最近的队伍之一。 再回头看向驻地。 此时此刻,与她并肩的战友与当初离开昆仑的早不是同一批。 这些时日,一直打打杀杀,死死伤伤。 昆仑墟交给她的任务越发困难,即便自己一直懒得揣测上位心思,如今也琢磨出个大概,他们大抵是计划她牺牲在这场伐妖之战中。 有袭击! 传来同伴凄厉的喊声,梓月收伞奔向驻扎地。 顾不得关注已经死去的同袍,快速将伞丢出,想圈住为首那位妖将。 寻常妖将她本对付的了,只是刚经历一场恶战,正是力竭休整时,已经无法控制住那妖将,反而激的对方狂暴发怒,仓促之下面对这番攻击,梓月根本无法招架,疲于应对,眼瞧着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不得不使用禁咒催生灵力,哪怕识海枯竭也要扛过这次攻击。 灵伞被劈成两半,遭到禁咒反噬,伏地吐血。 就在以为她会死时,眼前闪过数道白光,追着一柄灵剑从天而降,直接插穿那妖将的天灵盖,将其钉死在地面。 听见同袍呼喊琨清长老,带着死后余生的狂喜。 梓月费劲睁大眼睛想要确认,那抹白衣背影为何那么像琅简。 琅简 她撑不住了,莫不是一切都是死前幻相?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闻到一阵药香。 药王殿? 隐约听见青橒上仙的声音,不知在对谁说,大意说这里本是她的洞府,不必防备。 然后听到了姜谙和琅简的声音,虽然辨别不出内容,但让她觉得回到了之前仙魔大战,她那时重伤,印象中也经历了如此迷迷糊糊的状态。 原本的戒备心,也顿时消散了。 又昏睡了一会儿,听见姜谙不断地唤她。 阿月? 费劲睁开眼,果真瞧见对方,顿时红了眼,眼泪扑梭梭地流下。 在万妖城受那么多伤,她都没哭过。 可见到姜谙,便忍不住了。 姜谙亦红了眼睛,扶起梓月后紧紧抱住,说不出话。 许久,才道:琅简去北海寻我,说你重伤需要海蚌为药,我取后便急忙赶来看你。 对不起,我该留在昆仑陪着你的,该陪着你的。 心中的后怕和后悔,让他反复念叨这一句,带着庆幸和恐惧。 不敢想象,若琅简没有及时赶到,那梓月怕会 没事儿。 梓月拍了拍姜谙肩膀,宽慰对方。 我这不是好好的。 当初从莫塬城回来,她与姜谙都被要求饮符封口,若提起琅简在安魂境的那些事,便会承受嗜心之痛。 心脉不稳,会危及内丹。 她作为人族,比起共工氏的姜谙,更加受制此术。 姜谙瞧见放开梓月,看见对方身上伤口,鼻头再次酸楚:不是说在人间么,怎么忽然回到下界伐妖了,万一万一 害怕那个可能,甚至都不敢说出口,姜谙下定了决心。 阿月,随我回北海。 梓月摇了摇头,她知道姜谙如今在北海举步维艰,不想成为对方拖累。 便转移话题,何况有一事,她真的要与对方商量。 那位才入长老阁的琨清长老,我怀疑是琅简。 语音未落,便听见轻笑声。 两人看向进来的两位,为首那女子白衣束发,带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身形却很是熟悉,应该是琨清长老,她身后跟着的那位穿着青色绒衣,巧笑嫣然看着她们,正是青橒上仙。 青橒上仙制止梓月起身拜谢:也是你福大命大,命器被毁,若非琨清长老一路渡入灵力护你心脉,怕是内丹都保不住。 说着,给对方塞了两瓶丹药。 白色的你自己吃,青色的送你师尊。 师尊? 梓月担忧:师尊怎么了? 姜谙起身给青橒上仙让位置,同时安抚梓月,示意对方先养伤:章丹长老在朝露城消耗了不少真元,正在闭关,没有大碍。 琅简等青橒给梓月上完药,这才上前解释。 章丹长老感知到你有危险,正好我问你的下落,他便托我前去助你。 见梓月呆呆看着自己,才想起自己还戴着面纱,当即设下一个结界,取下那面纱。 阿月,我是琅简。 看清好友的容貌,梓月捂住嘴,不可思议看着对方,泪水沾湿了衣袖,即便知道琅简设下了结界,却还是不敢哭出声,也不敢唤对方原来的名字。 一句话几经酝酿,她低声确认: 你果真是琨清?! 此情此景,姜谙别过头,右手攥紧床柱,亦不敢看向琅简。 当初琨清一战成名,在伐妖之战中几经生死,那些绝境都是对方一人杀出,无异于死地求生。 他不敢想,琅简还能站在这里,究竟经历了多少。 青橒打断这悲怆的气氛。 先是看向梓月:章丹见你重伤,昨夜分身前来解了你体内的禁术。,然后又看向琅简,提醒对方注意分寸,梓月毕竟重伤,又与你相认,心神正恍惚呢,你问话时别太刨根究底。 琅简点头,见对方出去后,才看向梓月,在床沿坐下。 该问什么呢? 可认识南禺九殿下?与自己是什么关系?那个画卷的场面是真的么? 该从何问起?千头万绪,理不清。 梓月与姜谙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皆猜出了大概。 是不是遇见南禺九殿下了? 梓月先开口,见琅简怔愣,顿时了然。 果然是了。 琅简颔首,其实从炽郁口中,她能猜出两位旧友有难处。 所以先找了青橒上仙。 可对方并不了解,只道不久前曾过去小苍峰,瞧见九殿下带着一人族少年,住在小苍峰后院,宛若待在自家般。 九殿下肯定是关心你的,你被关在寒冰洞,她与梓月和姜谙费劲心思救你,这是这感情我辨不出是同门之谊还是其他。 第257章 青橒提醒她去找梓月和姜谙。 他们或许清楚。 想到这儿,琅简看向好友:出关后我便察觉自己失忆。 只是当时战场告急,道阳催促的紧,她无法细究。 她记得第一次飞升失败,自己差点入魔,还被弑神剑控制。 后来听说弑神剑被天族监看,还觉得奇怪,为何弑神剑会离开她。 不过对她来说,终究是件好事,所以她没有探究。 直到追杀阿索罗时,期间她老是做着同一个噩梦,察觉仙魔大战时刺入识海的玄冰也消失不见,才意识到道阳或许隐瞒了她什么。 我用留忆珠恢复了八百年前的记忆,可 想起刺入翎九身体的那柄剑,琅简也觉得心头随着刺痛。 明明她该对那人恨之入骨。 可为何下不去手。 甚至,瞧见对方眼中的破碎神情,还会感到难过。 琅简闭上眼,她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情绪。 见琅简痛苦挣扎,梓月忙握住好友的手,带着安抚的语气。 琅简,我不知道八百年前发生了什么。 我只知道五年前在黑水河,你 垂眸看向琅简手腕,那里的皮肤洁白如雪,当初那道红线,已经消失不见。 你确实动心了,七空宝镜警示了你。 后来你们被拉扯进入黑龙的安魂境,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出来后九殿下与墨奚同归于尽,你不顾我和姜谙阻拦也要去寻她,最后抱着她,失魂落魄,要自尽殉情。 此事势态太大,我们怕连累昆仑名声,要带你走,你就是不肯,紧紧抱着九殿下,对我说说,你再也没有地方能去了。 梓月每每想起那场景,都觉得难受。 琅简与她同为人族,人族寿命所限,加上修行之路坎坷,比起那些先天仙胎的修行之辈,更加见惯了生死,也早就看淡了离别。 而且琅简一直表现的比她更加释然。 可是,那日面对九殿下的死,从来克制的琅简竟然崩溃了,她从未见过对方那般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的状态。 尤其最后那句话,让她每次想起,都无法释怀。 她是人族,所以更能明白,若非琅简把九殿下当做此生依托,又怎么会在对方生死后,道天地寥寥,再无归宿。 姜谙接话,提醒琅简别太探究。 七空心法可让人忘情忘欲,有益于无情道的修行,说句难听的,你在黑水城动心动情本就不该,好不容易回到正轨,就不要追究过去,徒添烦恼。 担心好友重蹈覆辙,他见过修行路断的人族,那些人眼中的不甘和绝望,他不想在琅简身上看见。 前路已过,前尘已了,你该专心修行,不要再辜负自己多年苦修。 怕琅简听不进去,他又提起对方第一次飞升失败。 八百年前的事,就不要重蹈覆辙了。 八百年前啊 琅简看向窗外,昆仑墟山巅的雪长年不化,可院中却花草茂盛,春和景丽。 她忽的想起一事:八百年前,九殿下多大? 听闻九殿下还未千岁,凤凰一族千岁成年,换算的话,八百年前,估摸不过三四岁的小孩模样。 小孩 琅简猛地站起。 那个与家人走散的小女孩,她抱着看烟花的小女孩。 九殿下是那个小女孩! 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九殿下口口声声,说她们在朝露城初遇。 她错了。 是她被记忆挑唆,伤害了九殿下。 昆仑墟闪过金光。 隐约传来护山神兽此起彼伏的吼声。 发生了什么? 三人来不及出门查看,便见青橒上仙进来,脸上是压制不住的喜色。 琅简,镇元神尊出山了。 镇元神尊是老祖神徒孙,亦是如今的昆仑主。 一直待在老祖神归墟之地五莲山。 从不迈出山门,昆仑事务也逐渐不在处理,转给了道阳,就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数万年。 其实说是闭关,偶尔也会使用分身术处理事务。 比如当初给了琅简首徒令。 比如偶尔也有人族的弟子看见镇元画像,说曾在人间遇到过,受过点化恩惠。 琅简收到了昆仑令。 让她与镇元一同前往朝露城,贺喜姬伯玉成婚。 她看向姜谙,拜托对方留下照顾梓月,然后问青橒:晚辈想求一份治剑伤的药,您炼制过最好的药。 青橒颔首,多问了一句:要搭配祛疤么? 许久没听琅简回答,她看向对方,瞧见琅简怔愣,好奇了:这还需要想吗?若是女子定是要的,男子多数无所谓,不用思考这么久吧。 我,琅简止住话,摇了摇头,只要最好的疗伤药。 其实按照她以往的性格,若是同门女弟子受伤,不必多问,早就周全地备下了祛疤疗伤的药。 女子爱美,她晓得。 只是面对九殿下,既然已经感知到对方的情谊,而她又不打算继续这份感情,那多余的照顾就不是贴心,只会徒增她们之间的苦恼而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只是想表达一份歉意。 并非示好,或意味着其他情愫。 这几日,朝露城的热闹,像烈火烹油。 万妖城的到来,达到了顶点。 仿佛看到三界同欢的盛况。 翎九和莹绒操劳了一天,将厅堂布置的喜气洋洋,一切完好就等明日成婚,奇肱国国主还在一遍一遍对仪式流程,翎九觉得无趣,便拉莹绒到城门晒太阳,躲躲清闲。 两人趴在城墙,眯着眼,阳光晒得身体暖呼呼,舒服的想挠肚皮。 阿翎 听见莹绒唤她,睁眼看向对方:嗯? 阿兰婥来了。,莹绒小声道。 阿兰婥?! 翎九睁大眼睛看向城下。 果真 只是与记忆中不同,彼时对方缠着风眠,穿的很是清凉,如今一身浅紫色的衫裙,连领口都系高高的,倒是有些阿华妁温婉的影子。 变化这么大。,翎九啧嘴,还是说因为参加自己妹妹的婚事,特意着装保守,讲究了一下? 莹绒摇头表示不知,定定看着阿兰婥,心知对方早就忘记了自己,可对上投来目光时,还是下意识嗖的蹲在城墙后。 瞧着莹绒做贼般的姿态。 翎九跟着蹲下,抱膝,侧头怀疑地打量对方。 心虚什么? 我,莹绒语塞,刻意摇了摇头,故作镇定,没有啊。 那你躲阿兰婥干什么?,翎九戳了戳好友肩膀,不对劲。 就因为风眠在昆仑时,放弃了她,选择了我。 虽然那日莹绒被困在镜阵中,但依然看到了外面的一切,包括后来风眠为了保护她选择伤害了阿兰婥。 不管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都让阿兰婥体无完肤。 她也不是怜悯对方,而是同情,同为女子,同情另一位一位爱错了人的女子,悲凉对方的经历。 莹绒无措地揪手指,这份内疚在得知风眠的心意后,越发沉重。 我觉得对不起她。 那也是风眠负心,玩弄阿兰婥感情在先,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提起了风眠,翎九好奇花母鸡的下落。 你说她到底去哪儿了,还带着元凤羽衣,要不等这儿的事结束,我们去人间找找她吧。 莹绒摇头:她说会找到我,让我等她。 也是,人间那么大。 要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而且风眠的心思机敏,又很会筹算,加上太乙神术,既然让莹绒等她,想必留有后手。 瞧出莹绒失落,翎九安慰: 风眠既然这么交代,定然有了安排,别担心,说不定明日那花公鸡就在门口咯咯咯的叫了。 莹绒被翎九的形容逗笑,心情放松不少。 两人又站起,打量起万妖城的来客。 阿兰婥身边那女子是谁? 那女子身形娇小,头裹白纱,腰间挂着树叶模样的信笺册。 扶桑叶 莹绒不是很确定。 应该是梦妖金铃子,我记得典册里说过,司命府成立之初,从汤谷移植了一截扶桑木,生出的第一片叶子可查命数,后来被一只玉蝉偷走,那个玉蝉就是金铃子。 第258章 有意思。,翎九觉得有趣,不巧对上了阿兰婥和金铃子的目光,抬臂摆了摆作为欢迎。 毕竟也算老朋友,打个招呼应该的。 但被无视了。 也是,毕竟都不认识么。 真会躲闲啊 身后传来师兄阴恻恻的声音。 翎九缓缓回头,挤出笑,摆了摆还没放下的手:这不正打着招呼么。 说着在城门口看见巳月,忍不住喊: 老头,你亲自来迎宾?! 看来马上要到的来头不小,连老头都大驾城门等待。 巳月翻个白眼,一个摊手覆手,把她们三人直接拽到城下。 等会都站我身后,说什么都别接腔,知道么。 老头鲜少如此严肃。 翎九很识时务地点头:知道啦。 莹绒乖巧答应:好的前辈。 阿索罗满脸防备,已经调出骨鞭捏在手中,巳月瞧见他这样子,哎呀呀地拍腿,指着对方武器念叨:小师侄,这还没动手呢,别咋咋呼呼亮兵器,显得我们很弱似的。 就是。,翎九接腔,从师兄的表现直觉来者不善,看来不是客人,转口直言,城内有师伯,这有老头,你、我和莹绒守着,我们几个联手如今还有谁能对敌?谁来挑事儿就灭谁,怕什么! 听了这话,嚣张中带着挑衅。 恢复无法无天性格的翎九,让巳月重温了当初气不打一处来的憋屈。 好在现在有了身躯,不在是能吼不能动的魄体。 他深呼吸,心中念叨有重要客人来先不要发泄,得过且过罢了,只是半晌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当即揪住翎九耳朵:你明白,你大明白是么?知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什么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受那么多伤没长一点记性啊!等会儿如果打起了,你和莹绒赶紧跑,知道么! 晓得嘞,疼 翎九揉耳朵,依言拉住莹绒站阿索罗身后。 老头竟都让她跑。 看来来客不仅不善,而且难以应付。 翎九假意扶腰,实际按住了伏魔以备不时之需,瞧见莹绒也调出了神笔破虚,又一同看见阿索罗并未放开骨鞭,只是背手藏在身后,不由得相视一笑。 她们师兄妹三人,这默契,无敌。 天空骤变。 一半阴云晦昧,不见天日,狂风大作昏天黑地。 一半晴空万里,日华为晔,云层闪烁五彩华光。 这诡谲的异象从前见所未见。 第190章 幽冥和天宫 截然不同的天地间,出现了两拨人。 一波从天而降,穿华服霓裳,为首那少年气宇轩昂,高视阔步,面带微笑走来。 他身后的数十位随行中,翎九一下便瞧见其中那位红线披沙的老头。正是当初去南禺,给她和龙族几太子乱点鸳鸯谱的月老! 呸!翎九心中唾骂。 掰了他的桃木棍还敢出来乱晃,此番师姑大婚,要对方再说些不该说的,这次她直接把对方那一身红线给烧干净,看小老头以后还敢乱牵线! 另一波从地下出现,也是十余人,为首一男一女。 其中女子走在队伍之首,穿着黑色莲蓬衣,同样黑色的腰封,上面挂着金纹令牌,若隐若现。 女子不露容貌,脸被帽沿住大半,透过灰枯干燥的垂发,隐约看见女子下巴上的疤痕。 红紫狰狞,像盘挤的树根,有些可怖。 男子随后,却又像与女子并肩,面敷白粉,翎九认出这人,正是当初送绮鹓入地府时,在鬼门关楼牌前拦住她的鬼帝阿荼。 看来这些人来自幽冥。 只是与天宫同时抵达,不分前后,倒是有点 晚辈天族帝擎,前来贺喜姬伯玉前辈。 天帝姿态放的低,巳月作揖回礼,天帝亲至,荣幸。 能召集下界百族于此城,让天庭、妖神殿在此一聚,姬伯玉上神的神威,让晚辈感敬仰。 帝擎俯身扶住巳月,言语间很是佩服和感谢。 弑神剑、伏魔相继现世,灭世黑莲蠢蠢欲动,晚辈召令万族伐妖都无法使妖神殿与天庭好生商量,正是进退维谷之际,正愁如何化解干戈,姬伯玉前辈的婚事提供了时机,晚辈感激万分。 帝擎有礼,巳月寒暄过后敛了笑意,眼神凌厉,审视另外一队沉默的来客。 我们未曾邀请幽冥酆都城。 众人视线落在那一男一女身上。 天兵反应极快,迅速分散,以帝擎为中心形成对抗队形防备。 巳月冷冷注视来人。 那女子抬眸看向巳月和帝擎,语气比眼神更加不屑。 鬼神崇阿。 在下阿荼,五方鬼帝之一。 不同于崇阿的冷冰冰,阿荼眉眼弯弯,除了脸色的脂粉有些腻人,看上去要比崇阿好相与的多。 崇阿乃罗酆六天宫之宗天宫宫主,比较低调。 幽冥界的事素来隐秘,外界鲜有听闻。 但都知晓,酆都大帝治下,便是五方鬼帝和罗酆六天宫,五方鬼帝多是对外交涉的事务,虽比罗酆六天宫各宫主地位高,可战力却远远不敌,也因此在幽冥界,各路鬼魂更加惧怕罗酆六天宫。 曾在万古十二峰与上古一脉争斗的幽将阴候,也出自罗酆六天宫。 因此阿荼说完,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崇阿身上。 皆是打量好奇的神情,揣测对方来意。 崇阿单刀直入。 我来杀姬伯玉。 言简意赅,清晰明了,瞬间传遍全城。 说罢,便霎时消失,而城内外布下的防御术法,完全没有一丝波动。 这是幽冥界的鬼神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到下界。 挑衅也好,宣战也好。 总之,让下界诸位第一次见证鬼神的修为实力。 城墙内外,陷入诡异的安静。 帝擎蹙眉沉思,暗自决定,要请雷泽一叙。 与幽冥交过手的,只有上古一脉。 巳月调出琴,还未挑弦,就听姬伯玉传音。 住手。 姬伯玉解了两座客栈的封印。 城东留给天庭来客,城西留给幽冥的诸位。 好奇战胜了畏惧,城西越发热闹,街巷水泄不通,都想看一看幽冥来人的真面容。 只有雷泽和上古一脉各氏族,看似不为所动。 其实要不是被天帝召唤,怕也不会如当下这么无动于衷。 翎九站在摘星楼上,亦是抓心挠肝的很。 幽冥要杀师姑,师姑却不反抗? 有猫腻。 唉,好想去听墙角。 戳了戳莹绒肩膀:记得当初修缮全城,傻刀懒得跑,为了来去方便,是不是让你在每个房间都留下了传送符。 莹绒听出翎九的意思:不太好吧。 你好不好奇? 翎九非常不信,毕竟每次她和傻刀聊八卦,对方是越听越起劲儿。 见莹绒点头又摇头,翎九叹气:怕什么呀! 不太敢。,莹绒低头。 那可是幽冥。 翎九扶额,怎么遇到这种事胆小起来了,之前那么多离经叛道的事情,不也和自己干脆利落地干了么。 大胆的去,我护你们。 身后传来幽幽一句。 这声音很是耳熟 难不成! 翎九不可思议地扭头,瞧见二姐后,倒吸一口冷气。 二姐?! 莹绒亦是惊讶,怔怔地跟着喊了声二姐。 哎!是我。,姬翮一一答应,还揽过莹绒肩膀,很是真诚地笑眯眯道,看起来身体恢复好了,二姐真为你高兴。 翎九一脸纳闷打量二姐。 你怎么来了? 记得南禺已经派来了位长老,不熟,她也没去打招呼。 对方也没来拜访她,不闻不问的避嫌样,一眼便让她看出,一定是凤凰宫特意交代过,所以他们才装作不知道她。 二姐恢复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装的端庄娴静,从容淡定。 听说幽冥派了一位鬼神来朝露城,我想见见他们。 翎九苦思冥想。 没听说南禺和幽冥有什么交际啊。 难不成是二姐的私事儿? 放心,我带了这个。 姬翮摊手,四个树叶形状的金色符箓。 莹绒认出这是天级的隐身符箓。 不止隐身,还可以遮掩气息,就连上神也难以察觉。 第259章 这么厉害。,翎九拿起一个打量,发现上面有神祇殿的标记,信了这符箓的作用,从哪儿拿的? 祖父留的匣子里。 姬翮快没了耐心,让莹绒快驱使传送阵。 快走吧。 被连接催促,翎九诧异盯着二姐。 总觉得,有些反常。 黑黢黢的阁楼。 有三个人面面相觑。 翎九: 莹绒小声解释:当初是为了方便修缮屋檐,所以传送阵都设在了顶层阁楼,逼仄了些。 向来讲究的姬翮表示无碍:这符箓只能隐身不能遮掩声音,我设了术法可以彼此看见,但等会不管遇到了什么,都别发声,记住了么? 莹绒点头,翎九眨眼表示晓得。 三人这才离开阵法。 阁楼实在狭窄,屋梁很低,根本站不直腰,又不好使用术法,只好蹲在地上,一步一步朝楼梯口挪动。 终于离开阁楼。 翎九见二姐不慌不忙整理衣摆和发饰,把腰上的流苏一一捋顺,还顺手帮她理了理有些皱褶的领口。 果然呢,不管到什么境地,二姐对仪容仪表永远苛刻。 然后看着二姐蹲下擦拭鞋面,途中还换了三个手帕,然后站直拿出玉梳开始摆弄发髻,在莹绒一脸震惊中,翎九无言望天。 她已经习惯了。 等呗。 客栈内某房间。 阿荼背着手来回踱步,中间几次停下,见崇阿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烹茶,终于走向对方狠狠跺脚,咬牙道:白日太过显摆了! 崇阿转动茶杯,不疾不徐:扬幽冥之威。 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阿荼弯腰盯着崇阿,见对方神色不变,才咚咚咚敲起茶案,面色不虞。 别以为我不知道,本来大帝派孟津来朝露城,谁知突发恶疾,然后你就势主动请缨!孟津的病症,与当初你在血海中毒的症状一模一样,难道你对此完全不知情? 崇阿依旧不看阿荼,默默转动茶杯。 我体恤同级。 阿荼语塞,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憋住了。 撩起衣摆坐到崇阿对面,脸上脂粉刷刷的掉,可见他心中翻天滚地的念头,已经快压制不住,就差脱口而出。 最后,千言万语憋成一肚子气。 他放软了声音,提醒崇阿:你比我清楚,与她再无可能,我当你是好友,必须提醒你,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位置,别像当年般犯傻。 崇阿终于停下手中动作,垂眸盯着翻滚的茶汤。 她左眼眼角下,有一枚红色浅痣,每次低垂眼睛,光影下犹如挂在眼边的血泪。 我有分寸。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抬手灭了炭炉,她看向阿荼。 姬伯玉和阿华妁来了,走,下去会会她们。 翎九根据记忆,来到客栈最大的那个房间。 果然,衣架上的黑袍,正是白日那位捂的严严实实的神秘女子所穿。 回头见阿姐舀了茶汤,竟是要喝下去。 乖乖,往日谨慎到离开凤凰宫就滴水不入的二姐,此刻竟然要喝一碗来历不明的茶汤。 翎九伸手来不及制止,便见二姐咕咚全咽了下去。 这这这这还是她二姐么?!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后颤巍巍抓住二姐手腕,准备渡入灵力看有么有不妥,抬眸却瞧见二姐欣喜若狂的反应,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脸。 疼的很,不是梦。 二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魔怔?! 见二姐一跑一跳的离开房间,欢欣雀跃的小女儿情态,哪有半分往日端庄娴雅的样子。 翎九拉住莹绒,比划手势:二姐莫不是被谁上身了? 莹绒摆手,表示没察觉异样。 好吧,这些反常举止,等出去后一定要找姬翮问个清楚。 客栈大堂。 翎九没跟上姬翮,在二楼瞧见了姬伯玉和老头,当即停下,即便知道有天级的隐身符箓,却还是拉着莹绒缩在围栏后藏匿身影。 这位置视野极好,能看见堂内所有情形。 也自然可以瞧见姬翮很是自然,甚至可以说狂妄地迈入大堂,先是在那幽冥为首的男女身前晃了一会,然后一一走过每个幽冥的守卫,最后蹙眉不知想些什么,捏着下巴盯着众人思考。 真的一点做贼的自觉都没有啊。 翎九忽的心慌,有些后悔带二姐来这儿。 总觉得,会出差池。 视线再次落在阿荼和崇阿身上。 因为见过阿荼,所以对那一脸白色脂粉已经不觉得怪了,只是他身边那位叫崇阿的女子,长得有些吓人。 鬼修要经历炼体,估计炼体时出了差错,这女子*容貌很是丑陋,甚至狰狞,额头的疤痕穿过鼻梁,延续到下巴,而脖颈皮肤亦有紫色疤痕,顺着右脸颊长到耳侧。 幽冥厉鬼,不知为何翎九想到这个形容。 堂中隐有对峙的趋势,直到阿华妁开口:听说,崇阿大人已是宗天宫宫主,恭喜。 你还活着,倒是让我意外。 崇阿开口,声音好似被火灼过般沙哑刺耳。 姬伯玉对上崇阿,打量后微微抬眉:你能杀本尊? 三十二万年前,便该杀你。 崇阿的语气毫无感情。 只是追踪后,却只有个花妖,她竟愿替你赴死,我不理解,便拿走了你的眼睛,放了她。 原是如此。 姬伯玉转头看向阿华妁,见对方眼神躲避,霎时明白了。 那日得知阿华妁要与阿索罗成亲,她不顾身体重伤,赶到万妖城讨要说法。 却被阿华妁剜了阴眼,割了她一半的心。 所以那日,你说对我皆是虚情假意,说我身为女子却爱慕女子,让人恶心,其实都是口是心非,是为了逼走我,好独自面对幽冥的追杀? 阿华妁默认,不敢与对方对视。 当初在万花谷,妖帝用东皇钟让她看见了姬伯玉业果。 不久之后,对方将死于幽冥罗酆六天宫的追杀。 她要改变对方的命数,便求老祖神帮忙,毕竟姬伯玉是老祖神唯一的女弟子,又是最喜欢的弟子之一,在老祖神的恻隐下,她知道了幽冥的追踪术与下界不同。 当即,便筹谋了替姬伯玉赴死的法子。 只有在万妖城她的妖力才能驱使到最大,便央求阿索罗与她假成亲,使姬伯玉来寻她,然后剜下爱人的眼睛和血肉,又怕爱人回头,便以世上最恶毒的话,将对方逼走。 这法子天衣无缝,她却一直心惊胆战,怕一招不慎,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决绝,每句话,也都说的绝情。 直到看见出现的崇阿,她才松了口气。 只要她死了,姬伯玉从此便安全了。 不用再为了她干那些危险的事,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活着。 谁知崇阿却没杀她,甚至困惑地问她。 难道情爱比生死还重要?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轻视生命?你的选择她知道么? 接二连三的问题,当时她一心求死,并未回答。 最后崇阿还是放过了她。 即便如此,她也寿数将尽,却不曾想到就此得到老祖神怜悯,用神祇庇护让她活了下去。从此,她成了在老祖神身边奉茶的侍女。 老祖神说,等阿玉想通,会回来寻她的。 等啊等,三十二万年,终于等到。 姬伯玉忍住泪意,问阿华妁。 这次,能陪我多久? 能有多久,便多久。,阿华妁挽住姬伯玉,你呢?能陪我多久? 姬伯玉避开阿华妁灼灼目光,抿唇不答。 依照巳月所言,相爱之人的生离死别,留下来的那位会更加痛苦,那么,她愿意承受这份苦楚。 只是与阿华妁久别重逢,她实在无法开口,说离别之期。 阿华妁抱住姬伯玉,不顾在场诸人,埋头在对方脖颈间:阿玉,我不贪心,能再见你,我已然很满足了。 阿荼见崇阿没有打断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搅了对方你侬我侬的场景,笑问:姬伯玉,放下你与我幽冥的恩怨不谈,可还记得坤夷? 姬伯玉点头。 当初她效力雷泽战将峰,长驻幽冥万古原,与酆都城坤夷结识相交,互引为知己,战歇时会约酒赏月。 外界都传,她于万古原诛杀阴天宫宫主坤夷,又伤五方鬼帝。 想必因此罗酆六天宫才对她追杀。 她看向崇阿。 你师父提过你,说你是她最为得意的弟子。 第260章 是,所以我领了追杀你的任务,想问个真相。 崇阿冷眼瞧着姬伯玉。 可最后找到的,不是你,而是她。 说罢,视线落在阿华妁身上,又飞快撇开,看向姬伯玉。 我师父因何而死? 你问阿华妁的那些话,不是已经猜出真相了么。 姬伯玉见崇阿神色未变,明白对方心绪极为稳定,难以从表象窥知一二,并没有坤夷那般情绪外露。 突破五方鬼帝的围剿并不容易,她来找本尊求救,本尊也确实与她携手拼出一条生路,但最后不知北方鬼帝与她说了什么,她自戕了。 好友死在自己身前,本尊自然要讨个说法,确实重伤五方鬼帝,但诛杀坤夷之事,本尊不认。 崇阿得知这些,并不意外。 果然是五方鬼帝。 她终于确认了这个推测。 而且还知道最后与师父联系的,是前北方鬼帝,算是额外的收获。 阿荼跳脚,脸上的白粉扑梭梭的掉。 叉腰反驳姬伯玉。 瞎说!前五鬼帝与坤夷关系很好,怎么可能杀她? 前因本尊并不知晓,只是好友求援,自然得帮,后来好友身死,本尊也要说法伤了他们罢了。 姬伯玉扫了阿荼一眼,对这位新鬼帝并不客气。 其中龌龊腌臜事,不妨自己先查明白,再来与本尊对峙。 阿荼语塞,甩了甩袖子,闷闷地哼了声。 崇阿拿出变为灵珠的阴眼,递给姬伯玉:还你。 送你吧,本尊不需要了。 姬伯玉打量崇阿,瞧见对方干枯的灰发,心生奇怪。 在万古原,不止一次听坤夷炫耀,说她那弟子天赋卓绝,只可惜炼体时出了差错,少了小拇指也有些跛,容貌有些异常,只不过那头发乌黑亮丽,最是柔顺飘逸,三界绝美。 想起对方问阿华妁的那个问题。 她反问: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是么? 崇阿并不回答,收好那枚灵珠后依旧板个脸。 大帝有令,要杀你。 我会等你成亲以后再动手。 难得崇阿阿姐动了恻隐,竟这般成人之美。 客栈门被推开,传来娇俏的笑声。 大帝还怕你直接动手,令我来拦你呢。 翎九背对门口,没瞧见女子模样,却看见二姐脸色巨变,原本看热闹的表情消失无踪,整个人呆住,怔愣愣看着来人。 完了,要出事儿。 第191章 琅简的选择 翎九跳下楼,却还是晚了一步。 叮当 二姐手中符箓落在地上,显露身形,站在双方中间,很是扎眼的位置。 翎九奔向二姐,对方也同时提裙抬脚,朝门口跑去。 却不是逃跑的架势。 眼睁睁瞧着二姐与她擦肩,奔向门口进来那女子。 小峦! 二姐喜出望外,眉开眼笑喊着这名字。 翎九停住,目送二姐雀跃的背影,环顾全场,意外发现师姑等人都是一脸诧异,而阿荼和崇阿却是震惊,至于门口那女子,一脸茫然,见二姐张臂抱她,惊恐时下意识抬掌,干脆利落打向二姐肩周。 姬翮毫无防备,生生受下这一掌。 若非被扶住,怕要摔个底朝天。 想道谢,扭头却瞧见一张极为可怖的脸,下意识推开人,后退几步站定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张道歉。 抱歉,我 若说被吓到了,岂不更加折辱对方,姬翮顿住,往日随口而出的一些虚头巴脑的话,在这时全然派不出用场,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脸色又红又白。 崇阿定定看着姬翮,见对方实在尴尬,解围道: 殿下没事便好。 说罢,瞪了眼来人,背手走回上位。 姬翮抬眼打量,瞧见对方手指有缺,而且观察走路姿态,虽然慢,仍能察觉脚跛。 见对方站定,她忙移开视线。 有时候,注视亦是一种冒犯,今日她已经很失礼逾矩,不能继续失了体面。 进来那女子忽视姬翮,大咧咧跟着崇阿身后,站定后看向姬伯玉等人,作揖行礼。 在下后土族,玉嶂。 玉嶂? 在人间,是积雪覆盖山峦的意思。 姬翮目光灼灼看着玉嶂,眼睛越发明亮,却也知晓轻重缓急,明白当前局面不该她插言,便按捺下心中激动,不再言语,退到姬伯玉身后。 翎九捡起那符箓,小跑到二姐身边。 转身便对上老头的眼神,很是无语地看着她。 这能看见自己? 她迈步抬臂,比了个大字,见巳月扶额,一幅没脸见的模样,终于想起自己这师尊并非肉体凡胎,而是扶桑木所做的身躯。 与寻常人的感知不同。 看来刚刚一直是假装没看见她们。 唉,还好,丢的是自家人。 阿荼叹了口气,低声问崇阿,还聊不聊。 该说的都说了。 崇阿抬眸,视线扫过姬伯玉和阿华妁。 佳人成对,愿你们婚事顺利。 姬翮准备追上玉嶂,却被翎九死死拉住。 小丫头几年不见,力气一如既往的大,搞得她动弹不得。 察觉到崇阿投来的目光,她对上视线,即便心中已有准备,可咋一看见那张脸,还是下意识眼神闪躲。 实在太阴森恐怖了。 她听对方说:幽冥不见外客,诸位请回。 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姬翮抿唇,再次抬眸看向对方背影,很不甘心。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崇阿? 瞧着玉嶂对其言听计从,看来见面一事,还需从长达打算。 二姐,你没事儿吧! 翎九抬手盖住姬翮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没发热呢。 没病呀,难不成中邪了? 姬翮兴致缺缺,一言不发,回到翎九的住处后便去休息。 这下翎九终于确定,对方有事瞒着自己。 而且和那位叫玉嶂的有关系。 城西客栈。 崇阿发现茶杯被动过,低头嗅了嗅,问出了那人口脂味道,勾起嘴角。 是她。 没想到能遇见她,这倒是来朝露城的意外之喜。 只是这份好心情被凑上来的阿荼打断。 茶杯又没水,你端着干嘛? 玉嶂盘腿准备坐下,察觉崇阿飞来的眼刀,讪讪起身表示:我不想来的,是孟津怕你急于报杀师之仇,觉得阿荼拦不住你,求我来的。 崇阿放下茶杯,直白道:你加他,也拦不住我。 我知道,但 玉嶂很是讨好地笑。 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离开酆都城一次,说什么我也得抓住这个机会不是。 说着,想起刚刚扑向自己的女子。 好可怕,那女子莫不是觊觎我的美貌?怎么说我也是酆都城第一美女 见阿荼眼睛抽抽,弯腰问,咋啦?眼睛疼? 阿荼本是察觉崇阿脸色越发阴沉,拼命给玉嶂递眼色,谁知对方竟看不明白,越说越刺激,他急忙支走对方,把人朝外推:奔波一路想必很累了吧,赶紧找个房间歇歇,住哪儿都行,快出去吧你。 最后一句话几乎咬着牙,直到关上门,才长吁一口气。 急什么? 这话阴恻恻的,阿荼扶着门槛,偷偷瞄了眼崇阿。 对方正收拾茶具,看起来好像没有生气,只是那冷不丁撇来的眼神,让他膝盖发软。 分明是秋后算账的意思。 阿荼提心吊胆走到崇阿对面,尬笑:真是无巧不成书。 咔嚓, 崇阿手上的茶盏裂了。 碎片闪着寒光,刺入茶案。 阿荼咽了口吐沫。 最后认命,两手一摊趴在茶案上,引颈待戮的姿势。 一副要杀要剐随你的架势。 是我的错,玉嶂什么都不知情,你要发火要出气,冲我来。 要从一万年前说起。 地府发现罪业之人增多,上报酆都城。 那时人间正值一个礼崩乐坏、仁义不施、纲纪废弛的世道,为了挽救这无道乱世,酆都城从罗酆六天宫选了数位鬼神先后进入轮回,整顿人世。 轮到崇阿时,她本不愿。 按照天道规矩,与那些可以通过司命簿,在入世渡劫前布局,能提前知晓命数的仙家不同。鬼神入世,无法预知会遭受什么,而且因为要遏凶制恶,弘世间正气,投胎多为苦厄之地,经历都会异常坎坷磨砺。 第261章 可她又迟迟突破不了鬼神天境,想着这一遭或许能成为突破契机,即便不愿也没太多犹豫,只把此当做升境的手段,独自一人去投胎。 阿荼那时还不是鬼帝,在酆都城专责鬼神入世之事。 一般来说,投胎入世毕竟是去受苦,所以都有好友相送,职位越高的越热闹。 所以对于独自前来的崇阿,他很是诧异。 反复确认几遍,确实是阴天宫战主司,地位仅次于宫主。 感受到崇阿不耐烦后,他急忙道:我也是稳妥起见,毕竟按照您的地位,除了转世后的身份,其他的都可以随意选择。 崇阿扫了一眼阿荼:比如? 阿索罗拿起笔,在册子上飞快的写:名字。 崇阿。 用原名不太好,要不叫峦吧,也是山川的意思。 随意。,崇阿不甚在意。 那性别呢? 都行。 还是女身吧,方便,我见过许多好奇选了不同性别的前辈,转世回来都要适应好一阵子呢,前几天有个没转换过来的男迷糊蛋,半梦半醒时到孟婆庄拿了肚兜穿上,闹了不少笑话。 阿索罗嘴巴叨叨,又问起对方寿数准备多长。 也就是预备在人间待多久。 最短能选多久?,崇阿不打算久留人间,早了早完事。 一般来说,十八。但是呢,这次是带着任务转世,任务肯定要解决,留的时间太短肯定太累,活着没有一点意思,五十如何?不仅可以松弛的把事解决,还能体味一下人间风光。 二十。,崇阿打断阿荼。 阿荼为难:大人是最后几位入世的鬼神之一,以防万一,要不三十如何,免得您最后累死吐血而亡。 二十三。,崇阿已经没了耐心,眼神警告阿荼。 那好叭,只是怕会因意外而亡,不会寿终正寝。 无碍。 嗯,鬼神转身的话,性格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不过 阿荼咬着毛笔,压低声音。 容貌的话 崇阿听出对方意思,自己炼成的这幅容貌,狰狞可怖,怕是无法使用。 她无所谓:你看着办吧。 于是,阿荼偷了此生唯一一次懒。 跳过流程,直接借用表妹玉嶂的容貌,没有额外绘制。 本以为就是一次简单的转世,随知当时同期转世的还有南禺二殿下姬翮,以至于后来发生那么多纠葛,崇阿连人带心陷了进去,把地府闹得天翻地覆,好不容易才消停。 对此,阿荼很是内疚。 还为此创造机会,死皮赖脸,与南禺六殿下戊忻,一只聪明到邪性,手段很是毒辣的凤鸟有了交情,事事吃亏事事不计较,只为了偶尔敲边鼓问问姬翮的情况,再假装不经意告诉崇阿,缓解自己的愧疚。 可今日见姬翮错认玉嶂,偏偏还在崇阿眼前。 自己造了大孽啊。 若是当时没有偷懒,画个与崇阿相差无几的容貌,那很多事情就简单了。 唉 他恨不得对崇阿跪下。 其实这事,崇阿心中清楚,自己没有理由怨阿荼。 当初她的态度都很随意,又何必怪旁人不上心。 可看姬翮奔向她人时,心底终究意难平。 阿荼,其实我要谢谢你。若非你坚持,我连与她相守的时日都没有。 最后那三年,是她度过的最幸福开心的时日。 崇阿抬眸,转折很是生硬。 你累了么? 这是赶客了。 阿荼利索起身,表示不打扰,这就走。 夜已深,翎九毫无睡意。 在院中呆坐许久,听见烟火声,正好瞧见璀璨烟花接二连三的绽放在夜幕中。 她想出去走走。 准备喊莹绒同行,见对方已经歇下,犹豫了番,还是独自出门了。 茶楼很是热闹。 明日便是姬伯玉大婚,今夜的朝露城,烈火烹油般喧嚣。 天上烟花不断,河畔到处都有唱曲的。 北荒不少集市也闻讯赶来,沿着街巷支起商铺,吆喝叫卖,挣了不少灵石。 翎九仰头欣赏烟火,忽然察觉一道目光。 循着目光回望,瞧见琅简逆着人流,定定站在石桥上,看向她的眼神专注又迷茫,明显出神在想什么。 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亦不回避,愕然过后,眼神归于平淡,依旧静静看着她。 眼神很是平静,没有在安魂境时的抚慰,也没有凛霜的缱绻,更不是之前在朝露城对战的审视,若非要分辨出一丝情绪,那应该是一种观察。 一种,不带任何喜好的观察。 翎九捏紧茶杯,半晌后移开视线,迫使自己不要与琅简继续对视。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找对方。 天上的烟火真美,小曲也好听,桥上熙熙攘攘,人群攒动 她迫使自己把视线落在别处。 直到发现琅简消失。 翎九放下茶杯,呆呆看着对方刚刚站的地方。 明明不想面对对方,该松口气的,可心中空落落,又像失去了什么。 翎九准备离开,有人在她旁边坐下,瞧见坐在身侧的那位,她收回了脚,也挪开了视线,假意继续看外面的烟花。 这药对剑伤有奇效,一日三次,三日便可恢复如初。 琅简大大方方,放下一罐药瓶后起身告辞。 之前是琅简对不住九殿下,抱歉。 琅简!,翎九唰的站起来,急迫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见琅简停住,却并未转身。 翎九伸出的脚缩回原来的位置。 她明白了琅简的选择。 你,或许这次就是她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总想说些什么,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琅简的背影,即便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依旧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意。 多谢赠药。 九殿下客气了。 琅简终于回头。 还要谢过殿下既往不咎,前尘已逝,还望殿下无牵无念,坦途大道,早日成神。 翎九没有回答,看琅简背影消失在围栏处,才敢拿起药瓶,瓶体温热,不知是瓷瓶特制的缘故,还是因为琅简握太久留下的余温。 风吹来时脸颊冰凉,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说什么前尘已逝 所以,即便知道失忆,知道与她有段感情,也要撇开过往么。 这选择极好。 她们都该朝前看。 对彼此都好。 茶杯中滴入泪水,泛起涟漪。 翎九端起一饮而尽,这杯茶比她喝过的任何水都要苦涩。 坐回座位,仰头望向夜空,拼命睁大眼睛,想要遏制泪水,她托住下巴迫使自己下巴不要颤动,泪水顺着指缝流出,哽咽难鸣,直到尝出腥咸血味,才意识到已经把嘴唇咬破。 便再也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埋头抽泣。 用手狠狠锤拍胸膛。 一下,又一下。 已经分不出究竟伤口疼,还是心更疼。 在一片吆喝与喝彩中,随着烟花绽放伴随的巨响,她终于敢嚎啕一声,却又顷刻压制住,无声的痛哭流涕。 月升中天。 翎九收拾好情绪,刚回院门,便听见屋内争执声。 莹绒披着斗篷,在院中坐立难安,瞧见她像是看见了主心骨,慌张跑来:阿翎,你可算回来了。有人找二姐,进门了便发脾气,骂的很难听,又凶又可怕,我毕竟是外人,送了茶水后不好进第二次,你快去看看吧。 谁敢骂二姐?! 翎九叉腰,怒气匆匆踢门而入,瞧见屋内那位后,立马怂了,挤出笑表示打扰了,佝偻着倒步走,踮脚关门准备溜。 手刚碰到门框,就听六哥笑,让人毛骨悚然。 呦吼,南禺另一位情痴回来了。 翎九放弃溜走,踮脚快速坐到二姐身边,认栽,准备挨训,不敢反驳。 六哥戊忻,负责南禺暗桩、暗哨,主暗杀之事。 嘴毒心更毒,偏又智计无双。 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谁都不敢惹。 许久不见六哥开口,翎九偷偷抬眼,谁知直接对上那阴沉沉的目光,当即低头缩肩,表示自己是个鸵鸟。 面对六哥发火,撒娇是没有用的,求饶也没用,认错更没用。 只能等对方气消。 咚咚咚,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弱。 第262章 莹绒蚊声蝇语,听得出还发颤:阿阿翎,我我笔找找不到了,你出来出来帮帮我好不好? 说完,又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好莹绒,好姐妹。 翎九起身准备出去。 哼,这瘆人的轻笑。 腿还没站直,又在六哥的注视下,僵着坐回去。 见六哥起身,翎九有些紧张。 啪,门推开了。 莹绒吓了一跳,呀了一声朝后蹦三尺。 斗篷落地,不知是因为戊忻气场冷峻,还是刚好刮来一阵风,莹绒冷的直哆嗦,下意识抱臂取暖,鼓足勇气对上对方目光,一句话说的七零八落。 你你好,我我我找找阿翎。 戊忻不搭话,迈步错开莹绒走过去,拾起那斗篷,抖了抖后,丢给对方。 走到窗前停下,隔着窗柩,他叹了口气。 二姐,你是南禺二殿下,是我们的长姐。父亲母亲对你最为放心,凤凰宫以你为表率,族内对你的期许不亚于对大哥的企望,你已经辜负过族人一次,不要再失信第二次。 言语已经没了刚刚那般激烈和凶悍,却更让人感到沉重。 窗柩上的倒影消失,翎九听见二姐啜泣,忙不迭转身揽住对方肩膀,紧紧抱住。 二姐,怎么了? 六哥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辜负过族人一次? 见二姐如今状态,她也不好追问。 只得先安抚。 莹绒也跑进来,见姬翮只穿着内衫,忙把斗篷给对方披上,也蹲下抱住姬翮,心疼又可怜,轻拍对方后背。 姬翮捂住脸,哭声中,一遍遍重复。 我是南禺二殿下,我是南禺二殿下 二姐 翎九跟着哭出声,她感受到二姐的崩溃,可又不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每一句都说的那么绝望,让她心揪得一阵又一阵的疼。 这夜过得漫长又难捱,翎九抱着姬翮,好久才睡着。 第二日,听见院中动静,伸手发现床榻无人,她急忙掀被朝外跑,怕二姐发生什么意外。 推开门,看见院中场景,一下站定。 二姐端坐石桌前,与莹绒吃着早点,或许听见了动静,对方回头望向她,接着放下筷子,拿起手绢擦了擦嘴,才对她笑: 阿九醒了,快来,有你最喜欢的醴泉甜羹,来尝尝。 第192章 波折 翎九呆呆看着二姐。 对方穿着南禺传统华服,一丝不苟的发髻,言行和说话,着装和发饰,都是恰到好处的文雅从容,庄重大方。 昨夜的阿姐不见了。 眼前站着的,是被称颂识大体懂大局,行事完美无暇的南禺二殿下。 阿九。 翎九回过神,上前牵住二姐的手,冰凉凉的。 还没开口,就听二姐交代:今日我便要住在南禺的住所,等参加完婚事便走,之后你想与我回南禺么?父亲和母亲很想你,还有七弟,日日待在沐云殿,总是念叨你呢。其实你与琅简的事,父亲态度已经有些 二姐,你开心么? 翎九打断姬翮,察觉二姐摩挲她手的动作一顿,接着道。 昨晚六哥少说了一件事,你不仅是我二姐,还是姬翮,你叫姬翮呀。 臭丫头,没大没小,在外面几年野的没边儿,敢直呼我姓名了。 姬翮抿唇,刮了刮翎九鼻子。 自己何尝不明白小妹的意思,只是身为凤帝长女,有些责任,她必须承担。若她自私躲避,这些义务和职责,便会轮到五妹,甚至阿九背负。 她又如何忍心自己妹妹承受那些。 牺牲自己一个,便足够了。 她和兄长,会倾尽全力撑起凤凰宫,替五妹和阿九挡住风雨,让她们能爱所爱,得所求。 这些大道理,若说出口,便没有了意义。 不想让翎九感到负担,她转移话题。 阿九,当初你舍弃一切换取与琅简相守的自由,听闻这次她也来朝露城了,你可想好以后如何? 翎九这才意识到,琅简修无情道之事,二姐不知。 也就是说,南禺没有探查出这消息。 南禺都没有窥探出,也就意味着,这个消息很是绝密,昆仑隐藏的极好。 她摇了摇头:喜欢一个人,便定要相守么? 翎九这反问,倒是让姬翮愣住,她想了想,苦笑:也是,是我钻牛角尖了。 揉了揉翎九头发。 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阿九,我们的小妹。 所以不要害怕什么,也不要畏惧什么。 凤凰宫永远是你的后盾,想回来便回来,我们都等着你。 这些话,翎九自然知晓。 若是从前她肯定欢天喜地跟着二姐回去了,只是如今身负七杀,害怕日后暴露连累家人和族亲,她已经不愿意再牵连凤凰宫,给南禺招惹麻烦。 转移话题道:二姐,若六哥再说你,你就告诉大哥,他最怕大哥了,让大哥狠狠教训他。 好,小阿九也会护着姐姐了。 姬翮见翎九避开了话题,以为对方还是芥蒂当初在凤凰宫时的遭遇,便也不再勉强,抱住翎九道别,顺势拭去眼角泪水。 她的阿九,一定一定要替自己幸福快乐。 莹绒等姬翮离开,才告诉翎九:刚刚二姐哭了。 嗯。 翎九舀动甜羹,点头。 二姐明显已经做了决定,她不好再说什么。 朝露城的这场大婚,与寻常喜宴不同。 没有琼酿,没有仙果,除了满城的红绸,和站在街头巷尾撒花的小木偶,再无一丝喜庆。 城内也不同于前两日气氛,今日每一位,脸色都很凝重。 或许是因为幽冥来人的缘故。 喜堂,并不热闹。 姬伯玉早就设置了禁制,要求各族待在歇息之处,靠传影术看这场大婚。 对此有不少反对之声,可碍于姬伯玉上古神尊的实力,加上幽冥、天庭当即答应,许多宗门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 喜堂中,只有奇肱国余民,还有翎九等几位。 翎九扶阿华妁穿过中庭,下花廊台阶时,察觉对方裙摆下并不是脚,而是布满褐斑的枝条,像是草木即将枯死的根须。 阿华妁忽的停下。 翎九看向她,不解为何如此。 对方抽手拢袖,笑吟吟侧身,仰头对姬伯玉道:阿玉,我们直接在这儿行礼吧。 说着,她好似撒娇,又好似无奈。 我实在走不动了。 明明与喜堂只有十步的距离。 好。,姬伯玉颔首,大步走到阿华妁身前,笑着递出红绸,我们行礼吧。 嗯。 阿华妁接过,手指间已经长出花瓣。 姬伯玉表情一顿,随即又恢复笑意,遮住眼中伤情。 对方已经维系不了人形,能站在这里怕是耗尽了最后的修为。 辛苦了。,她捏皱红绸,紧紧盯着阿华妁,不敢眨眼,仿佛要在心里刻下对方的摸样,我终于娶到了你。 阿华妁笑的明媚,眼角也生出几片芍药花瓣。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花妖向来爱美,尤其是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可她却坚持不住了,即便姬伯玉为她渡入了三日真元,还是支撑不了自己结束婚仪。 面临诀别,想说很多话,可最后开口的却是这个问题。 她想,大抵自己还是在乎,姬伯玉眼中自己的摸样。 不丑。 姬伯玉摇头。 在我眼中心里,你永远是朝露城最美最明媚的女子。 说着,她缓缓屈膝跪下,与阿华妁对拜行礼。 然后当初她第一次表明心意般,诉说心意,只是没有了那时的忐忑,现在心中唯有坚定不移。 华儿,我很快就去陪你,黄泉路上等等我,我怕又找不到你,只剩我一个 别怕。 阿华妁伸手,想要触碰姬伯玉的脸颊。 还有半寸距离,手腕搭着的红绸猝然落下,代替阿华妁拂过对方皮肤,姬伯玉扯下红绸,看见一朵芍药花,没有根茎和枝叶,分化出无数朵花瓣随风飘离。 华儿! 巳月从喜堂跑出来,瞧见这一幕,踉跄差点绊倒,翎九忙上前扶住他。 传来姬伯玉凄惨一呼。 翎九回头看向中庭,姬伯玉跪在地上,手掌中托着一株无根芍药,那芍药盛放到极点,已经凋谢,须臾之间湮如尘烟。 第263章 天空飘起芍药花瓣,宛若一场大雪。 以此祭奠一位花妖神的陨落。 巳月沉重走向姬伯玉,按住对方肩膀,轻轻叹了口气。 师姐 那句节哀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经历过,也失去过爱人,知道任何安慰都无效。 翎九心口憋得闷哧哧,忍不住看向莹绒,对方亦是一脸的悲伤。 阿华妁死了。 阿翎,从此以后,除了师兄,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们去过那里,相遇过,生活过,存在过。 握住一片花瓣,翎九也不是滋味。 察觉到凌厉杀意,下意识按住莹绒蹲下,旁边的花盆被刀刺穿,激起的冲击将她与莹绒分开。 当即调出伏魔,拉弓环顾,却发现根本没有目标。 师姑和老头已经站在她们身前,相继结成一道屏障。 小师妹! 阿索罗一鞭甩飞了那长刀,单手扶起翎九,莹绒也抓住翎九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都看出来了,这攻击是针对翎九而来。 姬伯玉眯眼,仰头看着空中,质问:酆都城可是毁诺?! 唉,我就说,第一次失手后,就没机会了。 玉嶂显形,翘腿坐在屋檐上,仰头不知对谁说。 你是不是故意的? 姬伯玉施法,解了那障眼术。 崇阿站在屋脊处,手中长刀轻颤,刀刃上还染了芍药花汁。 而离她不远处,阿荼盘腿坐在鬼玺上,闭目养神,一幅置身事外不插手的态度。 巳月按住琴弦,冷声问:酆都城何意? 奉命,带走她。 崇阿抬刀,指着翎九,眼睛却盯着姬伯玉。 十招之内,我能杀了你 刚刚破了姬伯玉设下的禁制,察觉对方神力正在不断流逝,即将归墟。 姬伯玉神尊你杀不了。 一男子的声音传来,翎九和莹绒回头,发现竟是天帝帝*擎。 至于翎九,酆都城也绝对带不走。 阿华妁殒灭,本座悲痛难抑,谁敢在此造次,便是与我妖帝堃玉作对,本座饶不了他! 帝擎身后站出来个小孩,童颜稚语,个子堪堪达到帝擎腰部。 形象实在难与妖帝堃玉这称号联系起来。 阿翎! 看二姐也跑出来,翎九呆了。 你们怎么过来的? 要知道,姬伯玉的术法可不是谁都能破。 姬翮反复查看翎九身体,确认无碍后才解释: 是传送阵,昨夜你不是告诉我说,全城每个屋子都有传送阵么,发现你这边出了情况,我就马上禀告天帝了。 莹绒奇怪:可你们没有阵法启动口诀,怎么过来的? 是我,阿姐。 莹绒听见这声音,笑容一滞。 翎九看向开口那女孩。 对方的穿着打扮,如当初在小苍峰见到的文伯瑜那般,金边的宽袍子系着黄色绳带,手边拿着法杖,装扮很是庄严。 当即猜出对方的身份。 瞧着年龄,应该是莹绒同父异母的妹妹。 萦纡? 见过南禺九殿下。 萦纡行礼,再次看向莹绒。 姐姐,等朝露城事了,请随我回宫。 我不回去。,莹绒拒绝。 上一次拒绝回华胥,还是在小苍峰反抗文伯瑜时,几乎是以死相逼。 后来遇到了翎九,也碰见了风眠。 她好像越发活的通透自在。 也明白,跟随自己的心,并不需要以性命作为谈判筹码。 这只是一种选择,而非抉择。 明显萦纡并不知晓她经历过什么,对于自己的拒绝很意外。 一时间竟语塞了。 姐姐,这是父亲的命令。 萦纡僵硬搬出昱康。 你在莫塬城违律使用阵法,现在必须得回去,还有,你为何不用华胥法杖便能驱使乾象上品法阵。 翎九听出来了,这是要强行带走莹绒的意思。 当即插入两人中间,对萦纡拉脸。 当初在莫塬城,莹绒受那么重的伤,你们华胥国连句慰问都没有,现在见她实力强,来抓人回去用了? 萦纡脸一阵红一阵白,忽略翎九,固执看向莹绒。 华胥需要你回去。 莹绒摇头:我对华胥问心无愧,不会回去。 这边僵持,那便也剑拔弩张。 眼看相持不下,姬伯玉笑了,挥袖撤去结界,道: 师尊曾告诉我,若势均力敌,那么想好好坐下商量一件事很难,就如神祇殿和妖神殿,必须打个高下尊卑,才能停歇。 姬伯玉转身,与妖帝堃玉和天帝帝擎站在一起。 但若有共同的敌人,便完全不同。 比如神魔大战面对神魔罗睺时同仇敌忾,又比如现在。 玉嶂闻言敛了神色,手中灵器彩绸被她捏出褶皱,而本淡然看戏的阿荼,也下意识紧绷后背坐直防备,鬼玺也停止了转动。 只有崇阿,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看着姬伯玉。 妖帝虽然没了记忆,但他记得老祖神说过,他之所以失忆都是幽冥酆都城害得。 这笔账,虽然记不得,但得算。 想到这儿,堃玉活动手腕跃跃欲试。 要不本座先出手? 话毕,便被姬伯玉用手一把框住脸,直接给怼回去,他个头还小,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帝擎脚背上。 啊!!! 好没面子的,他低头揉屁股,很是纳闷。 这身体什么时候能长大! 崇阿直视姬伯玉,非常笃定。 你没有战意。 你不也没动手么。 姬伯玉笑。 酆都城既然让你来杀本尊,又派人拦你怕你提前杀本尊,定是觉得大婚中本尊会说些什么,对么? 可我设下禁制困住各族,你觉得本尊说出口的希望渺茫,所以直接破了禁制,来执行酆都城的任务。 所以你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呢? 坤夷曾对她说。 酆都城下的命令,往往都不会是死扣。 虽为鬼都,却极爱留下一条活路。 只是活路难觅,极难揣测明白。 我那徒弟心善,还愿意几次提示,可惜那些人瞧见她的脸就吓得屁滚尿流,哪儿还会觉得能活,都自寻死路了。 没错,崇阿最开始来朝露城,只说要杀她。 可刚刚出手却是把刀指向阿九。 还假意失手。 没错,就是假意失手。 依照崇阿的实力,若真要带走阿九,根本不用出刀恐吓,大可悄无声息行事。毕竟是坤夷最得意的弟子,又是酆都六宫天宫主之一,无须虚张声势。 看来,最开始,对方并不想牵扯阿九。 而且酆都城觉得她能说出来,也只有她的身份适合说出来。 说明此事,唯有她知情。 究竟是什么事情,只有她才有记忆。 而且,与阿九有关 阿九身上有七杀。 七杀曾是神魔罗睺寻到的凶恶之气,据说炼化于上古凶兽,幽冥在乎的是这个! 看了前几日阿九暴露七杀引发天雷之事,下界没有看明白,幽冥却已经察觉,并派崇阿出手来解决阿九。 可幽冥明知翎九是自己师侄,也清楚自己护短。 重点是,之前并未泄露一丝对翎九的在意。 那么,对方究竟在等她说出什么? 能说什么呢? 崇阿给了她什么提示? 姬伯玉顿住脚步。 她想起,自己的阴眼还在崇阿手中。 对方虽说归还,可在自己拒绝后,便顺着台阶留下。 说明阴眼对崇阿有用。 这些年,奇肱国子民接二连三失踪。 按照国主所言,为了寻找那些失去的族亲,他们开启全部阴眼,扫视了整个幽冥,都找不到下落。 那他们被带去了哪里? 接二连三被收在神祇殿的神器现世。 弑神剑、伏魔 也就是说,混元之地并非独立三界之外,应该还有接壤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天帝没有察觉,师尊没有察觉。 那只有幽冥。 答案逐渐浮现,姬伯玉定住心神。 原来如此。 她看向崇阿,秘密传音。 混元之地在幽冥? 崇阿收刀,从屋檐跃下,站在姬伯玉身前。 第264章 我的任务完成。 说着,转身看向收好鬼玺的阿荼,之后的事由你来谈,我回幽冥复命,明日无论商议结果如何,及时归城。 见阿荼颔首,心知对方虽然偶尔偷懒耍滑,但遇到事还是颇为正经,何况此次大帝亲自交代,应该不会出差池。 唯一让她头疼的,是玉璋的来去。 大帝对你可还有其他交代? 言下之意,便是若没有任务,便随她一同回去。 有呀! 玉璋很是用力的点头。 一是拦住你,二是 她顿住,目光在姬伯玉身后来回扫视,皱眉挠头,很不确定的观察每个人的样貌,犹犹豫豫。 阿荼纳闷:你找谁? 我大帝给了我画像,但我忘记长什么样儿了,好像挺漂亮的一个女子。,玉璋赔笑,她一直有个毛病,便是记不清人的样貌,除非认识了上百年,如崇阿和阿荼这样。 说着,她双手叉腰,直接喊了出来。 谁是南禺二殿下?南禺二殿下在么? 崇阿闻言,紧紧遏住玉璋手腕,把人朝后一扯,压低声音,问对方要干什么。 不不干什么啊。 玉璋被崇阿的架势吓到,语气越发弱,就连提起酆都大帝都很中气不足。 大帝有交代,我不能告诉你。 说着,怕崇阿误解,又赶忙解释。 是大帝不让告诉你。 说着,她见一华衣女子上前,示意崇阿松开她。 放了我吧,那位肯定是南禺二殿下,我真的找她有事。 说罢,见崇阿毫无所动,她向阿荼挤眉求救。 阿荼上前提醒崇阿注意当下形势,别让下界的看出异样,低声保证。 我会看着玉璋的 说着,在只有崇阿看得见的视角,朝姬翮的方向努努嘴。 放心,就算真有什么意外,我帮你护她。 当初崇阿入世,自己犯下不少过失,对此他一直深深内疚自责,只是之前无法弥补,今日对崇阿的许诺,也算赌上了自己作为鬼帝的前途。 崇阿终于放手,略带警告的瞪了眼玉璋,这才离开。 崇阿走后,玉璋去找姬翮,阿荼则是走向姬伯玉,先是行礼。 此事有关混元之地诸神,幽冥只与能做主的商谈。 说着,视线扫过那些站在姬伯玉身后,又是看热闹又是好奇的诸位,最后落在姬伯玉身上。 神尊,是遣散他们,还是与我离开单独聊? 谁知这话激起了千层浪。 第193章 莹绒的修行(上) 阿荼提出了简单又直白的要求。 却让各氏族感到被轻慢,神色不忿,甚至有些开始嚷嚷,混元之地和幽冥而已,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当初老祖神一怒之下,不还削了万古十二峰 当初姬伯玉还不是痛揍了五方鬼帝,幽冥有什么可摆谱的 当初上古神尊还不是受不了新的运转法则,灰溜溜用混元珠开辟天地,躲在了不必忍受因果的混元之地,而在新的法则下成神为仙的他们,未必比上古那些老家伙们弱 当初当初 纷杂的议论下,姬伯玉的神色越发严肃,而阿荼的表情由吃惊变得玩味,最后一脸看傻子般扫视中庭诸位,笑而不语。 姬伯玉并未理会阿荼,而是看向帝擎。 这位年轻的天帝,神态间并无轻视玩乐,反而蹙眉深思,不知在思索什么。 心中不由得松口气。 待她归墟后,三界中至少能有一位正视混元之地祸患的首领,已然值得她放心不少。 小帝君。 她如此称呼帝擎,对上视线后,才继续道。 你的天庭,把下界万族保护的很好。 她顿了顿。 希望以后,也会如此。 说罢,她对众人交代。 与幽冥商议之事,由我、小帝君和妖帝堃玉一同会谈。 原本喧闹的人群更加沸腾,面对一众打量目光,全是不服和怀疑,甚至还有跃跃欲试要试探她的后辈。 姬伯玉抬手,轻轻晃了晃手指。 原本要试探她修为的那些,瞬间动弹不得,砰地跪在地上,调出的灵器被姬伯玉同时碾碎。 也就意味着,姬伯玉本可以毁了他们的内丹。 但还是放过了他们。 其中两位还是上神修为,而姬伯玉对付他们,连本命武器都没调用,只凭借修为便轻松碾压。 别说反抗,连逃命的时机都没有。 宛如天堑般的实力差距。 见此情形,众人冷汗泠泠,瞬间清醒过来,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站好,不再推搡和议论,场面落针可闻。 姬伯玉背手,叹了口气。 诸位,容本尊最后提醒一句。 不要轻敌。 所有人都被这凝重的语气镇住,直到姬伯玉等离开,还没有反应过来。 萦纡抓住机会,伸手拉住萤绒。 姐姐,你得随我回华胥。 说罢,也不再给对方拒绝机会,直接启动传送法阵。 萤绒被萦纡拉住不能挣脱,翎九率先反应过来,插入两人中间,一掌批向萦纡手腕,本意想迫使对方放开好友,却连带着被传送阵法笼罩。 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一座富丽堂皇的殿宇。 华胥国宫。 听见萤绒呆呆的声音,翎九看向好友,却瞧见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以及不住发抖的身躯。 萤绒,你这是,她握住萤绒的手,剧烈的颤抖,即便她握的再紧,对方都无法停止,顺势揽过萤绒肩膀,发现对方浑身都在战栗,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恐。 当即抱住好友,轻拍对方后背安抚。 萤绒,到底怎么了? 王宫内走出一批人。 皆宽袖长袍,腰带系着华胥特有的金线铃,中间那位金线铃缀以玉石,应在其中身份最为尊贵。 他们向莹绒行礼。 恭迎大公主。 莹绒已舍华胥身份,自断法杖,舍阵修功法,担不起国师这句大公主的称呼。 熟悉的声音,翎九回头,看见文伯瑜赶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官,虽没有言语,却喘气的紧,脸色都有些发白。 容貌有些面熟。 翎九记起来,当初文伯瑜去小苍峰要带走莹绒,对方是随行的女官之一。 那女官忧心忡忡地打量莹绒,不敢上前,却微微偏移了身子,站在与文伯瑜的法杖交叠的位置,形成了隔断,避免她们直接对峙国师一行。 文伯瑜低声问莹绒:我不是交代过,若无我的传令,不得回华胥么? 莹绒心绪已经平复,恢复了冷静,听见这话,不由得皱眉,下意识看向国师等人。 华胥果真出了事。 你以为我们想来,是被那丫头生拽过来的。 翎九指着萦纡,故意大声嚷嚷。 朝露城那么大的热闹,半点八卦还都没来得及听见,我们才舍不得来呢! 萦纡低头,看起来有些惭愧和抱歉,翎九对此撇头切了一声,表达了不满。 既如此,赶紧回去。,文伯瑜低声交代,甚至已经启动了法阵。 国师胡子翘起,法杖轻轻咚地,巨大的金光如烟火般炸开弥漫,闪地翎九睁不开眼,本能地要朝外跑,下意识拽住莹绒一起。 一下两下 对方一动不动。 莹绒? 也顾不上光芒刺眼,她看向好友小声催促,走啊 阿翎,下雪了。 翎九也感受到脸颊的凉意。 只是这很重要么? 冬季飘雪,不是再自然不过? 别打了! 莹绒迈出法阵,制止文伯瑜和国师继续抗衡,她问。 你们找我究竟何事? 文伯瑜和国师都收了手,却不回答她。 还是萦纡开口:姐姐,三日前,你在朝露城布下了乾象阵法中的天口无极阵此阵此阵我难以参悟,就连父王和祖父都没能 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 乾象、坤舆乃是华胥两本绝密阵法,只有用华胥法杖才能布下,所以只会传给华胥法杖的主人。 第265章 天口无极阵 难道是她使出的万星阵? 所以华胥急着让她回来。 萦纡不会自作主张,一定是父亲的意思。 父亲在哪儿? 文伯瑜上前拦住莹绒,忍着情绪,极力劝说:你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才离开这儿,回来干什么? 他指着王宫那扇大门,再次提醒。 莹绒,这次与以往不同,进去,便离不开了。 华胥出事了对不对? 莹绒见文伯瑜沉默,便扭头看向那位女官。 玉钩姑姑,华胥出事了,是么? 见玉钩低头躲避,心中已经知晓了答案,仰头看着茫茫大雪,鼻头和眼睛都变得通红。 在我的记忆中,华胥从未下过雨雪。 她得留下,虽然对华胥王宫已无留恋,可对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心中依然有些眷恋,对发生的灾难,无法视而不见。 莹绒看向翎九,面带抱歉。 阿翎 明白。 表示不用多说什么,翎九朝莹绒点头,支持对方。 我也不走了,陪着你。 若是南禺有了变故,不管遭受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回到凤凰宫。 所以她理解莹绒的选择。 莹绒与萦纡去见华胥国主昱康,翎九作为来客,被安排在护法殿旁的小院歇息。 一进入小院,体内灵气犹如被困于山石,识海也逐渐停滞了运转,意识到自己身处遏止灵力使用的阵法之中,在院中和屋内寻觅许久,也没找到阵盘和阵旗。 黄昏时,院中的积雪已经快到膝盖。 鹅毛大雪并无停歇的意思,依旧扑梭梭地下着。 屋内却温暖如春,应是有阵法隔绝了外面凌冽寒意,翎九翘腿坐在窗台,看外面银装素裹,心中感叹院中景致还是过于秀气,没有昆仑的雪凛冽,也没有南禺的雪柔和。 咔吱,院门被推开。 翎九好奇坐起张望,刚刚她观察了,碍于积雪,来往宫仆都是通过走廊的传送阵进出,根本不会穿过院子。 来人翎九并不陌生。 就是那位女官,莹绒好像唤她玉钩姑姑。 在小苍峰对方也提过这位玉钩女官,说是位及其严厉的人。 玉钩并非独自前来,她后面还跟着一位女子。 两人面容相似,年岁也相仿,提着裙摆在雪中前行,积雪已经没过她们膝盖,每踏一步都很艰难。 翎九本想掐诀欲化了庭院积雪,又低头想了想,还是散了已经成型的术印,转身跳下窗台,给已经温凉的茶炉加了炭火。 等她们迈入屋门,茶汤刚好煮沸。 来,先喝口热茶。 翎九舀好茶汤,瞧见两人冻得通红的手背,闲谈般。 华胥鲜少这般寒冷吧。 玉钩捧着茶汤,点头:是啊,不过这些年我们也习惯了。 也是,屋内温暖如阳,不出门便是了。 翎九接话,扫了眼没搭话的那女子,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当即心中断定,两人是为了莹绒而来,而非为了试探她 玉钩叹了口气:哪儿能不出门呢,自从 还未说完,便被那一女子打断。 九殿下与我们莹绒,关系匪浅? 翎九放下茶盏:你是? 莹绒的师父,护法殿玉镜。,女子匆匆介绍自己,言语飞快,我时间不多,无意与殿下斡旋试探,不管在黑水城还是朝露城,莹绒都愿以身救你,我信她选择的朋友。 按玉镜所言,伐妖之战开始后,不愿参与伐妖的华胥便被天庭放弃,从此以后不再四季如春,一年到头,都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天。 昱康安排文伯瑜带着萦纡前去雷泽,本意是投靠上古一脉。 可雷泽似乎并不愿接受她们,甚至安排他们去幽冥。 五年前,文伯瑜受了重伤,回到华胥修养,萦纡没有听从昱康的话回来,固执待在雷泽,想获得战功后,为华胥子民换个安居之所。 华胥国的气候变得越发恶劣,开始下雪,下冰雹,萦纡为了战功在雷泽很是拼命,可即便有华胥法杖,作为阵法师无法只身杀敌算出功勋,她的处境也难。 说到这儿,玉镜叹了口气,玉钩低头抹去眼角的湿润,说出的话带着几分隐忍和不甘,他们就是欺负我华胥势弱。 玉镜拍了拍玉钩胳膊,示意对方克制,才又看向翎九,都是华胥的一些过往,可能殿下不感兴趣 翎九打断玉镜,莹绒的事便是我的事,你铺垫这么多,还没说为何昱康要莹绒回来?当初莫塬城一战,莹绒受那么重的伤,甚至断了阵法修为,那时你们华胥一句慰问都没有,莹绒虽然不提,可我对此感到非常心寒。 莫塬城一战时,正好赶上大护法重伤之事,全国上下噤若寒蝉,人不自安,举国自封,根本无暇顾及外事,直到一年后萦纡从幽冥回来,我们才得知这消息。 玉镜双目通红,很是自责。 我当时若知道莹绒受了那般伤,别说什么华胥戒律,护法殿都拦不住我。 翎九回过神,确认:你是莹绒的二师父?唯一没有教萦纡的那位? 见玉镜点头,她为对方续了茶水。 前辈来找我,可是莹绒那里出了什么事? 三天前,莹绒在朝露城,使出了乾象阵法中的天口无极阵,调列星辰。 这阵法只有华胥法杖能驱使,而且属于乾象阵法中的上十品之一,莹绒没有华胥法杖便使出,不仅我族惊诧,怕是三界都难掩震惊。 翎九摇头:如常啊,我与莹绒不离左右,没察觉什么特别。 定是姬伯玉前辈替你们推脱了许多麻烦。,玉镜抬手比了个高度,到肩膀的位置,就说我华胥,请莹绒去帮忙效力的商议帖,都有这么多,其中不乏雷泽蓬莱这些大宗派。 她放下手,说出自己的请求。 昱康让萦纡带莹绒回来,是为了让贤。 翎九没听明白:谁让贤? 长久的沉默,只听见茶汤沸腾的噗噗声,玉钩舀了一勺出来浇在炭火上,才止住了沸声。 都让,不管是华胥法杖还是国主之位,都交给莹绒。 这 翎九被华胥这操作惊呆。 可问过莹绒意愿? 若莹绒不愿,殿下能带她平安离开么? 玉镜坐直,迫切看向翎九。 这就是我来见殿下的原因,按莹绒的性子,定是不愿,可可她若不愿,按照华胥律法和民意,昱康不会放莹绒离开,只能当做一件镇国之器,终身呆在王宫中。 翎九拍桌:这与囚禁有何区别?!凭什么?! 凭莹绒使出了天口无极阵,至少在萦纡参悟前,昱康不会放她离开。 玉钩放下茶勺,她跟随前王后许久,最是清楚昱康的手段。 一个为了华胥国运,可牺牲一切的国主。 他不是位好父亲。 翎九惊呆,就因为这个? 莹绒不是个物件,再说,她已经为华胥牺牲了许多。 甚至和风眠签了奴契! 每次想到这事,都气得脑袋嗡嗡。 她不是华胥少主,更没有华胥法杖的承认,直白的讲,除了和昱康的血缘亲情,她与华胥普通子民毫无区别,你们不能把她当做一个随意丢弃,又随意使用的物件。 所以就不该回来。 传来文伯瑜声音,翎九抬头,见对方站在屏风旁,披风上积了一层薄雪,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玉镜瞧见他后,忙起身问宫内情况如何。 莹绒拒绝了。,文伯瑜脱去披风,玉钩忙接过,抖了抖后挂在椅背,直接站在门口盯梢。 翎九扶额:所以把莹绒关起来了? 还没到这个地步,国主说,给三天考虑的时间。 文伯瑜边说边咳,脸颊咳的通红。 翎九纳闷:五年了,伤还没养好?为雷泽效力受伤,他们没派神农族来看么? 我不是战时受伤。 文伯瑜简要解释了一句,便又提回莹绒。 九殿下,莹绒是为了救你才使出天口无极阵,若她面临绝境,你如果 不必激我。 翎九对文伯瑜的谈判方式感到无语,非常肤浅。 我与莹绒犹如姐妹手足,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罢。 第266章 雪下了一夜。 清晨,华胥国驱使焰火法阵,可雪水没有冲走灰尘,反而带了不少污垢,泥泞了道路。 翎九入宫见到莹绒时,对方正蜷腿坐在门槛上,呆呆看着天空。 故意清了清嗓子,见好友看见她后笑,也跟着乐呵,拉着人进屋坐榻上,宛若在她沐云殿般自在。 托腮看莹绒倒茶水,打量番宫殿后,还不忘评价。 你这地方没我沐云殿大。 我也这么觉得。 莹绒附和,端起茶水递给翎九。 国小势弱,没有醴泉招待,九殿下将就将就咯。 还能开玩笑,状态挺好。 翎九打趣,顺手接过茶水,在手中轻轻晃着,歪头观察莹绒,见人气色还算好,这才饮了口。 我可担心了一夜呢。 大护法和二师父去找你了? 这都能猜到?! 翎九眨眼看向莹绒:其实你在王宫有眼线? 什么呀,昨夜就他俩没有私下找我。 莹绒托腮看着翎九笑。 所以我猜一定去找了你。 其他人找你?劝你当国主?,翎九放下茶杯,同样托腮看着莹绒,笑意盈盈,你那怎么说? 莹绒对上翎九的视线。 好友的目光,一如当初在小苍峰初遇时,明亮璀璨,那时她便感叹,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夺目又不灼眼的女子。 若她能活成这般,该多好。 时至今日,她虽做不到翎九的洒脱不羁,可也算沾染了几分随心随性,至少以后不愿违心而活。 我无意国主之位,也不想要什么华胥法。阿翎,我们约定好的,要一起走下去,周游四海,行走八荒,一起晒太阳,看风景,说很多很多顶无聊的废话。 对呀。 翎九看向外面,阳光洒在脸上,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几分湿润的眸色。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阿翎,你听我说。 莹绒握住翎九,非常认真地交代。 事关华胥,你不要插手。 翎九担忧:可也干系到你的安危。 我有法子应对。,莹绒再三保证,放心吧,有一个人可以解决我的困境。 谁?,翎九奇怪,直接去找她不行吗? 我与萦纡之间,远比亲生姐妹的关系复杂,我去找她,与她来寻我,两者的意义并不相同。 莹绒摇了摇头。 我不想逼迫萦纡。 可萦纡会来么? 翎九嘀咕,甚至在想要是三日后萦纡还没出现,要不要把对方绑来。 没成想,萦纡入夜便来了。 第194章 莹绒的修行(中) 翎九躺床榻上假寐,听莹绒和萦纡交谈。 听上去,萦纡很是平静。 我愿将华胥法杖还给姐姐,还请姐姐不要推辞。 莹绒笑了,本就不是我的东西,谈什么还?华胥法杖是你打败我后得到的调印,既是自己争取到的东西,为何轻而易举地放弃?萦纡,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个? 说到最后一句,莹绒的语气有些失望。 萦纡沉默,许久后才开口。 今日姐姐毫不犹豫拒绝父亲,我很意外。 还记得以前,姐姐做事最循规蹈矩,干什么都前思后想,怕坏了规矩,怕违反了戒律,怕让父亲不喜。我时常奇怪,世上怎么会有活的这般小心翼翼的人。 我从前觉得姐姐木讷、胆小,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你虚伪。就像你明明喜欢花,却能眼睁睁看着花圃被毁,也不向父亲求情保留,明明在乎先王后送你的布偶,却在三师父撕毁后,连拾起都不敢。 在我印象中,姐姐就是这般谨小慎微,以至于听说你在黑水城和朝露城的所作所为时,感到非常陌生。 姐姐,你真的变了。 萦纡的语气逐渐沉重,甚至带着股教诲。 可是在如何变,都不该忘记自己的血脉。 姐姐,你我皆出生华胥,又身为王族,必须肩负华胥复兴的重任,担起华胥传承的责任。 姐姐什么都不愿意承担,是因为我抢了姐姐的位置?所以姐姐就要抛弃那些无辜的国民?若是因为这些,我愿意把华胥少主之位交给姐姐,从此辅佐姐姐,绝无二心。 不是抢,萦纡,你从来不是抢了我的位置。 莹绒纠正萦纡,非常严肃。 你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争取到的。 别忘了,当初你是实实在在打败我,在国民的祝福见证下成为少主,他们绝对是认可你的。就连现在劝我的理由,都句句不离华胥子民安危,可见你作为少主非常称职,我也庆幸是你担起了这位置,我也认可你。 可姐姐问你,你现在还认可自己么? 萦纡没有回答,再次沉默。 莹绒语气变得轻松。 从我离开华胥的那天起,便告诉自己,忘掉过去,忘掉他人的期许,藉藉无名也好,庸庸碌碌也好,不要再随波逐流,一定,一定要活成莹绒本来的样子。 我交到了朋友,有了知己,还钟情一人,我终于觉得自己鲜活的存在,开始期待每一日的日出月升。 可是萦纡,你发现了么,你变得越发像从前的我。 莹绒的声音带着几分怜悯,翎九睁眼看向屏风处,灯光下,两人影子清晰可辨。 下颌微抬、脊梁笔直的是莹绒。 而微微垂着头颅,有些含胸弓背的身影,应是萦纡。 与印象中初识莹绒的轮廓渐渐吻合。 唯一不同的,是萦纡身后还竖着华胥法杖,屏风透影下,像背着一座高耸大山。 莹绒的声音不疾不徐。 记得以前,你那么聪慧、机敏,人人都在我面前夸赞你,我羡慕你的无拘无束,也嫉妒你卓绝的天赋。萦纡,你曾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毫无价值。我甚至恨过你,但更厌恶自己,觉得自己愚蠢、失败。 很熟悉的描述对不对?,莹绒语气逐渐柔和,就像你现在面临的情形,对不对? 是我无能。 萦纡很是低落,话音中还带着一股鼻音。 华胥法杖在我手中不过普通法杖而已,我无法完全驱使它,更参悟不了那些上古流传下来的法阵,我帮不了华胥的国运,救不了国民。 萦纡,你听着。 莹绒走到萦纡身前蹲下,一字一句道。 不要因为眼前一时的阻碍,就否定自己过往所有的努力,放弃了朝前走的意愿,这不值得。 不要听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更不要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问问自己,愿不愿意,舍不舍得,甘不甘心。你是萦纡,是华胥少主,不是华胥的傀儡,不必承担其他人甚至任何人的寄托,更不要把所有责任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活的轻松些,别纠结他人的看法,没有意义。 萦纡的疑问有些小心翼翼:姐姐,那什么才有意义? 你要自己寻找,自己决定。 莹绒的声音柔和清缓,像徐徐清风指引萦纡放下那些伤神事。 对我来说,能与好友一起晒太阳,看风景,聊天,能与心中惦念之人重逢,这便是我生活的意义。这样的日子,从前的我觉得只是浪费时光,可现在不会这么觉得。 萦纡,总有一天,你会忽然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然后回想今日的困顿苦恼,会发现一切不过是身在此山的自束自缚,没什么大不了。 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心安之处,萦纡,你也会的。 传来萦纡呜咽的哭声,翎九抿唇,翻身继续假寐。 等莹绒送走萦纡,她才开口:那些话,是不是你想同以前的自己说? 是呀,若当时有人这么开解我,或许我不会独自前往鬼域,一心求死。 莹绒和衣躺下,随翎九的视线看外面雪景。 不过我很庆幸,若非如此,就无法遇见你和小刀,我也就永远不会释怀,更别说放下了。 又想*起萦纡,她感叹。 我怕她如我一样钻牛角,姐妹一场,即便恨过她,我也不想做她的仇人,能帮一把便帮一把,也算尽了姐妹情分。 翎九闻言侧过身,抬臂托住脑袋,一本正经对莹绒道: 第267章 莹绒,你啊还是太善良,我可做不到这么大度。 易地而处,别说帮一把,她不踩上一脚再呸一口,都算她当时心情好。 又想起那华胥国君的做法,愤愤不平道。 也不是针对萦纡,就是讨厌华胥王室这种有用便奉若珍宝,无用便弃如草芥的做法,要是我经历这些,直接把王宫给掀个底朝天才痛快。 莹绒小声道:其实我那些话,是有私心的。 她与萦纡皆是华胥王女,总有一人要担负起华胥兴盛的责任。 不是她,便是萦纡。 可因为过去的事,她对父亲已经心灰意冷,而且见识过乾坤玄妙天地广阔,也不愿意再回到这小小王宫。 阿翎说错了,她才不善良。 反而,她自私了一回。 翎九见莹绒内疚,轻拍好友肩膀宽慰。 莹绒,只要活着,都会有私心。 她提起自己的事。 其实我也动摇过很多次,想着要不直接让琅简恢复记忆,看她想起一切后,会不会选择我。 可是我的这些私心,若付之行动,对修无情道的琅简而言犹如穿肠毒药,无异于杀了她,所以我无法做。而莹绒你的私心,却是萦纡的救命解药,她需要你的肯定,你的鼓励,你的认可,而你也都一一给她了。 若萦纡不愿意承担起华胥少主的责任,我相信你今日不会是这般说辞。 好友的安慰确实让莹绒宽心不少。 提起琅简,便也接着话问: 阿翎,在朝露城我听昆仑弟子闲谈,都在说琅简身负青龙神格,期待她突破人族修炼禁锢,入神境后普渡众生呢。 可阿华妁圣女说琅简修为一旦步入神境,神识当即归位于青龙神君,那时候琅简会如何? 翎九躺回床榻,视线扫过窗外,发现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阿绒,其实在改元阵中,我见过凛霜。 莹绒第一次听闻这事,诧异望向好友,瞧见翎九湿润的眼角,本要追问的话咽回肚子,默默地听好友倾诉。 她为了救我,和天道做了交易,以忘记我为代价,她还说或许琅简也如她一样,失去记忆只是为了能换取我的一线生机。 最近我想了又想,既然青龙神君在莫塬城救下了我,却又让阿爹给我下了不能进入昆仑的禁制,阻止我和琅简相见,那么让琅简忘记我一心修道的,肯定也是青龙神君。 或许我与她,不管在百万年前,还是现在,都没有相守的缘分。 察觉好友低落情绪,莹绒张臂抱住翎九。 凛霜绝不会这么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或许这个出现的青龙神君不是凛霜。 显然,阿翎并不需要这些安慰。 莹绒,我已经决定了。 翎九第一次坦诚自己的想法,虽然觉得莹绒会阻拦,却还是如实告诉对方。 凛霜所犯下的业障,皆是由我而起,既如此,我便该替她担起这因果,替她承担 说到这儿,翎九迟疑了。 莹绒知道自己曾是朱雀神君。 若告诉好友青龙神君的使命其实是斩杀朱雀、守卫天道,势必会让对方为自己担心受怕,思来想去,还是用了阿华妁委婉的说法。 替她承担尽扫魔邪、重振乾坤的使命。你知道的,和凛霜在一起时,我不够强大,对这份感情也没有她那般坚持笃定,加上波折不断,干瞧着她为我抗争,为我拼命,为我们苦苦维持月谷的安宁生活。 我护不住她,也失去了她,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琅简也在我眼前消失。 翎九非常坚定。 我向她许诺过,若我们之间注定走向死局,即便舍了性命,也会为她杀出一条生路。 成神与否在于她的选择,我不会干涉,除此之外,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莹绒,我一定要,也一定会保住琅简。 莹绒感受到翎九的决心,也终于明白,为何那次从昆仑回来后,对方就看似放下了这段感情。 并非放下,而是藏起来。 因为在乎琅简,怕对方受到无情道动情的反噬,所以不敢流露。 只是这样对阿翎来说,又该多委屈。 眼眶浮起酸涩。 阿翎,那你以后,得多苦。 不苦。,翎九已经想通释然,至少她还活着,这便足够了。 说着,想起一事,拍腿坐起来。 哎!聊这么久,差点把文伯瑜的交代给忘记了。 翎九说回正事。 虽然你把万星阵的手印和术诀都告诉了萦纡,以防万一,他还是要和你交代一件事。 目前最好的结果,就是三日内萦纡能参悟出万星阵,也就是天口无极阵。 若对方没有参悟出,莹绒又不愿意当华胥国主,按照文伯瑜的推测,昱康会困住莹绒,不让她离开华胥。 翎九拿出一个阵盘。 那是一枚耳坠,玉制,精致小巧。 他说带给你看,你就晓得。 等莹绒接过,她好奇问:这是什么阵盘? 很普通的风阵,是我初学阵盘制作时,用母亲送我的一对耳坠做的,一只做坏了,另一只便是这个阵盘。 莹绒明白文伯瑜的意思,对方表示会帮她。 本以为丢了,没想到在大护法那儿。 翎九望了望那阵盘,又看向莹绒,想起文伯瑜拿出时小心珍重的动作,还有装着这阵盘的精细宝匣中,确实有一只断了的耳坠。 怪不得玉镜会露出一丝意外,甚至还有几分失态,原来这是莹绒的物品。 说起来,文伯瑜对莹绒好像很是不同。 只是她仔细瞧着莹绒,对方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份心思。 过了两日,萦纡还是没有勘破万星阵。 玉镜来找莹绒了,还故意支开了翎九,等走后,翎九发现莹绒呆呆坐在榻上,发呆许久,最后拿起破虚笔,砍断了一节桌角,开始雕刻。 一定是说了什么,让莹绒心绪难安。 翎九熟悉莹绒,之前在朝露城时,对方说自己在堕神境中养成了个习惯,心绪不宁时必须雕刻些东西,以此来厘清思绪,也平复心情。 只是没想到,这一坐,便是一夜过去。 好几次想要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每次坐莹绒对面,见对方咬牙强绷着脸,神色是压抑着悲痛悲愤的决绝,便止住了话。 如何开口呢。 莹绒性格含蓄隐忍,若不想说,谁也问不出什么。 就这样,翎九陪了莹绒一夜。 次日,不过正午,昱康来找莹绒。 让翎九意外的是,对方完全不是她以为的相貌。 本以为莹绒父亲是横肉怒目,蛮不讲理的模样,谁知竟完全相反,是位儒雅俊美,相貌堂堂的清瘦中年男子。 他看着莹绒,似不忍,似为难,很久没有说话。 莹绒低头刻着木雕,没有行礼请安,也没有看向自己父亲。 翎九震惊而直白的打量,引起了昱康的注意。 他问:你是南禺九殿下? 翎九点头,随即觉得太过随意,便抬手行了南禺的礼节,拜见华胥国主。 昱康见翎九行礼,当即回礼。 在下界,南禺强而华胥弱,其中九殿下又是出了名的不讲理、蛮横和霸道,对他如此守礼想必是因为莹绒这孩子的缘故。 他道:这些年,莹绒给九殿下添麻烦了。 莹绒是我好姐妹,我们相伴相游,很是快活,哪里麻烦了?,翎九先发制人,华胥国主,我还准备带莹绒去人间云游一番,正准备找你辞行呢。 昱康笑了,并未理会这话茬,而是很怀念地提起往事。 我云游下界时,也很轻松自在,后来在蓬莱遇到莹绒母亲,也过了段幸福欢愉的时光。 可惜她是异族,为了同心爱女子结亲,我差点与家人断绝关系。而作为华胥王族,总要担负起守护我族的责任,我不能逃避,更不能躲,与家族僵持许久,还是带着莹绒母亲回到华胥。 可母亲临终前,说后悔来华胥。 莹绒突兀打断昱康,放下刻刀,终于看向自己的父亲,她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敬爱。 母亲说,你许诺她一生一世,所以生性自然的她,即便并不喜欢此处,也愿陪你被拘在这里,可最后你辜负了她,也违背了曾经的诺言。而为了我,母亲处处隐忍,终身被困在华胥。 第268章 父亲可还记得母亲的名字?为何每次提起她,都以我的母亲来称呼? 莹绒语气并无责怪,可在昱康听来,却是实实在在的诘问。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端起父亲的威严。 莹绒,你变得目无尊长了。 父亲,现在的我,不可能留在华胥。 莹绒站起来,直面昱康,阳光穿过门框落在她身上,裙摆上的金线闪烁着光,跳跃着,像是湖泊的涟漪。 而她的眼睛,却无一丝波澜。 黑黝黝,像屹立的岩石。 被放弃的滋味并不好受,你已经舍弃了一位女儿,就不要让另一位女儿伤心难过,萦纡已然做的很好,不该还被你们挑剔。 我没有舍弃谁。 昱康反驳,右手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谁更厉害,谁坐那个位置,谁能肩负起华胥兴盛重任,谁坐那个位置,我一直都是如此选择,公平公正,绝无偏私。 翎九被这说辞逗笑,感到不可理喻。 可你是位父亲!不管怎么选择,莹绒和萦纡都是你女儿,她们不是货比货的物件。 昱康看向翎九,苦笑:九殿下,南禺地广物博,凤凰宫乃鸟族之首,不懂华胥小族生存的艰难。 这话让翎九不解,阵法师千军难求,万军难换,华胥专修阵法,多少宗门和氏族求着你们去坐镇,哪儿有什么生存艰难,只是你们想攀附更高罢了。 从文伯瑜和萦纡的经历中,她推测昱康想与上古五族搭上关系。只是当初华胥说离开上古一脉便离开,此事还与被伏羲族除名的风眠有关,雷泽怎么可能会轻易接纳曾经的叛徒。 父亲。 传来萦纡的声音,众人看向门外,对方背着光,瞧不清神色,姿态却明显比之前舒展许多。 让姐姐走吧。 你悟出天口无极阵了?,昱康质疑。 没有。,萦纡坦率,神情很是坚定,但我一定会悟出关窍,让姐姐走吧。 昱康呆住,反复打量萦纡,又看向莹绒,那表情,好似不认识这两位女儿般。 我可以退让,但在你悟出来之前,莹绒必须留下。 我必须走! 莹绒忽的提高声音,几乎崩溃地对昱康吼道。 你圈住了母后,还要圈住我么?! 昱康听见这话,猛地看向莹绒,他瞪圆了眼睛:你是不是知道 说了一半,又顿住。 莹绒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他。 第195章 遇到风眠 翎九诧异昱康的反应,也奇怪莹绒今日面对昱康会如此反常,她看向萦纡。 这丫头明显也不知内情,同样一脸茫然。 从前华胥国四季如春,却全国无花无草,只有母亲殿宇才能见到一片花圃,我以为是华胥传统不喜花木,现在才知道,其实是因为整个华胥国有益于花草的灵气都被法阵引向了母亲的宫殿,延续母亲性命,以至于其他地方根部长不出花草。 莹绒强压下泪意,继续道。 我母亲本是蓬莱迷雾谷的一株仙草,草心服下可以不惧雷霆,而仙草无心便会逐渐枯死,母亲的草心,一半亲自赠与舅舅无厓生,那另一半呢? 昱康眼神躲闪,试图制止莹绒说下去。 何必再提 当然要提! 莹绒双目通红,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 一步一步走向对方,身形微颤,可见她濒临崩溃的情绪。 另一半被你,她的爱人,拿去给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华胥少年,只因雷泽一句断言,说那少年若度过雷劫,可保佑华胥千年无忧。 当初你是如何跪在床头苦苦哀求,说遍了大义、责任、感情,保证会以全城花草之灵护她性命,终于得到另一半仙草草心。 而不久后,你这位口口声声说着大义、责任和感情的夫君,另娶她人、废她后位、毁她花圃,任我母亲香消玉殒! 当啷重物落地的声音。 翎九看向屋外,文伯瑜不知何时来的,扶着门框站在那里,手中法杖掉在了地上,一脸错愕震惊。 那位华胥少年难道是文伯瑜? 玉钩拾起法杖,伤情地瞧着屋内几人,多年来担心的情形终于发生。 当年的隐情,只有她和玉镜知晓,定是玉镜告诉了莹绒。 玉镜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违背王后的嘱咐? 文伯瑜和莹绒以后要如何相处? 莹绒瞧见文伯瑜,红了眼眶,飞快挪开目光。 怪不得母亲临终前几个月,反复嘱咐她要听文伯瑜教诲,原来不止因为看出大护法对自己的维护,还因为对方是母亲以命相救的人。 母亲还专门嘱咐了玉镜姑姑,若她遇到险境一定要告诉文伯瑜此内情,文伯瑜生性正直良善,会知恩图报。 如今看文伯瑜的反应,玉镜姑姑并未告诉对方此事,但他肯定食用了草心,只是不知道这草心来自于她母亲。 她非圣人,也没有母亲的宽宏大量,做不到知晓这一切后,还能对文伯瑜尊敬有加,毫无怨愤。 或许崩溃到极点后,便只剩冷静权衡。 莹绒缓步走到昱康面前,将血淋淋过往一一摊开: 得知这一切后我才明白,原来我出生时便注定被舍弃。所以我的师父们都是常年在外不擅教学的护法们,而萦纡却是国师府正统教导。或许在你眼中,我所有的努力根本毫无意义,甚至像个笑话,因为你从未想过将华胥少主的位置给我。 那你和母亲的相遇,究竟是偶然,还是天衣无缝的算计?你本有青梅竹马,年少时与萦纡的母亲两情相悦,为何还要远赴蓬莱招惹母亲?你是不是从认识我母亲的那日起,便算好了她的死期? 我一直以为,自己有愧华胥养育,有愧你的期待,有愧师父教诲,现在才看清,是你用华胥国运逼死了母亲,还用假心假意的期待差点逼死我! 你根本就是个不忠不义,无德无能的 混账! 昱康打断莹绒,恼羞成怒,上前迈步高高举起手,却在见翎九侧步挡在莹绒身前,挥起的巴掌不得不转势,啪打在屏风上。 屏风倒地,裂成数快。 莹绒,我是你的父亲,你身为子女,该恭敬柔顺,无权指责我! 面对昱康的气急败坏,莹绒愈发冷静。 所以你害了一个女儿不够,还要再毁掉另一个么? 莹绒指着萦纡,已经看透了昱康的手段。 想必我离开以后,你也把我当做磨刀石,日日提起我在鬼域自尽之事,让萦纡生出亏欠愧疚之心,加以磨砺之名,不断折磨萦纡吧。 回来后我才看清。 莹绒笑出声。 你也不爱萦纡,你在乎的只有华胥。 对华胥,我已经尽所能的付出了,生养之恩都还了,我再也不亏欠你们什么。从今以后,我只想作为莹绒活着。 华胥国主,我要回家,回朝露城。 谁都拦不住。 谁敢拦,便是与我翎九作对。 翎九同莹绒站在一处,大有神挡杀神的架势。 听了刚刚那些,她决不能让莹绒继续待在这里,一个会把莹绒吃干抹净、敲骨吸髓的地方,不能让莹绒重蹈她母亲的旧路。 翎九寒着脸,威胁众人让开。 我若出手,绝不会留情。 萦纡听着这一切,震惊非常,不可置信看向父亲,想要对方反驳,说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还记得先王后的样子。 是位弱柳扶风,温柔娴静的女子。 怪不得,母亲性格泼辣,每次请安王后时,却都带着几分同情和小心翼翼,明明傲强到极点的一个人,却不愿接受王后之位,自从先王后死后便躲到娘家,吃斋清修,闭门谢客。 小时候还总告诉她,说王后和姐姐,都是很善良很好的女子,让她不要欺负她们。 可惜她为了吸引莹绒注意,总与对方针锋相对。 但姐姐似乎是不屑与她纠缠,变得越发沉默,她也就变本加厉,甚至想事事压过对方一头,以挑衅来获得姐姐的注视。 母亲对此无奈,待她成年后又开始提醒她擦亮眼睛,不要被男子欺骗。 她问为什么,母亲总是欲言又止。 如今来看,这些不堪的事情,都是真的。 怪不得母亲不愿回来。 第269章 萦纡觉得荒唐,也感到耻辱。 父亲,我和姐姐,王后和母亲,在你眼中究竟算什么?维持华胥稳定的筹码?还是可压榨可利用可牺牲的物件?你究竟在乎过我们么? 先后被女儿质问。 昱康按着心口,失力后跌在榻上,胳膊攀在案几才坐稳,他背对着女儿,肩头抖擞。 好像在哭,却又听不见哭声。 最后,他终于抬起手,颓废地摆了摆,哑着嗓子说: 走吧,走远远的,别回来了。 莹绒拾起破虚笔化为的刻刀,拉住翎九转身就走。 经过文伯瑜时,文伯瑜伸出手想要挽留,这动作却被莹绒忽视,文伯瑜五指蜷回,双目湿润看着莹绒远去,心头伤情难忍,猛地咳出血,一头栽倒滚落台阶。 翎九被莹绒拉着,听见动静后回头,瞧见狼狈趴在地上的文伯瑜,对方正费劲地朝莹绒的方向伸手,最后无力垂下,彻底昏迷。 收回了视线,身后传来昱康惊慌失措的救人吼叫,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 快乱成一锅粥动静,莹绒不可能没听见。 但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看向好友,明白对方的选择,也不再踌躇,加快脚步和莹绒并肩而行,踏着积雪一直走一直走。 穿过宫门,经过护法殿,走到城门下。 莹绒终于停下。 阿翎,雪又下大了。 莹绒终于回头,视线尽头,能看见护法殿和王宫殿宇的数处飞檐,闪烁着金灿灿的晕彩,与夕阳交相辉映。 阿眠曾说我亲缘寡淡,比劫帮身,我笑她算对了一半,自以为母慈父爱,却不料,她其实都说中了。 阿翎,我没有家了。 翎九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友,抬臂抱住对方,轻轻拍了拍。 阿绒,你有家,你的家有我,有傻刀,还有个没回来的花母鸡 嗯。,莹绒哽咽,我有你们。 姐姐! 听见萦纡的呼喊,莹绒背过身擦掉眼泪,恢复了如常神色,才看向来人。 萦纡追来,上气不接下气。 手中还托着一木匣,边打开边说。 姐姐,其实我小时候很想亲近你。 萦纡提起从前做的幼稚事,那时她总想找莹绒玩,可莹绒老躲在殿内学习阵法,她为了让对方注意到自己,才不得不收心专研阵法之术。 从木匣中拿出布偶,她不擅长针线,缝补的针脚深深浅浅,裂缝也没对齐,看起来歪歪扭扭。 尤其是嘴巴,缝得歪了嘴,笑容带着股憨傻。 把布偶递给莹绒,萦纡忐忑对方会不会接受:小时候我在三师父那儿看到,知道是王后送给你的,便偷偷拿了过来,想着修补好了给你,可我与母亲都不擅女工,缝补完后实在觉得拿不出手,一直不敢给你。 莹绒接过布偶,确认是母亲送给她的,没想到能失而复得,很是欢喜。 我很喜欢,谢谢萦纡。 姐姐,你还会回来么? 萦纡说起王宫现在乱成一团,文伯瑜陷入了昏迷,不知何时会醒。玉镜玉钩两姐妹手持大护法印坐镇护法殿却无法服众,才收到消息说护法殿出了一队叛徒投奔昆仑。 华胥现在形势危如累卵,昱康焦头烂额。 若此时能驱使华胥法杖的乾象、坤舆两类阵法,对华胥来说,无异于有了主心骨,可使子民重振信心,凝聚士气。 莹绒明白萦纡的意思。 她摇头表示不会再回这里。 萦纡,你是华胥少主,这些都是你要解决的困难,不能依赖任何人。 说着,把布偶变成手指大小,挂在神笔破虚上。 我能做的,便是专门为你演示一遍万星阵。 莹绒起阵的手势很是简洁,阴云驱散,天光透露,随着结阵,风吹草原,扬起花瓣,再到之后落阵,莹绒只注入了很小的灵力,所以影响并不大,只改变了几瞬的晴空。 萦纡仔细盯着每一处,忽的双眼发亮。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下次见面送你花! 说罢,她猛地朝回跑。 瞧着萦纡背影,翎九啧嘴。 开窍了? 不止国师府,护法殿都说过,萦纡阵修上的天赋远超于我。 莹绒亦感到欣慰,在听到萦纡说要送她花时,想起母亲对萦纡的评价,说对方看着是个小老虎爱炸毛,其实是个喜欢贴贴的小猫猫,让她多看照这个妹妹,不要不理不睬。 只是那时她对萦纡心存嫉妒和埋怨,不肯搭理对方。 那走吧。 翎九勾住莹绒肩膀。 三天了,不知道朝露城发生了什么热闹的,回去瞧瞧? 嗯 莹绒挽住翎九胳膊,转身出城。 我们回家。 莹绒! 这熟悉的声音,翎九愣住。 莹绒更是浑身僵住,挽住她得手剧烈颤抖。 按住好友手背,她先扭头看向唤住她们的那人,终是长吁了一口气。 莹绒,是她。 是风眠。 站在不远处的山坳上,一身白衣,打着伞,笑着朝她们打招呼,风卷起对方的袖摆飘动,宛若清晨初醒时,那迎风而动的床幡。 莹绒缓缓侧身,瞧见风眠后,呆在原地。 去呀。 翎九明白好友的踌躇,把对方朝风眠的方向推了一把。 快去! 很多事情,如若失去,就再也无法拥有。 珍惜还能相聚的每一刻时光,这是她才明白的道理。 翎九双臂抱于胸前,在不远处看风眠对莹绒插科打诨。 果然还是没忘记我,我就知道的,阿绒,你心中有我。 想我就直说,哭什么呢? 哎呀,真是让人难为情,定是我风眠绝代风华,后世也很难有如我这般璀璨夺目的女子,以至于其他人难以入阿绒的眼了? 一如既往的油腔滑调,油嘴滑舌。 翎九撇嘴,掏了掏耳朵,看风眠在哪儿上蹿下跳的嘚瑟。 算了,莹绒高兴,还是饶了这个花母鸡。 莹绒主动抬手牵住风眠,手掌虚虚穿过人影,她愣住。 再次伸手,发现依旧什么都握不住。 阿眠 她唤了声对方,风眠好似并未听见。 怎么回事? 翎九察觉异样,跑上前,看着喋喋不休的风眠,一拳挥向对方面门,对方并未躲,依旧背着手转来转去,自顾自的念念叨叨。 这不是风眠,只是一缕留下来的神念而已。 忙搀扶住莹绒,对方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泪眼朦胧看着风眠的神念。 之前对方口中的轻松玩笑,在她们听来,变得沉重。 说到这儿肯定察觉了吧。 风眠止住话头,终于站定,还提起翎九。 那凰鸟肯定不会由着我叽叽喳喳,说不定一顿乱拳捂嘴,已经知道我是神念,并非本体了。 不过哈哈哈,臭鸟,你现在捂不住我了。 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再厌烦听不惯,也得乖乖受着。 接着,又是一顿毫无营养的叽里呱啦。 什么有人请她吃饭了,什么打了谁一顿呐 翎九对莹绒吐槽:她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嗯。,莹绒点头,风眠这番混不吝的表现,倒是让她们原本沉重的心情,稍微松弛不少,有时候就当做听个响,也挺热闹。 翎九扶额,怪不得两人能处一起,还是有原因的。 莹绒太能容忍风眠了。 好啦,接下来我要说正事。 风眠清了清嗓子,很有预见的拍了拍手。 别叽叽咕咕吐槽我。 真有自知之明,知道会遭人吐槽。 翎九配合:你要说什么? 莹绒,我给你留了礼物,你对骨镯施召唤法术,就能看到了。 莹绒依言施法,从华胥国内飞来一枚碧玉吊坠。 色泽水润,瞧着就是上上品。 这不是,莹绒很是眼熟,想起来是父亲珍藏的那枚玉坠,说是代代相传的华胥圣物。 想留点好东西给你,万无一失的法子只有代代相传,我机智不。,风眠很是得意,大手一挥很是慷慨,收下吧,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可得贴身带上,别丢了。 第270章 好。,莹绒把吊坠挂在脖子上,谢谢阿眠。 不过若有一日遇到危险,舍弃它能逃命的话,也别犹豫。,风眠顿了顿,丢的干脆利索些,活命为大。 翎九听见这话,观察那玉坠半天,也没瞧出个端倪。 可为什么,总觉得风眠这话挖坑呢。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阿绒,我这边确实出现了些差错,但问题不大,就是需要你去幽冥帮我找下无极伞,找到更好,找不到就算了,若没时间也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风眠说的云淡风轻,却让莹绒和翎九胆战心惊。 熟知对方脾性,声越轻事越大。 翎九侧头对莹绒道:定是出事了。 嗯。,莹绒点头,无极伞是风眠的本命武器,没有随身带着,很不寻常。 哎呀,说了这么多,该敷衍下那臭鸟了。 这语气转折,翎九翻个白眼,对方好像看到了她的嫌弃,啧嘴叉腰:肯定问了许多我师姐的事吧! 呸,一句没问呢。 翎九撇嘴,看风眠能说出什么好话。 我就大发慈悲一会,告诉你几件吧。 第一件,师姐去了混元之地! 这事并不新鲜,三界皆知青龙神君率神祇殿诸神隐居混元之地。翎九忍不住问:能说点符合你作为凛霜师妹的身份,能体现这般亲近关系的事么?。 明知对方听不到,她还是想吐槽。 师姐记得你。 风眠的语气恢复了平缓。 你与她在朝露城道别时的所有场景,她应该一直记得,所以才会频繁回到朝露城,独自待在幻境中发呆。 她容忍赤鸟南枝,也多半是因为对方与你相差无几的那张脸。 其实我师姐后来又生了情根,有了情魄,传言说是因为赤鸟南枝,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也不确定啦,但赤鸟南枝确实心悦我师姐已久,其中内情我不清楚,只是知道莹绒牵挂你,怕你干傻事连累到她,所以想提醒你一件事。 归隐混元之地的青龙神君,亲自断了自己情根,散了自己的情魄,完完全全的忘记了你。 所以啊,凰鸟,今后就当凛霜死了吧。 面对青龙神君时,多些防备,你们本就陌路,惹怒了她,你必死无疑。 这些交代,让翎九很是意外。 既开心能听到凛霜的消息,又难过于对方的改变,即便都是意料之中,可猜想到是一回事,从风眠口中得知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谢谢。 知道对方听不见,她还是由衷感谢风眠。 好了,留的神念本就不多,还要给你这不相干的凰鸟说那么多话。 最后一句。 阿绒,我想你。 看风眠消散,莹绒忽的上前张开手臂,好似要抱住风眠。 直到神念完全飘散,她才慢慢垂下手,怔愣看着刚刚风眠出现的地方。 翎九握住莹绒的手,看出好友再想什么。 我陪你去幽冥。 阿翎 莹绒嘴唇翕动,说出的话很轻,却也很沉重。 我也想她。 翎九无法安慰,她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太过苍白,只得抱住好友,坚定拍打对方后背,直到听见哭声,才轻轻抚摸对方头发。 腰间的玉牌发出灼热,翎九拎出来一看,是凤凰宫对她发出的召回令。 莹绒也察觉到不同,擦掉眼泪问怎么了。 二姐找我。,翎九也觉得意外,要不随我先回南禺?正好我记得二姐去过幽冥,找她问问路,更方便些。 嗯。 莹绒点头,不过不是为了方便问路。 南禺召你,定是出了事,回家看看安心些。 第196章 【番外】风眠(上) 姜邕回殇谷了,在阿华妁答应会在芦洲给银龙族一片栖身之地后。 敖乾昏迷时便被姜邕送回流波山。 他醒来便不会记得你了。 我提醒姜邕。 总有一日会记得的。,姜邕看起来很无所谓,和我道别时,一幅轻松模样,少主,我不改命了。 我笑:其实我骗了你,你的命极好。 当初为了从师姐身边挖走姜无伤,我很是费了番功夫,包括骗他此生坎坷无数,唯有改命才能享福。 没想到对方偏偏信了,愿意到我山门侍奉。 我以此为要挟,勉强他干过许多不入流的事情。 送走姜邕,我日日在城主府西边小院喝酒。 院中种着一株杏花树,阿绒离开时才打花苞,如今已经开始凋零,满院秋色,倒也符合我此刻的心境。 雪压枝头时,姜邕回来看我,带了一壶好酒。 酣畅时,他忧心忡忡地告诉我。 少主,我好像忘记了她们。 忘记什么? 我晃动酒壶,本是随口一问。 敖乾,翎九,还有莹绒。 他说自己已经记不清在天市垣的事情,说万妖城的相处也越发模糊,只有流波山那一战,还有些大概的印象。 我正在淡忘她们。 我放下酒杯,仔细打量姜邕。 担忧又困惑的神情,不似作伪。 怕他惊恐,我没提*醒他,其实他已经忘记了一个人。 那个总跟在翎九和莹绒身后的少年。 好像叫白刀。 姜邕被我看的发毛,饶了饶头:或许是近日炼丹药太多,起早贪黑的,有些迷糊了。 最近妖神殿和神祇殿剑拔弩张,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说不清多少,姜邕作为妖尊之一,被妖帝堃玉半裹挟半威胁地炼制些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殇谷那么大一片地方,你把记得的事刻在崖壁上。,我给他出主意,没事儿了看一看,想忘记都难。 姜邕觉得很妥当,点点头,就这么回去了。 过了数月,他又惊慌失措地来到小院。 少主,我只记得敖乾了。 他很惊恐,说自己闭关炼丹三个月,出来后看见满崖壁的字,以为是故事,还读的津津有味,直到后面才意识到,这些都是他经历过得事。 我会不会变得和主上一样,忘记了所有事? 他红了眼,低声对我说不想忘记敖乾。 我们去找了阿华妁,先问问朝露城的事。 夏日炎炎,她却裹的非常严实,好似怕被谁惦记般。 对方依旧防备着我。 即便我说过很多次对她无意。 何必呢。 我叹息成见难改。 她讽刺本性难移。 朝露城是妖帝要守,我自当遵守帝命。 阿华妁义正言辞。 神祇殿因此发难,我妖族绝无退缩之理。 结局确实如此,两方僵持许久,十几年过去,城内已经没有久居之客,房屋都倒塌半数之多,人迹寥寥,只有我这个被两方视为叛徒的,厚着脸皮长居城主府。 可还记得莹绒? 我问。 对方没怎么见过翎九,但在万妖城,因为阿兰婥的关系,与莹绒有过数次相处的经历。 莹绒?,阿华妁困惑,谁? 姜邕双手一拍,少主,你看!她完全不记得了! 我扭头就走,都顾不得带上姜邕。 心中已经有了推断,只是要验证的话,得去神祇殿。 神祇殿,诸神列位。 八成是在防备我。 毕竟上次来,我带走了造化玉碟。 不过今日能站在这里,也是借着归还玉蝶的借口。 我奉上造化玉牒,只可惜在守卫朝露城的几次恶战中,为了延续朝露城的气数,玉牒被我过度驱使,被太乙神盘扯碎成数片。 他们收走了碎片,然后说我盗圣物以至于混沌气运将尽,灭无怀氏全族以至于混沌青莲解体,说混沌法则因我将被颠覆。 说我罪不可赦。 千夫所指,我不辩解。 我来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扫过高高在上的诸神,我问:朱雀神君为何不在?去年她在堕神之境坏我姻缘,这债,我得讨回来。 诸神讶然,可能觉得我太过没脸没皮,竟有了咒骂之声。 有的皱眉看我:风眠,朱雀神君在盘古山闭关已有十年,而且神祇殿已经数万年没判堕神之境的惩罚,这话如何说起? 第271章 是啊。,有好事的应和,莫不是沉迷占卜,擅用太乙神盘,记忆紊乱,真假虚实不分? 我冷眼剜那多舌妇,认出对方出自伏羲族。 本少主说话,何时容你插言?! 多留无意,我已经看出诸神早就不记得翎九,不记得那位朱雀神君。 果然是天道的手笔,它在篡改记忆。 即便诸神施加诸多术法阻碍,他们还是拦不住我。 一帮废物。,我不屑。 若非最后阿斧现身,我本打算直接回到朝露城。 阿眠。,阿斧依旧一副孩童模样,说的话也稚声稚气,爷爷想见你。 我谁都不想见。 那封住识海的七枚玄冰钉,我还记着呢。 若非当初修为全无,在堕神之境,阿绒本可不受那么多病痛和苦楚,我为她不平,亦为自己不忿。 我向来记仇,心眼小,又爱报复,即便对方是我师尊,我也很是不爽。 阿斧着急,拦住了我。 爷爷让我告诉你,他压低了声音,他知道神笔破虚怎么给莹绒姑娘。 师尊记得。 霎时,我便反应过来。 师尊的谋划,太过骇然。 开辟一处新的天地,在那里的生灵,不必听天由命,不管是七苦八难还是百乐逍遥,各种造化以善恶因果论定,轮回往复。 眠儿,你的太乙神术可以替代天道,支撑那一方天地运转,就像是在堕神之境一样。 我没有立刻答应,毕竟太过离奇。 要知道,不受天道控制,必然不会受到天道庇护。 怕是多灾多难的地方。 上古一脉各个族长与我商议许久,创世对我来说不难,造人对上古一脉来说亦不难,唯有如何延续传承,我们举棋不定,思来想去,只有太乙神术可以与天道抗衡。 师尊没有勉强我,劝说几句后,便让我带着神笔破虚回去了。 我握着破虚笔,困惑于对方怎么还会记得莹绒。 师尊坦白,因为他身负混沌气运,所以天道无法在混沌法则内干涉他的记忆。 所以除了你,就只有我记得她们了。 真的是件很孤独的事,我苦笑。 还有阿祖,他用过改元阵,能察觉天道的篡改,还有妖神殿的堃玉,鸿蒙法宝东皇钟会庇护他免于天道摆弄。 这两人 他们知道和不知道,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一个已经闭关的老头,一个是神祇殿的死对头。 对他们来说莹绒只是个称呼,不能花下喝酒闲聊,也不能感慨往事追忆,要是阿华妁能记得,我或许还能去叨扰一下。 所以结果依旧是,我再也无法同任何人说起那些往事。 也不会有任何人懂我的情感,感慨和咒骂。 回到朝露城,我听见戏楼传来吱吱呀呀唱曲声。 想了又想,还是提酒去会一会老友。 果不其然,戏楼中是虚幻盛景,唯有坐在中间茶桌的那位,才真切存在。 师姐。 我把酒壶甩到茶桌,碰倒了燃起的线香,勾小手指把线香扶正,见对方没理会我,也就不再不知趣地说什么,一脚踩茶凳上,抱膝,喝酒吃糕点,看台上那出已经演绎无数次的折子戏。 每次都是这样。 凛霜偶尔会悄悄地来朝露城。 从前我自作多情,以为是专程找我。几次后发现,师姐拎着糕点直奔戏楼,点支香,幻化出当时唱戏的盛景,在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吱吱呀呀的氛围中,等到糕点从热变凉,便出门去那石桥上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夜过去后,便不声不响的回去。 我托腮,问出每次对方来,我都要问的问题。 你在等谁? 师姐不会回答。 即便如此,我还是毫无厌烦,每次都问。 我很执着,大抵是想通过这,来提醒师姐你忘记了一位女子。 一位你从前寸步不离,宁愿舍弃神位,与神祇殿为敌,甚至与天道对抗也要相守的女子。 一位你如今忘得干干净净的女子。 凛霜不会回答,次次皆是如此。 但今日她搭理我了。 你今日去神祇殿大闹一番,无缘无故问起朱雀神君,是为何? 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四海了?! 我看向师姐,对方眉眼平和,并无责难之意。 其实我倒宁愿师姐诘责我,至少这样,说明翎九那死凰鸟在师姐心中还有些痕迹。 不为何。 我没了回答的兴致。 没事闹一闹,找找神祇殿不痛快。 很意外,这次师姐没有如过往见我干荒唐事那般,叫我改改性子,收敛情绪。 只是扫了我一眼后,继续看戏。 走过石桥时,我真的很想问师姐还记不记得翎九,那个十几年前在石桥上与她告别的女子。 可是,我问不出口。 每次我提起师姐与翎九的最后一面,天道便会降给师姐一次坎坷,一次比一次难测,死里逃生,昏迷不醒之类,之后便是更加稀薄的记忆。 多年验证,我已经不敢提了。 又过去三百年,师姐已经鲜少来到朝露城。 从每个月来几次,逐渐减少为一个月一次,一年一次,数年一次。 最后几次来时,也不听曲,反而站在戏楼外。 不知在迷瞪什么,看见我时,也是一脸困惑,仿佛不知自己为何会到此处。 我就这么看着,看她逐渐遗忘与翎九最后的记忆。 以至于我会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还记得莹绒。 听说赤鸟南枝从不染台出来了。 姜邕找我时,抱着个酒壶,踩在石桌上连比带划,绘声绘色地描述对方通过白水鉴心阵的场景,说其心淬炼的多么无暇,纯洁良善。 他还很不解的问我。 赤鸟南枝犯了什么错?为何会被盘古大神派去不染台淬炼心性? 犯了什么错?我冷笑。 就是她劈了翎九一半骨骼,然后被凛霜刨了半身血肉,被师尊惩罚去不染台精粹元识,洗去恶念。 只是这些,姜邕都不记得了。 很久以前有道雷莫名其妙劈了他洞府前的山崖,出关后看着满地碎石,他下意识来找我,想算一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天谴。 我没有如往日几次般提起那些事,他从此再也没有恢复记忆。 并非是懒,而是姜邕的反应,一次比一次让我寒心,不信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说是我的意|淫。 少主故事编的怪好哩!主上听过吗?知道你这么编排她么? 呸,这还有什么可聊的,纯纯浪费口舌。 很奇怪,最近时常会有种抽离感。 明明自己是唯一的,仅剩的局中人,可为何看着旧日相识,却有种自己才是看客的荒谬感受。 姜邕说起赤鸟南枝的英勇,说起与凛霜配合的无间,说起她们联手把妖族打的节节败退。我听着只觉得厌烦无趣,仰身躺在摇摇椅上,晃动酒瓶瞧着院中那株杏花树,每次都有花无果,也不知这茬能不能结一些果子。 少主,你听没听呢? 嗯。,我点点头,表示听着呢。 赤鸟南枝变化真的很大,容貌也好看了许多,不再是一头赤发,而且还能操控南明离火了,听说神祇殿已经决意封她为朱雀神君。 我嗤笑:不可能。 师尊记得太乙神盘的推定,不会再封朱雀神君。 我比谁都笃定。 果然,神祇殿没有传来封朱雀神君的消息。 但听说赤鸟南枝统率的朱雀宫上下一心,于是南禺在神祇殿的处境变得微妙,不过老祖神对其少主很是看重,待在身边亲自教导,虽无师徒之名,却远胜师徒的情分。 我偶尔会去见见老祖神。 沉月,哦不,被老祖神几次纠正,应该叫他重月。 重月很特别。 他看向我的眼神,没有如神祇殿的其他人那般,看疯子和叛徒的感觉,而是带着尊重和示好。 我猜,他很聪明。 他母族势弱,若要回南禺争出头,只凭借老祖神远远不够,老祖神的身份只能让凤凰宫尊敬沉月却不能畏惧沉月,对方必须找到一个能让人忌惮的靠山。 我这个声名狼藉的上神,最是合适。 本人实力毋庸置疑,毕竟荒唐事做那么多,神祇殿和伏羲族都舍不得弃了我,不单单因为我师尊是盘古大神,还因为他们都惧怕我的太乙神术。 行事无拘全随心意,若说老祖神是沉月的护身符,那我便是他对付凤凰宫的催命符。 第272章 其实我讨厌被人利用,但还是把自己的玉牌给了沉月。 我没说那个假名。 沉月,我帮你全是因为莹绒。 阿绒说翎九在后世救了她,那我也不介意,给翎九的祖父助助力。 沉月没有言语,甚至没问那突兀说出的名字是谁,只是接过玉牌退下。 看着对方的反应,我有些失落。 本以为,老祖神会告诉沉月些许事情,一番试探后,终究还是我想多了。 当年的亲历者,除了我,没有一位还记得。 老祖神叹气。 然后说出那句我耳朵都听出茧子的话。 没想到,最执着的是你风眠。 我回到朝露城,又忘记过了多久,再一次感受到师姐的气息。 拎着酒壶,寻着走着,来到了石桥处。 我站在迎舟亭,瞧见桥上的两位,第一次感到天道的戏耍和恶意。 师姐如旧,而她身边那女子,墨发如瀑,身长玉立,穿着红衣战袍,扬眉浅笑,神采间得意非常,让我恍然以为重逢了故人,失了几分神。 这不就是翎九么 阿眠,这是南枝。 师姐向我介绍,还不忘解释。 从不染台回来后,她容貌变了许多。 岂止变了很多,简直与翎九一模一样。 只是仔细端详后,才觉得其实只有七八分神似而已,想必是对方身体里那半架凰骨,五分骨相十分皮相,所以乍一远看,以为是同一人罢了。 打过招呼后,我更加确信对方不是翎九。 那凰鸟,才不会对我如此恭敬,那丫头瞧我时,不是像看仇人般怨我拐走莹绒,就是带着轻蔑和嫌弃,鄙视我往日行事的荒唐。 翎九从不会尊敬我的身份。 我对赤鸟南枝并无好感,师姐察觉我的态度,感到反常,支开赤鸟南枝后私下找我:记得从前,我们三日征战魔域,你待南枝并无这般疏远,今日为何这么大的怨气? 怨气?我觉得好笑。 按我的脾气,不清算旧账,把赤鸟南枝打死,已经算是宽仁大度。 只是无法向一位失忆之人撒气,我问师姐可还记得肩头被南明离火烫伤。 那是为了给翎九报劈骨之仇,找赤鸟南枝时被对方暗算留下的瘢痕,我记得这伤痕并未消失。 此事无法直白告诉师姐,我只能道,对方伤害过她。 师姐愣了愣,低头沉思几许,然后告诉我。 最近与妖神殿几次生死大战,南枝犹如我的左膀右臂,帮我躲过不少暗箭流矢,替我抗下许多致命伤害,我能感受到,她是抛开了性命来救我。 若她伤我,应该有不得已的苦衷。 屁的苦衷。 我白眼要翻到天上。 看赤鸟南枝取了酒水回来,熟悉的面容让我心中作呕,虽然我对翎九并无好感,可对方毕竟是莹绒好友,比起小偷行径的赤鸟南枝,情感自然偏向前者。 更何况,我隐隐中感觉,赤鸟南枝约莫记得那些事。 所以才借饰翎九容貌,偷走我师姐身边的位置。 我很不齿,也不屑。 于是,我施法太乙神术,将对方换回原本的容貌。 师姐的反应让我意外。 她竟然干呕不止,看向赤鸟南枝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厌恶,看着真身相貌的赤鸟南枝,师姐避开了对方搀扶的动作,甚至下意识说了句滚。 师姐鲜少情绪这般外露。 我对上师姐的眼神,对方按着胸口,茫然看着我,仿佛在问为何会这样。 不能说,也无法说。 我收回太乙神术,对变回容貌的赤鸟南枝道:别再来这座城,我不欢迎你。 若是莹绒在,也定不喜见到赤鸟南枝。 后来隐约听到一些传闻。 比如师姐不再携朱雀宫作战,我心中暗喜,但听到师姐为了救下赤鸟南枝差点丢命,又觉得气愤无语。 我理解这些矛盾,师姐本能地想远离赤鸟南枝,可对方身上有翎九的凰骨,即便忘记了往事,潜意识的选择,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对方身陷险境。 多像天道戏弄的把戏。 我真的,厌倦极了! 几万年又几万年过去,师尊难得来我朝露城做客。 其实沧海桑田,这里早没了城垣的模样,四周荒芜没落,只有我这带着杏树的小院,坚守着原来的位置。 他带来一个消息,说上次师姐去诛灭十大恶兽,当时确实除尽凶兽,可千年过去,恶兽并未绝迹,反而变得更为强大,甚至染上了地煞。 师姐也道心不宁,时常陷入梦魇。 霜儿去静心洞府闭关,我传授了她通天境修行之法,若能勘破,便能踏入通天境界,若不能,怕会走火入魔,无解了。 我转着手中的无级伞:师姐的梦魇是什么? 师尊被我问住。 他摇了摇头:霜儿谁都没说。 我明白师尊的来意了。 那我算一卦。 毕竟是神祇殿最后一位神祇,师姐的安危,很重要。 这一卦,算了百年。 或者说是我反复求证了百年。 不管我如何找良机,即便天时地利拉满,也无法看出师姐能否达到通天境界。 不是死路,也不是绝路,是无路。 师尊对于这个结果,并无任何反应,只是召集了上古一脉,决意开辟天地创世,就此封山。 重开一方自在天,消息传出后,在神祇殿引出轩然大波。 争执生出兵戈,各族划分立场互相倾轧,谁也不服谁,加上天地运转法则改变,混沌气运逐渐势弱,神祇殿内乱开始。 又几万年过去,凛霜终于出关。 神祇殿诸神挤在北海深渊外,互不相让,想让凛霜主持公道,我亦站在其中,静静瞧着人群之中的师姐。 在声声圆满的恭贺中,只有我清楚知晓。 师姐这次闭关,毫无所获。 迷惑诸神的只是师姐增长的修为,于她的境界,毫无突破。 当夜,师姐来朝露城找我。 她拎着龙刀枪,说:阿眠,陪我去一趟昆仑。 我明白她的不甘,也知道对方要寻一个答案,这答案我无法告诉她,只能她自己去找。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她。 于是我说:好。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