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后世子求着我做他夫郎》 第1章 《被休后世子求着我做他夫郎》作家:日进斗金【完结+番外】 简介: 权倾一时的国公府倒了! 仅剩的小哥儿沈宣被奶娘带回了云水村,不慎落水成了个半痴半呆的小傻子! 没了国公府做靠山,沈宣成了寄人篱下的拖油瓶,被奶娘王家折磨的皮粗肉黑,过的比乞丐还不如! 村里人都说,沈宣这样的哥儿,连村里的老鳏夫也不会要! 没成想十八岁那年,消失多年的侯府薛家突然来了人,拿出一纸婚书,宣称沈宣儿时与薛家长子薛凤麟定了亲,要把他接回去成亲!!! ……………… 风流霁月的世子爷薛凤麟竟要被迫娶一个傻哥儿! 满京城的名门女子哥儿不知心碎了多少! 谁不知薛家继室并非薛凤麟的亲娘,和世子爷斗了许多年。这是故意找来这么个哥儿,想用和他的婚书来折辱薛凤麟了! 面对这么一门亲娘在世时定下的娃娃亲,薛凤麟眼中流光闪过,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 他抽出时间去了别院,不动声色的绕到沈宣屋后,刚准备捅破窗户纸偷偷看看这个小哥儿到底怎么样了。 窗户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沈宣拎着一个小包袱,一脚跨在窗框上,一脸惊恐的和薛凤麟撞了个满怀! 薛凤麟:…… 正准备偷跑的沈宣:…… ………… 落水后穿越到现代世界,被名门父母呵护长大,还成为了名校毕业的高材生。 沈宣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又穿了回来,还要被当成宅斗工具!和薛家的世子爷成亲了! 沈宣:单身快乐,其实世子你也不是非要娶我的…… 薛凤麟:婚书为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是我的未婚夫郎! …… 攻宠宠宠宠受,受性格温柔能力超群,攻腹黑隐忍只对受好。 内容标签:强强 生子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基建 主角:沈宣,薛凤麟 一句话简介:只想单身的哥儿和拼命催婚的世子 立意:励志勇敢追求生活 第1章 清晨时分,太阳还没升起,天边刚有一抹鱼肚白。 云水村村口的山坡上,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骑着匹毛色油亮的枣红马,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只见那青年一身贡缎窄袖的骑马装,虽然天色昏暗,却也掩不住全身的清贵之气。 光是看他猿背蜂腰的身形,便已让人心中浮想联翩,想要一睹这贵公子到底是何等风采。只可惜他头戴一顶帷帽,用纱巾遮住了容貌。 若是有人能看见帷帽下的脸,便会发现他一张面孔如白玉一般。刀削般的鼻梁与一双凌厉的瑞凤眼组合在一起,更是让整张面孔俊美无俦。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京城薛家侯府的世子薛凤麟。 要知这薛凤麟本就身份尊贵,又因着容貌出众,且博学多才,在京中也是个出名的才子。也不知多少权贵家的小姐或哥儿拜倒在了他的襕衫之下。 这样的一个贵公子,也不知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小小的云水村中? 只见薛凤麟策马来到了一间有些破旧的老宅门口。 这老宅大门门口有两只石狮,一公一母。母狮怀中的小狮掉了只耳朵,公狮脚下的石绣球已经没了。 老宅门楣上有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沈宅二字。字迹金漆斑驳,一看便是多年没有补过了。 到了沈家老宅门口,薛凤麟反而有些怯了。 他调转马头,来到附近一颗歪脖子老树下等着。 心想听说那个沈家哥儿随着奶娘回乡以后,就一直养在这里,也不知养成了一个什么模样? 如今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这沈家哥儿是他亡母早年定下的娃娃亲。 他若不娶,便是不孝不义,连累老侯爷也被人连参了几本,说他教子无方。 奔着这要他身败名裂的架势,薛凤麟横下一条心,单枪匹马冲出了侯府,一连赶了五日路,才从京城赶到了这云水村。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村里人也纷纷起床,用了早饭下地干活。 吱呀一声,沈家大门总算开了。薛凤麟一瞬间睁大了眼,一错不错的看向门口。 先是几个农夫扛着锄头出了门,目光还好奇的往他身上扫射了一圈,也不知是不是沈家下人。 薛凤麟继续等着,不过一炷香后。便有一个涂脂抹粉,脸色煞白的哥儿,挽着个篮子妖妖娆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那哥儿身量不高,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细布衣裳。料子虽然普通,但领口与腰带都绣了粉色的莲花。 他描了一弯时下流行的柳叶眉,嘴上还染了水红的胭脂,额间的孕痣旁贴了几片花钿。便是如此,也看得出底子十分一般。 难道这就是那个沈宣?薛凤麟心中一沉,脸色比之前更黑了。 那哥儿伸了个懒腰,朝着四周望了一圈,便发现了等在树下的薛凤麟。 “咦?这是哪家的小郎君,瞧着好生眼生?是来找人的么?” 那哥儿虽看不见薛凤麟的脸,但瞧着他身形伟岸,身上衣冠又是绫罗,做工颇为精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便一脸笑容的走上前来问道,还对着薛凤麟抛了个媚眼。 薛凤麟忍了又忍,才没有立刻调转马头离开。而是开口确认道:“这是你家?你是这家的主子?” 那哥儿一愣,心道这公子声音竟也如此好听。接着才点点头道:“自然,这里就是我家啊。” 薛凤麟闻言,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就再不犹豫,策马飞也似的逃离了沈宅。 那哥儿年纪身份都已对上,应当就是那个与自己订下婚约的沈宣了。 薛凤麟简直如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一路朝着山里狂奔,脑子里全是那个哥儿方才俗气谄媚的模样。 他生母叶氏与沈家定亲时他才五岁,那哥儿年纪更小,不过是个奶娃娃。 生母去世以后,他在薛家处处受继母白氏压制,本就十分艰难。只想着以后娶个名门闺秀,也不拘容貌才情,只要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在侯府与白氏抗衡就行。 然而便是这么一点要求,竟也被白氏给搅合了。 若是自己娶了这么一个乡下哥儿,日后在京中岂不成了笑柄?朝中前程必然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薛凤麟脑中一片混乱,也未曾留意身边山林里竟然传来了一些异动。 他身下那枣红马又往前跑了几步,忽然马蹄一顿,嘶叫一声就被一根一尺高的草绳绊倒在地。 薛凤麟一个飞身从马上滚了下来,靠着些拳脚功夫在地上滚了两圈站住。 就见到青天白日的,从四周山林里竟然冲出了几十名彪形大汉,手中都拿着一尺多长的大刀,雪白的刀锋对准了自己。 这云水村位置离乐州颇近,平日里常有附近的官兵巡逻,连个毛贼都没有,又哪儿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会功夫的匪徒? 薛凤麟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自己怕是着了白氏的道了。 眼见着那伙匪徒一刀杀了自己的宝马,显是想要杀人灭口。便连忙趁机钻入山林之中,与他们躲藏起来。 三日后…… 一个浑身是血的泥人从山林里钻了出来,躺倒到了云水村村口的官道上,把路过的云水村村民们吓的鸡飞狗跳。 云水村的村民们过惯了平静的日子,几时见过这么惨烈的架势。一群人围观了一圈,对着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血人指指点点议论了一番。 见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地,都觉得此人定是活不成了。 围观的村民们来来去去,看热闹的不少,却没有一人愿意将这血人救回家中。 此时,一个身材修长、衣衫褴褛的哥儿背着捆柴禾路过此地。瞧见躺在地上的血人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会儿以后,才快步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直到深更半夜,云水村的村民们都已经睡熟了。方才那身材修长的哥儿才去而又返,蹑手蹑脚的将那血人背在了背上,一路小跑着穿过田埂,从后院回了自己住的小茅屋里。 他将那血人小心翼翼的放在稻草床上,又提了桶热水过来,一点点的为他清洗身上的污迹。 这血人全身滚烫,正发着烧。身上的衣服早就烂了,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料子,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这哥儿索性将他身上的衣料全都剪了,清洗完污迹以后,才给他换上了一身自己打满了补丁的旧衣裳。他也只有这种旧衣裳。 直到这时,哥儿才发现这人似乎还中了毒。 他身上的刀伤虽多,倒都不是要害,看着虽然厉害,但修养一些日子也能恢复。 只是他脚踝上似乎有一处被蛇咬的伤口,肿的十分厉害。 而且他脸上身上都是肿的,五官挤成一团,唇色还有些青紫。 哥儿皱起眉头,有些担心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第2章 村里没有医生,他也请不起城里的大夫,蛇毒凶险,他担心这男子会死。 思索了片刻,哥儿从角落摸出一把小刀,拿到油灯上烧烫了,才对准蛇毒那处一划。 “嗬——”那男子似乎被疼醒了。身体微弱的颤了颤,发出一声痛呼。 “忍一忍。”哥儿对那男子说道,把手按在他的伤口上面。 一股黑色的毒血喷射而出,哥儿连忙狠狠挤了好几下。待后面流出的都是红血了,才敢用布条把伤口的血给止住了。 此时他再看那男子,见他又一动不动了。只是身上的高热,似乎比刚才要好了一些,也不知到底温度降了还是要不行了。 该不会要死了吧?哥儿心中一跳,刚准备伸手探探他的鼻息…… “水……”那男子突然张了张嘴,声音十分沙哑的说道。 哥儿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给他倒了一碗温水,又扶起他的背,将一碗水喂了下去。 “谢谢。”那男子喝完了水,整个人似乎有了些精神。目光迷茫的看了哥儿一眼,竟还能同他道谢了。 见男子似乎有所好转,而不是回光返照,哥儿倒是松了口气。 他又不知从哪儿端来一碗米粥道:“半夜没什么可吃的,我特地留了一碗稀粥,水多了些,但也可以垫垫肚子。” 那男子早已饿了多日,虽是一碗稀粥,但也如救命稻草一般,狼吞虎咽的喝了个干净。 “你先歇下吧,我明天再给你带吃的。”哥儿拿走空碗,对男子说道。 “等等。”那男子忽然叫住哥儿,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应该怎么称呼?你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必当报答。” 哥儿一怔,接着才笑了笑道:“我姓沈,单名一个宣字,不是什么兄弟,而是个哥儿,你叫我沈哥儿吧。” 说完以后,他便端着空碗离开,没留意到那男子听到后整个人如石头一般怔在当场的模样。 他竟是沈宣?稻草床上的男子——也就是薛凤麟,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他有些呆滞的看着沈宣离开的方向,心道原来那日竟是自己弄错了…… 只是这沈宣,不应该是沈家老宅的主人么? 怎得会一个人住在这样一间破旧的小茅屋里? 第2章 沈宣小心翼翼的去井边打了桶清水,把碗筷洗净放好。 现在时间已晚,好在是王家人一向睡得熟,自己这边的动静也吵不醒他们。 说来倒是也巧,从他磕到脑袋穿越回来,也不过刚刚三日时间。 若是再晚几日,自己这身子还是又痴又傻的,只怕这男子也要凶多吉少,就这么曝尸街头了。 虽说是穿越而来,但沈宣其实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简单来说,就是沈宣八岁随王奶娘回乡,落水后穿越到了现代世界,在现代世界长成了一名大学生后,又突然从那边穿越回来了。 重新穿回大晋世界的沈宣,吸收了这具身体这些年的记忆。才知道自己傻了以后,王家人变本加厉,竟把他赶到了后院的杂物间住。 沈宣虽然傻了,但还能自理干活。王家人就把他当成了牛马一般,命他每日做粗活重活。等全部做完了,才会给些稀粥剩菜。 沈宣就这么被生生折磨了十年,他虽然是个哥儿,但每日做活,又风吹日晒,整个人又黑又瘦。就连额间的孕痣颜色也十分暗淡,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要知道哥儿额间的孕痣越红,代表越容易怀孕。如沈宣这般,孕痣几乎看不出来,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模样。 所以刚才薛凤麟才一眼看错,将他当做了一名男子。 不过沈宣穿越到现代世界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哥儿这个性别。 他在那个世界做了二十多年男人,现在被薛凤麟认成男子,倒也并不在意。 沈宣之前存下的热水已经被薛凤麟用完了。他找了个地方用冷水简单擦洗了一番以后,才回到屋里。 薛凤麟换下的血衣一股腥味,沈宣用稻草把血衣包了,拿到角落放好,准备明天早上去山上埋了,免得引来野兽。 这时离天亮也没有几个时辰了。沈宣才注意到薛凤麟躺在稻草床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竟还没有睡着。 沈宣以为他是身上伤口疼的睡不着,便安慰他道:“你再忍忍,明天我去山里摘些药草。吃了解毒清热,对你的伤口也会好些。” “谢谢。”薛凤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除了感谢的话外,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用那么客气。”沈宣闻言笑笑,忽然上前一步。 冷不丁的突然接近,薛凤麟吓了一跳,慌张的咽了口唾沫道:“你干嘛?” “怎么了?”沈宣疑惑了一下。接着便伸手绕到他身后,从床上薅了几大捧稻草铺在了地上,才又看向薛凤麟。 “没什么……”薛凤麟哑着嗓子说道:“我……我在路上遇到了贼人,如今心中还有些惊慌。” “原来如此。”沈宣心想这不就是有了心理阴影? 在他的记忆里,云水村十多年都没有山贼出没。这人也是点背,竟这么巧就被他给碰上了。 他有些同情的安慰薛凤麟道:“你莫怕,如今你在村子里,想来那山贼是不敢来的。” 然后才吹灭油灯,在那堆稻草上躺下来说道:“快睡吧,时候不早了。” 薛凤麟看了看自己身下不大的稻草床,又看了看地上的沈宣。他把床给占了,沈宣可不就只能睡地下了。 一想到刚才自己还防备了一下,薛凤麟顿时十分懊恼,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 不一会儿,劳累了一天的沈宣沉沉的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从窗外洒了进来,落在床头。虽然光线微弱,但也足够让人把沈宣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了。 高鼻梁薄嘴唇,脸型轮廓瘦长锋利。眼睛此刻虽然闭着,但刚才看到的时候还是挺大的。 月光下,沈宣整张脸看起来非常干净。如果是个男子,那可说得上十分清俊。但作为一个哥儿,沈宣就实在是没有个哥儿样,也不怪薛凤麟刚才把他错认成男子。 薛凤麟的目光从沈宣脸上慢慢往下挪,落到了他的一双手上。 沈宣的手在哥儿里也算是很大的,手指修长,指甲剪的干干净净。掌心的每一个指肚上还覆着一层薄茧,一看就是双经常做事的手。 薛凤麟心中一揪,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沈宣好像过的很苦,瞧他这幅模样,也不知之前到底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沈宣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发现床上的被单被那男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他有些意外的起身,又把被单盖回男子身上。对方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现在睡得正熟,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见那男子身上还是肿的厉害,沈宣便想起今天要给对方采药。 他把昨夜裹好的血衣抱在怀里,拿了锄头放进背篓,插好门栓后,便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现在还是清晨,村里许多人才刚刚起来。 沈宣一路上山都没遇到别人,找了个隐蔽之处将血衣埋了,接着便去山上挖清热解毒的药草了。 山上有许多野草如半边莲或是野菊花都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村里人受伤或生病了也会挖来煮水喝。 沈宣一路见到了就挖,不一会儿便挖了一堆。待看见山上渐渐也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才往山下走去。 他路上遇到了两个背着竹筐的邻居。是隔壁的钟哥儿还有他妹妹。 钟哥儿他们是上山来挖笋的,看见沈宣还有一些紧张。毕竟山上的竹子都是晚上出笋,清晨就有人上来挖,若是来的晚了,竹笋就被挖完了。 “沈哥儿,你挖了多少竹笋?”钟哥儿的妹妹钟小妹一边问着,一边就跑来翻沈宣的背篓。 她打开背篓上的白布一看,里面全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野花野草,一颗竹笋也没有。 钟小妹见了,便捂着嘴笑了,对钟哥儿说道:“你看他,真是傻,挖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宣也不吭声,只默默把白布重新盖好。钟哥儿这才拉着钟小妹的手道:“别管这傻子了,我们快去挖笋。” 等他们走远了,沈宣才默默掏出被自己藏在怀里的两颗的胖山芋,看了看后又藏回了怀里,这是他刚才顺路挖的。 这些村民们欺负他傻,以前经常都会从他这里抢东西。 自从沈宣清醒以后,便每次都想办法把东西藏在其他地方,免得被他们给抢走了。 沈宣从后门悄悄溜进家中,先把怀里的山芋藏在稻草堆里,再把那堆野草洗洗,拿出一只破罐子煎上。 待他做完了这些,才来大厨房边,找了个角落开始劈柴。 劈了一会儿以后,沈家正院里开始有人起床活动了。王家的媳妇们陆续走到厨房开始做饭。 第3章 看见沈宣正乖乖在角落里劈柴,王家媳妇们倒是十分自然的打了个呵欠,就坐在一旁聊天等着。 “沈宣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柴还没劈完呢。”王家的大媳妇李氏抱怨道。 “谁知道,这几日这厮都起的挺晚的,真是越来越会偷懒了。”王家二媳妇罗氏也跟着说道。 沈宣清醒后,每日早上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偷偷去做自己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就是沈宣起的迟了,好像学会偷懒了。 沈宣也不吭声,把柴禾劈完了,就把灶台点上。 李氏和罗氏这时才拿出锁在柜子里的米面,开始做起了早饭。 待一锅馒头蒸好,一锅杂粮粥熬好,香味儿从厨房飘了出去。 王家男人和婆母王奶娘才姗姗而来,旁边还跟着还没出嫁的哥儿王小莲。 若是薛凤麟此时在场,必定能一眼认出面前描眉画眼的王小莲,正是自己那天误认成沈宣的那个哥儿。 “娘,我想吃鸡蛋。”王小莲看了一眼锅里的白馒头和杂粮粥,有些嫌弃的说道。 “家里没几个鸡蛋了,过几天再吃。”王奶娘瞪了王小莲一眼说道:“如今在家里嫌东嫌西,若是嫁出去可怎么办?” “啧,那就嫁个有钱人,过去享清福。”王小莲撅着嘴巴说道。 听到他的话,站在一旁伺候丈夫的李氏与罗氏一起翻了个白眼。 大晋朝哥儿本就难嫁,但凡家里条件好些的人家,哪家不是想娶个好生养的女子? 就自己这个小叔子这幅又馋又懒的模样,在家里已经养到了十八岁都没人要,竟然还想着嫁个有钱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王小莲在家娇惯惯了,哪里知道自己嫂子想些什么? 他抓了个馒头,一屁股坐下来,看了眼旁边的沈宣便道:“你还杵在这干什么?看了就烦,还不快滚出去!” 沈宣低着头走了出去,巴不得离这群王家人远一点。 他今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不过也不要紧,他现在可以自己做。 沈宣先去后院角落把煎好的药倒入碗中,再把两个山芋洗好了埋进烧热的草木灰里。 端着药碗推开房门,沈宣才发现昨夜自己救下的那个男子已经醒了。 “你醒了,先来喝药。”沈宣端着药碗放在床边,又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沈宣许久后才开口问道:“他们……是不是都欺负你?” 第3章 沈宣一愣,心想大约是这男子醒了,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才会这样问。于是便笑笑道:“没事,他们也欺负不了几天了。” “不过外面那些可不是好人,你这几日住在这里养伤,还得避着他们一些,免得被打出去了。” 他才刚刚清醒,现在又没有一点家底,只能先蛰伏几天。等他赚到钱了,就会想办法离开云水村,去城里生活。 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过多年,有文化有智慧的成年人,沈宣自认生存能力还是不错的。 他穿越回来了才不到四天,就摸清了云水村里许多可以赚钱的门道,也再没有饿过肚子。 不过因为昨晚救了面前的这个男子,沈宣一下子又多了一个大包袱。 这男子伤的极重,想要伤愈下床,至少也得大半个月吧? 如此一来,沈宣还要抽出时间照顾他,离开的日程上便被耽搁下来了,可能需要晚一点再去城里。 沈宣说的松快,听到薛凤麟的耳中,却十分的不是滋味。 他只道沈宣这般心善的一个哥儿,竟被欺负至此。 此时他心中虽对沈宣并无半点夫夫之情,但却生出了一丝怜悯。 心想就凭着沈宣这份善心与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待他回到京中,就算是不娶他,也定然要给他一个交代,好好照顾他一生的。 沈宣哪里知道薛凤麟此时的心境,见他又沉默不语,便开口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这男子瞧着还要在这里养一段时间的伤,若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一直你来你去的实在是有些不便。 “唔……”薛凤麟一愣,背后突然生出一身冷汗。 “我……我叫林叶。”鬼使神差的,薛凤麟用自己的名字加上母亲的姓氏报出了这么一个假名。 他怕沈宣知道自己就是薛家世子,毕竟他现下还没有下定决心娶他共度一生。再说当年婚约上约定了沈宣及笄以后,薛家就过来接人。 可如今沈宣已经十八了,还在云水村过着这么艰辛的日子,薛家却一直没有踪影…… “林叶,穿林打叶声的意思么?想来你是雨天生的,这名字还挺好听。”比起心虚的薛凤麟,沈宣这边倒是十分坦荡,毫不吝啬的把林叶这名字夸了一番。 薛凤麟不过胡乱编造,听得沈宣这一番夸奖简直如芒在背,越发心虚之下,却又有些意外。 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学过诗句?” 他记得沈宣被带回乡下应该是十年之前,那时他还是个几岁幼童,又是个哥儿,难到还学了诗书? 沈宣一怔,才知自己不慎漏了陷。连忙摆摆手道:“哪里哪里,不过儿时识过几个字,又恰好听到过这句诗句罢了。” 他此时怕自己多说多错,连忙起身,嘱咐了薛凤麟喝药后,便去看那草木灰里的山芋。 方才他将山芋埋在热灰里以后,又在上面烧了一堆枯枝。现在过去一看,那堆枯枝已经燃的差不多了。 沈宣浇灭上层明明灭灭的余烬,用铲子挖出下面埋着的山芋。 两个山芋一出来就带着一股扑鼻的甜香,每个都有儿臂大小,外皮被烤的焦黑皱起。 沈宣握在手里捏了捏,连心都已经软了,想来是烤好了。 他赶紧把山芋兜在下摆里拿进房中,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薛凤麟。 “吃吧,早饭就吃这烤山芋,这可是好东西。”说完自己掰开另外一个,红心的山芋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黑色的表皮下还凝结了一层糖霜。 这糖霜的部分最甜最好吃。沈宣好久没吃过糖了,馋的不行,也顾不得烫,实实在在的吃了一大口,满意的眯起眼睛。 山芋这种东西,薛凤麟也不是没吃过,不过是贵族们出去打猎游玩时,用来打牙祭的野味罢了。 侯府里有专门制点心的厨娘,什么马蹄糕鲜花饼的自是不在话下。还有特地用杏仁与羊乳制的羹,里面放上蜂蜜和干果蜜饯,薛凤麟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上两口。 他从来觉得自己是个不爱食甜的人,然而现在看沈宣吃的那般香甜,却是有些馋了。 他学着沈宣掰开一个山芋,吃了一口红心。温温热热的山芋进了肚皮,确实缓解了他腹中的饥饿,让他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林叶,你要吃这皮下的地方,这里才最甜。”沈宣见他动作有些笨拙,不禁笑了。 他放下自己的山芋,直接上手帮薛凤麟撕下一块。贴着表皮的部分是深红色的糖霜,沈宣用手把那块递到薛凤麟嘴边,直接喂他吃。 薛凤麟愣住,心脏咚咚直跳,很有些不自在。但见沈宣眼神干净,只是想要教他怎么吃这山芋,便还是就着沈宣的手低下头去咬了一口。 糖霜的部分果然格外香甜。薛凤麟饿了好几日,猛然吃到这么甜的东西,心中竟生出一种出乎意料之外的满足感。 “好吃吧?”沈宣笑着问他。 薛凤麟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 两人一起吃完了两只山芋,薛凤麟差点连皮都啃干净了。 他有些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肚子,沈宣知道他还没吃饱。便对他说道:“你先躺下歇着吧,我还要去找些别的吃食。” 沈宣饭量不大,吃一个山芋便已经够了。 但林叶身材高大,想来食量也是不小。沈宣有些头疼,光靠自己在山上挖些山芋野菜的,肯定是不够他吃,还得去弄些米面来才是。 “沈宣……” 沈宣刚要出门,便听身后薛凤麟叫了一声。 “什么事?”沈宣有些疑惑的回头,便见薛凤麟正艰难的想要下床。 “你身子还未好呢,先别急着走动。”沈宣连忙说道。 “我……”薛凤麟顿了顿,心中似乎在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想要如厕。” 薛凤麟说完,只觉得自己在沈宣面前是一点颜面也没有了。好在他现在一张脸还肿的不成人形,倒让人看不出他面上的羞耻之色。 这一下让沈宣也有些尴尬,他怎么将此事给忘了! 沈宣平日里都是去院子里的茅房解决,但茅房离屋子很远。林叶现在不便走动,也不能让王家人发现了。 想到这里,沈宣便只得找来一只木桶,对薛凤麟道:“你就先用这个吧,等我晚点回来处理。” 待沈宣离开,薛凤麟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只木桶。只恨自己的伤不能好得快一点,竟搞得如此狼狈。 第4章 他此番受伤,也不知欠下了沈宣多少人情。说好了之后报答,如今倒不知怎么偿还的清了! 沈宣拿上一把镰刀,背着背篓走出门,瞧着就是一副上山打柴的模样。 他之前每日都会山上打柴,王家人早就习惯了。 不过这几日沈宣上山,却并不是去捡柴禾,而是偷偷去山上赚钱的。 只见沈宣走到一条无人的小溪边,便蹲下身子在溪边的草丛与石头上翻找起来。 这些溪流附近的地方都长有螺蛳,特别是现在刚刚快要入秋,正是螺蛳最肥美的时候。 螺蛳这种东西,肉少味儿腥,需要用重口味的调料烹调。 调料价高,村里人舍不得多用,做出的螺蛳不好吃,因此也没什么人会特地来溪边捡螺蛳吃。 不过村里人不爱吃,不代表城里有钱的老爷们不爱吃。 沈宣小的时候,沈国公府里宴请客人,也是会准备酿螺蛳这道菜的。 城里的酒楼里,炒螺蛳更是一道出名的下酒菜,一道可以卖得上二十文钱,与猪肉也差不多价格了。 不一会儿,沈宣见背篓装的差不多满了,便在背篓里装了一些水,再拿几片叶子盖住螺蛳,朝着山下的官道走去。 沈宣穿越过来的第二日,便发现官道上经常会有城里酒楼下来的采买。 从村里进城,若是徒步需要走整整一天。但这些采买都是驾着马车,在村庄中往来收菜就十分方便。 因此官道边经常也会有一些机灵的农户,将山里打的野鸡野兔或是蔬菜拿出来卖。采买直接在路边就收了,也比去村子里一户户问更加方便。 发现了这个门道以后,沈宣就每日摸了螺蛳拿到官道上卖。 这些螺蛳送去酒楼,少说也能出十道菜。沈宣也不贪心,以一百文一篓的价格就便宜卖了。 那些采买见收回去的螺蛳卖得不错,利润也颇丰,这几日便每日都有人过来收。 沈宣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果然就有酒楼的采买马车靠边停下,问他将那一篓螺蛳全都买下了。 沈宣拿到钱后,便掏出一块布包好放进了袖袋。 袖袋里装着他这几日穿越以后赚得的全部收入。除开他买柴花用掉的,一共还剩二百九十多文,沉甸甸的。 沈宣揣着这些钱,走到官道旁一个卖柴的农户那里,花两文买下了一捆柴禾。 这几日他每天都会买上一捆柴回家,也免得被王家人看出端倪。 背上柴后,他想了想,又找到一个卖野鸡的猎户,咬咬牙花二十文买下了一只野鸡和一窝鸟蛋。 林叶伤的那么重,不吃些营养的怕是不行。沈宣虽然心疼,但活人还是比钱重要,这钱花了也就花了。 沈宣最后又花十文钱买了一袋玉米面,才和往常一样回了沈家。 他先去茅草屋后面的稻草堆里把吃的藏好,然后才将柴禾背到厨房后面摆好。 “马上要入秋了,记得每日多打些柴禾。”大房李氏点了点角落的柴堆,对沈宣说道。 沈宣点点头,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迷茫神色。李氏看他那样,便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吃午饭去吧”。 她心想沈宣这么傻,也不知他到底听懂了没有。 沈宣这时才回到厨房,果然王家人已经吃过了午饭。这次倒是给他留了一碗菜粥,瞧着没甚油水,但也勉强能饱腹, 沈宣把那碗菜粥分成两碗,一口气喝了一碗,剩下的准备带回去给林叶喝。 第4章 沈宣回到屋后,从稻草堆里摸出那只野鸡。 他在外面就早将这野鸡给拔了毛洗好了,现在抹了盐巴,用稻叶包好后。就用泥巴裹住埋在了草木灰里。 草木灰上沈宣还是用枯枝升起一堆火。他倒了一些井水在煎药的罐子里,放在火堆上烧。 过了一会儿,药罐里的水沸腾起来,药煎好了。沈宣把药倒进空碗里,再将底下的野鸡挖出来,砸开外面的泥土。 里面稻叶混合着鸡肉的清香扑面而来。沈宣怕被人闻到了,连忙用稻草包了起来。 接着才端着一碗菜粥和草药一起走进房中。 “饿了吧,吃午饭了。”沈宣出去的有些久了,时辰已经过了午时。 薛凤麟知道他事情很多,虽然肚子饿了很久,但自是不可能有什么怨言。 此时他不过是一个被沈宣救助的陌生人,沈宣肯照顾他,给他一口吃喝,就已经十分心善。 薛凤麟虽然贵为世子,但也不是那等不通人情之人。相反的,他在侯府见多了人情世故,在此道上颇为老练。 沈宣打开稻叶,从里面撕了一只鸡腿递给薛凤麟道:“林叶,我弄了一只野鸡,给你补补,你先吃着。” 薛凤麟愣住,以为沈宣特地去山上抓的野鸡。想了想后,他又把鸡腿递还给沈宣道:“累了一天了,还是你吃鸡腿吧。” 沈宣见状笑道:“这不还有一只腿么?”说着便扯下另一只腿吃了,把这只塞到薛凤麟碗里。 林叶倒是个知道感恩的,沈宣心中想到。 他救人虽然只为良心不求回报,但对方知道感恩,总比忘恩负义要好。 难得吃上了一回肉,沈宣也没客气,狼吞虎咽的就吃掉了半只鸡。 待薛凤麟也吃完以后,沈宣才把碗筷全都收拾了。只是吃剩的鸡骨架却没丢,他还留着有用。 沈宣拿着一只旧竹篓又出了门,这竹篓口小肚大,是村民们用来抓河鱼的。 大多数村民都会去水流湍急且较深的地方抓鱼,沈宣却反其道行之,拿着竹篓去了一弯平静的小河沟附近。 这河沟不深,平日里就没什么鱼,因此此时也没有其他人。 沈宣把鸡骨架放进竹篓里,扔进河沟里。不一会儿,鸡骨架的腥味就从竹篓的缝隙间飘散到了水里。 沈宣在河沟边四处逛逛,找到了几颗野茭白。挖好茭白后,就去把竹篓收了上来。 不过半个多时辰,竹篓里就已经装满了活蹦乱跳的河虾。 因为有了鸡骨架的引诱,这一次捕到的河虾格外多。 沈宣满意颠了颠竹篓,提着河虾回了茅草屋。 傍晚,在厨房里烧完了火后,沈宣提着一张杂粮饼子回来了。 一张杂粮饼子,若是沈宣一个人吃便罢了,两个人吃自是不够。 于是他便把药罐洗了,将水烧开。又把茭白和河虾扔进去一起烧,煮了一锅河虾汤。 这次沈宣抓到的河虾实在是多,便是光吃虾肉两人都吃圆了肚皮。 待美美吃完晚饭,收拾好了碗筷,沈宣才看着薛凤麟的腿说道:“林叶,你这只脚踝,好像是消肿了一些。看来是草药起了一些作用。” 薛凤麟低头一看,脚踝上之前绑着的止血布条已经松了。 沈宣将布条解开一看,果然,之前紫胀可怕的伤口已经合拢。那里的皮肤颜色也没有之前那么黑了。 虽说林叶的身上还是浮肿着,但整体也都在好转。且他的体温今天下午已经正常了,想来性命已是无忧。再恢复一段时间,就能正常下床行走了。 “也不知你是哪里人?”沈宣帮薛凤麟重新绑好伤口后问道:“你出来外面行走,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家里人怕是要担心死了。” “你不若给他们报个信,也好让他们早些过来接你。” 沈宣这一问,倒是戳到了薛凤麟的痛处。 他瞬间沉默下来,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却没有说话。 只想到自己出事了这么久,怕是父亲压根都不知道。 薛老侯爷一向与他不够亲厚,反倒是对白氏所出的弟弟薛凤鲤更加溺爱。 为了在侯府立足,薛凤麟处处争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 薛凤鲤做到十分,他就要比对方还要多一分,否则压根就入不了薛侯爷的眼。 只是这般做派,又惹到了白氏。只怪他处处都要压了亲儿子一头,更是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白氏知晓了他在此处,必定还要派人来杀他! 沈宣见薛凤麟神色有异,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又一思量,若是别人,怕是早就托自己去寻找家人了。林叶到现在都没提过家中之事,定是与家里关系不好。 此间人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沈宣自己也有不少秘密。 他以己推人,心想林叶若不愿回家,自己又何必逼他。于是便略过此事不提,只话锋一转,对他说道:“左右我这里也住得下,你若是不嫌弃,那便等身子大好了再回去。” 薛凤麟闻言目光微闪,看向沈宣道:“你不嫌弃我白吃白喝你的?” “你不是说好了以后必定报答我么?”沈宣玩笑道:“怎么会白吃白喝?” 他笑着低下头,脸庞被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一片金色,一双眼睛倒被衬的水汪汪的。 薛凤麟心中又是一跳,脑中竟接连闪过了许多狐妖报恩,女鬼路遇书生以身相许的狗血桥段。 第5章 顿了顿才眼神复杂的说道:“这倒也是。” 之后,两人各自简单擦洗了一顿以后,便吹灭了油灯躺下,一个睡床一个睡地。 第二天清晨,沈宣天不亮就起了个大早。他摸黑去了外面,抓了一把玉米面熬了锅米糊糊,又在里面扔了几个洗净的鸟蛋。 待早饭做好了,沈宣自己先喝了一些,吃了两只鸟蛋。把剩下的放进房间里,才背着背篓又上山了。 今天,他要去挖笋。因此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竹林。 他抓紧时间挖了一会儿,也不贪多,就四根嫩笋子,够吃上一顿的就行。 挖完笋子,沈宣立刻下山。快到家的时候,果然见到远处钟哥儿等人也出来挖笋了。 沈宣快步跑进了后院,便不需要再和他们打照面,也免得挖到的笋子又被人抢走。 他把笋子藏到老地方后,才去了厨房干活。等干完活回到房间,便发现薛凤麟已经起来了。 “咦,林叶你看起来好多了。”沈宣见薛凤麟不仅把他准备好的早饭和药都吃了,而且还帮他把碗筷给刷了,倒是有些吃惊。 他再仔细打量薛凤麟一番,才发现他行动仍然很不方便,但身上肿胀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太多了。虽然皮肤还是青紫的,但整个人的轮廓也渐渐分明起来了,看得出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沈宣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他救薛凤麟的时候,对方整个人中毒的太厉害,瞧着有些不成人形。 如今渐渐显露出原本的模样来了,倒让他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哥儿,就这般与个年轻男子共处一室,实在是有些太过逾越了。 “倒是比你还要年长两岁。”薛凤麟闻言,笑着看了沈宣一眼后说道。 他身体底子不错,又有拳脚功夫在身,恢复起来倒是比一般人要更快。昨日还连起身都十分困难,今日便已经可以慢慢的挪动了。 他见沈宣忙的团团转,才主动帮他将碗筷给洗了。 堂堂薛家世子爷,也是第一次做洗碗这样的事情。上手以后,便发现没有什么难的。 见沈宣一脸惊讶的表情,心中反而还觉得挺愉快的。 沈宣见薛凤麟状态好多了,心里也是颇为欣慰。 他叮嘱对方好好在家休息。便又拿了背篓上山去摸螺蛳。 这几日沈宣把附近的溪流都摸了一遍,怕摸的多了螺蛳不长了,因此就特地去了稍远一些的地方。 这次他换了钱以后,在路边买了两条青鱼和一块豆腐。 本想着美美吃一顿鱼汤炖豆腐的沈宣,刚走到后门附近,便听见整个沈家院子里传来一种不同寻常的喧闹声。 坏了!沈宣心道不好,怕是林叶被王家人发现了,连忙把青鱼和豆腐藏好了,推门进去。 他刚一进门,就见到王小莲一脸怒气冲冲的守在后门边。 一眼看到沈宣,王小莲便更是气愤的大声叫骂道:“好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总算是回来了!还不快给大家交代清楚!” 王小莲一把抓住沈宣的手腕,就拖着他往前院走。 路过杂物间的时候,沈宣往里一看。杂物间大门开着,屋内果然空无一人。 来到老宅前院,沈宣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间的薛凤麟。四周不光有王家众人,还有许多围观的村民,连村长李有田都惊动了。 薛凤麟身子还未痊愈,此时却强撑着挺直腰杆,一脸傲气的看着四周的村民。 “沈宣回来了!”王小莲大叫一声,把沈宣带到薛凤麟身边,还把他往薛凤麟的方向推了一把。 接着才指着薛凤麟问道:“沈宣!你老实交代,这野男人是不是你藏在屋里的!” 沈宣见四周无数双眼睛都望向自己,自知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了,无奈的看了薛凤麟一眼后点点头。 他早就知道王家若是知道自己救了个陌生男人回来肯定会闹将起来,因此才想着偷偷瞒住此事,等对方好了再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见沈宣这么干脆就认下了,围观的村民们立刻交头接耳的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村里人最是爱凑这种热闹,此时便眉飞色舞的开始八卦起沈宣与这男子的事情。 “这男子不就是那天倒在村口的那个么?我说怎么第二天不见了,竟然被沈宣给捡回去了?” “沈宣与这男子日日共处一室怕是早就有一腿了,真是看不出来,平日里瞧着痴傻,竟然是这个样子。” “毕竟十八岁过了都嫁不出去,也是想男人了。只是这种模样的都看得上,也算是王八绿豆看对了眼。” …… 村民们这边议论着沈宣,与沈宣同龄未嫁的王小莲却感觉自己也被人打了脸。 他一着急,竟抓起一只扫帚就朝沈宣打来。嘴巴里还骂道:“好你个沈宣!真是好不要脸,瞧着痴痴傻傻的,没想到这般饥渴,竟知道带汉子回来偷人了?” “你又丑又傻,看得上这个丑八怪也就算了。把他带进家里,万一他觊觎我的美貌,坏了我的清白可怎么办?我一个未出嫁的哥儿,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沈宣赶紧伸手去挡,却发现王小莲的扫帚并没有落下来,反而被薛凤麟抓在了手里。 也不知薛凤麟是何时冲上前来,一脸怒目的抢走王小莲手中的扫帚折成两半。将沈宣护在身后,拿扫帚头指着王小莲说道:“你才是丑八怪,沈哥儿救了我的命,我们两个清清白白,你再敢骂他一句试试?” 第5章 薛凤麟身子还未大好,声音又嘶又哑,站的也不算很稳。但气势却十分惊人。 再加上他身材高大,王小莲一下子竟被他给镇住了。他有些恐慌的后退了几步,躲在了王奶娘的身后。 见薛凤麟没有真的上来打他,才又壮着胆子骂道:“好一对奸夫淫夫,这就护起来了!你们两无媒苟合,就该把你给赶出村去,把沈宣给浸猪笼!” “村长!这事儿事关我们王家内眷的声誉,可不能就这样算了!”王奶娘也叉着腰对李有田说道:“我这老婆子也就罢了,王家两个媳妇,还有个未出嫁的哥儿。若是不动用村规伺候,我们王家人还有什么脸面活?” 大晋朝民风已比前朝开化不少,除了个别偏远地区,浸猪笼的风气早就废除已久,否则沈宣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把人直接带回屋里。 但和男子不同,世人对女子和哥儿还是要苛刻的多。 动用村规,就是要求李有田以村规处置沈宣二人。 像沈宣与薛凤麟这样的情况,薛凤麟一个男子,又不是本村人,也只用乱棍赶出去便是,但沈宣却要被抓去村里的祠堂,脱了裤子打板子。 打板子虽疼,但不过是皮外伤,总有好的一天。要命的是当着众人的面脱了裤子打,实在是将女子或哥儿的脸皮血淋淋的扒了下来。 遇到那等想不开的,便活不下去了,打完当日就悬梁或是跳河的比比皆是。 其实村里虽说有村规,但哪里又没几件阴私事儿?大多数时候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犯不着闹到动用村规的地步。 但王家人对沈宣却是不依不饶,也不知是欺负他傻,觉得他便是被村规处置了也不会走上绝路,还是本就巴不得他死了算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王家,村长李有田也是有些为难。 连围观的村民们都安静下来,等着看此事到底怎么收场。 从旁边村民的窃窃私语当中,薛凤麟终于大概知晓了村规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心中一凉,心道这不是要让沈宣去死?一股巨大的愤怒与恐慌感油然而生!当下也顾不得别的,只紧紧抓住沈宣的手道:“谁敢碰沈宣一下?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沈宣一愣,没想到薛凤麟竟会如此维护自己。 其实对他而言,脱个裤子打个板子什么的,虽然羞辱,倒也还真不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况且他早就有计划要离开云水村,外面天大地大,谁又认识谁呢? 但薛凤麟能做到这般,对沈宣而言,自是也有些动容。 心道就算是挨了板子,自己也不后悔,林叶这人总算是没有白救。 薛凤麟这般坚决的态度,倒是让李有田更为难了。 他一个外人,云水村无权处置。要处置沈宣吧,对方又这么拦着,还要死要活的。 然而若是一点惩罚也没有就放了他们,王家那边又交代不了,自己这个村长也没有面子。 王家人见李有田犹豫再三,心中也是急了。此事闹成这样,若是不了了之,岂不是让人觉得他们王家人好欺负? 王奶娘便又开口说道:“若是不处罚沈宣,以后村里的哥儿姑娘们都有样学样,咱们云水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这事儿必须得有一个交代!” 就在李有田左右为难之际,他的老婆黄二娘灵机一动,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第6章 李有田目光一亮,接着便咳嗽一声,捋了捋胡子说道:“王奶娘说的对,此事必须得有一个交代,不能坏了我们云水村的规矩。” “既然你们不接受村规处置,那这里倒是还有一条路摆在你们面前。” “这位兄弟,你现在就娶了沈宣,那你们就算正儿八经拜了堂的夫夫了。只要能给云水村一个交代,自然就不用村规处置。” 沈宣与薛凤麟双双愣住,怎么也没想到村长想了半天竟然就想出了这一条路来。 “我……”沈宣刚要出言反对,却感到薛凤麟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似乎在暗示什么。 他看向薛凤麟,便见他给了自己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主动上前一步说道:“我同意了,就这么办吧。” 沈宣眼前一黑,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薛凤麟这句话到底是不是权宜之计。 他压根就没想过嫁人,无论这人是谁都一样。 只是此时的场合也没法多说什么,便只得先保持沉默。 心里却想着等事情过去了,自己再回去同林叶好好说清楚。 一桩丑事闹成了一件喜事,李有田觉得此事自己办的不错。 村民们也都松了口气,一个个喜滋滋的说着八卦,又夸村长有办法。毕竟谁愿意村子里真的闹出人命? 王家人没想到事情竟会往这个方向发展,气得鼻子都歪了。 王小莲还欲再闹,王奶娘却是安慰他道:“算了,既是村长说了,就给他一个面子。再说了,那男人瞧着又丑又瘸,病恹恹的还要躺在床上等人伺候。要是没点毛病,怎么能看得上沈宣这样的傻子?” 王小莲听了,只道沈宣嫁出去了,也是去受罪的,心里倒是快活了许多。 不过他们见村规是用不了了,便闹着要把沈宣给赶出老宅。 说沈宣既然嫁出去了,那就得跟着这个外男出去住,连后院的茅草屋也是不能让他住了。 “唔……”李有田想了想,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沈宣你们就搬去村西头王家的空屋里住吧。” 见王家人愣住,李有田又道:“如今你们王家人住在沈家老宅,又非要把沈宣给赶出去,那他总不能露宿街头,不就只能去你们王家的老宅里住了?反正你们那屋子也是空着,以后就让给沈宣住得了。难道你们还想搬回去?” 王家人一听,自是不愿意搬回破旧的老宅。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此事骂骂咧咧的也就算了。 毕竟与沈家老宅相比,王家旧屋又破又小,空着也是空着,沈宣他们住就住了。 此事闹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看着天色都要黑了,村民们各自回家做饭。 沈宣则回去打包了几件衣物,总共一个小包袱,放在了自己常用的背篓里面,便和薛凤麟一起离开了沈家老宅。 走出老宅,回头看一眼门口牌匾上的大字,沈宣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并无半点惋惜,反而感到了一种解脱。 他在这老宅里住了整整十年多,却都是一些不好的回忆。本想着等存够了钱再离开,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竟提前摆脱了王家人的控制,也算是他救人做好事的一件回报了吧! 沈宣搀扶着薛凤麟往西走了大约半里路,便到了王家的旧屋。 这屋子只有一个院子和两间瓦房,瓦房东侧有一个小厨房和一间茅厕,还没有沈家老宅的后院大。 但对于长期住在杂物间的沈宣而言,这瓦房的条件反而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薛凤麟身子还是虚弱,又走了这么久,此时已是气喘吁吁。 沈宣先让薛凤麟歇在院中,自己忙忙碌碌的开始打扫起了屋子。 干好以后出来一看,薛凤麟却也没闲着,虽说行动不便,但已经帮他把厨房整理干净了。 薛凤麟还受着伤,此时忙完已是满头大汗。 沈宣连忙打了一桶井水上来,用麻布沾着搓了搓,让他拿去抹一把脸。 今天因着王家闹事,他们中午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眼见着天都黑了,肚子早就饿的受不了。 沈宣便对薛凤麟说道:“先吃饭吧,剩下的明天再收拾。我给你做顿好的!” 沈宣说着在背篓里掏了掏,先拿出了铺在上面的药草后,接着又从底部摸出了四只鲜笋、两条青鱼和一块豆腐还有一包玉米面。 这些都是他之前早就藏好了的,这次离开沈家自是不能便宜了王家人,也一并带出来了。 薛凤麟瞧着沈宣变魔术似的拿出了这么多食材也是有些惊讶。 之前他一直待在屋子还不觉得,今日被王家人发现,经过厨房的时候。他无意中看了眼里面的午饭,发现除了萝卜就只有一个炒鸡蛋,吃得竟然还没有沈宣之前给他开小灶的好。 沈宣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也不知怎么会被王家人奴役了多年。 沈宣看出了薛凤麟的疑惑,干脆向他解释道:“我小时候落水伤了头,一直都有些混混沌沌的,也就是前几日刚刚才清醒过来。” 原来竟是如此,难怪那些村民们都叫沈宣傻子……薛凤麟心疼沈宣遭遇的同时,又暗自庆幸。 若是沈宣没有清醒,这次自己说不定就要死在村口,这也是两人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了。 沈宣去了厨房,麻利的动手洗菜做饭。薛凤麟帮他烧火,虽然一开始不太熟练,但一会儿便也掌握了诀窍。 身边没有料酒,沈宣就切了几片野姜,和葱段扎在一起塞进鱼肚子里去腥。豆腐切大块扔进锅里,只放少量盐巴。 现在的青鱼是野生无污染的,鱼肉天生就紧致鲜甜,别有一番滋味。 沈宣这边把鱼汤炖着,那边又开始给笋子切片弹水,再把玉米面放进瓦罐里煮,不一会儿,等水一开,一锅玉米糊糊就做好了。 这个时候,沈宣才开始炒笋,等鲜笋炒好了,再把鱼汤从灶上端了下来。 揭开鱼汤的锅盖,一股浓香扑鼻而来,下面是浓郁的,奶白色的鱼汤。薛凤麟看了咽了口口水。 两人配合的不错,一菜一汤很快就做好了。 这一次,没了王家人的监视,沈宣终于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的摆桌吃饭,好不痛快。 两人饿的太久,菜一上桌没多久就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薛凤麟在侯府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尝过,然而却觉得那些都比不上这一顿粗茶淡饭的滋味。 沈宣做的鱼汤鱼肉鲜嫩不腥,豆腐滑嫩,笋子因为新鲜也十分爽口。 他吃饱喝足,总算是恢复了精力,有些餍足的坐在桌前,看向沈宣。 昏暗的油灯下,沈宣吃得脸上也有些粉扑扑的,瘦削的小脸上挂着一丝笑容,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缘落下一圈树杈一样毛茸茸的阴影。 窗外的夜空中挂满了繁星,田间有虫鸣蛙叫,互相交汇成曲,好不热闹。 远离了京中的那些纷纷扰扰,心中难得的平静下来。 此情此景,倒是比他在侯府中还要惬意一些。 薛凤麟心中忽然一痒,只觉得沈宣此刻十分乖巧可爱。 虽说是出身差了一些,但性情如此,自己便是娶了他又何妨? 想到这里,他有些情不自禁的就朝沈宣伸出手去,便听对方开口说道:“成亲一事,今天也只是为了权宜之计,林叶你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薛凤麟一怔,接着才见沈宣十分认真的看着他道:“我早就决意此生绝不嫁人,往后我们还是同以前那般做朋友相处便是了。” 第6章 薛凤麟因着容貌身份,在京中从来都是被人仰慕着。此时猛地听到沈宣这番言语,顿时僵在原地,那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心中五味杂陈。 他性情高傲,既然得了沈宣的话,自是不可能再厚着脸皮更进一步。只有些生硬的勾了勾嘴角,挤出一个假笑说道:“你与我正是想到了一处,我们暂且先演戏应付了村里便是。” 沈宣听薛凤麟说同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当下十分松快的拍了拍薛凤麟的肩道:“如此说来,你我倒是心有灵犀,日后相处起来也不至于尴尬了。” 见他这般高兴,薛凤麟心中更不是滋味了。然而这等心情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硬生生忍了回去。 好在是他在侯府里与人日夜争斗,最是擅长这等戴着面具心口不一之事,倒是没让沈宣看出一点端倪。 沈宣给薛凤麟煎药的时候,薛凤麟就把碗筷给刷了。 待薛凤麟喝完了药,沈宣又端了一盆热水过来道:“你擦洗完了,就快些睡吧。今夜你睡这屋,我睡那屋。这旧宅倒是不错,刚好有两间屋子,总算是不用睡地上了。” 薛凤麟一愣,便看见沈宣放下水盆走出门外,转身去了另一间房间。剩下薛凤麟一个,只觉得整个房间都空落落的。 他简单擦洗完了,把水盆端出去倒了。回头看见沈宣房间的灯还亮着,刚想着要不要再过去道个晚安。呼的一下,沈宣房间的灯灭了。 第7章 薛凤麟:“……” 躺在床上,薛凤麟心中想到:反正以自己的身份,总是要娶一个名门贵女的。 别说家中的继母与弟弟,都不是好相与的。若是明年自己入仕了,更是要仰仗岳家的助力。沈宣既说不想嫁人,那自己也不算对不起他,岂不是皆大欢喜? 想完以后,他就闭眼睡觉。一炷香后,却又猛地睁开双眼,暗骂这木板床怎么还没有沈家的稻草床舒服? 薛凤麟这边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安稳,沈宣倒是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没了王家人使唤,吃得又好,沈宣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他推门出去,才发现薛凤麟竟早已经醒了,还拿着一只水桶,艰难的站在井边,想帮他打水。 “你重伤未愈,还是先歇着吧。”沈宣从薛凤麟手中接过水桶,仔细打量他一番。 今天薛凤麟瞧着又比昨日强了很多,身上基本已经不肿了,走路也灵活多了。肤色虽然还有些青紫,但整张脸的轮廓已经清晰了起来。 沈宣发现他鼻梁特别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为消肿也逐渐显露出来。再加上身材高大,蜂腰猿背。若是脸上的那些淤青好了,没准还是个帅哥。 沈宣也算是半个颜控,有帅哥欣赏,自然是赏心悦目,连心情也跟着好了几分。 打完了水,他去厨房把剩下的玉米面搅拌成了面糊,放入盐巴后烙了两张饼。吃完饼后,家里就没有一点余粮了。 沈宣想了想,决定今天就不去摸螺蛳了。 昨天晚上搬家的匆忙,家里还有好些地方没来得及收拾。再加上沈家很多东西被王家看得很紧,是没办法带出来的,都需要重新添置。 村口有个小集市,常有卖肉卖豆腐的摊子,不少村民家里有多余的米面蔬菜,或是纳多了的鞋底子,也是会拿到那里去卖的。家里缺的东西,去那边买点就可以了。 “我出去买些东西。”沈宣对薛凤麟说道:“炉子上煎着你的药,你看着火,开了以后就可以端下来喝了。” 薛凤麟点点头,现在他虽然还是不便行走,但这种事情还是做得了的。 沈宣背上背篓出了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村口的集市。 村里人大早上就有人杀了猪来卖,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张家的豆腐摊子,摆了几十年了,只要天晴都会出来。 沈宣昨天才在村里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今天就和八卦的另一位主角一起出现在村口,自是成了所有村民关注的焦点。 “沈哥儿,恭喜恭喜,总算是嫁出去了。” “真是铁树开花,沈哥儿都嫁出去了,王家那个小哥儿还剩着呢。” “沈哥儿,知道你相公叫什么么?” 沈宣笑笑道:“当然知道,他叫林叶。” 沈宣突然开口说话,条理还挺清晰,倒是把其他村民吓了一跳。 “沈哥儿你怎么不傻了?” “难道成了个亲,连人都变清醒了?” 沈宣已经离开王家,日后诸多事情也要自己出面操持,也是懒得再装。便直接说道:“我前几日磕到了脑袋,后面就慢慢清醒了。” 众人闻言也是十分惊奇,又围着他问了许多话,沈宣都对答如流,才叫他们相信沈宣真的是清醒过来了。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如今你人也醒了,又成了亲,以后也能好好过日子了。”卖豆腐的张婶子开口说道。 她到底是做买卖的,说话比一般村民好听。沈宣正好也要买豆腐,就问张婶子买了两块老豆腐。 一块豆腐三文,与在官道边价格一样。沈宣给了张婶子六文钱,张婶子就用荷叶将豆腐包了起来。 沈宣把豆腐放进背后的背篓里,又去看旁边卖肉的黄大爷。 黄大爷是村长媳妇黄二娘的亲爹,今早家里刚杀了猪。除了留下自家吃的,其余的全拿到村口来卖了。 沈宣他们来的晚了,猪血和下水早就已经被卖完了,还剩下一扇排骨,却因为价格太贵了没卖出去。 猪排骨十文钱一斤,一扇排骨至少十来斤。村民们缺少油水,比起精瘦的排骨,更爱吃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更何况排骨比肉压秤,十斤排骨只有五斤肉,村民们觉得不划算。黄大爷已经卖了两个时辰,心想着要是再没人要,就不卖了,拿回家里去自己吃。 “黄大爷,这扇排骨卖给我吧。”沈宣倒是看上了那扇排骨,对黄大爷说道。 他穿越过来的这几天里,就没有吃过一顿猪肉,早就馋得很了。再加上家里还有个病号,也需要补补。 只是看着这扇排骨,沈宣的脑子里就想到了糖醋排骨、香煎排骨,烤排骨等各种各样的吃法。 “这排骨可不便宜啊,十文钱一斤哩。”黄大爷看了沈宣一眼后说道。 倒不是他瞧不起沈宣,而是这扇排骨共有十二斤六两重,整扇买下来也要一百二十多文。谁都知道沈宣以前在王家那里过的什么日子,他哪儿来的钱买排骨? “那你称称多少钱,我买了。”沈宣笑笑。 他从袖袋里抓住一串铜板,十个十个的数了起来。 黄大爷一看,沈宣手上还有不少钱,立刻拿了秤杆给他复称。 “一共是一百二十六文,我只收你一百二十文,也算是恭喜你新婚了。”黄大爷爽快的给沈宣抹了个零。 排骨卖出去了,他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把排骨装进了沈宣的背篓里。 见沈宣一下子买了这么多排骨,周围的村民都惊呆了。 要知道那可是一百二十文钱,不是逢年过节的,村里有几家舍得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买肉? “沈宣一下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他哪有什么钱,八成是他新相公的吧?” “啧啧,他倒是好福气。原本以为他捡了个病秧子回去,没想到还挺大方,以后也算是有福了。” …… 村民们议论纷纷,酸话自是没有少冒。 沈宣只当听不见的,不与他们计较,在旁边又买了两根萝卜,一些粳米和白面才回去了。 待他走远了,钟哥儿才放下手中的鞋垫,有些酸溜溜的说道:“花钱大手大脚的,也不知道俭省,我瞧着倒还是傻的。” 钟小妹和他一起来村头卖鞋垫子,听了便笑话他道:“反正是他男人出,你心疼什么?你是羡慕他嫁出去了吧?” “谁会羡慕他?”钟哥儿闻言就怒了:“也不瞧瞧那男人的模样,脸上又青又紫的,瞧着都要把人吓死,也就沈宣这样的不挑。” “嘻嘻,我说你可别太挑了。”钟小妹哈哈大笑道:“你一个哥儿,今年也十六了,万一和王小莲似的,十八岁多了还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这一下可是彻底惹怒了钟哥儿,他冷哼了一声,起身跺了跺脚,扔下鞋垫儿摊子转身就走了。 谁也没注意到离他们不远的田埂里,王小莲正挽着一只菜篮子躲在草从里,恨的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王小莲哭着冲回家里,抱着王奶娘的胳膊说道:“娘,都怪沈宣。如今他都嫁出去了,我却还剩着,全村的人都笑话我!” “那能怪谁?”王奶娘听了就一肚子气。也是王小莲自己不争气,之前找媒人给他也相过了好几个。可不是他看不上别人,嫌弃这个家里穷那个长得丑,就是人家看不上他。 “还不是因为我陪嫁少了?”王小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邻村陈家哥儿不就嫁的不错,家里赔了五亩田。” “那陈哥儿是家中独子,和你能一样么?五亩田!我们王家一共十五亩田,你张口就要五亩,你两个嫂嫂还不要闹开了花?”王奶娘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王小莲道。 “娘,你当年刚生了我就去了沈家做奶娘,我都没能喝到你一口奶。”王小莲这话说到了王奶娘的痛处。 当年王奶娘卖身去沈家做奶娘,和王小莲母子分离了好多年,也因此心中一直觉得亏欠了他,现在才如此溺爱。 而王小莲也从小觉得是沈宣抢了自己的娘,所以才特别的讨厌他,处处都要和他比较。 王奶娘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这样吧,明天再让媒人来一趟,让她在村里给你找找。” “陪嫁五亩田?”王小莲伸出五只手指问道。 “陪三亩。”王奶娘咬咬牙道。 “啧,真小气。”王小莲虽然还有些不满,但三亩田在村里也算是很多的嫁妆了:“一定要找个好的,至少也要比沈宣的好。” 今天他可是看到沈宣的男人给了他不少钱,他还买了一整扇排骨呢! 第7章 回到家中,沈宣把排骨洗净了放到灶台上。 这扇排骨大的很,上面均匀分布着一层薄薄的肉皮,下面就都是弹性十足的瘦肉了。 沈宣先将肉皮去掉放在一边,又将排骨分成了四份。一份大约三斤重,只留下其中一份,剩下的抹了盐后放在院子里通风阴凉的地方,挂起来做成腊排骨,还可以再吃好几顿。 第8章 他熟练的将留下的排骨一根根分好,切成一指长的小段。 因为没有料酒,沈宣用盐和野葱野姜先把排骨腌了起来,排骨腌了一会儿就入味了,沈宣这时才开始起锅烧灶。 薛凤麟见了,连忙过去帮忙。他去屋后抱了一堆柴禾,拿到厨房里烧火。 看着火小一些了,就及时添上一根柴。沈宣把锅烧热了,将刚才放在一旁的猪皮切成小段,扔进锅里。 吱啦——一声,猪皮瞬间卷起缩小,变成了小小的油渣,一股油香味儿扑鼻而来。 沈宣滑动锅铲,锅底很快就出了一小碗金灿灿的猪油。 沈宣这时才把油渣先捞了上来,放在一旁,又把剩下的猪油添到了一个小碗里。 这时锅底还剩下一点油,沈宣就把腌好的排骨扔了进去。 哗啦一声,油花四溅,很快排骨两面就被煎至微微焦黄。沈宣这时才把它们全都添了起来,又放进了一只大瓦罐里。 沈宣拿出萝卜,用滚刀切成小块。等萝卜切好了,再放进装着排骨的瓦罐里。 他把瓦罐里加了些井水,放在灶上炖起来。忙完这些,他又开始淘米。 今天有排骨萝卜汤,沈宣不想再喝稀米粥,决定蒸个白米饭。 他把洗好的米放进了一个蒸笼里,下面垫上了细麻布。全都弄好了,才去屋后的野地里薅了一把蓬蒿菜。 村里的野地里蓬蒿菜、荠菜、马齿苋这种野菜到处都是,村民们也经常去采来吃。 不过这次沈宣是用油渣炒的蓬蒿菜,还放了两片蒜瓣。 油渣炒过的蓬蒿菜特别香,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猪油的香味把隔壁家的田婶子都引过来了。 见沈宣正端着一盘野菜和米饭从厨房里出来,便有些羡慕的开口说道:“什么野菜味道这么香啊?都赶上肉了。没想到沈哥儿你还挺会做饭。” 沈宣笑笑道:“是用油渣炒的,所以才香的很。” 田婶子听了便开口说道:“下次我也用油渣炒菜试试。以前在王家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能干,你家男人也是个有福气的。” 田婶子这话是当着薛凤麟的面说的,沈宣闻言有些尴尬的笑笑,也不好对她解释什么。 薛凤麟听到别人夸奖沈宣,心中倒是挺高兴的,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他帮着沈宣把炖好的排骨萝卜汤连着瓦罐一起从厨房里端了出来。俩人一菜一汤,虽说不算丰盛,但也有滋有味。 就着这排骨汤泡饭,沈宣和薛凤麟都多吃了一碗米。剩下的排骨汤沈宣再端回厨房里,用火烧开。 现在天气还热,这样剩下的汤放到晚上也不会坏,还可以再吃一顿。 吃饱喝足,沈宣收拾完桌子,把袖袋里的余钱都拿出来点了点。 穿越过来这几日他靠着摸螺蛳一共赚了三百文,扣掉这两天花用的,就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二文,差不多刚好一半。 “今天买肉花的有点多,得去赚钱了。”沈宣说着把那一百五十文钱收起来道:“林叶,明天我要去一趟山里,路上难走,中午怕是回不来。家里还有些米面,你能自己在家随便吃些么?” “可以的。”薛凤麟闻言点点头,心中有些愧疚。 他不知沈宣才穿越过来几日,只道沈宣日子过的很难,这么多年了身上竟然才有不到三百文。 就这么点钱,今天还买了排骨给自己吃! 第二日一早,沈宣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他和了面糊,用猪油摊了几张煎饼,自己吃了一张,又带上一张做午饭。剩下的全留给薛凤麟吃。 这么多的煎饼,薛凤麟早上吃不完的,中午饿了还可以自己热热吃。 上山以后,沈宣先朝着竹林的方向去了。 现在时间还早,虽然路上已经隐约能看到个别村民的身影,但笋子应该还没那么快被挖完,他想吃鲜笋炖排骨了。 来到竹林,沈宣果然在里面看到了钟哥儿兄妹熟悉的身影,瞧着也是刚刚来的。 看到沈宣,钟小妹和他打了个招呼,沈宣朝他们点点头,蹲下来挖笋。 没一会儿,沈宣挖了十来只笋,把笋子扒了皮放进背篓里。便看到钟小妹蹦蹦跳跳的朝他走来,背后的筐子已经半满,想来是也挖的差不多了。 “沈宣,你男人对你怎么样?”钟小妹开口问道。 沈宣已经不傻了,她也不敢再欺负他。昨天见沈宣一下子花那么多钱买排骨,钟小妹觉得好奇。 因着要在村里装做一对夫夫,沈宣只得点点头,对钟小妹道:“还行吧。” “肯定挺好的。”钟小妹闻言说道:“要不然也不能给你那么多钱?昨天你那些钱,是他给你的吧?” 沈宣有些敷衍的点点头,不想多解释什么。 钟小妹见了便又问:“你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沈宣其实也不知薛凤麟到底是干什么的,索性就不说话了,只起身背上背篓说道:“我挖完了,先走了。” 钟小妹还没问道想要的答案,见沈宣就这么走了,还挺遗憾跺了跺脚的。 此时不远处的钟哥儿才走过来道:“瞧那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的,说不定不是什么正经营生的,你还是少问些吧。” 再说王奶娘这边让媒人帮忙给王小莲相看。因着有了三亩田地的陪嫁,倒是进行的比之前顺利。 没过半日,媒人便回来回报道:“说是一里地远的邻村里,有个孙秀才,长得也还称头,听说你家肯给三亩田的陪嫁,就答应了。” “竟是个秀才老爷?”王奶娘心中一喜,接着又有些担忧的问道:“这么一个秀才老爷,应该不愁娶妻,怎么肯看上我们家哥儿?” 那媒人才道:“那自是有原因的,容我同你说说。” 原来那孙秀才已经年近三十,一直在家读书科举,靠寡母养活,也是到了今年才刚中的秀才。 而且他家只有寡母,所以没有什么钱,彩礼是出不起的,只能在村里摆一场酒席。 “竟是寡母独子?还彩礼都出不起!”王奶娘闻言眉头一皱:“都能念得起书了,怎得还这般穷?我得再考虑考虑。” 那媒人闻言便有些揶揄的笑道:“若是样样都好,不早就成家立业,怎么还能轮得到你挑?” 王小莲此时一听,便也有些急了。挽着王奶娘的胳膊说道:“这好歹已经考上了秀才,赚钱还不是早晚的事?再说我还有田地陪嫁,难道还能被欺负了去?” 王奶娘一听,便知王小莲怕是看上那个秀才了。 只是她心中还是犹豫,怕王小莲嫁过去吃亏。 王小莲却是缠着她一顿劝说,又说不行就偷偷去邻村看上一眼,瞧瞧那秀才什么模样? 王小莲之前挑挑拣拣,在家留到了十八岁也没出嫁。 被村里人笑话了嫁不出去后,就一心想要攀个高枝,嫁个有身份地位的,说出去也有面子。 那孙秀才虽然年纪长了些,但好歹有个秀才的功名,嫁过去以后就是秀才夫人了。 再加上秀才以上的功名家中可以有免税等诸多好处,王小莲便觉得错过了这村便没了这店,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那孙秀才成亲。 王奶娘被他缠的无奈,只得答应陪他一起去看看。 两人到了邻村,偷偷从那秀才家屋外往里看,就发现孙秀才在院子里念书,穿着一身秀士服,看着文质彬彬,还很白净,确实是与村里那些种田的汉子不太一样。 王小莲当下脸都红了,就芳心暗许,满意的不得了。 王奶娘见了,也觉得这秀才看着还算一表人才。就去找了媒人在中间说和,两家一起把亲事定下了,准备下个月月底就摆酒出嫁。 王小莲得了桩好亲事,一下子就在村子里抖起来了。 他早就受够了村民的嘲笑,如今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嫁秀才老爷。就直接跑到村里四处显摆。 他还记恨着那日钟哥儿兄妹说他的话,就跑到村口集市上,特地去钟哥儿卖鞋垫子的摊子前炫耀。 “所以我说啊,好饭不怕晚。”王小莲故意阴阳怪气的在钟哥儿面前说道:“比如我等到这个年纪,不也要嫁秀才老爷了么?不像有些人,长得平平常常,家里也没点家底,整日在背地里议论这个那个的,日后还不知道嫁不嫁的出去呢。” 钟哥儿被王小莲气得内伤,却也没有办法反驳。 谁让王小莲陪嫁多,有整整三亩田呢! 而自己别说陪嫁了,家里还指望着他和妹妹嫁个彩礼多的,好给小儿子娶媳妇用呢! 钟哥儿家里生到第三个才生出个男娃,父母一向只疼弟弟。 他和钟小妹每天天一亮就出门干活,又是挖笋又是卖鞋垫子的忙不过来,弟弟在家里却是吃香喝辣,连地都不用下。 然而一到吃东西的时候,就得先紧着弟弟来,他们只能吃他吃剩下的。 第9章 钟哥儿今天一上午就只卖出了两对鞋垫儿,收了摊子回家后,又被母亲和父亲轮流说了一顿。 吃完了午饭,钟大妈来到钟哥儿床前,说已经给他相看了一户人家。 “就在本村,离得近,家里还有五亩田,说是觉得你人勤快能干,愿意出五两银子做彩礼,让你嫁过去做后娘。”钟大妈说道。 钟家托媒人给钟哥儿相看的这户人家是个鳏夫,已经三十有二,脸上一把大胡子,家里还有两个儿子。 钟哥儿一听,心都凉了。自己才十六岁,这人比他大了一倍!家里的大儿子都十二了,只比自己小四岁。 看出来钟哥儿心里很不情愿,钟大妈便拉下脸道:“你懂什么?年纪大点才知道疼人。除了他以外,谁还肯给你一个哥儿出五两银子?” “沈宣都知道要找到个买得起排骨的,你怎么这么没用,偏偏是个哥儿,要是个女儿还能嫁的好点。难道要和王小莲一样等到十八岁家里赔钱嫁出去?” 钟哥儿心中难过极了,但也无可奈何,家里看上了那人的彩礼,是肯定会同意的,谁让自己是个哥儿呢? 不过他一时想到了沈宣,心里倒是安慰了一些。 沈宣嫁的那人是个丑八怪,比起他来,那老鳏夫好歹平头正脸,也不算看不过去了。 第8章 沈宣挖完了笋就去了附近一条无人的山涧。这里他没有来过,溪缝间爬满了螺蛳,瞧着还挺肥的。 沈宣挑挑拣拣摸了一筐大的,把小的重新扔进溪水里,就下了山。 来到了官道上,沈宣等了一会儿。午时一过,就有一辆采买的马车从远处过来。 那马车一到沈宣的身边,就停了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开口就问:“小哥儿,你昨天去哪里卖螺蛳了?想找你也没看着人。” “我昨日有事没来。”沈宣回答,又故意反问那采买道:“你们城里人怎么这么爱吃螺蛳啊?这玩意儿没肉,我们村里都没人吃的。” 那采买一听,便说道:“那可不,城里的老爷们就爱吃这东西下酒。前几日找你买了,每天不过出十来份菜,压根就不够卖的,也不知你们村里有没有其他人也卖?” 沈宣听了忙道:“那可没有,这螺蛳要去深山里一个个捡,可麻烦了,村里没人爱干这个。再说就这几日,山里的螺蛳都快摸完了,哪儿还有更多?” 山里产螺蛳的地方有限,若是人人都知道这个门道,沈宣可抢不过他们。 再说了,沈宣摸了几天,就把山里几处溪涧摸了个遍,下一批螺蛳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起来呢。 那采买听了倒是挺遗憾的,叹道本来还想着找人多收一些螺蛳,没想到都快没有了。 沈宣想了想便问道:“螺蛳确实是还要再等等,但你们收不收黄鳝?” 采买一听,便立刻说收啊,“螺蛳泥鳅黄鳝,只要你有,都可以拿来卖,黄鳝和泥鳅的价格,比螺蛳还要好些。” 沈宣心想这倒是有些门道,便又问若是摸了黄鳝泥鳅,我还是拿到这儿等您么? 那采买见沈宣瞧着颇为机灵,思索后便道:“我也不是每日都来,过几日还要去一下其他村县。不过你若是摸了好东西,可以送到乐洲城里的归云酒楼。只用报我的名号,说是陈采买介绍来的,就自有人会收了。” “多谢陈采买提点,以后再摸到什么好东西,我肯定第一个留给您。” 沈宣与这位归云楼的陈采买搭上了线,也算是又给自己进城拓宽了一条门路。 收了他一百文钱螺蛳钱后,沈宣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蹭了陈采买的马车去了一趟城里。 到了城南郊外的码头,沈宣便下了车,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卖渔网的店铺走了进去。 大晋朝早就有渔网了,无论是海里还是河里,都有人用渔网捕鱼。 沈宣在店里面转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花了五十文买下了一张大渔网。 之后才又花了两文钱,搭了过路的牛车回村里。 刚回到家门口,沈宣就觉得眼前一亮。 原来今天出门以后,薛凤麟把整个院子都洒扫了一遍,之前王家堆在院子角落的杂物也被他清点出去了。 整个院子如今虽然不大,但被收拾的干净整洁。从外面的篱笆往里看,就感觉这屋子有种温馨的烟火气,让人心头一暖。 沈宣推门进了院子,便见到薛凤麟从屋内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 他那只被蛇咬伤的腿脚应该是伤到了筋骨,脚踝还是肿的,不大能灵活走动。 但身上的毒素大概是退的差不多了,整个人已经完全消肿了,除了有些地方还有些淤青和伤口,整个人五官的轮廓完全显露出来。 与薛凤麟的双目对上,沈宣猛的晃了晃神。 他这时才忽然发现,薛凤麟似乎特别好看,并不是之前自己以为的那种有几分帅气的小帅哥,而是眉眼精致的不像话。这还是在他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 见沈宣回来了,薛凤麟过来接过他的背篓放下,又特地从厨房给他倒了一碗凉开水喝。 沈宣见他来来回回,虽说行动不便。但不管是站是坐,脊背都挺的笔直。 再看他的双手,手指又细又长。个别地方的皮肤也开始恢复了颜色,瞧着特别白皙,一看就不是个经常风吹日晒的。 沈宣回忆起,刚把林叶捡回来的时候,不管多饿,对方吃东西的时候似乎都是细嚼慢咽的。 他心中忽然意识到,林叶的出身应该不一般。他的生活习惯一看就是从小训练出来的,气质实在是太好了,并不是自己之前猜测的生意人。 不知为何,沈宣心中忽然有些遗憾。 这几日他与林叶相处的时间虽短,但心中对他印象却颇好。 再加上他自穿越过来,林叶也算得上能与他说上话的第一人,沈宣心底其实已暗暗把他当成了朋友。 只是大晋朝不比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阶级差别巨大。 虽然他也曾经是国公府的小哥儿,后面穿越到了现代世界,家中也算是名门出身。 但是如今穿越回来,国公府已经倒了,他就只是乡下哥儿沈宣。 林叶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待他伤好离开后,两人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想到这里,沈宣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而是起身去了院子里,拿刀削起了竹篾。 他想用渔网改造一个自制的捕鱼地笼,用来抓黄鳝和泥鳅。 大晋虽然已经有了渔网和鱼篓这些捕鱼工具,但捕鱼地笼这种现代人发明出来的黑科技还没有出现。 沈宣削了不少竹篾,两头对折缠成一个圆形,再把渔网一节一节的套在上面,之后在开口的地方做一个喇叭口。 捕鱼地笼越长,捕到的鱼虾就越不容易逃脱。沈宣很快就做好了一个足有五节长的捕鱼地笼。 沈宣在这边动手干活的时候,薛凤麟就在一旁看着他。 沈宣动作灵巧,制作东西又快又好。肤色虽然晒的微黑,但是却很细腻。 而且这几日沈宣吃的比之前好了,瘦削的脸颊上多了些肉,看起来圆润饱满了一点。整个人不再是干瘦干瘦的模样,反而凸显出了五官的好看。 薛凤麟突然觉得,比起肖似女子般柔弱的样子,哥儿这般少年人俊秀的模样也别有一番味道。 他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目光从沈宣的脸上挪到脖颈,又从锁骨落到了腰上。 然后便见沈宣突然站了起来,抖了抖手里那只渔网做成的笼子。 薛凤麟心中想到:沈宣腰这么细,身上没有二两肉,屁股倒是还挺翘的,也不知到底是怎么长的。 沈宣突然抬头,便发现薛凤麟正在看自己,有些疑惑的挑眉问道:“怎么了么?” 薛凤麟这才咳嗽一声,有些心虚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新鲜,以前没见过这种东西。” 沈宣听了便笑笑道:“当然没见过了,外面没有,这是我自己改良的捕鱼地笼。” 说着他便拿着那捕鱼地笼在薛凤麟面前炫耀了一番,眉飞色舞的讲了一下地笼的原理。然后趁着天还没黑,把地笼放进了附近的河沟里。 放完地笼后,沈宣才回到家中,开始准备晚饭。 有了早上挖的鲜笋,晚上两人又美美的吃了一顿鲜笋炖排骨。 待收拾完了碗筷,沈宣才开口对薛凤麟说道:“明天我有事要去一趟城里,怕是很晚才会回来,让你知晓一下,也免得白白担心。” 薛凤麟一愣,点了点头。心中想着沈宣这话,不像个哥儿,倒像是要外出的丈夫对家眷说的。 薛凤麟以前在京中见过的哥儿,为了博取男子欢心,一个个都表现的比女子更加柔弱。 薛凤麟其实一直不太喜欢这样的哥儿,便是他们表现的再柔弱,也生不起一丝怜爱。 第10章 然而沈宣与他们正相反,似乎什么都能亲自干,一点也不把自己当成个哥儿。 越是这般,薛凤麟心中却反而对他生出了一丝尊敬之心。又怜悯他吃了很多苦,总想着待自己回了京城,就算是不会娶他,也必定好好照顾他一世。 翌日,沈宣一早起来,用剩余的猪油煎了饼子。 吃过早饭,他便去了昨晚放地笼的河沟。先试探的拉了拉拴地笼的绳子,感到里面比昨天沉了很多。 沈宣心中一喜,用力把地笼拽了出来。便发现五节地笼里,越到底部,越是装满了活蹦乱跳的鱼虾,足足有十来斤重。 沈宣的背篓里已经装不下了,就把地龙连着里面的鱼虾先搬回家。 他将河虾和一些小鱼分捡出来,放进一个水盆里养着吃。剩下的泥鳅和鳝鱼则装进了一个大竹筐里面。 做完这些,沈宣就把地笼铺在地上晒好,然后背着那只大竹筐去了官道。 今日因着要去城里,为了方便行动。沈宣用了一根破布条绑住了额头,遮住了那颗暗淡的孕痣。 不一会儿,远处有一辆牛车驶了过来。一看就是要去城里卖粮的农民,车上堆满了玉米棒。 沈宣伸手把那辆牛车拦住,花了两文车马费上了车。 这种村里进城的牛车,都很乐意在路上捎人,一个人两文,车主也可以顺便赚些外快。 沈宣刚一上车,赶车的大爷便盯着沈宣看了一会儿,然后对他道:“你这么俊的一个男娃娃成亲了没有?若是还没娶亲,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沈宣虽是个哥儿,但遮了孕痣以后,却完全同一名俊美的男子无异。那大爷也是个好做媒的,就想着给他介绍一门亲事。 沈宣一时有些尴尬,只得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已经成亲了。” 那大爷一听就颇为好奇的问道:“已经成亲了?娶了什么人家的好女儿?” 沈宣只得胡乱编道:“娶了个哥儿。” “你啊,怎么娶了个哥儿?”哪知那大爷听了便十分遗憾的摇摇头道:“就你这张脸,要是放我们村里,黄花大闺女你随便挑,怎么就娶了个哥儿呢?” 沈宣:“……” 他很是有些无语,大晋朝哥儿处境艰难,女子倒也没好上多少。 村里无论是女子还是哥儿,不过都被男子们视为私人物品罢了。女子瞧着地位高些,也不过是因着更好生育。 沈宣在现代世界里熏陶了多年,思维早就已经与现代人一般无二。 他心中虽对大晋哥儿的社会地位颇为不平,但也知道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无从改变什么。只得闭上双眼,靠在玉米堆上,沉默了一路。 半个时辰以后,牛车终于来到了城门口,沈宣给了那大爷两文钱下车。 这里是乐洲城,离云水村最近的城市,也算是颇为繁华。 沈宣一进城,就打探了归云楼的位置,然后便朝着城北最热闹的一条锦鲤街直奔而去。 云水村生活单调,可以赚钱的营生也十分稀少。沈宣又无田地,若是一直只呆在云水村,根本无法立足。 他早就想到乐州来寻找商机,这次既然来了城里,自是要抓住时机好好考察一番。 第9章 从城南到城北的距离颇远,沈宣用最快的速度步行,走直线过去,也整整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 他清早出门,一路奔波。等到了锦鲤街时,时间已经快到巳时,街上的铺子都开了门,路上也已有不少百姓来来往往。 乐州城很大,城南城北就大不相同。城南住的多是些普通百姓,南码头的集市卖得也是些老百姓的生活用品。 而这城北的锦鲤街却不同,因着靠近乐州书院,附近住的也都是些有钱人。商铺大都是茶楼、玉器、笔墨书画等高雅路线,路上的行人也都穿着绫罗绸缎,明显要比城南富贵了许多。 沈宣背着一个背篓,一身打满补丁的旧衣,在这街上就十分扎眼,颇有些格格不入。 他先在街上寻找归云楼在哪,走了一会儿才看见远处有间很大的酒楼,共有三层楼高。 这酒楼的门庭共有一丈多长,修的蔚为壮观。一楼的房檐下挂有一个巨大的牌匾,上书归云楼三个大字。 就是这里了!沈宣精神一震,没想到那个陈采买还有些来头。 他走到归云楼门口,便瞧见一楼雅座里已经有不少的客人落座饮茶。 大多数客人看穿着便知是文人学子,正聚集在一起吟诗作对,引经论典,瞧着好不热闹。 原来这归云楼正是乐州城里最大的一处雅集场所。那些文人名士们平日里最爱来此以文会友,相互结交。归云楼就为他们提供酒水茶饮,还有表演娱乐。 “看什么看?这里是读书人来的地方,讲究层次。这位小兄弟,抬头看看上面的字,可否识得?你可莫要胡乱闯入,冲撞了里面的老爷们。” 沈宣正看着热闹,便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守门人走了过来,一脸倨傲的拦住他道。 “我是来找陈采买送东西的。”沈宣连忙说道。 “陈采买?你先等等。”那守门的听到了陈采买的名字,才没有再驱赶沈宣,而是让他在旁边的角落里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姓石的婆子走了出来,打量了沈宣一眼,瞧见他背后背着的大竹筐后说道:“你就是陈采买介绍来的?随我进来吧。” 沈宣背着竹筐跟在石婆子身后,一路走墙根小道去了后院。 “把东西放下吧。”石婆子将人带到后厨附近,指了指地上说道。 沈宣这才把竹筐放下,掀开上面的湿麻布,把里面的鳝鱼和泥鳅给石婆子看。 “东西倒是新鲜。”石婆子是厨房里做惯了的,也是识货。一看这鳝鱼和泥鳅就是刚抓的。 “我来称称。”她说着拿出一杆称,将那筐鳝鱼泥鳅全部称了一遍,挑出了几条压死的扔掉后才道:“鳝鱼和泥鳅价格一样,都是十文一斤,这些一共二十八斤六两五钱,我给你个好价,你也给我抹个零头。” 沈宣想着以后少不了还会与这归云楼打交道,便大方的说道:“那大娘你一并算我二十八斤,多的那些铜板,便算我请你喝茶水的。” 像这种在后厨打下手的婆子,平日里油水不多,就只能从一些小地方克扣。 沈宣一下子抹了六两多零头,她报上去的时候却是不用抹零,中间那六文钱的差价便能自己得了。 石婆子见沈宣这般上道,心中也是颇为满意。于是便十分痛快的找了二百八十枚铜板给他,还亲自将他领了出去。 离开的路上,沈宣就与石婆子聊天问道:“没想到这些城里的有钱老爷们这么爱吃这些野味。” 石婆子便道:“他们整日里在家大鱼大肉,什么好东西都吃腻了。出来可不就想要吃些新鲜玩意?” “就这他们还嫌弃我们归云楼的花样不够多,时常让小厮去外面买些零嘴来吃。” “啊?就街上的那些?”沈宣想到在锦鲤街上的确是看到了不少小摊小贩,多是些茶鸡子、五香干、糖葫芦之类的,生意都还不错。 “可不是?”石婆子把他送到门口,指着不远处几个货摊说道:“就这几家,都没少赚,眼见着他们之前摆摊都穿的布,如今也穿上绸了。” 石婆子的话倒是给了沈宣一些启发。他从归云楼离开后,便背着竹筐在锦鲤街上闲逛。仔细打探着这条街上的商业情况。 这条街上除了沿街的大商铺外,还有不少小摊小贩。除了那些零嘴吃食以外,还有面人香扇或是头花手帕等小物件。 沈宣全部逛过一圈之后,便停在了一间书肆门前。 他瞧那书肆门口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招聘抄书之人,要求字迹工整,一两银子抄一本书。 抄书竟给这么多?沈宣心中意动,便抬腿走了进去。 他幼年时在沈家虽没习几个字,但穿越到了现代以后,却一直有学习书法。 字体算不上多好,也还算工整,抄个书应当是够用了。 沈宣直奔那柜台而去,询问里面的掌柜,如何才能应聘这抄书的差事。 那掌柜的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衣衫褴褛,便有些不信的问道:“你会写字?瞧着你不像家里读得起书的。” 沈宣开口说道:“我乃是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四书五经都是学过的,不信您考考我?” 书肆掌柜这才信了几分,将他带到后院,指着院子后方一个摆满了案几的大通间说道:“这屋里都是来抄书的。你若是要抄,便和他们一样就是。” 说完以后,他又将沈宣带到一个小隔间,拿出一份文书后问道:“你叫什么?家中是何方人士?可有身份文书,或是推荐书信?” 还不等沈宣作答,那掌柜又道:“最好是有身份可靠之人的推荐书信,若是实在没有,官府的身份文书也可。我们这里查验以后,便可签立合同开始抄书了。” 第11章 沈宣沉默,方才那抄书的堂屋里全是男子。他一个哥儿,就是拿了身份文书过来,这掌柜的八成也不会要他。 那书肆掌柜见沈宣拿不出身份证明,便收起文书起身说道:“这位后生你还是请回吧,来我们这儿抄书的都需来路分明,你这样的我们可不敢要。” 沈宣从书肆里出来,又特地去了几个酒楼商铺询问一番,才知道无论是哪家店铺用人,竟都要文书证明。 不仅如此,若是账房等碰钱的差事,更是要有名人作保。普通百姓若是没有门路,压根就无法找到工作。要么是去城南码头上做力工搬运货物,要么就卖身进富贵人家,给人为奴为婢。 再有脑子灵光的,自己摆摊做些小买卖,赚个三瓜两枣的,就已经颇有本事了。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沈宣肚子也很饿了。 他摸出铜板,在小摊上买了一只肉包子。这锦鲤街上的物价比其他地方要贵,肉包子都要十文一只。 他坐在台阶上吃肉包,一面仔细观察着路边的摊位。便发现这街上倒是有件有意思的事情,一个卖祭纸的摊子前面人头攒动,往来的行人竟都停下来买了一些。 沈宣突然想起,今日已是七月十二,再有三日便是中元节了。 在大晋,纸的价格不菲,祭纸虽然粗糙一些,但也并不便宜。穷苦百姓买不起祭纸,也没有祭祀的讲究,所以沈宣在云水村里才忘了马上就要过中元。 不过在锦鲤街上,往来的基本都是买得起祭纸的。因着节日将近,这买祭纸的生意自是十分火热。 “卖祭纸了,祭纸一百文一刀,纸元宝三百文一包,纸宝塔五百文一座了。” 还真贵!沈宣听了价格心中咋舌。原来他现在穷的连祭纸也买不起。 “这位摊主,你卖的这祭纸能写表文么?我买了这么多祭纸,却没有表文,该找谁写去?”一个买纸的大娘问道。 那摊主听了,却是摇摇头道:“我又不精笔墨,不过识得两个字,哪里会写什么表文?那边有个卖书画的,愿意帮人写表文,一两银子一封,你拿了纸自去找他写去。” “一两银子一封表文,怎得这般贵?”大娘皱眉说道。 “谁叫那读书习字之人都有几分傲气。”摊主笑道:“再者能读的起书的,家里又不缺钱,犯不着做这等晦气的事情。” 给亲人烧祭纸的时候,为了怕那纸钱被别的鬼错领了去,家中亲人都是要给烧纸的对象写表文的。 一般这种活计,自是家中精通笔墨之人来做。可若是家中无人能写,免不得就要在外找些识字的书生或秀才帮忙。 因着祭纸晦气,大多数书生都不愿意接这种活计,所以这写表文的价格也就水涨船高,变成了一两银子一封了。 若是旁人,这番对话听了也就过了。 然而沈宣听到这里,却是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 他转身走进了附近的文具店。 这文具店里此时客人倒是不多,掌柜的见沈宣走了进来,虽然穿着破旧,但容貌气质都颇为出尘,想着大约是哪家的穷书生,就也十分客气的迎了上去。 “敢问这位客倌,可是需要点什么东西?”那掌柜的问道。 “一只普通兼毫笔即可,也不需多好的。”沈宣说道。 那掌柜的见多识广,一看便知沈宣囊中羞涩,想了想后,才将他带到柜台前。拿出一只绿竹杆的兼毫笔道:“这杆笔只要二两银子,平日里附近的考生文人基本都是用的这种,你看看合不合适?” 竟要二两银子!沈宣额上冒汗。 低头一看,这笔的确普通。笔杆就是普通的竹节,连个刻字都没有,也就是因着兼毫笔里面夹了黄鼠狼豪才贵了一些。 然而他现在却连这么普通的兼毫笔也是买不起的。 “这……”沈宣顿了顿才道:“我不要兼毫笔了,就你铺中最便宜的毛笔给我来一只吧。” 那掌柜的闻言一愣,面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不过倒底是涵养不错,没有再说些什么不中听的。只拿出柜台角落里一只羊毫笔道:“最便宜的话,那就只有这只了,只要区区一百文,客倌你要了么?” 沈宣:“……” 最便宜的毛笔也要一百文,沈宣有些沉默了。 不过为了赚钱,这钱却是不得不花。 沈宣咬咬牙,买了一只毛笔加一块最便宜的墨条。再有砚台实在是买不起了,就买了一只不太光滑的墨碟凑合,加起来一共花了两百一十文钱。 第10章 他重新回到那祭纸摊前,对摊主说道:“这位摊主,左右来你摊上买祭纸的人有大半都要写表文,你又何必把银子往外推?” “不若你我合作,让我借你的摊位。你卖祭纸,我写表文。卖出一封表文我便分你一百文钱。” “你会写表文?”那摊主闻言自是心动。只是又有些怀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既会写,怎么不自己搭个摊子去写?还要与我分钱?” 沈宣便对他说道:“我一人摆摊,谁又知道我会写表文?怎么比得过与你搭伙近水楼台,赚的更多?” 摊主听了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给了沈宣一张空白祭纸,让他先写张试试。 沈宣略略思索,便提笔写了起来。他这表文格式十分工整,只把姓名的地方空了出来。一手簪花小楷虽说不算惊艳,但写张表文也是够用了。 沈宣把写好的表文给了摊主,让他挂在摊位前面,用以给来买祭纸的顾客看。 果然,不过刚刚写好,就有客人过来询问了。 “摊主,在你这里买了祭纸,可以直接写表文么?”一个中年妇人开口问道。 “可以,只是要另收姐姐一贯钱。”沈宣立刻抢着答道:“想写什么都行,若是不知写些什么好,也可直接参照这写好的范文。只改换名字即可。” 那妇人还以为沈宣是个俊秀郎君,见他长的英气,又嘴甜的唤自己姐姐,便面带红晕的说道:“一贯钱一张,倒是比其他地方要便宜一些。我瞧你字写的也好,那便直接在这里写一张吧。” 要知道现在银子价贵,一两银子可以换得一千二百文钱。旁的地方写表文要收一两银子,这里却少收了二百文,价格更为优惠。 再加上沈宣不若那些书生清高,嘴巴甜会说话,表文写得也漂亮。不到半个时辰,那卖祭纸的摊子前面竟然排起了长队。 不仅是那些在摊位上买了祭纸的,甚至有一些在外面买了祭纸的,也特地找过来让他写表文了。 沈宣奋笔疾书,一张又一张的写个不停。 这每一封表文可都是沉甸甸的铜板,不过短短一个半时辰,沈宣就写了整整二十多封表文,就算手腕酸胀难忍都没有停下。 不过眼见着时间已经到了申时,后面竟还有不少人在排队。 沈宣终于开口对那摊主说道:“今日已经太晚了,我只把后面排队的人都写完算了。你同买纸的客人说说,若是还有人想写,就明日再来吧。” 若是时间太晚,便回不去了,还得在城里住一晚上,不太划算。而且林叶还在家里等他,沈宣不想让对方担心。 “那你明日早些过来。”那摊主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今日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同意了沈宣的合作,想的是能够白赚的一笔表文钱。 没想到沈宣的表文如此受欢迎,今天不过半日,他分得的利润就不比他卖祭纸的利润少了,还给他引流了一批新客人。 “好。”沈宣点点头又写了一会儿,足足写满了三十二封,才总算是把今日订下的表文都写完了。 此时太阳西下,天色已经逐渐暗了,沈宣赶紧与那摊主清点了今天的收入。 三十二封表文就是三十二贯钱。虽说需要分给那摊主三贯又二百文,但剩下的二十八贯又八百文钱对现在的沈宣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再加上之前剩下的和今天卖鳝鱼赚来的,也有二十九贯出头了。 沈宣把钱收好,告辞离开。却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了不远处的一间成衣铺子。 这铺子门口就挂了不少成衣,里面更是摆放着一些做工精致的绣品。 乐州地处南方,织造工艺发达,成衣铺子的手艺也算是远近闻名。 特别是这铺子在锦鲤街上,面对的都是有钱客人,衣服的款式做工都还算讲究。 沈宣看了一会儿,便询问那掌柜衣服的价格与尺寸。 挑了好一阵,才选了一贯钱一身的藏青色细布窄袖长袍。 这衣服只有腰带和领口滚了边,样式十分简洁利落。不是给他自己买的,而是特地给薛凤麟挑的。 他心道林叶现在穿的还是自己的旧衣服,自己虽然身量高,但到底是个哥儿。林叶穿上他的衣服,袖子与下摆都短了一节。 他又拿了一件同款黑色的衣裳一起交给店家,心想两身衣服,应当足够林叶替换了。 第12章 买完了薛凤麟的衣服,沈宣又让掌柜的把鞋子拿过来试。 他现在穿的鞋是王家人穿旧了的,不合脚就不说了,鞋底还薄的和纸一样。 沈宣挑了一双二百文的新鞋。虽然只是普通的细布鞋面,但鞋面厚实,鞋底纳了千层底,足足有一指厚,比之前那双穿上要舒服多了。 沈宣对这鞋子十分满意,于是买了两双下来。想了想后,又比照着自己的尺寸放大了一点,给薛凤麟也买了两双。 买完鞋子以后,沈宣便看起了自己穿的衣服。 他平日里做活太多,那些绫罗绸缎穿上便会坏了。再加上他如今住在村里,还是不要太着眼才好。 于是沈宣挑了一圈,最后还是选了两身最简单的布衣。 一身雾蓝,一身碧色。那雾蓝的衣服是广袖,碧色的衣服是窄袖。料子也是细布,和给薛凤麟买的一样。价格也是一贯钱一身。 “这位公子长的真好,若是换上我家的衣裳,那自是更加英俊潇洒。”卖衣服的掌柜能说会道,一边收下沈宣的铜板,一边拿了衣裳让他试。 沈宣脱下那身打满补丁的破外裳,换上了新衣。 不过一件最简单的细布衣裳,连一个多余的绣花也没有,却勾勒出了他修长的身形,立刻让沈宣整个人增添了一丝贵气。 那掌柜眼前一亮,也没想到自家最便宜的衣裳都被沈宣穿得如此好看,也是看直了眼睛。 沈宣也是颇为满意,索性便穿着那身碧色窄袖的衣服不再脱了,只让掌柜把其他的东西都包起来。 掌柜的立刻笑着去了,将剩下的衣服一起用粗布打了个包袱交给沈宣。 不过买了两身新衣服,一下子就花了四贯又四百文钱! 沈宣不由得感叹自己赚的还是太少,压根就不够花用。也将原先还想再买其他东西的心思收了起来。 为了节省时间,沈宣背上包袱,花了五文蹭了一辆去城南门外码头的马车。 到了码头附近的集市,沈宣下车,见路边有卖调料的店铺还开着门,便在里面买了蔗糖、花椒、孜然、豆瓣等十几样调料。 这些调料的价格都不菲,不过每样几两,沈宣就花了足足一贯钱。 买完了调料,他又买了五斤菜油。再加上若干蔬菜火腿羊肉等物,一共又花了八百多文,直到把背后的竹筐都装满了,才算作罢。 此时还有一会儿太阳落山,沈宣赶紧打探回村方向的牛车,却发现早上进城的农民们卖完了粮食,过了中午基本就已经全部走了。 从城里坐牛车到村子附近的官道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更别提走路回去。 就是再能走,走到一半就已经天黑。夜路难行,走到家里也不知要到半夜何时了? 沈宣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城,就可能因为耽误了时辰回不去了。 他有些无语,心想自己若是一夜未归,也不知林叶在家行不行。会不会担心自己? 沈宣举目四顾,发现码头旁边的骡马市竟还开着。 他心中一动,就走入了那骡马市中。只见里面有一个偌大的围栏,还有不少牛马在里面吃草料。旁边有一间小屋,贩马的牧人似乎就住在这里。 “还有人么?我想买马。”沈宣敲了敲那小屋的木门,便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贩马的大爷。 他看了沈宣一眼后道:“上好的战马三十两一匹,中等马二十两一匹,劣等马十两一匹,你要哪种?” 沈宣一听价格直咋舌,最差的劣等马竟然都要十两一匹!他记得村长家里的老黄牛好像才八两银子一头,比这劣等马还要少二两。 “还有没有更便宜些的马?”沈宣问道,十两银子就是十二贯钱,对他而言还是太贵了! “马的价格一向是贵的,你若想要便宜的,那便买骡子得了。” 那大爷打量沈宣一眼,见他穿得颇为朴素,背后还背了个竹筐,想来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便从围栏中牵出一头青花骡子。 “这骡子已经五岁,驼人拉货都得用,脚程也快,只要五两银子,你要么?” 比起昂贵的马匹,骡子是马与驴的杂交。因为不能繁衍生小骡子,所以价格低廉不少。 沈宣见那青花骡子长的壮实,倒也不比劣等马差,再加上只要五两银子,折合六贯钱,便也中意。 他拍一拍青花骡子的背,那骡子却像有灵性般,欢快的打了个响鼻。 沈宣拉了缰绳翻身上去,那骡子也是十分老实,任沈宣骑在背上,只踢了踢腿,往前走了两步,没有一丝闹腾。 “还挺乖。”沈宣满意的摸了摸它头上的鬃毛,数了六贯钱给那卖马的大爷。 接着便骑着青花骡子离开,朝着云水村的方向赶路。 明日他就又要去城里办事,有了这骡子倒是方便不少。脚程快些,天黑之前应当也能到家了。 第11章 有了青花骡子,路上脚程就比步行要快了几倍。 如今还未入秋,天黑的迟。沈宣赶到云水村村口的时候,太阳虽已落山了,但天却还是亮的,村口集市也还聚集着若干人等没有回家。 沈宣穿着一身新衣,又骑着一匹骡马,在城里倒看不出什么,来了乡下一下就鹤立鸡群了。 “那边怎么来了个俏郎君?瞧着倒是精神,这个时辰进村,也不知打哪儿来串门的?” “这人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呢?可我不记得村里哪家买了一头青花骡子啊?” “你再仔细看看?什么俏郎君,不是沈宣么?我的天爷啊!沈哥儿这是发财了!又是骡子又是新衣服的,比村东的乡绅老爷瞧的都要气派!” 村口的村民们一下子便围拢了过去,都想看看沈宣进了一趟城到底变了个什么模样。 只见他身下那头骡子膘肥体壮,背上驼了个竹筐,里面满满当当的塞了羊肉、火腿、蔗糖、菜油等好东西,一看就价格不菲。 沈宣一身细布新衣剪裁细致,领口和腰带的缝线都滚了边,和自家粗布缝的大不一样。 脚上一双千层底鞋,连鞋面都是细布的,边缘密密的纳了一层麻线,瞧着就又舒服又结实。 沈宣本就气质出众,之前穿着破布烂衫还不觉得。如今换了一身新衣,再骑在骡子上面,整个人的气质更凸显出来。 村民们忽然惊觉,沈宣若不是个哥儿,瞧着倒是和城里的小少爷似的,与普通的乡绅富户家不大一样了。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就这么一收拾,瞧着就气派起来了。” “他怎么买得起这么多东西?这得有好几两银子吧?难道都是他相公给的?” “那可不,不是他相公给的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人各有命,看来沈宣也是个富贵命。本以为他这辈子算完了,没想到突然就清醒了,还找了个这么有钱的男人。” “最主要的是知道疼人,别家男人有钱,也不一定给自家夫郞用啊?你看看这次几日,沈宣都添了多少好东西了?” …… 村民们议论纷纷,看到沈宣有钱买回的好东西,自是都觉得定是他相公给他的。 一部分村民还有些酸溜溜的,还有一些则围着沈宣问东问西。 “沈宣,你这头骡子花了多少钱买的?” “沈宣,你这趟进城没少花钱吧?啧啧,有这么多银子,怎么不先在村里买两亩田?” “沈哥儿,你相公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那么多钱啊?” …… “骡子只要五两银子。” “没花多少,一共也就花了十多两吧。我不擅种地,田就先不买了。” “男人的事情,也不与我多说,我是不懂的。” 面对这些村民的问题,沈宣这次倒是不再装傻,而是真真假假,连哄带编的答了一顿。 他赚到进城买房的钱之前,总是要在村里住着。往后免不了进城做生意,来来去去的还要买不少东西,总要有个说法。 既然这些村民们自动把一切都归于薛凤麟的头上,沈宣也是乐见其成,也免得他还要费心解释了。 “快快快!赶紧出来看沈宣了!” “沈宣发达了,骑着骡子回来的,快来看看!” “快去沈宣家看骡子,他花了五两买的,瞧着可壮了!” …… 云水村的日子本就平淡,沈宣这么张扬的回了村,一时间竟惊动了全村。挨家挨户的都有那等爱八卦的喊了人出来凑热闹。 因着王家人之前与沈宣有过节,自有那等好事者第一个去他们门口报信。 “沈宣发财了,你们王家还不过去看看?” “你们王家可是看走了眼,一把沈宣赶出去,人家就发了财。” “就是,也怪王家人平时待沈宣太苛刻,若是沈宣还在沈宅住,那骡子他们不也能沾上光?” …… 王家人此时刚做好一桌晚饭,还没来得及吃上几筷子,就听到院外村民们幸灾乐祸的议论,顿时气的饭也吃不下了。 第13章 “这些狗货,沈宣买个骡子,一个个的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叫的还以为是他们买了骡子呢!”王大郎一拍桌子骂道, “还不是早就眼红了咱家。”一旁的王小莲翻了个白眼说道:“瞧着咱家有房有田,我又要嫁秀才老爷,可不得妒忌疯了?” 王小莲这边说着,大嫂李氏与二嫂罗氏就在一旁齐齐翻了个白眼。 为了给王小莲找个秀才相公,王奶娘可是给王小莲陪嫁了三亩水田! 王小莲得了陪嫁,王家的产业可不就少了?她们心中早就不满意了,但也不好直接驳斥婆母,只是没少在自家男人耳边煽风点火。 果然,王二朗听到王小莲这说法就冷哼一声道:“眼红咱们王家的产业是真,眼红你还真犯不上。你要是和沈宣一样争气,能自己找到个有钱的相公,哪里还要家里陪地才能嫁得出去?” 这话一下戳到了王小莲的心口,叫他整个人面红耳赤。只啪的一声摔了碗,说了句不吃了,就跑出厨房。 “唉!你这个做哥哥,怎么这么跟自己亲弟弟说话?”王奶娘嗔怪的瞪了王二郎一眼说道。 “娘!谁家哥儿出嫁陪三亩田的?你也太偏心了!”王二郎说着把碗放下,也怒气冲冲的起身回了自己屋里。 王家这顿饭是吃得鸡飞狗跳,谁也没吃好。 这边王小莲被自家二哥教训了一顿,是越想越生气。一肚子的火气发不出去,就又将这事怪到了沈宣头上。 他特地簪上一朵绢花,涂了胭脂,又换上一身最好的绣花衣裳出门。 刚走出沈家老宅,就见到隔壁的小院子里,钟哥儿与钟小妹也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显然和他一样是想去沈宣院里看热闹的。 王小莲和钟哥儿他们可不是一路人,两边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打个招呼,就各自朝着沈宣家的方向走去。 “天都要黑了,还穿成这样,也不知道穿给谁看?”钟小妹跟在王小莲身后一段路,瞧着王小莲妖妖娆娆的走路姿势,捂嘴小声的对钟哥儿说道。 “这还不是故意打扮给沈宣看的么?”钟哥儿冷笑一声道:“沈宣都有钱买骡子了,王小莲心里当然不服气?” “他都有三亩田的陪嫁了还有什么不服气的?”钟小妹不解的问道。 “谁知道呢。”钟哥儿眼神一暗,心道王小莲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别说三亩田了,就算是少收些彩礼,也不至于要被嫁给个老鳏夫。 不过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钟家兄妹就到了沈宣家附近。 他们这才发现,沈宣家住的院子外面竟里外三层围了不少人,都是附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钟哥儿定睛一看,只见沈宣穿了一身新衣,正在院子里给一头青花骡子喂草料。旁边的石凳上还放着一只竹筐,里面满满当当的装了不少好东西。 “哥,沈宣如今真的是大变样了。瞧着可和以前痴痴傻傻的模样完全不同了。”钟小妹很有些感慨的说道。 他们就住在沈家老宅旁边,平日里又经常和沈宣一起上山打柴挖笋,对沈宣之前的样子最是熟悉。 原本听人提起沈宣发财了,钟哥儿心里虽有些酸溜溜的,但也没那么强烈。可现在猛的见到他风光的模样,心里却是突然有点绷不住了。 同样身为哥儿,沈宣之前明明还不如自己,可不过是因着嫁了个有钱的,就与自己不可同日而语了! 钟哥儿握紧双拳,按耐住心中的不平。 心想沈宣的相公再有钱,那也是个丑八怪!若是让他日日对着那样一张脸,他也是不愿意的。 可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端着一碗凉白开送到沈宣面前道:“衣服挺合适的,多谢了,你先喝碗水。” “确实挺合身的。”沈宣眼神一亮,被换了新衣服的薛凤麟惊艳了一下。 今日他回来以后,才发现对方的脸已经完全消肿了,整个人轮廓也精致的逼人,好看的竟让人有一些压迫感。 “这是沈宣捡回来的男人么?我记得之前还是血人一个,怎么这么好看?” “沈宣这是什么福气?男人有钱就算了,长得还和天仙下凡似的,这么好的男人怎么没让我捡一个回去?” 一看到薛凤麟走出来,围观的村民们竟有些躁动起来…… 看着薛凤麟的脸,钟哥儿整个人愣住,脑子里瞬间和冻住了一样。 这样好看的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见那青年虽然腿脚还有些不便,但容貌举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更别说这男子有钱,便是他没钱,只要有这样的样貌,自己吃糠咽菜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钟哥儿看着薛凤麟一脸笑意的看向沈宣,亲自督促他喝完了一整碗水,又帮他把竹筐给抬进了厨房里。 转头一看,那个与自己定亲的老鳏夫竟然也站在人群中,正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一边张着大嘴傻笑,一边带着几个儿子看热闹。 一瞬间,他心中痛的突然好像被刀劈成了两半。 同样都是哥儿,凭什么沈宣可以有这么好的姻缘,自己却不可以?人人都说沈宣命好,可他却偏偏不信…… 第12章 钟哥儿不知何时已经黯然离开,王小莲在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幕却是咬牙切齿,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没成想沈宣的男人竟长得这般容貌,也不知到底是哪里瞎了眼睛,看上了沈宣这种又穷又傻的哥儿。 只需瞧旁边的姑娘们羡慕的眼神,王小莲就知道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一向争强好胜,特别是与沈宣相比。可比起嫁了秀才的自己,村里未婚的姑娘与哥儿们似乎更羡慕沈宣的亲事! “瞧王小莲今天还特地打扮了一番过来,结果却是被沈宣比的没脸。” “沈宣没有一分陪嫁,不也找到了好相公?人各有命,王小莲这次还是输了。” “这几日天天听他吹什么秀才老爷,谁知道嫁过去怎么样?我瞧着倒还不如沈宣的男人,长得好看还知道疼人。” …… “秀才老爷那就是秀才老爷,可是有功名的,和普通百姓能一样么?”听到四周窃窃私语的议论声,王小莲实在是忍不住说道。 “那还不是没有彩礼,想来人家也是冲着陪嫁的三亩地才娶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立刻有人回道。 “你们就是妒忌我!”王小莲被说的好生没脸,恨得牙痒痒。心想都怪这男人命大,伤成那样竟也没能死了,才让沈宣有了翻身的机会。 不过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嫁给秀才老爷,王小莲心里就稍微舒服了一些。 孙秀才毕竟有功名在身,出去城里见了官老爷那也是不用跪拜的。这等体面,启是这沈宣的姘夫这种有几个臭钱的草民就能得到的? 左右只要有秀才的功名做门面,沈宣再怎么也压不过自己。王小莲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心里舒服了不少,这才匆匆返回了家中。 这一番折腾之后,天色已渐渐全黑。围观的村民们也总算是各回各家去了。 “总算是都走了!”沈宣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喂好的骡子牵到屋后栓好。后院,刚准备抱了柴禾出来做饭。就看到薛凤麟跟了过来,从自己手中夺过柴禾说道:“我来拿吧,以后这种粗活你别管了。” 薛凤麟不由分说的从沈宣手上拿走柴禾,两人双手碰在一起。 薛凤麟的手掌很大,手心又热,把沈宣的双手整个包在了下面。手指间微妙的触感轻轻擦过,让沈宣心中一跳,脸上也止不住有些泛红。 他心道之前林叶重伤的时候,衣服都全脱光了,不也是自己一点点帮着擦洗过来,还有哪里没有见过? 那个时候自己倒是格外淡定,也不知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还活回去了? 沈宣摇了摇头,走进厨房,从竹筐中取出今天买的东西。 一条羊腿、一根茄子,几个土豆和青菜若干。他先将这些东西全都清洗干净备好,然后再慢慢切成二指宽一指长的薄片,用竹签串起来。 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不想做什么太复杂的食物,于是便想用这些材料做个炸串吃。 沈宣让薛凤麟把灶点燃,然后将一口铁锅架在上面。等铁锅烧热了,他才倒入一些菜油,然后又把下午新买来的豆瓣酱倒了进去,合着盐、酱油、大蒜、花椒、辣椒、孜然等调料一起炒熟。 不一会儿,混合在一起的调料就散发出特别香浓的味道,多种作料的味道水乳交融,既灵动又和谐,叫人口中不断的分泌出唾液。 等调料炒好了,沈宣才用一个瓷碗把它添出来,然后在上面撒上了一些芝麻和葱花。一会儿他们吃炸串,这个就是蘸料了。 薛凤麟在京中吃过的东西多了,但这种奇特的香味还是第一次闻到。 他中午吃的不多,肚子本就饿得咕咕叫,此时光是看到这蘸料就已有些忍不住了。 第14章 沈宣见薛凤麟一直在咽口水,便笑着用筷子挑了一点蘸料送到他嘴边问道:“你尝尝,这咸淡怎么样?” 薛凤麟看了沈宣一眼,一手抓住他握筷子的手腕,就着低下头尝了一口。 一股复杂又浓郁的香气在薛凤麟口中炸开。味道既有些辣,又有些麻,但是却说不出的好吃,让人还想再尝一尝。 “很好吃。”薛凤麟舔舔嘴唇,看着沈宣说道。 他的脸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原貌,不过一个舔唇的动作,就有些犯规了。 沈宣被他握住的手腕只觉得又热又麻,连忙面色泛红的挣脱了出来。心中暗道:看来自己还真是个颜控,对好看的脸没什么抵抗力。谁让林叶长成这样,搞得自己心猿意马的,实在是罪过。 薛凤麟见沈宣脸红了,也没说什么,只勾了勾嘴角,退后一步道:“我帮你洗锅。”接着就把锅端走刷了一遍。 他把刷好的锅重新放回灶上,又在下面添了两根柴。 沈宣倒入一些清油,然后把备好的羊肉串放了上去。 这次他加的清油不多,但羊肉串里本身还有少量的肥肉。煎了一会儿以后,羊肉香气四溢,里面的肥肉变成了羊油流了出来,锅里的油反而变多了。 这个时候,沈宣把羊肉串翻了一面,又煎至两面全熟以后,就把所有肉串拿出来放在了盘子里。 锅里此时还剩下一些混合着羊油的老油,沈宣便用那些老油又煎了剩下的蔬菜。茄子是最后下锅的,足足把锅里剩下的油给吸了个干净。 沈宣再把它们全都装在盘子里,旁边摆上之前炒好的蘸料,今晚的炸串就做好了。 “可以吃了。”沈宣对薛凤麟说道,然后便拿起一串肉串蘸了些蘸料递过去。 薛凤麟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吃法。他迫不及待的一口下去,便觉得那羊肉又嫩又滑,蘸料口齿留香,两样搭配在一起简直是绝了。 “真香啊。”沈宣也拿起一串肉串放入口中,吃了一口后才道:“我都好久没有吃过羊肉了,真是太好吃了。下次时间多的话再给你做个羊肉汤。” 薛凤麟心中一暖,点了点头道:“好,那我等着你做给我吃。” 不过一会儿,两个人就把所有的炸串全部席卷一空 除了羊肉以外,吸饱了油的茄子与土豆片也特别美味,就连薛凤麟平时不怎么感冒的青菜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蘸料里放了辣椒和豆瓣酱,沈宣吃的嘴唇红彤彤的。 他平日里素面朝天,今次吃了辣椒,倒好像涂了一层唇脂。嘴唇微微肿起,红艳艳的,一副很好亲的样子。 沈宣起身收拾碗碟,新衣服穿在身上,把腰身线条勾勒的十分漂亮。 薛凤麟看着他跪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根铁钩,上身往前趴着去用铁钩灭灶里的火。屁股被碧色的长袍包裹住,显出一个很完整挺翘的形状,忽然就有些心痒难耐。 他挺直腰板,端起白天凉好的开水喝了一大碗。 清水沿着下巴流入胸口打湿了衣服,薛凤麟烦躁的拉了拉领口透风,却还是止不住的感到燥热。 绕是如此,他的目光却是一直没有从沈宣的身上挪开。 脑子里面也走马灯似的闪过了不少邪念,每一个都能把沈宣折腾个够呛,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待沈宣灭完了灶火,拍拍衣袖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薛凤麟满头大汗,胸口的衣领都敞开了,一副很热的样子。 “这么热么?”沈宣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蘸料辣椒放了太多,可把林叶给辣坏了。 “今天太热了,我去冲个凉。”薛凤麟声音有些沙哑的起身,朝着后院的井水边去了。 沈宣很识相的没有跟过去,他们现在住在一起,都是轮流用水洗澡,互相也是有一些默契了。 几盆凉水从头浇下,薛凤麟身上的燥热才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他以前在侯府,看老侯爷后院一房房的妻妾通房,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 作为侯府世子,才刚刚成年,侯爷就给他塞过了教习的通房。不过因着那丫头是白氏特地从外面找过来的。薛凤麟应付了一阵,也就找了个理由把人发卖掉了。 作为侯府世子,在家里却不得势,要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得力的岳家必不可少。 正因如此,薛凤麟为了讨得一个身份高贵的妻子,身边一向干干净净,连出去与人应酬也绝不流连花街柳巷。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欲望淡泊之人,就算是娶了妻子,也会对对方相敬如宾。又怎能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因着沈宣的一个动作,就有些把持不住了。 醒醒吧,沈宣不过一个乡下哥儿,对自己的仕途毫无助力,薛凤麟心中想到。 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惭愧感却从心底升起,让他整个人仿佛被一种虚无麻木的感觉给笼罩了。 薛凤麟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月亮是那么白,那么亮,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身后落下一片阴影。 正是因为有这么明亮的月光,才会让自己看到身后不堪的黑色影子…… 薛凤麟简单的洗完了澡,重新换上衣服,回到了前院。便见到沈宣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我的蘸料辣椒放太多了?下次我少放点。” “不是辣椒的事。”他看着沈宣叹了口气。 “你去洗吧,我已经好了。”薛凤麟打了个招呼就回到屋内,关上房门。 刚才沈宣把发髻拆了,松松的在脑后挽了个辫子。 不过是看到这个,薛凤麟脑子里就闪过了不少让那头秀发散落一地的下流念头。方才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绪,又有些乱了。 第13章 翌日,沈宣骑上骡子出门,一路小跑,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乐州城。 今日他出门早,到锦鲤街时还是卯时,沿街的商铺刚刚开门,路上行人也不算多。 沈宣远远就见到那祭纸摊位,摊主也是刚到,正把摊子支开,把祭纸和纸宝塔一样一样的放出来。 见沈宣来得这么早,那摊主倒是高兴,连忙招呼沈宣过去坐。 这祭纸的生意与其他不同,平常的时候寥寥无几,但清明与中元之前却是异常火爆。属于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那种。 此时他摊子刚刚支好,就有客人上门了。沈宣自是也闲不下来,立刻就铺开笔墨写起了表文。 不过半个时辰,锦鲤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祭纸摊前又排起了长队。还有些昨日没有写成之人,今天也找了过来。沈宣比昨天更忙了…… 整整一个上午,沈宣的手就没有停过。他今日半天就写了二十八封表文,直写得他手腕一阵阵针刺似的抽痛。 到了中午的时候,吃午饭的人多了,沈宣才算能松一口气。 他歇下来喝了口水,活动了一下手腕,去旁边铺子里买了个肉包子,才吃了一口,写表文的人又找上门来。 一贯钱一封表文,沈宣如今手头没钱,可舍不得推掉一封表文。 他匆匆放下包子,便忽略了手腕的胀痛,又动起笔来。待快到申时,沈宣算计着时辰,才不再接活了,只写完了现有这些,就准备回去了。 他今日来得早,一日共写了五十九封表文。扣除给那摊主的部分,净赚了五十三贯又一百文。 沈宣这次把钱拿到了附近的银庄,加上昨日剩下的那些钱,合计换了一张五十两银票又五两纹银,还余下四贯多钱。 云水村的普通农家百姓,没有天灾的年景扣掉口粮,一年也不过能存一、二两多银子。 乐州城内的一个普通衙内,一个月的俸禄不过一两,一年也就十二两。 再加上门头、舟车、取保、道路等灰色收入,一年赚个六、七十两,在城里便算是中等偏上的收入了。 沈宣不过两日就赚了五十多两,实属是因为他会写字,又赶上了中元节的风口。 毕竟大晋朝的文人还是很值钱的,只要是有秀才功名,又不过分清高。平日里抄抄书,写写信,再或去给富家子弟讲讲学。那一个月随随便便就能入账六七两,是足够全家花用了的。 沈宣在锦鲤街玩命赚钱的时候,云水村里,钟哥儿提着一只菜篮朝着他家去了。 昨日他回去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都是薛凤麟与沈宣在院子里说笑的画面。 沈宣身材高大,长得也与男子一般无二。钟哥儿家中虽穷,但身量纤细,姿色也有几分清秀。 他觉得男子都喜欢貌若女子的哥儿,沈宣还比不过自己,凭什么却能嫁得那样的郎君? 既然沈宣可以,那自己定也能讨得对方的喜欢! 再说村里的乡绅家中也有同时娶几个平妻的先例,他宁愿与沈宣共事一夫,也不想嫁给那个老鳏夫给他带儿子。 于是一大早的,钟哥儿先去山上挖了笋,又去地里采了一些野菜。然后各样挑了一点装在了一个提篮里。 第15章 他平日里不比王小莲,没钱买胭脂水粉,所以也不会化妆。但今日出门之前,却也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反复净了脸,又拿绳子绞了眉毛,挽上了辫发才出门。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沈宣住的小院门口。 此时院子里一片宁静,沈宣已经出了门,薛凤麟还未起来。 钟哥儿早就知道今天沈宣不在,他敲了敲门,又故意叫了几声沈宣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薛凤麟果然推开房门从屋内走了出来。 只见他今日面色已经完全恢复,除了个别地方还有些淤青和擦伤,也就是被蛇咬过的右脚还不太灵便。 披着沈宣给自己买的新外衣,薛凤麟来到门口。看到钟哥儿后便道:“沈宣进城去了,今天整日都不在家,怕是晚上才会回来。” 他现下不过暂住此地,其实并不太想与这些村民有什么过多来往。但这人过来找沈宣的,又是个哥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村中的好友。 薛凤麟知道沈宣在村里过得不好,因此更怕怠慢了他的朋友。 为了沈宣的面子,他便十分客气的披了衣服出门,和钟哥儿说了话,态度还十分温和。 钟哥儿一见了薛凤麟的脸,便已经是心猿意马。再加上薛凤麟待他态度可亲,便又让他觉得有机可乘。 “林大哥,我是之前住沈家旁边的钟哥儿,与沈宣一向交好。”钟哥儿笑笑道。 “这几日沈宣搬的远了,也没空与我一起上山挖菜,我实在是想得紧他。这不,今早我正好挖了些野菜鲜笋的,就给他送过来了。” 钟哥儿举起手中的篮子给薛凤麟看,薛凤麟果然看见里面躺着一些新鲜野菜。 家中昨日买的蔬菜还没吃完,压根就不缺菜吃。 薛凤麟本不想要,但推拒了两下以后,便发现这哥儿不依不饶,一副若是他今日不收就不会走了的架势,便只得无奈的开了院门让他进来。 钟哥儿一进院子,就用双目将院子的每个角落都扫射了一圈。 他直奔厨房,把篮子里的菜放下之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去了前院。 只见他熟练的抱起院子角落的一盆脏衣服道:“瞧瞧这盆衣服,放在这里也没人洗。沈宣也真是的,一个哥儿还这么懒,难道还要等着你一个男人来洗么?” 说起这些脏衣服,前几日薛凤麟卧床的时候,的确是沈宣在洗。但这两天他去城里太忙,回来哪儿还有时间再洗衣服? 薛凤麟怜他辛苦,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白天便自己洗了。 这些粗活以前在侯府他自是不用干的,但现在做起来了,便觉得也没多难,不过是动动手的功夫。 再说侯府里的主子,无论男女都不用做粗活。 听这钟哥儿一开口就贬低沈宣,搞得好像他就应当做这些粗活一般,薛凤麟便十分不喜。 钟哥儿将那盆衣服抱到井边,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洗了起来。 他在家活儿做的多,洗衣做饭这些事情自是不在话下,还时常被村里人夸奖能干。 现下边洗便边对薛凤麟说道:“瞧林大哥你一个人在家,又受了伤,也是十分不便,这衣服我就帮你洗了吧。” “沈宣中午也不在,你中午可怎么吃饭?也不知你爱吃什么,一会儿我做给你吃?” 钟哥儿表现出一副贤惠能干的模样,又处处踩沈宣一脚,自是特地给薛凤麟看的。 若是一般的乡下人家,或许吃他这套。但薛凤麟在侯府那么多年,什么把戏没有见过?如钟哥儿这等蹩脚的手段连侯府的下人们都不用了。 得知钟哥儿的来意以后,他自是不会再把他当做沈宣的朋友。 看钟哥儿蹲在那边吭哧吭哧的洗衣服,却也并不拆穿,而是进了屋里,把床上的两床被单拆下来,扔给他道:“这是沈宣与我的被单,你也一并洗了晒吧。” 今天天气好,正适合洗洗晒晒,既然有免费的劳力,那可是不用白不用了。 钟哥儿愣住,没想到这个林叶看着和和气气,却一点儿也不与自己客气,竟直接开始使唤他干活了。 不过既然要在对方面前表现,自是也不能半途而废。他虽然心中有些不愿,但也忍着没说什么,把那被单接过来洗了。 再说钟哥儿在这里洗床单洗的满头是汗,好不容易洗完晾好。才发现薛凤麟早就不知哪里去了,根本就没看见他的贤惠表现。 “林大哥,林大哥?”钟哥儿走到屋旁叫了几声,发现薛凤麟坐在里面。抬头看见他便问:“已经洗完了么?那你走吧。” 钟哥儿:“……” 白做了半天的活,却似乎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另眼相看,甚至连一句客套的感谢都没有。 钟哥儿胸口一窒,但看到薛凤麟一张俊美的面容之后,又强忍住了心中的不满。 薛凤麟表情淡然,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钟哥儿也拿不准他到底什么想法。 他知道有些男子习惯了被人伺候,与这些庶务上是不怎么敏锐。 或许这林大哥是没有关注到自己的表现?钟哥儿心中想到。 这般想着,他又挤出一个笑容,走入房间中,轻声细语的对薛凤麟说道:“林大哥,瞧着马上就中午了,不如我给你做顿午饭吃,也不知你爱吃什么?” 薛凤麟这才抬眼看了钟哥儿一下,开口说道:“不必麻烦了,你快些走吧。” 薛凤麟一双瑞凤眼天生犀利,不过看了钟哥儿一眼,便叫他心中激荡,一下子红了脸。 心道这般俊美的男子,宛若天上的谪仙一般,若是能得他一分垂爱,那便是如何都值得了! “不麻烦的,我又不似沈宣那般笨拙,手脚利索的很……” 钟哥儿妒忌这般男子成了沈宣的相公,话语间忍不住就要踩上对方一脚。 只是他还未说完,便被薛凤麟打断。接着就听他冷冷说道:“是我觉得麻烦,不想看到你在这里打扰,还不快滚?” “还有沈宣是我夫郞,自是不需要擅长这些粗活。以后买个同你一般的下人做就是了,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对他不敬。” 钟哥儿怔住,三伏天里犹如坠入冰窖,心里瞬间瓦凉瓦凉的。一张面皮胀的通红,仿佛被人扒了脸皮扔在地上踩,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那点心思早就被对方看在眼里,还故意用这种方式折辱他。 薛凤麟眼中的轻视与嘲讽和刀子一样刺进了他的眼里,他飞也似的逃离了院子,冲到了无人的山林之中。 家里他是不敢回去的,怕自己一上午悄悄消失,叫父母与弟妹看出端倪,他们只会骂他一顿,逼着他嫁给那个老鳏夫! 钟哥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在地上抱膝痛哭。 凭什么!凭什么林大哥对自己那般态度? 他自诩长得不差,勤劳能干也不输沈宣,连额头上的孕痣都比沈宣的红! 他到底哪里比沈宣差了?难道真的人各有命,沈宣命好,自己就是贱命一条,就不配过上好日子么? 第14章 沈宣昨日已经采购了不少东西,今天也不用再买什么,收好银票就直接骑了骡子回家。 他今日回的早,还没走到院子门口,远远就瞧见前院里晾满了洗好的衣服被单。 沈宣有些惊喜的推门而入,看了看那些被单。今天晒了一天,这些东西全都干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道,瞧着又干净又整洁。 没想到林叶看着金贵,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放到现代世界也算个好男人了。 沈宣自是不知这些东西都是钟哥儿洗的,这般想着把东西收好拿进屋内。 薛凤麟这时才从屋后抱了一堆割好的草料过来喂骡子。昨日他见沈宣做过,今天有样学样,倒是做的不错。 “没想到你今天把家里的被单都拆洗了,多谢!帮了我不小的忙。”沈宣笑着对薛凤麟道谢。 “应该的,反正我也是闲着。”薛凤麟点点头,笑纳了沈宣的夸奖,连提都没提今日钟哥儿过来之事。 至于钟哥儿送来的那些鲜笋野菜,他中午随便吃了点,剩下早就扔掉了。 沈宣赚了不少银子,心情大好,把昨天养着的虾子和鱼端了出来,说要做一顿好的。 家里现在菜油管够,沈宣干脆把这些小鱼小虾都拿来油炸。 他先打了两个鸡蛋,放入了少量的盐,又用蛋液调了一些面粉,之后把鱼虾都裹了蛋液备好。 然后烧热油锅,把葱、姜、蒜、花椒和大料扔进热油里爆香。 等那锅热油已经香气扑鼻了,沈宣最后才把裹了蛋液的鱼虾扔进热油锅里炸。 不一会儿,金黄香酥的油炸虾米和油炸小鱼就做成了,沈宣把它们捞出来放进盘子里。 荤菜做好以后,沈宣便蒸上了米饭。之后才又随意炒了一个蒜泥青菜和一个豆瓣茄子。 不多时,一荤两素三个菜外加香喷喷的白米饭就做好了。 第16章 炸虾香酥、茄子下饭、青菜清鲜,每个菜都很好吃。沈宣与薛凤麟两人美美吃了一顿,肚子都吃的撑起来了。 见沈宣起身准备收碗,薛凤麟便连忙提前一步把碗端走道:“还是我来吧。” 沈宣倒也没和他抢,而是趁着天还没黑拿了捕鱼地笼出去。 今天这顿炸虾实在不错,正好再去河里下一次地笼,捕上一些鳝鱼泥鳅的给陈采买送去。 这两日他虽然有了写表文的生意赚钱,但到底不过是一时的买卖,长久不了。 归云楼那边的路子倒是可以细水长流,也不该断了。 沈宣走到河边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颇晚了,他赶紧把捕鱼地笼下了,趁着天还没全黑回到家里。也没注意河边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人正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他。 原来钟哥儿哭过以后,却是仍旧心有不甘,晚饭过后,就又跑到沈宣家的院子附近偷看。 他这一看,就恰巧见到沈宣拿了捕鱼地笼出来,于是便悄悄跟在他身后,看他到底是去干什么事情。 待沈宣下了捕鱼地笼以后。钟哥儿又特地等了一会儿,才跑到河边去看。 他把捕鱼地笼拉起仔细查看,便发现原来是用来抓鱼的渔网,只是这渔网瞧着颇为古怪,和外面见过的不一样。 钟哥儿想了想,就把这捕鱼地笼又重新放回了河里,不动声色的回了家。 待到第二天一早,鸡还没叫,他就起了个大早。提着灯笼出了门,去看昨晚沈宣放在河里的地笼。 到了河边,钟哥儿看看四周没人,才将灯笼放在一边,蹲下用力拉了拉地笼。 经过了整整一夜,他发现地笼的份量重了很多,显然是捕到了东西。 钟哥儿连忙把地笼拉了上岸,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满满当当的黄鳝泥鳅还有小鱼小虾。 竟捕了这么多鱼!钟哥儿心中一跳,又想到沈宣最近每天都去城里,怕不就是去卖这些鱼虾的。 沈宣能做,他自是也能做!钟哥儿心中想到。 他将那捕鱼地笼和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入自己的背篓里,然后匆匆的朝着村外走去。在官道边拦了一辆牛车,就去了城里…… 沈宣一觉醒来,吃过了早饭再去河边一看,自己昨夜放下的捕鱼地笼竟然消失了! 他看了看岸边,发现泥土有一片湿润的痕迹,便知定是有人把自己的捕鱼地笼给偷走了! 云水村的村民们大多是遇到了便宜就要占的,村里小偷小摸的事情时有发生。 沈宣这捕鱼地笼又没写名字,下在河边被人发现拿走了也属正常。 沈宣无奈,也找不到偷地笼的人,只得怪自己没做的更隐蔽一些。 他骑上骡子去了城里。今日七月十四,中元节前的最后一天,得抓紧时机把写表文的银子赚了! 在沈宣去了锦鲤街的同时,钟哥儿也坐了牛车来到城里。 他之前也随着家人来过城南码头的集市几次,但都是匆匆卖了粮食就走了,还从来没有进过城门。 第一次一个人进城,钟哥儿心里也是有些慌的。 他对这乐州城一点不熟,也怕一个人跑丢了,站在路边整个人都局促不安。 只见城里来来往往的不少人都打扮的十分体面,不比云水村里的乡绅要差。 而他一身粗布衣裳,头上连根木簪子都没有,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与他们格格不入。 钟哥儿心中越发怯了,只怕这些城里人都看不起他。 但一想到沈宣也是一个人出门,他又咬了咬牙,打量了码头上一个瞧着面善的妇人才走过去,开口问道:“这位婶婶,我想问你打探一下,这城里可有收鳝鱼泥鳅的地方?” 那妇人眼珠一转,打量了钟哥儿一圈,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哥儿,不过十五六岁,便笑着问道:“你一个哥儿怎么独自过来问路?瞧着好生能干,你家里人呢?” 钟哥儿见那妇人和蔼可亲,还夸奖自己,心中也是一松。便开口答道:“家里人在村里耕田呢,我自个抓了一些河鲜,就想着出来卖了补贴家用。” 那妇人听了脸上更是笑盈盈的,十分亲热的拉着他的手道:“你这孩子,真是懂事,实在是讨人喜欢。” “这样吧,我家船上正好需要一些泥鳅黄鳝的做菜,不若就收了你的东西,定会给你个好价钱,你随我过来吧。” 钟哥儿闻言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城卖东西就这么顺利。 他心道原来此事也不难,沈宣做得,自己也做得。随后便跟了那妇人往河边走去,进了一艘双层的货船。 钟哥儿跟着那妇人上了船,被带到了底部的船舱。 “就在这里了。”那妇人让他把背篓取下来。 钟哥儿刚刚把背篓拿下来,还没来得及问里面的鳝鱼泥鳅到底放在哪里。舱门外忽然冲进来了几个彪形大汉,把舱门一关,拿着麻绳就将钟哥儿绑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钟哥儿吓的泪流满面,再看那妇人,哪里还有半点面慈心善。只拿着手帕捂嘴看着自己笑,满眼都是狠厉之色。 原来那妇人是个做老了的人贩子,平日里就最擅伪装骗人。 此刻见钟哥儿跑不了了,便露了原型。只对他说道:“你放心,这船上多得是与你同命相连之人。不过像你这般自己送上门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我瞧你容貌清秀,人也懂事听话,就呆在这小山村里岂不是可惜了?倒不如跟着我好好调教调教,日后送你去个好地方,享受荣华富贵,不比如今要好?” 钟哥儿此时心中又悔又恨,苦苦哀求那妇人放过。然而那妇人心肠硬的很,又哪里会听他的。 听钟哥儿哭的烦了,就将他堵了嘴,扔进一间暗房,暗房里还有许多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子与哥儿。他们有些是被家里卖了,有些则是和他一样被骗来的。 又过了没多久,那船就驶离了岸边,很快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沈宣今日又写了六十二封表文,赚了五十五贯钱。这次他把铜板换成了四枚十两的银锭子,之后才回到家中。 刚到了村子门口,便见到钟家正在四处寻人。说是钟哥儿大早上就出了门,整整一天了,却不见踪影,早饭午饭都没回去吃,也不知是跑到哪里去了? 沈宣见钟小妹找的着急,还骑着骡子带她在村里饶了一圈,然而直到天黑,却始终见不到钟哥儿的踪迹,也只得暂且作罢回家了。 明日就是中元节,素来就有鬼门开的说法。 钟哥儿突然失踪,村里人便议论纷纷,都说怕是撞上了阎王爷收人,也不知是不是凶多吉少。 沈宣一连写了几日的表文,明日便算是最后一日了。 今天比昨天的客人更多,但到了明天中元节的正日子,各家忙着准备祭祀,来写表文的就会少些,也赚不了那么多了。 之后中元节一过,就不会有什么人再写表文了,卖祭纸的也要收摊休息几日。 沈宣早就准备好了改换别的买卖,而且还要继续留在这锦鲤街上。 大晋贫富差异巨大,在乐州城里,有钱人的生意比普通百姓好做的多,沈宣心中想到。 这几日他虽一直在写表文,可也没少观察附近的其他摊位。 如今沈宣对锦鲤街上的往来客流心中也是有了个数,又有了写表文赚下的第一桶金,正可以趁热打铁去开一个自己的摊子。 第15章 中元节那日,沈宣一早进城,客人就比前几日少了几倍。 他一上午只寥寥接了八单,午时过后,各家都开始过节祭祀,祭纸摊位就无人上门了。那摊主收摊回家,沈宣也提前回了家。 因着过节的关系,他特地在城里买了二斤羊肉,杀了一只老母鸡,提了一壶清酒。又在村口买了一块豆腐,准备好好做一顿大餐。 在大晋朝,大家世族在中元节是会请人做法念经,在庙里给祖先点香烛,保佑全族平安的。普通百姓没那么多钱,就做顿好酒好菜,再买些祭纸烧烧。 乡下人烧不起纸钱,但中元节也会做几个好菜。先放在案上孝敬祖先,之后再给小辈们吃了,一点儿也不浪费,美其名曰是祖先赏赐下来的。 沈宣经过了现代社会的熏陶,虽不讲究这些。但也入乡随俗,一顿大餐还是要准备的。 他先把老母鸡洗净切块,和姜片一起放进瓦罐里。村里别的没有,玉米遍地。沈宣早就找邻居大娘买了不少,现下掰了两个切块,用来炖鸡汤。 鸡汤炖上以后,沈宣才开始卤羊肉。 他把清洗干净的羊肉加葱姜一起放进锅里,再加入卤料。先用大火煮开,等卤料出了香味以后,再用小火慢炖了半个时辰。 待整个院子里都是卤汁的香气以后,沈宣才将羊肉和卤汁一起倒进一个大钵里面,让羊肉继续吸收卤汁入味。 之后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沈宣将羊肉捞了起来,均匀的切成了薄片。其中一半卤羊肉直接装盘,另一半则放在一边备用。 第17章 接着他在锅里烧了热油,倒入切好的姜蒜末,再放了一勺豆瓣酱后,才将之前备好的羊肉倒入锅中翻炒。 等锅里的羊肉片均匀的裹上一层酱汁之后,沈宣又倒入一点卤汁原汤收干,撒上葱花。 一盘香气扑鼻的爆炒羊肉片就做好了,和之前的卤羊肉装在一个盘子里,一菜两吃,也是既好吃又好看。 最后他又烧了一个豆腐一个丝瓜。把菜装盘以后,才将泡好的粉丝扔到鸡汤罐子里。 今天菜做的多,又买了酒,沈宣就没有蒸米饭。 鸡汤里的粉丝吸满了汤汁,爽口又好吃,当做主食比米饭还香。 沈宣对自己今天做的菜都很满意,把菜端上桌后,拿出两只酒杯,给薛凤麟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清酒。 闲下来后,沈宣才发现今天薛凤麟似乎有些沉默。刚才给自己帮忙的时候,情绪也一直不太高。 沈宣有些迷茫,也不知薛凤麟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他正愁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没想到薛凤麟却主动说道:“沈宣,能不能拿只空碗,我想给我亡母盛一碗饭。” “啊,当然可以了。”沈宣这才意识到,今日是中元节,本就是祭祀先人的日子。 又心道也不知林叶的生母什么时候去世的,原来是思念亡母了,也难怪他今日心情一直不好。 薛凤麟的生母叶氏虽为侯府正室,但因着有个贵妾白氏,与薛老侯爷关系一直不好。 叶氏去世以后,每逢过年过节,侯府里也就是薛凤麟对她的事情最为上心。祭祀点灯都是由他亲自主持。 今年薛凤麟遭难没能回去,也不知侯府的祭典会不会把她给忘了。 对自己那个亲爹,薛凤麟早就不指望了。 沈国公夫妇去世的时候沈宣还小,之后他又去现代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其实对这个世界的父母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了。 不过见到薛凤麟提到了亡母,沈宣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去厨房拿了三只空碗,分别装了三碗菜,摆在旁边的立柜上,也算是孝敬几位长辈了。 薛凤麟这时才端着酒杯起身,对着那几只碗的方向跪下敬了一杯酒,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孩儿不孝,今年不能及时给母亲尽孝,等回去以后,必定去庙里给母亲的牌位点一盏长明灯。” 沈宣看他目光悲呛,心中似乎按耐着极深的情绪,不禁也颇为动容。 一想到自己之前傻了多年,连一片祭纸也没有给沈国公夫妇烧过,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买点祭纸回来的! 不过他灵机一动,突然走出房间,去了旁边的野地。 一炷香的功夫后,沈宣抱了几束繁盛的野菊花进来。 晚夏正是菊花盛开之际,旁边的野地里多的是白色黄色的野菊花。 沈宣把菊花插在杯子里,就放在供着碗筷的立柜上。 家里虽没有祭纸,但酒菜与鲜花却是有的。 沈宣也学着薛凤麟的模样跪下,举起酒杯道:“爹、娘,还有林叶的娘。都怪我疏忽了,也没想到给你们烧些钱用。家里只有饭菜和这些野花,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说完以后,沈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看向薛凤麟,便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眼底还藏着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 沈宣被薛凤麟的目光怔住,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这眼神……我说得是不是不对?” 薛凤麟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容:“不是,只是我母亲刚好最爱菊花。谢谢你送的花,她定会喜欢的。” 叶氏爱菊花,以前她侯府的院子里也种了不少菊花。 沈宣误打误撞,倒是合了叶氏的心意。此事虽是巧合,但一想到沈宣原本就是叶氏提前给自己订下的夫郞,薛凤麟心中又是一番不同滋味。 只想着沈家若是没有败落,叶氏还在。那沈宣怕是早就与自己成婚,这个儿婿叶氏必然也会极喜欢的。 他看向那立柜上代表沈国公夫妇的两只碗,又朝着他们敬了一杯酒。 他与沈宣早有婚约,却迟迟未能按约履行。若是沈国公夫妇泉下有知,怕是半夜都要爬来找自己算账。 这一番祭祀之后,薛凤麟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与沈宣才从新回到桌上开始吃饭。 薛凤麟给自己与沈宣一人倒了一杯酒,对他郑重说道:“沈宣,这一杯是我敬你的,我欠你的实在良多,以后慢慢再还。” 沈宣以为薛凤麟说得是自己救他之事,便笑着摆摆手道:“林叶你这人也实在太客气了。我救你也不是图回报的,不需一直挂在嘴边,反倒叫人不自在。” 见薛凤麟一口饮尽一杯酒,沈宣也学着他一饮而尽。 不过两杯酒下肚,沈宣的脸就整个红了。他神色有些兴奋,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一边不断给薛凤麟添菜,一边有些大胆的道:“林叶,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我救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把你带回家了。” 薛凤麟有些惊讶的挑眉,还是第一次从沈宣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他知道自己容貌出众,以前在京中时候,只要是参加宴席,那些坐在对面的小姐与哥儿就会一直看他,有些甚至会为了他与谁多说了几句话争风吃醋。 然而遇到沈宣以后,沈宣待他一直大大方方的,平日里也相敬如宾。 再加上沈宣曾经说过此生绝不嫁人,薛凤麟自然觉得对方对他毫无感觉,也想不到沈宣私下里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薛凤麟心中一直十分矛盾。他一面运用着自己的容貌做武器在京中交际拉拢人脉,一面却又并不太喜欢别人太关注自己的脸。 然而听到沈宣夸他长得好看,薛凤麟的第一反应却是开心。 看着沈宣又喝了一杯,似乎是有些醉了,连眼神都变得迟钝起来。 薛凤麟勾了勾唇,忽然升起一丝逗弄沈宣的心思,开口问道:“你觉得我哪里好看?” 沈宣闻言,愣了一下才看着薛凤麟的脸道:“眉毛、眼睛、鼻子……” 他话还没说完,薛凤麟却皱起眉毛问道:“难道嘴巴不好看么?” “没有。”沈宣连忙说道,接着伸出手去,指尖在薛凤麟的嘴唇上轻轻描绘道:“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这嘴自然也是很好看的。” 沈宣这番举动十分大胆,实则是因为他其实已经醉了。 清酒不列,味道清甜可口,但却十分醉人。沈宣不胜酒力,又嗜甜贪杯,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你醉了。”薛凤麟握住沈宣的手腕,眼神有些黯了下来。 “我没醉!你就是长得好看啊!怎么不承认?”沈宣急忙说道。 他猛地起身,身形一个不稳,就摇摇晃晃的往前栽倒。薛凤麟立刻伸手将他接住,也免得他摔倒了,又碰坏了一桌酒菜。 沈宣半靠在薛凤麟的身上,半响没有动静。 “沈宣?”薛凤麟叫他的名字,将他翻过来一看。 只见沈宣面上一片云霞般的红色,两眼水汪汪的,眼神涣散没有焦距,显然是已经醉迷糊了。 沈宣的酒量好差! 薛凤麟忽然觉得有点无奈又好笑。 他把沈宣背到床上,给他脱掉鞋子和外衣。 因着天热又醉酒,沈宣躺着床上也没老实,四仰八叉的张开四肢,亵衣的领口也被拉开,露出锁骨和胸口一抹细腻的皮肤。 薛凤麟咽了口口水,忽然又燥热起来。 这时沈宣偏偏醉着翻了个身,胸口的衣领大开,隐隐约约的露出里面小巧的一点。 第16章 沈宣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回到了林叶被王小莲第一次发现的那天。 村长说他们两人既然要成亲,那便要正式的洞房花烛。 于是在一群村民的注视下,两人被送入了一个贴着喜字点着红烛的房间之中。 “林叶。”沈宣和薛凤麟只穿了亵衣面对面的坐在床上。见对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他有些脸热的道:“其实我们只用演戏给他们看,也不用真的……” 话音未落,薛凤麟的俊脸忽然在眼前放大,接着嘴唇便落在了沈宣的唇上。 沈宣一个激灵,身子一抖,忍不住轻轻一叹。 嘴唇张开之际,便被人长驱直入,接着整个人脖颈、身上、腿上四处都舒服的仿若落入柔软的羽毛中一般,直到最后的意识陷入了一片白茫之中…… “嘶——”沈宣整个人僵住,睁开双眼猛的低头看向自己腿间。 昨晚他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上了床,身上的亵衣都被扯开了。 胸口和下摆都大敞着,腿间的衣料上还有一片新鲜的污迹。 沈宣十分恼火的捂住脸,心想自己怎么敢这么亵渎林叶! 虽然这是在梦里,但一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对对方,沈宣就格外心虚…… 第18章 他连忙起身换了一身衣服,把这身脏衣服扔到井边去洗了。 待把衣服晒好了,沈宣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昨晚喝多了,好像吃着饭就断了片,也不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宣来到厨房,见昨晚桌上的那堆东西已经被人收拾了,连给先人祭祀的饭碗也收拾过了,只剩下立柜上的菊花还插在杯子里面,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昨晚自己断片后应当没做什么不恰当的事吧?沈宣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摇了摇头,忘掉方才那个让人尴尬的梦,舀米熬粥做起了早饭。 又过了一会儿,稀粥熬的差不多了,沈宣切了一些酱菜。然后才去了薛凤麟屋外敲门叫他起床吃饭。 薛凤麟从里面走了出来,也是里外都换了一身新衣。 看到沈宣后,倒是与平时没什么两样,问了声早后坐下吃饭。 沈宣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看来自己昨晚没有出什么丑。 两人一同用完了早饭后,沈宣刚准备收拾碗筷。薛凤麟却从他身后把他按住了,然后贴着沈宣的后背便弯腰躬身,将桌上的碗筷拾了起来。 沈宣后背一僵,只觉得薛凤麟这动作过于亲密,好似整个人都要把自己搂在怀里了! 他之前与薛凤麟虽在一起住了有些日子,但其实相处一直相敬如宾,保持了一些微妙的距离。 这次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薛凤麟动作之间,与他的距离感似乎消失,亲密不少…… 沈宣面上一热,心脏猛的跳了几下,然而还来不及反应什么,薛凤麟却已经迅速收好了碗筷离开。 短短几秒时间,实在是下不了什么判断。 难道是自己做了那样的梦,所以想多了?沈宣纠结许久,最后忍不住有些心虚的想到。 用余光偷偷看向薛凤麟,只见他正在面无表情的洗碗,脊背还挺得笔直。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沈宣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沈宣起身回到了自己房中,今天不用去写表文了,他难得的闲的很。 他不再去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而是思索起今天以后,自己到底应该再做些什么? 沈宣是个未婚哥儿,不能参加科举,找差事也很困难。 只能自食其力做些小买卖,对他来说比较容易实现。 其实前几日沈宣在锦鲤街上买表文的时候就观察了一番。 他发现锦鲤街因为靠近书院,街上的雅集格外热闹。笔墨文具、小说话本也卖的很好。 除此以外,一些小吃茶饮什么的生意也很不错。因着锦鲤街上贵客多,这里的小吃也比其他地方的更贵更精致。 就比如香瓜子吧,和城南码头的原味炒瓜子不同,锦鲤街的香瓜子是用茶叶炒制的。有碧螺春香瓜子、龙井香瓜子、杏仁香瓜子等各种口味,价格也比城南翻了两三倍。 城南码头的炒瓜子一斤只要二十文,而锦鲤街上的碧螺春香瓜子,就要六十文一斤了。 尽管如此,沈宣也见了不少雅集里的客人每日都差小厮来买香瓜子吃,一买就是五斤。 毕竟归云楼雅集的茶位费就要一两银子一个人,他们尚且日日前来。对这些文人墨客来说,区区三百文香瓜子的钱,压根就不算什么。 沈宣想了好些现代世界里卖的不错的街头小吃,什么炸鸡柳、烤串、铁板豆腐、关东煮之类的…… 其实只要是大晋朝还没普及的,随便拿出一样味道都好,若是在锦鲤街上出售一定十分有吸引力。 然而再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沈宣却发现这些东西在摆摊时都会遇到很大的问题。想来想去,竟然一个也卖不了,不由得有些无奈。 比如现在没有冰箱,这么热的天气,怎么让食材保鲜,就是一个大问题! 还有一些小吃,需要猛火,在灶台上倒是可以制作,到了路边摊就不方便了。 大晋又没有煤气炉,总不能一边摆摊,一边在下面劈柴烧吧? 思索许久后,沈宣最终才定下了一个最为方便安全的项目,开茶水摊子。 这项目费不了什么事,一个人也方便制作兜售,还不怕天热变质把人给吃坏了。只需要找周边的铺子租用井水即可。 茶水摊子说来简单,然而要想赚钱,便得有自己的特色。 在锦鲤街上,每家大点的酒楼里都有茶水卖。就连路边的馄饨摊子,也可以两文买一碗白水喝。 除此以外,沈宣在锦鲤街上还有一家有力的竞争对手。 包子铺旁有家卖酸梅汤的茶水摊子生意特别好。就沈宣去写表文那几日,这摊子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卖出十几碗酸梅汤。 时常还有雅集里的客人就馋这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地让小厮拿了里面的茶壶过来打酸梅汤喝。 沈宣这次想要制作的茶水是柑橘柠檬茶。 不过因着没有现代的工具辅助,这柠檬茶也不能和现代一样制作。 沈宣预备先在家里把茶膏给做好了,再封在罐子里带过去冲。 这样虽然口味上不如现代的手打柠檬茶那么新鲜,但却不怕茶水变质,还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配方,也不怕被人偷学了去。 想好以后,沈宣就开始准备起摆摊需要的东西。首先,是摆摊需要的摊位。 锦鲤街沿街两旁都可以随意摆摊,不过乐州知府的衙内偶尔会来找茬,只需要搞定他们即可。 现今街上的摊子一共分为三种,一种有固定的棚子,有炉灶桌椅板凳,占地面积较大。 这些摊子多半是卖馄饨面条之类的,租用了周围商铺的井水和柴禾,每日都在固定的位置。 除了这种以外,还有一种是一张竹桌几根竹杆就能搭起的简易移动摊位。 这种摊位有卖绢花手帕的,也有卖各色小吃的。每天早上出摊的人会把东西背过来在街上搭好,地点通常不会固定,之前沈宣搭伙的祭纸摊子就是这种。 最后一种是直接提着篮子或背篓来街上走街串巷的货郎。多半是卖些糖葫芦、茶鸡蛋之类的小玩意。 他们有些就是附近的居民摆摊补贴家用,有些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偷偷出来赚私房。 因为卖的东西简单,就不需要特地摆一个摊位,通常随便卖过一两日就不来了,生意没有那么稳定。 不过沈宣这次在锦鲤街,却不准备用这三种摊子里的任何一种。 因为他住的远,每日从云水村到锦鲤街来回不便。为了方便出摊,沈宣决定去订制一辆摆摊车。 左右他已经买了骡子,每日让骡子拉着摆摊车来回,倒也方便。 想好以后,沈宣出了门,朝着村里的杨木匠家里去了。 杨木匠家住在村东头,离他住的地方有些远。一路穿过田埂,沈宣便听见村民们还在议论钟哥儿家的事。 “听说钟家的哥儿还没找到,八成是找不到了。” “要是被拐子拐了还好,就怕跑进了深山里,被什么野兽给叼了。” “唉,之前亲事都已经谈好了,说是下半年就过门。如今倒好,家里交不出人,又舍不得那门亲事给的彩礼,就说要把女儿给嫁过去。” “钟小妹不是才十四么?竟然要嫁给那三十二岁的老鳏夫?” “可不是么?钟家要拿彩礼银子给小儿子娶媳妇。村里除了那个老鳏夫,谁还出得起五两银子的彩礼?” 沈宣听了心中直咋舌,有些同情钟哥儿与钟小妹竟然遇上了这样的父母。 王小莲性子那么坏,可王奶娘还是心疼他的,所以还给他陪嫁了三亩田产。而钟哥儿和钟小妹的爹娘就完全是索命的鬼,不把他们榨干是不罢休的。 沈宣很快到了杨木匠家里,把自己的需求给他描述了一遍。 杨木匠一辈子只在云水村里给周边的村民们做东西,也就只会那几板斧。听沈宣讲了半天,也没听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很快就有些不耐烦了。 “什么摆摊车,从来就没听过。”杨木匠有些倨傲的说道:“你一个哥儿,怎么异想天开?还想着出去做生意?生意是这么好做的么?” “你若还是不懂,便把碳条拿来,我给你画幅图。”沈宣耐心的对他说道。木匠都是会用碳条制图的,杨木匠家里就有这些工具。 “画什么图?我一个木匠,难道不比你一个哥儿懂得多?”杨木匠一听沈宣说他不懂,反倒恼了起来,直接将沈宣给轰了出去。 “这摆摊车就是你乱说的,压根就做不出来。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给相公生孩子,别想些什么不切实际的。”杨木匠当着一群村民的面对沈宣说道。 “什么?沈宣要去摆摊了?” “他一个哥儿,还去摆摊?真的假的?” 不多时,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云水村竟都知道沈宣要出去摆摊了。 第17章 “沈宣嫁了人后,心可是野了,还想着进城摆摊。” 第19章 “前几天他每天去城里买东西,看多了城里的世面,可不就心思大了。” “你们说他一个哥儿,出去摆摊能成功么?” “摆摊哪有那么容易?村里那么多男人每季都去城里卖粮,才赚了几个钱?更何况他一个哥儿?” …… 沈宣出去摆摊一事,立刻成了无聊的云水村村民们田间地头热议的焦点,不过大多数村民都觉得沈宣完全是瞎折腾。 之前村里也不是没人想着去城里赚钱,不过除了一两个能干的,大多数钱没赚到什么,有些还赔了本金。 再加上村里人思想保守,总觉得哥儿肯定是比不上男人的。 男人都干不好的事,他们自觉哥儿肯定干不了,一个个心里都等着看沈宣的笑话呢。 中午,王家人一边围在饭桌前吃饭,一边谈论起这几日听到的八卦。 他们先讨论了一下钟哥儿失踪的事情,接着就说到了沈宣身上。 王小莲最是激动,一手抓着馒头,一手舞着筷子眉飞色舞的学着杨木匠的口吻说道:“向来没听说过什么摆摊车的,偏偏他沈宣就非要杨木匠去做一个,闹得杨木匠都发了火,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桌上众人听了都乐开了花,王大朗嘲讽的说道:“他一个哥儿懂什么?还摆摊呢。找木匠做个摆摊车,少说也得二两银子吧?” “我们去城里卖粮,一百斤稻米卖了整整三日,也就卖六百文,二两银子多久才能回本?再说了,他地都没有,拿什么去摆摊?不会是山上的野菜吧?” 王家众人闻言又是笑了一通,王奶娘却是想了想道:“你们也别笑的早了,别忘了他还有个相公撑腰呢,我看那人和我们村里的村民不一样,倒像个有本事的。” 王奶娘毕竟在国公府里做过,见识比其他人要广一些。那日看了薛凤麟后,就觉得此人气质不大一般。 王小莲一听连自己亲娘也夸沈宣的男人,心中就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道:“那男的能有什么本事?长得再好不也是个瘸子?难道还能考科举做官不成?” “是,长得再好再能赚钱也没你家相公有本事。”二房罗氏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毕竟孙秀才可是堂堂秀才老爷,我们都是普通百姓。” “就是,孙秀才这么好,小莲你赶紧嫁过去做秀才夫郞,不比待在家里扬眉吐气。”李氏也在一旁帮腔。 这些天王小莲一直在家里吹嘘孙秀才的功名,吹的太过离谱,把自家哥哥嫂子都踩下去了。再加上陪嫁彩礼的事情,罗氏与李氏对自家这个小叔子是越来越忍不下去了。 王小莲也听出来了自家嫂嫂的嘲讽,但却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她们都在妒忌自己。 他更加得意的道:“那是,再过几日就是孙家人接我过门的日子。到时候我肯定要敲锣打鼓的出嫁,让全村的人都羡慕。” 这边村民们正在八卦着沈宣摆摊的事情,那边沈宣骑着青花骡子刚从城里回来,背后还背了一捆牛皮纸。 杨木匠脑子固化,不肯给他做摆摊车,沈宣自然要去找别人。于是便去了一趟城里,买了些木匠用的炭条和牛皮纸。 吸取了上次在杨木匠那儿的教训,沈宣决定先把自己想要的摆摊车用炭条画出来。 他把牛皮纸打开铺好,拿起炭条就在上面等比例勾勒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摆摊车的雏形就跃然纸上了。 画好以后,沈宣又用小字标记了一些要点和数字,整张图纸就清清楚楚,很容易就能根据图纸制作出来了。 薛凤麟过来一看,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沈宣除了写字,竟然还会制图。 前些日子沈宣进城写表文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虽然并不清楚他到底赚了多少钱,但光是能按照格式写出表文这点,就比京中许多名门的闺秀和哥儿都要强些。 要知道京中名门贵胄虽然也会培养自家的女子与哥儿读书写字,但大多数都是为了装裱门面。 写字写的好的女子与哥儿不少,能做几首诗词的也有。但表文这种工具类的文章,女子与哥儿是不会学的,因此也写不出来。 沈宣明明待在乡下,却能熟练的写出来还能用来赚钱,已是比大多数人都要强了! 而制图这事,属于制造相关。在京中除了工部的那些大人和木匠以外,大多数男子也都不会学,也不知沈宣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怎么样?这图纸可还算清晰?”见薛凤麟过来了,沈宣有些得意的把自己画好的图纸给他看。 “挺清楚了。”薛凤麟点点头,之后才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会?这制图的功夫,可是木匠的绝活。” 沈宣一愣,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觉得制图简单,是因为他之前在现代世界长大,从小学习了数理化、美术等各方面的知识。 然而对于重文科轻术科的大晋人而言,这些现代小学初中生的知识,压根就很少接触。 沈宣能这么轻易的就把木匠们世代家传的制图功夫掌握起来,实在是有些天才的表现了。 “我……”沈宣想了想,也不知应该怎么圆这个bug,索性摆烂的说道:“我就觉得这东西挺简单的,特别是我摔了头以后,那些木匠的图纸,我看了就会了。或许是老天看我之前吃了那么多苦,所以保佑我吧。” 反正也解释不清,那就玄学来凑吧,把一切都推到老天爷上,应该也没人说得出什么。 果然,薛凤麟听了,又有些心疼沈宣之前受的那些苦了。心想老天爷的确是该善待沈宣,他这么好一个哥儿,就不应该吃苦受罪,合该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 制完图纸,沈宣翌日又去了一趟城里。 乐州城木匠铺子不止一处,但大多集中在城南。 沈宣沿路打听了一个颇有经验的刘木匠,朝着他的铺子去了。 那刘木匠已经五十出头,从十几岁就开始做木匠活,还曾经参与过乐州知府大人宅子的建造。如今在城南开了铺子,生意不错,也是很有一些家底的。 这样有经验的老木匠,肯定比云水村里的杨木匠要强。再加上这次沈宣带了图纸过来,也不怕他看不懂,对作出一辆摆摊车还是挺有自信的。 果然,沈宣将自己画好的图纸给刘木匠一看,刘木匠就立刻眼前一亮,十分惊喜的拿着那张图纸研究起来,一边研究还一边问道:“小兄弟,你这图纸是哪里来的?这车设计的真不错,正适合摆摊来用。” 沈宣每次进城,为了安全起见,都是用头带遮了孕痣的,这刘木匠也以为他是个男子,所以才这样称呼。 “我自己画的。”沈宣倒是也不藏着。他既然要做东西,很多事情都需要亲自与这木匠沟通,直截了当反而更加方便。 那刘木匠听了又是双目一亮,接着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面上露出一丝有些诡异的欣赏之色。 接着他客客气气的把沈宣请到后院一处坐下,才对他说道:“小兄弟,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是有一口粗茶,请你润润嗓子,你可不要嫌弃。” 沈宣被刘木匠的态度弄的有些茫然,自己不过是来找他做个东西。这木匠的态度也太过热情了一些…… 就在沈宣不明所以的时候,刘木匠朝着后院屋子里喊了几声,接着就有一个容貌清秀的哥儿提着一壶茶水走了出来。 那哥儿略施脂粉,身材也挺高挑。瞧着和钟哥儿年纪相仿,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和刘木匠长得还有两分相似,两人一看就是父子。 等那哥儿过来了,刘木匠便要他亲自给沈宣倒茶。 那哥儿看了沈宣一眼,面上一红,接着便面带红云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才有些娇羞的离开了。 待他走后,刘木匠才又开口对沈宣说道:“小兄弟,你看我家的哥儿,容貌性情如何?” 沈宣一怔,也不知刘木匠问他这个干嘛。只客套的笑着夸赞道:“容貌清秀可人,性子看着也文静。” 刘木匠听他夸赞了自家哥儿,便哈哈大笑,一脸满意的说道:“小兄弟,我瞧着你年纪也小,应当还未成婚,对天工之术又颇有天赋,有意招你做个赘婿。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宣:“……” 他万万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来城里找个木匠,竟然被人看上了招他入赘! 接着便听那刘木匠开口说道:“小兄弟莫要一听到赘婿两字,便急着拒绝。你先听我道来……” 之后便将自家一应条件都与沈宣说了,且说若是沈宣愿意入赘,生下的儿子可以有一个随父亲姓,其他条件更是好说。 原来那刘木匠如今开着木匠铺子,一年的盈利也有上百两,在城中可算颇为富裕。 但他却没有儿子,家中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哥儿,自己的一身手艺也无人传承。 刘木匠心疼自家哥儿,担心他嫁出去吃苦,又指望有人继承家业,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招赘上面。 第20章 只是这世道,有志气的好男子又有几个愿意入赘的? 刘木匠托了媒人找来找去,愿意上门的都是别有目的,看不到一个好的。 今日见了沈宣,他一时倒是觉得颇有眼缘。 于是便找了沈宣来详谈此事,说只要他愿意娶了自家哥儿好好待他,就可以将自己的一身木匠功夫和店铺都传给他。 沈宣听他说完以后,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后,伸手把头上的头带取掉了。 他额间一颗孕痣立时露了出来,虽然色泽暗淡,但也十分分明的告诉了刘木匠,自己的身份是个哥儿。 刘木匠呆住,整个人都傻了,没想到自己竟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面前的“小兄弟”不是男子,而是个哥儿,亏他还拉着这哥儿说了那么许久。 第18章 “这……你竟是个哥儿?”刘木匠还有些不敢相信,晕晕乎乎的问道:“那你怎么还能画出这图纸?还是这图纸不是你画的?” 沈宣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虽是哥儿,但又怎么不能画图纸了?你若不信,随意考一考我,看看这图纸到底是不是我制的?” 沈宣说到这个地步,刘木匠自是不能不信。他沉默了一会儿,过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声,十分惋惜的说道:“可惜了你在天工之术上的天赋了,竟然是个哥儿,与我家那孩子一样……” “若不是他是个哥儿,以他的天赋,手艺必定在我之上,我又何必这般急着四处寻人入赘?” 沈宣听了眉头一皱,便开口说道:“刘老板,既然刘哥儿有天赋,你为何不把手艺直接传给他?” 那刘木匠闻言便道:“可他是个哥儿,就算学了一身手艺,难道还能抛头露面出去做活?” “怎么不能?”沈宣反问道:“既有了手艺,又有你的店铺打响了名号,难道还怕无人上门?” “再说刘哥儿自己有了手艺,能赚钱养活自己,难道不比仰人鼻息要强?” “现在您招了赘婿进门,他为了继承您的本事自是伏低做小。万一您百年之后,那赘婿翻了脸将刘哥儿休弃。那手艺和铺子都成了别人的,你让他又要如何过活?” 刘木匠陷入沉默之中,似乎是在仔细的思索沈宣的话。 之前刘哥儿想跟着他学习木匠手艺,就总是被他斥责,说哥儿要有哥儿的样子,不要把手弄粗了,以后没有人要。 可今日沈宣的这番话,的确是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万一自己百年,刘哥儿什么都不会,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若是真的遇到那等狼心狗肺之人,把他休弃了,他连活下来的技能都没有。 这个时候,原本已经离开的刘哥儿又走了出来。来到刘木匠身边说道:“爹,人家是来找你做东西的,你可别耽误了他的事儿。” 沈宣看向刘哥儿,便见他感激的对自己笑了笑。接着又说道:“我爹也是老了,见了谁都只想着招赘这档子事儿,哥儿你可别见怪。” 毕竟把一个哥儿认成男子,是件挺不礼貌的事情。虽然沈宣的确是不太好分辨,但刘哥儿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刘木匠这才想起正事,便拿起沈宣的图纸仔细研究起来,又与他探讨了几处可以改良之处。 最后收了沈宣一两银子的定金,约定了两日之后与他交货。 搞定了摆摊车后,沈宣就开始准备起制作茶水需要的材料了。 首先是柑橘柠檬茶的茶底,茶叶是必不可少。 碧螺春清爽留香,铁观音浓香醇厚,各有各的特色。 沈宣也不知到底选哪种茶底更好,索性便在茶铺里买了好几种茶。碧螺春铁观音自是不必说,茉莉花茶也买了一斤,取它的茉莉清香,又别有一番滋味。 茶叶在大晋价格参差不齐,有二十多文钱一斤的茶沫子,两百文钱一斤的中档普通茶叶,还有五两多一斤的高档明前茶。 为了节约成本,外面的茶水摊与低档脚店里的茶水基本都是茶沫子泡的。 沈宣制作茶底,选的不是价格最便宜的茶沫子,而是五百文钱一斤的中高档茶叶,和归云楼里的一个档次。 要知道沈宣要在锦鲤街卖茶水,主要的客人必定是雅集里的文人墨客或是书院的学生。 他们家中都不缺钱,喝多了好茶,嘴巴也叼。五百文的茶叶不管是香气还是口味都和茶沫子有很大差距,懂行的一口就能喝出来。 再说沈宣早就准备让自己的茶水走高端路线,定价也不便宜。若是东西用的差了,还怎么留住客人? 五百文一斤的茶叶看似成本昂贵,但用来煮茶却可以煮一百多碗,分摊下来一碗不过一文多的成本,也没那么贵。 茶叶买好了以后,便是水果与糖水的部分了。 柑橘柠檬茶里,柑橘和柠檬自是必不可少。 柠檬很早就作为香料被输送到了大晋,后面大晋本地就有人种植,基本都是切片晒干了做香料来卖,新鲜的价格倒也并不昂贵。 柑橘就更是随处可见,不仅品种繁多,价格也比柠檬便宜多了。 这些水果在乐州南城码头都有集中售卖的店铺。沈宣早就去询过价格,算了笔帐,合下来一碗茶水里水果的成本撑死了也不过一文。 除此以外,就是糖水了。除了白蔗糖外,沈宣还准备加入一些蜂蜜提升滋味。 虽然价格要比只用蔗糖贵一点,但这个也算一个能吸引顾客的卖点,不吃亏。 沈宣在乐州城里采购了一大圈,总算是买齐了所有制作茶水需要的原料,才回了家。 到家以后,他先用烧了一大锅水,用纱布过滤水垢之后,才用来冲泡买回来的茶叶。 他先取了约莫一两碧螺春,用滚水冲泡开。因着茶叶很多,放的水少,冲出来的茶汤颜色很深,香味也特别浓郁。 刚刚冲好,薛凤麟就循着味道走了进来。他在侯府里也是个每日离不了茶的,之前喝不到倒也还好,今日一闻到这么浓郁的茶香味儿,就忍不住被吸引了过来。 “好香的茶味。”薛凤麟走入厨房,看见沈宣泡了这么大一锅浓茶有些吃惊。 他在京中喝茶讲究很多,每家还有专门煮茶的下人,还没见过沈宣这么粗放的操作。 “这茶是不是泡太浓了?”薛凤麟看着锅里浓的发乌的茶水开口问道。 “不浓,这是用来做茶底的,一会儿还要收干呢。”沈宣说道。 薛凤麟不太明白沈宣口中的茶底是什么,有些好奇站在一旁。 沈宣见他一直看着锅里的茶汤,一副想喝的模样。有些好笑,用勺子舀了一点送到他嘴边说道:“你尝尝看?” 薛凤麟低头喝了一小口,立刻被苦的龇牙咧嘴,这茶汤果然太浓! 沈宣大笑,让他先去一边儿呆着,然后将这些茶汤放在一个空罐子里凉着,接着又依样冲泡了铁观音和茉莉花茶。 “林叶,我准备摆摊卖茶水。”沈宣一边干活一边对薛凤麟说道。 薛凤麟知道沈宣很会捣鼓吃的,心想沈宣说要卖茶水,怕是卖的茶水不会和别人一样,肯定又有什么新鲜的方子。 “这茶水是不是你的秘密配方?那我先行离开吧。”薛凤麟十分自觉,知道沈宣要捣鼓秘方,他一个外人,留在旁边不太好。 “一会儿弄好了我再叫你。”沈宣说道。 心想薛凤麟为人果然十分清正。若是遇到那等想要占便宜的,可能巴不得留在旁边偷看了去。 待薛凤麟离开了,沈宣才取出买回的水果。一一洗净以后,将柠檬、柑橘还有柚子一起连皮切成片。 不过刚刚切了一会儿,整个厨房里就充满了清新怡人的果香气味。果香味与之前的茶香混合在一起,各自的味道都更加突出与独特了。 沈宣这次买了两种柑橘,一种皮厚味酸的,一种皮薄香甜的。 皮厚的那种,沈宣合着柠檬和柚子一起扔进锅里,倒入刚才煮好的碧螺春茶底熬煮。一直煮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它们熬成了一锅浆糊。 沈宣将这锅混合了柠檬、柑橘、柚子还有碧螺春味道的浆糊舀了起来,又依法熬煮出了铁观音味道的果酱和茉莉花味道的果酱。 这些果酱都充分吸收了水果和茶底的味道,煮之前是一大锅,水份蒸干了以后就只剩下了柚子大的一瓮。 虽然气味芳香,但这些果酱却并没有什么甜味,且并不防腐。 待把果酱全部分类放好以后,沈宣重新洗锅,开始熬制起保鲜和增甜用的糖浆。 糖和蜂蜜是纯天然的防腐剂,把它们放在阴凉处保存两年也不会坏,最适合用来给这些果酱保鲜。 沈宣先加入大量的蔗糖和少量蜂蜜,熬制出了一锅浓稠的糖浆。接着再分别用这些糖浆和不同的果酱混合,制作成味道各有不同的茶底糖浆。 待它把这些熬好的茶底糖浆分别装罐放好后,才各自取了一点,冲了三碗淡黄色的茶水出来。 第21章 浓稠的糖浆加入凉开水调合后,味道既有柑橘的清香和酸甜可口,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 沈宣这时才把旁边切好的甜柑橘片扔了两片到碗里,这样一来,这茶水的卖相更加好看了。顾客看到碗里的柑橘,也会觉得茶水的味道是因为冲泡了这种甜柑橘才会这般好。 沈宣自己先尝了一些,觉得味道已经与现代世界里的手打柠檬茶十分相近了。这么热的天气,用冷水直接冲调也更加清爽解暑,等到天冷的时候还可以再用热水。 他这时才去把薛凤麟叫了回来,叫他尝尝自己做的茶水,看看哪种口味的最好? 薛凤麟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冲泡水果的茶水,但那些茶水往往没有什么果香味,和沈宣制作的这种很不一样。 他刚刚呆在外面就已经闻到了厨房里浓郁的果香味,只是猜不出具体是些什么,只能凭着嗅觉猜测是柑橘类的水果。 薛凤麟端起其中一碗来尝了一口,立刻被这种清甜可口的味道给惊艳了,喝完口中回甘,还充满了碧螺春的香气。 接着他又尝了旁边两碗不同的茶水,倒是可以喝得出茶底的不同。一个茉莉花味的茶香特别突出,还有一个茶味醇厚一些,仔细品品,也能尝得出是铁观音。 “怎么样?哪个口味最好?”沈宣见他连着喝了几碗,便知这茶水做的成功。 薛凤麟其实挺挑嘴的,能让他一连喝了好几碗的茶水,那必是好喝的。 “滋味各有不同,但都很不错。”薛凤麟仔细想了想才道:“不过我于茶上,一向更加偏爱碧螺春,所以更爱那味道一些。但若是遇到个喜欢茉莉花茶的,想来也会有所偏爱。” “这倒也是。”沈宣点点头。 反正这茶水煮起来也没那么难,做一罐茶底糖浆能用很久。他倒也不介意麻烦一点,多做几个口味。 第19章 茶底糖浆备好了,柠檬茶最重要的部分也就准备好了。 不过在正式摆摊之前,还有容器、水源、招牌等一些杂七杂八的需要置备。沈宣正好可以趁着摆摊车还没做好的间隙安排好。 锦鲤街作为商业街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甚至比大晋建朝的历史还要悠久。 作为一个非常成熟的商业体系,周边居住的百姓早就有出租井水的历史。 街上许多商铺没有地方打井,就找人在附近租一个,一天按照十文钱计算,一个月三百文左右。 这点小钱对做生意的铺子不算什么,但周边拥有水井的百姓却可以靠着这个吃饭。一个月光租井就能有三四两银子的收入。 还有脑子灵活的,还在家里开了热水坊,帮忙烧制热水,按缸出售。 一缸热水三十文钱,又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沈宣在锦鲤街写表文那几日,与人聊天之中,就已经摸清了这些门路。现在过去,也不过是找一家合适的人家订下。 只是他过去看了几家以后,才发现有些位置好的人家早就和街上的旺铺签订了长期协议,虽然也愿意给沈宣供水,但自是要紧着那些大客户优先。 挑挑选选过后,就只有一家草花巷子附近的人家比较合适。 草花巷子虽然离归云楼远了些,但离乐州书院却比较近。 沈宣中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不少乐州书院的学生经过。感觉摊子摆在这里生意应该也还可以。 这家人家是个姓葛的寡妇当家,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和哥儿,人口简单,也接不了太多的活。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铺子不太愿意和她们打交道。 但沈宣不过摆个小摊,用水需求也算不上大,这些对他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他见那葛寡妇家里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家中虽然不甚富裕,但几口人穿衣打扮都还干净整齐。便与她订下了协议,约定每日找她租用水井,又外加买两缸开水。 不过现在天气热,沈宣要求开水要提前晾好,这就需要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烧水。 那葛寡妇家中就靠着这口子吃饭,沈宣一天就能给她七十文钱,早起两个时辰又算什么? 葛寡妇一口就答应了,还十分客气的问道:“小兄弟,你这里要是有碗盘需要清洗的,也可以找我们来做。” “我可不是小兄弟,我是个哥儿。”沈宣有些无奈的笑道:“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们的。” 他还没想好到底用什么容器呢…… 那葛寡妇一听他是个哥儿,倒是吃了一惊。 见他一个哥儿独自在外摆摊,便觉得他实在聪明能干,怕是和自己一样,家中也有什么难处。 以己推人,葛寡妇对沈宣也有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感,与他说起话来更亲密了几分。 听说了沈宣还要找装茶水的容器后便道:“这街上有不少摊位,用的碗盘也不是自己买的,而是租的。每日租好就还给店家,比自己搬来搬去方便不少。” “碗盘也可以租?”沈宣倒是第一次听说,觉得有些惊讶。 “那可不,街角燕子巷转过去二百米远,就有一家专门租售各色容器的铺子,许多摊位都在那里租碗盘。”葛寡妇说道。 这属于锦鲤街上的老人才知道的事情,若不是沈宣与她交流,怕是也不得而知。 沈宣谢过了葛寡妇,就去了她说的那家铺子。 那铺子的门脸占地不大,瞧着只有一间破旧的小门,进去以后却是豁然开朗,院子里满满当当摆着各色碗盘。 果然,没一会儿,沈宣就看到有熟悉的身影从他家铺子里用拖车搬了一堆碗盘离开。 那掌柜的见了沈宣,便上前问道:“这位客倌,你可是想要什么容器?容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我想要大点的杯子,喝茶水用的。”沈宣说道。 “大号茶水杯子都在这里。”那掌柜听了把沈宣引到一处后,指着地上一摞摞的杯子说道:“这里都是,客倌你慢慢挑选,看看是租是买?” 沈宣一看,地上果然放满了各色各样的大茶杯。有彩瓷的,有青花瓷的,有青釉的,有陶土的,甚至还有木头与竹子的。 沈宣一一问过,便发现那些精致漂亮的瓷器杯子价格贵的吓人,有不少一两银子一个,买下来实在是不合算。出租的话就只要一日两文一个,也难怪周边许多铺子都会来这里出租。 比起那些瓷杯来,陶杯和木杯就要便宜不少,租起来也只要一日一文,就更划算了。 不过最便宜的,还当属竹子做的杯子,是用粗毛竹的竹节直接劈开制成,十分的原生态,十文钱可以买八个。 沈宣仔细对比了一番之后,决定索性直接买杯竹杯用。 主要是出租的杯子他还要自己去洗,就算是交给葛寡妇家帮忙清洗也是一笔费用,这费用就与买竹杯差不多打平了。 再加上这竹杯虽然原生态,但是一人一杯可以带走,更加干净卫生。 行人在他这里买了茶水,手上拿着竹杯在街上行走,也算是给他打了个活广告。 沈宣与那掌柜的交谈一番后,便订下了协议,以后每日来领二百个竹杯。 他原定的就是每天只卖两百杯茶,卖完作罢。一天二百五十文的容器成本也算可以接受。 敲定完了这些以后,茶水摊子需要的东西就基本已经全部搞定了。 沈宣想了想,又回到了锦鲤街上。 过了一会儿,他骑着骡子回家了,骡子上还驮着一卷帆布和一些颜料,这些东西是他用来给摊位做招牌的。 他准备摆摊的地方离书院很近,往来的学子们都是识字的。做一个有字的招牌,也会更加的吸引人。 沈宣经历过了现代世界的熏陶,可不信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鬼话。 现代世界的营销商战是十分激烈的,广告更是铺天盖地,要想迅速在锦鲤街一众摊子中脱颖而出,还得使用一些营销手段。 一回到家里,沈宣就把那卷帆布铺在桌上,磨好墨汁和颜料,仔细思索给自己的茶水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现代那些什么鸭屎香柠檬茶这种名字他可不敢乱取,就怕别人真的以为茶水里有鸭屎。 况且这茶的方子目前还是保密的,他不太想直接暴露这茶水里的原料。 想了一会儿,沈宣觉得既然茶水里需要放柑橘片,那名字里也可以带上柑橘相关。另外沈宣在糖浆里特地使用了昂贵的蜂蜜,虽然分量不多,但自是也要写上。 于是便粗略定下了蜂蜜橘子茶这个名字,先写在了一旁的草纸上。 沈宣冥思苦想给茶水起名的时候,薛凤麟正在一旁看着。 沈宣握着毛笔皱眉全神贯注的样子,落在他眼中倒是一道美景。 作为一个哥儿,沈宣的字写得还算不错。虽说少了两分力道,但灵秀工整却是有的,比京中许多闺秀要好。 再加上他写字的时候一脚站着,另一脚则不太安分的弯曲着,膝盖跪在凳子上。 第22章 弯腰落笔的时候,腰杆子挺的笔直,屁股反而被衬的更加圆翘了…… 沈宣一抬头,便看见薛凤麟只一个劲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不知为何,他直觉的感觉到薛凤麟的目光有些灼热。被他的眼神扫过以后,就有些不自在的脸热。 便急忙岔开他的视线开口说道:“林叶你也别光在那里看着,还不过来帮我一起想想?” 薛凤麟闻言,才从座位上起身,步履缓慢的来到了沈宣身边。 “你看看我起的这个名字如何?”沈宣指了指蜂蜜橘子茶几个字向薛凤麟问道。 薛凤麟这才看向那几个字,又仔细思索了一下才道:“名字倒是通俗易懂,只是你既是在书院附近摆摊,倒不如取个书生们喜欢的谐音。” “什么谐音?”沈宣好奇的问道。 话音刚落,便感到薛凤麟忽然从身后抓住了自己握笔的手。直接包裹住他的整个手掌,沾了沾墨汁以后,带着他的手在草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了蜂蜜吉士茶几个大字。 此时两人本就靠的很近,薛凤麟这一个动作,就仿佛从沈宣身后将他整个人给搂住了,叫他心里吓了一跳。 沈宣一时怔住,身上与薛凤麟贴到的地方又热又烫,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只感到薛凤麟的吐息似乎就落在自己耳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叫他握笔的手有些发软。 待他反应过来,薛凤麟字都写完了,之后又放开他的右手后退了一步,一脸理所当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说道:“吉士是中了进士以后的官职,与橘子在乐州方言里读音相近。用吉士二字代替橘子,对书生们来说颇为吉利,或许效果不错。” 大晋朝的文人墨客们很讲究一个吉利的好彩头,最爱的就是各种读音梗。 京中就有很多酒楼里的菜谱全都是各种吉利的名字,若是无人介绍甚至都不知道吃得到底是些什么。 薛凤麟见识得多了,又听沈宣说摊子要摆在书院附近,自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用吉士替换橘子的点子。 沈宣闻言眼神一亮,一下子便忘掉了方才写字时的尴尬,立刻点头称赞:“这名字的确好。” 第20章 沈宣原本也只是随便让林叶帮着自己想想,没想到对方的点子竟然这么好! 回头再看林叶在纸上写下的那几个字,便发觉对方的字写的苍劲有力,且自成一套字体,比自己写的要好多了。 “林叶,你字写的真好啊。”沈宣忍不住赞叹道:“原本我还准备自己写招牌的,现在看到你的字,倒是自残形愧,这招牌我想请你帮我写。” 他不知道薛凤麟的字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好,连晋武帝都夸奖过。 那时候坊间就有富商为了巴结侯府,甚至愿意出千百两黄金请薛凤麟给自己的店铺提匾,被他给拒绝了。 薛凤麟看了看沈宣,又看了看桌上铺着的那块帆布,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他嫌弃商人铜臭味儿重,打心底里瞧不起,不愿意给人家提匾,可今天沈宣让他免费写招牌,他心里倒是挺乐意的。 薛凤麟又想到,若是回去以后,再遇到之前那样的事情,他还会拒绝么? 如若自己不是世子的身份,谁又愿意花那么多钱请他写个牌匾? 有道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有财有势即相识,无财无势同路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薛凤麟刚落难到了云水村时,没了世子身份的光环,连普通的村民都无人愿意救助他,也只有沈宣这个傻的,冒着被脱裤打板子的风险把自己带回去了。 若是日后再有富商愿意花百两黄金找他提匾,他自是也不必那么清高,只管看看那商人的品行。只要品行端正,那收了银两提字便是。 无论此人什么身份,只要有得用之处,那便可交。 这一趟他在云水村落难,与沈宣相处了这些日子过来,见识过了最底层的百姓的生活百态,到底是有什么被改变了。 见薛凤麟同意了,沈宣倒是颇为兴奋,立刻就开始设计起招牌的样式。 他那辆摆摊车两边可以插入竹杆,顶上还能拉个雨棚。招牌的位置他准备放在右侧的竹杆上面,竖着悬挂起来。 蜂蜜吉士茶几个字肯定是要竖着写下来的,但光是只有几个大字,招牌就只能给识字的学子们看了,对其他不识字的客人不太友好。 于是沈宣便决定以字画结合的方式来设计这个招牌。 他先让薛凤麟在纸上写下蜂蜜吉士茶几个大字,接着就调了颜料,提笔在蜂蜜两个字附近以卡通的形式画了一只小蜜蜂和一贯罐蜂蜜,在吉士两个字旁边又画了一只剥开的橘子,茶字下面的空白处则画了一杯装着茶水的大茶杯。 薛凤麟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来写招牌,不禁有些惊讶。 沈宣画的画虽然不怎么精致,但却十分生动形象,让人一看就懂。他脑子里这些奇思妙想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总是源源不绝,又让人感到新奇。 对沈宣越是了解,薛凤麟就越是觉得他像个百宝箱似的,身上总是有一些让人惊喜的可贵之处。 若说他一开始对沈宣的感觉只是感激与怜悯,后面又带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那现在他对沈宣便又多了一丝敬重和欣赏。 这种敬重与欣赏曾经出现在薛凤麟面对恩师或是知交好友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哥儿产生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超脱于性别,对沈宣本真品质的赞赏。与之前那种觉得他可怜可爱,所以想要照顾他一生的感觉又有不同。 到了约好的那日,沈宣去了一趟刘木匠的铺子,把做好的摆摊车拿走。 刘木匠到底是几十年的老木匠,那摆摊车做的果然与沈宣图纸上的一般无二。连一些沈宣没想到的细节,也被他主动完善了。 沈宣将那摆摊车套下面的脚架升起,便稳稳的支了个摊子起来,摊子上的台面是竹子编的,又轻便又方便清洗,展开还挺大的。下面还有很大的空间,正好方便存放一些物品。 他收起脚架,又把车子套在青花骡子上走动了一圈。整辆摆摊车分量不重,骡子拉着也十分方便。 沈宣心里对这摆摊车格外满意,便按照约定又掏出了二两银子,准备付尾款。 没想到刘木匠却摇了摇手道:“银子先不必忙着给,我倒是有件事想求你。” “这摆摊车的设计很不错,你能不能卖给我?这图纸我按照市价给你算二十两银子,你要是同意,之前制作的三两银子也可以免了。” 其实大晋朝是没有什么版权保护这种东西的。沈宣这车给刘木匠做了,他已经把样式记在了脑子里,回头再悄悄做出来卖给别人也是正常的。 刘木匠提出二十两银子买下沈宣这摆摊车的设计,一是因为他为人比较正派,二是本身对沈宣的印象也比较好。 沈宣闻言心中一喜,当然点头同意了。左右这车做出来了就会被人看到,就算是刘木匠不做,也会有其他人照着他学。 再说这摆摊车也不涉及什么秘方问题,不过是个方便大家的工具,普及开来倒也挺好的。 收了刘木匠的二十一两银子后,沈宣准备驾车离开了。 刚刚跨上骡子背,身后刘哥儿却是追了出来,手上还抱着一只竹凳。 “沈哥儿等等,这凳子送给你用。”刘哥儿说着把那只竹凳放进了摆摊车下面。 “这是?”沈宣与刘哥儿不熟,也不知他为何突然送凳子给自己,倒是有些疑惑。 便见刘哥儿对着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也是我给你的谢礼。” “多亏了你上次与我爹那一番谈话,解了他的心结。这几日不再忙着找人入赘了,也开始让我跟着他学木匠的手艺了。” 原来如此!沈宣心中一喜,替刘哥儿感到高兴。 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番言论,竟然帮到了面前这个哥儿。 “沈哥儿你日常在哪里摆摊?若是得空,我也好给你捧捧场。”刘哥儿问道。 “就在锦鲤街靠近草花巷处。”沈宣说道:“不过我明日才开始摆摊,天气不好应当也不会去。下次你若去了,我请你喝茶,不收你的钱。” “那怎么好,一码归一码的。”刘哥儿连忙说道。与沈宣又寒暄了几句以后,就目送他驾车离开。 沈宣驾着摆摊车去了葛寡妇家里,与她相商明日用水的事情。 付过了订金以后,又去把明日要用的竹杯都买好了,全都提前搬到了葛寡妇家的院子里。 待一切安排好后,沈宣才驾车离开,一个时辰之后,便回到了云水村村口。 “咦?那不是沈宣么?他骡子后面好像拉着一辆什么车?” “第一次瞧见这样的车,看着像个摊位,就是他说的摆摊车吧?” 第23章 “竟然真让他做出来了?这下杨木匠可脸丢大了。” “是啊,之前听杨木匠说压根就做不出什么摆摊车,还以为真的呢。原来是他水平不行,不然怎么沈宣找城里的木匠就做出来了呢?” …… 村民们一见沈宣做出了摆摊车,一时间也是议论纷纷。 有的好奇的上前围观,还有人打听他是找什么人做的。 因为沈宣与杨木匠之前的摩擦闹得人尽皆知,许多村民这次便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杨木匠技术不行。 原本有几家准备找他打定亲家具的村民们也打了退堂鼓,准备换到邻村的木匠那里去了。 杨木匠自知理亏,心中懊恼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嘴硬的说就算是做成了摆摊车,沈宣一个哥儿,生意也做不下去,不过几日就要灰头土脸的收摊。 除了杨木匠以外,王家人也是心里颇为不服。 特别是王小莲,只要在外面一听到有人议论沈宣的摊子,就要酸溜溜的说:“反正早晚都是要关门的,花钱做那么些东西,又赚不到钱,不是亏的更多?沈宣男人手上那点家底怕是都要被他折腾光了!” 沈宣提前一天就把摆摊需要的东西都收进了摆摊车里。 第二天一早,他天刚亮就起了床,吃了早饭就驾车去了锦鲤街。 一路到了葛寡妇家门口,沈宣找了个地方靠边把摆摊车支好。又把骡子牵到了葛寡妇家的后院。 现在时辰已经快到辰时了,葛寡妇也早就提前把他需要的开水给烧好了。 院子里两只大缸上面盖着一层纱布,里面正是已经晾凉了的开水。沈宣见了,舀了那开水喝了一口,确认了没有问题以后,便拿了一只大桶装满了凉开水,再拿到摆摊车里来用。 凉开水准备好后,沈宣才去井边将昨天放在院子里的竹杯都清洗了一遍,又把备用的甜柑橘都洗净了。 出来做餐饮生意,东西自是要干干净净。万一让人吃坏了肚子,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沈宣把所有竹杯都清洗干净了,才一批批的拿出去摆好。 确认茶水材料都准备好了,接着又把摆摊车两侧的竹杆撑了起来,拉开顶棚,又挂上了提前画好的招牌。 第一日摆摊,他还没定好这茶水到底是什么价格。 只是按照成本,又结合周边的茶水价格,粗略估了一个十文钱的价格。 锦鲤街上的物价都贵,肉包子都十文一个,旁边的酸梅汤也要五文。 他这茶水用料货真价实,可比酸梅汤要好得多。再加上赠送一只竹杯的成本,价格自是要比它高一些。十文一杯,应当也不算贵。 第21章 “蜂蜜吉士茶,香甜解渴的蜂蜜吉士茶,走过路过的客官们都来喝一杯了。” 沈宣见街上的路人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不少穿着秀士服的学生路过去书院上课,便连忙开口叫卖道。 他第一日摆摊,路人瞧见他摊子上的招牌也是十分新鲜。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学生特地走过来围观。 “蜂蜜吉士茶?这字写的倒是不错,名字彩头也好。”有学生看了那招牌上的字,便忍不住夸道。 “你这茶多少钱一杯?给我来一杯。”又有人开口问道。 “十文一杯,杯子可以带走。”沈宣连忙说道。 哪知那原本准备掏钱的学生一听,便又把钱收了回去,有些生气的说道:“什么茶竟要十文一杯?也实在是太贵了。那边的酸梅汤也只要五文一碗呢。” 旁边围观的几人一听,也立刻掉头走了。还指着沈宣的招牌议论道:“这茶水取了个好名字竟就要这等高价,实在是把我们当成冤大头,不买不买。” 一时间,沈宣的摊子又变得无人问津了。 连在旁边观望的葛寡妇也有些着急,忙对沈宣说道:“沈哥儿,这十文的茶水价格实在是有些高,倒不如和酸梅汤一样,定价五文一碗?” 毕竟沈宣这摊子的生意可关系着她日后的收入呢,若是没开几天就关门了,那她岂不是要少了好大一笔来源? 然而沈宣却并不着急,而是对葛寡妇笑笑道:“我这茶水定价十文,自是与那酸梅汤不一样的。若是刚刚开张就直接降价,那还能赚几个钱?” 他的蜂蜜吉士茶用的可是好茶好材料,只要是喝过了的,必然知道十文的价格不贵。 再说这街上每天往来的人多了,有钱的也多的是。他原本就是准备和那酸梅汤的生意拉开差异,只做高端市场。 说完以后,他便搬出刘哥儿做的竹凳一屁股坐了上去。 只等着先卖出第一杯以后,再慢慢打开市场。 此时正是书院学生的上学时间,路上经过的学生不少,其中大多数都在锦鲤街附近的摊位上用了早饭。 不过他们经过沈宣的摊位时,还是被招牌上的文字吸引了过来询问一番。然而问的人虽多,但愿意花钱的却暂时还没有。 一个是因着沈宣的茶水比旁的要贵,还有就是他是第一天出摊。众人还不知这摊位干净与否,这些学生们也怕早上吃错了东西闹肚子,耽误了书院听课。 沈宣就一直在路边守着摊位,直到书院的上课钟都敲响了,也没有开张。 眼见着学生们都进了书院,路上行人也少了许多。葛寡妇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到屋内。 心道这沈哥儿人虽勤快,但却是个不知变通的。看来自己这卖水钱也是赚不了几日,罢了罢了。 草花巷虽然在锦鲤街上,但离中间最热闹的雅集还有一些距离。锦鲤街上闲逛的行人不少,但来到这边的却不算多。 即便如此,沈宣却也不愿降价。这定价降下去容易,再涨起来就难了。他把摊位定在锦鲤街,做的就不是那薄利多销的生意。 若是他的茶水卖的与别人一样便宜,那用材用料势必也要缩水。 到时候人家占据着更好的位置和人流,还有许多人手帮忙,他与这些摊位相比优势又在哪里? 沈宣就这样一直等到了接近午时,眼看着乐州书院敲响了午休的钟声,一群群学生从里面又走了出来。 这些学生们中午没时间回家休息,大多数闲来无事就会在附近的锦鲤街上逛一逛。 因为这年头上得起书院的大多是家里有些底子的,他们要么会在旁边的店铺下馆子,要么是让家里的书童送午饭。 不过这些人经过沈宣的摊位时,都只是好奇的看上一眼,仍旧没有消费。 倒是过了许久,从远处的锦鲤街上走来了几个哥儿。中间的那位容貌清秀端庄,瞧着有些眼熟。 大老远的看见了沈宣的摊位,就快走几步过来,笑着开口说道:“沈哥儿,原来你的摊位在这里啊?本想着要带几个密友过来给你捧捧场,可叫我好找啊!” 说话的人正是刘哥儿,那日他说了要给沈宣捧场,沈宣也只是当他客套客套。 没想到这刘哥儿今日竟真的来了,还带来了好几个友人,着实让沈宣受宠若惊,心中也有几分感动。 “多谢抬爱!”沈宣连忙与刘哥儿寒暄道:“也是多亏了你送的这张竹凳,可起了大用途。今天一上午,都没让我累着。” “你既带了这么多友人过来,就已经是给了我好大的面子,今日这茶水便算我请你们的。” “那可不行!”刘哥儿忙道:“早就同他们说好了我请客,也是特地来给你捧场的,说好了的事情,可不能改。” “沈哥儿你若是愿意把我当个朋友,那就日后再来我家里找我玩,如此有来有往的,才是朋友间的相处之道。” 刘哥儿心中对沈宣印象极好,也是真心想要与他交个朋友。 见刘哥儿如此,沈宣便也不再推迟,只真诚的笑笑道:“既如此,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这茶水钱我不与你争,一会儿我请你们一起去旁边吃个饭。” “好好好!今日不仅有人请喝茶水,还有人请吃饭?我们是走了什么运气?” 刘哥儿身边一个穿着藕色衣裳的哥儿姓闻,他性子活泼,闻言立刻就开口笑道:“这位沈哥儿,这几日刘哥儿与我们提到你时可是赞不绝口。听说你现在这摆摊的车子,就是自己亲自设计的。这么能干的一个哥儿,也不知道你卖的茶水是什么滋味呢?” “有三种口味。”沈宣闻言就立刻说道:“茶底分别是碧螺春、铁观音和茉莉花,也不知你们想要喝哪一种?” “竟用的都是好茶?”刘哥儿闻言有些惊讶。这些茶叶一般都在高端的店铺里出售,一壶至少也要一百文钱,还没见过街边的小摊儿用这么贵的茶的,也难怪沈宣的茶水要卖十文一杯。 “这是茶底,里面还有蜂蜜和柑橘,滋味酸甜可口,你们肯定喜欢。”沈宣说着先取一桶井水净了手。然后才把开水上盖着的纱布掀开,舀了几勺凉白开到旁边的一个瓷缸里备用。 那凉白开他也不是直接取用的,而是用拿纱布做滤网过滤了一层,再把滤网清洗干净。 第24章 刘哥儿与一起来的那几位哥儿见沈宣连一个冲泡的白水都这么讲究,便觉得他这摊位实在是又干净又放心,心中也是非常的熨帖。 “那我要茉莉花的,平日里我就喜欢喝茉莉花茶。” “我要碧螺春吧。” “铁观音茶香味儿更足,我就要铁观音吧。” …… 不一会儿,加上刘哥儿总共四位哥儿都点好了茶水。沈宣便拿出清洗好的竹杯,给他们一一制作。 他先拿出一个洗净的甜柑橘,将它连皮切成了薄片。 接着根据众人的需求不同,用小匙一人舀了一匙备好的茶底糖浆到竹杯中。 再用刚才备好的凉开水一一冲入,把糖浆化开。最后才将切好的新鲜柑橘片放到了竹杯里面。 “好了,这两杯是茉莉花的,剩下这杯是碧螺春,这杯是铁观音,你们自己取用吧。”沈宣将做好的茶水端到几个哥儿面前。 “好香啊!”刘哥儿颇为惊喜的看着面前的茶水说道。 翠绿色的竹杯配上新鲜的橙色柑橘片,里面是清澈亮黄的茶汤,瞧着特别好看。 而且沈宣用的的确是好茶,不过是冲了下水,茶叶的香气和柑橘的果香就扑面而来。 四杯茶水放在面前,不用沈宣介绍,刘哥儿就可以凭着茶香分辨出各自是什么茶底了。 那闻哥儿见状也是馋了,连忙端起那杯碧螺春茶底的茶水蜂蜜吉士茶喝了一大口。 一口沁凉的茶水入口,一股酸酸甜甜的、复杂而浓郁的清香在他口中炸开。 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清新的味道,顿时又忍不住喝了好几大口。只感觉自己喝了这茶水之后,整个人都唇齿留香。 而且那股大约是来自柑橘的果香味也让他十分惊喜。橘子他是吃过了许多,但这茶水里的柑橘滋味却和一般的橘子不大相同,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太好喝了,这茶水又解渴又清爽,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茶水!”闻哥儿大声说道。 听他说完,其他几个哥儿便也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自己的茶水。 果然,这茶水又清甜又芬芳,还生津止渴。他们立刻就被沈宣蜂蜜吉士茶的滋味给征服了。 “我还要一杯,你再给我做一杯茉莉花的。”闻哥儿又自己掏了十文钱出来,让沈宣再给他做一杯茶水。 之前听说这茶水要十文一杯,他心里还觉得有些小贵,也是刘哥儿请客,他才愿意尝试。但是现在喝过了以后,他就觉得这十文钱实在是物超所值。 要知道锦鲤街上戴月楼的一壶碧螺春就要一百文钱,喝着还不如沈宣这摊子上的有滋味。 这么好的茶水才十文一杯,还赠送了竹杯,确实不贵! “我也还要一杯。” “我也再来杯铁观音的。” …… 几个哥儿纷纷开口说道,这次不需要刘哥儿请客,他们就想再尝一尝其他口味的茶底。 这番热闹景象,自是落入了街上往来的其他行人眼中,又让他们多了几分好奇。 特别是沈宣这蜂蜜吉士茶的茶香浓郁,让那些懂茶的行家们,一闻便知他用的好茶。 之前有嫌弃他茶水卖的贵的,现在倒是有几分跃跃欲试。 于是没一会儿,就有一个不知哪家公子的书童上前问道:“摊主,这蜂蜜吉士茶多少钱一杯?” “十文一杯,一共三种口味。”沈宣连忙向他介绍道。 那书童听了倒也没买,而是先行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便折返了回来,给了沈宣三十文钱说道:“一样茶底给我来一杯。” 瞧着就是回去请示了自家主子,然后才拿了钱来。 “好嘞。”沈宣这生意一下子开了张,心中一喜,连忙准备起来。 他收了那书童的铜板,立刻就用皂角净了手,然后才开始按照步骤制作起茶水。 那书童看在眼里,也是默默点了点头,心道这家茶水摊子倒是讲究,回去难免又将这些与自己主子说了一通。 第22章 瞧着沈宣这茶水制作干净讲究,东西似乎也用的真材实料。 方才那些还在观望中的学生们倒是一拥而上,纷纷想要尝一尝这蜂蜜吉士茶到底是什么滋味。 沈宣的摊子前面一下子排起了长队,差点忙不过来,只能让刘哥儿他们先去别处逛逛,等自己忙好了再去戴月楼请他们吃饭。 “一杯铁观音的蜂蜜吉士茶。” “两杯碧螺春的蜂蜜吉士茶。” “再来一杯茉莉花的蜂蜜吉士茶。” …… 来买茶的人一下子来了好多,沈宣索性一次性做了好多杯。再一个个收钱,收一杯就让人拿走一杯。 不一会儿,短短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沈宣备下的二百只茶杯竟然就卖出了七十多杯。 这时乐州书院下午的上课钟声响起,学生们纷纷回了书院,沈宣的摊位才算是闲了下来。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忙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吃饭,肚子都饿扁了。 沈宣连忙把所有东西收进摆摊车里,把车子停进了葛寡妇的院子里。 今天早上虽然开张的晚,但一下子就赚了七百文钱也算开了个好头。 这次也是多亏了刘哥儿带人来捧场,他连忙赶去了戴月楼。说好了要请刘哥儿他们吃饭的,可不能怠慢了。 戴月楼是锦鲤街上的高档酒楼之一,和全是文人墨客的归云楼不同,这里倒是不办雅集。客人里也有不少女子与哥儿。 刘哥儿他们在二楼靠窗的雅座占了个位置,此时已经等了沈宣好一会儿。 沈宣去了,便连忙叫店小二上了一桌酒菜。一条清蒸鲈鱼、一道烩羊肉、一道翡翠丸子汤、一个家常豆腐和小炒青菜。 这一桌席面花了二百文钱,已经是十分体面的菜色。 沈宣还要花钱再叫一壶好茶,被刘哥儿他们给拦住了。 闻哥儿性子直,此时也不管是不是在人家的店铺,就不客气的说道:“你莫要浪费钱,这里的好茶一百文一壶,还比不上你做的茶水呢。” 沈宣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请他日后再去喝茶。 刘哥儿几人也不客气,只与他道:“自是要去的,只是你今日才刚开张,生意就这般好了,日后怕是要忙不过来。若是下次我们过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我们喝的,你且记得要给我们留一杯茶。” 沈宣只觉得他们说的实在夸张,连忙说必定不会少了他们的那杯。 一行人用过了午饭,沈宣又匆匆回了葛寡妇家,把摆摊车推了出来。 没想到才刚刚出了摊,立刻就又有人上了门。 方才那个一下买了三杯茶水的书童又来了,有些焦急的拿了一百二十文钱递给沈宣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可回来了,让我等了好久啊!刚才那三种口味的茶水一样再给我来四杯。” “诶,马上就做。”沈宣听了也是一怔,这是个大客户啊!竟一下子就买了十二杯茶! 于是他收了铜板以后就立刻净手制茶,好一会儿后,十二杯茶水全部做好了。 那书童才对他说道:“这么多茶水我一个拿不了,你帮我一起送过去吧。” “好,没问题。”沈宣连忙让葛寡妇出来帮自己看着茶摊,然后和那书童一人六杯茶水抱了走入书院。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乐州书院里面,这种书院里平日里只有青年学生和老师,都是一些男子,哥儿与女子是不让进入的。 不过沈宣戴了抹额,与男子瞧着并无二致,门口的守卫也看不出他是个哥儿,又见他跟在书童身后,就放他进去了。 乐州书院有整整四进,门口是个玄关,转进里面又路过了一个花园以后才是学生们念书的地方。 这时候正是两节课中间的休息时间。教书的先生也不在里面,就有许多学生们聚在一起聊天吹牛。 其中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与其他穿着秀士服的学生不同。全身绫罗绸缎,脖子上挂着一把金锁,腰间还佩戴着两块帝王绿的翡翠双鱼玉佩。连头上的发冠都是上好的白玉制成的。 这贵公子正是乐州城里专做玉石生意的富商萧家的独子萧珏。 因着萧老爷大半辈子才得了这一个儿子,对他一向是极尽宠爱,平日里零花钱都是一掷百两,在这书院里也是做惯了东的。 此时他正与围拢在自己身边的学生们提到沈宣的蜂蜜吉士茶道:“我方才尝了那茶水,不光名字吉利,滋味也比戴明家酒楼里的茶水还要好些,于是又让人去买了几杯过来,请你们尝尝鲜。” “公子,您要的蜂蜜吉士茶来了。”书童连忙上前把茶水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沈宣也跟着他的动作把手上的茶水放了下来。 “你们来尝尝,这就是我说的,蜂蜜吉士茶。”萧珏开口说道。他身边的那些学生们才看向桌子上的那些青绿色竹杯。 第25章 “这就是你说的蜂蜜吉士茶?”有一名容长脸的学生是乐州名门易家的子嗣,平日里虽然与这萧珏一起上学,但对他们这等商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鄙夷。 此时他见了那竹杯便道:“瞧这杯子,不过是竹节制成,形状也颇为粗糙,瞧着不怎么样啊?平日里我都是不敢吃那等街头的摊点的,就怕那些粗人们做事腌臜不讲究,东西弄的不干净,倒吃出了毛病。” 这话说的颇不给萧珏面子,叫他当下就变了脸色。 此时沈宣正巧就在旁边,听到此人这样说自己的茶水,便连忙开口说道:“这位公子可是偏见了,那小摊上自也有干净讲究的,高端的铺子里也有腌臜污浊的,不可一概而论。” “这饮食干不干净,看得还得是做饮食的人。就说那些大酒楼的后厨,各位公子们也不曾得见,又怎知它干不干净?” “若是请了一个不爱干净的厨子,平日里如了厕都不洗手,又去给公子们做饭,各位也看不出来。倒还不如那等街边的小摊子,干不干净的,都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各位公子们也能自行判断。” 沈宣突然开口,这些学生们的视线就落在了他的身上。旁边的书童也连忙帮自家少爷说道:“这位就是蜂蜜吉士茶的摊主,之前我已经看了他的摊位许久。他每每制茶之前,都会先净手,茶水也是颇为洁净的,尽可以放心饮用。” 沈宣心道这书童倒是机灵,与自己配合打的不错。接着便又道:“至于我的茶水用这竹杯,自是因着这些杯子成本较低,可以和茶水一起赠送给客人不用反复循环使用。一人使用一次,才更干净卫生。” “这倒也是,这杯子之前没有被其他人使用过,倒是比反复使用的瓷杯要干净讲究。”有学生听了,便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从桌上拿了一杯茶水起来。 沈宣本就长的清俊,现下穿着一身新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双手的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干净讲究的。 于是其他学生们便不再搭理那易公子的话,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水饮用起来。 茶水一入了口中,他们便眼前一亮,十分惊喜的赞道:“这茶水滋味倒是特别,喝着格外清爽,只叫人齿颊留香。” “这茶水酸甜可口,别有一番滋味,还很解渴。只吃了一杯,便让人觉得两腋习习清风生。” “都是酸甜的味道,我觉着这蜂蜜吉士茶比锦鲤街上的酸梅汤要好喝不少。我这杯应当是茉莉花茶,茉莉清香浓郁,实在叫人拍案叫绝。” …… 这些学生们都是文化人,夸起人来出口成章,比刘哥儿他们会说的多。 沈宣听他们把自己的蜂蜜吉士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实在有些汗颜。 不过那请客的萧珏倒是颇为长脸,再看旁边那姓易的脸色铁青,觉得此番报了刚才对方出言不逊之仇,就更是得意了。 他把书童叫到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又过了一会儿,那书童将沈宣送出书院,走到门口以后,就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他道:“今日你表现的不错,给少爷长了脸,这是萧少爷赏你的。” 这荷包里应该是那萧公子给的“小费”,沈宣掂了掂,分量还挺沉。 不过他帮这个萧公子解了围,这赏银也不是白得的,于是便开开心心的接了过来。 等回到了摊位以后,沈宣才悄悄打开那荷包,从里面倒出了两枚银锭子,每个应当都有五两左右。 一出手就打赏十两银子,沈宣惊喜的把这些银子收了起来。没想到卖个茶水还能有这等额外收入。 不过这些收入都不是长久的,主要还是得靠茶水本身赚钱。 沈宣继续守着摊子,到了申时以后,书院放学了。那些学生们出来以后又卖了一波。 这一次,沈宣不过半个时辰卖出了六十多杯茶,还剩下五十只空杯子,书院的学生们也走的差不多了,就没什么人再买了。 沈宣瞧着时间不早了,便提前收了摊子。再去找到葛寡妇订下了明日的用水以后,才去采购了一百五十只空竹杯回来。 他还是把竹杯先寄存在葛寡妇家里,然后驾着骡车离开。 今天不过第一天开张,就卖了一百五十杯茶水,不算萧公子打赏的那十两银子,赚了一千五百文钱,其实已经很好了。 要知道茶水生意是个细水长流的买卖,扣除今天的成本,沈宣一天赚了一贯多钱,若是一个月出勤二十天,怎么也能净赚二十多两银子。 虽然比不过之前写表文挣钱,但日积月累,一年至少也能赚个二百多两银子。 而在乐州城城南卖个三进的小宅子,也只需要三百两左右。 一年二百两银子的收入,已经属于乐州城百姓家庭中的上等水平,就更别提和云水村的那些村民们相比了。 这就是做高端生意的好处,虽然成本贵些,但人更轻松,赚的也多。 若是换到城南,顾客们只喝得起一文钱一碗的,一天卖二百碗也就二百文钱。 就算日日出摊,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六贯钱,可比在锦鲤街上卖茶要累多了。 第23章 云水村村口,一辆骡车远远驶来,骡子背上熟悉的身影,不是沈宣又是何人? 一见沈宣回来了,村民们便兴奋的围拢过去,一面打量着沈宣脸上的神色,一面试探的问道:“沈宣?你今天真去出摊了?” “乐州城里生意好做么?” “今天摆摊你赚到钱了没有啊?” …… 要知道今天可是沈宣出摊的第一日,村里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想看沈宣笑话的,都已经讨论了一整天。 到了这个时候,自是想要知道一个结果的。 “还行吧。”沈宣驾着骡车,想了想开口答道:“扣除成本一日能挣七八十个字。” 他特地有所保留,只说了个零头中的零头,也没说敢说一文不赚。 毕竟他以后在村里吃穿用度都不可能和以前一个标准,村里人之后瞧见他又穿新衣又买东西的,便会知道他摆摊赚了钱。 一日就能赚七八十文钱,和村里的乡绅们算是一个水平,已经是很不错的。 果然,沈宣刚一说完,那些村民们便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叫道:“一日就有八十文钱?你不是吹牛的吧?” “一日八十文,一个月岂不是可以赚两贯钱?那一年就能赚到二十两银子,都能买上四五亩田了!” “摆摊卖茶水,竟这么赚钱么?沈宣一个哥儿竟然也能赚这么多!” “那还是沈宣能干,一个人又是做摆摊车又是往城里跑。换成我可不成,城里那些老爷们,我看了都双腿发软,哪敢和他们说话,别说做生意了。” …… 听说沈宣赚钱了,大部分云水村的村民们对他的态度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村子里虽然一向只看重男人,但其根本原因也是因为男人体力好,承担了家中大部分赚钱的事务,所以地位才高。 像卖豆腐的张婶子家,她一个女人不输男子,又是做豆腐,又是卖豆腐的,在村里也是没人敢说一句闲话。 而沈宣自从脱离了王家人的控制,日子眼看着一日比一日好。如今又能出去摆摊挣钱,也是十分争气。 那些原本对他酸言酸语的村民们也转了口风,对着他一顿夸赞起来。 特别家里的长辈们,更是将沈宣作为了饭桌上教训媳妇子女的标准。 一提到沈宣,就是让自家的媳妇或哥儿跟着人家学学,也能自己找个有钱相公,出去摆摊挣钱,好好孝敬父母。 沈宣这边如此风光,整个村里王小莲可说是最生气的人了。 他与沈宣都是哥儿,年纪一样,又一起在王家呆了那么久,一向都是村里人比较的对象。 如今沈宣时时被人提起夸赞,之后都要连带着说他几句。 王小莲去田里给兄长送饭,都能听到别人议论他不如沈宣能干。 好在是这个月底他就要成亲了,只等着孙家来人接了他做秀才夫郞,所以才把这些闲言碎语给忍了。 和王小莲比起来,更惨的是钟家的钟小妹。 钟哥儿走丢以后,钟家就说要把她抵给那老鳏夫。不过是因着她只有十四,年纪还太小,所以才要留在家里多干两年活。 钟家的饭桌上,摆着一盘炒鲜笋一盘炒荠菜,都是她早上出去摘的,清汤寡水让人看了都没有一点食欲。也就是桌上摆着四个煮鸡蛋,算是沾了点荤腥。 不过这四个煮鸡蛋,钟小妹也是不敢碰的。这是给她爹和弟弟准备的,一人两只,这是钟家的规矩。 钟小妹吃了几口炒荠菜,从旁边的蒸锅里,摸出半个山芋。这也是她上午挖到的,和豆饭一起蒸熟了吃,也算是打个牙祭。 然而她还没有把山芋放进嘴里,钟大妈就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那半个山芋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第26章 “总共一个山芋,你爹和你弟一人半个,哪儿还有你的份!” 若是平日钟小妹也就忍了吗,然而自前几日听说家里要把自己抵给那老鳏夫后。钟小妹心中就有些忍不下去了。 她看着正在吃鸡蛋的弟弟,心里一阵委屈,开口说道:“弟弟都有鸡蛋吃了,哪里还看得上这半个山芋?这是我挖的山芋,我难道就不能吃了?你们怎么这么偏心?”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晚都是人家的人。”钟大妈一听钟小妹竟然学会了顶嘴,就更加生气的道:“你要吃鸡蛋,你去找那陈鳏夫家要去。” “他家田多,吃的也多。你要和沈宣一样,有本事哄得他给你钱买骡子买车,你也去摆摊赚钱,自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那陈鳏夫比钟小妹大十八岁,瞧着和她爹差不多老。 钟小妹本就不愿意嫁的,听到钟大娘这话就更是心寒了。 她饭也吃不下去了,扔下筷子就冲了出去。此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远处的山林里黑秋秋的有些渗人,钟家人却没有一个出来拦住她的。 只听到屋里钟大妈道:“一个丫头片子,脾气这么大,以后嫁出去了看她夫家怎么收拾她!” 又听父亲钟大郎道:“别管她,过一会儿就得乖乖回来。长辈说几句就甩脸子,成什么样子?” 哥哥已经失踪了,家里爹娘也就只找了一天。自己若是失踪了,爹娘怕是也不会伤心,只会惋惜没法拿到五两彩礼银子。 钟小妹彻底寒了心,泪流满面的朝外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脑子里只有钟大妈说的,沈宣有本事摆摊挣钱了,就朝着沈宣的住处去了。 再说这几日沈宣忙着摆摊的事情,薛凤麟的腿脚又好了一些,就主动承担起了在村里买菜的任务。 薛凤麟不会做菜,但简单的洗米做饭,倒是跟着沈宣看会了。 于是便每日提前在家把饭蒸好了,再把菜洗好摘好,只等着沈宣回来下锅就行。 有了薛凤麟在家分担了一些家务,沈宣不得不承认自己轻松了不少。 晚饭过后,薛凤麟就将锅碗瓢盆接过去洗,不让沈宣动手。 虽说君子远厨刨,但薛凤麟心疼沈宣辛苦,自是不会让他在外忙了一日还要回来做粗活。 沈宣乐得轻松,吃饱喝足后就走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此时天色已黑,除了屋内散发出的灯光,就只有头顶的月亮与星星发出淡淡的亮光,合着草丛里的蛙叫虫鸣,显得格外宁静。 沈宣正享受着夏末的凉风,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一角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 这哭声在黑暗中显得分外凄楚,让人忍不住汗毛倒竖。 若是换成别人,怕不是以为遇到了女鬼或是传说中的蛇美人。 也就是沈宣胆大,当下就举着油灯摸了过去,果然在草丛里发现了抱膝哭泣的钟小妹。 沈宣以前傻的时候,钟小妹没少从他那里抢东西。 所以面对曾经欺负自己的钟小妹时,沈宣实在是有些好感不起来。 但现在天色已晚,村里路上又黑。钟小妹一个女孩儿不过十四,哥哥又刚刚失踪。 沈宣怕她也跑丢了,便打算拿着油灯送她回去。 哪知钟小妹听了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反而噗通一下对着沈宣跪了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道:“沈哥儿,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嫁给陈鳏夫。” 沈宣也听说了钟家要把钟小妹抵给陈鳏夫的事情,见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心中还是颇为同情的。 钟哥儿与钟小妹也算这大晋封建世俗的受害者了,沈宣作为了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灵魂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但大晋朝的婚嫁一向是父母做主,这是钟小妹爹娘定下的亲事,他一个外人又怎么可能说得上话? 于是沈宣便扶起钟小妹道:“这是你钟家的事情,我能救你什么?你不如回去好好和爹娘说说。” 哪知钟小妹却是又道:“沈哥儿,他们是不会听的!但如果我能和你一样赚到钱了,他们就舍不得把我送走了。毕竟我能给家里赚银子。” “求求你了,教教我吧,让我跟着你干!我也想学着去城里摆摊,给你一样挣钱!我爹娘最是势力,只要我能挣钱了,他们肯定就不会逼我了!” 沈宣闻言不禁沉默了,目光落在钟小妹的脸上,思索了许久…… 钟小妹其实说的也是实话,钟家夫妇把她嫁给老鳏夫不过是贪图别人给的五两彩礼银子。 若是钟小妹自己也能赚到那么多钱,钟家夫妇怕是巴不得她一辈子不嫁,给家里打白工,又怎么可能逼着她嫁到外面去? 然而沈宣摆摊赚钱是靠的自己的独家方子,自是不可能让别人学了去,又怎么可能教给钟小妹? 只是钟小妹好不容易有了靠自己赚钱的想法,又这样恳求自己了,让沈宣对她这么一个初中年纪的小女孩视若无睹,他心理上又觉得过不去。 心里交战了好一番后,沈宣长叹了一口气,对钟小妹道:“这样吧,你不要着急,我先帮你想想赚钱的法子。” 钟小妹听了立刻感激涕零的对着沈宣磕头,边磕边道:“我也不求大富大贵,或是比沈哥儿你挣的多。只要能让我爹娘看见,不让我嫁给陈鳏夫就行!” 沈宣听了,这才笑笑,把钟小妹扶起来道:“这样,你最近每日得空就来我家里帮着洗衣劈柴做点零活,我每日给你两文钱,也能堵住你爹娘的嘴。至于旁的,以后我自会帮你想办法。” 每日两文,与村民们给乡绅做工的工钱是一样的,做的事还比干农活轻松许多。 实际上沈宣家里如今加上薛凤麟也就两口人,又没有田产,根本就没什么活做。 沈宣给钟小妹安排这么一个活计,一是觉得薛凤麟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如今每日给自己劈柴洗衣的也不太好,二是单纯为了照顾钟小妹。 这样钟小妹每日给钟家干活的间隙里还能赚点钱,钟家夫妇对她应当也不至于那么苛刻了。 还有就是蜂蜜吉士茶的生意他是不可能让钟小妹沾手的,但去城里赚钱却也不是不行。 沈宣记得钟小妹针线还算不错,往日也时常与钟哥儿纳了鞋底拿到村口去卖。 乐州城里的绣坊不少,沈宣倒是见过一些媳妇子过去拿了东西回去做,也能换得几十个子。 若是钟小妹也能学会绣花的本事,去城里接些针线活赚钱。不说多的,一年五六两银子也是赚得的,那陈鳏夫的五两彩礼自然也不是个事了。 第24章 把钟小妹送回去后,沈宣才回了家。 刚到了门口,就见到薛凤麟已经等在门口了,远远见他回来,便迎上前道:“这么晚了怎得突然出去了,倒叫我有些担心。” 沈宣方才出门突然,薛凤麟又在里面收拾,就忘记了通知他一声。 如今被对方责怪了,才有些郝然,忽然也有了些被人关心的感动。 他连忙快走几步,却因着天色太黑,没看清路上的一个大坑,踩空了一脚。 眼见着就要摔倒,腰上却是被人一拎。接着沈宣就被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踉跄了两步总算是站稳了。 手中的油灯此时已经灭了,沈宣抬起头来,便见到月光落在薛凤麟的脸上,一张俊脸在月光下越发的白净好看。 他心中一动,直观的感受到了薛凤麟颜值带来的冲击。 对方落在他腰上的手温热有力,叫沈宣面上忍不住红了一片。 好在现在天暗,外面看不出来!沈宣松了口气,轻轻后退了一步,才从薛凤麟怀中退了出来。 “林叶抱歉,我方才出去的急,忘了告诉你,下次不会了。”沈宣向薛凤麟道歉。 他一双眼睛黑暗中亮晶晶的,瞧着很真诚的模样。薛凤麟见状心里一软,也散开眉头笑道:“快进来吧,累了一天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要紧,非要天黑了去做。” 沈宣这才将钟小妹一事告诉了薛凤麟,又对他说道:“日后家中洗衣劈柴这样的杂事,你只管交给她去做就好,不必亲自劳动。” 薛凤麟闻言,想到了钟哥儿的事情,倒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钟家爹娘如此,教出来的儿女也不见得好,你真要帮她这个忙?” 沈宣不知之前钟哥儿与薛凤麟之间的事情,听了薛凤麟的话便笑道:“我其实也不喜欢钟小妹,但橘生于南则为橘,生于北则为枳。她今年才十四岁,也未必没有改过的机会。” “如今她既已经认识到要靠自己挣钱,也算是有颗上进之心,总比王小莲那样的要好吧?” 薛凤麟听了倒也没有反驳,只点点头说你有主意了便行。 他出身侯府,家中下人多是身世悲惨者,和沈宣不同,他对这等人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然而沈宣和薛凤麟不同,他若是没有同情心,当初就不会把倒在云水村村口的薛凤麟给捡回来。 第27章 薛凤麟只愿这钟小妹不会同她的兄长一样,辜负了沈宣的一番好意。 沈宣这几日在锦鲤街摆摊也算是逐渐打开了销路,除了第一日只卖了一百五十杯茶外,之后日日都是卖完了整整两百杯的。 因着他的茶水滋味好,名字又起的吉祥。一开始只是乐州书院里的学生找他买茶,渐渐的,连书院里的先生都知道了这蜂蜜吉士茶的名声。 秦夫子便是乐州书院的教书先生之一。最近每到下课,他的学生们都会叫书童去花草巷附近买一杯蜂蜜吉士茶。 说是这茶水味道极佳,一日只卖二百杯,若是去的晚了就买不到了。 作为书院的先生们,为了保持自己的权威感,他们一向是不与这些学生们在一处吃喝的。 书院给教书先生们请了厨娘,中午有厨娘做饭,茶水也是买了中档的茶叶泡好,不需要他们再去额外购买。 但这蜂蜜吉士茶听得多了,又老看见学生们捧着个绿色的竹杯在喝,秦夫子便也觉得有些眼馋。 他平日里最好的就是茉莉花茶的味道,但书院里统一采购的茶叶一直是碧螺春,喝着总是少了一点滋味。 而学生们手中的蜂蜜吉士茶却正好就有茉莉花的茶底,不过是路过身边,秦夫子就能闻到茶里茉莉花的清香。 这蜂蜜吉士茶的茶叶用的真不错,秦夫子心中想到。于是一日趁着下午课少,秦夫子就先一步离开书院,想着定要买一杯茉莉口味的蜂蜜吉士茶尝一尝。 没想到秦夫子刚到了沈宣的摊子面前,就看到他正在收东西。 “摊主,给我一杯茉莉花的蜂蜜吉士茶。”秦夫子急忙掏出十文钱说道。 沈宣闻言有些为难的看了秦夫子一眼才道:“这位夫子,实在抱歉。今日小摊上的茶水已经全部卖完了,您明日早些再来吧!” 秦夫子:“……” 怎得卖的这般快? 他心中越发觉得可惜,想要喝到这蜂蜜吉士茶的心理反而更加强烈了。 第二天一早,秦夫子起了个大早,趁着上课之前,还没用早饭就第一个来到了沈宣的摊位前面。 沈宣倒是还识得面前的中年男子就是昨日最后想要找自己买茶那位书院先生。便连忙笑道:“夫子今日来的真早,可还是要一杯茉莉味的茶?” 见沈宣还记得自己,秦夫子便点点头道:“没错。” 不一会儿,沈宣做好了一杯茶水送到他的面前道:“夫子要是喝着好的话,下次再来?” 秦夫子点点头,给了沈宣十文钱,把茶杯端走了。 到了书院里,秦夫子在自己的书桌前面坐定了,才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酸甜可口的果香味布满了整个口腔。 秦夫子睁大双眼,没想到这茶水滋味竟是这般,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清爽好喝。 也难怪那些学生们恨不得每日都买,还生怕去晚了买不到了。 他没忍住一下喝了好几大口,接着再喝不下了,才把杯子放在桌上,准备起今日要上课的内容。 秦夫子去给学生上了一会儿课,待休息的时候,他从课堂上回来,想要继续品尝自己的茉莉吉士茶时,才发现自己桌上剩下的半杯茶水竟然连着杯子一起没了! 秦夫子大惊,立刻大声叫道:“我桌子上的茶杯呢?” “什么茶杯?不是在桌上么?”旁边的沈夫子说道。 “不是这个,是那个绿色的竹杯。”秦夫子忙道。 “那不是学生的杯子么?”沈夫子这才反应过来,随后有些抱歉的说道:“方才书院里打扫的大娘过来,我以为是学生随手乱放的杯子,就让她收掉了。” 秦夫子一听,不禁有些心疼。但又不好对着一起教书的同僚说些什么,便只得说道:“也不妨事,我一会儿再去买一杯好了。” “什么茶这么好喝?竟连你也这般痴迷?”沈夫子忍不住问道,也对这蜂蜜吉士茶生起了一股好奇之心。 “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秦夫子闻言便对沈夫子说道:“虽也是酸甜滋味,但没有酸梅汤的涩味,且不失茶香,比归云楼的云顶毛尖都要好喝些。” “当真?这茶水价格也不贵,竟能得你这般评价?”沈夫子听了也是有些馋了,就决定与秦夫子一起去买一杯尝尝。 于是到了中午,书院的先生们用饭的时候,就发现秦夫子与沈夫子两人手上一人端着一只绿竹杯,都是在外面买来的蜂蜜吉士茶。 又过了几日,整个书院的夫子,每日中午都会统一差人出去在沈宣那里买一杯茶水。书院里的学生们见了,对这蜂蜜吉士茶就更是推崇。 只说是先生们都爱喝的茶水,连之前不太感兴趣的学生们都去买了来尝。 因着这茶水在乐州书院里出了名,渐渐的,便有人将蜂蜜吉士茶的名声传到了归云楼的雅集里。 乐州书院的夫子,聘请的都是有才学的名士,在乐州城里的文人雅士之中也是有些头脸的。 听说了他们最近都热爱喝那摊子上的蜂蜜吉士茶,雅集上便有客人跟风,遣了自家小厮去买。 而这些客人尝过茶水以后,往往又成了沈宣的常客,每每去雅集会友,就要花钱买一杯蜂蜜吉士茶喝。 一时间,沈宣的茶水卖的太快,有时中午刚过就已全部卖完了。 葛寡妇见沈宣的生意这么好,便劝他每日再多卖一些,然而沈宣却是坚持每天只卖二百杯,多的一杯也不卖。 毕竟他这摊子只有一人,每日卖个两百杯就已经累死了。 要是让他再加人手,又没有可靠之人,还不如少买一些,让自己的茶水奇货可居。 就比如最近,因着有雅集里的贵客特地让他帮着留一杯茶水,他就接了两次打赏。 这些赏钱一次也有个一两半两,足足抵得上卖好几十杯茶,也算是一种良性循环。 乐州知府家的吴公子今日在归云楼宴请宾客。 他包下了最豪华的厢房,上了店里最好的席面和云顶毛尖。遍邀乐州城内的文人雅士,与他们谈古论今。 然而宴席进行到了一半,他却发现有不少宾客使了自家小厮,去归云楼外面的摊子上另外买了茶水。 难道是自己请的茶水还不够好?吴公子皱眉,就让身边的小厮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番打探下来,才知道原来锦鲤街上又多了一家茶水摊点,卖一种蜂蜜吉士茶。据说滋味极好,每日还限定数量。这些文人雅士们纷纷追捧,经常会使自家小厮去买这种茶来喝。 吴公子听了,便索性使人去把沈宣摊子上剩下的茶水全包圆了。只说是让客人不必拘束,只管畅饮。 他亲自尝过之后,才发觉这茶水果然味道极佳,又特地打包了几杯孝敬到父亲吴知府那边。 如此一来,沈宣的蜂蜜吉士茶更是名声大噪,不光是锦鲤街的学生与文人们,也有一些名门官眷的特地来此,就为了喝一杯沈宣的茶。 第25章 沈宣刚开始卖茶水的时候,想过自己的茶水会卖的不错,但却没有预料到会如此出名。 他如今每日早上刚出摊不久,摊子外面就会排上长队,不过两个时辰就全部卖完了。 像乐州书院的先生们,因着怕抢不到茶水,还主动与他定了个长约,一次性给了他几两银子,要求他每日都送茶水上门。 蜂蜜吉士茶这般出名,沈宣得的赏钱更多了,心中不知为何却是觉得太过了一些,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不过现下风平浪静,沈宣也不可能因着这一丝担心就不做生意了。 他还是照常每日出摊,下午有了空闲的时间,就开始帮着钟小妹走访锦鲤街的绣坊。 衣食住行是百姓们必不可少的事情,因此光是锦鲤街上的绣坊就有三家。 沈宣一一询问过去,便发现各家绣坊都养有绣娘,除此以外,也会收外面的绣品。只是对绣品的手艺要求会比较高。 钟小妹擅长的纳鞋底和缝衣服,虽然手艺不错,但城中女子哥儿几乎人人都会,算不得本事,在绣坊也接不到什么活计。 绣坊最基础的活计就是绣手帕,在手帕上绣一个铜板大小的梅花图案,就能收两文钱。若是图案有鸡子大小,那就能得五文。 熟练的绣娘一日就能绣好四五块手帕,赚个十几文钱不在话下,一年怎么也能赚得三五两银子。 若是手艺练出来了,能绣更多更复杂的绣品,一个月几两银子也不是没有。 沈宣打探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擅长双面绣手艺的绣娘,把一根丝线分成极细的数股,绣出来的绣品活灵活现。 她三个多月才能绣好一副四尺见方的双面屏风,但一拿到绣坊就能卖上二十两银子,且很快就被大户人家给买走了。 这女子的手艺已经超过了乐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家养绣娘,有了这样的手艺,又何愁过不上好日子? 第28章 沈宣看了一圈之后,便越发觉得钟小妹可以走绣娘这条路子。 就算是只学个粗浅的皮毛,能绣点手帕腰带也是好的。一年若能赚个四五两银子,钟家人就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了。 沈宣打探过后,了解到这些绣坊里也是招收学徒的。 只是学徒分为两种,一种是自掏腰包来学,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 还有一种不花钱的,为期要整整一年,且一文钱也拿不到。绣出来的成品也要全都上交绣坊。 学到了技术以后,自是也不能直接离开,还要给绣坊签订三年的合约。 三年之内,刺绣的绣品都是优先供给绣坊,但是价格自然是不比市面上的高,赚的也会稍微少一点,也算是免费在绣坊学习的学费。 钟小妹没钱,钟家夫妇当然也不能掏钱让她出来学习,但沈宣觉得第二种模式还是挺适合钟小妹的,于是便回去同她说了此事。 “第一年虽然赚不到钱,但只要学到了技术,过几年也就熬出来了。”沈宣对她说道:“若是你以后有了一手刺绣的技术,一年能挣个五六两,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钟小妹听了心中也是十分激动,她从小到大最远也就到过邻村,连乐州城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此时却也畅想起在绣坊里学刺绣的样子。 一年能赚五六两银子,都能赶得上村里的乡绅了,又何愁找不到一门好亲事? “你今日回去就同你爹娘说说。”沈宣对钟小妹说道:“要是可以的话,我明天出摊的时候就能捎你进城。到时候就带你去和绣坊签合同。” 待钟小妹谢过离开了,薛凤麟才走出来道:“你待她倒是有心,希望她可以珍惜这次机会。” 这几日钟小妹在家里帮着做些粗活,表现的倒也不错。看她似乎比钟哥儿老实不少,薛凤麟心里也没那么排斥了。 沈宣闻言就笑笑道:“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哪有那么不堪的?” 然而这表扬的话刚刚说完,到了第二日,钟小妹却是没有再来,原来是被钟家夫妇送到常乡绅家里打短工了。 沈宣特地去问了一下,才知是钟家夫妇不同意她去绣坊做学徒。只说是没听过还要白白给人干活不拿钱的,倒不如留在家里干些活。 更何况钟小妹总是要嫁出去的,学那么多东西也没有用。 如今已是夏末,立秋之后很快就要秋收了。各家田多的地主们都有些忙不过,于是便从村里招收短工帮忙种田,一天也是给两文钱,还包一顿午饭。 相比之下,给沈宣做家务虽然也是两文还更加轻松,但是却不包饭。 钟家夫妇觉得还是节省一口口粮更加重要,就把钟小妹送了过去。 沈宣闻言心中不禁直叹气,钟家夫妇如此短视,也不知钟小妹之后能不能去得成绣坊,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沈宣从钟家离开,照常去了锦鲤街摆摊。 今日他去的稍微迟了一些,书院已经开始上课了。 不过他支好摊位以后,过来排队的人也聚集了不少。不过一会儿,沈宣就卖了一百多杯,这时人流稍微少了一些,沈宣才得以休息了一下。 他刚刚在竹凳上坐下,又有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一身管家打扮,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 到了沈宣的摊子面前便道:“我乃乐洲通判戴大人府上的刘管家,今日你可是有福了,戴人命我来买下你这蜂蜜吉士茶的配方。” 原来那日沈宣的茶水被吴公子送到了吴知府那里,叫他与几个手下喝过了之后,就纷纷赞不绝口。 之后一段时间,吴知府还每日特地使了小厮过去帮自己买来喝。 而戴通判见了,就起了收购他方子的心思,所以才将自家管家派了过来。 沈宣一怔,看向面前这名自称是刘管家的男子。 只见他一身衣衫虽说没甚绣花,但也是上好的绸缎料子。腰上系着一块岫玉腰牌,的确刻着一个偌大的戴字。 堂堂通判家的管家,作何要来买自己这个摆摊的茶水方子?沈宣觉得不解。 但这方子是他赚钱的根本,自是不考虑出售。于是便十分干脆的拒绝道:“我这方子乃独门秘方,概不出售,不好意思。请你给戴通判大人回一声,他若是喜欢我家的茶水,改日过来我免费请他喝茶。” 那刘管家一愣,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小的茶水摊子竟然敢拒绝通判大人的命令,立刻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你可不要不识抬举。通判大人愿意花二百两银子买你的方子也是给你面子。你今日若是拒了,日后可别后悔。” 谁不知道流水的知府铁打的通判,戴通判官职虽然不大,但却实实在在的是乐州城里的地头蛇。 沈宣没想到堂堂通判大人竟然还要强买强卖,更何况二百两银子,还不到他一年的收益,和白抢又有什么区别? “不卖!”沈宣板起脸说道:“别说二百两银子,就是两千两银子也不卖给你!” “大胆!”刘管家一听便怒了,他招了招手,身后跟着的几个家丁就要上来砸摊子。 “一会儿我还要给知府大人送茶水去,你们敢动我摊位一下试试?”沈宣见状忙大声说道。 实际上知府大人不过是沈宣的托词,但他的名号一出,倒是将刘管家给镇住了。 刘管家眼珠一转,不敢再让那些家丁上前。只是指着沈宣的鼻子说道:“今日暂且先放你一马,日后我看你还能找什么理由!不把方子交出来,你以后都别想再在这锦鲤街上做生意。” 说完以后才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了,葛寡妇才心惊胆颤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在沈宣耳边说道:“沈哥儿,你有所不知,那戴月楼就是戴通判家的产业,在乐州城里一并开了好几家连锁,也是家大业大。” “想必是他看上了你的茶水方子,想给戴月楼用,所以才差人来买。这戴通判在乐州经营了二十多年,家中又是乐州望族,可是得罪不得,你万万当心。” 沈宣皱起眉头,没想到这戴通判还有这样的来头。 不过他今日不给秘方已是得罪了那戴通判,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大晋朝可不像现代世界那样是法治社会。这等地方官仗着天高皇帝远,无法无天惯了,今日他借着吴知府的势逃过了一劫,早晚也会被拆穿,之后还不知有什么等着自己呢。 然而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难道就这样不干了?沈宣心里又觉得舍不得。 他把今日剩下的茶水卖掉以后,索性就准备休息一日,先观望观望情况再说。 上次制作的茶底糖浆也用的差不多了,沈宣便在城里采购了一番,准备回去再多做几瓮备用。 翌日,薛凤麟见沈宣没有出门,才知道他今日不去锦鲤街出摊了。 因着钟小妹又不来家里了,薛凤麟便还是帮着沈宣打下手。 他把沈宣买回来的水果清洗干净,放入筐中。干着干着,便听见沈宣在一旁叹气,看着还有些愁眉苦脸。 “可是遇上了事了?”薛凤麟问道,敏锐的察觉出沈宣神色有异。 “确实遇到了一点难事。”沈宣点点头道。便干脆将戴通判一事与薛凤麟和盘托出。 “这通判不过一个从六品外官却如此霸道,还不知我这茶水生意能不能做得下去。”沈宣苦笑道。 薛凤麟闻言皱眉,戴通判这等狗仗人势之辈他在京中也是见过不少。那个时候他从未将他们放在眼中,没想到底下的百姓遇到了这等狗官却是如此艰难。 如今他已在云水村里住了快一个月,腿脚虽未全好,但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原本薛凤麟是想着再晚一两个月等着腿脚好透了再走的,但如今见到沈宣就这样被一个芝麻小官欺负,他就觉得实在忍不下去。 若是自己还是世子的身份,这狗官敬着沈宣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欺负他? “你下次出摊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吧。”薛凤麟对沈宣说道:“想来再过半月就是中秋,我差不多也要准备回去了,我得给家里送个信。” 沈宣闻言一愣,沉默了许久才道:“你腿脚还未好透,竟就要离开了?” 他知道林叶早晚要走,但没想到这一日竟那么快。伤筋动骨要养一百天,他还以为对方至少要等腿脚好透了才会走呢。 第26章 听到薛凤麟要走的消息以后,沈宣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他穿回大晋不过三日,就捡到了对方,这段时间两人一直待在一起,比普通朋友还要亲密,也算是有个作伴。 不过林叶家中想来非富即贵,他回去倒是比在这里跟自己一个穷哥儿混在一起要强。沈宣心中想到。 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竟突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就连晚饭的时候也没说上几句话。 翌日,沈宣出摊的时候,就带上了薛凤麟,一路到了乐州府衙附近。 第29章 府衙旁边就有一个送信的邮驿,按照距离的远近不同,送信的价格也各不相同。 邮驿雇了一个秀才帮忙写信,一两银子可以帮写一封长信。薛凤麟自己就能写,这笔银子倒是省了。 他找沈宣借了一些邮费和买纸的钱,就走了进去。 沈宣则转道去锦鲤街摆摊,说好等中午的时候再来邮驿接他。 他驾着骡车朝着花草巷门口的葛寡妇家里去了,然而车子还没驶到门口,远远的就看到葛寡妇家里走出了两个衙内。 沈宣一皱眉,只觉得那两个衙内不是什么善茬,便驾着车辆躲入了一旁的巷子里。等那两个衙内站了一会儿离开了,才重新去了葛寡妇家的后门。 敲了几下之后,葛寡妇一脸憔悴的过来开了门,见到沈宣以后吃了一惊。 接着才赶紧左右看了看,将沈宣带到附近一条小巷中说道:“沈哥儿,方才那戴通判又差了人来找你。那些衙内没少在街上收取保护费,各种税银花样不少,你还是躲着一些,别和他们碰上了。” “他们找你要钱了?”沈宣闻言便开口问道。 “要我给了他们两贯钱,说是我的水污了门口的道路,要付洗路费。”葛寡妇有些气愤的说道:“欺负我家孤儿寡母的,也没个男人,昨日就已经来过一次了。” 葛寡妇一个月从沈宣手上赚到的租水钱也不过就两贯钱。她带着一儿一女每日起早贪黑的煮水,竟全都被这些人给要了去。 沈宣没想到这些小吏竟然这么霸道,见找不到自己的人,就来欺负租水给他的葛寡妇。 他们这番一闹,就是故意让他租不到水。葛寡妇虽然没有责怪沈宣什么,但沈宣心中却觉得十分过不去。 他当下就掏出二两银子递给葛寡妇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这二两银子算我赔给你的。” 这二两银子比葛寡妇上交的两贯钱还要更多一些,也算是弥补给她带来的不便。 葛寡妇先是推拒了一番,见沈宣坚持,便也收了下来。之后才面有难色的又对沈宣说道:“有件事方才还不敢告诉你,现下收了你的银子,却是必定要告知的。” “今日那些衙内过来,还想着让我帮他们在水里下药,让来买茶水的客人腹泻。” “我今日虽然拒绝了,但他们若是日日上门,也实在吃不消的。再说你的茶水若是吃出了事,他们便可光明正大上门抓人。届时你上了公堂,岂不是任那通判老爷拿捏了?” 沈宣没想到背后竟还要这般歹毒的行径,自己这茶水卖了不少人,其中有不少达官贵人,若是他们在自己这里吃坏了肚子,又怎么可能轻饶自己? 一时间,沈宣又有些庆幸,幸亏自己给了葛寡妇银子,葛寡妇过意不去又告诉了自己。 “谢谢葛大姐提醒。”沈宣说道:“我日后不会再来这里摆摊,你也不必担心那些衙内再上门了。” “你多加当心。”葛寡妇有些遗憾的目送沈宣离开,失去了沈宣这样一项稳定的收入,葛寡妇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沈宣驾着骡车在小巷里慢慢走着,仔细思索着自己到底怎么才能把这蜂蜜吉士茶的买卖继续做下去? 他如今一介草民,自是斗不过官的,但瞧着那日刘管家的模样,戴通判也不是无所顾忌。 他官位毕竟不高,上面还压着其他人呢! 就比如那日自己借了吴知府的势,刘管家就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但吴知府毕竟离自己远了些,他现在一个摆摊的根本接触不到。这势也只能借过一时,除非他能借到其他人的势! 可这整个乐州城中,他谁都不认识,又能去找谁借势? 沈宣心中仔细琢磨着锦鲤街上的各方势力。 心想已知戴月楼是戴通判家的产业,那它最大竞争对手,当属马路斜对面的归云楼。 归云楼的雅集办的有声有色,客人们每日络绎不绝,生意肯定比戴月楼要好。 以戴通判的心胸,难道能容得下它?除非归云楼背后有人撑腰,且那撑腰的势力比戴通判更加强大! 沈宣眼前一亮,立刻朝着归云楼的方向去了。 他之前卖鱼就来过一次,又认识里面的陈采买。这次过来,门口的小二倒也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这不就是最近在草花巷附近卖蜂蜜吉士茶的那位摊主么?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昨日你没有出摊,可找你的人却不少,可叫好些来吃茶的老爷们白跑一趟。”那小二对他说道。 “我想找一下陈采买。”沈宣忙道。 那小二这次态度倒是挺好,立刻就进去找了人。 刚好陈采买今日没有出去,听说那个摆摊卖茶的小哥儿来了,就出来将他请了进去。 他前些日子也去沈宣的摊子上捧了场,买了一杯茶喝。 昨日见他没来,今日又见沈宣驾着骡车直接过来找自己,心中便知沈宣定是遇到了事情。 “沈哥儿,你有话直说好了。”陈采买将沈宣请到了后院的一间茶室之中,才开口说道。 见陈采买这么干脆,沈宣便也不与他绕弯子,直接开口说道:“陈采买,我想把这蜂蜜吉士茶的茶底直接卖给你们归云楼,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那戴通判想直接抢走沈宣的方子,打得倒是一个好主意。沈宣不愿意卖方子,但不代表他不愿意把做好的茶底糖浆卖给归云楼。 归云楼是戴月楼最大的竞争者,戴通判越是想要从他这里明抢这蜂蜜吉士茶的方子,他就越是不给。 倒不如与归云楼合作,借一下对方的势,好叫戴通判也拿他没办法。 其实归云楼早就也眼馋这蜂蜜吉士茶了。只是这种茶底的配方都是独门秘方,他们知道沈宣是不会卖的,所以也没有去找他做无用功,而是直接买了茶水回来让店铺里的厨子研究。 只是归云楼的人尝试了几次,虽然也做出了一些柑橘味道的茶水,但却总是与沈宣的蜂蜜吉士茶差距很大。 现下沈宣找上门来,说要提供蜂蜜吉士茶的茶底给归云楼,陈采买自是非常的高兴。 “你在这里等等,我把大掌柜叫来。”陈采买对沈宣说道。 归云楼在全大晋许多地方都有分店,这大掌柜就是掌控乐州城这家分店的管事。 平日里大事小事,都是大掌柜决定。沈宣这么重要的事情,自是要把大掌柜叫来详谈。 没一会儿,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归云楼乐州分店的大掌柜梅掌柜。 他面容和善,看见沈宣倒是笑眯眯的,与他简单寒暄了两句就开口问道:“我听陈采买说你想把蜂蜜吉士茶的茶底卖给我们?我能知道原因么?” 沈宣听了,知道对方也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想了想便道:“实不相瞒。我若不是遇到了麻烦,自是不愿意把这茶底卖给任何人。” “只是对面戴月楼的老板看上了我的配方,想要硬抢。我是宁愿不做生意了也不想就这么忍气吞声。” “我心中不喜那戴月楼,所以才想把茶底卖给有竞争关系的归云楼。” 戴通判针对自己一事隐瞒不住,沈宣索性直接对梅掌柜和盘托出。 但同时又隐隐透露出了自己的底线,那就是宁可不做生意了也不会交出配方。这就打消了那梅掌柜想要趁火打劫收购配方的主意。 梅掌柜听后果然想了想才道:“我听陈采买说过的你的事。你一个哥儿独自出来做买卖,还想到了来我归云楼借势,倒是挺能干的。” “你那蜂蜜吉士茶的茶底准备怎么卖?” 沈宣一听,就知道这事儿基本已经成了,就是谈价格的问题。 他连忙去了自己的摆摊车里,拿出一瓮刚刚做好的茶底放在桌上,对梅掌柜说道:“这样一瓮茶底我一日卖二百杯,差不多可以卖一个月。一个月我算上休息的时间,也能挣至少四十两银子。” “但现在我统一卖给你们归云楼,后续的冲泡出售一概不管。每瓮不论口味,我想卖十两银子。” 卖给归云楼属于批发,售价比零售便宜一些倒也合理。 梅掌柜听了对这个金额没什么意见,便点了点头。只是又道:“你既然要提供茶底给我归云楼,那自是不能按照一日二百杯的量来。” “我归云楼每日光是茶水至少就能卖出一千多杯。就算只有一半卖你的蜂蜜吉士茶,每月一瓮茶底也是不够的,你每个月必须各口味给我们提供三瓮茶底。” 沈宣不用出去摆摊了,在家制作茶底反倒轻松了不少。每月九瓮茶底糖浆,也算简单,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梅掌柜这才拿纸写下一封文书,上面一一列出了与沈宣之间的合同事项,又要读给沈宣听,让沈宣盖上手印。 沈宣忙道:“不必读了,我自己能看。”说着就接过合同仔细阅读起来。 那梅掌柜吃了一惊,对沈宣又高看了两分。没想到一个摆摊的小哥儿,竟然也能读书识字,也难怪能发明出蜂蜜吉士茶这样的茶水了。 第30章 第27章 沈宣确认合同无误后,就与梅掌柜签订了合约,约好了每隔十日送一次茶底过来。 梅掌柜给了沈宣三十两银子,沈宣就把昨日刚做好的茶底卖给了归云楼,还把自己摆摊车上的招牌也送给梅掌柜了。 不一会儿,梅掌柜就叫人在门口挂上了那块蜂蜜吉士茶的招牌。 锦鲤街上的行人看到那块招牌,就知道这两日不见了的蜂蜜吉士茶原来是去归云楼里卖了。 归云楼的茶水售价自是比沈宣的要贵,但楼里的常客并不在意这些小钱,只要归云楼里的蜂蜜吉士茶味道和之前一样就行。 有了这蜂蜜吉士茶,归云楼又吸引了其他客人过去,倒是让对面的戴月楼显得更加冷清了。 戴月楼的掌柜立刻将此事告知了戴通判,叫他在衙门里差点就气歪了嘴。 眼看着自家客人因为想喝蜂蜜吉士茶也跑去了归云楼,戴通判恨的牙痒痒。以为沈宣把茶水方子直接卖给了归云楼。 一想到那归云楼背后的主人不是自己能够动的,戴通判便也只能认栽。 但是他心中还有些不死心,只想着沈宣既然能把方子卖给归云楼,怎么就不能卖给自己?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才能弄到蜂蜜吉士茶的配方这件事时,沈宣驾着骡车回了邮驿找薛凤麟。 现在时辰还早,还不到午时。沈宣去了邮驿,却发现薛凤麟人已经不在了。 “方才过来送信的那个小兄弟呢?”沈宣忙问邮驿里的驿差。 “每天那么多人来来往往,我怎知你说的到底是哪一个?”驿差看了沈宣一眼说道。 “就那个长得特别好看,腿脚还有些不便的?”沈宣说道。 “唔……”驿差想了想道:“倒是有些印象,不过他进来转了一圈,也没有寄信,就自行离开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自行离开了?沈宣有些迷茫。 心道林叶不是说了要给家里送信么?怎么信也没送,自己就走了? 沈宣有些担心,心中同时又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他此时才发觉自己对林叶实则一无所知,也不知他会不会就此一去不返。 他把骡车停在路边等着,心中却想,还不知林叶回不回来了?自己不会空等一场吧? 此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是心烦。 实际上除了林叶这个名字,他的家庭身份一概从未告知过沈宣。 沈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林叶当成了好朋友,而林叶心里却未必如此。 然而沈宣正心烦之时,忽然见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来。步履因为腿伤所以慢了一些,不是薛凤麟又是何人? “林叶!”沈宣心中一跳,胸中忽然涌入一股喜悦之情,倒把先前的烦恼忘诸脑后。 薛凤麟看到沈宣已经等在邮驿门口了,也是一愣,接着便快走了两步,开口说道:“时辰还这么早,你怎么已经过来了?方才去了下茅厕,你没等多久吧?” “没多久,今天遇到点事儿,不过已经解决了。”沈宣顿了顿,才试探问道:“你信已经送了么?” “嗯。”薛凤麟点点头道:“已经给驿差了。” 沈宣一怔,发现薛凤麟撒了谎,心里顿时有些不爽。但却不知该怎么才好,便只得装作不知,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就好。” 各人皆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林叶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也没必要事无巨细什么都告诉自己的,沈宣自我安慰道。 不过这样一来,沈宣到底是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两人无话,仿佛突然之间就有了隔阂。 薛凤麟也有些察觉出来了,虽不知是为何。但却主动对沈宣说道:“已经快要午时了,我们不如就在城里吃了再回,也免得你回去还要做饭?” 沈宣这才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说来我们还没一起在城里吃过饭呢,难得出来一次,就吃顿好的吧。” 他们现在所在之处,因着离府衙很近,在乐州城里也属繁华之处,路边是有几处不错的酒楼的。 其中戴月楼在此处也有分店,但沈宣自是不愿意再去,就去了它旁边一家叫做乐州小筑的酒楼。 沈宣大方的叫了一间雅室,薛凤麟倒也没拦他。雅室在酒楼的二楼,要上一条长长的楼梯。 沈宣快步走了一段,回头一看,才发现薛凤麟正扶着楼梯慢慢挪步,面上虽然不显,但看他行走的速度,腿脚应该还是有些痛的。 沈宣有些郝然,自己竟把对方脚伤一事给忘了。见薛凤麟神色,心中又有些心软。就下去到了他的身边,一手掺住薛凤麟的胳膊说道:“我忘记你有脚伤,就不该叫二楼的雅室,你扶着我上去吧。” 薛凤麟看了沈宣一眼,见他在自己身侧低着头,脸上还有些红红的,心中一暖。勾起嘴角,便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这般一起搂着上了楼,到了平地之上,沈宣才将薛凤麟放开。 薛凤麟倒是有些不舍的收回了搭在沈宣肩膀上的手,之后才随他一起走进雅室。 两人坐下不久,店小二便端了一桌酒菜上来。 薛凤麟一看,有招牌糖醋鱼、八宝鸭、香煎豆腐和一个小炒素什,还有一个香菇鸡汤。菜色十分丰富又精致。 再加上一壶桂花甜酒,这一桌席面在乐州府衙附近的酒楼,至少也得五百文以上了。 实际上加上雅座的费用,这桌席面也确实要半两银子。 沈宣如今虽不缺钱,但自己一人是舍不得吃的,也是因着和薛凤麟一起,又想到这或许是两人在乐州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才舍得点了这一桌好菜。 薛凤麟拿起筷子,先给沈宣夹了一筷子糖醋鱼肚,他记得沈宣还挺爱吃鱼的。 之后才自己尝了一下这里的菜色,味道尚可。糖醋鱼应是先炸过了一遍,口感外焦里嫩,酸酸甜甜,便是这乐州小筑的招牌菜。 沈宣吃了几口后也觉得还不错,便问薛凤麟这桌菜味道如何? 薛凤麟想了想却道:“味道虽不错但却中庸,不如你在家做的好吃。” 沈宣听了便笑了,有些臭屁的说道:“那是,只是我做得饭哪是一般人能吃得到的?” 薛凤麟闻言便道:“那我日日都能吃到你做的饭,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里比其他人更特殊?” 沈宣这下愣了,一时间也不敢确定薛凤麟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桂花酒,瓶塞都还没打开,对方应当也没喝醉吧? 见沈宣一副怔愣的模样,薛凤麟叹了口气。把桂花酒瓶塞打开,给沈宣倒了一杯后道:“你这般聪明,我说什么你应当不会不懂,好好想想。” 薛凤麟长得实在好看,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倒叫沈宣觉得有些晕乎,整张脸瞬间就红了。 为了掩盖自己心中的慌乱,沈宣连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桂花甜酒虽甜但却有些酒劲,沈宣顿时呛的咳了起来。 薛凤麟才摇了摇头道:“你慢些喝,这酒醉人。” 沈宣放下酒杯,深吸了两口气。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醉了还是如何。 却突然鼓起勇气开口反问道:“那你呢?林叶。在你心中,我又是如何?” 薛凤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对沈宣说道:“上次你说你一辈子都不想嫁人,那我这次再问你一次。” “我过几日就要回京,你一直说想要离开云水村,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沈宣心如擂鼓,看着薛凤麟认真的双目,却是打起了退堂鼓。 原来林叶是京城人士,可自己又不是林叶的什么人?随他一起上京又是个什么意思? 他仔细思索了很久才开口问道:“林叶?你家……在京中不是普通百姓吧?我瞧你平日里都不愿提及家里,是不是因着和家里关系不好?” 那些高门大户间的阴私之事,沈宣又怎能不知? 林叶就算对自己有好感,他的婚姻大事也不见得就能自己做主。 一想到林叶家里怕是规矩不少,沈宣就觉得头都大了。 他是有些好感林叶,但也不到愿意为了林叶放弃自由生活的地步。 如今他在乐州事业弄的还算红火,一年以后就能进城买个三进的院子,再买两个下人伺候。头上既无父母催婚,又无公婆指点,过得不要太潇洒。 沈宣两辈子也没谈过一次恋爱,但光是想想后要面临的一大摊子事情就已经劝退了。 更何况现在是在大晋,以哥儿在大晋的地位,沈宣很难想象自己若是真和林叶在一起会面对什么。 “我……我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想法。”沈宣咬咬牙道:“如今这日子对我就挺好的,我不想嫁人。” 薛凤麟闻言又是许久没有说话,眼中也看不出到底什么情绪。只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之后才道:“那我就祝福你,日后一生顺遂自由。” 第31章 话语之间带了一丝诀别之意。 沈宣忽然就觉得十分难过,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他只得也举起酒杯道:“你也一样。” 薛凤麟与他又是碰杯,两人对饮一杯。 之后沈宣与薛凤麟就迅速转换了话题,两人一起饮酒吃菜,仿佛刚才那一番对话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第28章 两人一顿午饭吃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待离开乐州小筑时,沈宣喝的都有醉了。 他让薛凤麟上车,然后絮絮叨叨的说道:“你都要走了,可不能就这样回京,免得让人小瞧了去。走!去锦鲤街!我给你做一身新衣服,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 薛凤麟:“……” 他瞧着沈宣脸色绯红,就知道他是喝的太多了。 然而此时拦他却又拦不住,便只得随着他的心意驾车过去。薛凤麟马术不错,驾个骡车自是不在话下。 沈宣就坐在旁边指挥,没一会儿就到了锦鲤街的一间裁缝铺子门口。 这裁缝铺子与成衣铺子不同,讲究一个量体裁衣,价格也更是贵上许多。 “那些成衣我都看过了,俗气,配不上你的脸!”沈宣对薛凤麟说道:“在这里订做一件,更适合你!” 说着就直接冲那掌柜的说道:“快!把你家最贵的料子都呈上来!” 掌柜的哪里看不出沈宣已经醉了,瞧着他一身布衣,也不像很有钱的,便好心劝道:“客官,你不如看看那边的绫州产的布料,价格也是不错,若是再绣上一些花纹,便也颇为凸显气质。” “不要!这次我就要最贵的。我有钱!”沈宣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十两银子砸在桌上。 那掌柜的一看,吃了一惊,心道这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土豪。便立刻让人从后院搬了不少好料子上来。 沈宣一眼就从里面挑中了一匹玄色银丝暗纹的料子。那掌柜的便十分热情的夸道:“客官可真是好眼光,这料子是京中现在最流行的,十两银子一匹。” “就它了!”沈宣干脆的说道,给他做一身衣服,要窄袖,领口腰身都用同色绣上萱草。 “这设计一听就好。”那掌柜的又是赞不绝口的一顿夸。 吹捧了醉醺醺的沈宣一番之后,就给薛凤麟量了身材,之后一并收了沈宣十五两银子。 薛凤麟就在一旁由着沈宣胡闹,他都要走了,也不愿这个时候还约束着沈宣什么。 等那掌柜的说了十天后再取,薛凤麟叹了口气,心中想到:十天以后,那个时候他已经回京了,这衣服他怕是穿不上了。 薛凤麟驾车回了云水村,沈宣倒在后面的车上沉沉睡了过去。 之后几日,沈宣也不用每日进城出摊,倒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很是偷了几日闲。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云水村里忽然来了一队人马。 这群人各个都骑着高头大马,身材也颇为高大,虽说穿着一身便装,瞧着像是军士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他们一进入云水村内,便引起了村民的围观。 村民们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远远跟着这队人马,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老伯,这边有个姓沈的哥儿么?他家在哪儿?”领头的那名男子突然问道。 “啊……啊是沈哥儿么?他家就在前面。” 被叫住的老伯正是黄大爷,他到底是村长的老丈人,也算见过世面。心里虽然有些发怵但还是稳住了。 “劳您带个路。”那男子拿出一个银锭子放入黄大爷手中。 黄大爷激动的满面通红,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立刻把那银锭子收了起来。 这锭银子一掂就至少有五两重,抵得上乡绅们一年的收入了! 他在前面带路,领着那一队人马很快就到了沈宣家门口。 村民们也跟在后面一路围观,不知道这队人马找沈宣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么多人动静极大,沈宣立刻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薛凤麟。 “麟少爷,我们是奉命过来接您的。”为首的那名男子一见薛凤麟就立刻下马,上前一步说道。 薛凤麟点点头,让他不用客气,两人之间显然是十分熟悉。 沈宣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这一队人马,立刻就明白这些人都是过来接薛凤麟回去的。 他心中此时五味杂陈,想着应该招待这些人一番,但瞧着他们的样子,又觉得轮不到自己这么一个乡下哥儿来招待。 沈宣索性走进房中关上了房门,眼不见为净。 又过了一会儿,薛凤麟过来敲了敲门。等沈宣打开房门,才关上房门进来说道:“我现在就要随他们一起走了,日后还不知何时才有相见的机会,你且保重。” 沈宣看他一眼,鼻子有些酸楚。才知自己明知不可,但到底是动了几分真心。 叹了口气说道:“你才是要多加保重,回去好好养伤。切莫与之前一样,弄得那般凄惨,又被人拾到。”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双目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都是什么也没说。 等薛凤麟推门离开了,屋外的马蹄声也渐渐远去,沈宣才走出屋外。 外面的村民早就跟着那队人马跑了,倒是没人在他这里看热闹。 沈宣朝着薛凤麟离开的方向站了一会儿,接着才转身走入他之前的那间房间。 只见薛凤麟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布包,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沈宣皱眉打开了布包。 里面竟放着一锭一锭的金元宝,每锭都有十两重,足足有十个,闪的人眼睛都快要瞎了,这是百两黄金! 他再拿出纸条一看,上面写着【这是你收留我这么久的人情。】 沈宣:“……” 他突然就十分生气,自己救了林叶,虽然出钱出力,但到底是朋友一场,是林叶欠了自己人情。 结果这人走前给了自己百两黄金,想就这么把人情给还了! 难道自己和他之前的情义就只值百两? 沈宣抓起那包黄金就往地上摔。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一会儿,又转了个圈进来把黄金收了起来。 这包金子,他一点也不想用,以后若是还有和林叶见面的一日,他就要把这东西砸到他的俊脸上! 沈宣的相公走了,村里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还有人来找沈宣打听,问起薛凤麟到底是什么身份,又问他以后还会不会回来了? 对于这些八卦的疑问,沈宣一概不答,问什么就是一句不知道。 对此自是有不少幸灾乐祸之人,但大多数村民现在对沈宣还是颇为尊重的。 因为如今都知他卖茶水挣了钱,对于能挣钱的人,村民们一向是高看一眼的。 薛凤麟走了,日子还要继续。沈宣又忙起来做茶底糖浆的事情。 这日,他正在厨房里制作茶底,忽然听见窗外有一声微弱的响动。 薛凤麟已经走了,院子里应当没有别人。沈宣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茶叶,迅速跑出厨房。 就看到钟小妹十分慌张的从门口冲了出去,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自从钟小妹被钟家人送去做短工后,就很久没有和沈宣打过照面了。 沈宣自是不会觉得她出现在自己院子里是什么好事。 他回到厨房看了一眼,几杯浓缩茶底已经熬好,盆子里还装着不少已经清洗好的水果。不过最关键的柠檬他还没来得及拿出来,钟小妹应该没看到。 看来以后还得再当心一些才是,沈宣心中想到。 钟小妹偷看了自己秘方,怕不是抱着学自己出去摆摊卖茶的主意? 沈宣带着疑惑熬好了茶底糖浆,猜想后续市面上会不会出现和自己的茶水类似的仿冒柑橘茶。到了天黑以后,才听到院子外面有人敲门。 出去一看,发现正是钟小妹躲在院子外的草丛里。 沈宣立刻板起脸道:“你还敢过来?难道是今天白天还没看清楚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钟小妹却是惭愧的低下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对不起沈哥儿,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先让我进去再说。” 沈宣见钟小妹神色不似作伪,家里现在又没什么可以看的,才让开一步放她进来。 钟小妹跟在沈宣背后进了屋子,待关上门后,才流下两行眼泪道:“对不起,是我爹娘逼我过来。我……我只看了个大概,也没敢全告诉他们。” 沈宣脸色变了变,并未相信,只是问道:“你爹娘逼你来偷我秘方作甚?难道是要自己出去摆摊?你说你没有全告诉他们,那你又说了多少?” 钟小妹这才说道:“我爹娘哪里会做生意,他们只知卖儿卖女挣钱,哪里有那个胆子出去摆摊?” 说道这里,她显然是有些气愤,声音都有些变了。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才又道:“但是前几日有人从城里来找了他们,说是打听我曾经在你家帮工,对你家中颇为熟悉。就让他们找我想法偷看了你的方子去,还承诺了给我爹娘十两银子!” 第32章 沈宣眉头皱起,见钟小妹这前因后果说的明白清晰,绝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小孩能想得出的,便信了她的话。 于是又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又告诉了他们多少?” “我真没有全说!”钟小妹赶忙说道:“我见你用了茶水、蔗糖、蜂蜜、橘子还有柚子……” 钟小妹顿了顿才道:“我之前看你那招牌上用了橘子,就把你用橘子切碎和糖一起煮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柚子没敢说。” 沈宣神色这才松动了一丝,挑眉问道:“你既然都帮着他们来偷看了,为什么又不全告诉他们?” “我要是不来,我爹娘要打死我,他们为了五两银子都要把我卖给那陈鳏夫,更何况是十两银子!”钟小妹愤恨的说道,撸起袖子,露出下面的一道道伤痕,瞧着还很新鲜,一看就是最近才被人打出来的。 “但是这外面赚钱的东西,不都是秘方不能外传么?我要是把方子全告诉了人家,沈哥儿你以后不就没生意了?” 第29章 沈宣听到这里神色好了许多,心想柠檬没被看见,看见了钟小妹可能也不认识。柚子她也没说,一下子缺了两种水果。 再加上茶叶这种东西钟小妹也说不清楚,其他的蔗糖蜂蜜之类的东西,要么喝茶就能尝的出来,要么听名字就能知道,确实是没什么影响。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道:“你坐吧。” 钟小妹坐了下来,这才悄悄观察沈宣的脸色,小声问道:“沈哥儿,那些人拿了方子已经走了,我说了这么多,会不会影响你的生意?” “当然有影响。”沈宣故意说道,见钟小妹脸色变了,才又补充道:“不过你没说柚子倒是还好一点,影响不会太大。” 钟小妹这才松了口气。 说到这里,钟小妹突然咬了咬牙,起身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吓了沈宣一跳。 “沈哥儿,上次你说的那个绣坊的学徒……你能不能带我去?” 沈宣没想到钟小妹竟还惦记着学徒的事情,想了想才道:“你爹娘不是不允么?” “他们哪里会想让我学点本事?”钟小妹愤恨的说道,显是对钟家夫妇已经完全心冷了。 “他们不让我去,难道我就一辈子困死在这里,之后嫁给那陈鳏夫?”钟小妹道:“求求你悄悄捎上我进城,我偷偷去学。我宁愿一辈子给那绣坊做工,也不想被卖给陈鳏夫。” 钟小妹说这话时,油灯里的烛火在她的双目中映出两点金光,显然是下定了决心的。 沈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忍就这么熄灭这少女眼中的希望。于是点了点头道:“行,我明日进城可以捎上你,但你爹娘不同意,绣坊收不收你我可说不定,你得自己去说服她们。” 钟小妹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喜色,接着又对着沈宣连磕了好几个头,只说是此事不管成与不成,都一辈子感谢沈宣对她的帮助。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钟小妹就接着上山挖笋的名义出了门,偷偷溜到沈宣家中,躲进了摆摊车里。 沈宣套车离开,一个时辰以后,就到了乐州门口。 钟小妹这才从摆摊车里钻了出来,十分好奇的打量面前这繁华的大城市。 她爹与哥哥倒是来乐州城外的码头市集卖过粮,回去也在家中形容过乐州的繁华景象。 然而真进了乐州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路边琳琅满目的商铺。钟小妹才觉得自己在村子里的那点眼界实在是太浅了。 骡车一路到了锦鲤街,眼见着街上的商铺越来越豪华,连路上的行人都穿得十分精致。钟小妹看了看自己身上打了补丁的粗布裙,不禁有些露怯。 沈宣把车停在一间绣坊门口,走了下去。 “下来吧,就是这里。”沈宣说道。 这绣坊是一位姓颜的女坊主开的,里面还收了不少绣娘。沈宣上次问过几家,就是这家愿意免费招收学徒。 “好……”钟小妹下了车,双手握紧衣角,有些拘束的跟在沈宣身后。 现在时辰还早,绣坊也才刚刚开门。 不过光是看它门口的坐落的一对石狮和雕花木门就十分气派。跨入门槛后,店铺里四处琳琅满目的披挂着各色绣品,各个十分精致。 镇店之宝是铺子中心的一盏三米长的大屏风。用乌木框子装裱了,里面是春夏秋冬四季双面乱针绣。 那丝线分的如蛛丝一般,绣在纱上根本看不出痕迹。四季变化随着阳光和角度不同散发出不同的光泽,栩栩如生,美轮美奂。叫钟小妹惊的张大了嘴,也不知这么美的绣品是怎么绣出来的? “掌柜的,这丫头想来做学徒,你且看看合不合用?”沈宣径直走到那店铺掌柜面前说道。 掌柜的打量了沈宣身后的钟小妹一眼,皱眉说道:“年纪有些大了,先带去给坊主看看吧。” 说着将沈宣二人领到了后院。 没过一会儿,颜坊主就走了出来,看了钟小妹一眼后,问了她年纪以后就让她伸手给自己看。 “你这双手,是做惯了粗活的吧?手上都是老茧,手指也粗。仔细调教以后,普通的绣工倒是能做做,但细致的功夫怕是学不成,并不太适合针线。”颜坊主说道。 钟小妹一听就急了,当即就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对颜坊主说道:“求求女老板你收下我!我很能吃苦,可以慢慢学。就算要花个五年八年的只能学个皮毛我也认了!” 颜坊主是个见多识广的,见了钟小妹的模样,心中就有了些数。 她这才将沈宣叫到一边问道:“这丫头可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沈宣这才对她说道:“坊主果然耳聪目明,她家爹娘不善,只心疼弟弟,每日奴役她干活,还要将她嫁给与自己儿子一般大的老鳏夫。是她求我带她来的。” “你若是不收她,也是情有可原,那我就只能把她送回去了,日后命运如何,也就看她的造化了。” 颜坊主听了便冷哼一声道:“她若是回去了还能有什么造化?不过是被爹娘卖给别人,一辈子当牛做马伺候老鳏夫一家。” 颜坊主自己就命运多舛,因着多年无所出,被夫家休弃以后才凭着一手针线赚到了银子,又独立开了一间这么大的绣坊。 正因她自己命苦,对穷苦人家的孩子才多了一分同情。因此绣坊里就有了免费收学徒的途径,也好叫那些苦命女子或哥儿可以通过学习针线生活下去。 钟小妹虽然年纪大了些,手又粗,但瞧着确实是个能吃苦的。好好调教以后,虽说学不了双面绣什么的,做个普通的手帕腰带的应当没有问题。 于是那颜坊主就收下了钟小妹,又与她签订了一个长约。 因着钟小妹是偷跑出来的,吃穿住行都要待在绣坊,就在合约上又加了两年,让她三年之内免费在绣坊做学徒,所做的绣品全部上缴。之后三年可以离开绣坊赚钱了,但绣品也要优先送到绣坊,按照市价的七成收购。 这条件对钟小妹来说自是求之不得。签了合约以后,就立刻又对着颜坊主磕了许多个头。 沈宣见钟小妹一事进展顺利,心中倒是颇为安慰。 无论是女子还是哥儿,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样手艺傍身。 在绣坊做个三年学徒,钟小妹也才十七岁。到时候她是要回家嫁人还是继续留在绣坊做事,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只是有了能挣钱的手艺,钟小妹就能说得上话了,日子总是会比在村里任人摆布要好得多。 办完了钟小妹一事后,沈宣顺路就去了一趟归云楼,今天正是与归云楼约好的送茶底糖浆的日子。 之前卖给他们的三瓮茶底也已经所剩无几。 沈宣把茶底送到陈采买的手中,就又得了三十两银子。 还没等离开,却见梅管事找了过来,又一脸焦急的问道:“沈哥儿,你那蜂蜜吉士茶,之后可否又卖给过对面的戴月楼?” 原来今日一早,戴月楼开门不久,就也挂出了一个蜂蜜吉士茶的招牌。卖的三种茶水口味与归云楼的一致,价格还便宜了几文钱。 许多原本本来要来归云楼的客人,见了以后就去了戴月楼。归云楼的客人一下就少了三分之一。 “自是没有。”沈宣说道:“我烦那戴月楼的老板对我威逼利诱,才来找的归云楼,又怎么可能再把茶底卖给他们?” 不过昨日钟家派人过来偷看,怕不就是戴月楼派来的人。 沈宣略微思索,便将此事如实告知了梅管事。梅管事听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叫人去对面的戴月楼买了几杯他们推销的蜂蜜吉士茶。 几人将那茶水分尝了一番以后,沈宣就放了心。 这茶水虽然也有果茶风味,但到底与自己制作的差距很大。 不仅果香上少了柠檬与柚子,只有单独的橘子味。而且茶底也不像自己都是用的好茶,而是普通的茶叶,茶香上差得远了。 第33章 梅管事尝完了那茶水以后,也放心下来。客人们是被蜂蜜吉士茶的招牌吸引过去的,但喝过以后发现货不对板,以后就不会再去。 果然,又过了一阵,就有人在戴月楼里吵了起来,说是戴月楼的蜂蜜吉士茶根本是假的,与正宗的蜂蜜吉士茶不是一个味道。 渐渐的,后面再被骗去戴月楼的客人就少了,又还是都来了归云楼。 除了那等贪图几文钱便宜的客人,再没人跑去戴月楼,沈宣见状便也驾车离开了。 今日距离他上次进城已经十日有余,沈宣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给林叶做的衣裳也应该过去拿了。 上次沈宣进城还是和薛凤麟一起来的,不过短短十日,一切却都仿佛物是人非。 沈宣驾车向东走了一百多米,就到了那裁缝店门口。进去一看,那掌柜的倒还认识他。 一见了他来,就拿出衣服在他面前展示道:“客倌,你看这衣服,是不是如你所说的一样?” 他在沈宣面前将那身长袍展开,只见黑色的料子是闪烁着点点金色水波样暗纹。衣服的腰部、领口与袖口等处则按照沈宣的要求用黑色的亮光丝线刺绣了萱草图案。 刺绣虽然精美,但因着颜色却并不过于出挑,反而有一种雅致的美感。 这衣服确实好看,也难怪值十五两银子了…… “挺好的。”沈宣点了点头,将那衣服仔细检查了一圈,是处处都做的十分精细,连一个线头也没找到。 那掌柜的见状,就拿出一张牛皮纸,把衣服包在里面,再用草绳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 这是超过五两的衣服才有的特别包装,讲求的就是一个精致。 见那掌柜的把纸包双手奉到自己面前,沈宣难免有些莞尔。 自己这也算是享受了一把大晋的奢侈品购物了。 他把衣服放进车里,驾着骡车离开。 心道这衣服做的到好,就是是按照林叶的尺码订制,尺寸太大,自己也是穿不得,回去以后怕是也只能压箱底了。 算算日子,林叶应当已经到了京城,也不知回家了没有? 一想到林叶,沈宣就难免胡乱发散了许多。 一会儿想到他与家里关系不好,不知道回去了有没有吵架。一会儿又想他已经二十岁了,此番出门又遭了大难,回去家里怕是就要押着他成亲。 不过想来想去,这些都是林叶的私事,左右与自己无关。 沈宣自嘲的一笑,又想到对方留下的百两黄金。 该还的人情林叶也已经还了,百两黄金,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也是绰绰有余。 自己既已经决定了不与他回京,以后两人也是再无瓜葛,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呢? 第30章 钟家人见钟小妹没有回去,倒是在村里找了一阵。 不过与上次钟哥儿丢了一样,到了第二日见人还没回来,钟家夫妇就直接放弃了。只是在村子里很是哭诉了一番,说自己实在命苦,好不容易养大的一儿一女都不见了! 人人都知道钟家夫妇不过是心疼那五两彩礼银子,村民们虽说当面没有说些什么,背地里却都议论这是钟家卖儿卖女的报应。 此话兜兜转转自是又传入了钟家夫妇耳中,叫钟大妈好是生气。 一连在家门口指天骂了好几日,直诅咒那背后嚼舌根子的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家里生不出儿子。 村民们见了都绕着走,背地里却是达成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千万别把家里的闺女或是哥儿嫁到钟家。就看这钟大妈的模样,对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亲儿女都不好,更别提嫁过去的媳妇了。 万一嫁过去的媳妇生不出儿子,那还能有活路? 此话一传十十传百,甚至传到了邻村去。 之后钟大妈再去找媒人给儿子钟小宝说亲,村里就压根没有一家好人家愿意。 就是再有愿意的,也是同钟家一样狮子大开口,索要高额彩礼的,一张口也是五两彩礼银子。 又过了几日,时间进入立秋,下了两场小雨之后,天气就凉了下来。 八月初六,正是王小莲订好的出嫁的吉日。 他早早穿好了嫁衣坐在屋里等着孙家来接人。 因着小儿子要出门子,王奶娘家也是按照村里的规矩备好了一些茶水、糖渣、地瓜干之类的点心,招待村里来凑热闹的邻居。 只是眼见着时辰已经快到吉时,却仍然没有见到孙家派来的迎亲队伍。 村里的邻居们开始议论纷纷,王奶娘等得也是有些急了,这才让王大郎出去看看。 结果王大郎前脚出门,后脚远远就看见一辆绑着红绸的牛车驶了过来。 牛背上坐着个老大爷,正是邻村来的,见了王家人便道:“各位莫急,孙家已经让我过来接人了,快些让新夫郞出来,拿了嫁妆随我一同回去吧?” 王大郎一看,立刻火冒三丈,脸皮涨的通红调头就踏入家门。 这孙家也实在欺人太甚,没有彩礼也就算了,竟然连个迎亲队也没有请。 王家嫁个哥儿赔了三亩田,他租了一辆牛车就敢过来接人,简直不把他王家放在眼里! 村里也不是没有用牛车接新人的例子,只是大多都是一些十分贫穷的人家。 但凡是家中有些头脸的,哪个不是请上一个接亲队,吹吹打打的用轿子抬进门。 更何况孙家好歹也是个秀才,王小莲的陪嫁在附近几个村里也算是数得着的。 王家人见了孙家就使了辆牛车来接人,也是纷纷黑了脸色。特别是王奶娘,脸上黑得和锅底似的。 王二郎也是直接回了屋子,懒得再搭理王小莲的这桩婚事。 倒是过来凑热闹的村民们看起了笑话。王小莲吹了一个月的秀才老爷,没有彩礼就算了,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新婚之日,孙家就敢给王小莲下脸子,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王小莲没想到孙家只派了辆牛车过来接人,一腔激动的情绪顿时化为乌有。 但如今话也早就放出去了,人人都知道他要嫁给秀才老爷。 若是现在闹将起来,就算是闹得孙家再去请迎亲队,难免也会错过了吉时,按照村里的说法这婚事就到不了头了。 孙家婆母和孙秀才知道了怕是也要不快。 “吉时已经快到了,王家哥儿,你们到底还嫁不嫁啊?”那赶着牛车的老大爷见自己过来接人。王家人却连一口糖水也不给自己喝,也是十分不快。 王奶娘听了更是生气,正要与他争吵,王小莲却是自己走了出来。 “我嫁!”王小莲大声说道。 王奶娘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对王小莲道:“你傻啊,这孙家人这般刁蛮,接亲的时候就敢给你下马威,你嫁过去了也要被磋磨死。” “那怎么也是秀才夫郞,说起来总比胡乱嫁给村里的闲汉要强。”王小莲说道。 他已经十八岁了,村里还没出嫁的哥儿里,他是里面最年长的。除了孙秀才外,村里愿意娶他的都是家中特别穷的贫困户。 这次若是嫁不了孙秀才,还不知会被怎么笑话! 王小莲在王家娇惯惯了,可不想嫁给一户连白米都吃不上的人家,还要被村里的村民们笑话。 看见自己的弟弟这么上赶着嫁给孙秀才,王大郎和王二郎都觉得颜面无光。 原本按照习俗应当是兄长轮流把新人背出去的,他们两个也都撒手不管了, 王小莲咬着牙自己把陪嫁的被子衣服和若干物品搬上了牛车,又盖着盖头坐了上去。 王奶娘也没有法子,只得抹着眼泪与王小莲告别,目送那邻村的牛车接了他离开。 王小莲的牛车要去孙秀才家里,倒是要经过沈宣家门口。 沈宣今日正好呆在家里,远远就看见了接亲的牛车经过,王小莲正掀起盖头四处张望,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牛车上, 看见沈宣,王小莲立刻扬起下巴,有些骄傲的说道:“沈宣,你相公已经跑了,而我可是要去当秀才夫郞了!” 沈宣看他一眼,懒得搭理,转身进了房中。 “你!你别走!”王小莲见沈宣压根不接招,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只能气哼哼的看着沈宣的院子越来越远。 心中还有些得意的想到:不管怎么说,这次到底是赢了沈宣。如今他那便宜相公都已经跑了,就是个没人要的寡夫,自己却成了秀才夫郞。 不一会儿,牛车到了孙家门口。 王小莲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但听孙家门口竟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客人说话的声音,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那牛车停了下来,赶车的大家喊了一声,孙家母子就出来接人了。 孙母手上抱着一只烧的通红的火盆,放在院子门口。 接着又去搬王小莲的嫁妆,看了他一眼后便道:“新夫郞接来了,先过来跨个火盆。别把你身上的晦气带给我儿了。” 第34章 那孙秀才倒是眉清目秀的,但是也没穿着喜服,而是一身普通的素衣,就站在院子里面。也不过来搭把手,就眼看着孙母一个人在那里忙前忙后。 王小莲盖着盖头也看不清路,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才到了火盆跟前。 从盖头下面看到火盆对面有一双脚,穿着男鞋,显然就是孙秀才的。这才有些娇羞的伸出手道:“这火盆烫脚,相公扶我一把。” 哪知孙母听了便十分生气的打了他的手一下后道:“跨个火盆还扭扭捏捏。你一个哥儿身上晦气才要跨火盆,我儿是秀才老爷,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自是福泽深厚。你赶紧自己跨了再进去,别让他粘上你的晦气。” 王小莲还没进门就挨了婆婆一下,手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也是十分憋屈。 他本是个性子泼辣的人,可如今到了这一步,却也强忍着怒火跨了火盆进门。 进去以后,孙母才过来拉着他往屋里走去。 将他安置在床上后说道:“你先把田契给我吧。我们家里人少,嫁娶也没那么多讲究。一会儿你随我认认房,把带来的嫁妆都收拾了。” 王小莲略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怀中掏出三亩田契给了孙母。 孙母立刻将田契收了起来,之后才絮絮叨叨的说道:“我儿虽然考上了秀才,家里也不用缴纳税费了,但日后还要继续念书考进士。” “如今家里只有五亩地,加上你带过来的三亩也就是八亩。每年的收成扣除口粮也就能剩个五六两。全部拿去给我儿念书也是不够,所以还要在外面接些杂活。” “你一个哥儿力气大,以后家里的种田和家务都交给你来做。我还要去给村里的乡绅打短工吧。最近临近秋收村里到处都忙,一日怎么也能挣上三文钱。” 王小莲越听越是不对,自己揭开盖头一看,孙家从外面看着挺好的一个院子,房中却是家徒四壁,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 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家竟然是这个样子。 再看向院子里面,说好了的喜酒也没有摆,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 王小莲愣住,实在想不通堂堂一个秀才老爷家里,怎么会穷成这个样子,还得要婆母出去打短工! 其实以秀才的才学,在城里找个需要识字写文章的差事是很容易的。每个月至少也能赚得二三两银子,比普通百姓要强的多。 但孙秀才他却是个奇葩,因着孙母溺爱,这辈子就没干过什么活。 一直以来他念书都是孙母一人干活供养,如今考上了秀才,也是甩手掌柜,压根就没想过在外面找个差事。 王小莲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孙秀才,却见孙秀才看着他的脸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 又过了一会儿,孙秀才与孙母都离开了房间。王小莲便听到两人在外争论的声音。 孙秀才道:“这王哥儿也长的忒普通了,还是个哥儿。也不知娘你为何非要让我娶这么一个回来。” 孙母答道:“再怎么他家里赔了三亩田,供你念书也轻松多了。再说哥儿力气也大,能帮着家里多干活。你若是不喜欢他,那不碰便是,等你以后考上了进士,再娶一房温柔漂亮的妾室生儿育女不就得了。” 王小莲听到这里犹如五雷轰顶,没想到孙家母子竟是打的这样的算盘。 然而他已经进了孙家的门,就是孙家的夫郞了,家里的三亩田产也成了孙家的产业,这个时候已是进退不得。 他为了嫁给孙秀才,已经得罪了家中兄长,王小莲也不敢回去找他们撑腰。 一想到日后都要吃苦受累,王小莲终于忍不住了,埋头倒在孙家的婚床上痛哭起来。 第31章 再说薛凤麟回京以后,没有先回薛家,而是去了京郊的一所青楼水云居。 这青楼与狮子街上的那等艳俗的青楼不同,很是风雅。连里面的妓子也多是戴罪的官眷出身,各个精通琴棋书画,倒是吸引了不少京中的达官贵人。 为了掩人耳目,还未到京城,刘充等一行二皇子的侍卫们就已经同他分开了。而水云居就是他们与他交代过的接头之处。 薛凤麟被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引到了水云居后院的一间小筑。 这小筑修在一处人工湖的湖心上,湖水两岸都种满了荷花。 此时已是初秋,湖面上的荷花早就谢了,只剩下若干莲蓬和接天的莲叶。 薛凤麟穿过廊桥进入小筑,便看到里面的案几前端坐着一名男子,贵妃榻上还斜斜靠坐着一个人。 “凤麟,你可算是回来了。”那贵妃榻上的青年一见薛凤麟进来,就立刻起身,快跑两步上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薛凤麟瞪了他一眼,没有搭理,而是直接朝着坐在案几后面的男子一鞠身道:“二殿下,许久不见。这次多亏了您派刘大人他们过来接我,凤麟感怀在心,也不知最近京中是否安好?” “京中除了你们薛府因着世子失踪慌乱了几日,旁的倒是没什么。”二皇子晋云辛这才笑着说道,又让薛凤麟随意坐下不必拘束。 “听说你伤了腿,可有好了?”晋云辛又问。 “还未好全。”薛凤麟连忙说道:“多谢二殿下关心,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伤了筋骨,再养几日也就好了。” “宫中胡太医最擅骨科,跌打损伤的药也是一绝。一会儿我差他去给你看看,对外就说是给叶大人看病。”晋云辛安抚他道。 “那我就替我爹和凤麟谢过二殿下了!这杯我敬你。”一旁的青年连忙主动谢道,又端起案上的酒杯一口饮尽。 晋云辛这才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面上显出一丝真心的笑意道:“叶辰你倒是乖觉,这时就知道讨好我了。” “胡说,以你我的交情,我还需要刻意讨好你?可不要污蔑我,我明明是真心感谢!”叶辰倒是口无遮拦。 但瞧晋云辛却是哈哈大笑,很是吃这一套,小筑内的气氛也更加的轻松了。 待一个时辰之后,晋云辛从后门离开,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出了水云居。 小筑内只留下了薛凤麟和叶辰两人,叶辰才有些嗔怪的对着薛凤麟道:“你失踪那么长的时间,竟也不知写封信给我去接你,叫我爹娘担心的夜不能寐。” “抱歉,让舅舅与舅母担心了,反正我一会儿就会去府上治疗腿伤,正好看望他们。”薛凤麟对叶辰说道。 叶辰乃是叶家独子,也是薛凤麟的表兄,薛凤麟的母亲叶氏就是他的亲姑姑。 因着年纪相仿,他们俩从小倒是玩在一处。只是后面叶家把叶辰送去了给二皇子伴读,与薛凤麟见面的机会才少了许多。 这次薛凤麟回京虽是二皇子的人马过去接应,实则也是因为叶辰的缘故。 说来因为薛老侯待叶氏与薛凤麟一直不够亲近,所以他从小与叶氏的娘家人更为亲厚。 而老侯爷倒是与大殿下一党走的更近,因此薛凤麟的身份也有些尴尬。 作为侯府世子,过去的薛凤麟就是一个滚刀肉。不管是与大殿下一党还是二皇子一党一向是保持距离两不沾边, 只是这次他在云水村附近遭遇伏击,那些人身手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贼人。 薛凤麟想了一圈,总觉得此事不是白氏一个深闺妇人独自能办到的。 而白氏的哥哥白焱,一直是大殿下手下的亲信。 若是自己死了,薛凤鲤成了新世子,整个侯府上下便都成了大殿下的势力,此事倒是对大殿下更加有利。 想通了这一点后,薛凤麟便也不能再与之前一样保持中立了,而是选择了和叶家站队,投靠二皇子这边。 也因此才有他找人传话给了叶辰,间接透露出投靠之意。又有二皇子派人来云水村接人的后续。 “平日里你一向稳重,这次一个人跑到乐州干嘛?不会真的是去看那个乡下哥儿的吧?”叶辰终于忍不住八卦的问道。 薛凤麟瞪他一眼才道:“此事你莫要再乱说了,这次我在云水村附近遭难,也是多亏了沈哥儿相救,否则哪里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听你这意思?难不成你还真要娶他?”叶辰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救命之恩是一回事,但你堂堂一个世子,若是娶一个乡下哥儿,岂不是正遂了你那后娘的意?” “我不娶他,何况他也不想嫁给我。”薛凤麟沉下脸道:“不过救命之恩,我是肯定会报答的。沈哥儿为人清正,你也不要一口一个乡下哥儿,对他颇不尊重。” 叶辰这才收敛起来,看着薛凤麟的脸色说道:“以前还从未见你对哪个哥儿或是姑娘的这般用心。只要你不娶他,其他一切好说。不然我爹娘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不是已经死透了么?怎么还能回来?”薛府之中,白氏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琉璃茶杯扔了出去,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第35章 她气的浑身发颤。没想到自己鲤儿已经快要到手的世子之位竟然就这样飞了! “当时追查到他的血迹一直蔓延到了悬崖边,还被毒蛇咬伤了,按理是没有活路的。”白焱说道:“只是到底是没有找到尸体,所以叶家才能以此为借口,硬是不让鲤儿册封世子,说是至少要等三年之后。” “谁能想到这厮这么命大,这样竟然也回来了?” 两人正在房中密谈,门外咚咚传来两声敲门声,接着就有白氏的亲信丫鬟琼珠小声说道:“夫人,侯爷听说了大少爷回京一事,已经赶回来了。结果大少爷先去了叶家,侯爷正在生气呢。” 薛凤麟虽为世子,但白氏身边的下人为了讨她欢心,私下里都是叫他大少爷而非世子的。 “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重新打算。”听了琼珠的提醒后,白氏立刻收敛神色,又对白焱说道:“哥哥,我现在先去一趟侯爷那里。你也先回去吧。” “只是经过了这次的事情,兔崽子肯定会更加谨慎,怕是不好再下手了。” 白焱便道:“京城的护卫队都是严家负责,他是二皇子一党。只要薛凤麟一直待在京中,就没法再下手,只能想别的对策。” “那上次说的那个婚约呢?”白氏闻言又问。 “和那个乡下哥儿的婚事么?”白焱想了想道:“这倒是一个突破口,虽说要不了薛凤麟的命,但娶了这么一个乡下哥儿,也够他颜面大失。” “没有岳家支持,他入仕以后也是举步维艰,对鲤儿的前途大为有利。” “行!那便先从他下手!”白氏咬了咬嘴唇,双目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她更衣梳妆,佩戴上一头华丽的珠翠。 虽然已年俞四十,但一张面容却保养的很好,非但没有衰老的之相,反倒更添了一丝成熟风韵。 薛侯爷一见白氏,便被她美艳的容颜给晃了眼。 叶氏的长相也是极美的,但性子却是太烈了些。自从他纳了白氏为贵妾以后就一直冷言冷语,还动不动就回娘家住,再美的容貌也被她消磨光了。 然而白氏则性子温柔如解语花,对他也是千依百顺。 只见白氏款款走到他的身边,先倒了一杯他最爱的明前碧螺春,接着才柔声细语的说道:“侯爷这是怎么了?麟儿找到了可是好事,怎么反而还生了气?” 一提到这厮,薛侯爷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堂堂薛府世子,无缘无故失踪了整整一个月。 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是先回家里报一声平安,而是直接跑到自己舅舅家里去了,简直是胳膊肘向外拐,养不熟的白眼狼! 自叶氏去世以后,叶家与薛家的关系就越来越恶劣。两家又分属不同阵营,本就不太对付。 薛侯爷只觉得薛凤麟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又暗恨叶氏把他给教坏了。于是便道:“这兔崽子实在是不像话!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往舅舅家跑,哪里有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 白氏听了薛侯爷的牢骚,眼珠一转,心中暗暗冷笑。接着才柔声说道:“侯爷莫气,说来也是姐姐生前经常带他回娘家住,他自是与叶家人要关系好些,此事也怪不得他。” “如今麟儿回来了,当务之急便是之前他的那桩婚约。” “姐姐生前虽说与那沈国公家的哥儿说了亲,但沈国公府已倒,那哥儿到底也只是一个乡下哥儿了,哪里又配得上麟儿的世子身份?”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再看薛侯爷脸色,果然是更加生气了。 就因着白氏将此事找人宣扬了出去,京中人人都知薛凤麟有了这么一桩陈年婚约。 那些本就与薛侯爷不对付的朝臣就立刻抓住了机会,在朝堂上大力弹劾薛侯爷,指责他教子无方,世子嫌贫爱富,不尊亡母遗愿。叫薛侯爷好是一顿焦头烂额。 “此事还不是他那母亲自己搞出来的?当初看上了沈家的权势,又与沈夫人交好,就自作聪明私自定下了这门亲事。”薛侯爷愤怒的拍了下桌子道:“如今他倒是想要找个好亲事了?也不管我这个做父亲的和薛家是怎么被那些老臣指着鼻子骂?” “不管他怎么想,这沈家的哥儿,既是已经定下了,那就必须娶回家里。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让世人看看我们薛家并非贪权爱利之辈!” 第32章 按照大晋的风俗,王小莲出嫁后七日之内就应该回门探亲。 然而也不知为何,王小莲却一直也没有回来。 七日时间一过,王奶娘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她亲自去了邻村孙家一趟,具体怎样未知,只听说一路哭着回来,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之后又传闻她与家中儿子儿媳吵了一顿,闹着要把王小莲接回来。 只是王小莲当初可是陪嫁了三亩良田才嫁进孙家的,如今才不过新婚几日,王家大郎与二郎又怎么可能答应就这么把他接回来? 此事最终到底是王奶娘妥协了,没有再提让王小莲回家之事。 说是托人又给他送了好些东西去,惹得两个儿媳十分不满。 沈宣听说此事后,心中倒是没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 大晋的哥儿与女子地位低下,嫁出去以后更是泼出去的水。 如王奶娘这般溺爱王小莲的,不也要屈服于两个儿子? 王小莲嫁的不好,这辈子怕是也难以翻身。 沈宣虽说觉得他活该,但又难免有些唏嘘。更加庆幸自己倒是一身轻,不会被逼迫嫁给什么不喜欢的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宣算了算自己这些天来赚到的银子,加上之前写表文赚的,断断续续也存了有二百多两银子了。 如今他不过刚刚穿越到大晋一个多月,赚得的银子已经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若是再卖几个月茶水,便能去城里买下一间院子,也比每日从云水村进城方便不少。 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沈宣心中也是坦然了不少。 除了偶尔会在寂寞时想起林叶之外,小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 就在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岁月静好下去的时候,云水村里忽然又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这日,沈宣刚刚从城里回来,就见到自家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与一队人马,附近围着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村长李有田也正点头哈腰的对着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说话。 一见到沈宣,李有田就连忙指着他道:“就是他,回来了回来了!沈哥儿可算回来了!” 沈宣皱眉,从骡子背上翻身下来,面带疑惑的看向他们。 便见那李有田讨好的中年男子十分倨傲的上前一步,扬起下巴问道:“你就是沈宣?我是京中侯府薛大人家的赵管家,奉了侯爷与夫人之命,接你回去成亲。” “竟然是侯府来的?” “什么!薛家真的来接人了?” “这沈宣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难道真的要嫁到侯府里去了?” 村民们闻言一下子炸开了锅…… 侯府薛家?沈宣一个心中咯噔。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这门名存实亡的亲事。 当初薛家与沈夫人订亲的时候,沈宣还是个三岁孩童,连那薛府世子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也就是王奶娘刚回村时大嘴巴的说过沈宣及笄后,薛家可能会派人上门接人,云水村的村民们才没少故意拿此事嘲讽沈宣。 沈家倒台后,薛家对沈宣不闻不问,谁都以为薛家是不可能承认这桩亲事了。 可如今沈宣已经十八岁了,薛家却又找了过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那薛家世子,难道是去世了?” 不会是特地过来找他过去结冥婚冲喜的吧?沈宣难免有些阴暗的想到,就这么问了出来。 沈宣这么一问,村民们便也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么一回事。 众人议论纷纷…… 赵管家:“……” 他忙咳嗽一声,捋了捋胡子,忽略了薛凤麟的腿伤肃色说道:“大胆,怎敢如此妄议世子?世子无病无灾,身体康泰的很。” 既不是为了冲喜?又为何突然让自己过去成亲?他可没有嫁给一个陌生男子的打算! 沈宣闻言便道:“堂堂世子既然无病无灾,又怎么会想起娶我这么一个乡下哥?此事实在蹊跷,恕我难以从命。” 那赵管家一愣,没想到沈宣竟然会拒绝自己。 要知道薛家堂堂侯府,就连他这个做管家的也时常能够收到下面送来的礼物。 只要能和侯府粘上点边,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怎得面前这个乡下哥儿却偏偏不愿意? 赵管家不仅是奉了薛家的命令过来接人,同时还是白氏的心腹之一。 他来之前,白氏就私下里找他叮嘱过了,此次务必要把这个乡下哥儿顺利带回京中。 因此此时他也不管沈宣心里愿不愿意,便直接强硬的说道:“你与薛家的婚约,乃是先夫人在世时和你父母订下的,父母之约媒妁之言,怎可由着你这小辈的想法乱来?” 第36章 沈宣没想到薛家来人的态度竟会这么强硬,思索片刻后转了转眼珠道:“可我已经成婚了,不信你问村长?” 围观的村民们听了便立刻接口说道:“是!沈哥儿他已经成亲了!” “沈宣前些日子也嫁了人,这一个哥儿怎么能二嫁?看来这侯府的富贵他是享受不到了!” …… 村长李有田这才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这沈哥儿之前的确是嫁给了一个姓林的外乡人,还是我主的婚。” 赵管家闻言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到了他家门口,那个与他成婚的人呢?” 李有田:“这位林兄弟前些日子才刚刚离开了村里。” “我相公是名商人,最近不过是去京中做生意了,过段日子就会回来。”沈宣此时便道道。 那赵管家顿时愣住,哪知道沈宣会突然凭空跑出来一个商人相公,一时间十分恼火,生怕自己无法交代白氏交下来的任务了。 此时他身边有一名四十多岁,一身绫罗、头戴珠翠的婆子,便上前一步凑近他耳边说了一通。 赵管家听完以后,才点了点头,挺直腰杆厚着脸皮对着沈宣说道:“你那什么相公,在官府里都没有备案,算不得正头夫夫。” 说完以后,他才掏出一张陈旧发黄的订婚书道:“这里是先夫人与沈家订立的婚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有了这婚书,你就是我们薛家的夫郞了,且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回去。” 云水村的村民们:“……” 所有人一时间都有些震住了,也不知沈宣到底有何魅力,竟然能让京城里来的侯府追着要把他这么个哥儿给娶回去。 沈宣:“……”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都说自己已经成婚了,这薛家竟然还不依不饶,非要娶一个二婚的破落户乡下哥儿。 堂堂侯府世子,什么样的名门女子哥儿娶不到? 瞧这赵管家口口声声提到先夫人,但却没有丝毫尊敬的模样。想来是世子的亲娘已经去了,如今侯府的新夫人在与这世子斗法吧? 沈宣也不是傻的,一下子就猜出了自己怕是被卷入这侯府之间的宅斗里了。 他本就不愿嫁人,更是不想成为一个豪门间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那薛家世子品行如何且先不提,就说嫁入这侯门之中,要遵守的规矩就良多,可就不能如现在这般无拘无束了。 再说那世子与自己订亲时也不过五岁孩童,如今正是快要入仕的大好年华,又怎么可能愿意低就自己这么一个乡下哥儿? 若是此人品行不好,把怒气撒到自己身上。那他一个乡下哥儿,又没了娘家撑腰,在薛家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宣想到这里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嫁入薛府一路简直是刀山火海,是绝没有一丝好处的! 他心中又有些后悔,如果早知会遇到此事?倒还不如跟了林叶离开。 就算是要嫁人,那也至少嫁个两情相悦的,也好过被逼着去薛家趟这趟浑水。 那赵管家此行带了二十几名随行,基本都是身强力壮的家丁。 有这么一帮人盯着,沈宣是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开,只能先收敛起跑路的念头。 眼看着那赵管家就要命人押解自己上马车,沈宣忙道:“等等,至少让我先回屋收拾收拾,带几件行李。” “侯府里什么都有,用不着多带什么。”此时那婆子才突然笑道:“不过路上到京里倒是还有几日,沈哥儿你就去收拾几件衣服就行了。” 她一张圆脸,笑起来倒是面善,只是一双眼睛十分深沉,看得出满满的心机打算。 沈宣听了便走入屋内,收拾了几件衣服。 他把二百两银票放进怀里,又把之前林叶留下的百两黄金也放进包袱里包好。 带上了所有财产以后,沈宣走出屋子,准备骑上自己的青花骡子。 哪知那婆子却道:“沈哥儿你马上就要做世子夫郞的人了,怎么还能骑骡子这等粗鄙之物?还是请您上马车吧。” 沈宣一看,那马车不小,车厢里足足可以横趟下一个人。车厢上的木门也可以从外面插上门栓。 想是这婆子怕他骑了骡子逃跑,所以才让自己坐马车,这样只要锁上车门,自己就跑不掉了。 被人轻易识破了自己的点子,沈宣只能黑着脸坐上马车,先走一步看一步。 果然他一上马车,就有人从外面将车门落了锁。 沈宣只能从车窗里掀开窗帘,目光扫射了外面一圈后说道:“田大娘,这骡子你牵回去吧,我不在的时候,就由你家帮我照看着。” 自他搬过来后,田大娘待他倒是还算不错,经常过来与他唠嗑几句,还分他一些自己吃不完的荠菜蒌蒿之类的。 自己既然走了,这骡子就放在她家,正好帮她干些秋收的活计。就算是自己以后不回来了,也不至于心疼。 田大娘唉了一声,有些犹豫的上前一步,牵上了那头骡子,收获了周围一干村民们羡慕的眼神。 此时马车缓缓出发,一队人马朝着云水村村外走去。 田大娘对着沈宣摆摆手道:“沈哥儿,路上保重啊。” 沈宣这才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放下窗帘。 他这一朝走的突然,连归云楼那里都没来得及打招呼。说好的茶水方子断了供,也不知梅掌柜他们会怎么想。 做生意最讲求一个诚信,归云楼算是沈宣结下的善缘,不仅帮了他躲过戴月楼的纠缠,每次结账也都很干脆。 虽说此次事出突然,但也到底是自己的原因。 沈宣觉得自己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决定等到了京城以后,再想办法给归云楼里去封信。 第33章 这车队一路不停,只一日三餐的时候歇息片刻。 沈宣被锁在车里,除了吃喝拉撒就不能出去。也就是到了晚上,车队才会找个落脚的客栈歇息。 沈宣倒是想过从客栈逃走,只是薛家带的人多,房间门口也一直有人把守,让他找不到时机。 过了两日,沈宣从下人的口中知道了那个婆子姓尤,侯府的下人都叫她尤妈妈,和赵管家两人都是侯府夫人的亲信。 不过瞧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那个尤妈妈的应当是比赵管家与侯夫人更加亲近一些,所以赵管家遇到犹疑不定的事情时就会听她拿主意。 薛家不愧是侯府,就是府里的下人也是颇有气派。 这一路上京,沈宣见赵管家与尤妈妈的吃穿用度已经超过了乐州书院里教书先生的水平。 要知道乐州书院的先生都是举人以上的功名,每月有二十两银子的束脩,在乐州已算是富裕阶层。 可薛家几个有头脸的下人,所得就超过了这些先生,可见薛家作为侯府到底是何等的荣华富贵。 中间有一日车队停驻在了锦州,一座盛产美玉的大城市。 尤妈妈不过出去了一会儿,头上就多了只水头很好的白玉簪子。手上还戴着一对紫玉镯子,显然是自己刚刚买的。 这等水头的玉器,在乐州至少要卖一百多两银子,就算锦州便宜一点,也需要七八十两。 尤妈妈毫不犹豫就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买个首饰,可见荷包是如何阔绰。 沈宣在锦鲤街摆摊了那么久,也是见识过不少乐州的世家贵族,可没有一家的下人有这样的体面。 又过了两日,车队总算是来到了京城门口。 沈宣掀开车帘一看,京城不愧是大晋的都城,连城墙都比乐州要高上许多。 城墙楼上站着一队兵士,门口还有穿着铠甲的官兵列队把守,一一检查来往车辆与行人的身份。 门楼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用金漆写着南城门三个大字,字体萧肃,显得格外气派。 沈宣八岁之前虽然生活中京中。但他一个哥儿,年纪又小,寻常不怎么出门,对京城已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因着是侯府的马车,门口的将士询问了几句以后,便将车辆与沈宣的名字登记在册。之后,车队就顺利进入城中。 沈宣好奇的从车窗里往外看,京城的城墙里居然还穿过了一条运河,离城门不远处就有一处码头和市集。 这市集热闹非凡,往来船舶车驾络绎不绝。街边的商铺有许多力工不停的来往搬运货物,还有不少针对工人和百姓的小摊小贩,整一个商机勃勃的景象。 大晋贫富差异巨大,乡村里百姓虽穷,但大城市却已经发展的十分繁华了。 如乐州这样的南方城市,商业就已经十分成熟,更别提京城这样的中心城市。 “卖冰糖葫芦了,糖葫芦十文一串。” “肉包子,又大又鲜的肉包子,八文一只了!” “素馅儿馄饨只要六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唉……” …… 路边的摊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在沈宣耳边响起。 第37章 这城南的码头集市算是京中比较接地气的地方了,但物价却也比乐州高了许多。 沈宣听了一圈下来,发现这里的物价只比锦鲤街上的便宜一点,是乐洲城南的两倍,可见京城百姓的生活成本比其他地方要高很多。 不过生活成本如此高却阻挡不了这么多的人口流入,就可见京城的百姓收入也是远远高于其他地方的。 光是这码头集市一条街上,随便一个小摊位都不愁买卖。瞧这摊位的人流量,一天怕是差不多能挣一贯钱。 可见在京中只要勤劳肯动手,脑子又不是特别笨,一个月挣上十多两银子不成问题。 这样的收益在京中虽然只是普通百姓的水平,但租个房子再加养活全家都够了,年底还能结余下不少。 许多人在京中干上几年,再拿了存下的银子回老家买几亩良田,也能在老家做个不愁吃穿的乡绅了。 就在沈宣这边思索着京城里的生财之道的时候,马车离开了集市,两边的道路也渐渐安静了起来。 车队一路往北,两边的房屋也是有所变化。城北是京中名门世家门居住的地方,以前的沈国公府也是在这里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马车经过了一处十分气派的大门,大门两边各立了一只一人高的铜狮子。一公一母,造型威严。 这木门通体深红,用黄铜包了四个角,有一对咬着门环的金漆椒图。木门足足有一丈宽,上面是插飞的房檐。正中还挂着一个黑色的金字牌匾,上书薛府二字。 这就是薛府了?沈宣心中想到。感慨之中隐隐又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他很小的时候大概是来过这里的。 车队经过了大门,从旁边的角门里穿了进去。停在一处有马厩的院子里后,尤妈妈和赵管家等人都走了下来。 “沈哥儿,侯府已经到了。”尤妈妈说着把车门打开,将他放了下来,仔细打量起沈宣脸上的神色。 沈宣从小在国公府长大,后面又穿越到了现代名门,因此对薛家华丽的府邸并不稀奇。 也知道这院子不过是用来接待薛家下人车马的地方,而真正的主人和贵客,是不会在这里下车的。 只是他发现尤妈妈正在偷偷观察自己,想了想后,便立刻摆出了一副畏畏缩缩、乡下哥儿刚进城的模样。 那尤妈妈没说什么,但又领着他穿过了一条画廊。 那画廊倒是平日里会接待客人的道路,两边都是镂空的雕花窗户,角落里还用高脚凳摆放着一对勾了金丝的彩绘梅瓶。 那对梅瓶一看就是官窑烧制,做工极为精美,这样尺寸的彩瓶在市面上至少也要上百两一对,此时却被直接摆在了走廊里面。 沈宣想了想,故意看着那梅瓶流露出艳羡的眼神道:“这么好的瓶子,怎么就这样放在外面,万一被人碰坏了岂不可惜?” 果然。他话音刚落,尤妈妈眼底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轻视之意。 开口说道:“这种瓶子,侯府里多的数不清,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沈哥儿你瞧瞧走廊外面的那颗梅树?” “那可是老爷特地从岐山挖回来的岐山梅,每年冬天开花气味芳香满园。这梅瓶就是用来搭配这梅花用的。” 听了尤妈妈的话,沈宣自是捧场的摆出了一副惊讶到合不拢嘴的表情。 尤妈妈将沈宣带到一处客院,安置进了屋子当中。 这屋子虽只是接待普通外客用的,但也修缮的十分精致。 屋内的家具则都是上好的榆木,色泽光亮。每样家具上还雕刻了精美的图案。 连床纬都是用的上好的纱帐上面刺绣了兰草的图案,床单被罩也都是用的湖州出产的精纺纱棉布。 “这……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么?”沈宣故意抚摸着床头雕刻的枣花,满脸受宠若惊的模样。 见他表现的这般上不得台面,尤妈妈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心道不过一个普通客房就这般大惊小怪,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哥儿。 尤妈妈:“沈哥儿,这不过是侯府里的一间客房,用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说府里最讲究的,当属我们薛府的薛凤麟大少爷。他房间里的家具可全都是金丝楠木,价值连城。吃穿用度哪样都是咱们府里最贵的。” “不过你也不用急,再过些日子,等到你们成了亲,两个人并做一家人,这些还不都是你的?” 沈宣听尤妈妈说完,也不反驳。反而表现的又惊又喜,略略思索一番后才垂下眼眸,佯装害羞的摇了摇头道:“薛少爷与我身份差距太大,想他是不愿意承认我这么一个夫郞的,我若逼他,必然遭到厌弃,以后在府里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演技也是影帝级别的。 并没有立刻否认自己与薛凤麟的亲事,反而透露出几分对未知婚后生活的忐忑。 沈宣这般费心费力的演戏,主要也是因之前他在云水村表现的太过抗拒。 结果就是不仅没能成功逃脱婚约,反而加深了薛家对他的戒备,这一路对他监视的十分严密,让他一直无法找到脱身的机会。 那尤妈妈听了,心中反而信了个八九分,对沈宣的戒备也放松了一些。 心想着就说沈宣这样的穷哥儿,哪有不想嫁入侯府的?之前不愿意过来,原来是在担心薛凤麟不喜自己。 只是薛凤麟越是不喜他,白氏越是要让他嫁给对方做夫郞。便转了转眼珠安慰沈宣道:“怕什么,你可是有婚书在身的人,更何况府里还有老爷和夫人给你撑腰。看在父母的面子上,大少爷也不敢对你不好。” “夫人真的能帮我么?”沈宣听到这里眨了眨眼,故作天真的问道:“可我还是觉得蹊跷。以我的身份容貌,又成过一次婚了,侯府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做世子爷的夫郞?” “那当然是我们夫人心善,因着你与大少爷本就有婚约,不忍心你流落在外。你若乖觉,肯听我们夫人的话,自是能与大少爷成婚,享受这府中的荣华富贵。”尤妈妈听着沈宣还有担忧,就先给他画了个饼将他稳住。 “姑姑你虽然这样说了,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沈宣见尤妈妈铁了心的要他嫁给薛凤麟,又试探的说道。 听沈宣还在推三阻四,尤妈妈面色一沉,话语间带了几分狠厉说道:“若是你做不了大少爷的夫郞,那你对我们夫人来说就没用了。” “以你的身份,不管是大少爷本人还是他娘家叶家,怕是都不希望你存在在这个世上的。” “啊?尤妈妈,不希望我存在在世上?你这意思难道是……我会有生命危险?”沈宣见尤妈妈打一棒子给两颗糖。竟然开始威胁起自己了,立刻作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尤妈妈果然冷冷说道:“左右京中每年无故消失的人都不少,你又没有亲人,若是失踪不见了,怕是也无人寻找。” 见沈宣打了个寒颤,目光惊慌的瑟瑟发抖。只喃喃说道:“以后我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夫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求夫人为我撑腰,保住我的性命!” 尤妈妈勾了勾嘴角,心想目的应当是达到了。她又安抚了沈宣几句,才去内院里找了白氏报信。 而另一边,沈宣前脚在南城门登记了身份,后脚叶家人就得到了消息。 叶夫人心急如焚,已经在来薛家的路上了。 叶辰得知消息则是派人去了国子监,通知了正在里面准备科考的薛凤麟。 第34章 尤妈妈将沈宣从云水村到侯府里的种种表现,和他已经在云水村与一名姓林的商人成婚之事都一一汇报给了白氏听。 白氏手上端着一只茶杯,听完以后心情大好。 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水,才冷笑一声道:“一个乡下哥儿,陡然见了侯府的世面与财富,怎么可能不心动?既然他之前已经嫁过一次了,那岂不是正好给那孽障带了绿帽子?。” 沈宣的身份越是粗鄙低贱,薛凤麟越是面上无光。 有了这样一个乡下哥儿,他以后恐怕连个贵妾都很难娶到,也找不到岳家助力,入仕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 一想到薛凤麟知道此事的脸色,白氏心中就格外惬意。 “这样吧,既然那哥儿懂事,你就去挑两个机灵的随侍到他身边伺候,再去外面买一些普通的布衣银饰送他安抚安抚。” “只送布衣银饰就行了么?”尤妈妈问道。 白氏:“一个乡下哥儿罢了,这等身份,难道还配什么好东西?随便打发打发就是了。” 她本就是要让薛凤麟丢面子的,自是不能让沈宣穿的太好,不然岂不是失了他的作用? 尤妈妈听了,便福了福身道:“好,妾身这就去安排。”便离开了白氏的房中。 她前脚刚走,后脚琼珠便快步上前说道:“夫人,叶夫人突然来了,马车已经停在了薛府外面。” 第38章 白氏闻言面色一变,一拍桌子骂道:“好个唐氏,消息竟然这般灵通。连张帖子也不发就这么冲上门来了。不过一个舅母的身份,整日对着薛凤麟的家事管东管西,手伸的那般长。” 叶夫人唐氏与已经去世的叶氏是手帕交,还在闺中时两人就关系亲密。 后面她嫁到了叶家,也经常与叶氏往来。叶氏去世以后,她还时常接薛凤麟回去小住,也是当着半个亲子一般的照顾。 也正是因着叶家这些年一直在给薛凤麟撑腰,白氏对他也是很难下手,只能一直在背后挑拨侯爷与叶家的关系。 这边没等白氏出来接人,叶夫人便已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的风风火火的闯入了薛府之中。 她是薛凤麟的舅母,又是叶家夫人。以前就时常出入薛府,对薛府颇为熟悉。 今日一听到白氏竟厚着脸皮去乐州把那个沈家的哥儿接回来了,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 说来当年叶氏去沈家提亲之事,还有她在背后帮忙出谋划策。 那时沈家势大,叶氏在薛府又不讨侯爷喜欢,还有个贵妾白氏也诞下了一子。 因此她才帮着叶氏谋划,让她去讨了沈国公家的小哥儿做夫郞,让沈国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可保薛凤麟的世子封号。 果然,叶氏与沈家订亲不久,晋武帝就下了诏书封薛凤麟为世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后沈国公府倒了,如今这个早年定下的亲事,竟然成了薛凤麟前途上的绊脚石。 叶夫人刚走到了外仪门附近,便瞧见白氏从里面迎了出来。 一看到唐氏,白氏就一脸笑意的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又将她往正院的大厅里带。 一边走一边亲热的说道:“今儿是哪阵风把姐姐你给吹来了?来来来,我这边正好有人从南边带来了一些新鲜的荔枝。本想着派人送些去府上给姐姐尝尝鲜,如今倒是省了事了。” 白氏最是擅长这等两面三刀的应酬之事,之前叶氏还活着的时候就是因此吃了她不少暗亏。 唐氏心知她为人虚伪狡诈,却也不能与她直接翻脸。只能心里忍着恶心,客客气气的说道:“听说薛夫人你接了曾经沈国公家的小哥儿回府上?” “说来我与那沈国公夫人也曾经有旧,还结拜过姐妹。今日她的骨血来了京中,我也算是半个姨母,怎么也要过来看一看的。” 叶夫人这理由是早在出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左右这是她与沈国公夫人之间的私事,现在沈夫人已逝,白氏也无从考证了,自是也不好拦她。 果然,白氏听了,心中憋气。暗道从前从未听说过你与那沈夫人有什么来往,如今倒成了人家姐妹了! 她原本以为唐氏会仗着薛凤麟舅母的身份插手此事,她倒是正好可以搬出薛家夫人的身份来阻拦。 只是唐氏这理由是从沈家切入了,她也是不好拦了。思量了半天,只能先放了唐氏过去沈宣那里。 又对唐氏笑道:“如今我薛家接了这沈哥儿入京的消息怕是已经传遍了京城。之前那些弹劾侯爷教子无方,麟儿不尊亡母遗愿的人怕是也被打了脸。” “我们薛家家风严谨,一向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势力之人。等麟儿娶了沈哥儿,薛家的清流名誉必然上达天听。也算是我们薛家在京中作出的一个表率了。” 白氏这话让唐氏面色一变,整张脸黑了下来。 此话实则是在暗示唐氏,沈宣之事已经被人捅到了晋武帝耳中。 若是今日唐氏强行将人从他薛府带走,此事就会变成薛凤麟与叶家合谋,并传入圣上的耳朵之中。 届时朝中只要有人再参薛家几本,晋武帝必将追究此事,薛凤麟与叶家怕是都脱不了干系。 叶夫人不愿薛凤麟的婚事被白氏糟蹋了,但又不能轻举妄动,此时倒是进退两难。 她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思索了许久后才开口说道:“麟儿的外祖母才去世了半年,他之前发誓要为外祖母守孝三年,怕是只有等三年之后再行婚娶了。此事也急不得,我先去看看那沈家的孩子,安抚他一番。” 薛凤麟的外祖母是九十多岁才仙逝的,已算高寿,在大晋是不需要守孝的,更何况她只是个外祖母。 不过叶夫人这番拿孝道压人,白氏也无法反驳,只能顺着她说的三年笑道:“不过三年而已,总是要娶的,那孩子也不是等不得。” 说完以后,才找了琼珠来给叶夫人带路,让她去了侧西院的厢房看沈宣。 拖过三年又如何?三年之后还不是要娶那乡下哥儿?届时自己的鲤儿已经娶妻生子,入仕为官了。 此时沈宣的房中,正站着两名十一二岁,穿着三等下人衣服的随侍,都是尤妈妈给沈宣挑选来的家生子。 他们一个叫做金桂一个叫做金枝,家里都是在薛府里做事的下人。 尤妈妈安排他们在这边伺候着沈宣,等沈宣嫁到薛家以后,就提为二等随侍。 薛府的主子里没有其他的哥儿,因此一直不需要贴身伺候的随侍。 府里的下人里哥儿是最难升等的,这两人得了这个差事倒是颇为乐意。 沈宣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但瞧着夫人的意思,是肯定会让他嫁进来的。 就算是世子再不喜欢他,以后跟着他干,府里二等随侍该有的份例也不会少,总比一直干粗活要好。 薛家对下人管束严厉,那两个随侍倒也是老实,一到了沈宣房中,就又是打扫又是倒茶的忙个不停。 沈宣见了,就对他们说道:“这房间里挺干净了,也没什么需要打扫的,你们先出去歇着吧。” 金桂与金枝对视了一眼,走到院子里站在走廊下面。 薛府里伺候房里的下人们若是手上没事,就要按规矩在院子里等着。 沈宣见了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用在这里干等着,自己去玩吧,有事的时候再来就是了。” 金桂与金枝听了却是连忙对沈宣说道:“沈哥儿,我们当值的时候可不能随便离开,尤妈妈知道了会罚我们的。” “对!我们不累,就站在院子就行。” 沈宣听了,便只得作罢。心道这薛府里对他虽然管得比之前在路上宽松,但想要逃走也不容易。 先不说外面那院子里层层都有小厮把守,就说自己院子里这两个小孩儿,就很难打发,还得等待一个所有人都松懈了的时机。 他这边想着,忽然便听院子里金桂报道:“沈哥儿,叶夫人来了。” 接着便见到金枝领着一个气质卓绝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婆子与两个丫鬟,各个都一脸精明能干之相。 此时打量了他一番后,便摆了摆手,让那两个丫鬟领了那金枝出去关上了门,屋内只留下了她与那婆子两人。 “你就是沈宣?”叶夫人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目光审视着面前的这个乡下哥儿。 之前薛凤麟回叶家的时候同他们已经提起过这个哥儿,说是自己在乡下遭到伏击受伤,差点死了,好在是遇到了这个哥儿,才捡回来一条性命。 如今她看这沈宣的模样,虽说是穿了一身布衣,身量也如男子一般高。但眉眼间倒是有几分沈夫人的容貌,瞧着是清俊好看的。 且这沈宣与她想象中乡下哥儿的模样有些不同,气质上并不扭捏小气,反而敢直视自己的目光,还是挺沉稳大气的。 到底是沈国公夫妇生出来的孩子,即使是从小送到乡下去养了那么些年,也还是有几分骨气的,叶夫人心中想到。 第35章 在唐氏打量自己的时候,沈宣也打量着面前的叶夫人。 他曾经听尤妈妈提起叶家,想来就是世子母亲的娘家,这个叶夫人应当就是世子的舅母了。 按照尤妈妈的意思,这个叶夫人应当是最不愿意自己嫁给世子的人了。 沈宣原本以为对方进来就会对自己兴师问罪,没想到却也没有,可见对方的涵养还是不错的。 只是等了一会儿以后,叶夫人到底是开口说道:“沈哥儿,我今日过来找你,也不想与你绕弯子,正是来劝说你放弃与麟儿的亲事的……” “世子夫人的身份看似尊贵,却也不是这么好当的。你若是愿意,我倒是可以为你介绍一个人品容貌皆不错的相公。他乃是农户出身,如今在我丈夫手下带兵做千户,年纪轻轻也是前途无量。” “之后我会找机会让你与他见面。并收你为义子,与亲子一般奉上百两黄金为嫁妆,让你体面出嫁。” “届时你只要对外声成自己与他两情相悦,你与麟儿在京中的订婚风波便也算是风平浪静了。” 这计谋还真是谋划的滴水不漏啊,处处都为着那世子打算!沈宣心中一惊,不禁想到。 叶夫人收了自己为义子,奉上百两黄金为嫁妆,又让自己担了变节的名声。此事对世子的声誉毫无影响,还给叶家和他挣了个为人大气的名声。 第39章 若是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恨嫁的乡下哥儿,面对肯定不会爱护自己的世子,与前途无量且会因着叶家对自己相敬如宾的年轻武将,自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只是他是沈宣,根本就不想嫁给任何人! 他不与那武将成婚,叶夫人打得好算盘就进行不下去。 于是沈宣便摇了摇头道:“抱歉,此事恕我办不到。” 叶夫人没想到沈宣竟然一口拒绝了,面色顿时变了又变。 之后才起身说道:“你是看上了这侯府里的富贵了?所以铁了心嫁给麟儿是么?” 沈宣不答,并不想对叶夫人解释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想让婚事作罢。但她为的是世子,可不是自己。 若是世子不想娶自己做夫郎,大可以直接悔婚。这般拖拖拉拉的,也不过是顾忌着自己与叶家的名誉。 而在这点上,只有牺牲了沈宣才能成全世子的名誉,她是不可能会帮自己的! “原本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叶夫人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她已经给了沈家哥儿一条好路,只要他不贪慕侯府虚荣,日后有了自己作为靠山,日子也定是和和美美。 只是那沈哥儿既然不愿,那就别怪自己无情! 待叶夫人离开以后,沈宣长舒了一口气。 心道那叶夫人瞧着也不是个软柿子,自己不配合她的谋划,想来她也会从其他方面下手。就是不知到底会从什么地方了…… 叶夫人刚刚离开薛家,就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驾停在了门口,薛凤麟匆匆忙忙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再过些时日就是会试的日子,他准备今年参加科考入仕,这些日子吃住都留在国子监。 今日八成是叶辰找人去给他传了信,他才巴巴的从国子监请了假跑回家。 “舅母!”看到叶夫人从薛府出来,薛凤麟立刻迎上前去。目光停留在叶夫人的脸上,还有些欲言又止。 他自是知道叶夫人过来所谓何事,心中怕叶夫人伤了沈宣,但叶夫人一向是为了自己操劳,他又不好直接兴师问罪。 叶夫人从小看着薛凤麟长大,此时见他神色,倒是也猜到了他想问些什么,于是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你先跟我回一趟叶家,我慢慢与你说。” 薛凤麟此时也不好忤逆舅母,便只好跟着她上了马车。 等上车以后,叶夫人才开口对他说道:“那沈哥儿既救过你的命,我自是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性命。” “只是此人也并非你口中那等单纯良善之辈,否则我今日让他与你退婚,他为何不答应?不还是看上了你薛家侯门的荣华富贵?” 薛凤麟闻言怔了怔,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他不是这样的人,舅母大约是误会他了。” “他若是真的就铁了心要嫁入侯门,做世子夫人,难道你还真的娶了他?”叶夫人生气的问道。 薛凤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婚事原本就是母亲与他沈家定下的,若是他愿意留下,我就娶他。” “你简直是糊涂!”叶夫人闻言气的脸都胀红了,指着薛凤麟骂道:“以前我总觉得叶辰冲动,而你是最机灵的,野心也大,从未想过你还能因着别人的一点恩义就犯这样的糊涂!” “你若是想要报恩,多的是法子善待他,又何必搭上自己的前程?” 薛凤麟没有吭声,就任由叶夫人骂自己出气。 他母亲死后,就是叶家的舅舅与舅母对自己最用心,处处为他考虑。被她骂几句就骂几句,也算不得什么。 见薛凤麟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叶夫人越骂越气。之后干脆就在路边停了车,把他赶了下去,让他自己好好反省。 薛凤麟有些莞尔的下了车,步行朝着薛府走回去。好在是薛府与叶府都在城北,隔得也不算远,走路一个时辰也就能到家了。 其实虽说刚才对舅母叶夫人说的干脆,但薛凤麟此时心中却也有些在意。 他回京前曾向沈宣表明过心迹,也想过他若是同意了,自己就将他接回京中,也别管那些世俗之事,只娶了他做夫郞,二人琴瑟和鸣。 只是沈宣当时拒绝了他,并口口声声说过不想嫁人。怎如今却又愿意嫁入薛家?难道是因为这婚事是他亡父亡母定下的? 薛凤麟自是不会觉得沈宣是为了薛家的荣华富贵留下,但他却有些在意沈宣为了父母的遗愿才留在薛家。 他心中喜欢沈宣,就希望沈宣也喜欢自己。但沈宣却好像一直对他无意…… 薛凤麟一路走到家中,刚进了家门。便见到白氏的心腹丫鬟琼珠过来对他说道:“大少爷,家里来了位贵客,夫人请您过去她那里一起用饭。” 薛凤麟与白氏斗了那么久,今日白氏特地请他过去,怕是早就准备好了想要看他笑话。 若是平日里,薛凤麟定然是会直接过去会一会白氏,与她打几句峰机。 只是今日白氏定是要叫沈宣过去那里,沈宣并不知道薛凤麟就是林叶,薛凤麟怕他透露出与自己认识一事,反倒叫白氏对他不利。 略微思索之后,薛凤麟便直接说了句不见,之后便转身负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呵呵呵呵,他真这么说?”白氏听了琼珠的回复笑着捂住嘴道:“我还以为他至少会强撑着来我在这里装装样子,没想到竟连来都不愿过来么?” “看来这乡下哥儿还真是他的死穴,叫他如此生气,竟演都演不下去了。” “夫人,那还需要把那个沈哥儿叫过来么?”琼珠问道。 “不用管他了。”白氏摆摆手道。 琼珠听了便出去找了一个三等小丫鬟,帮自己传令下去。 “娘,我听说那哥儿长得如男子一般,又是个粗鄙的乡下人。”薛凤鲤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道:“如今京中倒是传遍了,连我同窗今日都向我打听此事。” “也是多亏了你舅舅帮你,此事才能传的这么快。”白氏闻言对薛凤鲤说道:“你可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才对得起你娘和你舅舅的用心。可不要整日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去些烟花之地,免得影响你日后说亲” 薛凤鲤昨日刚和几位同窗一起去了一趟枕楼,又给里面的头牌花魁打赏了百两银子。 白氏知道此事以后说了他一顿,今日这会就是又在敲打他,让他以后多加注意。 “娘,你放心吧,我心中自是有数。昨日与我同去的都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子侄,我们虽是去了烟花之所,那也是为了交际。” “日后我也是要入朝做官的,怎能不多结交一些有用之人?” “你知道就好。”白氏也不懂这些,听说了薛凤鲤是在与人交际,就放松了下来。 薛侯爷也是会与某些朝臣一起流连烟花之所的,之前叶氏就为了这个与他闹过。 白氏却从不管他,也正因如此,薛侯府还夸过白氏体贴大度。 如今面对自己的儿子,白氏也觉得他流连烟花之地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不影响他娶名门贵女,那自是随便他去的。 再说沈宣之前得了尤妈妈通知晚上要去与薛夫人和世子一起用饭,就一直在屋内等着。 然而眼看着太阳已经落山了,通知他过去的人还没有来。 便叫了金桂过来,让他去外面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过一会儿,金桂就回来了,只是见了沈宣以后,却有些支支吾吾的。 询问之后才知原来是世子已经回府了,但是却不愿意见他,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所以沈宣也不用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沈宣听了并未生气,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原本听说那世子城府颇深,还有些担心他因着不愿意成亲背后对自己耍什么手段,没想到倒是如此直接。 “金枝,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吧。”沈宣吩咐道。 “是。”金枝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小厮敲了敲院门,提着一只食盒走进来道:“这是你们院子里的份例。” 金桂接过食盒,左右看了看,见金枝还未回来。便将那食盒放到八仙桌上道:“沈哥儿,饭已经送来了,想是和金枝错过了。” 说完以后,他打开食盒,便发现里面放着三菜一汤和一大碗米饭。 “哇。今天的菜色真好。”金桂忍不住说道。 沈宣一看,一碟拌羊肉、一盘香酥茄盒、一条红烧桂鱼,汤则是莲藕排骨炖的,光是打开盖子就有一股清香扑鼻的味道。 “这菜色在府中很好么?”沈宣问道。 “与夫人老爷和少爷他们差不多了。”金桂忙道:“虽说主子们一起吃的时候会有满满一桌菜,但若是一个人单独在院子里用饭,一般也就是与这差不多的菜色。” 沈宣虽然是以未来的世子夫郞的名头被接入侯府,但显然连金桂都不认为薛家的几位是把他当成了正经八百的主子来看待的。 第40章 毕竟方才尤妈妈派人过来给他添置衣裳首饰,拿来的都是一些普通的布衣银饰,比府中有头脸的下人都不如。 没想到晚上送来的这顿晚饭伙食竟然这么好! 沈宣听到这里倒是皱起眉毛,内心觉得十分疑惑。 正在这时,金枝却是一脸委屈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一看到沈宣就准备告状,只是刚张了张嘴,又忽然看到了桌上的菜,便直接愣住了。 “这这这!”他十分讶异的指着食盒问道:“这些菜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第36章 “这不是咱们院子里的份例么?”金桂见金枝如此震惊倒是奇怪:“方才来了个小厮,送了这些过来,想是与你错过了。” “可是……”金枝欲言又止的看了沈宣一眼,闭上嘴巴不说了。 沈宣一眼便将他的表情捕捉到了眼里,便开口道:“金枝你说。” 金枝得了沈宣的令,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方才去的晚了些,大厨房里的吃食都分配完了。我让烧饭的婆子们再做一些,她们一听我是沈哥儿院子里来的,都颇为不敬。” “我看那厨房里,主子们的饭食早就没有了。还剩下一些残羹冷炙,都是下人们吃剩了的。” 人人都知道沈宣是从乡下来的,今日世子回来又没有见他,想是十分生气。 再加上白氏也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薛家的下人们也是见碟下菜,自是对他尊重不起来。 “怎么这样?”金桂听了金枝的话也是十分气愤。 只是他看了看桌上的食盒,便有些疑惑的问到:“难道这食盒是有人送错了?” “可今日大厨房里做的好像也不是这些菜啊。”金枝看了看食盒里的几道菜说道。 他在大厨房转了一圈,看到了不少剩下的边角料,里面可没有食盒里这几道菜的材料。 沈宣想了想才问:“那侯府里还有小厨房么?” 这些勋贵世家的,家里除了大厨房外许多院子还单独配有小厨房。以前沈宣在国公府的时候,沈夫人就经常使了小厨房给他炖甜品喝。 “夫人、世子和二少爷的院子里倒是都有小厨房。”金桂想了想才道。 “文姨娘那里也有。”金枝又补充道:“甜姐儿晚上饿了,她会给她做点心。” 他大姐姐就在文姨娘那里当差,伺候她的女儿甜姐儿,他对这个也是知道的。 “难道沈哥儿觉得这菜是哪个院子里的小厨房送错了?”金桂想了想后对沈宣说道。 “小厨房是各个院子里私设的厨房,里面的一应开销都是从自己院子里出。而且小厨房都在各人自己的院子里,应当是不会送错。” 沈宣听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起身来到桌边,绕着桌子上的那几盘好菜走了一圈。 这些菜色做的都颇有功夫,看起来不输外面的酒楼,而且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今天才刚刚入京,这侯府之中,白氏与二少爷巴不得用他膈应世子,应当是不会下手害他的。 而世子虽然膈应他,但是从今日那叶夫人的态度来看。他们更看重自己在京中的名声,自是也不会这么快就对他动手。 还有那文姨娘,不过一个姨娘而已,生的还是女儿,并不涉及家产争夺,肯定也不会下手。 沈宣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今日会有谁送这么一桌菜来下毒害他。 但是他就更是想不明白谁又会白白贴钱给他送这么一桌好菜? 沈宣想的饭菜都要凉了,肚子也是越来越饿。他索性让金枝从外面抓了只鸡来,先把桌上的饭菜都给那鸡喂了一些。 金桂和金枝虽然不解,但也一一照做了。 一炷香后,吃过饭菜的鸡还是活蹦乱跳的。 沈宣这才放心将那饭菜吃了,又把剩下的让金枝金桂给分了。 这菜色做的的确不错,即使凉了以后也还保有一番滋味。 金枝金桂在薛府里一直是最低等的粗使下人,也就是因着服侍了沈宣才升了三等。哪里吃过这等好菜? 他们当下就吃的两嘴冒油,把盘子全部一扫而空,连手指头都舔干净了。 “甭管是谁送的,这菜做得可真好吃啊!”金桂吃饱喝足,拍了拍滚圆的肚皮说道。 “没错,就算是送错了,也是咱们粘了光。”金枝也道:“明日可得早些去大厨房里拿饭,要不然可不见得还有今天的好运,说不定就要饿肚子了。” 待两人将桌上的碗盘收拾好后,沈宣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还交代了他们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晚饭的事情。 “我们自是不会说的,不然要是被人知道有人送错了饭食,跑去告状可怎么办?”金桂拍拍胸脯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只是金枝却留下来道:“尤妈妈说了,晚上让我们轮流值夜,今夜轮到我了,就睡着旁边的耳房里,沈哥儿你有事就叫我。” 沈宣:“……” 看来晚上想要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走到院子门口,探头看了看院外。侯府里每隔一段路上竟都有一名下人提着灯笼在守夜。 这些大户人家为了防火防贼,一向守备森严。更别提前后门都有守门的下人,沈宣若有所思的回到了房中,心道自己还得寻个众人松懈的时机才能逃走。 他第一天睡在侯府里,又想着晚饭的事情,一时间弄到了三更半夜才总算是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直到日上三竿了沈宣才睁开眼睛。 从窗户缝里往外看去,外面的太阳都很大了,想是已经过了辰时,金枝金桂也已经侯在他房间门口了。 沈宣连忙起来换上衣服,外面的金枝金桂听见了房中动静,便推门进来。 一个帮着他穿衣,一个端水给他洗漱。 “是不是已经过了早饭的时辰了?”沈宣洗漱好后问道。 早上他又起晚了,以昨天晚上的待遇,怕是没什么吃的了。他想着要不要让金桂拿钱去外面买一些。 “大厨房里是早就没了。”金枝在一旁说道:“不过刚刚又有人给哥儿您送了吃食过来。” “又有人送?”沈宣更是奇怪了:“还是昨晚那小厮么?” “换了一个丫鬟。”金桂说道:“还有一些衣物首饰的,都一并放在隔壁,一会儿就拿给哥儿您看。” 给沈宣梳完了发髻,金桂便从隔壁提了个食盒过来。金枝手上则端了一摞衣服和一只木匣。 其实昨日尤妈妈已经让人给沈宣送了一批衣饰过来,所以今日这些衣服,显然不是尤妈妈安排的。 “沈哥儿,你看。”金枝把手中的木匣打开。 沈宣一看,里面放着几只簪子,乍一看样式十分简洁,但细看材料用的却很好。 有两只远看就是普通的木簪,但拿在手里能闻到淡淡的芳香,上面的纹路在太阳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泽。是金丝楠木的阴沉木做的,价格比黄金还贵。 还有几只是白玉或碧玉的簪子,玉的水头也很好,一看不是凡品。就这么一匣子簪子,加起来怕是最少也有千两银子! 沈宣心中一惊,不知到底是何人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把那盒簪子都收了起来,让金桂就给自己插上了一根白氏给他的普通银簪。然后又去看那些衣服。 衣服的面料款式看起来倒是颇为素净,打眼一看就是普通的细棉布,和昨天白氏送的没什么不同。 但沈宣伸手摸了摸那料子,便感觉出了料子的不一样。 这面料极为柔软舒适,显然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和昨天白氏送的普通细棉布衣裳不能比。 他随意换上了一件草青色的,衣服大小合身,面料又透气又舒适,虽然看着不甚华丽,但却颇合沈宣的心意。 于是沈宣便穿了这身衣服,又让金枝金桂把剩下的衣服都收了起来。 他再打开那食盒,便见到里面放了白粥、小菜、馓子、馄饨、煎蛋、烧麦、面条等五六样早饭。每样都看起来十分的可口诱人,放在食盒里保着温,现在还是温热的。 这次沈宣便也没有再用这些饭食来喂鸡了,而是直接挑了馄饨吃了,然后把剩下的让金枝和金桂分了。 这送东西的人虽然不知是谁,但他现在是知道对方绝无恶意。不然也不用特地给他送来那么多的衣物和首饰,还挑选了不会招人眼的样式。 难道此人与沈家有旧?沈宣想了想后,觉得这个原因的可能性倒是很大。 自己毕竟是沈家的后人,若是有人与国公府有旧,所以才特地关照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把之前白氏送来的衣物拿出来挑了两件送给金枝和金桂,又一人送了他们一只银簪子。 之后才对他们说道:“这几日有人送了东西过来的事情,你们可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特别是尤妈妈知道了。不然这些东西之后可能就没有了,我这里也不会再用你们了。” 第41章 “是,我们肯定不会说的!” “我嘴巴严着呢!” 金枝金桂都一口保证。 他们虽然也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但这两日跟着沈宣做事,不仅没什么重活儿,而且又有好吃的又有赏赐拿。 沈宣人又好说话,经常放他们自己在院子里自由活动。在金桂金枝眼里,哪儿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主子? 他们家里也有人在其他地方当值,就算是能进主子的院子里伺候,哪个不是整日不停的做事,吃的也是和其他下人一样。 有了这样的对比,金桂与金枝自是觉得沈宣千好万好,巴不得他能早日与薛凤麟成亲,做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 这样他们又能升二等的随侍,又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伺候,哪儿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金桂金枝是贴身伺候着沈宣的下人,每日与他接触的时间最长。 沈宣要在侯府里找到机会逃离,自是要先把他们两个收服了。 好在是沈宣之前的伪装让白氏与尤妈妈有些轻视了,所以就随意在府里找了两个没什么城府的小哥儿。也没有派身边的亲信对他严格看管。 沈宣想了想,又对金桂和金枝说道:“对了,下次如果再有人来送东西,你们就仔细看看,最好能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个院子里过来的?” “好!”金桂和金枝点了点头应下。 沈宣这才放了他们去院子里自己玩了。 第37章 再说薛凤麟昨夜回了院子以后,就差人悄悄去打听了白氏给沈宣的安排。 侯府明面上虽然是白氏管家,但他在府中能与白氏斗了多年,自是也有自己的亲信。 薛凤麟贴身伺候的小厮叫做无忘和无心,是从小从叶家挑过来的家生子,全家身契都在薛凤麟和叶家手上,对他也是绝对的衷心。 薛凤麟让无妄打听了一圈回来,就知道白氏不仅让沈宣住在西厢的普通客院,而且还十分怠慢。只打发人给他送了些布衣银钗,又挑了两个粗使洒扫的,没有等次的小哥儿伺候。 要知道薛府里能干的丫鬟小厮无数,虽说哥儿是少了些,但按照府里的规矩,能进主子内院伺候的,一般都至少是二等以上的下人。 不过调查了一番之后,薛凤麟得知那两个哥儿家里都不是白氏的亲信,只是薛府普通的下人。 这点倒是还算合他心意,就没有下手换掉他们,也免得惊动了白氏。 薛凤麟太了解白氏了,虽然她要利用沈宣对付自己。但沈宣一个乡下哥儿,又没人给他撑腰,白氏是不会善待他的。 人人都以为世子不喜沈宣,白氏又对他不闻不问。 果然,当天晚上,因着主子们的态度,府里的下人就开始见风使舵起来。 而对此早有预料的薛凤麟,则安排了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给沈宣做饭,再让无心想办法每日送过去。且还要做的隐秘,不能让白氏的人知道了。 “以后你们就负责照顾沈哥儿在府中的起居,务必将他当做主子一样对待。”薛凤麟仔细交代了无忘与无心。 做完这些,他便又回到了国子监上学。明年春天就是会试了,他这次一定要一举中第,顺利入仕,也不枉自己这次与二皇子的约定。 不过半个月没有见到沈宣,薛凤麟却着实是十分思念,恨不得能立刻去看他一眼。 然而侯府之中,远没有云水村那么自在。他越是重视沈宣,就越不能去。 其实薛凤麟并不太想将沈宣搅入这侯府的阴私之中,所以被沈宣拒绝了以后,他也就坦然离去。 只想着等以后自己入仕站稳了脚跟,再悄悄从背后给沈宣撑腰,让他就在乐州做个简单快乐的生意人。 只是命运使然,两人之间或许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兜兜转转的,沈宣还是被白氏带到了京城,又住进了侯府之中。 薛凤麟合眼思索了一会儿,提笔在白纸上做起了画。 不多时,一个清俊的哥儿落在纸上,看那画上的眉眼,不是沈宣又是何人? 画好以后,薛凤麟看了那画作一眼,觉得只有七分像。 沈宣动起来更好看,一颦一笑,自然舒朗,远不是描摹了他的眉眼就能表现出来的。 他把桌上的画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旁边的铜盆,点燃火折子扔了进去。 不一会儿,画好的人像被烧的干干净净。薛凤麟叫了无心进来,打开门窗透气。 薛凤麟在侯府里做事一向是小心谨慎,经常在书房里烧些东西信件,身边的下人们早就习惯了。 无心小心翼翼的伺候了薛凤麟睡下,关上门后又悄悄的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 府里都说今日世子因着那个乡下哥儿生了很大的气,但只有他才知道,世子私下对那个哥儿有多关照。 而且瞧着薛凤麟的神色,无心就知道他今日心情很好。 翌日一早,薛凤麟就回了国子监上学。 侯府里的下人们纷纷议论,说他是不想见到那沈哥儿,所以才逃回了国子监。 只有无忘和无心知道薛凤麟走之前交代了他们多少东西,又赶紧去准备了早饭,和薛凤麟挑选好的衣服首饰一起送了过去。 不过到了中午的时候,过去送饭的丫鬟就说那金桂和金枝缠着她问了不少事情。 也就是她够机灵且跑的快,才没让他们给套出话来。 再说金桂和金枝得了沈宣的令要打探每日来送饭的到底是哪个院子里的人。 只是他们问了一次以后,再来的就是府里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生面孔了。 他们再问,那人就说自己是府外酒楼里得了差事进来送饭的小厮,金桂偷偷追出去一看,只见那人果然从后门出了侯府。 金桂觉得十分奇怪,又将此事告诉了沈宣。 沈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算了,以后你们也不用再追问他们的身份了。” 既然那送东西来的人是铁了心的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再是打听怕是也打听不出来的。 只是在薛府有了这么一个人照应着,着实是让他方便不少。虽说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因着这些帮助,沈宣还是感谢对方的。 沈宣那日从云水村走的匆忙,还没能与归云楼的梅掌柜打招呼。 如今既然到了京中安定了下来,就决定要给归云楼一个交代。 他每日呆在薛府,蜂蜜吉士茶是肯定做不了了。就算是亲自做了,也不可能送到千里之外的乐州。 不过当时既然同归云楼说好了每月送茶,就不能失信与人。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以后他若是离开了薛府,说不定还要回去做生意,和归云楼免不了往来。 想到这里,沈宣就决定把蜂蜜吉士茶的配方送给归云楼,也算是做一个人情。 “我想出去一趟。”沈宣想着就对金桂与金枝说道。 “沈哥儿可是需要些什么?”金桂有些疑惑的问道。 “如今我已经安顿下来了,就想着去驿馆给老家的朋友们去一封信。好让他们帮我看顾着屋子,也不要为我担心。”沈宣说道。 沈宣出门自是不可能不报给白氏,金桂听了就去找了尤妈妈上报批准。 没想到尤妈妈听了,却是直接否决了此事,还亲自过来了一趟。 将金桂金枝支出去以后,尤妈妈关上房门,才对沈宣说道:“沈哥儿,此事倒也不是夫人不让你走动。只是如今你与大少爷还未成婚,叶家人对你自是虎视眈眈。” “若是你单独出门,被人暗害了可怎么办?索性三日之后就是中秋,到时候侯府会同往年一样举办夜宴,邀请交好的世家过来做客。” “等那日夫人领了你同大家见面,你的身份过了明处,在京中也就安全了。到时候你再想出门,夫人也不会拦你。” 沈宣听了只觉得好笑,心想叶家人或许会从自己的名誉这里下手做文章,但绝不会害他性命,否则自己出事京中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们,反而对他们不利。 他知道这话分明是尤妈妈说了来吓唬自己。白氏虽然已经将他接回京中,也把此事传扬了出去,但到底还没来得及让他出来见人。 白氏是怕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错失了让世子丢丑的机会,所以才不让自己出门。 不过心里知道是知道,沈宣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出来。 还是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战战兢兢的对尤妈妈说道:“妈妈说得也有道理,那我还是先不出去了,只是这信件……” “我会从府里找个会笔墨的过来帮你写。”尤妈妈“大度”的说道。 “那就谢谢尤妈妈了。”沈宣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将她给送走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丫鬟拿着几张纸和笔墨走了过来,一脸不耐的对沈宣说道:“我是府里管账的丫鬟绿萝,尤妈妈让我来过来给你写信。沈哥儿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赶紧告诉我吧。” 第42章 沈宣听了,却是露出一脸难色的道:“这么一时半会儿的,我还想不出来。不如你把纸笔留下,我一会儿想好了画在上面,再叫你来写。” 绿萝听了在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只道这乡下哥儿事儿还不少。只是碍于他到底是府里的客人,也不好反驳,就把纸笔留下走了。 沈宣这时才屏退了金桂金枝,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件衣服,提笔将蜂蜜吉士茶的秘方熟练的写在了衣服的里面。 又简单交代了梅掌柜几句,只说是自己因故无法继续送茶,为了遵守信用,这方子就赠给归云楼了。 做完这些以后,他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胡乱画了一只骡子,还画了两间瓦房,才住了手。 沈宣把写了秘方的衣服折好,用一个小布包包了起来,将金枝和金桂叫了进去。 并悄悄数出半吊钱递给金枝道:“我这里有一件旧衣服,你一会儿悄悄帮我出去寄给我说的地方,对外就说是你自己寄的,剩下的钱你就自己拿去用。” 这个年头,从京城寄一件东西到乐州大约要三百文左右。金枝寄了东西,还能剩下二百文钱。 金枝没想到沈宣一个乡下哥儿竟然出手这么大方,他一个月的月例也才一百文钱,接了这么好的差事自是喜不自胜。 待金枝出去了,金桂在一旁看着眼红,心中却是暗道:难道是方才沈哥儿要出去,自己找了尤妈妈上报此事,所以沈哥儿才没把好的差事交给自己? 他思来想去的,觉得自己想的定然没错。于是便咬了咬牙,主动上前一步说道:“沈哥儿,我方才不该一听到你要出门之事,就去上报给了尤妈妈。” “以后您有什么吩咐,我必定先与你确认过了再做。” 沈宣本就是故意想要敲打敲打金桂,见他倒是机灵,便点点头道:“你既然跟了我了,在府里我们便是一体的。以后若是我成了世子夫郎,也要有几个亲信之人。” “今日我出门之事,总是要通报给夫人的,我也不怪你。”沈宣顿了顿道:“只是以后你无论要向尤妈妈通报何事,都要先跟我打个招呼,我同意了才可以去,知道了么?” “奴婢知道了。”金桂额头上流下一滴汗珠,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沈哥儿也有这样严厉的一面,好像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但却叫他更加敬重了。 见他被自己敲打的差不多了,沈宣才又让他去把方才那个丫鬟绿萝叫来。 金桂这次便老老实实的去了,没一会儿就把那丫鬟请了回来。 沈宣这才把画了骡子和房子的那张纸递过去道:“我家里还有一头青花骡子和两间瓦房。就怕时间久了没人照顾出问题。” “你帮我给乐州城附近云水村的田大娘家送封信,让她记得给我养骡子,再帮我照看下我的房子,修一修房顶,除除院子里的杂草。” 绿萝听沈宣讲了半天都是一些田间地头的事情,心中更是轻视了。便按照他的要求随意写了封信,之后才把那封信拿去送给了尤妈妈。 尤妈妈检查过后,觉得也没什么问题,才找人送到了驿馆里寄了出去。 待金枝回来了,同沈宣汇报了寄包裹的事情。 沈宣又当着金桂的面表扬了他一顿。金桂见了,又想到了沈宣对自己说的话,心中不免升起了一股比较之心。之后一直抢着与金枝干活,对沈宣伺候的更加仔细了。 第38章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几日沈宣每日呆在薛家也不出门,一日三餐有人送来好饭好菜,虽说是无聊了一些,但人倒是养的好了。 他原本之前不出摊后就出门少了,肤色比先前白了不少。 这几日又长胖了一点,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到了中秋那日,金枝金桂给他梳完头发后,看着镜子里的清俊哥儿就有些感叹。 若是不知沈哥儿的身份,光是看他现在的气质,哪里看得出是个乡下哥儿? 今日中秋佳节,整个侯府都忙着准备夜宴一事,各院除了贴身伺候的,府里的下人一个个全都身兼数职,忙得脚不沾地。 沈宣观望了一阵,发现侯府里虽然到处都是忙碌的下人,但连平日里各处的守卫都看不见了,心中便暗道或许今夜就是个机会。 因着今天过节,朝中也沐休一日,薛侯爷今日没有上朝。 国子监今天也统一放假一日,世子从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过了申时以后,薛府的客人就陆续上了门。 有薛家在外面的各房亲戚,一共十多户人。还有白氏、文姨娘的娘家人。 除此以外,还有与薛家交好的魏家、周家与方家。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薛家的姻亲,在京中也是名门世家。 只是薛家在其中又是地位最高,所以每年中秋,他们都会来府上赴宴。 叶家作为薛凤麟的生母的娘家,因着一向与薛家不合,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了。 不过每年却都会送来一些节礼,还会邀请薛凤麟过去赴宴。 往年里,薛凤麟都是先在薛家吃了席,再去叶家走一遭。 不过今年沈宣来了薛家,薛凤麟就推了叶家的邀请。 今日中秋人多,白氏是一定会让沈宣出席作妖的。他怕自己不在府里,沈宣会受了别人欺负。 天色渐渐暗了,薛府的后花园里点亮了上百盏石灯笼。 中心的戏台上请了京中出名的戏班子,正在咿咿呀呀的唱戏,一会儿还要表演杂耍与戏法。 尤妈妈已经提前过来与沈宣打过了招呼,说是今晚白氏会让他出去赴宴,一会儿等开席了就着人通知他过来。 沈宣见金枝频频站在院子门口眺望,一副十分兴奋的样子,知道他早就想出去看表演了。 就对他说道:“你和金桂不必守在院子里了,难得过节,自己先去看表演吧。” “可是,尤妈妈说……”金枝还有一些犹豫,方才尤妈妈特地交代了,让他们一定要把沈宣看好了。 一听到尤妈妈几个字,沈宣的脸色就拉了下来。 此时金桂眼珠一转,就立刻抢先一步说道:“沈哥儿都说了,你听他的就是。府里的下人们早就都去了后花园听戏了,哪里还有别人?” 沈宣听了便笑笑道:“还是金桂机灵,今日过节,难得高兴,这是赏给你的。” 说完就从匣子里拿出一只白氏送给他的银簪子递给了金桂。 这只银簪子足有一两重,虽说不是什么好货,但也值个二两银子。 金桂立刻十分欢喜的接了过来,心道这次自己总算是做对了。 金枝见了,便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敢再提尤妈妈几个字,只和金桂一起离开了院子。 一边往后花园走去,一边还有些嗔怪的对金桂说道:“沈哥儿看来是不喜尤妈妈管束,你怎么也不早点提醒我?” 金桂并不吭声,心想自己上次也不知道,不是也吃了一次暗亏?让你得了好处? 待他们离开以后,沈宣再看院外,发现后花园虽然喧闹,但平日里把守森严的各处都没见到人。 他便悄悄收拾了一个包袱,把一应值钱的财物都放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经几乎全黑了,过了酉时,夜宴就会开席,白氏也会让人找沈宣过去。 沈宣点燃房中的烛火,又关上了房门。在窗户前放了一床被子,用倒影作出一副有人的假象以后,就悄悄换上了一件旧衣。然后打开屋后的窗户,准备从那里翻窗逃走…… 侯府的另一边,薛凤麟心中有些忐忑,正思索着今夜见到沈宣之后要如何解释。 一会儿白氏带了沈宣出来,自己肯定是躲不掉的。 若是沈宣知道了自己不是林叶而是与他有婚约的薛府世子,也不知他会怎么想…… 薛凤麟一面担心沈宣会因为之前的欺骗责怪自己,一面又担心白氏若是看出他与沈宣之间早就认识,又知道了自己在意沈宣,也不知会不会对沈宣不利。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要提前与沈宣知会一声才好,于是便趁着府中无人值守,悄悄溜去了西厢外院。 又担心惊动伺候的随侍,就从后院翻了墙进去,悄悄来到了沈宣的屋后。 薛凤麟站在沈宣屋后的窗户下面,伸出右手,深吸一口气后,正准备敲敲窗户。 忽然,那窗户就从里面打开了。接着他就看到沈宣背着一个布包,正一脚蹬在那窗户框上,又因为惯性猛地撞进了他的怀里,一脸惊慌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林叶?”沈宣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接着一脸欣喜的开口说道:“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沈宣好不容易策划好了逃走,竟然刚刚翻了个窗户就被人撞上了。 本来他都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开始编造起到底要怎么圆谎才能骗过白氏了,可见到自己撞上的竟然是林叶,便又放下心来。 第43章 林叶肯定是不会告发自己的! 沈宣之前其实对薛凤麟留下那些钱财是有些生气的,还想着见到他以后肯定要狠狠把金子甩到他的脸上。 可今日真的见到了,脑海中却是直接将此事忘了个干净,又见薛凤麟的腿脚也好了,心中更是颇为喜悦。 “你的腿总算好了!看来还是京中的大夫靠谱!”沈宣打量薛凤麟一圈后感叹道。 “对了,你今日是来侯府做客的?”他又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特地过来找我的?” 薛凤麟听沈宣问出这一大串的问题,一时之间早就准备好了的话竟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我……”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这是要逃?你不愿意嫁给世子么?” 林叶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沈宣心中想到,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早说了不想嫁人,自是不愿意的。”沈宣有些无奈的说道:“若不是被薛夫人天天看管着,我早就跑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么?” 薛凤麟闻言沉默了,他自是知道的。 沈宣压根就不想嫁人,什么愿意嫁入侯府,原来不是因为父母遗命,也只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罢了。 薛凤麟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在此时,院子外面却传来了一些动静,接着便听到有丫鬟在院外喊道:“沈哥儿,夫人请你过去赴宴。” 沈宣一怔,心道这些丫鬟怎来得这般快? 正发愁自己该如何脱身,便见薛凤麟指了指房间后,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先进去,跟她们说你换身衣服就去。” “我……”沈宣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自己这次怕是又跑不掉了。 无奈之下,也只能又回到了屋内。接着才对着院子外面喊道:“等等,我先换身衣服,一会儿就出去。” “怎得这么久还没做好准备?真是上不得台面。” 院外候着的是白氏身边的二等丫鬟佩玉,闻言有些无语的吐槽道。倒是没有再往里走,就等在院子外面了。 沈宣这时回头一看,便见薛凤麟也跟着进了房间。 “你怎么也进来了?”沈宣一愣,连忙压低声音对薛凤麟说道。 心道林叶一个外男,来侯府做客,若是被人发现在自己房中怕是对他不好。 “你先换衣服。”薛凤麟倒是没有回答沈宣的问题,只是对他说道。 沈宣闻言就把自己柜子里那堆衣服找了出来,薛凤麟看了一眼,从里面抽出一件碧蓝色的衣服说道:“今晚你穿这件。” “啊?”沈宣看了薛凤麟一眼,也不知他为何特地进来给自己挑了件衣服。 但他见了薛凤麟认真的眼神,不知为何又十分信服。 心道林叶总是不会害自己的,既然他说穿这件,那就穿它好了。 沈宣去屏风后将旧衣脱下,把那件外衣穿在身上。 这衣服料子十分垂坠轻薄,但又比寻常的那些多了一丝韧劲,确实是有一些不同。 薛凤麟此时上前一步,把一只淡白色的簪子插在沈宣的发髻上道:“配上这只簪子,你去吧。如果白氏问起你衣服发簪的来历,你就说是世子派人送给你的。” “为什么?”沈宣皱眉,心中不解的问道。 听林叶说起世子的模样,难道他与薛家世子相熟? 那自己与世子之间,也不知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你放心,按我说的去做,你与世子的婚约之事,会如你所愿的。”薛凤麟看着沈宣说道。 伸手将他的腰带拉了拉,又整理了一下领口。 薛凤麟的动作忽然如此亲密,倒叫沈宣心中一跳,脸上又红了一片。 心里一直想着对方口里的这句话,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会帮着自己逃跑? 此时外面又传来佩玉催促的声音,沈宣才只能看了薛凤麟一眼后,匆匆推门出去了。 “快些吧,可别让夫人和客人们等久了。”佩玉看到沈宣之后抱怨了一句,接着才带着他匆匆朝后花园走去。 待到了后花园席间,沈宣便见到戏台下热热闹闹的摆了十几张桌子。每张都坐满了人。 而最中心的主座上则坐着一个极为美艳的女子与一个气派十足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薛侯爷与白氏两人了。 沈宣下意识的看向他们旁边,想认出谁才是传说中的世子。 只见白氏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举手投足之间傲气十足,长得倒是俊美。 只是他与白氏有八分相似,举止又颇为亲密,显然并不是世子,而是白氏所出的二少爷。 他再看向薛侯爷身边的座位,竟然还是空的…… 那空座隔了一个位子坐了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容貌温婉的女子,想来就是金枝提到过的文姨娘母女了。 除了他们以外,桌上还有两个年轻女子,一个娇媚一个甜美,都梳着妇人头,看打扮应当是府中的妾室。 原来世子竟然还没有入席? 总不会是因着想要躲开自己,所以才故意不入席吧?沈宣心中想到。 他这边想着,便听见带路的佩玉在前方故意大声说道:“夫人,我把前国公府的沈哥儿给带过来了。” 第39章 介绍沈宣还要特地强调一个前国公府,可谁不知道沈国公府早就倒了? 佩玉故意这般,也不过是得了白氏的授意,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面前的这位哥儿,就是传闻中与世子订了亲的那个乡下哥儿! 果然,佩玉话音刚落,席间落座的所有人目光都从戏台转移到了沈宣身上。好奇的想要一睹这个乡下哥儿到底是什么模样?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沈哥儿啊?” “看来侯府接他回京是真,难道他真的要与世子成婚?” “世子风光霁月,竟真的要娶一个乡下哥儿?这可是大大的低娶了啊。” “唉,听说这婚事是小时候订下的,侯府这也是信守承诺实在是令人叹服啊。” …… 众人议论纷纷,八卦的、看笑话的、吹捧侯府的都有。 沈宣心道这侯府果然窒息,薛家夫人和世子斗法这般厉害。就连吃个团圆饭都不得安生,下面的宾客们也是众生百态,各自有各自的小九九。 这时,宾客中忽然有人惊道:“咦?你们看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是在发光,这是怎么回事?” “真的好像在发光啊,还有他头上的发簪也是。” “发簪可能是夜明珠制成的,虽然稀奇但也见过。只是这衣服上的图案点点银光如星河一般,倒是第一次见到。” “我听说海边有一种衣料,会混入发光的海藻编织,被灯光照射以后,就会在晚上发出荧光,被人称为鲛纱。” …… 见宾客们惊讶的议论起自己的衣饰,沈宣也疑惑起来。 他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碧蓝色的衣服上果然隐隐浮现出荧光色的丝线。且星星点点的组成了一副银河的图案,看起来格外精美。 这衣服……沈宣一怔。忽然意识到林叶怎么会知道这衣服首饰另有玄机?难道这些都是他送给自己的? 便听到众宾客们又道:“这沈哥儿虽说硬朗了一些,但瞧着气质倒是不错。” “看他神色也挺大方得体,倒是不输一般的世家子弟。” “虽说出身是差了些,但看着颇为贤德,倒不似传闻中的那般。” “看侯府待他也是极好,竟特地挑了中秋夜宴将他引荐给众人,可见对他也是十分看重的。” …… 宾客们的口风转变的这般快,实则是因着沈宣的这身衣饰。 今日来赴宴的本就都是平日里薛家的追随者,万事都是以薛家马首是瞻。 他们一直看人下菜,本以为沈宣一个乡下哥儿,又坏了世子的姻缘,在侯府不受待见,所以说话也是不怎么客气。 但如今见了沈宣一身衣饰,又是夜明珠又是鲛纱的如此贵重,便觉得这沈哥儿似乎很得侯府的重视。自是立刻调转方向,开始夸赞了起来。 白氏坐在席间脸色不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沈宣身上的衣服,手指在下面握拳,深深的扎进了肉里。 她特地把沈宣带来就是为了羞辱薛凤麟,可没想到这些宾客们竟然一个个都不长眼的对着个乡下哥儿夸了起来! 且她给沈宣的不过是几身布衣银钗,这些鲛纱和珠钗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薛凤麟送的?白氏眯起眼睛,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她可不信薛凤麟真的愿意娶一个乡下哥儿,心道他倒是城府够深,这都能忍得住,还给沈宣送了衣服首饰作秀。 沈宣被佩玉带到主桌前,对着薛侯爷与白氏拱手一拜道:“小生沈宣,见过侯爷夫人。”声音清亮好听,行为举止倒是进退有度。 薛侯爷原本对这个害得自己被弹劾许久的乡下哥儿厌恶极了,但如今在席上,见沈宣并未给薛家丢人,席间还有宾客夸赞侯府高风亮节,就舒服了许多。 第44章 只点点头道:“既来了,就坐下吃饭吧。” 说着就有一旁伺候饭菜的丫鬟将主桌的凳子拉开,让沈宣坐了下来。 “哎呀,沈哥儿都来了,怎得麟儿还没出来,实在是不应该。”白氏终于是忍不住了,抓住时机在旁边笑着添油加醋道:“让人见到了还以为他因着沈哥儿的出身不好,所以才怠慢了沈哥儿呢。” 薛侯爷闻言,原本已经熄灭了的怒火又被挑了起来,正在发作的边缘,忽然远处又有小厮大声通传道:“世子来了……” 接着便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两名小厮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径直来到主桌以后,在薛侯爷身边落座了下来。 沈宣呆住,看着坐在世子位子上的林叶——或者说是薛凤麟。 他头戴一顶白玉明月冠,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上面用金丝银线绣了桂树与玉兔,倒是应景中秋。 薛凤麟本就长的俊美,如今这般精致的打扮了一番就更是俊美逼人。 他不过坐落下来,席间就有许多女子与哥儿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其他的男子顿时都黯然失色了。 白氏见薛凤麟这般出风头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的鲤儿也算是一表人才,但每每和薛凤麟一起出现,却次次都被他抢了风头。 她看到宾客间那些未出嫁的小姐与哥儿们举起扇子挡住半张脸,从扇面后面偷偷看薛凤麟。 心中想到,这厮表现的这般招蜂引蝶又有何用?还不是只能娶个乡下哥儿? 他既这么爱演戏,那我不如让他多演一会儿!于是便故意开口说道:“麟儿快来,见见这位沈哥儿,这可是你未来的夫郞。” 白氏是故意膈应薛凤麟的,薛凤麟闻言却是看她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接着便起身举起酒杯,对着沈宣敬了一杯道:“沈哥儿,初次见面。在下最近忙于科举之事,甚少在家,实在是怠慢了。” “日后若是你在府中有何需要,只管来问我的两个小厮便是。” 原来他不是林叶,而是侯府薛家的世子薛凤麟! 沈宣心中五味杂陈,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之中缓过来。 忽然又想起了之前在云水村时的种种往事,心道难怪薛凤麟问了自己要不要跟他回京,原来说的竟是婚约之事……亏他还以为对方是因为好感自己! 想到这里,沈宣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楚。 自己还以为他们至少算是朋友,原来连林叶的名字都是假的…… 见薛凤麟忽然朝自己敬酒,沈宣也不知说些什么,便端起酒杯也回敬了一杯。 又想到刚才薛凤麟曾经说过让自己不用担心婚约之事,心中便自嘲的想到:确实是不用担心,原本他也是不想娶你的。 既然林叶就是薛凤麟,那婚约之事他自是会想办法解决,自己竟还想着要怎么逃跑,也实在是可笑至极! 沈宣心情有些低落,这鸿门夜宴自是也吃不下去。 他随意用了一些菜后,看着戏台上又表演起了烟花和戏法,一派热闹非凡引得众人都离席围观,便趁机也起身离了席。 他走了几步之后,回头窥见薛凤麟正在与宾客们应酬敬酒,整个人谈笑风生,与之前在云水村时深沉的模样又是大为不同。 沈宣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在侯府里如鱼得水的薛凤麟应当才是他本人。 他摇了摇头,转身快步离开,朝着自己住的西外院走去。 因着对侯府不熟,沈宣稍稍绕了一小段路。等回到院子的时候,才发现薛凤麟竟已经站在门口。 沈宣愣了愣,见薛凤麟对他说道:“你总算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沈宣问道。 薛凤麟:“中秋佳节,我陪你逛逛侯府。” 沈宣:“……” 他沉默了一阵才道:“不会又是薛夫人逼你来的吧?” 薛凤麟:“……” 空气中忽然一阵沉默,接着天空中爆出几朵烟花。 后花园里宾客的欢呼声远远传了过来,沈宣忽然觉得尴尬的脚趾扣地。 “白氏的确是故意说了,但是是我自己想来,不是她逼的。”薛凤麟突然开口说道。 他提着灯笼走到沈宣面前,看着他的脸问:“你生气了?” 一双瑞凤眼在黑暗的烛火中格外深邃。 “我自然生气。”沈宣此时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说道:“亏我还把你当朋友,结果你的名字居然都是假的!” 他双目有些水汪汪的,瞧着倒是有些要哭了的模样。 “抱歉。”薛凤麟向沈宣道歉。 没想到对方竟然道歉的这么干脆,沈宣一时间竟也无话可说。 只得沉默了一会儿后道:“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知不知道名字都一样,我不与你计较了。” 他这话刚刚说完,忽然脸上一热,柔软炙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沈宣楞在原地,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正怀疑刚才的感觉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便听薛凤麟又道:“对不起,我没忍住,你不要怕。” 薛凤麟真的亲了自己!沈宣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画面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面色瞬间通红,一抬起头来,就对上了薛凤麟一双深邃的眼睛。 接着就见他拉着自己的手快走了几步,转身躲入了一片树丛之中。 这时远处才慢慢悠悠的走来了两个人,一人手上提着一只灯笼,正是金桂和金枝。 他们刚刚看完了烟花,宴席结束了。侯府众人正在送客,他们闲来无事,见沈宣也早已离开,才一起走了回来。 “看今天沈哥儿身上的衣服,世子似乎待他不错。”金枝说道。 金桂:“你说,之前给我们院子里送饭的是不是也是世子?” 金枝想了想才答道:“没准就是,你说这府里,除了世子外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本事?能使唤的动那么多下人。” “这事儿我们可得保密,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了,尤其是尤妈妈那边!”金桂这才对金枝又叮嘱了一遍。 他们两人在外面一路小声聊着走入院中,待他们进去了。 沈宣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薛凤麟,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一直被他握着。 他连忙把手抽了回来,面上有些发烫的问道:“所以之前来送饭的那个,也是你吧?” “白氏这人,为人刻薄。”薛凤麟看着沈宣,极为温柔的凑近他耳边小声说道:“我怕你饿肚子。” 第40章 听薛凤麟这般说完,沈宣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方才肚子里的火气也早就消了大半。 他想到自己拾到对方的时候,薛凤麟一身重伤,差点就死在村口,可见侯府之中的争斗早就已经剑张跋扈,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难怪当时他压根就不愿提及家里。 薛凤麟重伤之后在云水村住了那么久,侯府里根本无人来找。他虽嘴上不说,但想必心中也是十分失望的。 “你随我来。”薛凤麟说着,打起灯笼给沈宣带路,走了一条无人的小路来到了一处院落门口。 “这里是?”沈宣抬头一看,院子门口挂着一个牌匾,写着菊院。 他跟着薛凤麟进入菊院,看他点亮石灯笼,才发现里面种满了各种菊花,还不乏许多珍稀品种。 “我娘一向最爱菊花,这是她生前住的院子。”薛凤麟对沈宣说道。 他又走了几步,将沈宣带到一颗桂树前的石桌旁坐下道:“小时候每年中秋,家宴结束以后,我就到我娘这里来吃月饼。” 院子里的桂树开满了金色的桂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沈宣见薛凤麟抬起头,透过桂树看向天上的圆月,面上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 这样的薛凤麟,与方才在宴席间八面玲珑的模样判若两人,倒是仿若回到了在云水村里的时候。 沈宣想了想才道:“真羡慕你和你娘能有这么多的回忆,其实我爹娘的模样,我都快忘了。” 穿越到了现代世界一趟,国公府的一切都恍若隔世。 沈宣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凳上看着月亮,顿了顿才道:“若是我爹娘还在,我也应当会像现在这样,与他们一起坐下院子里的桂树下赏月吧?” “国公府的后花园里,倒是有一颗特别大的桂树。”沈宣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每年桂树开花,家里的下人就会把花朵拾起来酿糖吃。” “那糖有一股桂花的清香,气味又香又甜。我别的都不记得了,却独独记得这个,看来还是太馋了。” 沈宣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薛凤麟不知为何却心中一痛。 月光穿过树叶斑斑驳驳的落在沈宣脸上,好像洒了一层金箔。 薛凤麟忽然心中一动,理智还来不及作用,就伸手握住了沈宣的手道:“那以后每年中秋,我都陪你一起过。” 每年中秋?沈宣心如擂鼓。 他一时间并不信薛凤麟的话。明年自己怕是已经不在京城,与他没有交集了,又哪里来的每年中秋? 第45章 但此时气氛太好,微风习习吹拂带来桂花的清香。 这样的如画美景,又有薛凤麟这样的美人相伴。让人沉醉其中,恨不得再不醒来,沈宣也舍不得去破坏它。 咕噜噜—— 一阵响亮的肠鸣终是破坏了这如梦幻般的气氛。 沈宣有些恼火的收回了手,便见薛凤麟正看着他笑。 “我看你晚饭也没吃几口,饿了吧?”他笑着问道。 “那等场合,哪里能吃的痛快?”沈宣无奈的吐槽道。 “你且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来。”薛凤麟说道。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薛凤麟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只食盒。 放在石桌上打开,从里面端出了一壶桂花酿、一盘大闸蟹、一碟螺蛳和一些月饼。 “时辰有些晚了,现在只有这些宵夜,你随意垫垫肚子。”薛凤麟说道。 沈宣看着那螺蛳倒是有些乐了,拾起一只说道:“说来我刚捡到你的时候,就靠摸螺蛳挣钱。摸来的螺蛳都舍不得吃,全都卖给酒楼,一筐能挣一百文。” “才一百文?”薛凤麟有些吃惊。之后才对沈宣说道:“那你实在是不易,还要养着我这个废人。” “那也是刚开始的时候,后面日子就渐渐好过起来了,我那摆摊的生意做的也是不错。”沈宣有些得意的说道。 说到这里,薛凤麟反而顿了顿才开口说道:“你被白氏带到京城,乐州的生意是不是黄了?” “那倒是还好。”沈宣闻言不甚在意的说道:“以后解除了婚约,我再换个生意做就是了。” 薛凤麟听到这里没有说话,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一饮而尽。 他在席间就喝了不少,但是他酒量好,喝了再多也不醉。反观沈宣,不过就着下酒菜吃了两杯,就已经有些醉意了。 “没想到你竟然就是薛凤麟?”沈宣抓着一只大闸蟹喃喃叹道:“我还猜想那世子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原来就是你啊!” “既然已经知道是我,那你留下来好不好?”薛凤麟轻声问道。 沈宣一头趴在了桌子上不答…… 薛凤麟再看,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拿掉了他手中的大闸蟹,悄悄将人送回了院子里。 翌日,沈宣起来,便发现桌上放着薛凤麟送来的早餐。 这一次,他倒是正大光明的吩咐了大厨房里的人送了过来。一共四样早饭,比照着府里主子的份例来的。 昨晚沈宣已经被白氏带出去过了明路,薛凤麟越是高调的照顾沈宣,白氏反而越是觉得薛凤麟在演戏给自己看。 知道薛凤麟吩咐厨房里按照主子的份例一日三餐给沈宣送饭后,白氏冷笑一声说道:“那厮倒是故意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图个好名声。” “昨天他故意送给那哥儿贵重的衣服首饰,弄得外面如今都在夸他信守承诺。” “也是便宜那乡下哥儿了!”在一旁伺候的尤妈妈立刻说道:“大少爷与你做对,倒是让他得了好处。” “那也不过是一时的。”白氏说道:“难道薛凤麟还真的甘愿娶他?” “外面夸他几句,不过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罢了。等薛凤麟真娶了这样一个哥儿,那是里子面子都没有,早晚还不是成为京中的笑柄?” 昨夜薛家中秋夜宴上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中。 叶家听说薛家不仅把沈宣请到主桌落座,还让他穿戴了珍贵的衣服和头钗,俨然一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郞模样就更生气了。 “难怪凤麟和二殿下特地讨来了那匹鲛纱,没想到竟然给了那个沈哥儿?”叶辰忍不住说道。 叶夫人听了,恨不得一口老血梗在喉里。一拍桌子怒骂道:“凤麟是迷了心窍了,费尽力气就是为了给那哥儿做面子!” “可昨日去了薛家之人,都夸他为人重信诺,倒是也还算正面。”叶辰说道。 “那不过是眼前的!”叶夫人对叶辰说道:“昨夜虽说是涨了脸面,但凤麟这般一做,反倒把自己与那哥儿绑的更紧了。” “如今人人都道那沈哥儿以后就是未来的世子夫郞,现在倒是还能利用你外祖母的丧事拖延一阵,孝期过了又要怎么办?” “那我怎么知道?”叶辰有些无语的说道。 这几日叶夫人因着薛凤麟的事情心情不好,又找不到他的人,就一直找自己这个亲儿子出气。 果然,叶夫人一听,便狠狠瞪了叶辰一眼道:“那你不知道去找他打听?凤麟还知道好好用功科举,你就只知道游手好闲,这么大年纪了,连个举子也考不上!以后可怎么办?” 叶辰一听,自己母亲又要开始数落自己,耳朵都要听的起茧了,连忙跑路。 他们这等勋贵人家,除了薛凤麟这等与父亲关系恶劣的,哪家子弟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去御前谋个荫官? 再说以他与二皇子的关系,去他负责的护京营里谋个差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如今不过是仗着年纪还小,想再玩两年罢了。 他骑马就直奔国子监,待到里面下了课了,才去找到了薛凤麟出来。 一见到他,就将他带到附近的酒楼里要了间厢房,又点了几个小菜才道:“薛凤麟,我娘让我来问你,你不会真的要娶那个沈哥儿吧?” 薛凤麟听了却是一笑,并未直接回答。 而是给两人倒了两杯清酒后才对他说道:“放心,我不会让沈宣一直住在薛府。我已经在城东买下了一处小院,不日就会把他给接过去。” 听说薛凤麟已经准备要把人给送走了,叶辰倒是点了点头道:“难怪你这几日在外表现的这般好,原来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现在再把这位沈哥儿送出薛府,外人想来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 薛凤麟听了也不接话。只是又让叶辰喝酒吃菜,将话题转去了别处。 待一顿饭吃完,薛凤麟回了国子监,叶辰才连忙回家复命。 叶夫人听完叶辰的话后倒是安心了许多,点点头道:“看来凤麟他心中还是有数,到底是要把那沈哥儿送出去了。如此也好,他出去了才好从长计议。” 又过了两日,沈宣忽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归云楼的信件。 归云楼在大晋拥有好几家分店,其中京城里也有一家,比乐州那家的规模更大。 沈宣这封信就是京城的归云楼送过来的手书,他拆开一看,写信之人竟是梅掌柜。 原来因着沈宣的那张蜂蜜吉士茶的方子,梅掌柜竟然高升调到了京城任职。 他也不知从哪儿打探到沈宣住在薛府,就送了这封书信过来,里面还附带了一张银票,足足有二千两银子。 【沈哥儿你抱诚守信,送来蜂蜜吉士茶的秘方。 我将此事上报之后,东家夸赞你为人言而有信,说不能白拿你的方子。故命我给你送来两千两银子,以资报酬。】 沈宣惊讶的看着手中的银票,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这笔意外之才。 虽说他若是还在卖蜂蜜吉士茶,一年也能赚个一千多两,二千两也就是两年的赚头。 但这方子已经送出去了,归云楼自是没有再给自己一分钱的必要。 这归云楼的老板竟然还能再拿两千两银子出来,可见也是守信诚恳之人,也难怪生意做的这般大了。 第41章 沈宣穿了薛凤麟送来的衣服首饰却没有上报给白氏,让薛凤麟长了脸,白氏心中极为不满。 虽然她明面上没说什么,但暗地里却待沈宣更为苛刻了。 起居上因为有薛凤麟的交代,家中下人倒是也没法克扣什么。但之前说好了的中秋宴后就可以出门之事也不作数了。 沈宣让金桂去通报了几次,都被尤妈妈找了理由拦下来了。 沈宣整日被关在家里心烦,只能悄悄去找了薛凤麟的小厮无妄来问。 无妄听了却是只道:“沈哥儿不要急,世子早就已经有安排了。”剩下的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递给了沈宣几本书,说让他没事就好好看看。 沈宣见问不出个什么,就只能在家里等着。 好在是如今知道了世子就是薛凤麟,沈宣倒是安心了下来。 左右薛凤麟是不会害自己的,不过就是应对这侯府里的事情烦人了一些。 不过如今两人齐心协力,倒是比他自己单打独斗要轻松不少。 况且薛凤麟一个人在侯府与白氏纠缠也是艰辛,也不知自己此次能不能帮上他什么? 结果又过了几日,薛凤麟忽然遣了无心过来,问沈宣书看好了没有? 沈宣有些奇怪,看了看薛凤麟送来的那几本书,全都是些神话故事,志怪游侠类的话本子。 他这几日因着太过无聊倒是翻看了几眼,但大晋现在的这些故事书都写的大同小异,远不如他在现代世界看过的那些小说网文的精彩。 “这书很重要么?我就随意看了几眼。”沈宣说道。 第46章 无心听了便道:“世子来让我问问,说看通了更好,没看也不妨事。” 沈宣迷惑的送走了无心,没过多久,宫里就来了人。 说是太后听说了薛家把沈家哥儿接入京城之事,就让他入宫一趟,要亲自见见这个世子的未婚夫郞。 太后好端端的怎么却要亲自来见自己这么一个乡下哥儿?沈宣一惊,只感到一头雾水,实在是想不通了。 比沈宣更加震惊的则是白氏。她虽是贵妾出身,如今又抬为了正妻,但却一直没有诰命。 除了逢年过节,京中的官眷集体入宫朝拜,还从未被太后单独招见过一次! “不过一个乡下哥儿,也配得太后亲自招见?”白氏呯的一声杂碎了一套茶杯。 “夫人你消消气。”尤妈妈连忙在旁边劝道,她是白家跟过来的老人,对朝中的陈年旧事倒是也知道一些。 于是便对白氏说道:“听说那哥儿的生母沈夫人,幼时也是经常入宫,很得太后喜爱的。”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国公府倒的时候,太后可是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白氏愤愤的说道。 “虽说如此,陛下也终究是看在了沈国公的从龙之功,没有降他的罪啊。”尤妈妈说道:“虽不知到底是谁说动太后招了那沈哥儿入宫。但那哥儿哪能上得来台面?入宫也不过是丢脸而已。” “再说他此番入了太后的眼,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白氏听到这里,倒是还转了过来,点点头道:“这倒也是,连太后都招见过了,薛凤麟总不能推脱不娶了吧?” 入宫的日子就定在明日,翌日一早,沈宣穿戴整齐,就被宫中一辆马车接了过去。 对待这大晋皇家,他心中是有些复杂的。 平心而论,晋武帝算是明君,在他的管理之下大晋朝还是挺繁盛的。 但沈国公夫妇为大晋尽忠多年,却因着势力太大,最终被晋武帝忌惮了。找了个理由发落到了燕云边境,又全家战死在那里。 狡兔死、走狗烹,不过是无数个朝代不断重复的皇家政权把戏罢了,沈国公一家自是也不能幸免。 沈宣不喜这皇权的残酷,但说起恨?他也不知恨谁? 自他穿越到了现代世界,又重新回来。两世为人,时间已经过了太久。 他连沈国公夫妇的样貌都快忘了,更何况是这父辈的恩恩怨怨? 进了宫门以后,马车就换成了轿子。 沈宣被抬着一路到了太后住的长宁宫,到了宫门外面,才被请了下来。 “太后与皇后正在里面说话,你在这儿先等等。”有小太监上前对沈宣说道。 沈宣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宫里才传了他进去。 他整了整衣衫,抬头挺胸的大步走了进去。 穿过了一个庭院以后,才是太后的寝殿,里面正燃着一只香炉,炉里散发着桂花的幽香。而太后与皇后两人则端坐在两只椅子上,一边喝茶说话,一边看着沈宣走了进来。 沈宣仔细一看,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士,鬓边已经生了不少白发。她衣衫颜色深重,样式端庄,大概就是太后了。 而另一位年轻些的,眉眼瞧着格外柔和,穿了件墨绿色的衣服,应该就是皇后了。 “草民沈宣,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沈宣对着两位女士的方向跪下,按宫中的规矩给她们磕了一个头。 他小时候也是被沈夫人带在身边学过些规矩,好在是现在也没全忘,倒是让他能用得上。 沈宣这一番大大方方的磕头跪拜之礼,倒是让太后与皇后两人都有些惊讶,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宫中整日招见的各家官眷命妇不少,但大多数第一次入宫的都难免战战兢兢。不仅表现的手足无措,而且连话都经常说的磕磕巴巴的。 然而沈宣不过是一个在乡下养大的哥儿,第一次进宫却有这等沉稳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 太后仔细打量了跪在地上的这个哥儿一眼。只见他个子很高不输男子,整个人腰杆也挺的直直的。 一双眼睛很大,鼻梁也高挺,容貌虽不柔弱但也颇为清俊。 他这一副大胆的模样倒是立刻让她想起了他的生母蒋舒,也就是沈夫人。 太后突然有些感慨,招呼了沈宣起身赐座。之后才对着身边的皇后说道:“你看这沈哥儿的性子,是不是很像舒儿?” “毕竟是母子,哪儿有不像的?”皇后闻言笑道:“想当年我们一起入宫的几个小的,母后您最偏心舒儿妹妹,让我也吃了不少的醋。” 太后听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年轻时的愉快时光,也跟着笑了起来。之后才开口对沈宣说道:“想来你母亲曾经也经常到我这里来玩,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听说你这些年一个人在乡下,可是吃了不少苦?” 沈宣听了,想了想才摇摇头道:“回太后,也算不得苦,乡下的日子也自有乐趣。” 沈家倾倒,沈宣流落乡下都是晋武帝的决策造成的。 沈宣若是当着太后的面叫苦,岂不是有怪罪晋武帝的嫌疑? 太后作为一个母亲,自是不可能愿意听人怪罪自己的儿子。于是沈宣不过片刻,就决定了回答不苦。 果然,听了他的回答,皇后与太后两人倒是又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要知道沈国公府当年在大晋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泥潭,又有谁能心里不怨? 这沈哥儿却是奇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出事时年纪太小,所以才能这么洒脱的说出不苦二字。 于是这次皇后便接着问道:“你说乡下的日子自有乐趣,不妨与我们说说,这乐趣到底在哪里?” 沈宣听了,想了想便答道:“春天溪水很凉,是从山上的冰雪里化了来的,溪里的鱼遇到雪水会被冻僵,游的很慢。” “那个时候去抓鱼,一抓一个准。肚子饿的时候,就可以在溪边烤了来吃,别有一番野趣……” “夏季的时候,乡下的萤火虫很多。孩子们会用纱布缝了袋子抓起来,挂在屋内,就是一盏萤火灯……” “秋天山里物产最为丰盛,村民们经常挖了陷阱放些米糠做诱饵,抓野鸡野兔……” “冬天很冷,但下了雪后,用积雪覆盖在屋子外面,却可以保温。而且整个山头都被白雪覆盖,看起来特别的美……” 沈宣说的都是宫里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倒是让太后与皇后两人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听完以后,太后却开口问道:“听沈哥儿你说了这些,都是乡下的好处,只是都说天下最苦最难的是农民,难道你就没有遇到过一件难事?” 沈宣闻言就笑道:“太后娘娘,这世上怎会没有难事?只是若是处处只看难事,岂不是满眼里都是苦日子?” “都说兰花生于幽谷,不以无人为不芳。难道兰花生在悬崖石壁上就不艰难?便是无人赏识,它不也独自绽放的很好么?” 沈宣这话说完,太后与皇后两人倒是深吸了一口气,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此时太后回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才开口说道:“此话说的真好,没想到沈哥儿你长在乡下,对这些圣人之言却也能脱口而出。可不就如同兰草一般遗世而独立?” 见皇后如此夸赞自己,沈宣倒是有些意外。 此时便又听太后说道:“原本听说你是薛家小儿的夫郞,还有些担心你们匹配不上,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话语间显然也是对沈宣颇为欣赏的。 因着对沈宣印象极好,太后招见他过后,又留了他下来用饭。 沈宣倒是也能说会道,讲了许多京外的野闻趣事,掺杂了不少天马行空的故事,直逗得太后笑的合不拢嘴。 待沈宣出宫以后,皇后才又对太后说道:“母后,这沈哥儿人很聪明,性子又通透,我瞧着倒是喜欢。” “只是他到底是身份低了一些,如今又与薛家那世子还未成婚,一直住在侯府也是不太体面,恐被人轻视了去。” 太后闻言,挑眉看了皇后一眼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这里?可是又有什么主意了?” 皇后:“日前有人进献了一处城东的宅子给我,不过三进的小院儿。我想着这等小的院子,自是用不上的,只能赏了人。倒不如以母后的名义赏给沈哥儿,也叫他在京中有些体面,也算是全了我以前同舒儿妹妹的一桩姐妹情谊。” 太后听皇后提到蒋舒,心中动容。她原本也挺欣赏沈宣,但与从小在她膝下看着长大的蒋舒又不一样。 听了皇后这提议,她自是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应了下来。 之后就让人写了一道懿旨,送了城东的一处小院子给沈宣,又并百两赏金和一些御赐之物,一起送到了薛府之中。 第42章 沈宣从宫中回去不久,就接到了太后送来的懿旨。 第47章 赐了他东城三条街杨柳巷的一处宅子,又并御用紫檀家具一套、青花瓷瓶一套、青花碗盘一套、宫纱床帐一套,外加黄金百两。 还有皇后赏赐的马车一辆、上等好马两匹、床品、衣物、首饰若干,着实是十分的大方! 太后御赐的宅子,自是不能不住! 沈宣当下欣喜万分,立刻接旨谢恩。 倒是让白氏气的倒了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宣从薛家搬出去。 她此时哪儿还能不明白这背后到底是谁的手笔? 什么太后念旧,果然不过是借口。 沈家倒了十多年了,太后都没对这沈家的遗孤多看一眼。倒是沈宣一回来,太后就赏了宅子,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为了让沈宣从薛家搬出去。 皇后是二皇子的生母,叶家一向与他走的很近。 想来这次太后招见沈宣,也是二皇子在背后使了力。 只是薛凤麟一向与二皇子走的不近,这次却能得他相助,莫非是他们背后已经结了盟? 白氏想到这里,连忙叫人去请自己的哥哥白焱。 而沈宣则是简单收拾了细软,就迫不及待的搬了出去。 只是虽说是从侯府搬走,却也是需要下人来伺候的。 白氏想了想后,便借着照顾沈宣的名义,硬是让尤妈妈也跟了过去。 沈宣不好拒绝,想了想后,就又要了金桂和金枝。 他们两个这些日子已经被他调教好了,如今倒是事事以他为先。再加上他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对尤妈妈颇为了解,帮着他应付尤妈妈倒是不错。 只是搬过去了以后,叶家又突然来了人。 沈宣出去接待,才发现来的正是那日与叶夫人一起过来的那个婆子,叫做韩妈妈,应当也是她的心腹。 韩妈妈带来了一些贺礼,有床品、布匹、点心糖果等物品。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侍。 那两个哥儿看着十五六岁,正是得用的年纪,长得都很清秀,行为举止看着也颇为精明能干。 “我家夫人听说沈哥儿搬了家,担心家里缺人伺候,特地送了两个贴心的过来。”韩妈妈说道:“这一对随侍叫做素云和素月,是叶家调教好了的。以前伺候着已经出嫁的大哥儿,都是家里的一等随侍。” “现在就把他们放在这里给沈哥儿使,每个月的月例还是从叶家出。” 沈宣:“……” 没想到白氏给他身边塞了个尤妈妈就算了,连叶家也要塞人过来…… 他不过一个单身哥儿,哪里需要这么多贴身伺候的? 只是那叶夫人都说了他们的月例从叶家出,自己一个晚辈,倒是不好拒绝了。 无奈之下,沈宣也只能先把人收下。 待把韩妈妈送走以后,沈宣才把家中所有下人都集中起来,在堂屋里开会。 对他们说道:“如今我刚刚来京不久,对京中知之甚少,也是需要你们从旁指点。” “只是这么多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排才好。不如你们一一自我介绍一番,看看你们擅长什么,我也好将你们安置到合适的差事上?” 尤妈妈听了,便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回沈哥儿,老奴一直是薛夫人身边的人,平日里帮着她管理府中一应人事,薛府中的上下差事都是由我安排。” 白氏特地将她派来监视沈宣,她自是要仗着辈分把持住家中的大局。 之后素月素云两人也上前一起说道:“我们是叶府里的一等随侍,以前叶家大哥儿的衣食起居都是我们照顾。” 素云:“我最擅长点茶、还会些做些点心糖水等吃食。” 素月:“我会写字记账、以前大哥儿房中的东西都是由我管理。” 待他们都说完了以后,金枝金桂两人才上前一步,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们以前在薛府里,打扫伺候什么都干。” 说完以后,两人就眼巴巴的看着沈宣。倒是希望沈宣看在他们在薛家伺候过自己一段的份上,还把他们留在房中。 甭管是白氏还是叶家送来的下人,都是颇有一些真本事的。 唯独沈宣自己从薛家要来的金枝和金桂,不过是刚刚从粗使提上来的三等随侍。 他们不仅年纪更小,而且除了伺候沈宣穿衣吃饭,打扫房间,拿不出什么更多的本事。若是公平竞争,就只能去外院洒扫了。 一个是白氏、一个是叶夫人,说来都是长辈,沈宣现在一个也得罪不起。 他想了想后,便对尤妈妈说道:“既然尤妈妈你一向擅长管理人事之事,我这府上的人事就由你来管吧。他们几个的差事,你也帮着我安排一下?” 尤妈妈闻言一喜,立刻说道:“那老婆子就帮着沈哥儿你参谋参谋?” “这素云与素月都是叶夫人送来的一等随侍,按理应该是送到沈哥儿你房里贴身伺候的。但他们到底刚来,对沈哥儿你的习惯还不熟。不如就给他们安排别的差事,你房中就还是让金枝金桂两个来伺候吧?” 素云素月都是叶家送来的眼线,白氏与叶家正不对付。尤妈妈自是不能让他们挤进沈宣房里。 金枝和金桂以前就是薛府的,也一直听她指挥。尤妈妈自觉他们两个更好拿捏,就把他们给安排到了沈宣的身边。 果然,尤妈妈这话一出,素云和素月就对视了一眼,看起来颇不高兴。 沈宣此时才故意说道:“可是他们到底是叶家一等随侍,若是不在房里,放到什么差事上才好呢?” 尤妈妈想了想便道:“既然素月会写字,那就去管着门房出入,素云会做点心,就去厨房好了。” 她巴不得把这两个叶家人打发得远远的,也不顾这些差事体不体面。 素月和素云听了脸上发青,他们在叶家也是家生子。之前就算是在院子里做三等随侍的时候,也没干过这么不体面的差事。 沈宣此时却是又出来说道:“这不好吧?到底是叶家的一等随侍,干这些杂事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这样吧,我看素月既然会记账,就帮我管着家里的日用品采买和库房。素云擅长厨艺,想必对厨房的食材等事情也颇为了解,就帮我管着厨房的采买和茶水好了。” 这一个日用品和库房、一个厨房的出入,都是家中有金钱来往的肥差。 原本尤妈妈是想把这些都控在自己手中,却一下子就被沈宣分了出去。 她虽仍管着人事,但却没什么实差,心中自是不肯。还想说些什么,但素月和素云两人却是极有默契的一起上前,谢过了沈宣的安排。 又一番衷心发誓,称自己一定会尽心把差事搬好,弄得尤妈妈也没法反驳了。 刚刚把家中的几人安排好后,无心忽然又带着一名厨娘和一个车夫上了门。 这厨娘与车夫都是薛凤麟送与沈宣的,身契也一并交给了他,倒是省了尤妈妈出去买人的功夫。 “我不过一人独居,府中有这么多人伺候已是尽够了。”沈宣说道。 他让尤妈妈安排府中所有下人的衣食起居,之后就一个人先回了房中。 待他离开以后,尤妈妈便给所有人安排住宿。 这三进的小院子不算太大,下人的房间就在正门进来东面的倒座房里。 倒座房的一面靠近马路,一头挨着厨房,都是有些吵闹,不甚好的房间。 尤妈妈自己自然是要安排在中间最好的房间里,为了拉拢金枝金桂,就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旁边。 厨娘每日要在厨房干活,倒是自己主动要求住在离厨房最近的那间屋子。 而靠近马路的那件间,尤妈妈想了想后,就故意分给了素云和素月。希望让他们早些知难而退。 素云和素月气的要死,但因为尤妈妈管着人事一事,却也没有办法。 只是等回了屋子里面,才悄悄议论道:“那姓尤的婆子好生可恶,仗着辈分大点,竟然处处故意刁难我们。” “是啊,好在那沈哥儿倒是个好说话的。看不惯她做的事情,才让我们管了要紧的差事。” “听说那个婆子是薛家现夫人白氏派来的,定是故意让她来压着沈哥儿。” “沈哥儿一个刚刚入京的哥儿,也不好明着违抗未来的婆母,能有什么办法?你看他要把采买的差事交给我们来管,那尤婆子还想反驳!” 两人议论了一番之后,心中对沈宣多了一丝同情,又对尤妈妈多了两分厌恶。 只想着以后一定要处处监视着尤婆子,一旦她露出了把柄,就想办法将事情闹大,把他给赶出沈家。 沈宣此时倒是对这次的用人分配十分满意。 主要是金桂金枝两个自己人还是在他身边。而尤妈妈与素云素月两边互相制衡,都盯着对方,就没有时间来监视自己了。 他把金枝金桂叫进房中,先把叶家送来的点心赏了他们一人一半。 又关上房门对他们说道:“你们虽然只是薛家的三等随侍,但也是我亲自开口找薛夫人要过来的。” 第48章 “这次你们能留在我房中伺候,我自是心里高兴。只是我这里的规矩,还是和在薛家时一样,一切以我为先,你们应当是知道的?” “是,我们一切都听沈哥儿的安排。” “有什么事情都先请示过沈哥儿你。” 金桂和金枝一口答应道。 见他们两人上道,沈宣便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才将他们屏退。 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呆在房中,沈宣拿出了自己的小金库,算了算如今手中的全部银两。 蜂蜜吉士茶的配方卖了两千两银子,加上之前从云水村带来的二百两银子,共计二千二百两。 若是不算薛凤麟曾经赠他的百两黄金,还有这次进宫太后赏赐给他的百两黄金,也能兑换一千两银子。 三千二百两银子,不知能不能在京中买个铺子?沈宣心中想到。 他以前原本就是想着在云水村赚够了本钱后,就在乐州买个宅子开间铺子。 可如今既然已经入了京,且有了太后赠送的房产,比起躺在家里坐吃山空或等着薛家包养,倒还不如先在京城里开一间。 京城人口繁多,有钱人更多。能做的生意自是比乐州更加丰富。 沈宣思索片刻以后,就下定了决心。准备明天就去市场上考察一下,看看在京中到底什么生意更好做些。 第43章 大晋这些年风调雨顺,商业繁茂,全国各地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京城作为大晋的中心,自是集结了四面八方的商人来此,可以说是各显神通。 京城里有四处比较繁华的商业街,一处沈宣已经见过了,就是南门入口处的运河码头。 那里因着交通便利,集结了全国各地的往来商户。从皮草到药材到食材再到瓷器等等……卖什么的都有。 第二处商业街则是城东北的状元桥,靠近国子监的地方。 那里学生众多,文人墨客集结于此,有些类似乐州的锦鲤街。 街上多是些酒楼茶馆,每日举办雅集诗会。再就是一些大型的书店、文具店和玉器店等。京城里的归云楼就开在此处。 第三处商业街是京城西北面的琳琅街,是整个京城里格调最高的一条商业街。 这里附近住的全都是名门贵族或是巨富商贾,街上卖的也都是珠宝玉器、精工重绣、玩香点茶之物,且样样价格不菲。 街上往来的客人倒是不多,大都是些一掷千金的官宦家眷或是富家子女。 最后一处乃是京中最大的商业街掷金街,在京城东南面的中心地带。 这里沿街两边有不少高档的酒楼、茶馆、青楼、戏院等娱乐场所,吸引了一批有消费能力的富贵客人。 除了这些以外,又有普通的馆子布店、绣坊裁缝、水粉胭脂、头油假髻、绢花首饰等各色旺铺。 街上还有杂耍班子沿街表演,行脚商人走街串巷,兜售一些小食、茶点、手绢头梳等老百姓消费得起的小物。 也因此这条掷金街常年人来人往,客流不断,也成了四处商业街中最热闹的一处。 沈宣今日带了金桂金枝两人出门,对尤妈妈说是要去京中四处逛逛,实际就是去这几处商业街中考察。 他先去找了一个牙人,让他给自己仔细介绍了一番京中各处商业街的格局。 运河码头那里除了沿街摆摊的小摊位,多是做批发生意的大商户,沈宣就不再去了。 以他如今在京中的身份,肯定是不太适合再去摆摊。 开铺子的话,琳琅街的格调太高。他没有珠宝玉器的货源,对点茶制香这些又一窍不通,也不太适合这里。 筛选过后,沈宣就决定去状元桥和掷金街两处考察一下。 他先去了状元桥,将整条街道逛了一遍,大致了解了一下这里的物价。 逛完以后,时间就已经差不多到了中午。沈宣想了想,决定去归云楼吃顿饭。 这里的归云楼与乐州的一样也是常年举办雅集,文人墨客不断。 如沈宣这样的哥儿,自然不是归云楼的常客。不过见沈宣拿出了一锭银子,说要包下一间雅间。 那守门的小二便也客客气气的请了他进去。 京城里的归云楼一间雅间就要十两银子厢房费,比乐州的还要贵得多。 沈宣进了雅间,便见小二送了一套茶水点心进来。 这一套茶水点心,是包含在厢房费里的,不过要点菜吃饭,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待那店小二把茶水倒入茶杯中,沈宣不过闻到那茶水的香味,便知道这就是自己的蜂蜜吉士茶。 “这位哥儿,这是本店的特色茶水蜂蜜吉士茶,请您尝尝。”那小二说道。 这些时日经常有一些哥儿姐儿的来归云楼喝茶,都是冲着这蜂蜜吉士茶来的。 “这茶倒是新鲜,也不知单卖是什么价格?”沈宣问道。 “一两银子一壶,可以一直续茶。”那小二说道:“哥儿你要是喜欢,我们店里还有特色茶膏售卖,十两银子一罐,可以自己回家冲调。” 这归云楼的老板真会赚钱啊!沈宣听了咋舌,心中不禁叹道。 他让那小二拿了酒楼里兜售的茶膏过来,不过两只拳头大小的一罐,就要十两银子。上面用一张洒金红纸封了口,印着归云楼的标志。 “谢谢,我暂且不要。”沈宣将那罐茶膏还给店小二,又点了几个菜后,才让金枝金桂和自己一起坐下吃饭。 “今日出了门子,也不必那么拘束。”沈宣说道:“你们先来尝尝这茶水味道如何?” 金枝金桂虽说是侯府里的家生子,但家里也不过就是普通下人,还是第一次出入这样的场合。 他们早就闻到那茶水的清香,馋的不行。见沈宣让自己尝尝,自是十分开心的喝了一口。 那茶水不过刚刚入了口,金桂就惊讶的睁大了眼,而金枝则更是口快的说道:“这是什么茶水?竟如此甘甜好喝?也难怪卖的这般贵了。” “的确是很贵。”沈宣笑笑道。心想归云楼到底是大店,有了这茶水方子,真是如鱼得水,怕是靠着这方子每月就能进项不少。 若是当成他靠着这方子在乐州开店,怕是也能赚上不少。不过既然已经将方子送了出去,沈宣倒也不觉得可惜。 一顿饭后,沈宣找来了店小二,让他帮自己叫来了梅掌柜。 梅掌柜的一来,瞧见这雅间里的客人竟然是沈宣,也是颇为惊喜。 立刻上前说道:“原来是沈哥儿,早听说你如今住在侯府,还想着上门一拜,没想到你竟自己来了。” 沈宣见了梅掌柜也客客气气的与他寒暄了一番,又简单提及了自己已经在外开府一事。 梅掌柜便惊道:“竟是太后御赐的宅子,这等殊荣,实在是一般人难以企及。” 面上更是恭敬了几分。 说道这里,梅掌柜就做主给沈宣免了单,说是算作自己做东请客。还请沈宣以后有空常来。 沈宣知道梅掌柜之所以这般客气应当也是看在他与侯府的关系之上。 他倒是也未拒绝梅掌柜的好意,只是又提及自己可能会在京中做生意一事。并请教了一二这京中做生意的门道。 知道沈宣不会再拿蜂蜜吉士茶的方子出去做生意,梅掌柜倒也放心的将京中的一些门道大方的指点给了沈宣。 比如京中生意竞争激烈,要想不被挤兑,这些旺铺的背后,都要有一两个靠山。 要么背后的东家就是朝中的权贵,要么就是拉了他们入股。 再就是要在这京中做生意,还得把顺天府尹的衙役给打点好了,也免得收税的时候被找麻烦。 沈宣一一点头记下,梅掌柜才有些好奇的问道:“沈哥儿,你既不做茶水生意了,又准备卖些什么东西呢?” “我还没想好。”沈宣实话实说道:“如今我也得先看看,这京中到底什么好卖?” 梅掌柜听了便道:“那祝福沈哥儿你早日顺利开业,到时候我定去捧场。”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以后,梅掌柜离开,沈宣才带着金枝金桂两人走出店外。 刚才梅掌柜与沈宣两人交谈的时候,金枝与金桂两人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时离开了归云楼后,才敢开口问道:“沈哥儿,那归云楼的掌柜说,之前我们喝的那茶水是您制的方子?” “您也太厉害了吧!怎么能制出这么好喝的茶水?还有沈哥儿您真的要在京中做生意么?” 这些时日他们越是与沈宣接触下来,就越是觉得沈宣并非外面人口中的普通乡下哥儿,而是很有一些厉害手段的。 而且他为人大方,经常赏赐他们,平日里待他们也颇为随和。 就比如刚才那顿午饭,沈宣就叫他们与自己同吃。 若是换成府中别的主子,他们怕是一整天都要饿着肚子,等回府了才能吃上饭了。 沈宣如果生意做的好了,手上就会有更多钱。有了更多钱,出手就会更大方,在府里也更站得稳脚。 第49章 金枝与金桂在侯府里见多了各色主子,深知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说到底也是有钱才是硬道理。 就拿侯爷的那几个姨娘来说,文姨娘并非最貌美的,但日子却过的最好。 文姨娘是商女出身,出嫁时娘家送了她一些田产和一个铺子,所以她手头是不缺钱的,不仅拿钱疏通了不少府里的下人,还可以在院子里私设小厨房。 而另外的两个姨娘,有一个孔姨娘是举子家的才女出身,论容貌长的最美,论出身也是最高的。 但因着家穷,手上没什么家底,在府里过的也是紧巴巴的,只能靠着每个月的月例过活。 一到了年节年礼的时候,家中来了别家的小辈,孔姨娘为了凑出见面礼,就得把侯爷这些年送她的赏赐托人送去当铺里卖了。 时间一长,孔姨娘也攒不下什么家底,整个人看着就十分寒酸。 且如今她来府里的日子长了,容貌也不如刚刚入府时新鲜貌美了。侯爷去她那里的时间少了,她的日子就更难了。 下人们都知道孔姨娘小气,也不愿意去她房里伺候。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想着办法往外跑。 所以薛府里派到她那里的,如今就是两个笨丫鬟,不仅做事慢,而且说话也不灵光,弄的整个院子都显得冷冷清清的,侯爷也更不爱去了。 金桂:“沈哥儿,您可真有本事,我可算是跟对了人了。” 金枝:“薛府里也就是夫人与文姨娘的手上有陪嫁的铺子。但文姨娘的铺子好像是娘家人管着,她只收红利,自己是不管的。沈哥儿您还能自己做生意,真的是太厉害了!” 方才他们见识到了沈宣与梅掌柜谈笑风生的模样后,就暗地里下定决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混下去了。 此次倒是还不等沈宣开口,两人就齐齐对天发誓,只说今日见到之事,回去以后绝不会对第二人透露半分。 沈宣此次带金枝金桂出来,也是故意在他们面前透露出一些自己的情况,再观察他们的表现,看看他们到底得不得用。 见他们两人倒是颇有眼力见,沈宣心中也是满意,点点头道:“你们只管跟着我,只要你们衷心,我必不会薄待了你们。” “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会找世子把你们的身契要过来。你们身契到了我这里,怎么升等就是我说了算。以后就算是得罪了府里的其他人,要打要卖也要先问过我,有我给你们撑腰。” 金枝金桂听了立刻双双露出一脸喜色。沈宣这话,便已是正式将他们当做自己人了。 他们对沈宣的衷心也更进了一层。 第44章 午饭后,沈宣也不急着回去,而是又去了一趟掷金街。 比起状元桥那边雅致的气氛,掷金街就显得更加的灯红酒绿一些,但是街上的行人更多也更加热闹。 沈宣发现掷金街上虽说有不少秦楼楚馆等声色场所,但路上的女子和哥儿却比其他商业街都要多。 青楼里的花魁、姐儿,或是戏馆里戏子爱美,打扮的也往往更加精致美艳。为了招揽客人,这些花魁戏子的常常盛装打扮了出来游街。 他们身份虽然低贱,但品味却是不差,京中的女子哥儿们私下里都悄悄以他们作为时尚的风向标。 也因此这掷金街上除了寻常的餐馆、酒楼、刺绣、裁缝等铺子,还有不少专营梳头打扮、水粉胭脂的店铺。 里面有不少专业给人梳头化妆的娘子,各个手艺非凡,又擅长使用假髻。 不少官宦人家的家眷赴宴,都要特地来这里请人过去梳头上妆。 就比如这街上有一家专门给人梳头的长翠坊,里面请了十多个梳头娘子,东家叫做赵娘子,是从宫里放出来的梳头嬷嬷。 赵娘子不仅自己开了这铺子,还经常被各家官眷请去梳头。 包下她一日的开销就要三十两银子,便是如此,也是常常请不到人。 因此有时候客人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请铺子里的李娘子、王娘子过去。 虽说是身份不如这宫中出来的赵娘子体面,但梳头的手艺也不差,一日也要一二十两银子。 沈宣虽不喜梳头打扮,但对这女子与哥儿开的店铺却也是很感兴趣。 大晋女子和哥儿做生意的不多,大多数都是些绣坊、裁缝、梳妆等铺子,且东家都是本身有些手艺的能人。 他见这长翠坊里客流兴旺,屋内的镜柜前坐满了人,门口竟然还有人坐在椅子上排队。 除了那些被包了出去的娘子,剩下的梳头娘子们都在给进来的客人们梳头。 在这长翠坊里梳头,就是让不出名的小娘子梳头,也要根据发型难易的不同,付出至少一百文钱至二两银子的手工费。 客人们是可以自带假髻和珠钗的,但若是没有假髻和珠钗,还可以在这长翠坊里买。 沈宣随意看了看,发现一顶丝线做的简单假髻就要卖一两银子。若是用真发制成,就更加贵了。 而那种十分复杂的假髻,甚至要十两银子一顶。 再加上各种绢花、珠钗等小东西,虽说并不如正经的珠宝铺子里卖的精贵。但一两百文的价钱一只,物美价廉,也是吸引了不少客人随手买一件,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样一个梳头的铺子,一日的流水至少也要有几十两银子,一个月扣除成本也要赚上千两,在京中也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沈宣不禁在心中暗道,这梳头的生意一共不过十来个梳头娘子,也没什么成本,考究的就是一个手艺。 在掷金街开这一个梳头的铺子倒是抵得上在状元桥开间酒楼的收益了。且酒楼事儿多,需要的人手也多,管理起来更加困难。 看完这梳头的铺子以后,沈宣又去看了看旁边化妆的铺子。 那铺子情况倒是与这边也差不多,生意虽说没有这长翠坊好,但也是十分不错。 沈宣将整条掷金街逛完以后,才发现这街上除了戏院和青楼,赚的最多的应该就是这些做女子和哥儿的生意的铺子。 沈宣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也能从这个方面切入开个铺子,赚上一笔。 他虽然对女工梳头之事都是一窍不通,但可以做美容养颜方面的生意啊? 要知道大晋目前是没有所谓的保养品这样的概念的,虽说是有些胭脂水粉铺子,但卖的都是那几样东西,也比较单一,与现代世界里琳琅满目的护肤化妆产品可远不能比。 沈宣觉得美容养颜这一块的生意是大晋市场里的一片蓝海,十分值得一闯。 不过这生意倒也不是说做就能做得起来。首先需要一个大点的店面,还要有能吸引人的产品。这些都需要慢慢来做,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弄起来的。 有了想法之后,沈宣就离开了掷金街,又去找了之前的牙人。 他先询问了掷金街上正在出售的铺子。这才发现这京中的旺铺可不是一般人能买的起的。 路上出售的铺子少就罢了,价格还特别的贵。 一间门脸不过六尺宽的一进的小铺子,就要卖五千两银子。还并非在最热闹的地方,而是和卖吃食的小店靠在一起。 而靠近戏院或是长翠坊附近的旺铺,三尺的门脸就要一万两银子,若是地方大,那就至少三五万起步了。 以沈宣如今的存款,连一个门头都买不起…… 沈宣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道:“这里的铺子可有出租的?若是出租的话,又是多少银子?” “出租的倒是也有几间。”那牙人对沈宣介绍道:“只是出租至少也要以一年期限起步,刚才那五千两银子的铺子,租金就是八百两一年。” “位置好些的铺子租金就更贵些,小铺子也要两千多两一年,大的就更多。” “竟这般贵?”沈宣听的倒吸一口冷气。 他手上不过三千多两,就算全拿出来在好地方也不过租下一间小铺子,不太合适。 但若要租大些的铺子,位置就不会好,若是租在街道的边缘或是巷子里面,客流量不会很大。 见沈宣神色犹豫,那牙人就在一旁说道:“这掷金街上的铺子是整个京城里最贵的。哥儿若是手上没那么多钱,又想要租铺子做生意,倒不如租在其他地方?” “比如状元桥,五百两左右就能租下一间六尺门脸的两进的铺子,位置也靠近国子监,比掷金街要合算。” “我再想想。”沈宣说道,之后乘车回了府。 回到家中,沈宣刚刚下车,就看到尤妈妈站在门口,神色不太高兴的上前说道:“沈哥儿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早上出了门子,就一日未归,这都过了申时才回家里?” “我第一次来京城,自然看着什么都新鲜,所以就在外面多逛了一会儿。”沈宣说道。 尤妈妈闻言似乎并不太信,便看了金枝金桂一眼,又故意斥责他们说道:“沈哥儿从乡下过来不懂规矩,难道你们还不懂么?京中哪有哥儿女子的出门一整日不回家的?叫我差点还以为沈哥儿出了事,要回去禀报给夫人。” 第50章 金枝金桂早就被沈宣给收拢好了,此时被尤妈妈责问,自是帮着沈宣掩饰。 金桂忙开口说道:“尤妈妈骂的是,此事都是我们没有提点沈哥儿。见他玩的开心,就将此事忘了。” 金枝也跟着说道:“我们平日里出门也少,今日跟着沈哥儿出去,也是玩的忘了,尤妈妈你责骂我们吧。” 尤妈妈见金枝金桂说的与沈宣也差不多,才觉得沈宣说的应当是真的? 于是她便咳嗽一声说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就上报了夫人,扣你们的月例,听到了么?” 金枝金桂连忙一口应下,尤妈妈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走了以后,沈宣才回到屋内,又对金枝金桂说道:“薛家每个月给你们发多少月例?” “三等随侍一个月是一百文钱。”金桂说道。 “行,以后薛家那边的钱我不管,你们给我做事,我每个月单独给你们发二百文月例。”沈宣说道。 金枝金桂听了又是大喜,立刻对着沈宣磕头谢恩。 心道沈宣确实是比薛家大方多了,不算每个月额外赏赐的,竟还有双倍的月例。 以后就算是不要薛家的月例了,也要把沈宣给伺候好了,毕竟跟着夫人在薛家到头了也就是个小小三等随侍,跟着沈宣往后才有前途。 再说沈宣用了晚饭后,就躺着床上又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创业大计。 原本的点子还未开始就因为缺钱中道崩阻。他不得不先放下在掷金街开美容铺子的想法,改做小成本的生意。 要说成本低的话,那还是小吃茶水生意最为简单。铺子门脸也不需要太大,只要有个后院,有口井,可以打水生火就行。 沈宣仔细想了想,决定这小吃生意还是要在掷金街上做。 蜂蜜吉士茶他是不可能卖了,但小吃的话,往往比较油腻,学子们怕弄脏了书,其实在国子监附近不如茶水好卖。 而状元桥的酒楼茶馆格调都比较高雅,是不允许小商小贩进去叫卖的,光靠着里面的客人出来买的话,赚的自然不会太多。 但掷金街的秦楼楚馆客人众多,附近的戏院也是有不少客人的。 且这些地方不讲究什么逼格,是允许附近的小摊小贩进去叫卖走店的。 相对来说,掷金街的生意肯定会比状元桥要好一些。 这等小生意就是这样,虽然成本低廉,但因为卖不起价格,所以上限也低。 沈宣如今最想做的还是那美容铺子的生意,做小吃不过是过度一下。 那掷金街上做小吃的摊贩和店铺无数,同质化的不少。光是馄饨摊子就有三家,卖包子的也有两个。 沈宣仔细想了想现代世界的各种街头小吃,倒是有不少东西他都还没在这掷金街上见到。 其中任意一样拿出来售卖,应当都能吸引到顾客。 最后经过了一番筛选之后,沈宣决定挑两样容易下酒的小吃来做。 毕竟附近青楼和戏院里喝酒的客人多,他们也是平日里最爱购买各种小吃下酒的。 第45章 这小吃一样是炸鸡一样是红油串串,两个都是重口味,且气味浓郁,更容易吸引到路过的客人。 铺子他决定只租一间很小的门脸,毕竟只卖这两样小吃,地方够用就行。 他自己如今碍着世子未婚夫郞的身份,是不能亲自去叫卖的,就还得去人市上买两个人来用。 这一样样事情说起来简单,但也不是一蹴而就能做好的。 先是小吃的口味,就炸鸡来说,沈宣虽然吃过不少,在现代世界念书的时候也自己做过,但大多数都是现成的腌料。 现在他要在大晋开店,自是没有那么容易,腌料也得自己调配。 翌日,沈宣一早又出了门。他先去了一趟市集,循着味觉记忆买了大蒜、洋葱、黑白胡椒、辣椒、姜黄、茴香、花椒、孜然、芝麻、花生、虾皮、干海贝等等各色香料和配料回去。 等到了家里,就进了厨房,说是馋了老家的吃食,想要自己来做。 京中的大户人家哥儿和女子规矩虽多,但却不禁厨艺。甚至就算是他们自己不做,在出嫁之前还要象征性找人学上一些基础的厨艺,以示贤惠。 沈宣要进厨房,就算是尤妈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由着他来。 因为那个厨娘是薛凤麟给他送来的,不属于白氏和叶家任何一方,沈宣就也留了下来,让她帮着自己打下手。 不过这秘方之事,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所以沈宣在重要的部分却也防了她一手,没有叫她靠近跟前,而是让她去准备屋里所有人的饭食。 他先将买回来的十几样东西全都炒干后磨成粉末,这就是一项大工程,就算是有厨娘帮忙,沈宣也整整弄了一天,做的手都酸了。 到了第二天,沈宣才按照一定的比例调配了那些粉末,又加入面粉、食盐、糖粉、玉米粉、糯米粉等制成了裹粉,之后才让人买来几只童子鸡,以蛋液调配着那些裹粉试着油炸了一只鸡。 沈宣这炸鸡调料的味道实在是太香,童子鸡一下了锅,整个厨房里就飘满了香气,把正在另外的灶上炖汤的厨娘都吸引了过来。 “沈哥儿,你这炸鸡到底是哪儿来的方子?实在是太香了,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鸡。”那厨娘姓黄,看着沈宣把金色的炸鸡从油锅里捞起来放在盘中,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问道。 沈宣见了就撕了一只鸡翅递给她道:“你试试这炸鸡味道如何?” 黄厨娘不过吃了一口,就睁大了双眼,之后就满嘴流油的把那只鸡翅给啃的干干净净。还忍不住交口称赞道:“外焦里嫩,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这么好吃的炸鸡,沈哥儿您不如教给我做,以后您要吃的时候,也省的哥儿您还要亲自动手。” 沈宣知道她是看上了这方子想学,但却不可能教她,只是笑笑道:“这是沈家祖传的方子,我也是凭着小时候的记忆自己做出来了。” 别的就不再多说了…… 黄厨娘听了,便知道沈宣不想告诉自己。她也不是个没眼色的,知道这种祖传的方子有许多都是各家绝活,不会轻易外传,便自觉的退到一旁。 沈宣这时才掰下另一只鸡翅吃了,入口之后,他微微皱眉。 炸鸡的味道是对了,但是口感比起现代世界吃过的酥脆感还要差了一筹。 他想到那个世界里的炸鸡裹粉里都会放些面包糠,但大晋没有面包,更别提面包糠了,这口感自是差了一些。 沈宣仔细想了想后,忽然转身回到房中。屋子里还有些之前叶家送来的点心,里面有一些桃酥是外面芝味斋卖的,味道倒是不错。 沈宣随手拿了几块,搓成粉末后放进一只茶杯里,再把那杯桃酥粉拿去了厨房,混入了炸鸡裹粉里面。 这一次,他又重新裹粉炸了一只童子鸡。这只鸡起锅之后,外皮就明显比之前的那只更加松脆。 沈宣又叫来那黄厨娘,让她再尝一尝这一只鸡。 黄厨娘一试,便发觉这次的炸鸡比上一次的更加酥脆可口。心中更是惊讶,也不知沈宣又加了什么调料,才能有如此效果。 “这次味道如何?”沈宣开口问道。 “外皮比上次更加香脆了许多,更好吃了。”黄厨娘老老实实的答道。 沈宣这才也尝了一尝,果然味道不错。 他这时才从外面招来了金枝和金桂两人,把后面炸的那只鸡给他们分了,又让他们把先炸的那只鸡送给素云和素月吃。 金枝金桂一进来就闻到了炸鸡的香味,原本还以为是黄厨娘做的,没想到却是沈宣亲自下厨。 见沈宣把自己亲自做好的炸鸡给他们吃,金枝金桂两人受宠若惊。心中更是有些感动,心道沈哥儿真是再好不过的主子。 他们自从跟了沈宣以后,几乎都是跟着沈宣后面吃香喝辣,口味也被养刁了不少。 但这炸鸡入口以后,金枝金桂两人便还是被它的味道给惊艳了。 这鸡大概是他们此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鸡了,味道比侯府宴席上的烧鸡还好。就连外面出了名的何记烧鸡也比不过! 吃完炸鸡以后,金桂就把之前那盘炸鸡送到了素云和素月那里。 素云和素月自打来了沈家以后,虽说月例还是跟着叶家发,但受了尤妈妈不少气。 原本他们对一起从薛府里过来的金枝与金桂也有些敌意,但见着昨晚金枝金桂也没少挨尤妈妈的说,心里对他们的敌意就也少了一些。 见金桂端了炸鸡过来,素云素月也是客客气气的招呼他到屋里来坐。 金桂便把这炸鸡放在桌上道:“这是方才沈哥儿亲手做的,一共做了两只,只用了几只翅膀,说剩下的都分给下面的人吃了,特地让我把这只送过来。” “这真是沈哥儿亲自做的?”素云有些惊讶的问道。 他虽然擅长一些点心糖水的厨艺,但叫他做出这么一只炸鸡却是不能。没想到沈哥儿的厨艺还这般好? 第51章 “自是真的。”金桂笑笑说道,又故意小声补充了一句:“这炸鸡统共只做了两只,可没有尤妈妈的份,两位哥哥吃了可别说漏了嘴。” 素云素月和尤妈妈关系恶劣,话都没有一句,又怎么可能与她说这些。 不过听到金桂的话,他们却还是十分高兴,心道这肯定是沈宣让金桂过来对他们示好,又与金枝金桂有了一些同仇敌忾的感觉。 一边分食了那炸鸡,一边对金桂说道:“那老婺婆整日喝三道四,连沈哥儿这个主子都不放在眼中,合该乱棍打了出去,哪里还配什么吃食?” 金桂这时便接着点点头道:“是,沈哥儿不说,是敬着她是侯府过来的,又是薛夫人身边的老人。可她却仗势欺人,爬到主子头上了。” “说起来沈哥儿也是可怜,孤苦一人来到京中,也没有个娘家撑腰。” “他倒是个格外和气的,待我们这些下人是没有再好的了,事情做完了就能休息,也从不让我们立规矩,敢问这满京城里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主子?” 听金桂一直在给沈宣说好话,素云和素月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了些想法。 待金桂离开以后,素月才开口说道:“这金桂不是薛府里出来的随侍么?听说也就是沈哥儿入京以后才指过去的,怎得却一直向着沈哥儿说话?” 素云想了想才道:“之前只听说这沈哥儿是个乡下来的,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但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是。你看他这么快就能把那金枝金桂给收服了,应当也是有些手段的。” “那尤婆子虽明面上管着家,但手上的事务却全都被沈哥儿分了出去,已经被架空了。” “你是说?我们手上的差事是沈哥儿特地从尤婆子手下分出来的?”素月有些惊讶的问道:“他竟能谋划的这么深么?” “可若是他真有那般谋划,就不会不知道我们是叶家送过来盯着他的,又怎么会让金桂来拉拢我们?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也不知道。”素云摇了摇头道:“不过如今我们要对付的是那个尤婆子,倒是与他暂时绑在一条船上,只管向着他便是了。” 金桂回到房中,把与素云素月的对话原原本本的给沈宣说了一遍。 沈宣没想到金桂竟还有这般眼色,知道他这是在向自己表忠心,心里倒是对他看重了两分。 于是便夸了他几句,又开口问道:“金桂,你想不想学认字?” 在侯府里一等的下人都是会认字的,毕竟地位高了,就有许多账目和名册需要管理。若是大字不识,很多差事都是没有资格做的,最多也就只能做个二等随侍。 金桂一听沈宣问自己想不想学识字,便十分欣喜,他知道这是沈宣想要抬举他了。 于是便立刻大声答道:“自是想学的,只是我父母都不识字,在侯府里也没有学的机会,还请沈哥儿指点。” 沈宣听了,便让他拿了纸笔过来,然后在上面写上了一、二、三、四和金桂、金枝几个字。 又把这字和笔墨都递给他道:“这是数字一到四,这是你和金枝的名字,你认一下。一会儿自己去旁边练习,写完了记得把东西烧了,别让尤妈妈看见。” 金桂本以为沈宣会指了素月来教自己、却没想到沈宣竟然亲自来教自己。 他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激动,没想到沈哥儿在乡下长大,竟然什么都会。 侯府里文姨娘的女儿甜姐儿已经八岁了,却也才刚刚开始识字呢。 文姨娘自己就大字不识,白氏对别人的女儿也不上心。 还是世子看甜姐儿连帖子都看不懂,说不能做个睁眼瞎,恐出嫁以后被人蒙蔽。才从外面请来了一个识字的姑姑,每隔三日学习一次,费用从公中的账上出。 金桂这时才发现,沈哥儿竟然能写能算,厨艺很好,又会做生意。 他心道难怪世子待沈哥儿这么好,也没嫌弃他身份低微,平日里给沈哥儿悄悄送了那么多东西。 如今看来,沈哥儿除了出身之外,确实是没什么不好。就能做生意能挣钱这点,连侯夫人都比不过他,可比府中不少主子要强多了。 第46章 炸鸡的方子研究好了以后,沈宣又开始琢磨起红油串串。 现代世界里红油串串做起来简单,靠的就是一味红油调料,超市里随处都能买到。但大晋没有现成的红油火锅底料,就需要自己制作。 沈宣大学的时候曾经出国交换过一年,在海外嘴馋美食的时候,也自己跟着网上学习制作过红油锅底。 他凭着记忆拟了一张方子,里面其他的东西市场上要么能找到,要么能弄到替代品。但因为大晋朝保护耕牛,基本不吃牛肉,牛油这种东西却是搞不到的,羊肉又贵,羊油成本太高,就只有替换成猪油。 沈宣先按照方子里的材料采购回来了花椒、干辣椒、郫县豆瓣酱、和一些香料,又去屠肆采购了二十斤肥猪肉,之后就和之前一样去了厨房里捣鼓起吃食。 他先用开水浸泡清洗了买回来的香料,之后将买好的青花椒红花椒放入少量白酒拌在一起。 让厨娘把炉子烧起来后,他就倒入干辣椒煮开。煮好的辣椒交给厨娘用舂子舂成辣椒泥后备好,再将肥肉切成小块,下入锅中熬出猪油。 大晋的猪都是纯天然养大的,味道本来就很香。不过是熬了个猪油,整个厨房就香气扑鼻。 沈宣捞起油渣,让厨娘端了出去与其他人分吃。待厨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人了,才将方才浸泡好的香料全部倒入油锅里炸香。 他手脚麻利的捞出炸好的香料,之后又倒入舂好的辣椒泥炸成红油。此时厨房里已经是香气扑鼻,但是又呛又辣。 沈宣被辣的咳嗽了好几声,连忙用纱巾挡住口鼻。捞出一半辣椒以后,又下入了郫县豆瓣酱。最后才放入青红花椒、少量白酒、醪糟、冰糖、酱油、盐、蚝油和上次炸鸡剩下的干贝虾皮制成的海鲜粉。 这海鲜粉是他特地用来代替味精的,味道鲜美,上次就做好了一大罐,可以用上许久。 此时红油锅底已经基本做好了,味道浓郁鲜香,气味遍布整个厨房。 沈宣添起一点后尝了一下,又略略加了点盐后,便把红油装入了敞口的容器里面。 这时,红油锅底已经算是做好了,红油串串已经算是有了灵魂。但要完整的做出红油串串,光有锅底也是不行。 沈宣又将之前就熬好的筒骨汤倒入一只瓦罐之中,加入一些红油底料后,用竹签串成的肉串、土豆、冬瓜、豆干等东西放在锅里煮。 不一会儿,瓦罐里汤水红油翻滚,串串已经煮好。沈宣把串串捞起来,刷上一些加入了蒜泥的芝麻油。 这串串芳香扑鼻,颜色也是红润好看,已经是让人食指大动。 沈宣忙到现在肚子也饿了,忍不住先吃了一串肉串。 这红油串串味道果然不错,虽然没有牛油少了一些牛肉的香味,但没有添加任何科技与狠活的原香味道还是让人胃口大开。 沈宣又一样吃了几种串串,才罢了手,接着便瞧见之前做好的红油锅底已经结了凝。 他用刀将结凝的油板一块块切开,一共分了十多块。每次制作红油串串只需要取用一块,方便又简单。 做好这一切后,沈宣才又将黄厨娘给放了进来。 黄厨娘在外面闻到红油串串的香气已经是馋的口水直流,脑子里不停思索着自己看到的那些材料,却并不知道具体使用了哪些,又是怎么做的。 沈宣放她进来,让她尝一尝剩下的红油串串。 黄厨娘拿起一串冬瓜放入口中,冬瓜里吸满了汤汁,又辣又麻,但却出乎意料的又香又好吃,让人欲罢不能的吃了还想吃。 “这叫红油串串,你觉得味道如何?”沈宣问道。 “太好吃了。”黄厨娘称赞道:“早前听闻过蜀人嗜麻,做菜爱放花椒,我也尝试过一次却觉得吃不惯。没想到这花椒辣椒搭配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人吃的好生过瘾。” “这红油串串和炸鸡,你觉得哪个更好吃?”沈宣又问。 “这……”黄厨娘倒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是更爱吃这红油串串,但炸鸡也是十分香酥可口。红油串串有麻辣的味道,恐有人吃不惯,对那些不爱吃辣的人来说,应当还是炸鸡味道更好。” 黄厨娘说的倒也实在,沈宣听了就又将金桂、金枝叫了进来,让他们吃了红油串串后询问。 果然,金桂倒是也挺爱吃这红油串串,但是金枝怕辣,只尝了一口就辣出了眼泪,之后就不敢再吃了,只拼命的找水喝。 沈宣见了,心想自己这店铺卖了这两样小吃都是重口味的,倒是还能搭配着卖些茶水。 只是出于契约精神,蜂蜜吉士茶他不会卖了,就干脆搭配着卖酸梅汤。 酸梅汤的方子早就遍地都是,药店里都能直接买到,也省的他自己再去制作。 第52章 想好以后,沈宣就开始着手租铺子和买人了。 铺子都是之前已经看好了,只需要挑选好地方签订合约。 沈宣挑了一处十分热闹的铺子,就在戏院的对面。门脸虽然只有三尺见方,一年却要一千二百两银子的租金。 不过这铺子门脸虽小,却也有整整三进。后面不但有个有井的院子,还有几间屋子可以住人,对于生意人来说可以住在里面,也算是十分的方便。 沈宣谈下这间铺子以后,与牙人签订了合约,手上的就只剩下二千两银子的家底。 铺子已经找好了,就需要重新修整一下,再买上几个人。 这整修铺子的事情他也直接找了牙人帮忙牵线。这些牙人长期租赁买卖商铺,经手的生意多了,认识的相关行业的人也多。 果然沈宣刚刚一提,牙人就立刻给沈宣介绍了一个姓王的师傅。只说是附近不少铺子都是找他翻新的,手艺好价格也实在。 沈宣让他寻来那王师傅一问,才知他果然是做这行的老手,木工泥瓦工什么都会一些。 于是便与他约定了翻新店铺门脸,商议之后,给出了一百两的价格,让他按照自己要求把整个铺子的格局改一遍。 签订合约之后,沈宣就拿了五十两银子作为押金放在牙人手上,用的时候再由牙人付给王师傅作为材料费。 刨去材料费用,王师傅还有五十两银子的手工费。这些钱就等着沈宣验收了店铺以后,再当面付给王师傅。手续也是由这牙人来办,十分的安全方便。 沈宣租好铺面加上谈好翻新的事宜只用了一天,且他当场就在牙人那里画了个草图给那王师傅,清清楚楚的交代了铺子需要翻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沈宣才回了家,等着牙人帮他去官府里弄好租房合约,准备了第二天再去人市买人。 金枝和金桂跟在沈宣身后,看着他这般麻利的作风心中也是惊了又惊。 京中大户人家的内眷中不乏做生意赚外快的,但大多数都是自己不管,只把陪嫁的铺子交给家族一起打理,到了年底再清算分红。 就算有自己亲自管理铺子的,也是让家中的管家雇了有经验的大掌柜帮着操持,对这些繁杂的事宜是一窍不通的。 而且这铺子要开办起来,哪里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就是管家操办起来也要大半个月, 金枝和金桂也不知道沈宣是怎么对这些复杂的流程这么清楚的,办起来中间没有一点费事儿, 仿佛很简单似的。再看他三两下就画出一副草图,交代那王师傅如何整修铺子,就更是让人叹服。 经过了今日,他们更是对沈宣佩服的五体投地。这等能干的哥儿,何愁赚不到钱?也难怪沈宣一个乡下来的哥儿却出手十分大方。 只要好好跟着他混,自己未来少不了吃香喝辣,前途定不比那些跟在其他主子身边的下人差。 对金枝金桂的这些变化,沈宣也是看在眼中。 这两人虽是白氏送过来的下人,但却都并非从白家带过来的嫡系,而是侯府里原本的下人。 白氏小瞧了沈宣,除了尤妈妈再没有派出什么亲信在他身边。金枝金桂虽是家生子,家里人却都不在什么重要的职位上,也没有一个在白氏或是薛凤鲤的院子里做事的。 自白氏将他们调到沈宣身边伺候之后,薛凤麟就将他们的父母划到了自己院子里做事。沈宣调教了他们一番之后,便摸清了两人的性子。 金枝直率,给点好处就能让其死心塌地的做事,安排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金桂想得就更多一些,但也更加聪明。被沈宣敲打一番之后,便也颇为衷心,甚至还能揣度沈宣的心思,主动帮着沈宣做一些他还没来得及交代的事情。 沈宣教金桂识字,也是看重了他这点聪明,觉得倒是可堪大用。 翌日,沈宣又准备出门去一趟人市,把铺子里的人手买回来。 看着沈宣一天天的到处跑,也不知去了哪里,经常都到了傍晚才归家。尤妈妈是有些看不过眼了。 于是这日待沈宣出门之前,就把他拦下,开始絮絮叨叨的说道:“沈哥儿你如今也来了京城许久,虽说是按着太后的意思自己在外开了府,但到底也是薛家少爷的未婚夫郞,这般日日跑出去玩,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多少还是应当顾忌着一些侯府的脸面。” “你一个乡下哥儿,初来京城,不懂这大户人家的规矩也不怪你。”尤妈妈说道:“今日既然有空,我就来教教你侯府里的规矩,也省得沈哥儿你肆意妄为,以后再闹出了笑话。” 尤妈妈这话说的难听,意思就是让沈宣不要出门了。作为白氏派来的管家婆子,她自觉说话就是代表了白氏,也是很有些份量的。 之前沈宣对她一直表现的唯唯诺诺,似乎什么都听她的。尤妈妈自是也觉得这次沈宣肯定也会听她的。 然而她说完以后,沈宣却是给金桂使了个眼色,接着金桂就悄悄跑去找了素云和素月。只说是尤婆子如今胆子大了,沈哥儿不过想要出个门,她倒是摆起了主子的款,拦住沈哥儿在门口训话。 “好啊!这老婆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简直是主仆不分!”素云与素月对视一眼,立刻挽起袖子叉腰说道。 之前金桂早过来给他们递过话,这次再来,便是告诉他们此时就是用得上他们的时候了。 他们早就等着抓住尤婆子的小辫子,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就立刻走了出去。 一到了门口就看着尤妈妈还在数落沈宣要守侯府的规矩,沈宣也不反驳,就站在门口听着她说,面上倒是十分沉稳,看不出什么喜怒。 第47章 “哎呦,尤妈妈可不得了,口口声声的教训沈哥儿要守规矩,自己倒是把规矩二字给忘到脑袋后面去了。”素月率先开口说道。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尤妈妈才是主子,沈哥儿是家里的下人呢。”素云在旁边捂嘴轻笑道:“听说尤妈妈是侯夫人身边的人,还以为是个最知礼守规矩的。结果倒是仆大欺主,也不知这规矩是不是薛夫人亲自教的。” 素云素月一唱一和,几句话就把尤妈妈说的满脸通红。 她虽被任命为屋里的管事,但这两个从叶家来的随侍却完全不听她的,让他们上交家中采买的账本也是爱答不理,本就让她十分恼火。 如今听他们竟然就直接这么呛上来了,不给自己一点脸面,尤妈妈也是一肚子的气。 立刻就反驳道:“沈哥儿初来京城,我教他一些规矩,也是为了他好。何况我代表的可是侯夫人,哪里由得你们两个不知什么的东西置喙?” “你代表的是侯夫人,我们代表的也是叶夫人。”素月一听立刻就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叶家可没有下人教训主子的规矩。来之前叶夫人就交代过了,让我们好生照看着沈哥儿,哪里容得他被你这么一个刁奴欺负。” “是啊,你个老货口口声声说要交给沈哥儿规矩。你不过一个下人,懂什么主子的规矩?”素云说道:“难道侯府的哥儿姐儿规矩都是你来教的?我倒是要请了叶夫人去问问,看看到底是侯夫人吩咐你的,还是你自己做了主。” “好啊!你们两个贱蹄子!你们今日就是想要故意找我的茬对吧?按照我们侯府的规矩,你们顶撞我这管事妈妈,也是要禁足扣除月例的!”尤妈妈一对二,身边也没个帮腔的,气得直打哆嗦。 此时环顾四周,见也没人能帮自己,就反过来问起沈宣说道:“沈哥儿你自己说,今日到底是我不守规矩,还是他们两个欺人太甚?” “这……”沈宣此时才故作犹豫的说道:“薛府、叶家各有各的规矩,叫我如何评判?难道还真的处罚你们不成?” “不行!你今日定要做个决断,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好给下人立个规矩!”尤妈妈听了更是步步紧逼,非要沈宣当场就把规矩立下来,实际则是笃定了沈宣不敢得罪白氏,想给素云素月两人一个下马威。 沈宣听了,这才叹了口气道:“既然尤妈妈都这样说了,那我若是不做个决断,也是不行了。” “这样吧,侯府和叶家都是大家世族,各家的规矩也各有各的道理,我瞧着都是不错的,那就一并遵守了。” 沈宣顿了顿,便看着尤妈妈和素云素月说道:“按照两家的规矩,素云素月顶撞管事,尤妈妈以下犯上都是错,本应该都禁足处罚加扣除月例的。” “不过你们如今的月例也是侯府和叶家发放,与我无干,我自是不管你们月例之事,那就分别禁足三日,以示惩戒吧。” 说完之后,沈宣还特地对着尤妈妈问道:“尤妈妈你看,我这样安排行不行?叶家侯府都是大家世族,我总不好只尊一家而不尊另外一家,就是委屈了妈妈你了。” 尤妈妈哪会想到沈宣会抬出叶家让她与素云素月一道禁足,心中也是如吃了苍蝇一般膈应。 第53章 只是这立规矩的要求是她亲自提的,若是现在反悔,那她就成了小丑,说话如放屁一般。素云素月也跟着一起没有一点惩罚,以后岂不是更上了天? 她咬了咬牙,思索了一番之后才点头道:“行,既然沈哥儿还顾忌着叶家的尊荣,那就先这样吧。只是说好了顶撞管事以后就要这般处理,素云素月总没有话说了吧?” 素云素月没想到沈宣竟然还要听尤妈妈的话禁足他们,心中也是有些不爽。 但沈宣已经发了话,尤妈妈自己也要禁足,他们被架起来了也没法反驳。只得说那就这么办好了,之后才与尤妈妈各自回了房中。 待他们都消停了,沈宣才招来金桂,让他去房中拿两样之前白氏给的银首饰给素云素月送去。 金桂拿了一样银簪子,一样银镯子,大约都有一两重,悄悄去了素云素月屋内。 刚一进去,果然就听见他们对自己发脾气,只吐槽道:“沈哥儿不是让我们帮他撑腰么?怎得我们过去与那老货争论,他却还向着那老货说话?” 金桂连忙劝道:“尤妈妈毕竟是侯夫人的心腹,沈哥儿如今的处境,哪里敢真的与她翻脸?你们也不要生气了。” 说完以后,他才从怀中掏出镯子和簪子,放在桌上说道:“沈哥儿知道你们受了委屈,所以才特地让我来给你们这些,你们一人挑上一样便是。” 素云与素月看向那两样首饰,虽做工普通,但也是纯银打制。拿在手里掂一掂,差不多都有一两多重,分量不轻。 他们在叶府里虽然是二等随侍,但不算主子的打赏,一个月也不过二百文月例。 没想到沈宣一个乡下哥儿,竟然拿出这么重的打赏给他们,想来也是颇有诚意。 想到这里,素云素月觉得沈宣的表现虽然懦弱了一些,但也算情有可原,再加上他给了他们那么多钱,不过禁足三日而已,倒是颇为划算了。 于是便也对金桂说道:“沈哥儿的心意我们领了,日后他若是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我们自是也会尽力。” 反正比起沈宣,叶家和薛夫人更不对付,他们私下虽然收了沈宣的好处,但却是和薛夫人手下的做对,叶夫人知道了也只会赞同他们的。 安抚好素云素月二人之后,金桂回来找沈宣复命。沈宣这才满意的坐车离开,朝着人市去了。 人市上卖的人要么是抄了家的官奴,要么是大户人家里犯了事的家奴,要么是家中贫穷急需用钱,或是遭了灾的人。 大晋朝的人市每天天一亮就开门,沈宣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按理第一批买人的婆子和管事应该已经离开,最受欢迎的壮年男子和年轻丫头也已经被挑的差不多了。但沈宣进去以后,才发现竟然还剩下了许多可买之人,不禁有些奇怪。就随意在路边找了一个卖人的牙人问了问。 “听说西面遭了蝗灾,许多村庄的口粮都被蝗虫吃了,没有剩下一口。”那牙人说道:“这几日来了不少卖儿卖女,还有自卖为奴的人。人口的价格也比往常要低了一倍,小哥儿你可要趁机多买几个回去伺候?” 金枝金桂一听,只觉得沈宣运气真不错,正要买人,竟赶上了价格低的好时候。 沈宣听了却是眉头一皱,接着便开口问道:“蝗灾?遭灾那里可离京城有多远?” “倒是不近,也有二百多里远了。”那牙人答道。 二百多里?也就是一百多公里而已,沈宣心中算到,默默的有了些计较。 问完以后,那牙人又问他是否买人,沈宣才说要买两个哥儿和两个男子,年纪都要在十六岁以上。且要求身体健康,还能做体力活的。 “哥儿要有些厨艺,能下得了厨房的。男子也要能说会道一些,长得称头一点。”沈宣说道。 毕竟是买来开店的,还需要他们负责叫卖,形象和口才都不能太差了。若是和木头一样,唯唯诺诺,那便起不到作用了。 那牙人手上卖的人有不少,沈宣要求虽不算低,但也还能找的出来。 不一会儿,他便牵来了两个哥儿两个男子,都是十六七岁大小。 那两个哥儿都是灾民,长得也还算清秀,平日里也帮着家里做饭的。如今家里遭了灾没有口粮了,就把他们卖了来换钱。 他们这样的年纪,卖到大户人家做下人是嫌大了的。 原本买来了就是打算卖到掷金街里去做那等买卖的,只是最近灾民来了一批又一批,青楼都挑满了人,已经不收了。所以这牙人才把他们带到沈宣面前。 沈宣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听他们回答的倒是十分清晰,也会一些简单的厨房事宜,就将他们留下了。 再问那两个男子,才知他们是一对兄弟,之前是大户人家里父母犯了事的家生子。 这对家生子长得也还挺称头,瞧着一副机灵模样,是伺候过少爷的。因着家里人的连累,他们全家都被卖了出去。 如今父母弟妹早就被卖到了别家,只剩下他们两个年纪有些尴尬,大户人家不要,普通人家也嫌贵,才剩了下来。 沈宣也是考校了他们几个问题,见他们答得不错,才把人留下了。 一共四个下人到手,若是平日里,一个人怎么也要卖上十两银子。 只是如今卖人的太多了,人口价格比平时低了一倍。沈宣一并花了二十两银子就拿下了他们的身契。 买好人后,沈宣却不想将他们带回家。他与那牙人商议好了,这几日先把人留在他那里,等过几日铺子弄好了,再过来领人。 这样就能跳开尤妈妈这条眼线,不让白氏知道自己买了人的事情。 沈宣在外面开店之事,并不想让白氏知道一点,也免得哪里又碍了她的眼,引得她出来阻拦,反而节外生枝。 如今金桂金枝早就为他马首是瞻,自是不会泄露一点,还帮着他一起隐瞒。 于是直到外面的铺子整修好了,沈宣去领了人住进了店铺里面,尤妈妈和素云素月两人还都一点儿也不知道此事。只以为沈宣每日出门,真的就是去街上闲逛了。 第48章 七日后,沈宣的铺子租赁合约已经过了官府,王师傅的整修也接近尾声了。 牙人托人给沈宣递了信,让他去签收铺子,沈宣这才领了金桂金枝一起过去。 三尺见方的门脸已经重新刷了一层红漆,已经焕然一新,门脸正面按照沈宣的要求修了个半人高的台子,侧面只留了一人进出的宽度。 门脸里面的一间房子直接做成了厨房。修了几口灶台,可以同时放下四只大锅。 厨房进去就是一口水井,舀水十分方便。两边分别是洗刷厨具的地方和一片开放的空间。再往里面的院子才是住宿的地方和茅厕。 沈宣将其中两间房间摆了四张床,准备安排买来的下人住在里面。这房间虽不算大,但门窗齐全,通风透气。后面对着一条运河,景色也是不错,对下人们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住处了。 开店的前期准备一切就绪,沈宣才去人市把之前买下的下人接了过来。 他给两个少年起名生财和生福,两个哥儿则叫做庆和与庆康,都是吉祥有福气的名字,叫起来喜庆,也算是给店铺讨了个彩头。 起完了他们的名字,沈宣还准备给铺子也起一个名字。 毕竟若是想要做大,一个好名字是不可或缺的,也是个活招牌。 因着对面就是戏院,沈宣思索了一番,就给铺子起了个戏园小食的名字。 这名字就是要让人一听就知道铺子就开在戏院附近,好叫人口口相传,让没有来过的外人也能光听名字就找到他的铺子。 起完了名字,沈宣还要做一个招牌挂上。这招牌上的提字,他就又想到了薛凤麟。 之前沈宣在乐州摆摊的时候,招牌上的字就是薛凤麟提的。这一次开店,他自是也顺理成章的觉得可以找薛凤麟帮他提字。 沈宣并不知薛凤麟在京中其实是很少帮人提字的,也没觉得让世子帮自己提字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知道薛凤麟最近一直住在国子监,就索性直接让金枝帮着送了一封信给无心,让他帮忙送到国子监里面。说自己想要开个铺子,请世子用下了课的闲暇功夫帮自己的铺子提几个字。 只是没想到过了两日后,无心却又突然送来了一封信,信上正是薛凤麟的字迹,邀请沈宣中午的时候去状元桥附近归云楼一叙。 沈宣自上次中秋与薛凤麟见了一面以后,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了。此时突然收到他的邀请,倒也有些意外。 他听说年后薛凤麟就要参加乡试,忙的厉害,没想到还有时间与自己吃饭。 这么久未见面了,突然又要相见,沈宣竟觉得有些紧张了。 第二日一早,沈宣醒的比平日还要更早一些。 到了约好的中午吃饭,他特地从薛凤麟送给自己的衣服里面拿出一件扶光色的换上后,又想了想,才在发髻上插上了一只对方送的白玉发簪出了门。 第54章 今日毕竟是与世子见面,又是在他国子监附近,也不知会不会撞上薛凤麟的什么同学与老师,他如今名义上毕竟是世子的未婚夫郞,不想给薛凤麟丢面子。 沈宣坐车很快就到了归云楼下,进入大堂之后,就见到了无忘正侯在里面。 一见到沈宣来了,就上前说道:“沈哥儿,世子还未下课,让我在这里等着您。请先随我去上面的雅间歇歇。” 沈宣随着无忘上了楼,才发现薛凤麟包下的应当是归云楼最大的一间雅间。 这雅间在归云楼的最高层,整整一层就只有一间雅室。沈宣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竟还隔出了两间房间。 一间桌子上放着茶水点心,还有一间则像一间书房,桌案上放着纸墨笔砚,还有一个可以坐下休息的贵妃榻,应当也是薛凤麟提前让无妄安排好的。 “沈哥儿,您先在这里等等,随意用些茶水。”无忘说道,接着就站在一旁候着。 他是薛凤麟身边的一等小厮,规矩一向是很严的。金枝和金桂见了也是恭恭敬敬,半点不敢造次,只能也跟着无忘站在一旁,不敢乱动。 沈宣见金枝金桂憋的慌,不过站了一会儿额头上就泌出汗珠,便对无忘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就行,你先领金枝金桂出去歇歇,吃点东西吧。” 金枝金桂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无忘将他们两人神色收入眼中,眼神闪了闪,才点点头道:“是。” 接着便领着金枝金桂走出了雅间,来到了楼下。 “你们自去附近买点东西吃吧,一会儿再回来。”无忘说着给了他们三十文钱。 这钱虽然不多,但在附近吃上两碗馄饨,喝上两杯茶水也是够了。 等金桂接过了铜板,无忘才问道:“沈哥儿待你们是不是很好?” 金桂听了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金枝便接口道:“沈哥儿最是宽和,待我们一向极好的。” 无忘这才点点头,接着板起脸道:“主子再是宽和,我们做奴才也要谨守规矩,你们方才不过站了一会儿就呆不住了,可见平日里还是太松懈了。切不可把主子的宽和看做理所当然,懒惫惯了。” “是,我们知道了。”金桂金枝浑身一紧,这才立刻低头应声离开。 待走出归云楼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金枝这时才对金桂说道:“以前我还很羡慕在世子身边伺候的人。如今看来,侯府里再没有比我们更舒服的地方了,这还真是拖了沈哥儿的福。” “是啊。”金桂也有些感叹道:“也是我们运气好,跟对了人,也希望以后沈哥儿顺利嫁入侯府,世子能待他好些。” 之后两人才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下,又是一番感叹。 再说沈宣在雅间里等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水,却是有些无聊。 他索性来到书桌边开始写字,先在纸面写了戏园小食几个大字,写的倒也有些模样。 只是沈宣虽然会写字,但也只是平常水平,字迹有些绵软,明显比薛凤麟的差远了。 他写了一会儿以后,便有些犯困,右手还拿着毛笔,就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薛凤麟一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沈宣穿着一袭扶光色的衣服,靠在贵妃榻的软垫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模样。 这身扶光色的长袍也是他特地挑的,上面用月白色的丝线绣了桃子和桃叶。 京里的哥儿间最近流行这颜色的衣裳,衬得皮肤洁白如玉。薛凤麟席间见到了,就觉得应当也适合沈宣,所以才特地给他做了一件。 如今见这衣裳沈宣穿在身上,也的确是合适。沈宣肤色本是小麦色的,但自入京以后,太阳晒的少了,就白皙了不少。 如今穿了这身颜色,更显白皙,再加上他吃的好了,比之前胖了些许,整个人衬在一片淡淡的粉色之中,看着竟多了几分色气。 薛凤麟屏退了身后的无忘和无心,关上房门,轻手轻脚走到了沈宣身边。 直到薛凤麟在自己身边坐下,沈宣才感到有人进来了。 他立刻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前的便是穿着一身秀士服的薛凤麟。 薛凤麟此时与他就并排坐着,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离得很近。 沈宣吓了一跳,想要起来。冷不丁却被薛凤麟按住肩膀说道:“我才刚让无忘去传菜了,你再等等。” 说着就直接握住沈宣的右手,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戏园仙味四个大字。 薛凤麟从小练字,运笔十分苍劲有力。沈宣被他带着右手写字,不知不觉就窝进了他的怀里。 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薛凤麟整个人从他背上压了下来,正在写最后几笔。快要把他压倒的时候,又用左手在他腰上撑了一下。 沈宣顿时满脸通红,只觉得心脏咚咚跳的极快。 他侧脸便能用余光看到薛凤麟的脸,对方和他贴的很近,呼出的气息就在他的脸旁。而且一张俊脸实在是说不出的好看,一举一动都让人不自主的紧张。 其实薛凤麟毁了容貌的时候,沈宣看到他是不紧张的,但后面随着对方一日日的越来越帅,沈宣反而不自在了起来。 自己应当是个颜控,沈宣心道。他对自己这副德性觉得有些无语,却也无可奈何。 食色性也,古人早有总结,沈宣也不过不免俗罢了。 薛凤麟写着写着,便发现沈宣耳朵红了。他微微勾唇,露出一丝笑意,心中俨然升起一丝成就感。 他一向不喜那些女子与哥儿只看重自己的颜色,面对他们的追捧也是进退有余。但每次面对沈宣,就总是不自觉的刻意利用自己的容貌引诱对方。 若是沈宣吃了自己这一套,薛凤麟不但不会不喜,反而还有种得逞了的愉悦感受。 只是沈宣害羞的耳朵红了,薛凤麟见了觉得可爱,身上也是涌起一股燥热。 他也不敢再和沈宣贴的太近,怕自己冲动之下作出什么逾越之举。这才立刻将沈宣的手放开了,后退一步说道:“我收到你的信后,想了一想,觉得这个名字更好一些。你觉得如何?” 沈宣头脑还是有些蒙的,但看了薛凤麟写得“戏园仙味”几个大字却也觉得更好。于是便点点头道:“你这名字,起的确实更雅致些,就用这个吧。” 薛凤麟闻言,咳嗽了一声,嘴角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换了一张新纸,又给沈宣重新写了一张。 此时无忘正好传了菜上来,在门口通报了薛凤麟一声。 薛凤麟才对沈宣说道:“饭菜来了,我们先用饭。” “好。”沈宣点点头,和薛凤麟一起去了隔间用饭。 等一桌饭菜上齐了,薛凤麟又将无忘和无心赶了出去,之后才对沈宣说道:“这菜色都是归云楼里最出名的,你且尝尝。” 说罢,就给沈宣舀了一勺绿茶虾仁,他还记得沈宣爱吃虾。 沈宣尝了一口,才点点头道:“这虾的确是挺鲜嫩的,好吃。” 薛凤麟笑了,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道:“这道炙羊肉,算是这里的招牌,你再尝尝。” 沈宣这才看了薛凤麟一眼,开口对他说道:“你别光给我夹菜,你也吃啊?” 薛凤麟闻言才动了筷子,吃了几口之后,才对沈宣说道:“上次我们在饭馆吃饭,还是在乐州。如今那日之事,我还记忆犹新。” 薛凤麟这话一出,倒叫沈宣一口饭菜哽在喉中,差点被呛到,猛地咳嗽了起来。 薛凤麟见他咳的泪眼汪汪,立刻递了帕子给他,有些关切的看着沈宣的神色。 沈宣却是有些心虚,因为他突然想到了那日薛凤麟问自己的话…… 当时他还不知林叶就是薛凤麟,还以为两人分开以后就是诀别。没想到兜兜转转,却又在京城相见了,自己还成了对方的未婚夫郞。 第49章 脑袋里乱哄哄的,偏偏薛凤麟却突然开口说道:“你既决定开铺子了,便是准备要在京中常驻,那解除婚约之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啊?”沈宣一愣,看向薛凤麟,连咳嗽也忘记了,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这次上京以后,沈宣与上次在乐州时心境又有不同。 原本他厌烦卷入这名门氏族间的政治斗争,是想着一找到机会就逃离京城远走高飞的。但自他发现了侯府的世子就是薛凤麟后,沈宣又觉得他处境艰难。 自己若是一走了之,倒是落得松快,可薛凤麟该怎么办?未婚夫郞刚刚入京就失踪了,白氏又会不会就此对他发难?陷他于不义的境地? 想到这一层,沈宣就觉得自己还不能走。所以才在搬出了侯府以后,没有连夜逃走,还琢磨起了在京城里做生意的事情。 他思索了一会儿,才组织语言说道:“上次叶夫人来同我说了你的处境,你身处侯府身不由己,我也是知道的。左右也不过是帮你演一出戏,反正我也不想嫁人,时间上自是没什么急的。” 第55章 薛凤麟听了,深深的看了沈宣一眼,才说道:“陪着我在京中演戏,也没有那么容易的。京中可不比云水村,人人都长了几幅心肠,我还以为你最厌烦这等虚伪的周旋呢。” “的确是很反感了。”沈宣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可谁让你是世子呢?我既知道你有难,总不能就这么丢下你不管吧?” 此话一下子说进了薛凤麟的心坎里,让他心中一暖,整个人嘴角眉梢都忍不住染上了一丝喜色。 他目光缱绻的在沈宣脸上转了几圈,才突然话锋一转道:“那若是婚约之事,我真的解决不了呢?你也不会怪我吧?” 沈宣只觉得薛凤麟这目光看得人头皮发麻,连耳朵都红了,连忙垂下双目。 他心中暗道,薛凤麟上次还说让我不用担心,等着他来解决就好,原来竟是打的空头支票! 不过倒也没有因此就责怪对方什么,只是想了想才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之后没有办法,相信总有法子解决的。” 薛凤麟这次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又给沈宣盛了一碗汤,心情似乎变得更好了。 这一次因着条件限制,两人没有喝酒,一顿饭吃的也很快。 下午薛凤麟还要去国子监上课,饭后就与沈宣告了别。又拿走了自己写好的那张纸,说那牌匾自己会找人做好了再给沈宣送去,让他不要操心。 待薛凤麟离开后,沈宣才长舒了一口气。 比起在云水村的时候,薛凤麟似乎待自己又有些不同,照顾的有些过份了。 隐隐的,沈宣觉得薛凤麟待自己不太一般。要说救命之恩,给钱给地都能回报,倒也不用细致到这个地步。 但沈宣不敢主动去问,薛凤麟又从不点破,两人相处起来就成了如今这样有些黏黏糊糊的状态…… 回家路上,沈宣坐在马车里面还回想着中午在雅间里与薛凤麟相处的点点滴滴。 突然就听金桂说道:“沈哥儿,您是不是很喜欢世子啊?您与世子见面之后,这一路脸上的笑容都没下来过。” 沈宣一惊,连忙伸手摸了摸嘴角,这才发觉自己从归云楼里出来竟然一路含笑,立刻后背一阵发麻。 真是美色误人啊!自己竟差点迷了心智!沈宣心中惊道:薛家侯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背后还有个叶家!沈宣你可别昏了头! 他收敛神色,不再去想薛凤麟的事情。一路板着脸回到了家中。 金桂也不知沈宣为何突然变脸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后面再没敢吭声。好在直到回了家,沈宣也没再说什么。 金桂觉得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不会被沈宣追究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三日后,薛凤麟果然派无心送来了做好的牌匾。 这牌匾黑底金字,十分气派。沈宣看了喜欢,连忙带去了店铺门口挂好。又择了个最近的吉日准备开张。 这些日子他闲来无事,早就把铺子里需要的东西都采买好了。 他先教了庆康与庆平怎么使用制好的裹粉炸鸡和制作红油串串。眼看着他们很快就上了手,又培训了生福和生财,让他们负责采购收钱和卖货。 沈宣买了一辆骡车用来进货,又特地给四个员工做了两身相同的衣服替换。统一穿着不仅干净整洁,背后还绣了戏园仙味四个大字,也是给铺子打一个活广告。 铺子开张的第一天,沈宣找牙人请了一只乐队在门口吹奏了一番,又点了一挂千响的炮竹,吸引了不少路人来围观。 吉时一到,店铺正式开门,庆康和庆平把第一批炸鸡和红油串串下入锅中,生福和生财负责在柜台前叫卖。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股浓郁的香气从铺子里飘了出来,让围观的路人们一个个食指大动。 “这是什么味道?也实在是太香了吧?” “我还从未闻到过这样浓郁的气味,也不知这吃食到底是什么滋味?” “戏园仙味?名字倒是别致,也不知店里到底卖的什么东西?” …… 此时生福和生财就开始大声叫卖起来:“香酥炸鸡,皮酥肉嫩的香酥炸鸡了!八十文钱一只!” “红油串串~又香又辣的红油串串。荤的十文一串,素的十文两串!” “新店开业,今日消费超过一百文的送一杯酸梅汤!” 掷金街上的物价较高,沈宣自然也不会卖的比别人要低。 京城里的何氏烧鸡一只也要八十文,沈宣卖的和它一个价。至于红油串串,按照肉包一只十文,菜包一只五文的价格,也算差不多了。 第一批炸鸡和串串很快出了锅,庆平和庆康把东西放进了柜台前的沥油篮里。 沈宣让庆平包了一只炸鸡并十多串红油串串,放在食盒里打包让金枝送到了国子监。 新铺开张第一天,怎么也要让薛凤麟尝尝鲜。 此时他再看铺子门口,只见过来买东西的人已经排上了长队。 一只炸鸡就要八十文,大多数客人买了一只鸡后,因着那杯免费赠送的酸梅汤,就又多出了二十文买红油串串。 庆康庆平两人一个忙着下锅第二批食材,一个忙着帮需要切块的客人剁鸡。 生财那边收了钱,生福就把剁好的炸鸡和串串一起用油纸包好递给客人。 掷金街上的戏院因为每天都要经营到晚上,每日都是中午的时候才开门。 今日不过辰时,戏院的秦老板就被一阵诱人的香气给闹醒了。 那香气实在霸道,一直从大街上飘到了戏院后屋。 秦老板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一股股油香就馋的他口水直流。 他忍不住迅速穿好了衣服,就想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香? 打开戏院旁的侧门出去一看,秦老板才发现戏院的斜对面不知何时竟开了一家新店。 不过三尺宽的门脸整洁干净,外面还排了一溜长队。而那诱人的香气就是从店铺里面传出来的! “顺子,帮我去看看那卖得到底是什么东西?”秦老板喊了一声,戏院里跑腿的小厮就连忙颠颠的跑过去打探了。 没过一会儿,顺子回来了,对秦老板说道:“老板,是炸鸡和什么红油串串,一百文还送酸梅汤,闻着可真香啊。” 鸡还能炸着吃?还有那红油串串又是什么?秦老板听了倒是有些稀奇。 京中如今卖的都是烧鸡,这炸鸡费油,也难怪这么香了。 他给了顺子一百个铜板,让他帮自己买一份回来。顺子便立刻跑到了队伍的末尾排起来。 今日不过刚刚开门,这排队的人就已经排出了一丈多远。 主要是沈宣这店里卖的东西太香,又是大家没有尝过的,不管是凑热闹的,还是嘴馋的都多,所以生意一开张就如此火爆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顺子才算是提着一只纸包跑回了戏院。 秦老板把包着炸鸡的油纸包打开,里面有一串猪肉串,和一串冬瓜一串土豆。还有一杯竹筒盛着的酸梅汤。 顺子说这竹筒是店里送的,喝完了也不用还了。店里的伙计说一杯只用一次,更加干净卫生。 “这铺子里东西倒是新鲜干净。”顺子开口就滔滔不绝的说道:“我刚刚去买东西的时候,瞧着从柜台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厨房。” “案板上的鸡和菜都是新鲜的,没有坏的烂的。那伙计说锅里的油也是每日两换,不会用炸老了的。” “这东家倒是舍得。”秦老板闻言不禁说道。 他虽是开的戏院,但因着就住在这掷金街上,也没少知道这些餐馆后厨里的卫生情况。 除了最贵的那几家酒楼,哪家脚店不是为了节省成本,在食材上抠了又抠? 这也是他平日里一般只去那些高档酒楼的原因,那些街边的脚店他是一直有些信不过的。 抓起一只炸鸡腿吃了一口,一种酥脆的口感立刻在他口中爆开了。再一口下去,里面的鸡肉又嫩汁水又多。 秦老板睁大双眼,看了看手中的这只鸡腿,几口就把剩下的肉给吃完了。 这鸡做的实在是好!他忍不住又抓起另一只鸡腿吃了。 没一会儿,一只炸鸡被他吃掉了一大半。瞧着这鸡还剩下了脖子和后背上的几块肉,他才把它扔给了顺子,让他把剩下的吃了。 顺子早就在旁边馋的直咽口水,拿到剩下的炸鸡就风卷残云的吃了个干净。 这时秦老板才抓起油纸包里猪肉串,凑近鼻子前闻了闻道:“这串串好像是辣的?” 秦老板不算太能吃辣,但这红油串串闻着又实在是香。他想了想后,决定还是先尝一尝,再把剩下的两串蔬菜给顺子分了。 没想到秦老板吃了那肉串一口以后,就有些停不下来了。直接一边撸串一边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旁边的酸梅汤解辣。 不一会儿,那串肉串就被他消灭干净了,还剩下了两串蔬菜串儿。秦老板想了想,最终打消了给顺子留两串的念头,抓起来直接吃了。 第56章 顺子啃完了炸鸡,在一旁看着秦老板撸串,羡慕的眼都直了。 这红油串串的味道他还不知道呢,怎么就给吃完了? 不过他是秦老板买来的下人,主子做事,他也不敢置喙什么,只能坐在一旁不吭声。心想等晚点儿没事儿,自己就去单独买两串红油串串来吃,今日怎么也要知道一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吧? 第50章 从辰时开始忙到了大中午,也就是正午的时候路上行人少了些,店里的几个人员才能歇一歇脚。 他们忙着帮沈宣卖货,自己的午饭却是来不及做的。 沈宣直接给了他们一人二十文钱,让他们去附近买了吃。 沈宣一大早总共备了六十只鸡,没想到才刚到中午就卖了四十只。 他眼看着货不够了,连忙又赶去屠肆加购了四十只。 红油串串他备了一千串肉一千串菜,倒是都还有剩。 午后,戏院和附近的青楼都正式开了门,街上的行人也更多了。 要来看戏的客人也都听说了门口有家新店,做的炸鸡和串串特别好吃,就一溜烟的在店门口又排起了长队。 而附近青楼的花魁竟也使了龟公过来排队,说是里面的贵客闻到了这炸鸡的香味,不愿意吃青楼里的烧鸡,点了名的要吃这炸鸡。 不过刚刚过了申时,戏园仙味里的一百只炸鸡竟然全部卖完了。 到了这个时候,屠肆已经关门了,沈宣也不想再去追加食材了。就又等了半个时辰,把剩下的串串全都卖完了,才关了店。 把店铺门口的木板全部合上以后,沈宣一行人坐在后院。庆康和庆平都已经累瘫了,生财和生福的嗓子也哑了。 “大家都辛苦了。”沈宣说着让金枝金桂把酸梅汤端到后院,让他们坐下一起喝。自己则开始清点起今日的收入。 第一天共卖了一百只炸鸡和两千串串串,都是一大早让他们提前准备好的。 扣除了送给薛凤麟的那些没付钱,沈宣算了算今日的收入。毛利就有十九两,扣除四两银子不到的成本以后,也还有十五两的纯利。 一日就有十五两利润,一个月就有四百五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五千四百两银子。 扣除铺子的租金一千二百两,也还有四千多两的纯利,可是大大赚了! “今日做的不错。”沈宣心情愉悦的说道:“之后若是每日都能卖的这样多,到了月底除了月例,我还会给你们发一两赏银。” 一听到竟能有一两赏银,原本已经很累的生财和生福就来了精神。 他们之前在大户人家家里伺候公子一个月也不过两百文钱,虽然偶尔也有赏钱,但大多也是几文几十文的小钱。 也就是那些侯府王府里贴身伺候的,才能拿到一两银子那么多的赏钱。他们曾经也是见识过的,当时可是羡慕坏了,就觉得还是别人命好,才能被王公贵族家里买回去做下人。没想到现在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机会。 生财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现在时间还早,掷金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咱们明日还能多准备些东西,卖更多的钱。” 生福也道:“是啊,那些去青楼的公子哥儿们都是晚上才来,现在还早着呢。咱们这么早就打烊收摊,实在是可惜了。” 沈宣一听乐了,看了他们一眼摇摇头道:“你们今日从卯时不到就起来收拾食材,还不够累么?” “明日就算多卖了一些,后面把你们累倒了,我铺子还要不要开下去了?” 生财和生福本就是能说会道的,这时便吹捧起沈宣道:“沈哥儿仁义,待我们真好,生怕把我们累着了。” “就是,跟着沈哥儿这样的主子,我们乐意。” 庆康和庆平是村里过来的,不太会说话,这时却也认同的点点头道:“以前我们在家里都没吃过几次肉。跟了沈哥儿你以后,吃的住的都比以前好多了。” “是啊,中午都是让我们买了肉馄饨吃,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过年也难得吃到一次呢。” “行了你们少说两句吧,嗓子明天还要用的。”沈宣无奈的说道。 之后又给他们留了二百文钱,让他们自己出去搓一顿好的,才坐车离开了。 “沈哥儿你待他们可真好。”回去的路上,金枝忍不住开口说道。 金枝平日里办差时经常在京城到处跑,见识过的事情也多。外面的铺子里买来的下人,可不像大户人家里的下人,基本都是当牛马使的。 哪有像沈宣这样,又提供住宿,又包吃食,还发赏银的? “沈哥儿一向仁义,待咱们不也是极好的?”金桂也在一旁说道。 沈宣听了并没有说些什么,他虽然算是大晋本土出生,但穿越到现代世界的那两年,早就让他接受了人人平等的教育。 所以穿越回来后,对待这些下人,沈宣也始终是站在一个老板的角度上,并没有真的把他们当做奴隶看待。 第二日,沈宣一早又去了铺子。此时天色还早,他就看到庆康和庆平正在劈柴,而生福生财两人已经去屠肆和菜市把今日需要的食材给买回来了,四个人正围坐在一起穿串串。 见他们如此自觉做事,沈宣心中也是颇为满意。 他今日特地没有插手,就等着看这几个手下如何把铺子开起来。 因为有了昨天的名声,今日一早,店铺外面的木门刚一打开,就有路人过来排起了长队。 沈宣见庆康庆平两人不紧不慢的升起炉灶,在一只锅里倒入新油,而另一只锅里,则是已经炖了一段时间的大骨汤。 不一会儿,锅就被烧热了,他们把备好的食材放入其中,一边的生财和生福就一个收钱,一个吆喝,全部都做的井井有条。 其实这几个下人之所以这么积极,还真不是因着他们天生品行良好。 像庆康和庆平虽然比较老实,但生福生财两人却颇为油滑。 人都是有惰性的,他们这般卖力做事,也是看着沈宣奖惩分明。虽然是被买断了身契的下人,但只要做好了事,得的奖励就足,日子过的也不比在外面做工的良民要差。 生活有了盼头,他们做起事来自然十分积极。都用不着旁人盯着,就将这铺子运转的风生水起了。 戏园仙味很快就十分良好的运转了起来。沈宣都不须日日盯着,每日只需派金枝去取一次现钱,再到银庄里换成银两就行。 这铺子自开起来后,生意是日渐红火。每日限量二百只鸡,两千串串,卖完就关店。 生意好的时候,不到申时所有东西就已经全都卖光了。 这一日,百花楼的雅间里,花魁柳如梦弹完了一首寻欢令后,便听见大厅里闹了起来。 “什么人如此吵闹?”首座上一名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开口问道。 柳如梦立刻遣了身边的丫鬟去问,过了一会儿才十分恭敬的福了福身,对那男子说道:“回大公子,是做茶叶买卖的王家老爷喝醉了,正在下面闹着要吃炸鸡呢。” “什么鸡?你们百花楼里难道没有?给他做一只不就是了?”下首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闻言便开口问道。 他是户部尚书钱大人家的第六子,也是家中嫡出,很是受到宠爱。平日里浪荡惯了,一直是百花楼的常客。 那柳如梦便立刻说道:“钱公子您有所不知,王老爷要吃的不是普通的烧鸡,而是戏园仙味卖的炸鸡,味道格外与众不同,整个京城里也找不出第二家。” 她这话一出,便有其他人开口问道:“这外面脚店里的东西,能有什么品相?还不干净。这王老爷也是没吃过好的。” 柳如梦听了便道:“诸位有所不知,这王老爷倒是个老饕,对吃食十分讲究。戏园仙客是一家新开的铺子。里面的东西倒是干净新鲜,都是每日早上从集市里拉回来的,就在你眼前制作。” “就连他们炸鸡的油,都是一天换两次。换下来的老油都直接卖给了外面的卖油郎,还有其他摆摊开店的,特地多花一文两文的买了这炸鸡的油来做菜,说是味道更鲜。” 经过柳如梦的这一番介绍,雅室里坐着的许多客人便对这叫做戏园仙味的炸鸡有了极大的兴趣。 他们都是京中各家的名门公子,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可这样的炸鸡铺子却是第一次听说,说什么也要尝一尝味道。 “既如此,那便让人去买一些炸鸡过来,我们也可尝尝。”有人说道。 柳如梦听了就有些为难,只得摇了摇头道:“可惜那铺子每日只卖二百只鸡,从不因着生意好多卖一只,所以每天不到下午就打了烊。” “现在都已经到了戊时,哪里还有卖炸鸡的?如若不是如此,百花楼里早就给王老爷把炸鸡买回来了。” 不过想要吃个炸鸡而已,竟然还吃不到? 雅间的各家公子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更想要知道这传说中的炸鸡到底是什么味道。 第57章 第二日一早,便有包括钱大人家的不少大家氏族里派了家丁过来排队,点了名的要买戏园仙味的炸鸡。 他们这面正排着队,忽然便见到一顶小轿落在跟前,接着便有一个年轻的公公从里面走了下来。 凑近了戏园仙味的柜台看了一眼以后,才让抬轿子的小厮帮着他去排了队。 “这不是大殿下身边的宁公公么?” “宁公公怎么也来买炸鸡了?难道是大殿下要吃?” “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连大殿下都来买这炸鸡吃,可见这炸鸡真是仙味!” …… 那些大家世族的家丁们一眼就认出了宁公公的身份,不禁议论纷纷,回去后又将此事告诉了家里的主人。 一时间,戏园仙味这铺子的名字在整个京城的上流社会间也流行了起来。 好似若是没有吃过这铺子的炸鸡,那便是落了伍。毕竟这可是连皇子都特地派人来买的炸鸡! 第51章 沈宣哪里知道自己的铺子竟在京中的上流社会里名声大造。 反正他卖谁都是二百只鸡,就算是皇子买鸡,也不会多出一文钱。 这日下午,店铺门口一辆马车停下,一个小厮下了车,排到了队伍后面。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辆马车也停在了路边。一个小厮跑着下了车,排到了方才那人的身后。 “这位小兄弟,劳烦您和您家主子说一下,今日的炸鸡到您前面这位就已经卖完了。”生财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客客气气的对着最后那位小厮说道。 那小厮听后看了一眼前面的人后说道:“那就让前面的把最后一只炸鸡让给我,我家主子可是薛家侯府的二公子,你们得罪的起么?” 薛家侯府,薛大人官居二品,长子又早早封了世子,在京中的确是有几分的地位。 若是普通人家,怕是听到名号立刻也就让了。然而前面站着的那位小厮不是别家,却是叶家公子叶辰的贴身小厮。 那小厮此时闻言便是噗呲一笑,开口说道:“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更要讲长幼尊卑。你们薛家二公子见了我们叶公子也要尊称一声表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叶家与薛家分属不同阵营,本就不太对付。叶辰与薛凤麟又有一层血缘亲属,处处支持薛凤麟,和薛凤鲤的关系自然是十分恶劣。 说起来叶辰比薛凤鲤也只大上一天,却恰好占了个表兄的名义,每次见到对方时都故意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 他身边的小厮自是也有样学样,一句话就把薛凤鲤给踩了下去。 薛凤鲤的小厮被气的面红耳赤,连忙回了车里,向薛凤鲤通报此事。 又过了一会儿,便见薛凤鲤啪的一声掀开车帘,面色不善的从马车上下来说道:“这铺子里的炸鸡,剩下的还有多少,我全包了。” 如今时间不过刚过申时,但店铺里的炸鸡已经卖的差不多了。不过十只炸鸡而已,也就刚刚卖到叶家那小厮的面前。 薛凤鲤让贴身小厮拿着银子下去分发,给前面排队的一人一两银子。 那些原本要买炸鸡的,除了个别人家奉命过来的小厮。拿了一两银子,便都乐呵呵的离开了。 这可是白得的一两银子!炸鸡再好,也不是非要今天来吃。 待那些人都走了,薛凤鲤才又指着那叶家的小厮,趾高气扬的对生财说道:“你家最后一只鸡,不要卖给他,我给你十两银子。” 整整十两银子,抵得上店铺每日一半的收益了! 生财闻言咽了口口水,恨不得立刻就把这银子收了。 然而这铺子又不是他的,沈哥儿之前早就交代了,戏园仙味一切买卖一律按照排队顺序,任谁来了都一样。 生财心道这钱可不是我不赚你的,然后才苦着脸对薛凤鲤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不愿意赚这笔钱,而是店铺里早有规定,必须按照排队顺序来卖。” “二十两。”薛凤鲤一听,立刻又加了十两银子。 国子监的教书先生,一个月的束脩也就三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怕是这铺子好几日的收入吧?他就不信还有不喜欢钱的生意人! “我出三十两。”还未等生财回答,叶辰却是突然从马车上下来说道。 他笑着走到薛凤鲤面前,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不过一只炸鸡而已,表弟这又是何必?都说了要长幼尊卑有序,表弟怎得还是这般不懂礼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薛夫人没把你教好。” 薛凤鲤最恨的就是长幼尊卑这几个字。因为他一直觉得正是因着这几个字,薛凤麟才处处压了自己一头。 叶辰越是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强调这几个字,他就越是生气。 “四十两!”薛凤鲤说道。 “那我出五十两!”叶辰笑笑道。 薛凤鲤:“六十两!” 叶辰顿了顿才挑眉说道:“啊?那我出一百两吧。” 薛凤鲤听到这里脑袋一热,被叶辰那副戏谑的模样激得脱口而出了一个二百两。 原以为叶辰会继续叫价,没想到他却是哼笑了一声后道:“二百两一只炸鸡?不划算不划算。还是让给表弟你吧,我下次再买。” 说着还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薛凤鲤向前一步。 薛凤鲤狠狠瞪了叶辰一眼,明明是竞价赢了,心中不知为何却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但此时话都已经放出来了,周围不少路人围观看在眼里。 他堂堂薛家二公子,也不能出尔反尔,就只能硬着头皮掏出了二百多两银子,让小厮包了剩下的所有炸鸡,一并拿回了家。 待薛家的马车走远了,薛凤鲤才抬头看了看店铺头顶的牌匾后笑道:“这牌匾上的字,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世子写的。也就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对自己的亲哥哥才这般不了解吧?” “没想到这名声颇大的戏园仙味竟然是凤麟开的,也不知那薛凤鲤日后知道了自己花了二百两银子在死对头的铺子买了东西会是什么心情。” 他说完就回了车上,又让小厮包下了铺子里所有剩下的红油串串。 待那小厮把打包好的红油串串送到车上,叶辰尝了一口,便惊觉这串串的味道实在是十分特别。 一口气吃完了所有红油串串以后,叶辰让车夫驾车去了国子监。此时正好已是傍晚,国子监也已经下学了。 叶辰特地借着吃饭的名义把薛凤麟约到了归云楼的雅间里。一见到他后,便开口问道:“凤麟,快说!你什么时候又不声不响的开了一间新铺子?” “我何时又开了铺子?我怎么不知?”薛凤麟有些无语的皱眉道。 “你还否认?别人认不出来难道我会认不出来?”叶辰说道:“掷金街上那家戏园仙味,牌匾上的四个大字,不就是你的笔迹?” 薛凤麟听叶辰说到这里,才知道他是把沈宣的铺子当成了自己开的。 “不过提了个匾罢了。”他随口说道。 “不是你的铺子你怎么可能提字?”叶辰听了倒是一点也不相信。 薛凤麟压根懒得搭理叶辰,那铺子是沈宣开的。他第一日便尝过了沈宣亲自派人送来的美食。 沈宣在吃食上颇有天赋,发明出来的小吃果然味道一绝。 薛凤麟早就猜到了那铺子生意应当不错,近日里在国子监里倒是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想来是已经十分出名了。 见薛凤麟压根就不接自己的话,只认那字迹是自己的,却不认那铺子是自己产业。 叶辰心中疑惑,待与薛凤麟吃完饭后,翌日又派了人找附近的牙人查了一下。才知那铺子是个姓沈的哥儿开的,岂不就是薛凤麟那便宜的乡下未婚夫郞? 叶辰大惊!薛凤麟不是已经将那哥儿弄出薛家了么? 他与叶家人原以为薛凤麟将沈宣从薛家弄出去,是为了避嫌,方便之后解除婚约。 可如今他竟私下里和那哥儿来往密切,还帮着那哥儿开了铺子! 叶辰立刻将此事告知了母亲叶夫人,叶夫人一听,更是坐不住了,嘴巴里都生出了几个燎泡。立刻派人将素云和素月从沈家叫了回来。 将他们审问了一番之后,才发现他们两人竟然也是一问三不知。表面上做着体面的采买差事,但实际上已经被沈宣给支的远远的。 “没用的东西!让你们盯个人。结果连沈家哥儿开了铺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不知道!”叶夫人劈头盖脸的骂了素云与素月一顿。又扣了他们一个月的月银,才把他们赶了回去。 又让他们之后一定要好好盯着沈宣,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汇报过来。 待他们走后,叶夫人才一边叹气一边对叶辰说道:“凤麟他上次在我面前保证自己心中有数,我还以为他已经有了决断。没想到却是被迷了心窍。” “沈宣一个哥儿,独自在京中,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悄无声息的自己开了店?想来还不是你那表兄帮他操持的?” 第58章 “世子如今给那哥儿开了铺子,想来是短期内不会将他送走了,也不知到底存的是什么打算?”叶辰皱眉说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八成是要遵循你姑姑的遗愿,娶了那哥儿的。”叶夫人说道:“那哥儿到底是救过他的命,凤麟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怕是想要娶他报恩。” “那若是他执意要娶那哥儿?我们又能如何?”叶辰闻言说道:“左右不过是他自己的亲事,为了报恩他连前程都不要了,难道我们叶家还能阻拦他?” 叶夫人听了,沉默了许久,才摇了摇头道:“就算他要娶,也要看那哥儿愿不愿意嫁他,薛家也不是那么好呆的。” “再者,他不过是想要那哥儿有个好归宿。若是给他一个好归宿,想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紫鸢,给我备纸和笔。我要给那沈哥儿写帖子。”叶夫人突然说道。 接着她身边伺候的丫鬟紫鸢就拿了笔墨纸砚过来,将墨汁磨好了放在叶夫人面前。 叶夫人提笔在帖子上落下一行簪花小楷,写完以后,才让紫鸢把那帖子拿走了。交代她将帖子亲自送到沈宣手上。 “娘?你是要请沈哥儿过来叶家?”叶辰有些不解的问道。 “正是,过几日就是重阳节,我准备开府设宴,邀请各家适龄内眷与公子们过来赴宴。就把那沈哥儿也叫来,与大家认识认识吧。” 第52章 再说那日沈宣知道了薛凤鲤在自家铺子与叶家公子斗法砸钱的事情也是好笑。 他早知道这个薛家二公子与薛凤麟不对付,这样的人白白送了自己二百两银子,那自是不要白不要。 而素云素月挨了叶夫人骂后,才知道沈宣竟然不声不响的在外面开了铺子。 再想起前些日子他每日外出,又躲在厨房里捣鼓吃食,才知道自己是小瞧了这个哥儿。 “这沈哥儿怕是与我们想不同,不是个省油的灯。”素云此时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我早就怀疑那尤婆子是他故意架空的,如今看来正是如此。” “他一个哥儿都能在外开上铺子了,在家怎么可能对着一个下人如此忍让,怕不是做给那薛夫人看的。”素月也道:“上次他利用我们去堵那尤婆子,弄得我们都被禁足。如今我们与那尤婆子僵持着,府里倒是他说了算了,还真是一番好心机。” “既如此,我们又该如何是好?”素云叹了口气道:“叶夫人倒是让我们盯紧了他,但我们一凑过去,就有那尤婆子过来阻拦,如今倒是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你也是糊涂了。”素月听了才道:“夫人只说让我们盯着他,又没让我们贴身伺候?以后我们只需经常和叶府上报他在府内的动向就是,其他的我们哪里管得着?” “这样好么?”素云闻言还有些犹豫…… 素月便拉起他的手,转了转他手腕上的银镯子道:“我们到底是叶家人,哪儿管得了薛家的事。夫人既让我们伺候沈哥儿,我们把他伺候好了便是。再有什么不周的,不是那尤婆子的原因么?” 素云手腕上的那只银镯子正是沈宣赏给他的,素月这意思也是在提点他,左右跟着沈宣也不能升职,不过是临时伺候一下。 得罪他也没有好处,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沈宣讨好了,多得些赏赐。 素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银镯子,一两多银子的重量,做工也颇为精致,出去至少可以卖上个三两多。 他在叶家伺候了叶家哥儿好多年,都没收过这么重赏赐。以前这样的赏赐,都是赏给贴身的一等随侍的。 “你说的有理。”素云点点头,倒是定下心来。 左右不过临时伺候一下,沈宣这儿活计轻松,出手又大方,再有什么事情,叶家问起来,就推到尤妈妈的身上也就是了。 他们两人这一番心思,沈宣并不知晓。他此时正收到了叶夫人的帖子,也是十分惊讶。 中秋夜宴,那是白氏为了折辱薛凤麟才故意要他出去亮相。 但叶夫人是反对自己嫁给薛凤麟的,却缘何要邀请他去重阳踏青宴?难道就不怕他折了世子的脸面? 与帖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叶家的制衣娘子。她一手女红了得,叶家全家上下的衣物都是由她管理。 “沈哥儿,夫人想着您初来京城,怕是没什么合适的衣饰,特地让我来给您量身订制踏青穿的衣服。” “劳叶夫人费心了。”沈宣点头道谢,没想到叶夫人想得倒是周到。 他拿不准叶夫人到底是什么想法,但瞧她待自己表面上倒也和气周全。对方既做到如此,自己面子肯定是不能不给的。 他起身让那李娘子给自己量了尺寸,接着便见李娘子招了招手,身后就有丫鬟拿出一打面料样品放在自己面前道:“沈哥儿,这是府里的料子,都是些适合宴席穿的样式,您择一块喜欢的?” 沈宣看着那十几块料子也是有些头大,于是便随意点了一块锈色的,那锈色衣料上面以同色丝线绣了枫叶,倒是正合秋季景致。 李娘子暗自点了点头,心道这沈哥儿虽是乡下来的,但没有挑选那些一看就更加艳丽华美的料子,而挑了这块更合适的,品味倒还不错。 她让人把那块料子收好,又挑出另一块料子上前一步说道:“这料子很是雅致,只是一件也是少了些,京中宴席大多数内眷都是至少带上两身衣服,以防不慎弄污了衣裙没了替换。沈哥儿不如再挑上这块苍色云纹的妆花料子,也衬肤色。” “多谢娘子指点。”沈宣点了点头,同意了李娘子给自己选的料子,又给了金桂一个眼神。 待叶家来人离开的时候,金桂就从里面追了出来,又塞给那李娘子一只荷包说道:“沈哥儿说劳烦娘子用心了,这些是给您的茶水钱。” 李娘子平日里也没少收打赏,看到这荷包倒是也不推辞,只是笑着收下了,说三日之后就能把衣服送到府上。 待她离开沈家上了轿子,才拆开那只荷包来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两银子,不禁有些吃惊。 这一两银子的打赏,若是侯府嫡出的哥儿小姐倒是常见,但沈宣不过一个乡下哥儿,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莫不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不过这钱既给了她,李娘子又怎会嫌多。 她原本还有些不耐叶夫人让自己出来,给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乡下哥儿做衣服,此时却心情愉悦的将那银子收了起来,开始给沈宣想这次踏青衣服的样式。 三日后,李娘子果然如约送来了制好的衣服。只让沈宣当场试试,大了小了的立刻就可以修改。 沈宣上身一试,便发现李娘子手艺果然不错,衣裳制的十分平顺合体,各处针脚也细致。 锈色的料子制了一件窄袖圆领长袍,领口可以翻开,里面露出的部分镶了紫色宝相花料子,腰带和领口的接缝处拼了软革。 那套苍色料子则做了一身广袖短衫套装,正是京中哥儿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领口和下裙都拼了双飞燕纹样的藏蓝色绣片,既和谐又精巧。 “这衣服大小都正合适,做的也好,没什么需要改的了。”沈宣说着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把做好的衣服收了起来。 之前薛凤麟虽然送了他不少衣服,但为了不引起白氏注意,都是方便外出行动的,比较低调素雅,款式也简单。这次叶夫人送沈宣的这两套衣服,倒是更适合参加宴席。 这时李娘子才又拿出了两套首饰放到沈宣面前道:“这两套首饰是夫人选了,搭配沈哥儿的衣裳的,特地让我送来。” 沈宣一看,一套是金丝和螺钿镶嵌的头冠和螺钿蹀躞,样式虽然古朴,但光泽却十分绚丽,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还有一套是卷纹镂花碧玉冠和同料的飞燕玉佩,还有一条十八籽手串,玉色通透水润,也算是撑得上场面。 这些首饰与衣物都颇为贴合沈宣的气质,穿戴在他身上,到叫他看起来颇为贵气,一点儿也不像个乡下长大的哥儿。 沈宣看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加起来怕是也有二百多两,心中也是有些感叹。 叶夫人明明不喜自己,但为了不给薛凤麟丢面子,待自己倒是还算精心,这点倒是比白氏要强得多。 到了重阳那日,他一早便换上了那套锈色的衣裳,又让金桂把剩下那套收好备用。 这次叶家的重阳宴是在京郊的校场附近举办,因着金桂金枝两人都从未出席过这等大型的宴席。 沈宣想了想,出门的时候便留下了金枝,又带上了素月。 素月以前跟在叶家大哥儿出席过不少宴席,对这等场合的经验更丰富一些。 京中那些大家世族的内眷沈宣一个也不认识,还需要他在一旁帮着提醒一二。 素月倒是没想到沈宣这次赴宴会带上自己,心中有些暗喜的同时,又觉得沈宣此人懂得灵活变通,十分聪明。 第59章 他与金桂也已经有些熟了,一起随沈宣坐车的时候也不尴尬。 一路上沈宣待他们都十分和气,又请教了素月不少宴席上要注意的事项,素月都一一耐心的解答了。 到了京郊校场附近,便见到了叶家围起来的一大片围场,里面已经备好了许多席面。 这样在郊外的宴席,客人们可以踏青狩猎和打马球。 不仅热闹好玩,而且是各家的物色亲事的好时机。若不是实在脱不开身,收了帖子的各家都是无有不参加的。 沈宣到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三刻,客人已来了不少。 他下车走入围场,才发现里面竟已经开始打起了马球,好不热闹。 叶大人本就是武将,叶辰从小跟着他习武就不提了,连已经出嫁了的叶家大哥儿叶秘都会一些拳脚。 今日他娘家举办宴席,他也跟着夫家的兄妹一起前来做客,此时正在球场上与人拼杀,性质正浓。 在场的全都是身份尊贵之辈,叶夫人却偏偏叫了他这么一个乡下哥儿过来。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已经露了怯,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金桂以前在薛家不过一个普通随侍,连府里的家宴都上不了席面。这次光是看到这么多的贵人,还有他们通身的气派,就已经被吓的不敢说话了。 他偷偷看向一旁的素月,对方虽然出席过许多次这样的场合,但面上也是严肃了不少,想来也是有些紧张。 然而沈宣却是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波澜了走入围场之中。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马球吸引了去,对沈宣的到来倒是没怎么关注。 沈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叶夫人,此时既来了,定然是要先与她打个招呼,于是便带着一对随侍走了过去。 叶夫人很快就发现了沈宣的身影,只是见他神色如此淡定,倒是有些诧异。 她也不知沈宣到底是装的淡定,还是本就沉稳。但他这一番行事,却是丝毫没有失态,也没有给薛凤麟丢半分脸。 叶夫人心中一时也有些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是应当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到了叶夫人面前,沈宣与她问了一声安好。叶夫人倒是也还算和气,面上比那日在薛府里看起来和善了许多。 只是对着沈宣点点头道:“果然是人靠衣装,这身衣饰倒是颇为衬你。” 之后就让紫鸢带着他们去了稍偏僻一些的位置落座。 不过在沈宣上首座位的都是一些王公重臣家的内眷,叶夫人这位置安排的也算合理,并没有故意冷落他的意思。 沈宣坐下以后,紫鸢竟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他身边伺候。还一边为他介绍起席间的各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待一圈都介绍完了,才对沈宣说道:“若是沈哥儿想打马球,也可以上场,夫人他给你备好了球杆和马匹。你初来京中,也不认识什么人,更应该多多参加一些这等活动,与他人结交。” 紫鸢话音刚落,旁边却是从球场上径直走过来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哥儿。 那哥儿年纪不过刚刚及笄,容貌艳丽,额间一粒血红的孕痣。穿着一身豆绿色的短衫梳着一个独髻,带着两个丫鬟来到沈宣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道:“喂,这就是那个姓沈的乡下哥儿?” 第53章 这话说的十分没有礼貌。沈宣看他一眼,并未回答他的话。 旁边的紫鸢却立刻起身朝着他福了福道:“回晋宁县主的话,这位就是沈哥儿了。” 晋宁县主是晋宁亲王的嫡子晋诗月,一向性子骄纵,且一直对薛凤麟颇有好感,每每遇到这种宴席,就借着县主的身份接近薛凤麟,且对他死缠滥打的。 晋宁亲王与晋武帝并非一母所生,关系不算亲密,在朝中并未掌握实权。晋诗月县主身份虽高,但却并没什么用处。 所以薛凤麟以前就一直绕着他走,叶家也不愿让他和薛凤麟扯上关系。 然而这一次,叶夫人却特地将他请来赴宴,就是想要利用他的性子针对沈宣,让沈宣尝尝这世子夫郞身份的不易。 见沈宣不搭理自己,晋诗月果然生气了。 “你这哥儿真没礼貌,我问你呢,怎么不答话?”他叉腰看着沈宣说道。 沈宣闻言却是笑了,这才看向晋诗月说道:“这位县主,你既知道我姓沈,为何不叫我沈哥儿,反而只称一声喂?我又不姓魏,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我?” “你!”晋诗月没想到沈宣一个乡下哥儿竟然还敢和自己顶嘴,顿时更生气了。 于是便指着他骂道:“你一个乡下哥儿,别的不会,嘴皮子倒是还挺厉害。” “你这等身份,若是知道廉耻的,就应该自请离京,怎么还好意思对着世子死缠烂打。难道你还真的想让世子娶了你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哥儿不成?” 晋诗月说的难听,动静又大,四周的客人便有不少转头来看的。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才知道这晋宁县主对面的哥儿竟是薛家世子的未婚夫郞。 他们对这个与薛凤麟身份不匹配的乡下哥儿早有耳闻。听说是沈国公家的遗孤,小小年纪就去了乡下,一直无人照顾。近日里才被接到京中,还觐见过了太后。 对薛凤麟的这一桩亲事,各家心中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有想要与他联姻的,自是不想让他真的娶这么一个乡下哥儿。还有巴不得看薛家笑话的,那自是坐山观虎斗。想看看这世子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么一桩棘手的亲事。 叶夫人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却是故意置之不理,就是等着沈宣在晋诗月这里吃瘪,好打消他嫁入侯府的念头。 沈宣见叶夫人没有过来平事的意思,心中便也了然。 于是想了想,才起身上前一步,对那晋诗月小声说道:“世子与我如今还未成婚,县主你口口声声提及我们的婚约,难道是生怕不能在众人面前把我们的婚约给做实了?” “我……”晋诗月一怔,目光四顾,见所有人都正望着自己,忽然就觉得这沈哥儿说的也颇有道理,于是便强忍着心中的不悦闭了嘴。 只是他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便对着沈宣说道:“你出来,和我打一局马球较量较量。” 马球这运动是大晋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普通百姓家里连马都买不起,又怎么可能会打马球? 晋诗月觉得沈宣一个乡下哥儿,就算是会骑马,也定是打不了马球的,所以才故意提及此事想让他出丑。 没想到沈宣却是一口答应道:“好啊,只是这马球打了,勿论输赢,都不许再闹下去了,也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晋诗月听了冷笑一声道:“那沈哥儿你还是仔细一些,莫要在球场上出丑才是。” 两人这般说着就走到了场上,晋诗月本就是球场上下来的,马儿是他特地从家里带来的,装备自是齐全。 而沈宣虽然自己没有装备,但叶夫人场上也有提供。他让金桂帮他领了一副球杆,之后又随着紫鸢去旁边挑马。 围场里养着数十头战马,都是隔壁校场里借来的。 这些战马体型高大,毛色油亮,养得很是健壮。只是性子比家养的马匹要更烈一些,不怎么好驾驭的。 不过除了这些战马外,马厩旁边还有两匹瘦弱的老马。 这两匹老马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性子倒是温顺。紫鸢便对沈宣说道:“沈哥儿,那边两匹马的性子更好,你就随便挑一匹吧。” “我就要这匹。”沈宣从马厩里抓了一把高粱,喂给了一匹黑色的战马。 这马身彪体壮,瞧着已有五岁,正是最为健壮的时候。 紫鸢没想到沈宣一挑竟挑了一匹年轻战马,又怕他骑马出了事,略略犹豫了一下。才听沈宣说道:“我会骑马,就牵这匹马给我。” 紫鸢这才命马夫将那匹黑色的战马从马厩里牵了出来。 “这马性子可烈,哥儿你可要当心了。”马夫把黑马牵到了沈宣身边,黑马的两只前蹄不停的踏着步,一看就是一副不怎么愿意的模样。 马夫看到以后摇了摇头,他可不认为面前的这个哥儿能这么快就驯服这匹战马。 没想到沈宣走到那马身边,先伸出一只手掌给它闻了闻,过了一会儿,待那马对他熟悉一些了,就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扔进了黑马嘴里。 那黑马咴的一声打了一个响鼻,立刻换了一副十分欢快的模样。 等沈宣再转身离开,这马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俨然一副已经被他驯服了的模样。 “咦?”紫鸢惊讶的睁大了眼,也不知沈宣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倒是那马夫颇有经验,一下就看出了端倪。在紫鸢耳边说道:“这哥儿的确是个会训马的,他那口袋里装的是糖。刚才他喂了一块给马儿,马儿最爱吃糖,可不就跟着他跑了?” 沈宣迅速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的老练。 第60章 不提他在云水村的时候天天骑着骡子出门的事情,就是他穿越到现代世界的时候,也是学过马术的。 那马术要求很高,学得都是些精细动作。沈宣和专业的训马师比起来算不上水平精湛,但拿到大晋来也是够用了。 “驾。”沈宣从金桂手里接过球杆,骑着那匹黑马上了场。 他一入场,就吸引了席间许多人的目光。包括叶夫人也都十分诧异的看向沈宣,没想到他竟很会骑马,也不知到底在哪里学的! “这沈哥儿竟然会骑马?瞧着倒是继承了他父亲的风貌。” “晋诗月这次怕是要丢人了,我看那沈哥儿骑马的动作,比他可要熟练多了。” “会骑马也不见得会打球,看看再说。不过一个乡下哥儿能这般上场,就已经比京中不少名门内眷要强了。毕竟只有皇家才要求子女都必须学习骑马,不少人家的哥儿和小姐都是没学过的。” 晋诗月没想到沈宣骑马骑得这般好,一时间也是有了些紧张感。 他马术一般,球打的也是普通,但又不想输给沈宣,于是便对他说道:“一对一两个人打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再去找一个搭档双打。” 对于这晋宁县主进一步的要求,沈宣倒是也没有反驳。 他不过是陪着这精力旺盛的哥儿闹一场,管它输赢结束了就行。 沈宣能骑马打马球这一点,其实已经给他自己和薛凤麟挣够了面子。至于胜负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晋诗月去邀了叶辰,让他与自己组队比赛。叶辰的马球是出了名好,有他压阵,他就不怕会输。 而沈宣这边则是有些尴尬,他本就不认识这些王孙贵胄,之前原本在场上打比赛的,见了晋诗月要与叶辰组队也连忙退下了。 “沈哥儿,你找到了搭档没有?若是实在没有,那这场就算你输了!”晋诗月见状有些得意的说道。 “一对二也不是不行。”沈宣闻言倒是没有退缩,反而骑着马围着晋诗月小跑了一圈说道:“就当是我让你的。” “谁需要你让?”晋诗月哪能想到沈宣嘴皮子竟这般厉害,立刻被他说的涨红了脸。倒叫在一旁看热闹的叶辰乐不可支。 这薛凤麟的未婚夫郞倒是好生有趣,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也难怪薛凤麟改了主意想要娶他。 只可惜他身份实在太低,一点儿都帮不上薛凤麟的忙,还占了个正室的名份。不然若是娶回去做个妾室,叶家也是不会反对的。 就在沈宣以为自己要一对二与晋诗月打球的时候,忽然一名黑衣青年骑马从场边走了过来,站在沈宣的旁边说道:“一对二打球没什么意思,还是二对二比较公平,就由我来与你组队。” 沈宣看向身边那黑衣男子,只见他容貌十分英挺,身量高大,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 见沈宣正望向自己,就对着他勾唇微微一笑,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裴校尉,什么风竟把您吹过来了?”叶辰看到那男子便笑了笑道,一副十分熟识的模样。 这男子叫做裴夏,是叶大人麾下的得力干将。平日里都在隔壁的校场练兵,今日倒是闲来无事,到了这里来凑热闹。 那裴夏听了叶辰的话却是不太客气的说道:“若是两个哥儿一对一,我自是不用出马。但这边你既上了场,想要以二对一,那对沈哥儿未免太过不公,我当然要上来帮一帮他。” 沈宣没想到自己打个马球竟还能遇到这么一个路见不平的侠士,自是也有些感激。 于是与那裴夏道谢,裴夏笑笑,骑着马来到沈宣身边道:“裴某对沈哥儿早有耳闻,今日能得一见,果然不同一般。” 这话夸的沈宣牙酸,颇有些不好意思。 晋诗月目光中两人身上扫射了一圈,不高兴的冷哼了一声后,两方队伍就正式开始了比试。 裁判的旗子刚一挥下,叶辰就率先一杆把球抢了出发。 他从小就在这校场上骑马,马球打的也是数一数二。 不过那裴校尉倒是也没有放过他,立刻就跟在了他的身后,两马并驾齐驱,就要把叶辰杆下的球给抢到手。 叶辰与裴夏年纪相仿,容貌也具是英俊潇洒。两人在马场上驰骋如电,如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立刻吸引了场外所有人的目光。 眼看着叶辰就要靠近球门,忽然裴夏用马身将叶辰一挤,迅速将场上的球抢下回传。 跟在后面的沈宣看准了机会,就将那马球揽入自己的路线之中,直接一杆将球打回了对方的半场,然后便驾马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 晋诗月虽会马球,但也只是一般水平,哪里跟得上沈宣的节奏,此时才锵锵调转马头往回跑。 然而沈宣却已经冲到了球边,扬起右手又是一杆…… 这一次,马球直飞入了球门之中。开场才不过区区半柱香的时间,沈宣就已经率先进了一个球。 围场里先是安静了一瞬,接着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场边的裁判敲响了锣鼓,大声报道:“沈哥儿的队伍,先赢一筹。”随后把一杆小旗插入了记分的筒子里。 马球在大晋的上流社会圈十分流行。就算是沈宣的身份低了些,但他马球打得这般好,便还是狠狠的出了一次风头。 晋诗月何曾想过自己提出的比试竟然会是这番局面,此时简直是又急又怒,更是乱了方寸。 接下来又是一番比试,他便频频失球,又让沈宣连着进了好几次球。 后面叶辰见比分越拉越大,便也打的十分认真,倒是搬回了几局。只是还有裴校尉在一旁牵制,又有晋诗月拖后腿,他也是发挥艰难,最后还是输给了沈宣的队伍。 待比赛结束,晋诗月怒气冲冲的下了马,自觉丢了大脸,也不好意思再入席落座。直接甩了身后的随侍,头也不回的一人去了山里。 倒是沈宣下马回到了坐上,没过一会儿,那裴校尉却是也跟了过来。对沈宣说道:“沈哥儿马球打的是极好,并不输给男子,在下十分佩服。” 接着又指了指围场后面的两座小山丘道:“这两座小丘也是叶家的地界,里面满山红叶,有不少野兔野鸡的可以打猎,还有一方湖水十分漂亮。” “裴某想邀请沈哥儿你一起过去转转。” 第54章 沈宣:“……” 他特地看了身边的紫鸢一眼,却听她说道:“沈哥儿若是想去,便可以过去。京中的内眷寻常都会出来踏青,有不少小姐哥儿已经过去了。” “我刚刚打了球回来,还有些累,不想过去。”沈宣说着就坐了下来。 他如今对外的身份毕竟是薛凤麟的未婚夫郞,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的和个陌生男子一起离开也不太好吧? 然而沈宣不走了,那裴校尉却也没有离开。而是明目张胆的在沈宣旁边坐了下来,端起案几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既然沈哥儿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了,就在此陪你说说话好了。” 沈宣:“……” 这裴夏的容貌虽比不过薛凤麟惊为天人,但也算得上风流倜傥。 方才他在场上和叶辰打球不分伯仲,想来武艺也是高强,已经引起了一番关注。现在一坐在沈宣旁边,就有许多小姐哥儿悄悄的看了过来。 这裴校尉虽家世不显,但他年纪轻轻就已有六品官衔,便是武官,也已比京中大多同龄男子都要强些。 这样的一个好男子,自是也入了席间一些人家的眼。 毕竟也并非人人都想将子女高嫁,有些清流人家反而会故意寻个门楣低些的才子,只求子女嫁过去不被欺负,一生有靠。 沈宣在这边喝着茶,那裴校尉就在一旁看着他喝。 沈宣被他看得背上发毛,为了缓解尴尬抓起一只柑子要吃,却被那裴校尉接了过去。 只见他三两下把那只柑子扒了皮,之后才送到沈宣的面前道:“沈哥儿,请。” 沈宣:“……” 他板起脸来道:“我现在不想吃了。” 没想到那裴校尉却说:“那沈哥儿想吃些什么?不如告诉裴某,裴某自会送到你的眼前。” 裴校尉这话说的实在僭越,引得四周听到的人纷纷侧目。 沈宣忍无可忍,起身离开,朝着山里走去。 那裴校尉却仿佛看不懂他的神色一般,就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沈宣一路走的很快,身后金桂和素月跟着都很吃力。 没一会儿,见他们两人累的已是气喘吁吁,沈宣才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一看,那裴校尉正站在他身后三尺远,看着他笑。 “金桂、素月,你们退远一些。”沈宣沉下脸色,对他们二人说道。 金桂素月见状对视一眼,退到了一丈外的树丛后面。 这时沈宣才对那裴校尉开口说道:“裴校尉,此处也无其他人了,你就不必再如此演戏。我也不知叶家给了你什么许诺,你大好的前程,自是可以娶个不计家世的世家小姐琴瑟和鸣,又何必浪费在我这么一个已有婚约的哥儿身上?” 第61章 这裴校尉闻言却是勾了勾嘴角道:“沈哥儿果然聪明,我就喜欢聪明人,不愧是我看重之人。” “不过叶大人虽是我上峰,却也不能逼迫我心悦谁呢。叶家只是提了一个双赢的方案,让裴某自己考虑。” “不过是我自己先查过了沈哥儿的家底,知道沈哥儿你在京中开了铺子,实属聪颖绝伦。又见过了沈哥儿打马球的英姿,觉得这交易不错罢了。” 听裴夏竟查过自己,连他开铺子的事情都一清二楚。沈宣面色变了变,才开口说道:“裴校尉心里好多算计啊,你既这般聪明又有野心,为何不直接找个世家女子或哥儿成亲?想必以裴校尉的姿色,也不是寻不到的。” 裴夏一听却是神色一动,忽然上前一步,凑近沈宣耳边说道:“沈哥儿既夸我姿色,想来鄙人也不是入不了沈哥儿的眼。” “那薛家世子家世虽高,但身边龙潭虎穴,光是自家那一大摊子事情,就已经混乱不堪。” “更何况如今日那晋宁县主之人还有不少,皆要沈哥儿你亲自应对,难道沈哥儿你真的愿意?” 见沈宣没有说话,裴夏才又接着说道:“沈哥儿你倒不如考虑考虑裴某,我父母早亡,十几岁参军后靠自己一人拼到了六品校尉。虽说没有家世撑腰,但我一切全凭自己,日后也有自信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我知你与我一般,已没有父母兄弟。一个哥儿靠自己立了门户,开了铺子,也实属不易。” “难道我们两人不才是同类,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与我在一起,自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又何须考虑那么多的人情世故?凭你我的聪明,早晚能拼出一番家业,难道不比你委身侯府,看薛家叶家两边的脸色要好的多?” 不得不说这裴夏实在是口才惊人,这一番话也是正巧说到了沈宣的心坎上。 虽说沈宣没想过成亲之事,但若是真的非要嫁人,精打细算之后,这裴夏倒是一个绝佳的人选。 然而这人心与感情又岂是算计的出来的? 若是沈宣如这裴夏一般心中只有算计,大可在离开薛府后一走了之,又何必留在这京中赴宴,陪着这些世家子弟们演猴戏? 沈宣心中重重一坠,这才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放不下薛凤麟。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尽管一直不愿承认,但他的确是对薛凤麟动了情。也是被这裴夏的一番话点拨后,才算是想通了。 想到这里,沈宣反而感到释然了…… 他眼中神色更加坚定了几分,抬头看着裴夏说道:“旁的一切皆能算计,唯独这感情一事却是不能。” “裴校尉,你口口声声说要与我成亲,却没有半点是因为爱意。你我相识不到一个时辰,你又了解我多少?” “你今日因着我的条件合适而想与我成亲,想必背后也有叶家在你事业上的许诺。那他日若是有了比我更合适的人和比叶家更有利的靠山,你又会如何抉择?” 说到这里,沈宣顿了顿道:“再说了,我一个哥儿尚且能有信心靠自己自立于世。裴校尉说靠着自己打拼到现在,怎得却又想要依靠一门婚事来走捷径?” 裴夏一愣,听到捷径二字的时候一脸被侮辱了一般的表情。 有些愤怒的说道:“我若娶你,不过是门当户对两全其美,又何来捷径一说?” “如叶家这等世家尚且想要帮薛凤麟择一家世雄厚的正室,所以才找到了我来引诱于你。” “你说我对你没有爱意,难道那薛家世子就有?你又为何非要吊死在他一颗树上?还是你真如叶家所说,放不下侯府的荣华富贵?” “因为我喜欢他。”沈宣看着裴夏,十分淡然的说道。 见裴夏一脸不解的表情,沈宣才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谁也不爱,只爱自己,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金桂、素月。我们走了。”沈宣说着叫回两个随侍,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也不想再和这裴校尉在此纠缠。 裴夏这一次远远的目送沈宣离开,倒是没有再跟上前来。 待沈宣的身影不见了,他才有些恼火的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砍断了旁边的一颗小树。 心道本来还以为这沈哥儿与自己一样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也如那深闺中的小姐哥儿一般,与他谈起那情呀爱呀的虚无缥缈的事情,实在是让人烦躁。 再说沈宣带着金桂素月一路朝林子里走去,两人都闭紧了嘴紧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说话。 方才他们虽然躲的远了,但沈宣与那裴校尉的谈话却是多少听到了一二。 要说那裴校尉也算是军中才俊,听了他那一番分析之后,连金桂与素月都觉得他说的倒也没错。 只是后面他们又隐约听到沈宣好像说了喜欢世子,直接拒绝了那裴校尉。 金桂倒是有些听到了八卦的激动,而素月心中却是想着:这沈哥儿瞧着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关键时候却是个傻的。 这名门世家里,最怕的就是一个情字。用情越深,日后伤的就越深。 再说了世子是什么身份?日后娶不娶这沈哥儿还未知呢? 若是以后他退婚娶了别人,还不知沈哥儿到底会如何难过。 沈宣走了一会儿,总算是来到了传说中的湖边。 这方湖水是个堰塞湖,湖水清澈照人,颜色碧蓝。一汪清泉从山涧流下,四周红叶倒影在水中,好一片绝美的宁静景色。 然而这大好的美景,却也抵不住旁边某些世家子弟的吵闹动静。 沈宣藏在林间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那晋宁县主输了马球,就一个人直奔山里来了。 偏偏他到了湖边,却又遇到了关系不好的宿敌,户部尚书钱大人家的才女千金钱若芳。 钱若芳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钱大人身居要职,身边巴结拉拢的人也多。 这钱若芳自是很受追捧,也是世家弟子婚配的最佳人选之一。 也因此她身份虽比不过晋宁县主晋诗月,但在宴会间却是格外风光,经常处处都压了晋诗月一头。 不过这晋诗月看不惯钱若芳倒也并非只是因为妒忌,还因着钱若芳这人与她爹钱大人一样,两面派惯了。 当着那些世家公子们的面,钱若芳一贯表现的温柔解意,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但私下里与其他的哥儿姐儿相处时,却是掩不住的一脸傲慢,就连自家的庶妹和庶弟都要看她脸色。 钱若芳一向觉得晋诗月才粗学浅,又是个哥儿,虽贵为县主,但面上对他却不掩轻视。 而晋诗月则是个脾气爆的,又怎会容忍钱若芳看不起自己,所以一见了她也是处处找茬。 只是晋诗月每每和钱若芳对上,最后却总是讨不着好。 他脾气出了名的差,不管是什么原因与钱若芳口角起来,最后就是钱若芳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他则背上了一个泼辣的恶名声。 就比如这次晋诗月刚来到湖边,就见到钱若芳从枫林间走了出来。 一看见他就一脸鄙夷的说道:“晋宁县主今日可是丢了好大的脸,堂堂一个县主,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输给了一个乡下哥儿。” 晋诗月本就一肚子气,听了钱若芳的挖苦自是不服。立刻就上前一步说道:“你连马都骑不稳,怎好意思说我?若是换成了你,连与那沈哥儿比试的资格都没有。” 钱若芳闻言却笑道:“我一个女子,又不用行军打仗,骑不好马也属正常。若是换成比试琴棋书画,我自是不可能输给一个乡下哥儿。可你一个县主,连字都写不好,又有什么拿得出手?可不只能比试马球,实在是可怜可笑。” 晋诗月被钱若芳戳到了痛处,顿时炸了毛,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形象,就要扑上去撕了钱若芳的嘴。 然而他不过只身一人,钱若芳身边却带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 那婆子膀大腰圆,带着丫鬟一起拦住晋诗月。两方激烈的扭打在了一起,一个不慎,晋诗月脚下一滑,就一头跌落进了湖里。 第55章 此时已是九月重阳节,天气已然转凉。 这山中的湖水更是冰凉刺骨,很快就将晋诗月冻得身上麻了。 晋诗月本就不通水性,此时突然落水,惊吓之后胡乱蹬了一通,反而离岸边越来越远了,脚底也渐渐踩不到底了。 “救命啊!救……唔……”晋诗月断断续续的向着岸边求救,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沉入湖底,岸边的钱若芳却是一脸慌张。 钱若芳与手下的几个下人都不通水性,此时见晋诗月离岸边越来越远,也不知怎么才能把他给救上来。 若是晋诗月淹死了,此事追究下来,岂不是她的错? 钱若芳谨慎的四顾一周后,见此处似乎没有其他人了,就咬了咬牙,带着几个下人一起飞速逃离了现场。 左右也无人知道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是晋诗月死了,也不过是输了马球后心情不好不慎落水,与她钱若芳可没什么关系。 第62章 钱若芳跑的太快,就没来得及发现最后从树林间冲出来的沈宣。 沈宣本是觉得他们在湖边吵闹,又不想与那晋诗月对上才没有出去,而是待在枫林中赏景。 没想到两方口角后晋诗月却不慎落水,眼看着钱若芳没有施救就直接跑了,他自是不能见死不救。 金桂与素月两人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也是不通水性的。 沈宣倒是会水,现下也只有他能下水。他迅速脱掉外袍,也不顾身后两个随侍的阻拦,就一下子扎入了冰冷的水中。 此时那晋诗月已经挣扎不动,整个人往湖底沉了下去。 湖底水草丰茂,若是被它们缠住了可就凶多吉少。好在沈宣水性不错,很快就带着晋诗月游了上来。 将他带到湖边的时候,晋诗月已经呛水昏倒了。金桂和素月两人早就吓得一脸惨白,见沈宣没事,立刻手忙脚乱的把他们拉上了岸。 等上岸以后,沈宣用力按压晋诗月的腹部,又拎起他的两只脚倒过来抖了抖,才让他把吞进去的湖水都吐了出来。 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晋诗月才算是缓过气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面前正是全身湿透了的沈宣。 此时见他转醒了,沈宣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说道:“还好,溺水的时间不长,看来是没有伤到心肺和脑袋,算你命大。” 要知道这可是在大晋,没有现代世界里那么先进的抢救设备。若是晋诗月呛水心脏骤停一阵,大脑缺氧个几十秒,人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晋诗月冷的打了个哆嗦,又发了半响的呆后,才发现原来是沈宣救了自己。 “你……”他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先前对沈宣的敌意也是烟消云散。 见对方嘴唇也冻得发白,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此时一阵秋风吹来,让湖边的枫林都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晋诗月被冻的不行,忍不住啊嚏一声打了个大喷嚏。 “好冷啊。”沈宣说着打起了冷颤,把外衣披在身上。 他让晋诗月一起去了挡风的树林里面,又让素月赶紧回去把自己的干净衣裳拿来。 然后才交代金桂拾了一些干树枝来生上了火,与晋诗月围在火堆边烤火。 两人现在都挺狼狈的,不过有了火堆取暖,倒是没那么冷了。 沈宣把干树枝折断了塞进火堆里,让火堆燃的更旺一些,晋诗月则偷偷的透过火光看沈宣的神色。 又过了一会儿,见沈宣抬头看向自己,才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宣闻言倒是笑了,心道这晋宁县主倒是直率,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讨厌。毕竟他年纪不大,也不过十五六岁,放到现代世界,还在学校里读高中呢。 见对方已经道歉,沈宣自是也不会再计较之前那一番闹剧,便开口说道:“好吧,看你这般诚恳,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了。” 晋诗月听了,面上却是一红道:“左右你救了我的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是不会与你抢世子了,你且安心吧。” 说完以后,却是又想起什么般的说道:“不过这京中想要嫁给薛凤麟的人可多了,你既已经是他的未婚夫郞,可要把这位置给坐牢了,别被其他人给抢了去,不然我可不服。” 沈宣见他这种时候竟还想着这档事情,也是有些无语,只得摇了摇头笑道:“你倒是直接,我瞧你们京中名门子女,婚事一向都是听从父母安排,哪有自己做主的份?” “我爹我娘疼我,我自是可以自己做主。”晋诗月说道:“还好世子是与你订了亲,不然若是他娶了那钱若芳,才是要把我气死。” “那今日之事,你回去以后,不会还要找那钱若芳算账吧?”沈宣挑眉问道。 他怕这晋宁县主不依不饶,又要拉着自己出来作证,把他搅入这风云之中。 晋诗月看他一眼却道:“放心吧,如今我手上也没有证据。你一个哥儿在京中没有根基,我不会把你拉入此事树敌的。” 听到这里,沈宣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见他这般,晋诗月倒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不过一个尚书之女,瞧你竟怕成这样?” “告诉你吧,这钱若芳可是你极大的竞争对手。钱大人手掌户部尚书之职,做人却是滑不溜手,和大殿下二皇子两面都不沾。” “如今这两边都想要拉拢他,自然要从和他结亲这事上下功夫。叶家可是早就看好了钱若芳的身份,一直有意撮合她与世子的。” 沈宣见晋诗月自从说了放弃薛凤麟后,就一副置身事外,对着薛凤麟的亲事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模样,不禁好奇的问道:“你分析了这半天,怎么不分析分析世子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晋诗月闻言才噗呲一声笑了,对沈宣说道:“世子他这身份,长得又是那般颜色,自是喜欢又聪明又漂亮家世又好的。” 说到这里,晋诗月才发觉似乎有些不妥,便又话锋一转补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你家世不好,但世子他一言九鼎。薛家既将你接过来了,世子应当也是不会嫌弃你的。” 沈宣知道这晋诗月嘴巴比脑袋要快,也是口无遮拦。他微微一笑,没说些什么。 此时恰巧素月带着晋诗月的随侍一起赶了回来,两边都拿了干净的衣服出来替换。 待全部收拾好后,两人在火堆边烤干了头发,沈宣与晋诗月才一起回到了围场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沈宣之前与晋诗月才比试了一场马球,闹得还有些不快。 此时见两人竟一起回来,还一路有说有笑,也是颇为诧异。 叶夫人见状就更是惊讶。那晋诗月原本就是她请来让沈宣知难而退的,如今却反而与沈宣交好起来,实在是让人费解。 同时心中反而对沈宣升起了一丝欣赏,只觉得他这人虽从小养在乡下,但言行举止倒是体面,竟这么快的速度就把晋宁县主这样的刺头给收服了。若是沈国公府还在,沈宣这样的性子,倒是与薛凤麟颇为匹配的。 此时那钱若芳早就已经回到了座位上,还有些神色不宁的四处张望。 她陡然看见晋诗月竟然和沈宣一起从林中走了出来,脸色一变。 直到面色铁青的看着晋诗月与沈宣一起落了座,却没有过来找自己的麻烦,才总算松了口气。 “这晋诗月怎么和那乡下哥儿一起回来了?” 钱若芳看着他们两人坐在一起说话,似乎还颇为亲密的模样,不禁皱眉问道。 “我方才瞧见伺候那乡下哥儿的随侍慌慌张张的回来,还找了晋宁县主的随侍一起离开,怕不是方才看到了什么?”伺候钱若芳的婆子立刻说道。 一想到沈宣可能看到了自己害晋诗月落水一事,钱若芳心中就十分不安。 她对沈宣原本就十分的轻视,如今又添了两分厌恶。 因着害怕沈宣在外说出自己在湖边的事情,对自己不利。钱若芳反而抢先一步,开始对其他内眷诋毁起了沈宣的名誉。 “方才在山里的时候,我不慎撞见那沈哥儿与裴校尉甚是亲密。”钱若芳拉着几家与自己交好的官眷轻声说道:“此事叫我心中难安,也不知该不该说,若是被世子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 这些官眷中有一个叫做何玉凝的,是刑部何大人之女,性子一向耿直。 她与王家姑娘王晴一向交好,那王晴又是叶家大哥儿叶秘的小姑子。听了钱若芳的话后,就立刻让身边的丫鬟把王晴找了过来。 “此事当真?”王晴听后吃了一惊。 何玉凝便道:“是钱若芳亲口说的,讲的有鼻子有眼,身边的下人都能作证。她堂堂尚书之女,与那沈哥儿无冤无仇,又怎会乱说?” 王晴赶紧将这事告知了叶秘,又将自己从何玉凝那里听来的话完完整整的学了一遍。 “此事乃是薛家之事,但世子从小到底是与你们叶家更亲一些。”王晴说道:“你们叶家要如何,还是世子要如何?也就看你们自己如何决断了。” 叶秘一年前就嫁到了王家,对叶家安排了裴夏接近沈宣一事自是不知。 薛凤麟年幼时常年在叶家住着,与他关系也颇为亲密。骤然听闻这乡下来的哥儿竟然还敢如此对待世子,心中也是十分的愤怒。 只是此事事关薛凤麟的声誉,叶秘也不敢擅自行动,便悄悄找人叫了以前在身边伺候的素月过来质问。 哪知素月一听此事是钱若芳传出来的,便十分气愤,又将湖边之事看到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叶秘。 “少爷,方才我一直跟在沈哥儿身边,倒是知道了一些内幕。那裴校尉应当是府里特地送去了沈哥儿身边,他却并未搭理。”素月说道:“沈哥儿虽然身份低微,但待世子却是真心。我亲口听了他对那裴校尉说自己喜欢世子,此事做不了假。” 第63章 叶秘这才知道原来事情竟是如此,没想到中间竟然还牵扯了叶家进去,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他想了许久,才匆匆去了叶夫人那里。先将钱若芳与晋诗月之间的事情与叶夫人说了一通,之后才道:“母亲,那钱若芳一直持才傲物,原本我就不太喜欢她的行事。但因着她的才学与钱大人的身份,倒是未曾说过她半分不好。” “只是我看你们想将她配给世子或是叶辰都是不妥。她这等狠毒的性子,可见钱家家风不行,不是良配。” 叶夫人闻言倒是若有所思,想了想后才道:“这钱若芳的确是狠辣了一些,倒是可惜了她的家世和才学。” “那她造谣沈哥儿一事又该如何是好?”叶秘问道。 叶夫人却是闭目养神片刻后才道:“此事不用去管,若是他能与那裴校尉走到一起,不是正好?” “母亲!”叶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薛凤麟毕竟不是叶家人,你就算是疼他,有时候手也不必伸的太长了!当心物极必反,反消磨了彼此的情分!” “你姑姑死前将他托付给我,我向来将他当做亲子一般对待。”叶夫人听了不太高兴的说道:“麟儿心里有数,知道我是为他好,不会怪我的。” 叶秘见自己亲娘听不进去,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得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朝着沈宣那里过去了。 第56章 “我倒是一直好奇凤麟的未婚夫郞到底是什么模样?今日总算是见着了。”叶秘来到沈宣身边,十分自然的在他旁边坐下。 紫鸢早就介绍过叶秘的身份,沈宣见这个叶家的大哥儿突然过来与自己说话,也是一怔。接着也十分客气与叶秘寒暄了一番。 “今日宴席上可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晋宁县主和沈哥儿见谅。”叶秘对面前的两位哥儿说道。 “劳叶哥儿费心了,府上招待处处都挺好的。”沈宣连忙客套的回道, 叶秘听了便笑了笑,又请身后的随侍拿了一些南方送来的龙眼和酒酿圆子羹上来,请他们吃。 这些东西都是驱寒的,沈宣原本下了水身上还有些冷,吃了一碗酒酿与几颗龙眼以后,也暖了起来。 “沈哥儿,世子年幼丧母,我母亲一向心疼他,遇到他的事情难免会有插手的时候,还请你多多包涵。”叶秘忽然说道。 沈宣一怔,心道这叶秘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素月,见他正看向叶秘,神色还有些不自在。再想了想叶秘送来的都是驱寒之物,便觉得素月应当是对叶秘说了些什么,怕是连裴夏之事也一并交代了。 对叶家派裴夏来接近自己一事,沈宣自是十分不满的。 不过他见叶秘神色真诚,觉得他待自己倒是没有恶意。便点了点头道:“叶哥儿严重了,叶夫人是世子的舅母,也是我的长辈,关心世子也是应当的,又何谈我来包涵她呢?” 叶秘见沈宣这话模棱两可,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又与沈宣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离开。 待他走了,一旁的晋诗月倒是有些酸味儿的说道:“叶家哥儿怎么也待你这般好?看来是真心将你当做世子的夫郞来对待了。” “我来叶家赴宴多少次了,倒没见他亲自过来接待过一次。” 沈宣闻言只得说道:“你贵为县主,身边伺候的人已经不少,叶哥儿应当是觉得用不着再特地招待。” “这倒也是。”晋诗月这才点点头道,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与沈宣相处之后,才觉得这沈哥儿性子很好,倒是个让人如沐春风之人。 主要是沈宣比较会说话,每次都能说道晋诗月的心坎上,让他觉得舒服。 所以自湖边回来以后,他就干脆坐在了沈宣旁边,俨然已经把沈宣当成了关系不错的密友。 包括吃午饭的时候,晋诗月都让下人把东西送到了沈宣这来,非要与他坐在一起吃。 沈宣这边正吃着叶家招待的八宝鸭,便见到有人抬着三只扒了皮的烤全羊进来。 接着就听见身边晋诗月说道:“那道菜是炙全羊,味道最是浓郁。这道菜京中不少酒楼也是会做的,但味道却远不如旁边校场里给军士们做菜的厨子做的正宗。” “叶家这是特地请了那厨子过来,帮我们做这道菜。” 羊肉珍贵,京中名门世家举办宴席,自是少不了这道大菜的。叶家每次在围场举办宴席,也是少不了要让这厨子过来操持一番。 沈宣抬头一看,只见那校场的厨子膀大腰圆,正把三头羊肉用木棍串了,架在火上烤。 不一会儿,羊肉就变成了黄色,表面还分泌出了一层油珠。此时那厨子才用小刀在羊肉表面划了几下,然后把调和好的烧烤调料给撒了上去。 这烤全羊的方法一看就来自西北,那厨子随军参战。在西北呆了多年,才学到了这一手烤全羊的功夫,也难怪众人都觉得他烤的羊肉最为正宗。 不一会儿,羊肉完全熟透了,厨子将羊肉一片片的片下来装盘。之后才由下人们一一端到席上。 这最先送上的自是主座和身份高贵的王妃、县主等人,之后再是各位重臣之女,最后才是身份低微一些的官眷。 原本沈宣的那份羊肉应当是晚一些才送来的。没想到传菜的丫鬟刚把一盘炙羊肉放到晋诗月的面前,沈宣的面前却也落下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羊眼肉。 沈宣有些疑惑的回头一看,没见到传菜的丫鬟,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旁边落了座。 “世……世子!”晋诗月率先惊叫出声。接着旁边伺候的几个随侍也纷纷过来,朝着薛凤麟行了一礼。 “世子今日不是在国子监里?怎么到围场里来了?”紫鸢有些惊慌的看了一眼叶夫人,又对薛凤麟说道。 “叶家举办宴席,竟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知道以后,特地告了半日假。”薛凤麟对紫鸢说道:“行了,你回夫人身边去吧,这里有我招待就够了。” 紫鸢被薛凤麟赶走了,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此时叶夫人也已经知道薛凤麟从国子监赶了过来,心中十分震惊。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对薛凤麟说些什么,只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那边一眼。 薛凤麟突然出现在了围场,自是吸引了席间所有人的目光。特别是就在旁边的晋诗月,此时已激动的满脸绯红。 然而薛凤麟看他一眼,却是开口说道:“县主,我与沈哥儿有些话说,可还能请你回避一下?” “啊?”晋诗月愣住,目光在薛凤麟与沈宣身上来回扫了好几下。想起自己之前与沈宣的约定,才咬咬牙道:“我走便是。” 说完便带着下人离开,回了自己的位置。 待沈宣旁边的人都走了,薛凤麟才指了指他面前的那盘羊肉说道:“这羊眼肉是最好吃的,可惜不多,一只羊就只有一点。我特地让厨子帮着留了一盘,你尝尝看?” 沈宣心中一暖,点了点头道:“好。” 他方才已意识到了自己对薛凤麟的心意,此时见他出现,心中又是一番别样的感受。 瞧方才紫鸢的神色,就可知薛凤麟定不是叶家叫来的。那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想来应当就是为了自己,沈宣心道。 羊眼肉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十足。沈宣用了几块后,才放下筷子道:“确实不错,你用过饭了没有?” “还未。”薛凤麟笑笑,就着拿起沈宣用过的那双筷子,夹起一块羊肉吃了起来。 沈宣心中一惊,来不及阻止他这番举动,便听得四周一片抽气的声音。 只要是看见了薛凤麟此举之人,都是一脸的惊讶之色,连一旁伺候的素月都是一脸震惊。 坊间早有传闻,薛府在中秋夜宴上对外郑重介绍了沈哥儿,还给他穿了名贵的鲛丝,配以夜明珠的首饰,待他极好。 但传闻归传闻,听说是一件事,亲眼看见却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京中许多人都知薛夫人与薛凤麟不算和睦,不少人也猜测将沈宣接入京中是薛夫人的意思。 然而如今见到薛凤麟竟直接用了沈哥儿用过的筷箸,举止颇为亲密,众人才惊觉传闻原来是真的。 同时又把目光放到了沈宣身上,心道这哥儿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竟真的收服了薛家世子,叫他心甘情愿的娶这么一个乡下哥儿? 沈宣心如擂鼓,只觉得薛凤麟今日有些不太一样,似乎故意在席间表现的十分张扬,隐隐有些做给旁人看的意味。 上次他与薛凤麟单独见面,在一个雅间之中,对方尚且没有拿了他的筷子来用,也不知今日却为何突然这般行事? 京中时局复杂,薛凤麟身处漩涡之中,自是有自己的难处。 沈宣害怕扰了他的计划,因此无论此时薛凤麟做些什么,他都没敢有半点质疑。 薛凤麟倒是越来越大胆,又直接夹了一块米糕,凑到沈宣嘴边道:“这米糕好吃,张嘴啊……”竟要直接喂他。 第64章 沈宣这才有些忍无可忍的小声说道:“世子,你我还未成婚,这不太好吧?” 薛凤麟闻言竟笑了,倒是没有继续逼喂沈宣吃糕,只是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在沈宣耳边问道:“我听人说,你喜欢我?” 沈宣脑子一嗡,顿时满面通红,也不知此话到底是怎得传入了薛凤麟耳中。顿时一阵慌乱,竟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好在薛凤麟也没继续追问,而是目光灼灼的落在沈宣脸上,又开口说道:“沈宣,我心中十分欢喜。” 沈宣心中一甜,抬头看向薛凤麟,却见他忽然起身离开,也不知与叶夫人说了什么,气得她满面通红以后,就与叶辰一起骑马朝着林子里去了。 沈宣不知薛凤麟到底去干什么了,但一想到方才薛凤麟的那番话,心中就有些空荡荡的。 又过了一会儿,无忘走到沈宣身边,对他行了一礼后道:“沈哥儿,世子邀你一同去山顶赏景,请随我来。” 沈宣听了便起身跟在无忘身后,又听无忘对金桂和素月说道:“这里有我伺候沈哥儿,送他过去就行,你们不必跟着了。” 无忘是薛凤麟身边的一等小厮,他的命令就是世子的意思。金桂与素月哪里敢反驳他,便只能等在围场里面。 无忘带着沈宣来到围场旁边,指着一辆一人坐的小马车道:“请沈哥儿上车。” 沈宣掀开车帘,才发现薛凤麟正坐在里面,对着他嘘的比了一个动作之后,就将他拉到了车里。 无忘驾的甩了一下皮鞭,马车就开始缓缓前行,朝着山里去了。 这马车十分窄小,车厢里的座位只能容纳一人,此时已经有了薛凤麟在里面,再装一个沈宣,压根就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沈宣正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时候,薛凤麟却是一把将他按坐在了自己大腿上道:“林中山路狭窄,大点的马车都过不去,只能用这样的小车,你先坐我腿上。” 沈宣满脸早就红透了,只是听薛凤麟说的冠冕堂皇,便也不好拒绝。 他虽坐在薛凤麟的腿上,却也不敢真坐的那么实,只能半悬在空中,抓住马车两侧,把腰杆子直直的挺着,倒显得某处更圆翘了。 薛凤麟见了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下一秒,马车在山路上压到了一块石头,猛地颠簸了一下。 沈宣一个不稳,重重跌坐在薛凤麟怀里,顿时深吸了一口气。 他再想起身,却是被薛凤麟牢牢按住的腰身,在耳边控诉道:“我要带你去山顶的,路上还长着呢。山路颠簸,你起来也会摔倒,急什么?你刚才那一下跌的可不轻,我的腿都被你压麻了。” 薛凤麟自是不会告诉沈宣,这种上山的马车,叶府足足备了十多辆,一般都是一人乘坐一辆。 沈宣听了,脸色更红了,却也老老实实的不敢再动。就这么被薛凤麟搂在怀里,一路颠簸的上了山。 第57章 等到了山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待马车在观景台前停好。 沈宣才掀开车帘,有些腿软的从车里走了出来。 薛凤麟也随后走了出来,倒是一脸容光焕发的模样。只是他不过刚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脚步,对沈宣说道:“沈哥儿,我之前伤了腿,伤势还未全好。刚刚被你一压,腿又开始疼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宣回头看薛凤麟一眼,见他一脸笑意,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不禁有些无语。 心道这薛凤麟八成又是故意的,便板着脸道:“谁让你非要让我坐你腿上,就算伤了也是你自己找的,与我说又有何用?” 他这般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便听身后嘶了一声,薛凤麟面色痛苦的皱着眉,动作不太自然的向前走了两步。 难道真的是被自己压坏了?沈宣心中一跳,立刻回头几步走到薛凤麟的身边,想检查他的腿到底伤的怎么样了。 薛凤麟却趁势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沈宣身上说道:“前面上了那个台阶就是观景台了,台上有一间可以避雨的小屋,你扶我进去歇歇。” 沈宣一看,这观景亭修的很高,下面一个三米多高的石台,楼梯也比较陡峭。上面的确是有一间小屋,露出一个屋檐,瞧着是叶家专门用来休息的。 沈宣扶着薛凤麟一路上了观景台,到了小屋面前,才发现这屋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些,上书清凉阁三个大字。 阁内一共有三间房子,茅厕厨房都一应齐全,就算是在里面小住几日也是便宜的。 刚来到门口,沈宣就见着无心从中间那间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见到薛凤麟便低头行礼汇报道:“世子,清凉阁内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收拾好了。” “无心,你家世子伤了腿,还不快些过来扶他进去?”沈宣立刻对无心说道。 哪知无心刚要上前,一看到薛凤麟的眼神,却又退了两步回去。还对沈宣说道:“沈哥儿,清凉阁久未来人,要收拾的地方太多,我还要去忙呢,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就劳您帮忙把世子扶进去吧。” 沈宣:“……” 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无心就一溜烟的跑不见了。 沈宣侧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的薛凤麟,对方却是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道:“这山上地处偏僻,伺候的人又只有无心和无忘,果然还是不太方便。” 沈宣看了薛凤麟一眼,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有事没事。此地十分幽辟,方才无忘停了马车以后就不知去了何处。 环顾四周,沈宣也找不到其他人来伺候薛凤麟,便只得自己把他扶进了房间里面。 这房间虽不大,但布置的却十分雅致,中间一个案几,上面已放好了茶水果子。后面还有很大的软榻,上面铺着上好的蚕丝软垫。 沈宣把薛凤麟安置在软榻上面,才看着他道:“你腿既然伤了,那就在此处好好歇着,一会儿让无心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沈宣说完,就要转身去找人。哪知才刚刚迈出一步,却又被薛凤麟一把拉了回来,按着他的肩膀在软榻上坐下道:“别走,你就陪我坐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审你呢。” 沈宣闻言惊到:“审我?为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薛凤麟这才沉下脸道:“你既喜欢我,为何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若非白氏阴差阳错将你绑到了京中,你我日后再无交集,岂非就这么错过了?” 被薛凤麟这样质问,沈宣便一阵心虚,也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低头沉默。 薛凤麟见状很是不满,便又开口追问道:“算了,之前的事暂且不提。我且问你,你与那裴校尉说喜欢我,到底是真是假?” 见薛凤麟果然已经知道了自己与裴校尉之间的谈话,又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沈宣才点点头道:“是真的,我的确是……喜欢你的。” 沈宣话音刚落,薛凤麟面上就顿时露出一丝极明媚的笑容。 接着沈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薛凤麟固定住后腰,面前落下一抹黑影,嘴唇被整个覆盖住了。 薛凤麟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雪梅清香,十分好闻。 沈宣被那股梅香环绕着,有些醉了。唇齿微微放松,便被攻城略地,整个人莫名的燥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凤麟才放开了沈宣。沈宣整张脸到耳根都红的透了,嘴唇有些酸酸麻麻的,微微肿起。 薛凤麟的唇看起来好软,但实际承受的时候,沈宣却发觉他行动十分强硬,叫他差点有些受不住。 两世为人,沈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虽说并未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但该做的事情是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食色性也,被薛凤麟这么狠狠押着亲了一通,沈宣脑子里早就一团浆糊,隐隐有了些情动之意。 同时心中却是有些酸意的想到:比起自己的生涩,薛凤麟这技术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薛凤麟此时却是笑了,捏着沈宣的下巴问道:“想到什么好事了?讲给我也听听?怎得高兴的眼睛都湿了呢?” 沈宣被薛凤麟调侃的有些恼火,不由的说道:“我就是觉得世子你一副好生熟练的模样,瞧着对此事倒是经验丰富。” 薛凤麟闻言一怔,接着却是勾起唇角笑了笑,以拇指摩擦着沈宣的嘴唇说道:“比起沈哥儿,在下的确是经验丰富。毕竟比这更过分的事情,我也早就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了。” 薛凤麟这话一出,沈宣连脖子根都红的滴血,有些局促的坐在榻上,再不敢多说些什么,就怕激得对方又说些更过份的。 好在薛凤麟此时倒是放过了他,反而摸了个柑子送到沈宣面前道:“吃果子吧,别那么紧张。” 那些更过分的事情,他自是要做的,但现在还不到时机,可不能把沈宣给吓跑了。 “沈宣,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留在京中陪我?”薛凤麟此时才突然开口说道。 第65章 见沈宣抬头看向自己,薛凤麟才苦笑道:“我在京中的情况,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这般龙潭虎穴,我知你不喜,所以也不愿逼你。若是你不愿意,我待你自然还是如往昔一般,日后等寻到了好的时机,再与你解除婚约。” 母亲早亡,父亲不慈,薛凤麟虽顶着世子的头衔,却活得步步为营。 每一步都要算计着走,为了日后的仕途,他放弃了很多喜欢的东西。 只有沈宣,他不愿放弃,想自私一把将他留在身边一辈子。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将这决定权交到了沈宣的手中,一切皆由他来决定,已是对沈宣最大的尊重。 皆因薛凤麟怕自己这自私害了沈宣,怕他留在京中会过的郁郁寡欢,就像自己的母亲那样…… 沈宣看着薛凤麟的神色,见他一双瑞凤眼中满是期待与不安,忐忑的等待着自己的一个答案。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能处处尊重自己,以他的意志为先。可见他心中对自己的爱敬已经超越他本人,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沈宣暗暗下定了决心。 “虽说前面是龙潭虎穴……”沈宣顿了顿才道:“但你既已经在此,我自是得陪着你以身涉险,谁让我喜欢你呢。” 薛凤麟怔了一会儿,双目亮的照人,还略带了一丝不敢置信的意味。 反应了一会儿,才一把将沈宣搂进怀里,又是一吻落下后才哑着嗓子说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离开了。” 清凉阁外就是一片如画卷一般的美景,薛凤麟说是带沈宣来山上赏景的,可却没给他什么赏景的机会。 两人初定心意,正是情热之时。薛凤麟难得见到沈宣,忍不住在软榻上抱着沈宣亲了又亲。直叫沈宣整个人被亲的大脑缺氧,头都有些晕呼呼的,才勉强放过了他。 此时清凉阁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抹紫红,眼看着天色都要暗了。 方才消失无踪的无心这才突然出现了,来到阁外敲了敲门道:“世子,时候已经不早,再不下山,恐天黑了山路难行。” 薛凤麟这才有些不舍的说道:“这次分别,我回了国子监,年前怕是都见不到面了。” 只是沈宣与他到底还未成婚,沈家又有尤妈妈盯着,他也不好再将沈宣留下。 薛凤麟只得起身,与沈宣一同走出清凉阁,回到了马车之中。 他再下山的时候,腿脚倒是便利的狠,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影子。 沈宣见了,才确认自己之前果然是被薛凤麟给框了,此时便有些无语的说道:“薛凤麟,你的腿好的还真是快。” 薛凤麟听了却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笑着满口胡言道:“有了沈哥儿你这味良药,我的伤势自是好的极快。” 脸皮之厚,简直让沈宣叹为观止。 沈宣舌头都被薛凤麟亲肿了,此时怕薛凤麟还要再亲,就不再理他。 回去路上,倒是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一路沉默。 到了山下,马车刚一停稳,沈宣就立刻跳了下来,薛凤麟也跟在他的身后。 天色已经快要全黑了,叶家的围场里客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见沈宣回来,金桂与素月两人面上才算是松了口气。 叶夫人此时还在围场等着,见到沈宣一脸春色的回来了,薛凤麟还一脸神色飞扬的跟在他后面,面上简直如倒了调色盘一般五味杂陈。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薛凤麟一眼,十分气愤的哼了一声就甩袖离开。 待她走了以后,叶辰才来到薛凤麟面前道:“你今天可把我娘气的不轻,竟然拿与叶家的情分来威胁她。听说我哥给你递了信,我又给了你清凉阁的钥匙,我娘说我们都胳膊肘往外拐,把我给狠狠骂了一顿,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这人情我下次还给你就是了。”薛凤麟拍了拍叶辰的肩膀说道:“只是日后无论舅母怎么想的,你可不能再帮着她插手此事。” “你护的还真紧。”叶辰听了不禁有些揶揄的撇了沈宣一眼,见他已经带着一对随侍上了马车才道:“我娘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帮他找个归宿,好让你放心。又没有真的做些什么?那裴校尉可是我爹手下的得力干将,前途一片大好。他也不见得真的看得上沈宣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哥儿的。” “看不上最好。沈宣的好处,有我一人知道便是了。”薛凤麟闻言狠狠瞪了叶辰一眼,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就这么喜欢么?”叶辰看着薛凤麟离开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叹了口气。 他兄长叶秘今日找他长谈了一番,让自己不要插手薛凤麟与沈宣之间的事情,免得伤了两人的兄弟情分,他还有些不以为然。 如今看来,自己兄长倒是看得比他更清,这沈家哥儿在薛凤麟心目的地位已是很重了。 第58章 沈宣回到府里时已过了酉时,尤妈妈见他回来的这般迟了果然欲言又止。 只是碍着这宴席是叶家办的,又有素月跟在旁边也没好再说什么。 待到晚些的时候,金枝服侍了沈宣歇下了。尤妈妈才把金桂叫到跟前询问:“今日你与沈哥儿一起去了叶家宴席,那叶夫人可有说些什么?” 金桂想了想便道:“叶夫人没说什么,倒是世子下午的时候来了一趟,后面好像还与叶夫人闹的不太愉快。” 尤妈妈闻言吃了一惊,又立刻追问道:“大少爷为何与叶夫人闹了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没有和沈哥儿说些什么?” 金桂这才含含糊糊的说道:“和沈哥儿倒是没说什么,就在席间坐了一会儿,送了沈哥儿一盘羊肉便走了。” 说完之后,他又顿了顿才道:“不过这次叶夫人请沈哥儿去围场做客,世子好像不太高兴。许是因着这个才和叶夫人闹起来了?” 尤妈妈一听,倒是不疑有他。只是面上露出一丝嘲讽,又让金桂多盯着些,有什么意动定也要及时告知自己才走了。 待尤妈妈离开,金桂才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就偷偷的溜回了沈宣的房中。 方才那一番话术,是沈宣早就在屋里教他学好的。 金桂一五一十的把方才与尤妈妈的对话说了一遍,沈宣才点点头道:“金桂,你做的不错。” 之后又拿了一块白氏送给他的玉佩赏给了对方。 “沈哥儿,您为何要将世子来了的事情告诉尤妈妈啊?”金桂拿了玉佩,还有些不解的问道。 “此事说不说没什么区别。”沈宣说道:“你若是连这个都不报,尤妈妈岂不是很快就会怀疑你?” 薛凤麟去了围场一事,众目睽睽,多少双眼睛看着。就算金桂不说,也会很快传扬出去。 倒还不如主动和尤妈妈交代了,博得她的信任,后面的话术反而可信了不少。 金桂听到沈宣的话,只觉得沈宣是考虑到了自己的处境,怕他被尤妈妈责骂,对沈宣更是感激。 待他感恩戴德的走了,沈宣一人躺着床上,想到今日下午薛凤麟对自己那般……才面上一热。 既已下定决心,那自己此刻与薛凤麟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白氏也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薛凤麟下午在清凉阁中已与沈宣交了底,说了不少薛家与白氏之间的事情,也讲了自己今后的打算。 白氏恨薛凤麟入骨,虽说乐意看到薛凤麟迎娶没有背景的沈宣,但若是她知道了沈宣在薛凤麟心中的地位,就唯恐她暗下黑手对沈宣不利。 所以在还未正式成婚之前,沈宣还要与薛凤麟配合着在白氏面前演戏,也免得她看出端倪。 也因此才有了方才沈宣教金桂对尤妈妈说的那番话术。 自薛凤麟对沈宣坦白一番以后,沈宣才知他如今能在京中与白氏相争,背后全凭着叶家相助。 叶家待薛凤麟恩义深重,然而薛凤麟却为了自己与叶夫人闹了矛盾…… 沈宣心中感动,深知薛凤麟是极为维护自己的,心中对叶夫人却也没有那么反感。 毕竟她本是一心为了薛凤麟着想,对自己虽然并不喜欢,但也还算客气,与白氏那等奸恶之人并不相同。 虽说薛凤麟让沈宣不用担心,只管等他便是。但沈宣既要与薛凤麟在一起,自是不能真的见对方与叶夫人闹僵。 京中仕途凶险,因为国公府的缘故,他沈宣过去是半点也不愿沾染的。可如今既已走到了这步,有些事情薛凤麟不说,沈宣却是不愿看他一人受苦,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拿到手上。 要知道京中名门世家给自家子侄择亲,一是看身份门楣,二是看品貌性格,三是看家底陪嫁。 若是清贵人家,家底陪嫁少些也是无碍,反之亦然。 身份高贵之人娶了陪嫁不多的清流人家,自是有人举着大拇指称赞一句朝中清流。 然而身份极高的世家子,迎娶陪嫁丰厚的富商子女为妻的例子也不少。 第66章 毕竟这些大家世族要维持自己体面的贵族生活,开销都极大。 就比如叶家昨日的重阳宴席,光是一场席面就花了近一千两。 若是空有家世,里子却成了一副空架子,便连这样的宴席都办不起,也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沈国公府已倒,沈宣一个哥儿又没有父母兄弟,身份上自是也不能凭着家人上升了。 但他却有一个极大的优势会赚钱,若是产业多到一定的地步,倒是能成为薛凤麟很大的助力。 沈宣原本对物质的欲望也不过尔尔,总觉得小富即安就好。 然而此时此刻,却突然觉得赚钱十分重要。他想好好的给自己备下嫁妆,给薛凤麟争面子,风风光光的被迎进门。 眼下他手上戏园仙味的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沈宣最近也闲,便琢磨起了再开美容铺子的事情。 这生意他原本就是准备做的,但想的是一年以后,手上多赚一些银钱,买下铺子以后再做。 如今他却是有些等不及了,只想早点把这生意给做起来。于是仔细思索了一番以后,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随后便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想感谢叶家的这次宴席,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翌日,沈宣带着金枝金桂出去,准备采购一些制作香皂的原料。 然而他在市场上逛了一圈以后,才发现最近许多作物的价格似乎都涨的十分厉害,特别是大米、粟米、高粱、麦子等等粮食。 想到上次买人的时候,那人贩子说了西北边的二百里外蝗灾泛滥。沈宣若有所思,向那些卖粮的商贩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那蝗灾还未结束,竟还向外蔓延开来,已经影响到了附近的几个州县。 他当下未说什么,只是照常采购了各色油脂回来。有山茶油、蓖麻油、芝麻油等植物油脂,一并让金枝送到了戏园仙味那边。 等到回了沈家,才招来素云说道:“你现在就出去一趟,采买二百石粮食回来,不拘价格多少。” 素云听沈宣竟要一次性采买这么多粮食,着实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沈哥儿,家中人口不多,如今一个月也不过只用得了一石大米。一下子采买二百石粮食,吃不完半年以后就会生虫,岂不是浪费了?” “再说现在粮食价格涨了,往常一石粮食只要一两银子,最近都要三两银子了,价格翻了三倍。哪有赶在价高的时候大批采购粮食的?” 沈宣闻言却是并未改变主意,而是让素云照只管按照自己的安排行事。 素云还想坚持,沈宣却是直接说道:“你既然已知道我在外面开了铺子,那我现在也不妨告诉你。那铺子一个月便能赚得六百两的收益,这点银子对我而言不过尔尔,我都不心疼,你又担心什么?” 素云闻言一怔,才知沈宣的铺子竟然这般挣钱。 他心中大惊,这下虽仍十分不解沈宣为何突然要买那么多的粮食,但也还是依照他的要求办了。 一下子花出去了六百两银子,即便是沈宣出钱,素云看着还是觉得有些肉疼。 那些粮食因为实在太多,分了三日才全部送来。到了第三天粮食全都结算清了,那个送粮的汉子才对素云说道:“你们这粮食买的倒是及时,刚刚买完,掌柜的就说又要涨价一两银子了。” “怎得突然涨了这么多钱?”素云这才大惊,连忙向那汉子问道。 那汉子才道:“约莫是因着西北面的蝗灾,各州县粮食都减产了。” “蝗灾竟这般严重么?”素云有些害怕的问道,背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下倒是还未影响到京周,再说你家屯了这么多粮食,难道还怕不够吃的?”那送粮的汉子说道。 素云这才想通沈宣屯粮怕是与这蝗灾有关,他心中深感这沈哥儿倒是个十分敏锐之人,竟自己发现了端倪就提前做了预备。 想到这里,他又担心起了远在叶家的家人,此时就悄悄抽空回去了一趟,给家里人送了一个口信,也让他们赶紧屯些口粮。 听说素云回来了,叶夫人自是招了他过去问话。素云就又将沈宣屯粮之事一五一十的报告给了叶夫人,还提到了沈宣说过的铺子的收益。 叶夫人得知此事,倒是沉思了许久。之后才让管家去外面打探了一番,也去采购了许多粮食,又把这消息通知了已经出嫁的大哥儿叶秘,让他也赶紧做些预备。 叶大人回家以后知道了此事,倒是对沈宣的这番敏锐颇为赞赏。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蝗灾已经影响到了米价,正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家里,没想到你这里却提前了一步。” “这个沈哥儿虽然出身不显,但到底是沈国公的血脉,在大事上面倒是还有几分见地。”叶大人说道:“既然凤麟就是认定了他,那我们做舅舅舅母的,也不好管的太多。你与别再过份纠结他身份之事了。” 叶夫人听了,一时间并未说话,但眼神中却似乎多了一丝坦然的心绪。 又过了一会儿以后,她才幽幽开口说道:“我不过是凤麟的舅母,虽说妹妹临终前将他托付与我,但到底也只是个外人。” “凤麟的亲事,说到底也是薛家做主,且那位沈哥儿,还是妹妹她早年订下的亲事。我一个外人还能说些什么不成?” 叶辰一听,便知自己母亲这是松了口,撒手不准备再管此事。心中一乐,倒是立刻写了一封书信,让人交给了薛凤麟。 无心把叶辰的书信递到了薛凤麟的手上,眼见着自家世子看过信后,嘴角挂起一丝微笑。 薛凤麟不是个爱笑之人,但自沈哥儿来京以后,他就笑的颇多。 无心不过看他这一抹笑容,就猜到这书信八成与沈哥儿有关,也不知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无心。”薛凤麟放下书信后对他说道:“给我研墨,我要给南方去一封信。” “是,世子。”无心立刻精神一震,给薛凤麟递上笔墨。 薛凤麟奋笔疾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写了一封长信。之后用火漆封了递给无心,让他一早就托人送到南方。 无心接过信件,又想了想后才开口问道:“世子,叶家人说再过些日子怕是会有蝗灾,我们回去要不要通知一下老爷他们,也让家里做些准备?” 薛凤麟闻言却是摇摇头道:“不必了,如今是夫人管家,她自有安排。” 无心:“……” 他再看一眼薛凤麟,见他似乎没有一点想要通知白氏和薛老侯爷的意思。才放下了自己嘴边的话…… 罢了,瞧世子这模样,想必是故意不想提醒薛家人。既然世子已经知道了蝗灾之事,应该也有所准备,自己就别多操无畏的心了…… 第59章 此时已经屯好了粮食的沈宣,倒是没再去管这蝗灾之事,而是思索起了香皂的制作方法。 大晋此时还没有皂基,但其实却已经有肥皂了。只是肥皂的价格不低,一块至少就要一百文钱,有些家底的人家才能用的起,而普通的穷苦百姓家里一般只用得起澡豆和皂角。 大晋市面上出售的肥皂分为两种,一种是草木灰烧制的碱水制成,颜色发灰浑浊,不太好看,一块只卖一百文钱。 还有一种则是用碱水湖出产的纯碱做成,成色透明。价格也昂贵许多,一块就要五百文钱,也只有家中十分富裕的家庭才会使用。 沈宣想开美容养颜方面的铺子,做女子与哥儿的生意,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香皂的生意。 香皂制作方法简单,可以做的噱头也多。只需要好好包装一番,就可以卖上高价。 现代世界各种洁面皂、精油皂、鲜花皂、洗头皂五花八门,随意拿出一样来,卖给掷金街的那些哥儿女子,就可大赚一笔。 沈宣想到这里,又采购回了不少香料,还有能让头发变乌黑的何首乌以及皮肤变得洁白柔嫩的一些草药。 包括大晋市面上最受欢迎的桂花油、栀子花油等精油,接着关起门来开始捣鼓起了制作香皂的流程。 沈宣在现代世界里学习过制作肥皂的流程时还是中学时代。现在再来捣鼓,早就已是忘记的七七八八。又不知配比,一连失败了好几次。 他想要制作的是高端的香皂,自是放弃了使用廉价的草木灰,而选择了在大晋价格昂贵,但效果更好的纯碱来制作。 好在制皂流程比较简单,在尝试了摸索了半个月,用掉了十斤纯碱以后,沈宣总算是凭着记忆制作出了一款桂花味儿的透明皂。 这款香皂颜色金黄清透,桂花香气扑鼻。有了这款香皂的配比,沈宣又按照同样的法子替换了一些精油和香料,果然制作出了不少不同气味和颜色的香皂来。 沈宣自制香皂的事情,一直是白天去了戏园仙味后,在后院里悄悄进行的。除了金枝和金桂两人帮自己打掩护,整个沈家暂时都无人知道。 实际上众人见着沈宣又是油脂又是草药又是香料的,一直以为他又在研发什么吃食。 第67章 直到沈宣把粗制的香皂发给几个下人,让他们拿去洗澡用。几个下人才知道原来沈宣做的不是吃食,而是有着特殊香气的香皂。 “这些香皂味道真好闻,瞧着就十分金贵。”金枝金桂自是十分的惊喜,一人挑了几块不同香味儿的香皂,当时就用了一块栀子花儿味的香皂洗了手。 庆康和庆平出身农户,压根就没见过香皂,第一次见到这种香喷喷的可以用来梳洗的透明块状物体,压根就舍不得用。 而生福和生财以前是见过世面的,倒是知道肥皂这种东西。 不过以前他们主家里的肥皂,都是给主子们用的,他们这等下人哪里享用的到?没想到现在跟了沈宣以后,竟用上了这等特殊的香皂,比以前少爷用的那种透明肥皂还要好! “沈哥儿,这肥皂价格可不低吧?就这么送给我们用可以么?”生财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不过是样品罢了。”沈宣倒是随意。这些香皂是他用竹筒作为模具随便做的,形状并不好看,自用倒是还行,但是没法作为商品出售。 要想将这些香皂卖出去,还需要一个好的包装才行。 想到这里,沈宣便又去找了一个木匠,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制作了一些形状各异的模具。 这些模具或方或圆,上面雕刻了不同的花样。图案有桂花、有栀子花、有茉莉花甚至有何首乌。 唯一相同的,则是在底部都刻了一个宣字,也算是他给自己的产品打的一个广告。 这样的模具沈宣一种香皂做了一组,花了整整七日才雕刻完成。 全部做完以后,沈宣才根据不同的模具重新制作出了一批不同的香皂。 这一次,桂花香皂方方正正,金色的透明皂体上面还雕刻有桂花图案的立体纹样。茉莉花的香皂则是椭圆形的,淡淡的半透明的绿色。 而其他气味的香皂,也是对应着不同的皂体和颜色。其中栀子花的皂体偏白,何首乌的皂体则是半透明的深褐色。 沈宣光是将这些香皂脱模出来,就已经看呆了金桂和金枝的眼。饶是他们在侯府呆了这么多年,见过了不少稀罕东西,却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香皂。 “这香皂可真好看。”金枝叹道:“我姐在侯府里伺候文姨娘,她用的香皂是特地从南洋买回来的椰油皂,说是一两银子一块儿,宝贝的什么似的。和沈哥儿你做的香皂比起来,却还是差得远了!” 金桂也道:“是啊,我把上次得的桂花皂放在柜子里存着。整个柜子里的衣服都熏上了一层桂花味儿,赶得上百花堂的上等香料了。” 沈宣拿出先前买好的桑皮纸,裁成方方正正的一块。把一块香皂包入纸包,折好以后,再用草绳打了个结。 包装出来的香皂又精致又美观,沈宣又拿出一个印章,按上金色的印泥,在包好的香皂底部盖了个章。 金桂仔细一看,是桂花二字,之前沈宣已经教过他了。 “沈哥儿,这些印章上的字迹可是对应的不同味道的香皂?”金桂立刻问道。 “没错。”沈宣点点头道:“你们学着我的样子,帮我把剩下的这些都包起来吧。” “是。”金枝和金桂连忙应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裁纸包装起了脱模的香皂。金桂已经识得了一些字迹。沈宣教了他们一会儿后,就让他们自己去忙了。 沈宣在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竹盒,将各种味道的香皂一样一块放入竹盒的格子里。竹盒的盖子上还印了一个鸡蛋大的宣字,也是沈宣提前自己写好了,找人刻的印章。 临近春闱,薛凤麟每日忙着与同窗在国子监里引经论典。沈宣没好意思再为了一点小事去打搅他,就自己设计了一个细长精致的艺术字体。虽说不如薛凤麟写的字有书法底蕴,但是也挺符合美容类产品的需求的。 沈宣带着盒子就去了晋宁王府。 自上次在围场里相识以后,晋宁县主倒是对沈宣颇为欣赏,两次三番给他发了帖子邀他去家中做客。 沈宣之前忙着制作香皂一事,推脱了几次。现下香皂已经制好,倒是无需再推脱了。 到了晋宁王府,府中之人待沈宣倒是十分客气,直接就将他引到了会客的正厅。 晋宁王爷与王妃感情颇好,没有妾室。两人总共也就只育有一子一哥儿,晋宁县主作为年纪最小的哥儿自然是他们的掌中宝。 沈宣上次救了晋宁县主一事,自是瞒不过晋宁王爷和王妃两人。 因此他们对沈宣印象也是颇好,听说沈宣来了,晋宁王妃就亲自出来接待,也是为了对沈宣救了自己的孩子表达一番谢意。 上次叶家的重阳宴晋宁王妃并未出席,这也是沈宣第一次与这位王妃见面。 王府的下人刚刚端上一杯茶水,沈宣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见到晋宁王妃带着晋诗月走了出来。 沈宣连忙起身行了个觐见的大礼。王妃则是一脸慈色的亲自扶了他起来,又十分和颜悦色的与沈宣问话,一点儿也没有因他身份低微就看不起的意思。 王妃讲了几句话后,就招了招身旁的丫鬟,捧了一只托盘上前说道:“感念沈哥儿你上次把我家月儿从湖里救了起来。这样的大恩,无以为报。这一点小东西,就当做是与你的见面礼好了。” 那丫鬟掀开托盘上的丝帕,沈宣才发现下面竟整整齐齐放着一套适合哥儿用的饰品。有玉佩、头冠、发簪、串珠等物,都是上好的猫儿睛石做的,雕工精细,一看就是御赐之物,想来价值不菲。 “这……这见面礼实在太过贵重。”沈宣连忙推辞道。 “这点子东西,与吾儿性命相比,又值得什么?”晋宁王妃却道:“沈哥儿还是莫要再推。不然反而不美。” 沈宣闻言,便知也不好再多推辞,于是表达过谢意以后,就欣然收下。之后才将自己带来的竹盒拿了出来道: “初次来访,不知王妃会备下厚礼,只带了一份薄礼,还请王妃与县主不要嫌弃。” “你竟还带了东西过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晋诗月见了沈宣带来的竹盒倒是好奇。 他见那盒子上印了一个宣字,一时间也却也没有联想到沈宣的名字,而是以为是京中哪家新出的点心,于是便立刻打开了盒盖儿来看。 没想到竹盖儿一开,盒子里就散发出一股扑鼻的香气。 许多浓郁的花香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特殊的馥郁芳香,让整个会客的厅堂都香了起来。 “这些是香料么?”晋诗月有些好奇的拿出一个纸包,就在上面看到了印着的茉莉二字。 “是香皂,可以用来沐浴洗脸用。”沈宣说道。 “香皂?有香味儿的肥皂?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晋诗月觉得新鲜有趣,便立刻拆了一个纸包来看。 没想到那纸包拆开,里面却并非是普通肥皂那般一块或方或圆的皂体,而是图案精致颜色美丽如工艺品般的一块儿半透明的皂体。 “嘶……这香皂也真是太精致了些。”晋诗月见了香皂,竟也目光一亮,发出了一声惊叹。 他立刻把那块儿香皂送到晋宁王妃面前,给她细看。 便是如晋宁王妃这样见多了宫中御用之物的女子,初次见到了沈宣制作的香皂,也是吃了一惊。 “这样的香皂,倒是在宫中也从未见过。”晋宁王妃不禁说道。 沈宣没想到如晋宁王妃这样见多识广的贵妇对自己的香皂评价也这样高,他想了想后,才对王妃说道:“这些香皂有几种味道的,我一样选了一块,其中还有何首乌的洗发皂,加了何首乌的药汁制成,说是可以让头发变得更加乌黑光泽。” “我来看看?”晋诗月一听就来了兴趣,找到那块何首乌的洗发皂拆开来看。 只见这块香皂颜色深棕,味道不如其他的鲜花味儿香皂那么芳香,反而有一种凉丝丝的草木香气,倒是也十分的自然好闻。 沈宣在制作这块香皂的时候,为了掩盖何首乌的药味儿,加入了一些香茅草和柠檬的香料。 这两味香料虽然气味并不浓烈但却清新怡人。 晋宁王妃让晋诗月拿了那块何首乌的香皂给自己看,又凑在鼻边闻了闻后。就开口说道:“月儿,为母这些日子头上也渐渐生了白发,这块儿香皂我就拿去用了。” 沈宣一看,就知她是看上了这块香皂了。瞧着晋宁王妃与晋诗月高兴的神色,心中也是有了一番计较。 他原来带来这些香皂,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一点私心。 沈宣想提前在掷金街开个美容铺子,但是资金不够,就想着过来拉拢晋诗月,让他也出一点份子入股,之后再与他分利。 然而等见了自己的香皂在晋宁王妃这等贵妇面前也如此受欢迎后,沈宣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么好的生意,铁定赚钱的买卖,他倒是不想给任何人分利了。就是要分,那也得是自家人,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68章 第60章 沈宣回家以后,清点出了自己手上剩下的全部资金。 扣除掉之前开店用掉的,屯粮花掉的,再加上铺子里赚到的,一共还有一千八百两出头。 一年八百两银子,只够在掷金街上租下一个三尺门头的小铺面。 然而开个美容的铺子,自是不可能和卖小吃的铺面一样大,至少也要有十尺宽。就算是租个位置偏僻点的铺面,一千八百两也是不够用的。 在大晋搞开铺子的启动资金的法子,统共也就那么几种。 除了自己掏钱、拉人入股以外,找银桩借贷也是一个法子。只要用自己手上的田产房产作为抵押,也是可以借到一定银子的。 但沈宣现在手上还没有不动产,所以这条路子也是走不通。 沈宣想了想后,觉得此事还是得找薛凤麟来入伙。 他不想分利给别人,但薛凤麟不算别人。他一个世子,手里多少也能有点银子。 就算是只能拿出一千两来,就能在掷金街偏些的位子租上一间门面。等以后赚的多了,再搬去更热闹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沈宣立刻让金枝去国子监里送了一封信,约薛凤麟出来见面。 金枝回来以后,就带来了无心的口信。说是世子明日傍晚有空,邀请沈宣去状元桥附近的梅花弄一叙。 薛凤麟约了傍晚的时候,但沈宣有尤妈妈盯着倒是不便出门。 他正思索着应该怎么把尤妈妈瞒过,就听到尤妈妈忽然哭哭啼啼的过来告了假。 说是家中儿子突然摔伤了腿,把尤妈妈心疼的不行,连夜就过来请假回去照顾。 沈宣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把她甩开,这事儿倒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沈宣立刻连忙大发慈悲,准了她十日的假期,只说是不用着急,等着儿子腿全好了再来也行。 尤妈妈是得了白氏的令过来盯着沈宣的,自是也不敢真的离开那么久,于是便说自己三日以后再回来。 送走了尤妈妈以后,沈宣再想想此事,忽然觉得有些诡异。 他差了金枝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那尤妈妈的儿子白天都还好好的,下午突然被人叫出门去办事,就在一个巷子里遇到了歹人,把腿也给跌伤了。 沈宣一算,这尤妈妈的儿子跌伤腿的时候是申时,果然是他给薛凤麟递了信以后。 这才肯定这事情正是薛凤麟办的,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叹,没想到薛凤麟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他想到薛凤麟在云水村都差点死了,便觉得这点手段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若是没有一点手段,在京中这激烈的宅斗中又如何自保?也多亏了薛凤麟的这一手,自己才能顺利出门与他见面。 翌日下午,沈宣就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悄悄坐着马车从侧门溜了出去。 他出门连素云和素月都没有惊动,只带了金枝金桂两人。到了梅花巷里,马车在一处宅邸前停下。 沈宣下车,便见到门口无忘对着他行了一礼道:“沈哥儿,您请随我进屋。” 之后又让无心把金枝金桂请到了屋后的罩房里歇着。 沈宣看了看这处宅邸,不过只有三进,院子都不算大,但里面种的都是竹子和梅花,倒是雅致。 “这宅子是世子的,本是买下用来歇脚用的。但如今他多住在国子监,这宅子平日里倒是荒着。”无忘向沈宣介绍道。 沈宣这才知道,薛凤麟原来还有这处产业。状元桥附近就是国子监,地段极好,这里的房子算得上是学区房了,价格也颇高。 沈宣随着无忘穿过了前院,到了中间的主院门口,无忘就停住了脚步,对沈宣说道:“世子已经在里面了,沈哥儿你自己进去吧。” 沈宣知他应当是得了薛凤麟的令所以才不得进入院子,于是便自己走了进去。 穿过一个精巧的小花园后,就是一间主屋。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院子里和屋子里都点起了烛火。 沈宣刚走到门口,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薛凤麟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一把拉了沈宣的手就将他牵了进去。 此时已经是初冬时节,天气有些冷了。沈宣虽穿了一件斗篷,但手还有些凉。 薛凤麟将他牵到桌前才道:“穿少了么?手怎得这般凉?” 这桌上琳琅满目的放了不少菜肴,大约是怕菜冷了,下面都用放着热水的浅岗盛着盘子。 薛凤麟先给他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后才道:“先来喝完热汤,暖暖身子再说。” 快要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沈宣心中对薛凤麟也是想的紧了。 之前想好了要谈的事情早就被他抛诸脑后,满眼里都是薛凤麟俊美的笑容。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与对方好好吃了这顿饭再说。 桌上全是沈宣爱吃的菜,都是薛凤麟特地让无心去归云楼里买来的。 其中有一道烧羊脊,沈宣倒是从未尝过,是归云楼新出的特色菜肴。 薛凤麟就拿了一只新碗,给沈宣舀了一碗,连带着汤水递给沈宣道:“冬天吃些羊肉更为滋补,你尝尝这个。” 沈宣连忙伸手去接,指尖碰到薛凤麟端碗的手时,冷不丁的被他抓住握在了手中。 “咦……”沈宣面上一红,手指下意识的一缩。整只碗都不小心翻了下来,扣在桌上,汤汁淅淅沥沥流了一地,也溅到了两个人的身上。 “对不起!”沈宣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一个动作竟会弄的这般狼狈,连忙起身想要收拾。 只是那汤汁油腻,哪是那么容易收拾干净的? 沈宣越是收拾身上的油污越多,接着便被薛凤麟一把握住手腕道:“不用管它了。反一会儿让别人来收拾。” 说完就叫来了侯在外面的无忘,让他使人来收拾桌子,再弄些热水过来给他们梳洗。 这顿饭难得气氛正好,却被自己不小心弄砸了,沈宣难免有些沮丧。 不一会儿,金枝金桂进了屋内,眼观鼻鼻观心,头也不抬的把桌上收拾干净了。之后无心与无忘才抬了一只热气腾腾的水桶进来,对薛凤麟说道:“世子,梳洗的热水已经备好了。” 沈宣:“……” 他看着屋里的那只热水桶有些迷惑,这不是用来洗澡的么? 接着就听薛凤麟说道:“身上的油污难清,你洗个热水澡收拾一下吧。” “这方便么?”沈宣顿时有些尴尬,看了薛凤麟一眼。却见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一会儿出去,以前在云水村的时候,我们不也是这般?” 话是没错…… 沈宣看着薛凤麟出了门,才在心里暗道: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心理上有了变化,那个时候他倒是能大大方方看了薛凤麟的裸体,现下反而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身上那一层羊油味道也重,若是不及时清除实在有些难忍。 沈宣想了想后,就还是脱下了衣服,进了浴桶里洗澡。 这浴桶里的水不冷不热,刚刚好。 沈宣进去好好洗了一会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不过洗好之后,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没有换洗的衣物,也没有擦干的毛巾。 以前在沈家的时候,这些都是金枝和金桂在一旁伺候,他都已经习惯了。现下是在薛凤麟的宅子里,随侍们又不在身边,就实在是尴尬。 沈宣又泡了一会儿,水温都有些凉了,也不见有人来问。 实在等不住了,才开口喊道:“金枝,金桂?你们可还在外面?” 这时房间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却不是金枝与金桂,而是也已经在旁边换洗过了的薛凤麟。 沈宣一怔,整个人沉入浴桶,就露出一个脑袋,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下人们都在后院呆着,你叫他们也听不见。”薛凤麟神色淡然的说道,手上还捧着一套衣物和一张浴巾。 他把衣物放在床上,又将那浴巾搭在浴桶旁的架子上道:“水都要凉了,你快些出来。这里没有备你的衣物,就先穿我的将就一下。你身量颇高,我的衣服虽大了一点,应当也是能穿的。” 比起沈宣尴尬的模样,薛凤麟倒是神色坦然。沈宣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看见什么,只是对方这般坦荡的模样,沈宣反而不好表现的过分在意。 待薛凤麟又离开了房中,沈宣才慢慢从浴桶里爬出来,把浴巾裹住身体擦干。 他走到床边,看薛凤麟放在床上的衣物。是一套书生穿戴的秀士服,九成新,连带着里面的亵衣都是对方穿过的。 薛凤麟在云水村落难的时候,全身的衣服都破的不能要了,也曾穿过沈宣的旧衣。 但那个时候两人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反而没有什么尴尬的感觉。 沈宣把薛凤麟的旧衣披在身上,衣料轻轻擦过皮肤,脸就红了。 这衣服有种淡淡的雪梅香,和薛凤麟身上的味道一样。穿在身上,就像被他的气味包裹住了似的。 第69章 再说薛凤麟方才进来,面上虽然是一番风平浪静,那眼珠子却是早就飘到了不该飘的地方。 好在沈宣害羞,一直并不太敢看他,才没有发现他的眼神有异。 在云水村的时候,沈宣晒的一身蜜色,倒也颇为好看。不过来京中养了两个月后,他肤色更加白皙了,倒衬得有些地方更加粉嫩可爱。 让薛凤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尽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待他浑身僵硬的离开房间,关上房门。才从窗户纸的影子里看到沈宣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屋内光线明亮,将沈宣的身体轮廓勾勒的一览无余,薛凤麟鼻腔一热,才发现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他连忙转身离开,好消一消自己全身的火气。 现下他总算是理解了血气方刚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出去叫了无忘,让他给自己出去买碗绿豆汤。 “世子?这已经立冬了?您真的要喝绿豆汤?”无忘有些不解的问道。 “让你干啥就干啥,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薛凤麟瞪了无忘一眼骂道。 无忘连忙低头跑了出去,在大街上却压根找不到卖绿豆汤的。最后还是花了二两银子,特地请归云楼帮他煮了一壶。 第61章 无忘的绿豆汤还没有买回来,沈宣却已经穿好了衣服,开门请了薛凤麟进去。 沈宣身量偏高,眉心的孕痣又十分黯淡。 他本就长得像男子一般,如今穿了一身秀士服,就更是完全看不出是个哥儿,反而与一个俊美的少年书生没什么两样。 薛凤麟的衣物穿在沈宣身上,稍大了一些,将他的腰身勾勒的更加纤细,反增添了一丝色气。 薛凤麟见他这般装扮,发鬓有些湿湿的垂下一缕发丝,反而有种禁忌之感,叫人心痒难耐。方才刚刚压下去的一点火气,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肚子还饿么?”为了缓解自己的冲动,薛凤麟倒是主动开口问道。 方才沈宣和他吃到一半,就弄翻了汤碗,也不知肚子吃饱了没有。 “刚才吃了不少,已经不饿了。”沈宣忙道。 他这才想起这次过来的正事,拿出那个装着香皂的竹盒,放到薛凤麟面前道:“这次叫你出来,是想给你看看这个。” 沈宣把竹盒往薛凤麟面前推了推,薛凤麟看到上面有个宣字,字体纤细雅致,才挑眉问道:“这字是你自己写的?” 沈宣点了点头,果然薛凤麟一眼就看出来了。 薛凤麟打开竹盒的盖子,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他随意拿起一块儿纸包看了看,见上面印着文字,写着各种花草的名字,再拆开纸包,才看到里面包裹着的香皂。 “这是肥皂?”薛凤麟有些诧异,将那香皂对着烛光仔细查看了一番。 “香皂。”沈宣对他说道:“加了各种花草的精油或汁液制成。” “也是你做的?”薛凤麟看了一眼沈宣的神色,此时才放下手中的香皂,十分肯定的说道:“这包装上的宣字,字体倒是合适。这样精巧的东西,合该是搭配那样纤细的字体的。” “你是想卖这些香皂了?”薛凤麟又主动问道。 沈宣和他认识的久了,他自是也能猜到沈宣的想法。 这样好的香皂,卖出去定会十分收欢迎,也就是沈宣这样心灵手巧的,才能想得出来。 “我想再开个铺子卖些女子哥儿喜欢的脂粉之物。”沈宣对薛凤麟说道:“这香皂不过是其中一样。待这香皂销路好了,把铺子的名气打起来,我再添加一些别的脂膏水粉的进去。” 薛凤麟闻言点点头道:“的确可行,大晋的肥皂生意也是不少,但这样的香皂却是第一次见。那些官眷人家的姐儿哥儿的,想必也是极喜欢的。” 听薛凤麟一直在夸赞自己的香皂,沈宣这时才咬了咬牙道:“薛凤麟,我这铺子,你要不要也入一股?” 薛凤麟一愣,这还是沈宣第一次主动邀他入股自己的生意。 之后便听沈宣脸色有些发红的说道:“我想在掷金街上开个铺子,但启动资金还差一点。你若是入股,我按照五成的比例给你分红。” “我是想着这生意左右都是赚的,不想便宜了外人。” 沈宣这一句不想便宜外人,就让薛凤麟整个人通体舒畅。 沈宣是很有生意头脑的,他那戏园仙味的铺子赚的不少,早晚都能开起新的铺子。今日特地来找自己入股,也是因着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内人。 只是看他的态度,却是十分小心翼翼。显然是怕自己骤然提钱,反而惹得自己不高兴了。 薛凤麟许久没有说话,在沈宣还以为他想要拒绝的时候才突然起身说道:“你先等等,我一会儿回来。” 沈宣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心道自己就这么直接提钱,是不是有些吓到薛凤麟了? 他有些后悔,亲兄弟也有明算账的,自己与薛凤麟刚刚才互通心意,就这么直接过来谈钱,是不是太过了? 又过了一会儿,薛凤麟才回到屋内,手中还抱着一只金丝楠木匣子。 他把匣子放在桌上,对沈宣说道:“这里是我手上的产业,你点一点,想用什么就自己拿去用,今后就由你来保管吧。” “啊?”沈宣这才完全怔住,看着那只匣子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薛凤麟见状,便将那匣子推到沈宣面前,替他打开说道:“里面有田产、铺面还一些银票。另外还有万两黄金存在其他地方,账本里登记的清清楚楚。” “这些大都是我娘给我留下的产业,还有少部分是我自己置的,虽算不上太多,但在京中也还得用。” 沈宣一看,那匣子的地契房契厚厚一摞,也不知价值多少。 光是面上放着的千两的银票,就有整整一扎。 他背后冷汗直冒,立刻就将那匣子合上了,又重新推回到薛凤麟面前道:“我不能要。” “为何不要?”薛凤麟闻言皱眉问道:“你与我早晚都是夫夫,提前由你管家有何不妥?难不成你还有所犹豫?” “这也太多了。”沈宣满头冷汗的说道:“再说……你我不是还未成亲么?” “你果然就是还有犹豫。”薛凤麟闻言沉下了脸,明显的有些不高兴了。 他本以为自己拿了这些家产给沈宣,能让他更加信任自己一些,不用再为了一点银子小心翼翼与自己商量。却没想到反而让沈宣缩了回去,言语之中也满是生分之意。 “罢了。我若还是如之前在云水村时的模样,或是只是一个富商之子,你还会如此推脱么?”薛凤麟闻言对沈宣说道:“我分文没有,容颜尽毁的时候,你从不因我一无所有而嫌弃我。如今反而因着我世子的身份而不信我了。” 薛凤麟面上神色非常失望,一脸很疲累的样子摆了摆手。 沈宣见薛凤麟气压都沉下来了,也看出了他心中不悦。 薛凤麟待自己太好了,沈宣心中不是不感动的,但薛凤麟付出的越多,沈宣越发的觉得自己还不起他。 “薛凤麟,你我身份本就有差,你越是这般待我,我心中越是害怕,我还不起你。”沈宣想了想,才开口对薛凤麟剖白道。 他心中一酸,喉头哽了哽才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只是我心中越是喜欢你,就越是不知该如何才好。” 沈宣一双眼睛水润,说到情急之处,就有些湿了。 薛凤麟看在眼中,心里那一点邪火早就烟消云散。 他喉头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才道:“你若是真怕还不起我对你的好?那就只管平日里多还一些利息就是。” “什么利息?”沈宣一愣,看着薛凤麟问道。 下一秒后,却是再问不出什么来了,而是被薛凤麟直接搂住后腰压倒封住了唇舌。 薛凤麟身体力行,狠狠问沈宣收了一回利息。 两人原先坐在八仙桌旁,这利息收着收着却是又去了榻上。 这一次,薛凤麟可不似上次在清凉阁里那般温柔缱眷,而是狠狠的收了一回债。 直吮的沈宣舌头都有些疼了,捂着红肿的嘴唇道:“你再乱来,我这嘴三日都好不了,回去肯定会被尤妈妈看出端倪!” 薛凤麟一愣,却是勾了勾嘴角说道:“夫郞说的有理,那为夫就不碰这显眼之处了。” 说罢却是并未就这么放过沈宣,而是把利息收到了别的地方…… 沈宣只觉得身上一凉,外面的秀士服就被半拉到了腰间。接着他便感到薛凤麟的发冠在自己颈间摩擦,痒酥酥的。 他惊呼一声,唇齿间溢出一丝喘息。想要闪身躲开,却是被薛凤麟追了回来,牢牢按在榻上。 “这处尤妈妈又看不见,你既觉得还不起我,更应该自觉将这利息给还了!”薛凤麟倒是游刃有余,还有功夫与沈宣说笑。 “这就是你说的利息?”沈宣被他一顿歪理邪说气的差点笑了。 第70章 偏偏薛凤麟却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不然呢?我瞧着你也喜欢的紧。” “我哪有喜欢?”沈宣反驳。 身子却是在薛凤麟手中一软,被他捏着下巴说道:“还说不喜欢?瞧我不过碰碰,你眼睛都湿了。” …… 这一顿利息不知不觉就收到了戊时,沈宣被折腾的够呛,重新穿好秀士服后,只觉得上身某处还有些火辣辣的不适。 好在薛凤麟倒是还有分寸,并未更进一步了。待沈宣收拾好后,才打开房门,让无忘把买好的绿豆汤端了进来。 大冬天的竟然还有绿豆汤喝?沈宣有些诧异。 不过此时他有些饿了,这绿豆汤甜丝丝的,倒是正好解渴。 他与薛凤麟用过了绿豆汤后,薛凤麟才对他说道:“时辰有些晚了,这时候回去怕是不够安全,今夜就在这里歇下吧,明儿一早再走。” 沈宣抬眼看了薛凤麟一眼,面上有些防备的神色。薛凤麟见了便道:“你放心,你我成婚之前,我只收利息,本金我是不会收的。” 沈宣:“……” 这利息收的也实在是太狠了一点! 因着尤妈妈不在,沈宣倒是也没急着赶回府中的必要,索性就在梅花巷里住了一宿。 薛凤麟夜里倒是赶回了国子监,并未住在这里。 待第二天一早,沈宣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接着屋外金枝与金桂就敲门进来,把一桌早饭摆满了房间里的八仙桌。 昨夜沈宣一夜未归,金枝金桂两人就已经极为吃惊。 只是无心却是已经提前找他们训过了话,叫他们两人也不敢在沈宣面前表露出什么。 待沈宣用了早饭,无心才拿了一摞衣服过来说道:“沈哥儿,这是世子交代我拿来的衣物。” 沈宣一看,正是自己昨日穿来的那身,已经重新清洗熨烫干净了。 他重新换上了那身衣物,接着才见无心又捧着一个匣子上前说道:“沈哥儿,这是世子让我一早儿办好了交给你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让无心一大早的就出去办理?沈宣看那匣子只有巴掌大小,并非昨晚薛凤麟塞给自己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匣子,便见到里面躺着一张契纸,打开一看,竟是一间掷金街的店铺。 那契纸上写着掷金街百花弄第二间铺子。上面的印油还未干透,显然是刚刚签订了不久。 沈宣看那契纸上的地址,思索着掷金街百花弄附近,也不知到底是哪里? 好在那契纸上落的还是薛凤麟的名字,而不是自己的,沈宣心中才轻松了一些。 “沈哥儿。”此时无心突然上前一步说道:“世子有话让我亲自交代给您。他说这铺子算他租给你的,以后每个月的店租,就算进利息里面。” 无心并不知道薛凤麟口中的利息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世子一向待沈哥儿极好,这次却不知为何,既给沈哥儿特地买了铺子,却突然又说要收他利息。 沈宣一听,却是脸都红了,狠狠翻了个白眼,啪的一下把那匣子关上后才道:“你去告诉世子,这利息先欠着吧!” 说完以后,就乘了马车匆匆离开。留下无心有些迷茫的背影…… 也不知到底要不要告诉世子,沈哥儿好像生气了。 第62章 从梅花巷出来,沈宣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掷金街上。 马车到了掷金街的百花弄附近停下,沈宣仔细一看,才发现薛凤麟买的铺子紧邻着梳头的铺子长翠坊。正是沈宣最想要的一处地方! 昨晚沈宣倒是与薛凤麟提过一嘴,只是吐槽这处铺面太贵,自己暂时还买不起。 后面薛凤麟一直押着他讨利息,也没有回应,沈宣还以为他没听见。 没想到自己的话却是早就被薛凤麟记在了心里,昨晚就特地叫了无心过来。让他天不亮就去找了牙人,把这处沈宣看重的铺面给买下来了! 这处铺面门脸约有十尺宽,左右两边一个梳头铺子一个化妆铺子生意都很不错。 原先的店铺是卖绢花首饰的,却被旁边的梳头铺子抢了生意。于是店铺主人索性就将这铺子卖了,换成田庄,也省的再去经营。 沈宣将铺子开在这里,左右两边的客人就是他现成的客流,东西又何愁卖不出去? 他心中一喜,就去寻了上次那王师傅来。给他画了张草图,让他按照自己要求修整店面。 铺面要明亮宽敞,还要有方便陈列商品的柜子。店面的颜色,却是没再用戏园仙味那样喜庆的大红,而是选了自然的木头色。为了在一众深色的店面之中脱颖而出,呈现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这铺子比戏园仙味大了几倍,翻新的工作自是也多了不少。不过好在铺子后面两进院子都修的不错,无需翻新,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沈宣又去找了一家定制牌匾的铺子,亲手写下了宣字坊三个大字,让人按照这字体做一副牌匾出来。 这宣字坊的牌匾,与戏园仙味又有不同。讲究的不是金碧辉煌的大气,而是雅致。 因此这牌匾也没有使用平时的黑色,而是以原木色为底,上面的字体则是用了黑色而非金色,为的就是将字体的雅致给衬托出来。 沈宣做完这些,就准备给宣字坊里招几个伙计。 因着香皂的配方需要保密,他决定还是如同戏园仙味一样,去买几个人来,把身契捏在手上才比较靠谱。 不过沈宣还没来得及再去人市,无忘却是找了过来,还交给了沈宣几张身契,说是薛凤麟已经帮沈宣挑好了几个人,都是已经调教好了的,让沈宣拿去用便是了。 沈宣没想到薛凤麟竟连这一层都帮自己准备好了。他跟着无忘去了铺子,才见到薛凤麟送来的四个下人。 这四人两个哥儿两个女子,年纪都是十六七岁。 制造香皂并非难事,也不是什么重体力的活儿,只是需要细心。这几个下人瞧着都是机灵立整的,倒是得用。 他们的容貌,也是按照大户人家挑选奴婢的标准,十分的秀美。 沈宣随口问了他们几句,才知两个哥儿叫做文竹和文松,两个女子则叫做文兰和文菊,都是薛凤麟重新起的。 他们都是家中的庶子庶女,家里也是做生意的,因着遭了蝗灾,全家都吃不上饭了,才被主母卖了出去,只为给家里挣一些口粮。 沈宣听了他们的介绍,倒是吃了一惊。之前人市上卖的还都是些家贫的农户子女,如今竟连这些做小生意的人家也开始卖儿卖女了? 沈宣又仔细问了他们一些老家的情形,几个人才都流着眼泪仔细交代了出来。只说现下西北蝗灾过境,粮食早就涨到了天价,就连粟米和豆子都涨了数十倍。 那些乡下的地方,甚至有了易子而食之事,他们也是家中没了法子,才被卖了换钱,总好过全家饿死。 沈宣听了心下一沉,隐隐多了几分担忧。西北的蝗灾竟已经这般严重了么? 好在他提前囤下了不少粮食,就算是蝗灾影响继续扩大,应当也能撑到明年的第一批粮食收获。 只是若是灾情继续下去,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就恐会变成流民。 届时周边流民四窜,京中的治安也会受到影响。也不知这京城会不会乱…… 沈宣一个哥儿,就算是担心这大晋的安宁也做不了什么。 但是因着这一丝担忧,沈宣便又叫来了金桂,给了他三百两银子,让他悄悄去市面上买些差一点的口粮回来。 这段日子市面上的粮价飞涨,之前三百两银子能买二百石好米,现下却只能买得起一百石糙米了。 金桂虽不明白为何家中已经囤了那么多粮食,沈宣却还要花钱囤粮。 不过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将粮食买了回来。且分别存放在了戏园仙味和宣字坊的库房里。 虽说沈宣买了这么多的糙米回来,却也没有克扣下人们的伙食。平日里伙计们吃的都还是之前购置的米面,这些粟米则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沈宣抽了个日子,教了几个文字辈儿的伙计制作香皂的步骤。 这几人从小给家里帮工,于这干活做生意上面都是熟手,不用沈宣过多调教就很快习得了制作技术。 沈宣见状就采购了第一批原料回来,有了他们四人干活,不过短短几日就将这些原料做成了一千多块香皂。 待这些香皂都皂化好了,包装起来,门口的门脸也正好翻修一新。 沈宣让人把包装好的香皂都摆在了柜台上,还有一些没有包装的,则作为试用品打开放在台面上,供人观看。 之后他又立了一块板子,将所有的香皂明码标价。 无论何种香皂,皆是二两银子一块儿。价格虽高,但这香皂本就是金贵玩意儿,只有富人会买。 区区二两银子,对富人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冬至,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沈宣便挑了个黄道吉日,把牌匾挂上,敲锣打鼓的开了张。 第71章 春节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京中的名门世家也是十分重视。 每年临近过年,各家都会采买各样年货和年礼。沈宣赶着这筹备年货的日子开张,也是为了在年前好好大赚一笔。 开张第一日,文字辈的四位伙计就集体穿着十分优雅的长袍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不同于大多数铺子聘请的店伙计都是男子,宣字坊里两位哥儿两位女子反倒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就想多看一眼这铺子里面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因着铺子里放满了香皂,光是路过铺子外面就已经芳香扑鼻。 来往的客人还以为店里卖的是香料,但又见几位店员手中端着木盘,上面放着一些半透明的块状物品。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得还雕了花朵?” “瞧着倒是精致,味道也好闻,也不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这东西瞧着很是眼熟,怎么觉得和肥皂似的?” “可不就是肥皂?”有那识得字的小姐便道:“瞧旁边那招牌写着‘香皂’二字,应当就是有香气的肥皂,竟要二两银子一块儿,价格倒是不低。” …… 虽说不少人都觉得二两银子块儿肥皂实在太贵,但因着这香皂实在新鲜好看,就还是有许多人被吸引到了店里。 “这香皂和肥皂一样么?”有位姑娘看了放在柜台上的香皂,就忍不住询问起旁边的文兰。 文兰听了便连忙上前一步,把沈宣提前教给自己的那套说辞说拿出来道:“姑娘,这香皂与肥皂一样也能洗脸洗澡,但却更为精妙。” “您手上这块香皂,里面加了桂花,因此有一股桂花清香。用来洗澡洗头,身上都会自带一股桂花香气,宛若自身体香一般。” 大晋的哥儿女子之间流行使用香粉,掷金街上也有专门的香粉铺子。 但大多数香粉味儿重,用多了十分刺鼻,远没有这只加了一种花朵精油的香气自然。洗澡以后,身上的味道也就散了。 那位姑娘听说这香皂用来洗脸洗澡以后身上还能留香,当下就有些心动。 此时文兰便端来一盘温水,鼓动这位姑娘试用一下。 姑娘倒也没有推辞,反而用了那块桂花香皂洗了洗手。 洗净双手以后,她再将手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果然就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气。 “这香皂味道果真不错!”那姑娘心中一喜,立刻就要将这块桂花香味的香皂买下。 一旁的文兰却道:“姑娘,这块儿香皂是我们是试用品。您若是喜欢这香皂的味道,我给你拿一块儿新的。” 说完以后,就取了一块包装好的桂花香皂送到面前,又对她说道:“店里还有些其他味道的香皂和能够滋养黑发的洗发皂,都是一样的价格,姑娘若是喜欢,都可以随便看看。” 那姑娘是京中盛丰布行家的千金盛如芝,家中自是不缺钱的。 见这香皂好看又好闻,店铺里服务的又周到客气,一个高兴,就将这里的香皂一样都买了一块儿。 见盛如芝一下子购买了整套六块儿不同味道的香皂,文兰就将她引到柜台前面。 她拿出一只十分精致的竹盒,将六块儿香皂整整齐齐放在格子里收好后,才盖上了那只印了宣字的盖子。 “姑娘,一共十二两银子。”文兰说道。 “这盒子不用钱么?” 盛如芝有些诧异的问道。 这样精致的竹盒,若是在市面上单独来卖,怕是也要五百文钱! 文兰:“姑娘您买了整套香皂,这盒子是送给你的。” 盛如芝听了,心中更是欣喜。使了身边的丫鬟抱了盒子,高高兴兴的就出了门去。 店铺里旁边有人见见多识广的盛家千金也买了这些香皂,立刻蠢蠢欲动。 不少人抢着让几位店员介绍起香皂的功效与味道,一一试用了以后,就也爽快的付了银子,买了喜欢的香皂离开。 沈宣此时正在对面的茶馆里喝茶,通过雅座的窗户观望铺子里的情况。 这宣字坊的铺子走的是高端路线,客人自是不像戏园仙味那样的小吃排起长队。 但凡是进了铺子的客人,特别是从两边铺子里过来的那些,基本都买了东西离开,这客单率还是相当高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路上的客人大多用饭去了,宣字坊里闲下来了一些。 沈宣才让金桂悄悄去了铺子,清点起今天上午的收益。 没想到短短一个上午,铺子里就卖了二十四块香皂,赚了四十八两银子。 这铺子果然如沈宣预料的一般,极为赚钱。 就算是扣除香皂比较高的制作成本,半日的纯利就抵得上戏园仙味整整两日的了。 第63章 单价越贵,利润越高。大晋贫富差异巨大,平民百姓吃饭都是勉强温饱,又哪儿来的钱消费? 沈宣在现代世界大学就是学的金融管理一类,家里又有家族企业。做生意从来没想过薄利多销,赚的都是有钱人的钱。 就如那盛如芝一个人就买了一套香皂,花费了十二两银子。 这十二两银子可能是京中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口粮。对盛如芝而言,也不过是点零花,洒洒水罢了。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盛如芝竟然又来了,还带来了几个盛家姐弟。 “如芝?这就是你说的香皂铺子?看起来倒是与众不同。” “好香啊,这味道果然清甜好闻,我进来了一会儿,就感觉头发丝都变香了。” 盛如芝上午在宣字坊买了一套香皂回去,中午吃饭之前,就当着一家的面拿了出来,在自己的姐弟和亲眷面前炫耀。 盛家是几百年的旺族,布行的生意做的极大,家里也有亲戚在户部任五品官。 盛家内眷早就开始使用肥皂,有的人还特地用了从南面运过来的椰油皂。然而如盛如芝手上的这种香皂却还是第一个见。 “这香皂倒是稀罕,瞧着晶莹剔透,形状精美,味道也好闻。”盛家的老太太见了也是忍不住赞道。 盛如芝的母亲是出了名的孝顺,听了老太太的话就立刻说道:“既然娘喜欢,如芝这套香皂就送给娘先用着。” 盛如芝也是立刻说道:“娘说的对,这香皂就算是孙女献给祖母的。就是不甚贵重,还请祖母莫要嫌弃这礼物便宜。” “不嫌弃不嫌弃。”盛老太太听了孙女儿媳的话立刻眉开眼笑。 这点香皂不过十多两银子,算不得什么贵重东西。但自家儿媳和孙女孝顺有心,就让她心中十分高兴。 因着心情大好,吃了饭后,老太太就使人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了一些银两出来。又叫来家中的哥儿姐儿,让他们一起去买些香皂,也是图个新鲜有趣。 盛家老太太有钱,一个人给了二十两银子的零花,够他们买一套香皂还有余的。 于是这些盛家的小辈们就一起来了这掷金街上的宣字坊,采购起了沈宣的香皂。 “我要给我娘和我嫂嫂也买一套。”盛如芝道。 她本就是个有眼力见的,作为嫡女又不缺钱,见家中母亲和嫂嫂也是颇为稀罕这香皂,索性就一人给她们带了一套,做个人情。 就是盛家不太受宠的庶子,因着有老太太给的赏钱,也是买了一套香皂。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宣字坊里就又售出了十套香皂,合计一百二十两银子的流水! 宣字坊的几个员工收钱收的手软,没想到这新开的铺子竟这般挣钱! 过了申时以后,沈宣再去查账。就发现,宣字坊仅仅一个下午,就卖出了八十六块香皂,赚了一百七十二两银子,比上午还要多了几倍! 当然了,下午之所以能够赚到这么多的钱,主要是因为盛家这样的大单。 这样的大单自是不会常有,但只要几日有个一次,就能赚上不少银子! 京中这样的名门世家不少,若是使用香皂在他们之间形成风尚,家中就会有专人过来采购,成为沈宣最大最稳定的客源。 到了再晚些的时候,天色转暗,掷金街上的良家哥儿女子大多都已经回家了,青楼里的花魁妓子们开始上班,铺子里的生意也几乎没有了。 沈宣索性在酉时以前就关了门,放铺子里的员工们晚上多休息一会儿。 第一日开张大吉,一整天沈宣卖了一百一十五块香皂,赚了二百三十两银子。扣除约三十两银子的成本,净赚了二百两左右! 这么漂亮的收益,便是连一向淡定惯了的沈宣也有些激动。 他拿了二两银子出来,奖励几个下人自去买一桌酒菜吃了,自己则带着金枝金桂赶回沈家。 因着今日第一日开张,沈宣回的晚了一些。 刚到了家中,便被守在门口的尤妈妈揪住了把柄,开始絮絮叨叨的审问起来。 “沈哥儿,你今日去了哪里?”尤妈妈问道。 一旁的金桂忙道:“还是去掷金街上转了转,在茶馆里喝了杯茶,又去戏园看了场戏,就有些晚了。” 第72章 “你如今可是薛家的未婚夫郞,身系着薛家的脸面。”尤妈妈听了便道:“一个哥儿这么晚才回家,成什么体统?就说你经常跑去玩的那个掷金街上,青楼酒馆的不在少数,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模样?” “今日之事,我定是要上报给夫人的。她若是知道了你这么晚才回来,肯定不会高兴,说不定还要禁你的足,你日后还是警醒着些吧!” 尤妈妈自上次回去伺候了儿子几日,让沈宣松快了几天。之后不过五日就又回了沈家,开始在沈宣面前逞起了威风。 也不知她上次回去以后白氏和她交代了什么,回来以后,竟开始擅自出入沈宣房间。 还有两次,沈宣回来就看到她站在书房里面,说是在帮沈宣收拾书房,实际却是也不知到底在翻些什么。 想来是自己之前在叶家围场的动静传入了白氏耳中,让她警惕起来,才有了这些动静。 原本因着不想惊动白氏,沈宣对尤妈妈一直多般忍耐。然而随着他生意越做越大,需要自由活动的空间越多,这尤妈妈就越是烦人。 今日,沈宣原本心情大好,被她一番劈头盖脸的数落,就有些忍无可忍。 心中想着既然白氏已经起了疑,那自己倒也不必再将这么一个奸细放在自己身边,索性赶走了一了百了,也省的每天要听她啰嗦。 “尤妈妈,你儿子的腿脚好了么?”沈宣突然开口问道。 尤妈妈一愣,也不知沈宣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摇了摇头道:“使人看了大夫,说是伤了筋骨,得将养至少三个月。” “是么?”沈宣挑了挑眉道:“我瞧着也快要过年了,我这边就给你放个假,让你回去过年。等您儿子腿脚好全了再回来吧。” “沈哥儿你这个什么意思?”尤妈妈一听大惊失色,立刻皱眉说道:“我可是夫人送过来的,你这是要把我给赶走?” “尤妈妈可别乱说,什么赶不赶走的?”沈宣冷冷笑道:“正是因着您是夫人身边得势的妈妈,我才给您放了长假。再说家中除了您外,金枝金桂不也是夫人送来的,这不是也在我身边贴身伺候着么?” “是啊尤妈妈。”金桂闻言就立刻上前一步说道:“左右我看您每天也闲着没什么事儿,还不如回去照顾儿子的腿伤。沈哥儿身边有我和金枝伺候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金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跟着金桂后面说道:“没错,我们伺候沈哥儿伺候惯了,尤妈妈您还是回去伺候您家宝哥吧!” “金枝,金桂。你们明日收拾几件年货,让尤妈妈带回去,就算我提前让她回去过年了。”沈宣说道。 金枝金桂立刻齐声答应,压根就没给尤妈妈说话的份儿。 尤妈妈再看沈宣眼神,才发现这个平日里瞧着没什么主见的哥儿目中没有半分唯唯诺诺,而是十分的强硬,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给送走了! 尤妈妈心中一惊,又感到十分奇怪,为何这沈哥儿之前对自己几乎言听计从,却突然说变脸就变脸了? 自沈宣来到京中,白氏一直让她给沈宣洗脑。告诉他这京中的靠山只有白氏,那世子和叶家都是不愿意让他进门的。 这沈哥儿之前听到叶家也是一副害怕的模样,显然是有心投靠白氏的。如今突然翻脸,难道是有了别的靠山? 尤妈妈哪里知道沈宣之前对她示弱不过是装的,反而仔细回想起自己上次回家时白氏对她说过的话。 这沈哥儿自上次被叶夫人邀请去了一趟围场以后,听说薛凤麟中途临时从国子监里也请了假去,在席间又对他十分关切。 白氏就让尤妈妈回去多盯着一些沈宣,谨防他受了薛凤麟的蛊惑。 难道是那薛凤麟装出一副对他关怀备至的模样,让他信以为真,觉得以后投靠那薛凤麟就可以了? 尤妈妈想到这里,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立刻就将沈宣翻脸的缘由归咎到了这里。 难怪上次中秋的时候,这薛凤麟就送了那哥儿贵重的衣饰示好,原来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 尤妈妈暗骂薛凤麟为人狡诈,同时又觉得沈宣是个蠢货,被薛凤麟三言两语就骗的倒戈。 翌日一早,金枝金桂从库里挑了一些腊肉干菜等不值钱的年货装上,就打发了尤妈妈回了薛府。 尤妈妈一回了家,就立刻直奔白氏那里,向她汇报起了沈宣突然翻脸一事。 此时天气已是冷了,白氏屋里烧起了银丝炭。她卧在贵妃榻上,正由琼珠伺候着吃南面新进的金桔。 “夫人,是老奴无用。”尤妈妈一进了房间就立刻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白氏说道:“那沈哥儿如今是翅膀硬了,觉得自己有了靠山,就把老奴给赶出了沈家。” “他好大的胆子,明知道你是我的人,怎么敢把你赶走?”白氏闻言皱眉问道。 “夫人,是上次他去了叶家宴席,也不知大少爷与他说了什么。大约是觉得自己得了靠山,所以才不将老奴和夫人的话放在眼里了!还有伺候他的金枝金桂,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好处,一个个都帮着他说话,沈家哪里还有老奴说话的份?” 听了尤妈妈的话,白氏心中生气,把手中的金桔扔出去道:“这没有眼力见的蠢货,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儿见识也没有!难道他还真以为薛凤麟表现出一副体贴温柔的嘴脸是看上他了不成?” 一旁的琼珠忙道:“回夫人,那沈哥儿一个乡下来的。大少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就算是他真看上了,叶家也不可能同意。此事必然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白氏看了琼珠一眼才道:“这个道理你是懂的,但那乡下哥儿却是不懂。” “我原本还以为这哥儿是个识相的,没想到薛凤麟一点小恩小惠的,就将他拿捏住了。着实是个不中用的!” 白氏这话说完,尤妈妈看了看她的脸色,才开口问道:“夫人,那现在沈哥儿那边,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白氏想了想才道:“先把金枝和金桂两人叫回来,再重新挑两个信得过的随侍过去。” 说完以后,她就叫了赵管家过来,让他重新挑两个和白家亲近的随侍出来,再把金枝和金桂换回来。 哪知赵管家一听,却是有些为难的道:“夫人,派人过去倒是容易,只是这金枝金桂却是不见得会回。” “我一个当家主母让他们回来,要打要卖还能由得他们?”白氏一听就是怒了。狠狠瞪了赵管家一眼才道:“如今你办事也是越发不利落了,不过几个下人,也这般推三阻四!难道是我给你的好处还不够?” 此时赵管家才是满头大汗的道:“夫人,您给了小人家里京郊田庄上的管事权,小人心中感恩,衷心可鉴啊!只是这金枝金桂和他们家人的身契,前些日子都被大少爷给要走了。” “什么!此事到底何时发生的,我怎么一点不知?”白氏一听更是震怒,当下就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一把将案几上的果盘给掀翻了。 第64章 赵管家连忙跪倒在地,对着白氏连连磕头道:“夫人,大少爷是当着侯爷的面要的人,说是几个姨娘屋里缺人,恐伺候不周。侯爷当下就允了,我也无从阻止啊!” 白氏一怔,面色更是铁青,但整个人却坐了下来,收敛了一些情绪,比方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她如今虽美貌依旧,但毕竟年纪大了,不如那些妾室们年轻鲜嫩。老侯爷从来不是个专情的,身边妾室通房就没断过。 虽然侯爷的枕边人大多数都被她打发的打发,整治的整治。但还有几个妾室是良家子,家中也算有些背景,轻易打发不得。 文姨娘育有一女,如今在妾室中地位最高,家中又是京中的富商出身的良妾,手里不缺银子。 不过她平日里倒是低眉顺目,从不与白氏顶撞,再加上年纪也渐渐长了,侯爷去她院里也少,白氏倒是不怎么将她放在眼中。 还有两个新来的妾室,其中一个长得极为妩媚的是大殿下送来的人,还有个清纯甜美的则是薛家老宅那边送来的人。 这两个妾室都有人撑腰,薛侯爷又爱重。白氏虽然不满,但因着种种利害关系也只能假装大气。 只是她到底是不能容忍这些年轻的妾室生育孩子,所以给她们的起居饮食里都动了些手脚,叫她们进门已经两年了,肚皮却是毫无动静。 渐渐的,这些妾室似乎也回过了味儿来,不那么听从她的话了,也在薛侯爷面前闹过几次。 这次薛凤麟借着她们的名义,当着侯爷的面要人,正要到了薛侯爷的心坎上。 有了侯爷发话,赵管家还是说些什么?也只能把这些人的身契给交了出去。 “看来这厮果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这步棋。”白氏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让赵管家拿来名册,才发现金枝金桂的亲眷都被分配到了几个姨娘院中。再派人去问,才知道他压根就没有把这些下人的身契给姨娘们,而是捏在了自己手上。 第73章 “果然滴水不漏。”白氏冷笑一声道:“赵管家,如此大事,你竟过了两个月才告诉我,实在是好的很啊!” 赵管家汗流浃背,大气不出的不敢抬头去看白氏。 白氏狠狠看他一眼,却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轻描淡写的对他道:“既然这些人的身契都被大少爷领走了,那他们的月例也都给大少爷发吧。以后公中就不必再出了。” “是。”赵管家立刻领命离开。 待他走后,白氏才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拿了我这么多的好处,却还想骑墙。这些狗东西果然是养不熟的。” “夫人,就这么算了么?”尤妈妈开口问道。 “他好歹也是薛府的大管事了,又是老爷身边用老了的人。我若忽然换人,老爷用不习惯,肯定会把他叫去问话,反而对我不利。”白氏开口说道。 “这也太便宜他了吧,若是底下的下人们见着了岂不是有样学样?”尤妈妈珠又道。 “我心中自有分寸。”白氏淡淡的说道。之后就让琼珠拿了纸笔过来,修书一封之后,让她送去给哥哥白焱。 又过了三日,薛府里的赵大管事在出门办事的时候不幸遇到匪贼,曝尸荒野。 白氏将此事告知了薛侯爷,又给了他家一些银子安抚,让他们回到老家给赵管事操办丧事。 待赵家人离开之后,白氏才对薛侯爷道:“原本赵管事和他家人管着府中不少要事,如今却突然遭难,那些事情也没人管了。” “不如我先提两个能干的上来干着,待赵管事家人回来之后,再换回来?” 薛侯爷平日里哪儿有空关注内宅之事,听了便摆摆手道:“赵管事也是你提拔的人,如今出了事,自是得再换一个。我瞧他之前干的也挺不错,你就按着差不多的标准安排一个吧。” 白氏听了,果然就重新提拔了一个管事,又将他的家人安排到了赵管事家人之前的肥差上。 尤妈妈在府中听说了此事,顿时打了个哆嗦,连着好多天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待那赵管事的家人再回来,白氏就以差事已经有人了为由,把他们打发到薛家一个十分偏僻的庄子里去了。 白氏这番大张旗鼓的换人,自是不可能瞒过薛凤麟的眼睛。 那赵管事一家是他收买了多年才买通下来的,如今直接就被白氏全部换掉,以后他在薛府里行事想必又难了一些。 他想了想后,特地将金枝与金桂的身契找了出来,让无心给沈宣送了过去。 沈宣收到他们的身契很是高兴,上次被薛凤麟押着收利息的不爽也早就忘了。 于是便写信过去,问薛凤麟安好,又特地说了自己铺子的经营情况,还取了五成的利润,兑换成了银票,给他送了过去。 薛凤麟收到信件的时候正住在国子监宿舍。为了春闱应考,他在国子监里与其他学子们同吃同住,每日用功。 京中的大多名门世家子弟,只要是准备科举的都在国子监念书,但住在国子监的却是少数。 反而是不少书香门第的清流人家,都有让子侄住在国子监里的习惯。薛凤麟一个世子与他们住在一起,倒是一个异类了。 这日薛凤麟正在与同窗辩经,便见到无心给自己送来了一封信件。 他只是看到那信件上的字体,便知道是沈宣送过来的。 薛凤麟微微一笑,就要将这封信放进袖袋之中。 他面上神色雀跃,嘴角挂着一丝掩藏不住的笑容。叫他身边的同窗看见了,便忍不住打趣道:“世子,瞧你这般神色,这书信定不简单,难道是什么相好的寄来的?” “就是!凤麟你都二十多了,家中还无妻妾。平日里清心寡欲的和和尚一样,难道是看上了什么姑娘?” “凤麟长的这般容貌,能让他看上之人,想必姿容倾国倾城,也不知能不能得以一见?” 这些同窗年纪与薛凤麟相仿,虽大多都未婚娶,但许多家中已有通房。 之前偶尔晚上无课,也有人相约去雅集里聚会。 当然说是雅集,却也少不了歌舞助兴,甚至还有人从掷金街上请来了花魁过来伺候。 在大晋的学子之中,他们这样的才是常态,而薛凤麟则是异类。就算是参加雅集,也是一个人坐着,从不狎弄妓子取乐。 当然了,薛凤麟这样洁身自好,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着白氏盯得紧。但是还有大部分原因,就是他之前确实对这些没多大兴趣。 毕竟他长的都那般好了,倾慕者众多,又怎么可能轻易看得上容貌不如自己的? 难得的被同窗们一番调侃,薛凤麟有些羞恼,把书信收好后咳嗽一声道:“修的胡说八道,今日就辩到这里,我要去休息了,便转身离开回了自己房中。” 待他离开以后,那些同窗们才一举散开。薛凤麟关上房门,点燃油灯,才迫不及待的拆开沈宣的信件看了起来。 自从与沈宣上次分开,又已经有大半个月未曾见面了。 薛凤麟本觉得自己是个清心寡欲之人,有些鄙视同窗中那些急色之人。如今却是发现其实并非是自己真的清心寡欲,而是之前一直没有遇到让他冲动之人。 他拆开沈宣信件,一股淡淡的花香就传了出来。沈宣这些日子在香皂铺子里呆的多些,身上难免也沾染上一些香气,这写信的纸上竟也被染上了一些。 这封信倒是不长,只是上面语言生动,除了寻常的问候,还写了不少他铺子里发生的趣事。 待看到书信的最后,薛凤麟发现下面还有几张纸。打开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几张银票。 看面值都是一百两的银票,足有六张。沈宣在信中交代,这是宣字坊十天五成的收益,交给薛凤麟做利息。 不过十天就赚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这香皂的利润实在是丰厚。 然而薛凤麟看了这银票却是垮了脸不太高兴。他想了想后,把那银票又重新折了起来。然后从自己的桌面上翻出了一本书,翻开到了其中一页后撕了下来。 然后随意写了几个小字之后,就把那页书纸和银票一起又装入了信封,让无心替他送还给沈宣。 翌日,沈宣一早就接到了无心送过来的信件。 这时天色还早,他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躺在床上拆了那封信看。 没想到刚刚把信打开,那一卷银票就落了下来,接着就是一张书页飘到了他的脸上。 沈宣仔细一看,顿时面色通红,猛地将那书页揉成了一团扔了出去。 “沈哥儿,这是怎么了?”金枝看了就要去捡那纸团。 沈宣连忙说道:“别捡!你们都先出去!” 金枝金桂一脸纳闷,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沈宣神色严肃,便也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待他们把房门关上,沈宣才重新下了床,将那团书页捡起。 此时已是深冬,他屋子里点着炭盆。沈宣有些冲动想把它扔到炭盆里烧了,但终究是没舍得。 反而是坐在床边将那书页又重新打开看了眼。 只见那书页上赫然画了一副精细的春宫,细微之处描绘的也十分详细。 画中一个哥儿正被压在桌案之上,上身某处也是正被人仔细狎弄着。 这春宫旁边还被薛凤麟写了一行小字道:【银票还给你了,这利息你好好准备着,下次见面我会来收。】 饶是沈宣是个经历过现代世界洗礼的人,整个人也从头顶到脚趾都红了个透。 心道薛凤麟怎么这样?亏他之前看着倒是一本正经,如今竟好意思就这么把春宫图送到自己这里来了! 沈宣把那春宫拿在手里,脑子却是结结实实的回忆起了那日晚上被薛凤麟如何对待的。那记忆实在霸道,叫他整个人全身都酥软起来。 他手上拿着这春宫图,想烧却是又有些不舍。来来回回了几次以后,才将这图纸折好了,收进了一只小匣子里。 又怕匣子被人看到,最后才鬼鬼祟祟的藏到了枕头下面。 第65章 宣字坊自开张以后,生意一直大好。 虽说不似戏园仙味每日都在外排起长队,但店内客人往来不绝,香皂单价又高,每日都赚得了一百多两银子。 周边几个青楼里的花魁和妓子都遣了身边伺候的小倌过来买香皂,说是客人喜欢味道。 再有如盛家这样的商贾富户,家中富有。本就是最爱追赶时髦的,自是不会错过香皂这样的新鲜玩意儿。 如他们这样的人家买了香皂,自是不会只自己使用。眼下正是过节之际,各家各户都在预备着过年的年礼。 香皂造型漂亮,包装又好看,许多人从未听过,送人也很是拿得出手。 再加上它价格与上等的绢花差不了多少,也不算太贵。不少人家都特地来采购了整套的香皂,添在节礼里送给别家的哥儿姐儿。 如此一来,京中就有不少名门世家的内眷也收到了香皂作为节礼。 第74章 这香皂是个新鲜东西,收到礼物之人,难免觉得稀罕,于是茶余饭后的就议论了起来。 渐渐的,香皂的名声就在京中的名门世家之间流行了起来。宣字坊的名声也彻底在京中打响了。 趁着过年前采购年礼的这段旺季,宣字坊的生意是愈发的好了,沈宣也赚的盆满钵满,每日在家忙着数钱。 年关将至,他倒是又收到了几次晋宁县主送来的帖子。只是他最近实在太忙,脱不开身来,就只能写了帖子婉拒。 没想到婉拒了几次以后,一日下午沈宣正在宣字坊后面忙碌,门口却是晋宁县主亲自上了门来找人。 沈宣心中一惊,没想到晋诗月竟然直接找到他铺子里来了,也不知对方是何时知道这宣字坊就是他的产业,便连忙将人请进了铺子的后院。 原来这晋诗月前几日收到了一份节礼,打开一看,正是一套香皂,与沈宣之前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这节礼正是一户与王府有些往来的商户奉上,晋诗月打探了一番,才知这香皂正是最近掷金街新开的铺子宣字坊出售的。 这宣字坊专门售卖香皂,不过刚刚开业一月有余。 晋诗月原本以为沈宣的礼物也是从这宣字坊买的,可他算了算时间,才发现它开张的时间竟在沈宣给自己送礼大半个月之后。 晋宁县主觉得此事颇为奇特,就将这事儿与晋宁王妃说了。 王妃听后,仔细思索了一番,才对晋诗月道:“这个叫做宣字坊的铺子,应当就是这位沈哥儿自己开的。” 沈宣竟能自己开了这香皂铺子?晋诗月心中又惊又叹,还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他结合了这宣字坊的名字和沈宣的名字,变便又觉得此事八成是错不了的。 此时晋宁王妃又道:“上次你请了这位沈哥儿过来,我观他言行举止,文雅有礼,说话进退有度,比京中许多名门内眷都强。就算是独立开设了这香皂铺子,也不算什么意料之外。” “再加上你与他上次在叶家围场闹了不愉快,但他却不计前嫌救了你的命,如此人品,值得深交。” “月儿,你莫要因着他身份低微就小瞧了他。你从小被你父亲与我捧在手心,性子实在是有些被宠坏了。” “你如此张扬个性,已经在钱若芳那里吃了好大的亏。以后若是不改,还不知要在外面如何受苦。倒是这沈哥儿沉得住气,与你很是互补,你不妨邀请他多来家里玩玩,与他多多往来。” 晋宁王爷与晋武帝并非一母同胞,晋武帝的其他兄弟大多被他打发到了大晋偏远的封地,然而晋宁王爷因着低调行事,又有晋宁王妃从旁协助才一直谨守本分,留在京中做了个安稳王爷。 晋宁王妃出身名门,乃是曾经的老国舅陆家之女,才情出众,是先帝特地指给晋宁王爷的。 嫁入王府之后,晋宁王爷就对她颇为敬重,二十多年未有妾室通房,只有她一个正室。夫妻感情恩爱,又育有一个儿子一个哥儿,可见她是个颇有智慧的女子。 晋诗月在外虽然性格张扬,但是在家中却是很听自己母亲的话。 他当下便道:“我早就发了不少帖子给沈宣了,是他一直说忙,推脱不来。哪里是我小瞧了他的身份?” “罢了,既然他忙着经营那铺子,想来也是没空,大不了我亲自去找他一趟。” “倒是也可。”晋宁王妃听了就点点头道。 她的孩子她最是了解,晋诗月的脾气虽大了一些,但有一点好处却是并非斤斤计较之人。 瞧他这般行事,倒是早就认可了这沈宣的为人,想要与其往来,那主动一些也不算坏事。 于是今日,便有了晋诗月直接杀来宣字坊门口的一幕。 沈宣将他迎入后院,泡了好茶招待。晋诗月也不喝茶,而是好好打探了一番宣字坊,看到不少还未脱模的香皂后才道:“原来这铺子真是你开的,难怪我给你发帖子你都没空。” “你这哥儿,瞧着不显,倒是什么都会,让我也不得不说声佩服!” 说完以后。晋诗月就挥了挥手,招来身边的随侍,说要在宣字坊里买下二十套香皂。 “你一下买这么多香皂干嘛?”沈宣听了忙道:“上次送给你的若是用完了,我这边再送你与王妃一套便是,何必破费?” 晋诗月闻言却道:“此事一码归一码。你这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开善堂的,我可不能白拿。” “再说马上过年,家中大大小小的亲戚,还有不少外客都要来拜访。本来我还寻思着今年不知买什么回礼才好,如今有了这些香皂,倒是省事儿了。只是你这香皂价格还便宜了些,我拿出去送礼份量不够,还得再添置一些布帛绢花之类的。” 沈宣听他一出口就如此阔绰,心想果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宁王府瞧着行事低调,但不过一个年礼,也比普通人家富有太多了! 于是他也没再阻止晋诗月,而是让人带着晋诗月的随侍过去,包了二十套香皂出来。 晋诗月卖完东西,才算是神清气爽,打量了外面的掷金街一眼后才道:“这掷金街上倒是比琳琅街要热闹多了,街上好吃好玩儿的都多。” “我听说这街上有间叫做戏园仙味的小吃铺子,卖的一个炸鸡和一个叫做红油串串的小食,都十分好吃,不如现下买来尝尝。” 沈宣一听倒是好笑,没想到晋诗月来了掷金街想吃的也是自己铺子里做的东西。 他见晋诗月叫了身边的随侍去买,便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随侍却是两手空空的回来,小心翼翼的对晋诗月道:“县主,我去的时候,那铺子外面排了好长的队伍,轮到我的时候,所有东西都卖完了。” “怎么偏偏到了你就卖完了?真没用”晋诗月听了不太高兴,责怪那随侍说道。 沈宣一看,那随侍不过十三四岁。被晋诗月说了一顿,眼睛已经红了。 现下刚过了申时。这几日要过年了,戏园仙味的生意更好了些,每日的确是很早就关门了。 他见晋诗月还要对那随侍发脾气,觉得那随侍可怜,便接过话头说道:“这样吧,你一会儿到我府上,我做顿饭给你尝尝。” “你还会做饭?”晋诗月听了,注意力倒是立刻被沈宣吸引了过来。 “我以前在乡下都要自己做饭,自是会做,而且做的还挺好吃。”沈宣对他说道。 晋诗月一想也对,沈宣以前是要自己做饭的,心中对他的厨艺也挺好奇,就答应了。 于是沈宣今日便提前离开了铺子,带着晋诗月去了沈府。 反正现在宣字坊里几个下人早就已经做熟了,也不用他时时看着,倒是十分方便。 晋诗月这是第一次到沈府做客,来到沈府门口,才发现沈府虽然不大,但地段倒是不错。 毕竟是宫中赏赐的宅子,东城三条街杨柳巷四周都是官宦人家,治安很好,又十分安静。 进了院子以后,晋诗月便将他引入后院。又叫了素云素月过来,用好果好茶招待着,然后自己便洗手更衣,去了厨房下厨。 沈宣虽然许久没亲自做饭了,但手艺学在身上,本事儿没丢,该有的手艺都在。 他先做了一道糖醋鳜鱼。然后又特地拿了之前调制好的香料出来,做了一道炸鸡和一道红油串串。 之后沈宣才交代了黄厨娘炒两个青菜,再加一道清汤。然后让金枝金桂过来端了菜,过去给晋诗月吃。 他刚刚回到了屋内,便听晋诗月指着桌上的炸鸡问道:“这鸡味道怎么这么香?是你还是你家厨娘做的,以前竟没有见过!” 沈宣听了便笑笑道:“你不是想吃戏园仙味的炸鸡么?这便是的。” 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红油串串说道:“这是红油串串,也是戏园仙味的招牌。就是味道辛辣,也不知你吃不吃的惯,你且试试?” 晋诗月一听愣住,好一会儿才眨眨眼道:“你家里怎么会做戏园仙味的招牌菜?难道那铺子也是你开的?” 沈宣笑笑,倒是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却是已经默认了。 晋诗月这时才十分确认的说道:“果然如此!那戏园仙味竟也是你开的!你怎么这般能干?” 他说完之后立刻尝了一口炸鸡。只觉得外皮香酥可口,鸡肉鲜嫩多汁,味道一绝。接着又吃了那红油串串,虽然辛辣但是香味儿扑鼻。最后吃了那糖醋鳜鱼后才道:“唉,现在看来,若是不看出身,你与世子两人倒是也挺般配。” 沈宣闻言有些无语,心道这晋诗月还真是不会说话,难怪到处得罪人。 他故意挑眉道:“虽说我身份低了些,但是我会的比世子更多?怎么配不上他了?” 晋诗月听了便道:“你是不了解世子,他可并非只有身份高贵,会的东西也可多了!就说京中未婚男子,又有哪个才学能超越他的?” “他书法写的极好,在宫宴上吟诗得到过当今陛下的亲赞。在国子监中也十分出名,策论写的好,经常被先生拿到雅集上供人传阅。” 第75章 “京中这些世家公子多不爱念书,凭着家中的路子谋个荫官。但世子他去年第一次参加秋闱就中了举人,还是京中头名。马上春闱就是贡士选拔,以他的才学,想必也能一次中第。” “再说他从小跟着叶家舅舅学习拳脚功夫和骑射之艺,每次宴席参加活动,马球场上也是不输那叶辰的。” “若说他有什么比不上你的,那大概就是开铺子挣钱吧。”晋诗月想了想道:“但叶家是三朝重臣,家底丰厚。当年世子的生母在叶家受宠,出嫁的时候是带了一半家产去侯府的。” “现在她已经去世,又只有世子一个孩子。这些产业自然都在他的名下,光是京郊田庄都有十多个,更别提其他铺面、金银无数。” “也正因如此,京中的女子与哥儿,又有哪个不想嫁给他的?更别提他还有绝世的姿容了!” 晋诗月原本就是薛凤麟的爱慕者,现在虽然不与沈宣竞争了,但听到沈宣质疑薛凤麟的能力,自是立刻化身为了世子吹,对着他好一顿吹捧。 沈宣听了,一下子就想到了薛凤麟上次拿给自己的那个钱匣子。匣子里的确是厚厚的一摞田契房契,还硬要塞给他来保管,让他好生害怕。 同时心中又道:薛凤麟的确有钱,以他手上的这些家产,只要是不犯抄家灭族的大错,便是躺在家里挥霍,把银子当流水,怕是下辈子也用不完的。 第66章 这些世家大族,家中代代积累。作为利益既得者,财富自是惊人。 只是他们家族谱系庞大,不少人一个人就能娶妻纳妾生上十多个孩子。 子嗣多了以后,又要买更多的下人伺候,家中家眷各个都大手大脚,又有多少人张嘴等着吃饭,开销也是十分惊人。 若是不善经营,只凭着家中田产的产出,便难免也有些捉襟见肘。 就比如薛家侯府,也是几百年的世家,产业是不比叶家少的。 但薛家人口却比叶家多了好几倍,家产一分再分,落到每家手上的就不多。 如薛侯爷这般算是继承了薛家大半家产的,却也有七八个同父兄弟。这些兄弟算是薛家旁支,又不愿独立出去,吃穿用度还是靠着薛家侯府的。 每年薛府的收益,大半都要用来养活这些旁支,落在家里的便少了许多。 而这么一些银子,还要分一份给薛凤麟这个世子。 薛凤麟手上那么多的叶氏陪嫁,是一分也不需要拿出来给公中用的。他从公中分得的月例,却比弟弟薛凤鲤更多。 也正因如此,白氏一直对薛凤麟又妒又恨,还记挂着叶氏的陪嫁,恨不得能从薛凤麟手上把那些产业都抢过来! 也就是大晋有律法,女子的陪嫁只能有自己的亲生子女继承。而叶家也一直盯的紧,没给白氏什么动手的机会,才帮助薛凤麟保住了这些产业。 若是上次薛凤麟死在了云水村,那叶氏的嫁妆按律就要归薛家所有,白氏就能正大光明的将这些产业都划归到自己儿子名下了。 晋诗月一直缠着沈宣参加晋宁王府年后的迎春宴,沈宣被他缠的挨不住了,推脱不过,便也只能答应。 他招待了晋诗月吃完饭后,便将他送出了门去。看着王府的马车离开,沈宣长舒了一口气。 这晋宁县主人为人虽然幼稚,但心地倒也不坏。且晋宁王妃待自己十分客气,听说沈宣留了晋诗月用饭,就派人送来了不少礼物。 里面有宫中御用的鹅毛被,十分轻便保暖,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买到的。 这些都是晋宁王府的人情,沈宣承了他们的情,自是不能不还。再加上薛府与叶家,明面上也是需要往来的。 于是沈宣虽然在京中只身一人,却也需要准备年后的回礼了。 这些京中名门世家间的往来沈宣不是不懂,只是嫌烦,以前是不稀得来做的。不过眼下他既决定了留在薛凤麟身边,该做的就还是要做。 于是沈宣便叫来素月,说了几样东西,让他按着这些采购备下节礼。 素月没想到沈宣一个乡下哥儿,竟对这些交际应酬之事十分精通,心中也是十分吃惊。 自他上次从叶家宴席上回来,见世子待沈宣着实不错,心中也是另有了一番计较,待沈宣就更是恭敬了一些。 如今沈宣让他采购节礼,素月自是按照沈宣的要求来做。 他之前伺候叶秘的时候,因着识得几个字,也是接触过这些节礼往来之事,便将叶家之前送礼的经验说了一些与沈宣听。 沈宣听了素月的话后,思索了一番后才看他一眼道:“你做的不错,对我十分有用。我自是会参考你的意见。” 之后他便又调整了几处筹备的节礼,然后拿出一锭二两的银子,当着素云的面递给素月说道:“这是你好好做事的赏赐。” 素月十分欣喜的收下那锭赏银,谢过沈宣。 等回了房中,才听素云有些酸溜溜的说道:“如今你跟了沈哥儿数月,对他倒是比对叶家还要衷心了。” 素月听了看素云一眼,把银子收好后才道:“不过是说了点有用的主意,怎么就对叶家不忠了?再说叶家现在没有哥儿需要我们伺候,所以才打发了我们来沈哥儿这里。沈哥儿为人大方,赏钱给的也多,我们自是要听沈哥儿的话。” “若是日后沈哥儿嫁给世子,我们的身契怕是就要直接交到世子手上。” “你真的觉得世子会娶沈哥儿么?”素云闻言便问道。 素月这才说道:“我怎么知道,不过毕竟是有婚约的,沈哥儿又喜欢世子,而且我看世子待沈哥儿也很好。” 素云听了素月这番话后,有些若有所思。他是没跟着去过重阳宴席的,没亲眼见过叶家宴席上发生的一切。 但素月自去了以后回来,整个人态度就变了。 素云不是傻子,虽然素月不说,但自是也知道此事应当与世子的态度有关。 在结合素月如今对沈宣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素云自这日以后,便也暗暗下了决定,对沈宣的态度又比之前有了一番变化。 时光如梭,数日一晃而过,眼看着就时间就到了年关。 过年是一桩大事。这是沈宣穿回大晋以后的第一个新年,就算是家中冷清也要好好过。 过年的年货吃食素云已经准备好了,总共是花了一百多两。 今年因着西北受灾严重,各种物价都比往年贵了不少,戏园仙味的成本都涨了不少。 好在是之前沈宣屯的香料多,现在成本也只是食材涨了,利润也还有。要是年后食材价格再涨,他也要扛不住给戏园仙味加价了。 京中有外乡人都已返乡离开,连掷金街这样的闹市上都冷清了不少。 到了腊月二十五日,屠肆就已经关了门,等正月十五以后才会重新开张。 沈宣趁着天冷,早提前备了两日的食材,存在院子里面。 只是到了二十七日,屯好食材也全部卖完了,他便给戏园仙味和宣字坊都正式放了假,也让忙了两个多月的员工好好休息几日。 如今京城中大部分的铺子都已经关了门,也就剩下个别铺子和戏园和青楼还开着业。 腊月二十八那日,沈宣让两边的下人集合到了宣字坊的后院,准备一起吃顿年饭,提前给他们过个年。 年饭定在中午,沈宣让下面会做饭的一人做了两个菜。 炸鸡和红油串串自是少不了的。除此以外,庆康和庆平两人做了一道麻婆豆腐一道青菜炒肉。文字辈的四个员工都会做饭,一人做了一道自己擅长的家常菜。 而沈宣也亲自露了一手,做了一道粉蒸排骨和一道羊肉汤给他们吃。 排骨和羊肉都是贵菜,这些员工自己平日也是绝对舍不得买了吃的。 如今过年,沈宣便大方一回,让他们亲自饱了一回口福。 他做的菜味道极好,让大家都抢着吃的满嘴冒油。 吃完年饭以后,金枝与金桂又端上来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饺子。文竹最爱吃的就是饺子,连忙舀了几个到碗里。 他一口下去,哎呦一声,从嘴里吐出一个咬扁了的东西。 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一角银子。 “咦?饺子里有银子!”文竹立刻十分欣喜的说道。 听了他的话后,大家纷纷抢起了饺子吃,不过一会儿,果然又有几个人从饺子里吃到了几角碎银子。 过年主家亲自给自己做菜,有吃有喝还有银子拿,去哪儿做下人还有这样的好事? 拿到了银角子的人都欣喜的一蹦三尺高,又对着沈宣一遍遍的感谢。 这一顿年饭是吃的热热闹闹,众人脸上都是红彤彤的。 沈宣却是又招了招手,让金枝金桂拿了一些年货出来,然后对他们说道:“到正月十五之前,两家铺子都会放假。这放假期间,我不会过来,你们的吃穿用度都自己解决。” 第76章 “之前大家都忙着做事,也没空去外面采购年货,现在想买什么定是来不及了。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年货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 说完以后,他就让金枝金桂,把一些吃食、布料还有香皂等等生活用品分发了下去。一人都能领到好大一包,别说过年的十几天,就是一个月也是够了。 除此以后,沈宣还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个红包。这是之前就答应过的赏钱,后面因着每日都挺忙的,沈宣就没有分发,而是记在一起准备过年一起发放。 众人拿到了红包以后,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五两的小银票。 他们在铺子里打工,包吃包住。每个月的月钱还有一百文钱,已经和大户人家的下人一个水平了。 没想到年底竟然还能拿到这么大的赏钱! “我是第一次拿到五两银子的赏钱!”生福十分激动的说道。 他以前跟在富家公子身边贴身伺候着,最多也不过一两百文的赏钱,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能拿到五两银子的一天。 要知道京中的店小二虽然一个月也能有一、二两银子的薪水,但是他们和那些良民出生的店小二不一样,是被买断了身契的下人。 而且那些店小二并不住在铺子里,吃住开销都是自己支出。比较起来,他们反而拿的更加多了。 “我也是……”生财竟然哭了,擦了擦眼泪才道:“也不知我爹娘和弟妹被卖到哪儿去了,能不能和我一样遇到沈哥儿这么好的主子。” 他这话一说完,整个屋子里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这里几个下人都是被卖了过来的,父母家人具不在身边。此时逢了过年,他们自是都很思念亲人。 沈宣虽然为了保护秘方买断了这些人的身契,但他毕竟是在现代世界里生活过一场的人,比起如奴隶一般的下人,其实更加把他们当成了普通员工。 也正因如此,沈宣平日里才待他们不错,过年过节也发了年货和赏钱,让他们好好放假休息几日。 好在是他挑的这几个下人都是知道感恩的,平日里知道沈宣待他们好,干起活来也格外卖力。 沈宣见他们都有些伤感,心中竟也泛起一丝思乡之情。 他穿越到现代世界,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父母兄长待他都极好。如今穿越回来了,心中也是忘不了他们。 他带了金枝金桂回家,马车上一路沉默。 到了沈府以后,才把素月素云和厨娘车夫等几个下人都叫到身边说道:“你们都是叶家和薛府里的家生子,如今到了年关,想必也对家中十分思念。我这边就做个主,给你们放了假,等到正月十五过了再回来沈府。” 所有下人都是好几个月也没有回家了,听了自是十分高兴,一一谢过沈宣。 沈宣让金枝金桂一人赏了他们一封红包,里面也是五两银子的银票。 待众人都拿了红包离开,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沈宣才忽然觉得这不过三进的沈府格外的冷清。 第67章 沈宣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想要起身喝水,才发现茶壶里已经没有热水了。 他端着茶壶想要出去烧水,刚走到院子门口,却见到金桂站在门外,见了沈宣拎着只茶壶出来,便对他说道:“沈哥儿可是渴了?叫我一声便是了,我这就去烧水。” 沈宣一怔,开口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金桂闻言才笑了笑道:“我走了屋里岂不是没个伺候的人了?这可不行。” “沈哥儿仁厚,才放了我们回去与家人团聚,但这世上远没有下人们放了假,却冷落了主子的道理。我与金枝商议过了,这次过年轮班,年前由我守着,等过了初七,他再过来替换我。” 沈宣听了心中有些动容,没想到他这些日子待金枝金桂不错,倒是换来了他们的投桃报李。 他把茶壶交给金桂,让他去烧了热水过来。待金桂泡好热茶以后,才向金桂问道:“你字习的怎么样了?” “托沈哥儿的福,已经习得了三百多个字了。”金桂说道。 “你过来,写几个字我看看。”沈宣拿了纸笔,让金桂过来坐在他身边。 金桂有些紧张,提笔就在写了金桂二字,看了沈宣一眼后,又写了金枝两字,之后把素云素月,黄厨娘和车夫的名字都写了。 见沈宣还是没有喊停,就又写起了桌子、椅子、茶几这些物件名儿。 “字写的不怎么样。”沈宣这时才道:“不过倒是没有写错的,也算可以了。” 金桂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字老是写不好,实在是太笨了。” 沈宣笑着摇了摇头道:“笨是不笨,就是练的少了,以后再多练些,你这样的字,记账可是不行的。” 金桂听沈宣这意思是要抬举自己以后记账,心中大喜,连忙对沈宣谢过。 沈宣这时才又道:“你与金枝,来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身契又交到了我的手上,说来也算是我自己人了。” “今日我便做个主,给你们两人提了二等随侍,以后就按照薛家二等随侍的月例发钱。” 自薛凤麟把他们的身契交给沈宣以后,薛府就不再发放他们的月例,他们的月例早就是沈宣自己出了。 之前在薛府尤妈妈承诺他们等沈宣嫁入薛府以后才将他们提为二等随侍,没想到如今沈宣做主,却是直接给他们提了等。 金桂心中狂喜,连连磕头谢过沈宣。沈宣却扶他起来道:“升了二等随侍,也不要松懈。好好习字,才能争取做上一等随侍。” 京中名门世家的一等下人,会接触主人的内务,一向都是要求能读能写的。 金桂知道沈宣这是告诉自己,只要好好习字,以后一等随侍的位子就是自己的,更是激动万分。 “沈哥儿,金桂感谢您的再造之恩,以后定不会辜负沈哥儿您的恩德!”金桂对着沈宣行了一个大礼,双目含着泪水说道。 “行了,你待我用心,又肯上进,我自是也会看在眼里。”沈宣说道:“退下吧,以后好好干。” “是。”金桂声音洪亮的回答了一句,之后才退了下去。 待他走后,沈宣心中才想到:如今在这京城,除了薛凤麟,自己也总算是有几个可用之人了。 家中只有金桂一个下人,他又不算很会做饭。这两日的饭食,沈宣便让金桂生火,自己亲自下厨解决了。 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国子监才算是放了假。 考生们各回各家,薛凤麟也回了薛府。 当天中午,无忘就突然过来了沈府,给沈宣带了好几样年菜,叫他除夕不必再下厨开火了。 沈宣问薛凤麟在家如何了,无忘便道:“薛家办了宴席,除夕晚上一大家子旁支都要来侯府吃饭,也是正忙碌着。世子也一直在帮着应酬。” 沈宣听了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世子辛苦了。” 这大家世族的,到处是事儿,薛凤麟作为世子,又哪里能得了闲。 到了晚上,天刚一黑,屋外便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各家各户都放起了鞭炮。 沈宣早就让素月也准备了鞭炮,此时就让金桂拿出来,也在门口放一放。 毕竟过年有除岁的习俗,人家有的,沈府自然也不能没有。 金桂掀开帘子出去,过了许久却是也没回来。沈宣听屋外也没有放鞭的声音,心中有些奇怪,也不知金桂到底去了哪里? 他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找找金桂,却见门帘被人掀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金桂,而是穿着一件大氅的薛凤麟。 大氅是黑色的雪貂毛制成,上落着点点白色,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珠。 薛凤麟摘下帽子,十分熟练的把大氅挂在屏风旁道:“外面刚下了雪,天气真冷啊。” “你怎么来了?”沈宣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侯府里不是有除夕宴席么?” “吃了几口就过来了。”薛凤麟走到沈宣身边,握住他的手道:“除夕佳节,总不能放着你一个人过吧?” “那侯爷和侯夫人他们……”沈宣觉得薛凤麟的手有些凉,连忙捂在手心里问道:“他们生气了没?” “他们什么时候不生我的气?”薛凤麟闻言笑笑道:“我说马上要春闱了,要复习功课,就提前回了院子,之后就偷偷溜出来了。快说,这么久没见,你想不想我?” 沈宣心中一暖,双目竟有些湿润,这才低下脑袋,岔开话题道:“让金桂出去拿了鞭炮,这么久也不回来,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薛凤麟此时便哈哈大笑道:“金桂被我打发走了,让他和无心无忘他们一起在后面过年,那鞭炮我让他放在门外了,一会儿我陪你去放?” 他说着便突然有些责怪的问道:“你怎么把府里除了金桂以外的下人都遣走了?难道是他们怠慢了你?” “没有。”沈宣连忙说道:“毕竟过年了,是阖家团聚的日子,我放了他们回去团圆。” 第77章 “你倒是好心。”薛凤麟听了看了沈宣一眼,之后才又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沈宣点点头道:“是有一点儿,也不知为何,明明也没有家人了,却羡慕他们这些能够阖家团聚的人。” 薛凤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摸了摸沈宣的头道:“我也一样,自我母亲故去以后。每年过年,哪怕是家中吃团圆饭,我都再没有阖家团聚的感觉。” 说完以后,他又将沈宣搂到怀中说道:“不过今日想着能与你见面,我心中才又有了一丝团年的感觉。以后我身边就是你家,你身边也是我家。我们两人在一起,也算是团团圆圆了。” 沈宣听了,心中猛然升起一些酸涩而饱胀的感觉。某些空落落的地方,似乎被什么填满了。 他顺从的靠在薛凤麟怀中,任他一下一下的撸着自己的头发,自穿越到大晋以后,第一次有一种踏实而幸福的感觉。 “走,先带你去把炮竹放了。”薛凤麟说着起身,把自己的大氅披在沈宣身上,带着他走了出去。 到了前院,薛凤麟拿出火折子,点燃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炮响以后,又是绚烂如孔雀开屏一般的烟花。 此时天上的雪下的更大了,一片片雪花在烟花的映照下十分美丽,在地上薄薄的铺上了一层白色。 放了约一炷香的烟花以后,只穿着一件袄衣的薛凤麟打了个哆嗦,显是有些冷了。 沈宣才对他说道:“今日先回去吧,剩下的那些明日再放。” “好。”薛凤麟点了点头,与沈宣一起回了屋。 屋里点着银丝炭盆,倒是暖和。 沈宣一进来就感到一股热浪,立刻脱下了大氅,挂到一旁。 这时薛凤麟才冷不丁的突然将他一把搂住,按倒在床沿上,在他耳边问道:“沈哥儿,我让你准备的利息,你已经备好了么?” 沈宣满脸通红,假装听不懂的问道:“什么利息?” 薛凤麟闻言却是笑了,勾了勾嘴角说道:“你还想欠啊?也不怕我之后收你双倍?” “我怕什么?”沈宣一听却是立刻说道:“我上次明明给了你银票,不是你自己不要么?” “你这下承认了?刚才果然是装的。”薛凤麟俯身把沈宣的腰整个压了下来。 他无不客气的把手从衣摆伸了进去,手指还是冰凉的,引得沈宣一声惊呼。 它们径直到了某处,就熟练的动作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抽了出来,把沈宣的双手手腕紧紧握住后才道:“收利息的时候,你可不准拦着。” 沈宣又羞又恼,被一条丝帕绑了手腕,高高举起系在床围。 对着薛凤麟骂道:“你倒是熟练,平日里说是在国子监里学习,春宫图怕是没有少看!” 薛凤麟一怔,接着才有些好笑的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才苦心学习,你不知我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么?” 接着又故意逗弄起沈宣,闹得他咬紧双唇,双目都一片湿润。 “我之前送给你的那副春宫在哪儿呢?你可有好好看过?”薛凤麟故意问道。 见沈宣不答,目光却不自觉的飘向枕头。他便直接将那枕头拿了起来,果然发现下面藏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箱子。 “这是什么?”薛凤麟把箱子拿到沈宣面前问道,沈宣脸色马上就变了。 薛凤麟见了,便立刻笑着把那箱子打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打开一看,正是自己上次送给沈宣的那张春宫图。 “果然在这里,你日日藏着枕头下面,是方便每晚睡前好好观摩么?”薛凤麟调侃他道:“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知你学会了多少?” 沈宣满脸红的如滴血一般,实在是忍不住道:“只不过放在那里罢了,我才没有学什么。” 薛凤麟听了笑笑道:“是么?我不信,你一向口是心非。今日我就来查验一下你的功课?” 床边帷幔落下,烛火映照出一室春光。 金桂和无忘无心两人正坐在后罩房里烤火,不知为何,却总觉得隐隐听到前面的主院里传来一些压抑的哭声。 他被那声音弄得心中有些焦虑,总觉得那像是沈哥儿在哭。 金桂犹豫着起身,想去那院子里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被无心一把按住了肩膀说道:“世子在里面呢?有他照顾着沈哥儿,我们这些下人用不着过去。” “可是那声音……”金桂说道,他年纪还小,对有些事情到底是不太懂的。 “什么声音?”无忘此时在一旁忙道:“是风雪的声音么?今夜雪倒是挺大。” “你们都没听到么?”金桂有些奇怪的问道。 无心与无忘对视一眼才道:“什么都没听到,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这……”金桂还在犹豫着,却被无心和无忘押着,灌下一杯甜酒道:“今晚过年,大家都一起喝一杯松快松快。” 金桂不胜酒力,被他们两人轮流灌了几杯,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之后便再也听不到什么哭声,只一个劲的拉着无心的衣角,絮絮叨叨的说道:“无心哥哥,你知不知道沈哥儿多好!” “他给了我五两银子的红包,还提了我做二等随侍!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主子?他实在是太好了!” 第68章 翌日,一直到了日上三竿了沈宣才幽幽转醒。窗外一片白茫茫的,映的屋子里也亮的很。 炭盆大约是换过了一轮,现在还是暖的很,沈宣转头看了看旁边,床上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他掀开被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亵衣半披散着,上身某处又红又肿,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嘶,沈宣倒吸一口凉气,立刻把亵衣系好。 薛凤麟倒是遵守寻诺,成婚之前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他光逮着一处收利息,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这时隔壁的耳房传来动静,过了一会儿,薛凤麟披着一件外衣从耳房走了过来。 原来他昨天晚上并没有离开,而是去了耳房睡觉。此时早上醒了,便来到沈宣身边问道:“醒了?昨夜睡的可还好?” 沈宣瞪他一眼道:“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一只狗给咬了。” 薛凤麟闻言哈哈大笑道:“看你这般精神,显是休息的不错。我这就出去叫人过来伺候。” 薛凤麟说着便走出房门,又过了一会儿,金桂和无心抬了一桶洗澡水进来。 待无心离开以后,金桂才来到沈宣身边说道:“沈哥儿,洗澡水好了,世子说您要泡澡。” 昨夜沈宣倒头就睡,确实是还没来得及洗澡,今天早上薛凤麟倒是替他想得周全。 于是他便脱下衣服,准备爬进浴桶洗澡。 没想到刚刚进了浴桶,就发现金桂一双眼睛一直往他的身上飘,耳朵还变红了。 沈宣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好明显的痕迹,眼睛还是肿的,也难怪金桂神色古怪。 他顿时感觉尴尬的紧,咳嗽一声后,才板着脸对金桂说道:“我自己洗就行,你先去外面候着。” “是。”金桂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关上了房门。 沈宣自己动手洗了个澡,等出来以后换好了衣裳,才重新把金桂叫了进来。 待金桂把浴桶弄出去后,薛凤麟就端着早餐走了进来。 “我只带了无心和无忘过来,他们做饭一般,你凑合着吃。”薛凤麟说着把两碗白粥和一碟小菜还有两只煎蛋放在沈宣面前,两人一人端起一碗吃了起来。 这早饭虽简单,但营养也算全面。沈宣肚子饿了,吃的也还挺香。 这时两人已经都穿上了袄衣,薛凤麟就让人把房里的窗户和门都敞开透气。 屋外下了一夜大雪,早就洁白一片。院子里一颗腊梅,在雪中绽放,清香扑鼻。 “好美的雪景啊。”沈宣不禁感叹道:“也不知城郊景色如何了?想必更是洁白一片,美轮美奂。吃完饭后,我想去城郊赏雪。” 薛凤麟闻言却道:“这么冷的天,去什么城郊?当心生病。这雪到哪儿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在家里赏雪就好。” 他面上有一丝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的神色,沈宣看在眼里,心中有一丝疑惑,却没有反驳什么。 吃完饭后,他闲得无聊,索性拉了金桂和无心他们在院子里堆雪人。 不一会儿,一个三尺多高的雪人就堆好了,沈宣拿了萝卜削尖插入当做鼻子,又用两颗黑色的棋子作为眼睛,在两手的地方插入树枝。 雪人光秃秃的不太好看,沈宣就让金桂把不要的旧衣服拿了出来给它穿上。 穿上衣服以后,雪人总算是有些模样了。 沈宣再拿着薛凤麟的皮帽子扣在了它的头上道:“你瞧瞧这雪人,是不是和你一样?” 薛凤麟见状笑了,让无心和无忘拿来笔墨,手上的毛笔在纸面上落下,一副沈宣堆雪人的水墨图就跃然纸面。 他书法写的极好,绘画的功夫自是也不会差。 第78章 沈宣过来看他,见他的画作线条流程,画面自己的背影、院子里的梅树和雪人都生动形象。画面的右上方还提了一首诗,引自前朝诗人,上面写着: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沈宣喜欢那画和诗,就让金桂把干透的画纸收好后道:“过几天我去找人把它裱起来,就挂在卧房里。” “还是我找相熟的裱画师父去做,做好了再给你送来吧。”薛凤麟说道,让无心去接过那画。 “好。”沈宣点点头,见天上又开始飘起了大雪,才终于觉得有些冷了。 于是便关上了门窗,进了屋内烤火。 用过午饭以后,沈宣与薛凤麟又在榻上小憩了一会儿。待他转醒以后,闲的实在无聊,就说干脆去门口把昨天还没有放完的鞭炮给放了。 此时时间还早,天色还是亮的。沈宣走出屋外,只见巷子里空荡荡的,左邻右舍都大门紧闭,门口的大街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可见大年初一,又赶上大雪,大家都呆在屋里没有出门。 他让无心点了鞭炮来放,不过放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巷子尽头的东三条大街上急匆匆的走过一队兵士。 这大过年的,就连军营里都放了假,这些兵士又怎么会在此处集结? 沈宣觉得有些诡异,就使了无心过去询问,打探一番之后,才知那些兵士正准备赶过去城西集合。 那城西处的郊外正是叶家大军的扎营之地,沈宣看了一眼薛凤麟,有些担心的问道:“这么急匆匆的招了兵士回去,可是城西出了什么事儿?你不要去叶家看看?” 薛凤麟这才摇了摇头道:“不用去看了,我知道是什么缘故。” 之后他才楼了沈宣的肩膀把他带到屋内说道:“之前西北方蝗灾,各地受灾严重。京郊西北面早有不少流民聚集。” “现在天气冷了,昨夜又下了雪。想是京郊流民闹事,朝廷才赶在大过年的日子派兵过去镇压。” “昨天下午舅舅晚饭都没来及在家吃,就已经提前去了。” 沈宣听到这里心下一沉,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说起京郊赏雪,薛凤麟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原来他早就知晓此事了。 蝗灾肆虐严重,大晋西北已有不少百姓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连资源最为丰富的京城都物价飞涨,许多人吃不饱肚子,又何况是物资匮乏的乡下。 此时天气寒冷,连河水都已经冻住了。百姓没办法破冰捞鱼,只能吃野菜树叶。 这一场冬雪下来,只怕是连野菜都找不到什么吃的。 自己算是幸运的,还能在这里赏雪,而外面那些灾民们还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新年呢。 若是真熬不过了,恐怕京中会有大乱! 见沈宣神色担忧,薛凤麟便安慰他道:“朝廷已经开仓放粮,又使了人去郊外施粥。” “流民们有了吃的,倒是会安分一些。再说有舅舅驻守城门,总是不会让他们闯入城中的。” 沈宣听了以后,抬头看一眼薛凤麟才道:“但愿如此。只是流民众多而粥棚不知会有多少,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你倒是敏锐。”薛凤麟听了笑笑道:“放心。陛下手下贤良众多,自是会有解决方法的。” 薛凤麟整个大年初一都住在沈府未归,到了大年初二,他起床后便对沈宣说道:“今日我要回一趟叶家,你与我一起过去。” 沈宣愣住,没想到薛凤麟竟然就这么直接要带自己回叶家。 自上次叶家宴席又过了几个月,这次去见叶家人,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沈宣特地找了一件新做的玄色金丝袄衣穿上,倒是衬得他整个人十分贵气。 薛凤麟见了,又把一只白玉簪子插在他头上道:“这样就行了,都是自己家人,用不着太过庄重。” 然而沈宣一想到叶夫人待自己的态度,心中便还是有些发怵。只得对薛凤麟道:“叶夫人见了我与你一起过去,怕是要吃了我。” “她不敢。”薛凤麟闻言便笑笑道:“舅母把我当半个亲生儿子看待,我上次已说了此生非你不娶,她可不会再对你怎么样。” “再说今日我表兄叶秘也回娘家,他对你印象不错。一会儿你到了叶家,就多与他说说话。”薛凤麟道:“日后京中内眷宴席,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就让他告诉你。” 沈宣一怔,此时才忽然知道薛凤麟上次在围场到底与叶夫人说了些什么。 他面上一红,心中倒是暖暖的。没想到薛凤麟为他做到如此,也难怪叶夫人虽不喜自己,但待他倒是一直还算有礼。 薛凤麟与叶家关系亲密,沈宣既与他已是一条船上,那自是也总要有面对叶家人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担忧倒是烟消云散。 只是就这么空手去了叶家恐怕不行,沈宣想了想,让金桂拿了几套香皂过来,准备带去送给叶家人。 这些香皂如今在京中早已是十分流行的年礼,沈宣也不知叶家已经收到了没有。 只是这样总比空手过去要强。等他带了香皂的礼盒上车,薛凤麟才对他说道:“节礼我早让无忘备好了,你不用担心。” “这与你备的不一样,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沈宣坚持道。 薛凤麟见了,便也没再阻止他,而是笑笑道:“那我就多谢夫郞不计前嫌,为了我而费心了。” 初一晚上又下了大雪,大年初二上午天气倒是晴了,街上落了厚厚的白雪。 今日与昨天不同,路上已经有了不少拜年和走亲戚的。车辙在白雪上压出一条条清晰的痕迹。 沈宣坐在马车里,从车帘的缝隙里往外看,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多是各家马车。倒也没人发现薛凤麟就躲在这沈府的马车之中。 到了叶家门口,沈宣让金桂去找门卫通报了一声,就说沈宣沈哥儿过来给叶夫人拜年。 沈宣初二来访叶家,倒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沈宣心中也有些犹疑,不知会不会受到叶夫人的冷待。 不一会儿,叶家大门开了,门卫引着沈家的马车从正门里走了进去。 沈宣心中想到:薛凤麟说的没错,叶家对自己这番礼遇,显然是已经把他当做薛凤麟的夫郞来对待了。 第69章 叶府家大业大,府邸叶是十分气派。 沈宣的马车一路进去,到了马厩旁边。不一会儿,便有叶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端着个下马凳放在马车一侧,掀开车帘后道:“沈哥儿,请您下车来吧?” “咦,世子怎么也在?”那丫鬟没想到薛凤麟与无心无忘竟然也在车上,显然是吃了一惊。 薛凤麟便先沈宣一步下了车,再拉着沈宣的手走下来道:“这里无需你伺候了,你将这些年礼拿走,我自己带着沈宣四处逛逛。” “是。”那丫鬟看了薛凤麟一眼,才接过年礼转身离开了。 她赶紧快步走了回去,将世子与沈宣一起来了叶家之事通报给了叶夫人。 叶夫人此时与叶秘和叶辰正在堂屋里说话,听了那丫鬟来报,心中就是一阵气闷。 叶秘听了却是捂嘴说道:“没想到凤麟喜欢了谁竟是这种性子?这还没有成婚,就特地带了人过来,向母亲您讨要一个名份了。” “还不是吃准了我会听他的?”叶夫人有些生气的说道。 叶辰此时才道:“我瞧母亲你就别再挣扎了,左右也是拗不过世子,倒不如随他去了。” 叶夫人这才瞪了叶辰一眼道:“我还能说些什么?你表兄如此,他是薛家人我管不了他。以后你的婚事,我定要精挑细选,择一个才貌双全,家世又好的。” “我去找凤麟了。”叶辰一听,连忙起身跑路了。 他如今也已到了适婚之龄,又不去科考,叶夫人也开始帮着他相看不少人家的子女了。 叶辰听了叶夫人对他啰嗦那些适婚的哥儿姐儿的就烦,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踪迹。 留下叶夫人叹了口长气,对着叶秘说道:“你这弟弟,比世子还不省心,以后怕是只能求个荫官,还不知到底如何呢!” 薛凤麟带了沈宣一路朝着正院大堂走去,半路就遇到了叶辰。 沈宣并非第一次见到叶辰,见面后与他行了一礼。 叶辰见了沈宣也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沈宣一圈后才道:“沈哥儿,你家戏园仙味的炸鸡和红油串串味道真是不错,我经常过去买来吃。只是这几日过年,店铺关了,也吃不着了,怪想得慌的,也不知今日你登门做客,能不能在府上露一手,让我饱一饱口福?” 他这话说完,就被薛凤麟一掌拍在背上说道:“大过年的,岂有叫客人做饭的道理?家里这么多东西难道还不够你吃? 叶辰却瞪了薛凤麟一眼道:“家中的厨子做饭早吃腻了,沈哥儿做饭不错,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吃独食!” 第79章 薛凤麟听了不再搭理叶辰,拉着沈宣就走。这几日他在沈宣家里,还真没舍得让沈宣动手作一次饭。 叶辰却跟在他们身后说道:“沈哥儿,走慢些啊,你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我保证以后帮着你在我娘面前说好话。” 沈宣:“……” 沈宣看了叶辰一眼,见他一脸嬉皮笑脸,便知此人算不上靠谱。 不过比起上次在围场,叶辰对他态度也很不一样了,显是因着薛凤麟的缘故,早将他做了自己人,因此才这般无赖。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到了堂屋,沈宣与薛凤麟一起对着叶夫人行了一礼。 之后薛凤麟走到左侧的座位上坐下,右侧叶秘才起身过来,拉了沈宣的手一起走了过去,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叶夫人知道自己气也没用,此时已经认了命了。 她不管心中如何想的,对待沈宣面上倒是一直和颜悦色。 此时便对着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退下了手腕上的一串菩提子串珠道:“这珠子是我二十多年前从法华寺求的,有高僧开过光,说是能保一世平安。” “这些年我去哪儿都戴着这串佛珠,盘的都包了浆。东西算不上什么贵重的,但却是我一番心意,今日就送给沈哥儿吧。” 沈宣一听,连忙起身,十分郑重的上前一步,谢过了叶夫人。 这佛珠比起之前她送给自己的衣饰自是不那么值钱,但意义却绝然不同。 叶夫人肯把自己贴身的佛珠送给自己,也是对他的一种肯定。沈宣接过那佛珠,立刻就戴在了腕上,又对叶夫人说道:“这佛珠何其珍贵,沈某心中感念叶夫人仁厚。日后定日日戴在身上。” 叶夫人见沈宣说话真诚,也是真心看重她给的这一串佛珠,心中也是暗暗点了点头。 这沈哥儿带人接物的确是个上得来台面的,也难怪世子看上了他。, 至于他的身份,差是差了些,但世子就是喜欢,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叶夫人让下人送了点心过来给沈宣吃,这点心是叶家特色,味道又咸又甜,香酥可口,只有叶家的厨子会做。 点心刚刚上桌,沈宣还没来及吃,屋外却又忽然来了人。 韩妈妈从垂花厅外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叶夫人道:“夫人,府外来了不少官兵,说是朝中征粮,凡是朝中官员,每家都要缴纳固定的配额。” “父亲已经去了城西带兵,怎得我们家中还要征粮?”叶辰闻言有些不解的问道:“之前咱家这样的武将,家中有人带兵,都是不需要再缴粮的。” 此时一名户部的五品官员却是苦着脸进来,带着一队卫兵从外院大步流星的走入堂屋后,拿出一张手谕对叶夫人说道:“叶夫人,得罪了,此乃陛下刚下的令。京郊流民缺粮,已濒临暴乱。” “京中上至一品大臣,下至七品小官,都要按令缴纳固定的粮食份额。” 叶夫人接过手谕一看,上面规定了朝廷七品到五品官员,每户缴纳十石粮食,五品到官员,则缴纳五十石粮食。而三品以上官员,每户缴纳一百石粮食。 对于家中都有田庄的世家来说,这个粮食的数目倒是算不上特别多。 但坏就坏在,前些日子粮价飞涨,不少家里都趁机把田庄里的囤粮卖了高价,只留下了家中的口粮。 此时再一缴纳,就只能把自家的口粮都交出去了! 叶辰抢过那手谕一看,又看了叶夫人一眼。 叶夫人这时才道:“把粮拿来,称好了送给这位大人。” 那户部的大人姓何,一路收粮过来,没少受这些官眷人家的气。此时见叶家这么干脆,倒是颇为意外。又十分感激的对着叶夫人鞠了一躬道:“多谢叶夫人高义,叶大人在城郊忙着办事,叶夫人家中又慷慨解囊,实在不愧是我朝中流砥柱,待我回去以后,必定在圣上面前好好禀明。” 待那何大人走后,叶夫人才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这次因着蝗灾的缘故,提前囤了些粮,现在虽交了一百石出去,但还剩下二十多石,省着一些应该也勉强够吃了。” 这时一旁的叶秘也起身说道:“想来王家也会有人来收粮,还不知我那婆婆应对的怎么样了,我得回去看看。” 叶秘嫁到王家属于下嫁,王家倒是一向待他格外敬重,早把管家的权利交到了他的手上。 叶秘虽也听了叶夫人的提前囤了粮食,但恐自己婆婆见了官兵慌了神,就还是准备直接回去了。 而此时叶辰便看了薛凤麟一眼道:“怎么?你不用回薛家去看看?” 薛凤麟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沈哥儿还没吃上府里的点心呢,我哪儿能就这么走了?薛家有白氏当家,自是会准备妥当的。” 叶辰见状摇了摇头,知道他是铁了心的不想插手薛家的事了。 而沈宣看着薛凤麟的神色,也是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咬了一口。 既然薛凤麟都不愿意搭理薛家的事情,那自是与他无关了。左右他早就囤好了粮食,够他和薛凤麟吃一年了。 此时,薛家府上早就乱做了一团。 薛侯爷作为二品官员,自是一大早就有户部的人带了官兵上门收粮。 这收粮的令是晋武帝亲自下的,肯定是不能不给。 但薛家压根就没有一百石的囤粮,根本交不出来。 不交粮就等于抗旨,薛侯爷还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粮是肯定要交的。 但如今粮食紧缺,又是大过年的,想买都找不到地方来买。 薛侯爷亲自去了薛家旁支家中借粮,没想到去了几家,却是一粒米都没有借回来。 这些旁支们平日里沾了侯府不少的光,得了很多实惠,然而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就一个个自称侯府旁支,与主家无关,一毛不拔。 出于无奈,薛侯爷只能回家,再想办法。 他叫来白氏后质问道:“家中好几个田庄,如今怎得会一百石粮食都拿不出来?” 白氏闻言便哭哭啼啼的道:“那些田庄也不都是种粮食的。其中只有三个庄子产粮,但每年除了自家吃,其他都是一收回来就卖出去的。” “都知道这米放得久了,自是不如新米价高。哪里知道今年会有蝗灾?” 白氏说的倒也是京中这些名门世家的现状。如今已经过了年关,各家所剩的米都不多。这一下子让他们凑出一百石粮食,也是很难。 “大过年的,怎么说征粮就征粮?也不管我们这些人家的死活!”白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怨道。 她容貌艳丽,这般哭了一番倒是我见犹怜。薛侯爷见状便上前搂着她哄道:“算了,现在再说别的也无用。家中还有多少粮食?你留下几日的,剩下都先给了出去。” 白氏无法,也只能先交出家中的余粮。她四处凑了一圈,又拿了一些红薯土豆的充数,才勉强凑到了五十石粮食。 这些粮食交出去后,家中就只剩下了五石粮食。这些粮食还要吃到年后,也不知年后米店开门,能不能买到新的口粮? 薛府的别院里,文姨娘身边伺候的银霜轻声说道:“姨娘,外面乱的一锅粥,夫人一直在哭,老爷也正愁缴粮之事,我们要不要趁机把您提前囤好的粮食拿些出来?” 银霜是金枝的姐姐,之前就一直在文姨娘身边伺候。后面沈宣屯粮的时候,金枝便将此事告诉了银霜,银霜又告诉了文姨娘。 文姨娘思索以后,也悄悄拿出私房,囤了十石粮食。虽然数量不多,但遇到这种时候,倒是能解一些府里的燃眉之急。 “急什么?”文姨娘闻言不动声色的照了照镜子说道:“这个时候老爷正着急上火呢。我凑上去说自己囤了粮,夫人必然会质问我为什么不通知她,岂不是出了力还不讨好?” “再说区区十石粮食,府里那么多张嘴巴,能够吃几日?还是别做这出头鸟,留着我与甜姐儿的口粮才是。” 第70章 薛侯爷四处找薛凤麟的人,直接把下人派到了叶家。 侯爷毕竟是薛凤麟的父亲,父亲传唤,他自是不能不回去。于是便只能先与叶家和沈宣告辞,带人回了薛家。 待薛凤麟走后,沈宣又陪着叶夫人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开。 回家的路上,沈宣想了想道:“先别忙着回去,我们去城西看看。” 马车朝着城西去了,越到城门附近,就越是看到路上满是兵士和押运的粮草,一副兵荒马乱的模样。 金桂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看着心中有些害怕。便在一旁劝道:“沈哥儿,这外面好乱,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沈宣倒是淡定,对金桂说道:“别慌,城门口有叶大人带着这么多兵士守着,不会有事。” 等马车到了城门附近,他从车上下来,上了城墙一看,只见城外皑皑白雪一片望不到头。而城门紧闭,门口搭了几张棚子,下面挨挨挤挤的全是衣衫单薄的百姓。有许多女子与哥儿手上还抱着孩子。 第80章 这些流民们都是从西北面过来的,到了京城附近时都已经饿的骨瘦如柴。 现下天气寒冷,百姓们都挤在一起取暖,孩子们面色苍白,还不停的咳嗽,显是冻的狠了。 朝中派人送了粮食过来,城门左右各有两个粥棚正在发粮。 沈宣见那些粥棚前早就排上了长队,挨挨挤挤的都是人。排在前面的大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而瘦弱的女子、哥儿或是孩子则被挤在后面。 按照京中的规定,这些流民们应该排队轮流领一碗粥。但队伍之中却总有一些身强力壮的男子已经吃过了一碗,又偷偷混入其中,把其他女子与哥儿挤了出去。 “这些难民也太惨了吧。”金桂见了这场景惊声说道。他是个家生子,从小在侯府长大,以前虽粗茶淡饭吃得不如主子,但也从未饿过肚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若是他落到此地,怕是连一碗粥都抢不到,会被活活饿死! 沈宣皱眉看了一会儿,见流民中不少女子与哥儿压根分领不到一点粮食,而领过了几次粥的男子吃饱了饭后却又开始闹事,聚集在城门口,吵嚷着让官兵打开城门,放他们这些流民入京。 这样下去可不行,沈宣心中想到。 若是在现代世界。遇到灾害有政府赈灾救济,自是每个人都能吃饱。 然而如今在大晋,因着赈灾粮食有限,根本无法保证每个人都吃饱,有许多百姓根本领不到粮食。 沈宣左右看了看,在城门口找了个小兵说道:“这位军爷,我姓沈,是薛家世子的相识,我想求见叶大人。” 那小兵正忙着指挥别人搬米,见了沈宣一个哥儿过来。便翻了个白眼说道:“现在这里忙的很呢,叶大人哪里有空?你一个哥儿跑来干嘛,还不嫌添乱?还不快快回去?” 那士兵见沈宣不过一个哥儿,自是不会觉得他找叶大人有什么正事。 沈宣见对方压根不搭理自己,知道只能再找他人。 就在这时,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他在围场上见过的裴校尉。 此时他正身披盔甲,骑在一匹黑色的战马上,指挥着一路兵士过来,显然是要镇压城墙外闹事儿的那帮灾民的。 “裴校尉,裴校尉?”沈宣喊了那裴校尉几声说道:“您还记得我么?” 裴夏正忙着赈灾一事,猛然间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沈宣。 上次他因着叶家的缘故,倒是真心考虑过娶了这沈哥儿做夫郎。 只是这沈哥儿好不识趣,竟直接拒了他,还说得他好生没脸。 裴夏虽是平民出身,但才华横溢,性子也颇为高傲。 此时见了沈宣主动叫自己,便挑眉说道:“什么风把沈哥儿吹过来了?难道是你回去想了几个月,现在又后悔了,想来给我暖床?” 沈宣脸色一板,便对裴夏说道:“我找裴校尉是有正事,还请您别再与我说笑。” “你看着城门外面,都是灾民。”裴夏指着城门外说道:“有什么正事比赈灾还要重要?您还是等我忙过了这段日子之后再来找我吧!” “我找你就是为了赈灾一事。”沈宣这才说道:“此事至关重要,我想求见叶大人。” 裴夏认真看了沈宣一眼,见他面上神色认真,才道:“行,我现在去通报一声叶大人。不过他正忙着,见不见你就是他自己决定了。” 又过了一会儿,裴夏匆匆走了过来,对沈宣说道:“叶大人要见你,你随我去一下。” 沈宣跟在裴夏身后,来到了城墙下的一间小屋。 屋子不大,里面却站了好几位大人。瞧着他们的身上的官府,都是户部五品以上的文官,还有一位正是今早沈宣在叶家见过的何大人。 “如今朝廷已经开设了粥棚,每日三餐给灾民施粥,但流民却依然闹事不断。” “如今京中征粮已经十分艰难,正赶上过年,朝中许多大臣都是拿出了自家的口粮,这几日还得饿肚子。” “若是这些刁民再不老实,那还是得武力镇压,总不能让他们真的闯入京城。” “城外的百姓那么多,不过短短一日就要用掉五十石粮,把粮仓的二千石粮食全用完也不过只要四十日。再加上大伙儿筹集的粮食,最多坚持两个月也就断粮了。” …… 叶大人一脸肃色,头发似乎都白了许多。沉思许久后才道:“先坚持到开春,等雪融了以后,就能挖到野菜,河里也能捞到鱼了。灾民们也要回家播种春耕,就不至于盯着朝廷要粮了。” 沈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裴夏进去在叶大人耳边说了几句以后,叶大人才走了出来。 他一夜未眠,神色不佳。也是因着沈宣与薛凤麟的关系,又想到沈宣曾经囤过粮,以为他是来捐粮的才特地让他进来。 “沈哥儿,你特地过来找我,说是有赈灾要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叶大人耐着性子问道。 “叶大人,方才我在城墙上看了一会儿下方灾民的情形,心中有些想法,请容我一说。”沈宣说道。 …… 一炷香后,叶大人满面红光的拍了拍沈宣的肩膀道:“沈哥儿,你这番见解着实有用。实在是帮了老夫好大的忙,待赈灾结束以后,老夫必有重谢。” “叶大人客气了。”沈宣忙道:“不过是为了京中的安危和大晋百姓罢了。” 叶大人与沈宣客套了一番之后,就命裴夏将他送了出去。 待走了一段时间以后,沈宣停住脚步道:“可以了,裴校尉就送到这里吧。” 裴夏才开口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就是你说要让那些男子饿一饿肚子,这心思倒是歹毒。” “吃的太饱了,力气都用来闹事,麻烦的不是你们这些当兵的?”沈宣闻言才挑眉说道:“他们若是真的闹起来了,性命都不保。我不过让他们饿几顿肚子,多分些食物给孩子、女子与哥儿,又哪里歹毒了?” 沈宣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神采飞扬倒是格外好看。 裴夏略怔了怔,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天气冷了,一直站在雪地里说话当心着凉。你一个哥儿,还是赶紧回家休息。” 沈宣也不知这裴夏为何突然转了态度,只与他道别离开。 待他坐上马车走远了,裴夏才收回眼神,重新回到了叶大人身边。 果然没过多久,叶大人就对裴夏说道:“你一会儿带人过去,把外面的灾民分开。年满十六的男子分为一组,剩下的其他人分为一组,不许他们呆在一起。” “是。”裴夏立刻领命去了,很快就让手下的官兵们强行将这些灾民们分开。 待灾民们被分成了两边,这时才又有几个士兵分别搬了两张桌子,拿了笔墨过来。 裴夏上前一步,对着灾民们嚷道:“从现在开始,年满十六到五十岁的男子都呆在这边,帮着赈灾干活。其他人呆在另一边,两边不许乱蹿。” “这话一出,四周灾民立刻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就有不服的男子大声问道:“凭什么让我们男子干活?饭都吃不饱,哪儿有力气干活?” “若是不愿意干活,就没有粥领,爱干不干。”裴夏翻了个白眼说道。 那男子还要冲上前来反抗,只见几个士兵向前一步,拔出腰间的军刀。 那男子又不是傻子,见了这样的阵仗,自是不敢再动,老老实实退回了人群之中。 而他身边还有其他蠢蠢欲动者,也被这突然齐来的阵仗吓到了,沉默了下来,不敢再随便说些什么。 见男子那边终于安静下来,裴夏才看了看另一边的灾民们,开口说道:“你们这些人,现在排好队,过来领粥,领到了粥的都在那边点一个墨印,不许重复。” 这些灾民都是些老弱病残,之前粥棚一片混乱,他们有许多人压根什么都没能领到,很久都没能吃过什么了。 此时听说可以排队领粥,又没有男人来抢,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立刻按照命令,在士兵的指引下老老实实的排好了队。” “叶大人有令,以后施粥,以这些老弱妇幼为先。等他们全部都领完了,再按照干活的顺序来发男子这边。”裴夏说道:“若是有人还有异议,大可以不领救济粥,现在就离开。” 裴夏手中拿着一把军刀高高举起,刀锋上寒光直立。灾民里的男子们敢怒不敢言,也只能接受这安排。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女子与哥儿这边,却是连连高呼叶大人英明,一个个感激涕零。 有户部的大人见了叶大人的安排,也是心中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大晋一直以男子为尊。女子哥儿在外从夫,地位不如男子,怎得赈灾粮食却让他们先领?岂不是乱了纲常?” 叶大人便道:“一个男子吃三碗粥还不饱,若是紧着他们来吃,这里的灾民起码要饿死一半。这些人吃饱了闲的没事,还要在门口闹事。若是闹到京中,岂不是乱了套?若是大人愿意再出五十石粮食,我倒是也没话说,我这也是为了京中百姓着想。” 第81章 那大人听叶大人又把征粮的事情搬了出来,便立刻不语了。不过征粮一次,大家都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京中现在还有大人家的粮食没缴齐呢! 于是待晚上这一轮粥施完了,裴夏找来统计的士兵一清点,便发现晚上果然比中午少用了近十石粮食。 他心中一喜,立刻将此事汇报给了叶大人。叶大人闻言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才道:“多亏了沈哥儿的主意,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的米。之前闹事的那些灾民们消停了不少。” 这些男人一顿只能领一碗粥,吃前还要帮着兵士们搬运粮袋,已是累的不行,哪儿还有精神闹事? 再加上有了那些灾民帮忙搬粮,士兵们的任务也减轻了不少。 渐渐的,城门外倒是恢复了以往的秩序,灾民们也习惯了叶大人的安排,轮流按时去领粥,领完粥再画上一个记号,井井有条起来。 第71章 白氏这才对薛凤鲤说道:“如今整个京城都在闹粮荒。府中吃食也只能撑到正月十五,等外面的粮铺开了张,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顺利买得到粮。” “现在好歹先存上一些东西,也好过真的买不到粮了,我们没得吃喝。” “这也实在是太夸张了吧?”薛凤鲤见状便道:“我们可是侯府,再缺粮食,外面短了那些贫民的粮食,还能不卖给我们?” “你懂什么!”见自己儿子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白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如今粮价高的吓人,年前一石粮食就要三十多两了,年后只会更贵!就算我们买得起,难道要白白花那么多钱买粮吃么?” 薛凤鲤一听便道:“不过三十两罢了,这点钱算什么?侯府每年收益上万两银子,娘你就别乱操心了。” 白氏听了心中一哽,这薛凤鲤自小是金尊玉贵,娇养惯了。别说三十两银子,出去随随便便吃一顿饭就能花上一二百两。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薛府一个月就能吃六七石粮食。若是年后粮价再涨,一个月光是吃米就要花上几百两,再加上其他吃食怕是要花上千两。 万两银子也不过刚刚够吃,再是有钱的世家,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再说薛凤麟离开薛府,却是没去叶家,而是直接去了沈宣那里。 他到沈宣府上时,沈宣正在吃完饭。 今日他特地自己做了一个莲藕腊排汤,一个香菇炒青菜,一个油面筋塞肉。虽然家常,但看着却让人食欲大开。 见薛凤麟正赶着饭店来了,便问他要不要也吃一口。 哪知一向爱吃沈宣做的饭菜的薛凤麟却是立刻摇了摇头道:“今日实在是吃不下了。方才在家里硬吃了整整三碗,吃到差点吐了,才等到了我爹把我轰了出去。” 沈宣闻言倒是好笑,摇了摇头道:“到底是你亲爹,你又何苦老和他对着干。” “我若不这样,他怎么把我赶出来,我又怎么过来找你?”薛凤麟倒是一脸不在意的说道:“我那亲爹我最是了解,最是自私虚伪,却偏偏总想着所有人都围着他来转。平日里那些人都捧着他的,如今他不过想借五十石粮食,却受了挫,可够他难受好些日子的。” “那薛家粮食还没交齐,这事儿会不会影响到你?”沈宣闻言便道:“其实我之前还多囤了一些粮食,若是实在不行,我就拿一些出来?” 薛凤麟听了便笑笑道:“这是薛家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倒是积极。天塌下来有我爹盯着呢,你怕什么?” “我是担心你。”沈宣无奈的说道。见薛凤麟没有一丝想让他插手的意思,便也作罢了。 饭后,薛凤麟让沈宣坐着,自己起身动手帮他收碗。 他到沈府的时候,都是把下人们遣到院外去的。于是等他端着一摞脏碗盘去了厨房,这动静就吓了金桂一跳。连忙过去帮着薛凤麟把手中的碗盘接了过来。 要知道薛凤麟可是世子!在侯府里几时干过这样的粗活的? 等薛凤麟重新回到屋内,便把门关上,坐到沈宣身边问道:“今天下午我走了以后,你是不是去见了舅舅?”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沈宣闻言倒是奇怪。 薛凤麟在他前面走的,之后去了薛府。吃了晚饭又来了这边,却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薛凤麟笑笑,对他说道:“舅舅很喜欢你,特地使人送了书信给我夸你。你这么聪明,他夸你的纸是一页都写不下了。原本他对你我的这桩婚事也是有些异议,如今却是有所改观。” “我这可不是为了讨好你舅舅。”沈宣听了便对薛凤麟说道:“我是为了那些灾民。” 薛凤麟闻言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道:“我知道的,你与一般的哥儿不一样。京郊那样的地方乱的很,其他人这几日都避着走,只有你想着过去看看。” “我能力有限,也帮不了那些灾民什么。”沈宣说道:“我就是不想看到死那么多人,所以才过去转转,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 薛凤麟闻言微怔,顿了顿才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比我这个侯府世子强得多。” 他说完以后,又沉默了片刻,才握住沈宣的手道:“其实我本不欲参合此事。我与你说句实话。” “圣人有云,读书应为国为民,为天下百姓。可我却从没有这么高的志向,不过是为了出头。” “自我娘去世以后,我一直拼命苦读,就是为了把欺负我娘的白氏踩下去,把侯府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证明自己给我爹看!” “可今日我知道你去了京郊,看了那些灾民,还给我舅舅提了建议。我竟心中有愧,觉得自己的心思太过狭隘了。” 沈宣听到这里,便对薛凤麟说道:“那等你入仕了,争取做个好官。” 他早看出薛凤麟与自己不同。他生下来就是世子,高高在上,就算是落魄的时候,也有种上等人的傲气。并不像自己接受了现代世界的思维,对待下人和底层百姓并没有尊卑之分。 若是自己没有穿越到现代,怕是也会和薛凤麟一个想法吧?沈宣心中想到。 他并不怪薛凤麟之前会有那般想法,以他的出身,让他与自己一样站在底层百姓的角度思考实在是太难了。 “好,我听你的。”薛凤麟双目闪过一丝明媚的火光,按住沈宣后脑就吻了上去…… 这还是薛凤麟第一次对沈宣剖白自己的心思,沈宣被他搂在怀中,只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又比之前更加亲密了许多。 第72章 春闱在即,年后两个多月就要考试,国子监自是也不会一直放假到正月十五。 过了大年初五,薛凤麟就依依不舍的回了国子监。他与无心无忘一走,沈家的院子里又冷清了下来。 就在沈宣闲的发慌的时候,大年初六宫中突然送来了一张帖子。上面写着邀请沈宣正月十五去宫中赴宫宴。 沈宣见了颇为奇怪,实际上自上次太后突然莫名其妙的找他入了一次宫后,因着他身份低微,就再也没有接到过宫里的邀请。这次也不知道为何,又突然收到了帖子,还让他一个平民去参加了十分重要的宫宴。 要进宫赴宴,自是要准备好赴宴的衣饰。不过沈宣还没来得及操心这些,叶家又派了人来,说是要给沈宣量体裁衣,好好做一身进宫的衣裳。 有了叶家过来,沈宣才猜想这次自己进宫大约是与叶家有关。 他放下心来,略略思索之后,决定趁着这几日闲着,再开发几种香皂。 他直接去了宣字坊,拿出库里存放的原料。 这一次,他制作的方向与上次全然不同。将其中一款香皂里加入了牛乳,让皂体通体雪白,着重牛乳的滋润肌肤的功效。 除了这款牛乳香皂,沈宣还研制了一款加入了珍珠粉的珍珠香皂,和一款加入了人参、黄芪和三七的美白药皂。 这些有特殊功效的原料都价格不菲,光是成本就比之前的香皂又贵了数倍。 但这样制造出来的香皂,噱头十足,更是适合宫中和有钱的贵族们使用。 沈宣特地制作这些香皂,正是想着进宫的时候进献给皇后与太后的。 他上次听了晋宁王妃的话后,才知道宫中所用的肥皂也不过普通,远没有他如今卖的丰富。 这样的香皂,若是能得到宫中喜欢,那便也算是给他做了一回活广告,对他的生意也是大大有益的。 不过几日,香皂便脱模制成。 沈宣把它们包装起来,又加上了之前的几种鲜花香皂放入礼盒。 到了正月十五,他便拿了那些礼盒坐车到了皇宫入口。 外来的车马不能入内,沈宣下了车,便有内监过来接待,帮着他提了那些礼盒,送他从午门边的一个小门进入宫内。 这小门正是官眷们入宫的必经之处,沈宣上次入宫就是走的这里。这次再来,又赶上宫宴,自是在路上遇上了不少其他官眷。 第82章 其中有些是他在宴席上见过的。此时他们也认出了沈宣,便有些好奇的议论起来。 有那钱尚书家的钱若芳,此时便对着身边的女子说道:“今日宫中宫宴,这个沈哥儿还未出嫁,也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 沈宣离她们距离稍远,听不到这钱家小姐在背后偷偷议论自己。 他一路跟着走到了一处大殿,才知这里正是各家官眷们等待传召之处。 沈宣进入殿内,便见到叶夫人带着叶秘与白氏竟然已经都在殿内。 见了沈宣过来,白氏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显然并不知道他会来此。 而叶秘则对着沈宣招招手道:“你可终于来了,我还怕你第一次入宫赴宴紧张,找不到地方。” 沈宣闻言笑笑道:“的确是有些紧张,不过跟着宫人一起走便是了。” 叶秘这才对他说道:“一会儿进去以后,宴席的位置都是按照各自的品级排列,你恐怕也不能与我们坐在一块儿。” “不过能来这宫宴便也是极大的荣誉,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只管吃吃喝喝便是了。” 见叶家人对沈宣这般亲热,白氏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愉,心中又有了一番打算。 又过了一会儿,晋宁王妃与晋宁县主也来了这大殿。晋宁县主一见了沈宣,倒是立刻走过来道:“你怎么要来也不说一声?早知就接了你一起过来了。” 见晋宁县主与叶家人都围在沈宣身边说话,钱若芳与身边的几个小姐妹倒是有些看不过眼。 她们之前在叶家宴席上就听了钱若芳的挑拨,对沈宣印象不太好,如今见他竟与吵过架的晋宁县主也颇为交好,便有些酸溜溜的议论道:“这乡下哥儿还真是拉得下脸,与晋诗月吵得那么厉害,如今倒是要好的很。” “那可不,他这样的身份到底是与我们不同,能屈能伸,也没什么自尊的。” “唉,这般能力要是能让我学学该有多好。我们这些人就是身份太过尊贵,所以才总有些骨气。若是能和他那般翻脸如翻书一样,我娘也不会说我脾气犟了。” …… 她们议论的声音不小,此时众人都集中在一处,便难免传到了沈宣耳中。 “我去教训教训她们。”晋诗月听了便十分生气,说着就要上去争论。 沈宣却是拦住他道:“何必与小人论长短?不过议论几句,我若不放在心上,对我又没什么害的。” “倒是县主你如今正在宫中,若是主动过去争吵,难免又落得一个恶名,岂不是吃亏了?” 晋诗月没想到沈宣会拦着自己,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沈宣这才悄悄点了点四周说道:“县主,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看,这四周全是各家官眷,其中又有多少家中正有适龄青年,等着择一良配的?” “今日虽只是宫宴,但大家眼睛都看着呢。来参加宫宴的各家小姐哥儿是什么言行,为人如何,无一不落入他们眼中。” “你若是一时冲动,与他们争执,他们惯会卖惨的,那错的就是你。倒不如收收性子,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沈宣这一番利弊分析,倒是说服了晋诗月。于是他便咳嗽一声说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次就先算了。” 见自家儿子被沈宣轻轻松松几句话就劝住,晋宁王妃也在暗地里点了点头。 晋诗月的脾气她一向知道,轻易是收不住的。 她正是看重这沈哥儿沉稳有度的性子和人品,才希望晋诗月多和他接触,也好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如今看来正是对的! 这一番动静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掀了过去,此时殿中一衣着尊贵的丰满女子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又仔细打量了晋诗月一眼。 她是皇子少师杨大人的母亲,三品诰命夫人。如今家中孙子杨旭年纪大了,正是婚配之季,她出门在外就忍不住四处相看各家的小姐哥儿,想为自家孙儿挑一个出身人品具好的。 之前钱若芳素有才女之名,这位杨太夫人自是对她印象颇好,难免关注了一些。 没想到却被她听到这钱家小姐与人在一处偷偷议论他人,言语之间满是轻慢之意,让人大跌眼镜。 杨家与京中那些世家名门不同,是清流之家。 她丈夫并非出身名门,而是科举做官。之后也是极力培养家中子侄,让自己儿子成为了如今的皇子少师。 这位杨太夫人家中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自是看不惯钱若芳这样的做派。心中暗暗将她踢出了自己的备选。 不过原本压根就不在备选范围之内的晋诗月倒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这哥儿身份虽高,但名声一向不好,说是性情泼辣,为人傲慢。 可如今见他与那位平民出身的沈哥儿交好,倒是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跋扈。 再加上此事原委她原原本本看在眼中,这晋诗月是想帮人出头,但后面被那沈哥儿劝住之后,却也没有再作出什么越矩之事。 他这等性子倒是比较简单,只要本性不坏,人又听劝,也并非传闻中那样不堪。 杨太夫人心想,今日之事倒是提醒了自己,京中传闻不可尽信。要想给杨旭挑一个好亲事,还得自己亲自来看。 后面杨家又举办踏春宴的时候,杨太夫人就特地给晋宁县主也发了帖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到今日殿中,众人站了不一会儿,就有内监过来通传,说宴席已经预备好了,请各位跟随自己入席。 晋宁县主作为皇亲,自是和王妃一起走在了最前面,而叶家人也很快就跟了过去。 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剩下沈宣一人,才有一内监过来对他引路道:“这位沈哥儿,请您跟我一同入席吧。” 沈宣便跟在他身后一起穿过一片广场,进了皇宫的正殿之中。 所谓宫宴,自是不可能少了皇子大臣与各家男眷。 只是他们与内眷一直是分开两面对坐,集结的地方也不是一处。 沈宣被领到宫宴的最末席坐下,离晋武帝的皇位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他偷偷看了一眼对面,见薛侯爷果然也在前面坐着,只是身边只有薛凤鲤,并未看到薛凤麟。想来是国子监功课繁忙,薛凤麟也没有跟着薛侯爷一起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扶着太后从殿后进来,在席位的最前排落座。最后是晋武帝走了进来,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上。 沈宣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自己这里是逆光的位置,压根就看不清晋武帝一点。 心中不禁想到:叶秘说的倒是很对,自己就是过来吃喝的,其他事务与他无关。 晋武帝说了几句上元节的祝福之语,又是一番祈福以后,才宣布宴席开始。 食物如流水一般的纷纷呈上了沈宣面前的桌案,只是这些食物应当是做好许久了,不少已经凉了,也吃不出什么好滋味。 倒是有一道脆皮乳鸽和一道糟溜鱼脊凉了味道也还算不错。沈宣就盯着这两样东西来吃,把盘子扫了个干净。 他吃的欢畅,压根没管其他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只是忽然之间,有两位宫女端着两盘新菜走过来放在桌。沈宣一看,正是一道脆皮乳鸽和一道糟溜鱼脊。 再看四周,便发现所有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陛下赏赐的,沈哥儿请用。”那两名宫女福了福身,才转身离开了。 沈宣心中一惊,猛地看向晋武帝的方向,隐约中见到这位威严的帝王果然正看着自己这个方向,顿时差点被一口菜给噎住。 他也不知这位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关注到了自己在这里拼命干饭,还特地又赏了他这两样菜。 只知道这菜放在自己面前,却让他有些食不知味。之后也只一样动了一筷子,就再不愿尝了。 第73章 因着晋武帝心血来潮赏了沈宣两道菜,大殿中朝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就多了许多。连薛侯爷看着他都一副五味杂陈的表情。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沈宣起身跟在其他官眷身后离席,走到一半便又被几名宫女拦住后道:“沈哥儿,太后招你过去说说话,你跟我们来吧。” 沈宣没想到太后竟还记着自己,于是便跟了过去。 到了太后的寝殿,才发现皇后又在里面。桌子上还放着自己这次入宫提前交给内监们的那些香皂。 “这孩子倒是比上次长的更好了一些。”皇后见了沈宣后便招招手道:“来,你坐过来,让太后仔细看你一眼。” 沈宣听令坐在了太后附近的一只螺钿椅子上。太后眼睛不好,离得近了却是看得清了。 她又仔细打量了沈宣一番后才道:“是比上次更白了些,也长了些肉,更像舒儿了一些。” 蒋舒是沈宣生母,太后这是先沈国公夫人的缘故,才对沈宣有些情分。 皇后在旁边看了,便笑着接过话头说道:“对了,我听内监说这些是你孝敬给宫中用的,倒是有心了。” 第83章 “我听说你在外面开了个铺子,卖的就是这些香皂,生意很是兴隆,可见也是个能干的。” 沈宣见皇后身在宫中足不出户,却对宫外之事一清二楚,心中也是一惊。 连忙点头说道:“是,这些香皂都是鄙人自己制作的。除了宫外出售的那些,还有些新鲜品种。有以牛乳、珍珠和药材制成的香皂,美容养肤,特地献给太后与皇后娘娘。” “都是些不值当什么的小玩儿意,娘娘们无论自用还是打赏宫人们都是合适的。” 皇后听了,便让身边宫女把沈宣送来的香皂打开了一盒。 她见了里面那些造型别致气味芬芳的香皂倒是喜欢,听了沈宣介绍的那些功用也是心动。于是便递给太后道:“我瞧着这些香皂倒是比内务府送上来的还要好些,以后宫中这些东西,倒不若交给沈哥儿的铺子供应。” 太后仔细看了那些香皂一眼,觉得倒是的确精致,于是便点点头道:“可,你拿主意便是。” 沈宣没想到自己入宫一趟,竟还能得到这样一个御用的差事,心中大喜,立刻跪地磕头,谢过太后与皇后。 这时,太后的寝殿外忽然传来一片请安之声。晋武帝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走到了皇后身边坐下。 沈宣没想到在太后这里竟然还能遇到晋武帝,心下一慌,立刻高喊一声陛下万岁埋下脑袋。 晋武帝先仔细打量了跪在地上的沈宣一眼,才让他起身抬头。 沈宣这才抬起头来,第一次仔细看清了这位皇帝。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大约五十岁左右,留着两撇小胡子。若是沈宣的父亲沈国公还在,应当也与他差不了几岁。 晋武帝就这么仔细端详了沈宣的脸一番后才道:“你眉眼长得像你娘,倒是不像你的父亲。不过朕听叶大人说城郊安置灾民的点子是你出的,这点你倒是随你父亲,胆子颇大。” 没想到叶大人竟将自己出了主意之事告知了晋武帝?沈宣心中惊讶,同时听到晋武帝口中提起自己的生父生母又有些复杂。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性子就十分张扬,天不怕地不怕。他随朕赴宫宴,便说宫宴上的东西都不好吃,也就只有那脆皮乳鸽和糟溜鱼脊尚可一尝。”晋武帝说道:“朕瞧你今日,也只吃这两道菜,是不是嫌弃朕宫里的宴席味道不好?” 沈宣听到这里,才知道为何晋武帝在宫宴上特地赏了自己这两道菜。 晋武帝口中的沈国公,与沈宣是陌生人。而他生父到底什么模样,经过了这么多年,沈宣早就不太记得了。 “陛下,我父母去世时我年纪尚幼,早不记得他们的容貌与性情了。”沈宣对晋武帝说道。 晋武帝怔了怔,看沈宣低着头,目光也不知落在何方,才突然开口问道:“沈哥儿,朕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好好回答,不准撒谎。” “朕当年贬了你父亲去燕云镇守边境,正巧遇到外族来袭,致你父母兄长阵亡,沈家衰落。你从一个天子骄子沦落乡间,过了许多年无依无靠的日子,你怨不怨朕?” 沈宣咽了一口口水,晋武帝这问题实在太过犀利。 沈国公夫妇和他哥哥都因晋武帝而死,沈宣再是过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 但晋武帝是当今圣上,自是容不得一句不敬之言。他又说了不能说谎,沈宣若是答得不好,说不好也要治他一个欺君之罪。 沈宣脑海中仔细思索着到底怎样才能让面前这位帝王满意。 他抬头看向这位已开始步入年迈的晋武帝,他两鬓已经生出了白发,眼中却含着冷峻的精光。 以一人之力在夺嫡中胜出,又大权在握,将大晋朝的命脉都抓在自己手中。 这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招自己入宫之前,怕是早就把自己的一切都查的一清二楚了。 这样一个聪明人,自己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无可遁形,骗他是没有意义的。 沈宣想了想才终于开口说道:“作为人子,痛失双亲,要说我一点儿也不怨陛下,那是我不孝。” 太后与皇后听到此言俱是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沈宣。 晋武帝目光闪了闪,又听沈宣继续说道。 “但陛下在朝三十余载,四海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大晋国力富强。作为大晋百姓,我心中又十分感念陛下威德,真心祝福您千秋万载,能保我大晋永远安宁和乐。” 晋武帝沉默了一会儿,双目中露出一丝激赏之意,才摆摆手道:“你若是个男子,倒是能入朝为官,成我助力,只可惜是个哥儿。” “退下去吧,我怕你再待一会儿,还不知要如何紧张,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沈宣一头冷汗的退了下去,晋武帝最后那话说的虽然犀利,但却并不生气,显然自己的回答他是满意的。 他一路双腿虚浮的跟着内监离开,直到坐到了自家马车上面,才算是有了一些实感。 待马车驶出去以后,沈宣坐在车厢里,双目却是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沈国公年轻时一路助晋武帝夺嫡登基,之后因着手中权力太大,却是狡兔死走狗烹,还不是落得那般下场。 怪只怪沈国公高估了与晋武帝的情谊,低估了皇帝的冷酷无情。 他仗着与晋武帝要好,行事太过张扬。晋武帝一个集权风格的皇帝,又怎么容忍的了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重臣? 待沈宣回去,才发现宫里来的内监与工部的大人早就侯在家门口了,见沈宣回来了,那内监才满脸笑容的打开一封诏书,又递上来了不少宫中送来的赏赐。 之前皇后与他说过的采购香皂之事,倒还是作数的。 那工部大臣与沈宣签订了一个合约,每个月都会按例来沈宣这边采购香皂,一个月至少也有一千两银子的收益。 除此以为,晋武帝还亲自提字,御赐了沈宣一个天下第一皂的牌匾。 沈宣看到这牌匾,不禁有些嘲讽的扬起了嘴角。 晋武帝年纪大了,开始念旧,在席间看到自己的时候,难免想到年轻时的朋友,又想起了沈国公的好。 这牌匾便是晋武帝见了他心中有愧,所以才特地以这种方式补偿自己。 而且沈宣是个哥儿,如今最多也不过做个商贾。 他能过的好,赚很多钱,但又永远不能进入大晋朝廷的权力中心,这就是晋武帝最希望看到的。 正月一过,沈宣就把晋武帝御赐的牌匾给挂到了宣字坊的门口。 这天降的财富,他不用白不用。 沈宣心中虽然对晋武帝有些不满,但他作为一代明君,做的也算不错。 且以沈宣的力量,面对整个大晋的帝王也不过蚍蜉撼树,倒也不必再思考一些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 有了御赐的这块招牌,沈宣的宣字坊生意自是好的爆炸。 他年后让几个员工推出了新品种的香皂。打着御用的招牌,价格更是昂贵。 如牛乳香皂已经卖到了五两银子一块儿,而珍珠香皂和加了名贵药材的药皂则更是价高,每块足足都要十两银子。 这等有些奢侈的香皂,沈宣并没有生产太多。只是京中的名门世家们都流行跟风宫中御用之物,自是每家每户都少不了来此采购了不少香皂回去。 与宣字坊的生意相比,戏园仙味最近的生意倒是没那么好了。 原因并非是因为铺子里的东西不好吃了,而是年后食材物价还在一直上涨,鸡肉都涨到了二百文钱一只,粮食更是一斗难求。 沈宣不得已下,只能将炸鸡和红油串串的价格也跟着涨了上来。 再加上京中缺粮已久,百姓们手中的闲钱买粮都快不够,除了那些富贵人家,能够花在这些小吃上面的自然少了不少。 沈宣把每日炸鸡和红油串串的数量都减少了一半,高价卖出去后,所得的收入倒是并未减少。 但门口排队之人却是看不见了,街上还有许多其他餐饮铺子也是生意惨淡,有些甚至直接关了门。 好在如今天气渐渐好转,野草开始冒了头,河水也有解冻的迹象。 待又过了几日,外面吃的多了,灾民们也都纷纷回家播种种地,这京郊的流民危机倒是能顺利缓解开了。 京郊危机解开,叶大人也接令将城门重新开放。 京中有不少已经吃不起粮的百姓,纷纷跑到郊外挖野菜。而京中的粮食,也终于突破了五十两一石的大关,且压根就没法在粮铺买到。 说起上次薛家缴米之事,薛侯爷又去薛家旁支借了一圈,以侯府爵位作为威胁,也总算是凑到了五十石粮。 只是这些粮食他都是谈好了年后双倍奉还回去的,然而过了正月十五,京中粮铺已经开门。薛家却发现压根就采购不到粮食,别说归还借粮,就连家中的余粮也就要空了。 第74章 “今儿怎么又吃素面?真是叫人噎着慌。这年才过了几天,桌上就连个肉菜也没有了,都几天没吃米了?”孔姨娘啪的一下摔了筷子,一脸不愉的说道。 第84章 她是南方人,本就不爱吃面,嫁到薛府以后,平日里遇上吃面的日子,还常叫厨房里单独的给自己熬一碗米粥。 前几日府里的管事过来说家中的米已经尽了,京中粮荒又难得买到,得吃几天面食。 孔姨娘听着事出有因倒也忍了,但她一连吃了十来天的面,闻到面条的味道都要吐了。却发现府中文姨娘和白氏还有二少爷吃的都和自己不一样。 孔姨娘这下可算是忍无可忍,于是午饭的时候便直接摔了筷子,狠狠的发作了一通。 她身边伺候的金贝立刻上前,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捡起来道:“孔姨娘息怒,如今京中粮荒,府里也是没有办法。最近各个院儿里吃的都是面,就是这面粉所剩也不多了。” “骗谁呢?”孔姨娘闻言狠狠瞪了金贝一眼说道:“昨儿甘露还瞧见了二少爷院子里吃的粳米,还有文姨娘的院子里也熬了粥。敢情儿这粮荒闹的只有我和秦姨娘的院子是么?” “这……”金贝听了也只能退到一边。 一旁的甘露便出来说道:“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也是不信的。说是府上闹粮荒,结果这些日子夫人天天去二少爷那里开小灶。谁不知道二少爷院子里有个小厨房,每顿鸡鸭鱼肉的做着,院子里的下人都比咱们姨娘吃的好。” 孔姨娘越听越气,便一拍桌子大声道:“来人啊,给我去厨房里说,我要吃白米和炒菜。这些素面什么,以后就不要端到我房里来!” 金贝虽然为难,但是孔姨娘有令,也不得不去厨房里说了。 哪知管着厨房的李厨娘听了却是直接和她吵了起来,直说孔姨娘刁钻,拉着金贝就要去白氏那里评理。 这一番动静,就在府里闹开了起来。之后连秦姨娘、文姨娘也惊动了。 最后一大家子人就直接径直去了二少爷的院子,两方各执一词,说是要找白氏讨个说法。 众人刚一进二少爷薛凤鲤的院子,就闻到了一股炖肉的香味儿。 因着府中一直说闹粮荒,肉价飞涨,这肉菜也跟着缩了水。 以前是顿顿都有肉菜,现在则成了一个礼拜才吃一次,每次也只有一点点肉丝。 这炖肉的味道极香,一下子就勾起了大家的馋虫。 孔姨娘此时便冷哼一声道:“我说什么来着?说是粮荒,结果府里就克扣我们几个人!” 秦姨娘和文姨娘面色也不是很好。跟在她的身后一起朝着二少爷屋内走去。 秦姨娘是大殿下特地送到府上的美妾,往日里待遇还算不错,但她资历赏浅,在府中又没有根基。到了这种时候,自是得不到什么优待。 而文姨娘虽然存了些粮,又有不少私房钱。但京中物价太贵,她就是开小灶也只敢省着花,可不敢像二少爷院子里这么大手大脚。 孔姨娘抢先推开二少爷的房门,果然就看见桌上摆了五六个菜,其中有鱼有肉有汤,荤素搭配精细,还有整整一盆粳米饭。 此时白氏与薛凤鲤正在用饭,见着这么多人突然闯入,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这么直接闯到鲤儿的院子里来?” 孔姨娘听了便大声哭道:“夫人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咱么府上厨房里的下人们可是见人下菜,连顿饱饭也不让我们吃!都十多天没见一颗米了!” “我去找他们理论,她们还敢推脱京中粮荒!你瞧瞧二少爷房中的饭菜,这哪里是粮荒的样子?定是那些下人们私下偷偷克扣了!” 孔姨娘倒是聪明,不敢当面指责白氏偏心,只敢旁敲侧击,把这事儿推到厨房的下人身上。 谁不知道薛家如今都是白氏管着,这些大厨房、采购里都是白氏的自己人,这般做事,肯定也是得了她的授意。 白氏哪知这孔姨娘竟然敢直接上门打脸,面上也是一阵铁青。 自己若是说的确粮荒了,那桌子上又摆着这么多的好菜好饭。但下面做事的人也都是她精挑细选提上来的心腹,肯定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背锅。 白氏犹豫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京中粮荒是真,不过我娘家哥哥心疼鲤儿正是年少力壮的时候,所以才送来了一些吃食。” 旁边秦姨娘听了却是说道:“之前老爷说让夫人找白家借粮,我记得说得是白家也没有余粮了,所以老爷才只能一家一家的去旁支求人。怎得如今却是又有余粮送过来了?” 这秦姨娘年轻貌美,如今最得薛侯爷的宠。薛侯爷在她面前,有时候也难免会说出一些抱怨之言。 因此她对这白家借粮一事倒是清楚,如今竟一句话说得白氏哑口无言。 这几个姨娘都是有些家底的,之前哪里受过这样的气?白氏眼见着此事若是不拿出个章程恐怕不能服众,只能咬咬牙道:“这事儿还是厨房里的下人们怠慢了,怎么能只紧着鲤少爷一个来?一会儿我再去问问。看看府里还有什么东西,都给各位姨娘屋子里送些去?” 几位姨娘听到白氏这话,才算是暂时被安抚了下来,一个个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薛凤鲤此时才对白氏说道:“娘?不过是几个姨娘,你干嘛待她们那般客气?” “你当我愿意如此么?”白氏心中有气,再看看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几个姨娘都是良妾,又是被人送过来的。能打发出去的我早就打发走了,如今还留在府里的,都是送不走的。”白氏说道:“为娘能做的,也就是让她们生不出孩子,好保住你在府中的地位。” 她年岁渐长,虽然还勉强维持着美貌,但到底是有些老相了。侯爷待她也远不如之前那般言听计从。 那孔姨娘尖酸刻薄也就算了,秦姨娘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如今侯爷宠她,她平日里怕是也没少在侯爷面前吹枕头风。 就说这侯爷找白家借粮的事情,她竟然也能知道。若是转头再去侯爷面前说上几句,恐把白家与侯府的关系给离间了。 白氏拿出自己先前藏在薛凤鲤这里的一些食物,如今白米只剩下了一石,剩下的肉干蔬菜也不算很多。 她留下一半以后,就让人把另一半拿去给几个姨娘分了。 每位姨娘的院子里也不过只分得了几斗米和一点菜,锵锵够吃五六日罢了。 白氏是被逼着把存下来的余粮分了,但几位姨娘其实却并不信她只藏了这点。 不过几日,大家分得的粮都吃完了,便又去找厨房里要。白氏这才却是说什么也拿不出了,只对众人说道:“这米上次都已经分完了,如今是再没有了。现下我与鲤儿院子里也同大家一样吃面,若是还有不信的,只管去我们院里看。” “再说如今菜价太贵,猪肉都卖到了五百文钱一斤。大家要是想吃肉的,就自个儿出了私房钱去买,让厨房里做。要想公中出钱,自是没有那么多的。” 孔姨娘听了心中自是不服,只是她派了甘露去看,见薛凤鲤与白氏如今也是日日吃面,每日只加一个肉菜,就没敢再多说什么。 而秦姨娘仗着侯爷的疼爱,日子比她倒是好过一些。虽说吃不上米饭,但若是薛侯爷去她房中,那当日的肉菜是少不了的。 薛家几房姨娘里面,也就文姨娘手上松快一些。 如今府中各院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好在她还能拿些私房出去买肉,每隔三日给甜姐儿做顿好的补补。 只是随着外面的菜价越来越贵,连文姨娘这样的小富婆也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她手中捏着两间铺子,一年也不过三百多两租金的收益。平日里花用起来是绰绰有余,还能给甜姐儿攒下嫁妆。 可如今每个月不过随便买些肉菜就要花用几十两银子,长此下去,今年的收益是都要花用光了。还要把之前给甜姐儿存下的嫁妆钱拿出来。 就在文姨娘也因着粮荒之事开始焦虑的时候,丫鬟银霜却是突然拿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出来,给她说道:“文姨娘,这是无心哥哥让我交给你的,说是世子见着如今京中粮荒的厉害,怕甜姐儿吃不好饭。特地让他送来给甜姐儿买吃的。” 甜姐儿虽然只是庶女,但薛凤麟待她却是一直不错。之前白氏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就一直没让甜姐儿学习读数写字,也是薛凤麟亲自找了先生上门授课,花费的银子都从他账上来出。 文姨娘这些年看在眼里,知道世子才是真心待自己这个妹妹好的,早就暗地里站在了他的一边。 见世子这次又雪中送炭,文姨娘一脸感激的收了银票,之后才有些感慨的道:“这家中若是要择一人继承家业,那只能是世子。” 白氏生的薛凤鲤可是压根就不会管他们死活的! 文姨娘收了薛凤麟的银票自是不会白收。 又过了几日,她就故意使人去买了一些肉菜,置办了一桌饭食,将孔姨娘和秦姨娘请了过来。 这三个姨娘平日里关系都不亲密,互相之间也没什么走动。若是之前文姨娘去请人,她们怕是都不会来。 第85章 但这些时候她们也是寡的很了,听说文姨娘自掏腰包置办了一桌好菜,就都过来了。 文姨娘便笑嘻嘻的将她们迎入房中,先美美吃喝了一顿之后,才关上房门说道:“妹妹们,我这次请你们过来,是有一事有些疑惑,想请你们帮我答疑。” 孔姨娘和秦姨娘吃人嘴短,自是对文姨娘说道:“姐姐有什么话便直说,只要是我们知道的,那必是知无不言。” 文姨娘这才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我怀甜姐儿的时候,先夫人还在。那个时候家中庶务都是先夫人管着,我怀孕一路也是十分顺遂,顺利诞下了甜姐儿这么一个女儿。” “只是好景不长,甜姐儿不过两岁,先夫人就因病去世。以后白姐姐就当了家,家中庶务也都是她来管着。” 文姨娘进府更早,有许多事情都是她知道而孔姨娘和秦姨娘不知道的。 见两位姨娘都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自己的话,文姨娘便接着说道:“只是不知为何,自夫人管家以后,我小日子就一直有些不好,每次来的时候肚子也腹痛难忍。” “且之后府中又抬了几位丫鬟做通房,肚子都未能有什么动静,后面便都被夫人给打发出去了。” 第75章 文姨娘说到这里顿了顿,再看秦姨娘和孔姨娘,面色都不是太好,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果然,孔姨娘此时便道:“也是怪了,我也是自来了府中以后,才有了这腹痛之症,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我小日子倒是好得很,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秦姨娘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闪烁,瞧着面色更苍白了。 文姨娘看在眼中,心中也是有了数,这才说道:“不过这段时日,府中缺粮,我这院子里便总是自己拿了私房开伙。” “不过一个多月下来,我的腹痛之症似乎就好了许多。这次小日子来了,肚子也不过有些隐痛,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文姨娘这话虽没有明说,但已经将白氏所做之事暗示的清清楚楚。 之前孔姨娘和秦姨娘两人虽然也对白氏有些怀疑,但却也都是只在自己心里想想。如今三人聚在一起说了一通,倒是全都应证上了。 到了这时,秦姨娘才起身拉了文姨娘的手道:“好姐姐,你这顿饭我吃的真是值了。以前我年纪小,初来府上不懂事,都没来姐姐这里探望过,姐姐不会怪我吧?” “哪儿的话。”文姨娘听了便笑笑道:“我若是怪你,哪里还会请了你来我院子里玩?” 秦姨娘:“这便好,我也是今日才知姐姐你如此热心。以后不如我们三人结拜个姐妹,互通消息,在府里也好有个照应?” 秦姨娘是个聪明的,当下就明白了文姨娘的用意,立刻主动提出结拜姐妹。 孔姨娘虽不如秦姨娘机灵,但也不傻。此时也立刻说道:“我们在府中互相照应,也能免得受了那些奸人的陷害,这倒是好事。” 文姨娘这才说道:“咱们做姨娘的,要在府中站稳,还得有个一儿半女才是正事。” “府里两个少爷,二少爷一向是不将我家甜姐儿放在眼里的。倒是世子还算心疼这个妹妹,偶尔会送来些东西,差人问候一番。” 孔姨娘一听便道:“确实如此,之前我房中少人伺候,要了几次都要不来人,还是世子出面把人要过来的。” 秦姨娘是大殿下送来的人,此时并未吭声,心中却是也有了一番计较。 她娘家虽然和大殿下绑在一条船上,但自己未来的子嗣才是在这侯府立足的根本。如今没有孩子倒也罢了,若是有了孩子,还不知白氏会不会对她下手! 众人饭后各自回了院中,只是当天晚上,侯爷去了秦姨娘房中后。秦姨娘就对他说道:“这些日子大厨房实在苛刻,每日只做些素汤面,吃都吃不饱。我也想要个自己的小厨房,能自己开火。” 侯爷一听便道:“这些日子粮荒,弄什么小厨房?过些日子再说吧。” 秦姨娘故意说道:“侯爷您是不知,之前您不在家里。我们几个姨娘的院子里每日都只有白面,吃得连二少爷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如。” “二少爷那边每天都有五六个菜,与粮荒之前也没什么不同。他和夫人吃不完的,就赏了下面的丫鬟和小厮。” “孔姨娘见了,就去问夫人,为何府中下人怠慢我们这些姨娘。你猜夫人怎么说?” “怎么说的?”薛侯爷便随口问道。 “夫人说了,二少爷院子里的吃食都是白家给的,和公中无关。”秦姨娘道。 “白家?她真是这么说的?”薛侯爷一听,立刻皱眉问道。 白氏管着公中,对自己儿子偏心一点,只要不动到薛侯爷的利益他可是懒得管的。 但之前他想找白家借粮,白氏就一口回绝,说白家已经没有余粮了。 以至于薛侯爷求爷爷告奶奶的一家一家找薛家旁支借粮,到了今日还没归还,让薛家旁支都上门责问了。 若是白家有粮,白氏却故意说没有,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一点儿也不把他这个侯爷放在眼中! 想到这里,薛侯爷也对白氏生出一丝不满。秦姨娘又软磨硬泡了一番。 总算是让侯爷答应了粮荒结束以后就给她设立小厨房。 又过了几日,薛家还是没有还粮。薛家的好几家旁支们却是集体上了门,把准备上朝的薛侯爷堵在了自家门口。 “侯爷,您当时找我们借粮的时候,说得可是年后就还。” “是啊!你堂堂侯爷,说话一言九鼎,可不能就这么赖账吧?” “如今京中菜价米价贵的吓人,我们这些旁支的手上可没有侯府这么多的产业,日子艰难,都要揭不开锅了!” “你们若是再不还粮,我们就只能去衙门里告你的状了。好让世人看看堂堂侯府也有欠债不还的事情!总不能让家里的孩子们饿死吧?” …… 薛家这些旁支,平日里对着薛侯爷都是又吹又舔。哪知如今不过一个粮慌,就全都翻了脸,说话也是不客气了起来。 薛侯爷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只能把白氏叫来,让她无论如何,先买下一批粮食还了。 白氏听了后便道:“如今米价上了天,现在买粮,怕是要白白浪费几千两银子,我们一年的产业都要花光了!” “那也得买,难道真的让他们去告我的状?再让朝中那些老家伙们参我一本?”薛侯爷十分生气的说道:“此时也怪你没有头脑。我瞧京中许多人家,早就准备了囤粮,怎得就你没有准备?也不知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当的!” 薛侯爷以前向来是不会说白氏一句重话的,这次却对着她一顿埋怨,让白氏也是生了一肚子的气。 她平日里再是装的温柔体贴,此时却是一点儿也装不出来。只是冷着脸道:“我对侯府如何,侯爷难道不知道么?这次竟如此说我,不过是府里来了新人,就看不上我这旧人了。” “罢了,既然侯爷非要现在还粮,那就去买吧,左右花的也是公中的钱。” 只是说好了要买粮还了,市面上却是压根找不到能拿出那么多粮的渠道。 粮铺里的粮食,如今都是按斗来卖,一斗白米就要卖上七八两银子。几石粮食拿到铺里就被抢空了。 薛家之前找人借了五十石粮,加上答应加倍奉还的粮食,至少也要一百多石粮食。 这么大量的粮食,只能私下里提前找人来订,压根就不能靠在粮铺里抢到。 这买粮之事不过又拖了几日,来薛府闹事儿的旁支却是越来越多了! 此事终于传到了朝上,又被他的老对头们抓住了把柄参了一本,叫晋武帝当着朝中众臣的面,让薛侯爷做个表率,早日厘清家事。 就在薛侯爷忍无可忍的时候,薛凤麟突然回了一趟家,对薛侯爷说道:“父亲,我倒是知道一处地方还有粮卖,这几日叶家的囤粮没了,也是托了人在那里买到的。” 此事于薛侯爷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便立刻让薛凤麟去帮忙打听,看看那里还能买到多少粮? 当天下午,薛凤麟就去了沈宣那里,对他说道:“侯府如今正急着买粮,你之前囤的粮还剩多少?” 沈宣便道:“还有糙米一百石、粳米一百八十多石。” 薛凤麟想了想便道:“你准备一百石糙米和五十石粳米,我会派人来取。” 沈宣吩咐了素云把五十石粳米送到宣字坊里,夜里薛凤麟就派了人去,把一百五十石粮食都偷偷运走了。 侯府缺粮,沈宣自是没想过收钱的。只是过了几日以后,无心却又来了一趟,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沈宣说道:“沈哥儿,这是上次侯府买下你粮食的银票,世子让我带给你。” 沈宣这才知道,原来薛凤麟让他准备粮食却不是白给的,而是让侯府花了银子。 第86章 等无心离开,他拆开那信封一看,里面竟有厚厚一打银票,都是一千两银子一张的。 沈宣睁大了眼睛,取出这摞银票,才发现竟然有整整十八张,共计一万八千两银子。 这么大的一笔金额,着实可怕。就算是侯府这样家底雄厚的世家,怕是也狠狠的出了一大笔血。 原来自那日薛凤麟派人将粮食拉走之后,就运到了一处宅子,又请了个有南方口音的人,伪装成了卖米的商人。 那商人对薛府来人之谎称这些米都是自己从南面运过来的,数量有限,且有许多世家争抢。 若是薛家想要,就需得花两万两银子一次性把一百五十石粮食买断。也省得他卖给薛府以后又得罪了别的世家。 两万两银子的巨款,买一百五十石粮。就算是市面上的粮铺也没有这么贵的! 但如今侯府急着用粮,整个京城也只有这里可以一次性买到这么多的粮食。 薛侯爷这几日被人弹劾的着急上火,嘴巴里都生满了疮。被逼无奈之下,他只得又亲自去与那商人见了面,最终以一万八千银子的价格把那些米全都买了下来。 侯府虽然产业众多,一年光靠着田庄和铺面的收益也能有五六千两银子。但府中花用也大,每年都结余不了太多。 这一万八千两银子付了出去,之前许多年存下的银两就被掏空了一大半,叫白氏也好生心疼,直接气病了好几日。 好在是总算是打发了那些要账的旁支们,府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下子掏空了府里这么多的存银,白氏觉得这花的都是自己儿子未来的产业,也是越发的小气了。 如今家中粮食倒是够了,每日都有米吃。但她却不愿意再多花钱买菜,连薛侯爷的饭菜也开始抠抠搜搜。 薛侯爷看不惯白氏这幅嘴脸,去她那里的时候更少了。 白氏也难得的和薛侯爷赌起了气。只要他去了秦姨娘那里,家中就故意不准备什么好饭菜。 薛侯爷就这么连着吃了几日清汤寡水,肚子里也没什么油水,却还是不愿意主动去找白氏示弱。 当年他娶叶氏的时候,与叶氏冷战多年,几乎就没怎么进过叶氏的房间。那时候白氏倒是善解人意,对他也是百依百顺,让他心中怜爱。 如今他将白氏扶正了,白氏却也开始对着薛侯爷摆起了脸色。薛侯爷心中生气,宁愿饿肚子也不想去白氏那里看脸色。 他在府里转悠了一圈,就闻到一股烧鸡的香味儿,再顺着那味道过去,就去了文姨娘的院子里面。 见文姨娘正哄着甜姐儿吃饭,桌上还做了一桌好菜。 第76章 文姨娘年纪大了,容貌又不算绝美。薛侯爷自她生下甜姐儿以后,一个月也不见得来她房里一次。 今日陡然因着这桌好饭好菜来了,文姨娘心中倒也没什么欢喜的,只立刻摆出一张笑脸,过去问道:“今日是什么风儿把侯爷给吹来了?” “许久未来,心里也是有些惦记甜姐儿,特地过来看看。”侯爷咳嗽一声,作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说道。 平日里对甜姐儿不闻不问,今日倒是做起了慈父的嘴脸,文姨娘在心底冷笑。 她知道侯爷不过是找些借口,却也不拆穿,只十分温柔的对他说道:“侯爷也是来得巧。刚好今日甜姐儿过十岁寿辰,我花钱置办了一桌席面。侯爷既来了,就吃了再走?甜姐儿见了父亲,心中也是高兴。” 自己亲女儿过生日,薛侯爷却完全不记得。这下突然从文姨娘口里听说了,侯爷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心中难得的对文姨娘和甜姐儿生出了一丝丝愧疚感。 桌上摆着烧鸡、蒸鱼、炒虾、红烧豆腐和香菇菜心,因着甜姐儿做寿,还特地下了一碗寿面,做了一盆甜酒酿。 如今京中物价贵的吓人,光是这几个菜,就花了文姨娘十多两银子置办。 文姨娘拉着甜姐儿道:“甜姐儿,侯爷来了,还不快过来叫爹爹?” 甜姐儿年纪不过十岁,一双杏仁眼像极了文姨娘,鼻子嘴巴倒是更像薛侯爷。 她年纪尚小,又一直被文姨娘捧在手心里养着,模样生的娇憨可爱。见了侯爷,便学着母亲的模样上前讨好,甜甜的叫了声爹爹。 薛侯爷见甜姐儿乖巧懂事,心中对这个许久不见的女儿也是喜欢了一些。 当下一高兴,就对文姨娘说道:“既然今日是甜姐儿生辰,那为父的也不好空手过来吃席。薛家城西运河旁的那间铺子就送给甜姐儿做嫁妆吧,等她以后大了出嫁,也好有个依仗。” 那铺子位置很一般,一年也只得一二百两的收益,但总归是一处产业,对甜姐儿这样的庶女来说,也是多了一份保障。 文姨娘当下大喜,立刻拉着甜姐儿一起对侯爷道谢。 甜姐儿也是个会来事的,当下就盛了一碗甜汤端给侯爷道:“爹爹,这酒酿甜得很,你快尝尝?” 薛侯爷笑嘻嘻的接过甜汤,尝了一口,对面前这一番父慈女孝的景象也是十分受用。 他一向吃软不吃硬,薛凤麟从小被叶氏带着,一直对他态度比较冷硬,他也和薛凤麟关系很差。 白氏生了薛凤鲤,倒是一向很会讨好他,也很得他的宠爱。 只是薛凤鲤如今大了,每日都爱在外面和一些同龄的狐朋狗友们厮混,不太乐意再花时间来讨好自己府中这个老头子了。 薛侯爷被文姨娘和甜姐儿伺候着美美吃喝了一顿,满脸红光,心中对文姨娘和她的女儿也很是满意。 文姨娘一面给侯爷夹了一只鸡腿,一面说道:“说来这次,甜姐儿过生,还是世子提前想到了,派人送了些衣料和银子过来。说是让我给庶妹做几件衣裳,再置办一桌好席面。” “上次他见了甜姐儿一直没有开蒙,也说京中世家的姑娘和哥儿各个都会吟诗写字,所以请了个先生来每隔三日来教甜姐儿一次,银子都是从他的账上走。” 侯爷一听,便点点头道:“世子这点倒是说的不错,我们这样的世家,即使是家中的女子和哥儿,也要会读书的,不然出去会被人笑话。” 说道这里,侯爷顿了顿才道:“既然是给甜姐儿请先生,从公中走账便是,又何必非要从世子那里走账?” 薛侯爷之所以会说这话,倒不是因着心疼薛凤麟的钱,而是觉得这事儿又多了一个把柄在自己儿子手上,以后少不了又要被他拿出来说。 文姨娘这时却是有些支支吾吾的道:“侯爷,不是妾身不想从公中走账,只是之前妾身去问夫人能不能让甜姐儿去族学念书,夫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甜姐儿不要学些无用的东西。” 薛侯爷本就在与白氏冷战,此时一听,哪里不知道白氏到底是什么心思。心中就更是生气,只狠狠哼了一声道:“这个白氏,自己以前倒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让家中庶女念书,心眼是越来越小了!不提也罢!” 见薛侯爷显是不高兴了,文姨娘才勾了勾嘴角,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说起了别的事情。 这一晚,薛侯爷难得的留宿在了文姨娘房中。 白氏知道了此事,反倒是有些高兴。只因这文姨娘都三十多岁了,容貌也并非绝美,和那秦姨娘比起来,是没有什么竞争力。 然而到了第二日,管家的突然来报,说侯爷把手上的一间铺子,转到了甜姐儿的名下。 白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只骂这文姨娘倒是好手段,不过一日,就哄得侯爷送了一间铺子。 到了第二日,侯爷却又去了文姨娘那里。今日文姨娘桌上放着一罐莲藕排骨汤,一见了薛侯爷过来,就连忙说道:“侯爷,想着您今日怕是会来,我特地让银霜差人去割了些排骨炖汤。” 如今各院里除了基本的饭菜,要吃什么都是自己去买。 文姨娘很早就整治了自己的小厨房,自己开伙给甜姐儿做饭吃,现在倒是十分方便。 薛侯爷心中有数,也知道文姨娘手上有几间铺面,比较宽裕,开得起小灶。 现在见文姨娘母女都围着自己转,又好吃好喝,心中很是受用,之后连着几天,便日日都留在了文姨娘院中。 “这贱蹄子倒是舍得,这几日光是置办吃食,就花了五六十两了吧?”白氏听了尤妈妈过来汇报文姨娘院中之事,不禁冷冷说道。 “这文姨娘哪儿来这么多银子?她手上那几个铺子,不是每年也只有三四百两收益么?她也舍得?”尤妈妈疑惑的说道:“夫人,要么咱们院子里也做两个好菜,把侯爷请过来?” “侯爷都多久没去她那里的?有什么舍不得的?”白氏翻了个白眼说道:“如今吃食那么贵,不过是一顿好饭就要上十两银子。公中先前又花了那么多银子买粮,也拿不出什么来了,难道还让我学那文姨娘自掏腰包?” “我手上存的银子,以后都要给鲤儿娶媳妇用的,可不能就这么吃了喝了。” 第87章 “也就是这些日子,等粮荒过去了,府中各院都吃的好了,看她还拿什么留住侯爷!” 白氏见除了第一日,之后侯爷也并未再给文姨娘母女什么产业,心中便也放心了一些。 她与侯爷做了快要三十年的夫妻,对他最是了解。 知如今他日日去文姨娘那里,也不过是图那里的饭菜好些。若是过些日子,京中粮荒解除,怕是还要跑去秦姨娘那个小贱蹄子那里。 文姨娘天天招待着侯爷吃吃喝喝,若是自己出钱倒是肯定会吃不消。 只是薛凤麟知道侯爷去了她那边以后,就又送了几百两银票过来,让她好好伺候侯爷。 文姨娘哪里不知薛凤麟的用意,自是每日好好花钱整治饭菜,把侯爷留住。 又过了几日,文姨娘总觉得身上有些不爽利,仔细一算,自己的小日子竟是推迟了许久。 她心中有些忐忑,也不敢告诉别人,只借着给侯爷做饭的名义偷偷出了一趟门,找了个医馆去看。 这一看倒是不得了,原来这些日子侯爷日日留宿,文姨娘每日吃都又是自家小厨房里的饭食,竟是有了身孕! 知道了自己竟有了身孕,文姨娘心中一喜,却立刻又担心起来。 现下薛凤麟虽然待甜姐儿很好,又帮着她讨侯爷的喜欢。但若是知道了自己还有身孕,也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态度? 毕竟若是自己肚子里是个男孩儿,那也是有权继承侯府部分产业的,世子可不一定会喜欢。 她心中担忧坐立不安,一旁的银霜却是劝道:“姨娘,此事你瞒不下去。还是告诉世子一声为好。” “如今你既然与他在一条船上,自是不能有什么藏着掖着。再说,若是夫人那边比世子提前知道了,你与腹中的孩儿怕是更加危险。” 这银霜弟弟金枝在沈宣身边做事,家中父母也被世子安排到了他身边的位置,自是向着薛凤麟说话。 文姨娘一听倒也是,若是世子真要动手,自己也无还手之力。于是便没有回家,直接在医馆使人去找了无心无忘,将此事告知了薛凤麟。 薛凤麟听了,特地派了无心过来,对文姨娘道:“此事你必须告知侯爷,不然若是白氏知道了,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早晚保不住的。” 文姨娘又怎会不懂薛凤麟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长叹一声,坐车回了府。 待晚上侯爷吃过了晚饭,又要与她亲热,文姨娘才推开他道:“侯爷,妾身有一事想要告诉您?若有说的不妥之处,还请您见谅。” 侯爷一愣,也不知文姨娘这是何故,便让她开口。 文姨娘便将自己怀孕一事告知了侯爷,但却又说道:“此事原是好事,但我却害怕,不敢将此事透露出去。” “实在是因着妾室之前跟着大厨房里吃饭时,小日子时常常腹痛难忍。但这段时间自己开了小灶以后腹痛就好了许多。” “妾身也不敢说自己这腹痛与大厨房有什么关系,但老爷这么多年,府中妾室通房不少,除了甜姐儿这个庶女,却再没有什么人诞下一儿半女的。” “偏偏在妾身自己开了小灶吃饭以后,腹痛也好了九分,身孕也怀上了。” 薛侯爷听了文姨娘的话,面上的神色瞬息万变。 他身居高位,又妻妾成群,唯独在这子嗣之事上单薄了一些。除了两个嫡子一个庶女,再无所出! 薛侯爷这些年不断的抬举通房,又纳了两房妾室,也难免不是存着一丝想要多生几个子嗣的心思。 只是抬举上来的丫鬟和妾室一个个肚皮都不争气,多年也未曾有所出。 原本侯爷已年过五旬,也不对自己的子嗣报什么期待了,此时乍然听到文姨娘怀孕的消息,自是喜出望外。 只是他又听文姨娘的意思,自己子嗣单薄,原因似乎并不简单? 难道这事儿真的和大厨房有关?薛侯爷想到这里,却不敢再往下深思。毕竟如今大厨房的人事,都是白氏管着。 一想到之前秦姨娘也缠着自己非要私设小厨房,薛侯爷脸上表情五味杂陈,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随便断言,需得验证了再说。” 他特地找来一个大夫,让他去查验了孔姨娘和秦姨娘桌上的剩饭剩菜。 那大夫仔细验看了一番后才道:“这些吃食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瞧着不少菜里似乎都加了红花粉末。这种粉末可以调味,但吃得多了却容易引起宫寒,导致小日子的时候腹痛,妇人还是要少吃一些。” “那若是每顿饭都用这红花调味,时间长了会不会影响生育?”文姨娘立刻在一旁问道。 “哪有人每顿都吃这红花的?”那大夫听了就笑道:“若是真这般吃,那夫人每到小日子自是腹痛难忍,也很难生的出孩子来了。” 薛侯爷听了大夫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面色铁青,一想到白氏这些年竟偷偷插手自己的子嗣之事,就心中发恨。 但薛府与白家之间的关系,却是不能轻易撕破脸的。且白氏的哥哥白焱还是大殿下手下的心腹,若是白氏品行有污,薛凤鲤的前程也会受到影响。 薛侯爷闭上双目,沉思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睁开,对身边的下人说道:“你们给我去把白氏给叫过来!” 第77章 侯爷突然叫自己到文姨娘的院子里去,白氏虽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些日子她也不知怎么了,心中总是有些烦躁,又时常做梦,想起之前叶氏当家,自己还是妾室的时候。 白氏特地换上了一件杏色长衫,侯爷之前最爱看她穿这件衣裳,说是颜色雅致,衬她的气质。 又画上了淡妆,将眼角的细纹用白粉盖住,才慢慢去了文姨娘的院中。 侯爷此时正坐在文姨娘房中,一脸神色晦暗。 见了白氏进来,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愤怒。之后却是被他压抑了下来。 “侯爷突然叫我过来,也不知是何意啊?”白氏看出侯爷神色有异,连忙笑着问道。 薛侯爷这才狠狠摔飞了手中的杯子,呯的一下砸在地上,变成了碎片,吓了众人一跳。 “文姨娘有了身孕。”侯爷突然开口说道,让白氏呆立在场,面上的神色一瞬间有些收不住。 “怎么可能?”白氏忍不住脱口而出。 薛侯爷见了却是说道:“你听起来倒是惊讶?文姨娘如今也年轻,怀上身孕实属正常,你怎得就这么确定她怀不上孩子?” 白氏听了侯爷这话似乎话中有话,有些心慌。连忙压下心绪说道:“我只是一时惊讶,毕竟侯府这么多年没有添丁了,哪儿知道会天降这么大的喜事?” “你知道就好。”薛侯爷道:“这侯府中自你管家以后,就再也没有添过一儿半女。此事你作为当家主母,自是有逃不开的责任!” 白氏听了薛侯爷的话心如狂垒,总觉得对方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但薛侯爷一直没有明说,此时她倒也不能确定他的意思。 “家中大厨房里的人,全都换一波。”薛侯爷突然开口说道:“之前的那些,直接发卖了,一个也不准留!” “还有秦姨娘和孔姨娘那里,想要设小厨房的,就让她们设,不准为难。” “文姨娘既然怀了身孕,那自是要好好待产。此事就由你亲自负责,若是孩子没了,我拿你是问,这侯府正室的位置,怕是也要重新考虑了!” 薛侯爷说完以后拂袖而去,留下白氏僵在原地,浑身冷汗。又怎能不知此番侯爷是已经知道了她动的手脚。 只是侯爷这次并未说破此事,也是给她留了一丝情面。只是后面让她照顾文姨娘身孕,那文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不得不生下来了! 白氏此时心中恨毒了文姨娘,没想到自己竟栽在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商女出身的妾室身上。 只是因着侯爷的吩咐,此时她不但不能对文姨娘发作,反而还得伺候着她,于是便开口问道:“文姨娘,你既然有了身孕,可是府中的大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好叫人赶紧给你添置。” 文姨娘哪里想和白氏继续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连忙说道:“现下是没什么需要的,感谢夫人关心。妾身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定会找府里讨要。” 她急着将白氏送走了以后,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扶着小腹在床沿坐了下来。 “娘,听说你怀了弟弟了?”甜姐儿赶了过来,跑到文姨娘身边说道。 “别瞎说,哪里是什么弟弟?是男是女还是哥儿都不知道呢?”文姨娘连忙捂住甜姐儿的嘴。 “娘,你若是真的生下弟弟,在府中地位是不是就要更高了?夫人也欺负不了你了?”甜姐儿已经有些懂事了,此时就在文姨娘耳边小声问道。 “要真是这样倒好了……”文姨娘想了想,才叹了口气道:“你看这次这么大的事情,明明证据确凿。但你父亲叫了夫人过来,却只发落了大厨房里的人,压根就没有追究夫人的责任,连管家权都没有收去。” 第88章 “父亲为什么这样偏心?”甜姐儿听了,有些不解的问道:“就因为夫人是正室,又生了儿子,所以他就这么宠爱夫人么?” 文姨娘听了,便苦笑一声道:“这里面的事情可复杂多了,不过你已经大了,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你父亲这次不追究夫人的原因,自是有你二哥的缘故。但最主要的,应当还是因着夫人的娘家可靠。” “夫人是白家嫡女,与她兄长,也是白家现在的当家人关系亲密。若是你父亲发落了夫人,就是与白家撕破了脸,他自是会有所忌惮。” 哪里像自己……不过一个商女出身,家中最多不过送些钱财,再多的助力却是没有了。 说到这里,文姨娘摸了摸甜姐儿的头道:“你且记着,你要想过得好,以后侯府的当家人,就只能是世子。你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世子对你的恩义。就算是以后出嫁了,也不能断了和家里的联系,你夫家看在侯府的面子上,都要对你礼遇三分!” 甜姐儿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家中两个兄长,世子虽然与她也没说过几句话,但长得好看,待她也好。比起那个几乎从不搭理她的二哥,自是好得多了。 薛府这么大的一番动静,沈宣在外却是一点不知。 他那日收了薛家大笔银票,不久以后,又收到了晋宁王府的帖子。 京郊的灾民们已经散去,晋宁王妃也要开始举办踏春宴了。 这一次,沈宣是必须去的。到了约定的日子,他便换上合适的春装,去了城东的郊外。 晋宁王府在京城东门有几个田庄,后面又有一片山林,这次踏青就定在了这里。 为了方便摆宴,晋宁王府特地在自家山林里面修了一片亭子。 沈宣到的时候,晋宁王妃与县主早就已经在亭子里待客了。 见沈宣来了,晋诗月便连忙迎上前道:“你可算是来了,还真是难请。来来来,赶紧坐到我旁边来,我有话和你说。” 沈宣环顾四周,见这席间来的人倒是很多,且有男有女,大有不少比自己身份高出许多之人。 但晋诗月任性惯了,硬要让沈宣坐在自己身旁。且对席间的宾客放出话道:“沈哥儿可是救了我的命的,如此恩德,合该次次做我晋宁王府的首席,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自沈宣上次进宫以后,大约是因着晋武帝都给他送了菜的缘故。今日他来此赴宴,席间宾客都对他客气了不少。 见晋诗月待他如此客气,有不少同龄的哥儿姐儿们也过来同沈宣说话。 这踏青的席面其实是晋宁王妃给晋诗月相看婚事用的,因此席间除了哥儿姐儿,也有一些男子。 只是因着晋诗月恶名在外,来的男子不算太多。且不少家中家世都不怎么显赫,与晋宁王府有着很大差距。 剩下几个家世稍好些的男子,却也多歪瓜裂枣长的不怎样。 晋诗月心中气闷,便拉了沈宣去一旁耍,又凑到他耳边说道:“你瞧瞧外面那些男子,我母妃竟要从中给我择一个夫婿。你看那个方家的公子,一脸憨傻。若是对着这样的脸一辈子,倒不如死了算了。” 晋诗月是个颜控,之前就喜欢薛凤麟这样俊美无双之人。如今对着宴席上这些男子,自是一个也看不下去。 沈宣想了想,才指着角落里一个长的颇为清秀的公子说道:“那位长的还行,你考虑考虑?” 晋诗月闻言就翻了个白眼道:“他啊,绣花枕头一个,还油嘴滑舌!因着是家中庶子,就想着凭姿色找个家世好的正室。” “你不知道他平日里多恶心,对着世家的哥儿姐儿都是一副跪舔的模样,我可瞧不起这样的男子。” 沈宣有些无奈,但也没法给晋诗月意见。别说晋诗月一个县主眼光高,就连他这么一个乡下哥儿,都看不上席间这些男子,晋诗月不想嫁给他们也属正常。 只是这婚嫁之事还得情投意合。京中是有身份高贵且品貌出众的男子,却不一定愿意娶晋诗月。 晋宁王爷虽贵为皇亲,但却没什么实权。且娶了他家的哥儿,对仕途也没什么帮助。再加上晋诗月的名声,京中许多世家公子都没有过来赴宴…… “唉,我要是能一辈子不嫁就好了。”晋诗月长叹了一口气道。 沈宣听了,心中也是一叹。 如自己这般的乡下哥儿其实倒是自在,只要没有父母管束就不会被人逼着成亲。 可晋诗月是县主,关系着皇家的颜面,却是不能不嫁。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忽然来了一辆马车。待那马车在亭子附近停下,晋宁王妃过去接待,却发现这车上下来的,竟是皇子少师杨大人家的杨太夫人,还有家中的儿媳梁氏和小少爷杨旭。 “竟是杨大人的家眷大驾光临,何其有幸,还请入席上坐。”晋宁王妃看到来的人是杨大人的家眷,着实吃了一惊,面上立刻露出了欣喜之色。 这杨家乃是朝中清贵人家,随家世不算显赫,但却书香门第出身,身份颇高。 杨大人位居高位,但却官声很好。家中的几个子嗣也都还算聪慧,就连这个小儿子杨旭,也去年秋闱就上了榜,成绩在京中还算不错。 晋宁王府这样的家庭,其实最想找的儿婿就是杨家这样的清贵之家。 但如杨家这样的人家在世家名门之中也是极受欢迎的,而晋诗月的名声不好,她给许多这样的清流之家发了帖子以后,都被他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了。 杨家虽然没有送来回帖,但之前也从未接过晋宁王府的邀请,晋宁王妃是没想到他们会直接过来的。 要知道京中有适龄儿女之人,举办这样的宴席,来者都知道主家是什么意思。 若是杨家对晋宁县主完全无意,那自是也不必特地前来,还带来了自家的小儿子杨旭。 第78章 晋宁王妃引了杨家人在主座旁边坐下,之后便亲自坐在杨太夫人旁边,与她相谈甚欢。 比起杨太夫人泰然自若的模样,梁氏面上的神色就不怎么自然了。虽然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晋宁王妃说这话,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而杨旭则是端端正正的坐在席间,面上也看不住什么喜怒。 晋诗月此时正拉着沈宣躲在远处说话,沈宣见了那杨大人一家,便指着杨旭说道:“县主你看,那位杨公子瞧着倒是清正。” 杨旭容貌端正,虽不比薛凤麟那般容颜俊美,但却自带一身文人的隽秀气质, 晋诗月看了面上一红,嘴上却道:“杨旭是比那些歪瓜裂枣强些。只是杨家清流之家,以前与王府也没什么往来,也不知今日怎么过来了?” 沈宣便道:“我看这杨公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杨家既然带了他来,想是过来与你相看的,你快过去?” 晋诗月听了却是有些懊恼的说道:“我听说这杨家之前还想和钱家结亲,杨旭的母亲梁氏也去赴了几次钱家的宴席。” “今日就算过来赴宴,也可能不过是随意相看一下,我若表现的特别郑重,之后杨家却又没有回应,岂不是丢脸?” 沈宣听了却是笑了,对晋诗月道:“不过相看一下,有什么丢脸的。难道只需杨家挑剔你,你却不能挑剔他们了?” “这杨旭你也不熟,人品如何尚且不知。若是不接触一番,又怎知他为人如何?” “若是今日杨家回去,与你母妃提了亲,难道你就真的愿意混混沌沌的嫁了?倒还不如亲自与他接触一番,心中才有一个底细。” 沈宣这番言论,在大晋的哥儿与女子中算是大逆不道之言了。但听到晋诗月的耳中却格外受用。 他立刻握住沈宣的手道:“沈哥儿,你果然别有一番见解,与我颇为投缘。若是换成我那些世家密友,定是劝我不要挑剔,就选个身份合适的嫁了。” “你说的对,我的确应当过去会一会这杨旭,也好知道他为人到底是否与传闻中一样。” 说完以后,他就与沈宣回到了席间落座。晋宁王妃见他过来,便招了他去杨家人的旁边,让他与杨太夫人她们说几句话。 晋诗月先与杨太夫人和梁氏问了安,之后才与杨旭道了声好。 杨太夫人笑着招呼他坐下,介绍他与杨旭认识,晋诗月耳朵有些发烫,杨旭倒是一直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 杨太夫人问了晋诗月几个问题以后,才放了他离开。 晋宁王妃也随着晋诗月一起走了过来,等晋诗月在主座上坐下以后,才凑近他耳边小声问道:“这杨旭你觉得如何,母妃瞧他倒是不错。” “不过才说了几句话,能看得出什么?”晋诗月有些羞恼的说道:“而且我看他与我说话,态度很是平淡,似乎并不怎么上心,杨家夫人也是淡淡的。” 晋宁王妃听了便道:“这子女相看,便是选择门当户对又品貌合适之人。我与你父亲便是指婚,如今不也琴瑟和鸣?杨太夫人似乎对你印象不错,她若是点头,这杨旭与你倒也能成就一番好姻缘。” 第89章 晋诗月在京中的名声,晋宁王妃也是知晓的。她也并非不知梁氏属意钱若芳。 但眼看着晋诗月婚嫁困难,相看的对象之中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晋宁王妃也是心中焦急。 杨家虽然不算完美,但杨旭一表人才,前途光明,杨家名声也在京中有些声望。而梁氏就算不那么喜欢晋诗月,但杨太夫人喜欢他。 这样的人家,与晋诗月来说已是良配,若是错过,就怕以后再遇不上这么好的了! “我……我也不知。”晋诗月咬住嘴唇,心中十分慌乱。 他对杨旭有些好感,但杨旭态度却是明显对他毫无感觉。若是这样成婚了,真的能如王妃所言,过上琴瑟和鸣的日子么? 晋宁王爷只有晋宁王妃一个妻子,身边再无妾室。晋诗月从小耳濡目染,只觉得与自己成婚之人也应当与晋宁王爷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 沈宣见晋诗月被逼得不轻,想了想便道:“王妃,县主与那位杨公子到底不熟,哪能这么快就定下终身大事?再说这里人多眼杂,各人难免都会伪装一番,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如一会儿邀约那杨公子出去玩玩,到了没人看见的地方,才好见识那杨公子的本性?” 晋宁王妃闻言倒是点了点头,对沈宣说道:“沈哥儿说得也有道理,那你们一会儿便与那杨公子多接触接触,再做决定。” 说完以后,晋宁王妃便起身又去了杨家那边,对杨旭说道:“如今已是春天,附近的山里倒是有一片桃林,已满树桃花,景色十分不错。让月儿带你过去转转?” 杨旭听了目光看向杨太夫人,杨太夫人便道:“这倒是好,旭儿你就过去看看吧?” 杨旭这才起身,来到了晋诗月的旁边,对他说道:“王妃说你要带我去看桃花?” 晋诗月面上一红,便拉了沈宣的手道:“是,山里桃花开的很好,我与沈哥儿一起带你过去转转吧。” 沈宣:“……” 本是晋诗月与杨旭单独约会的行程,晋诗月却说什么也要拉着沈宣在旁边做电灯泡。 沈宣心中无奈,却拗不过他。晋宁王妃也走了过来,拉了沈宣的手悄悄与他说道:“沈哥儿你便同去吧,也帮我看看那杨公子人品到底如何?” 沈宣这才知道,原来晋宁王妃也并不完全放心,所以才托了自己帮忙在一旁监督着。 有了晋宁王妃相托,沈宣自是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便于晋诗月和杨旭一起,三人骑了马一起朝着桃林过去。 待他们离开以后,杨太夫人才小声问身边的梁氏说道:“你看这晋宁县主品行如何?我看他待那位平民身份的沈哥儿十分亲密,可见并非势力之人,似乎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 “且晋宁王妃待人和善有理,瞧着是个明事理的人。” 梁氏听了略略犹豫了一下才道:“娘,不过是在宴席之间,这么短的时间,又能看出什么?” “您自上次从宫中回来,就突然对这晋宁县主印象不错,反而不喜那钱家的才女,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杨太夫人一听,面板起脸色说道:“我知你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就算是不娶晋宁县主,也不能娶钱家女!她品行不端,是个搅祸的性子,娶回家中必然家宅不宁。” “母亲你小声一些。”梁氏吓了一跳,立刻低头说道。生怕杨太夫人的话被旁边的人给听去了。 而另一边,晋诗月则在前面骑着马,领着沈宣与杨旭走在后面。 他平日里倒是个话多之人,但今日在杨旭面前,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旭却也并不主动找些话题,而是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只有沈宣一个灯泡在里面觉得实在尴尬,只能一路闲扯些有的没得。 “县主,这山林附近的几个庄子都是你家的么?”沈宣问道。 “是啊。”晋诗月说道:“今年京中粮荒,前几日庄子已经提前播种种了早稻,希望能早些熟一批粮食,缓解下今年的粮荒。” 晋诗月虽然被晋宁王府捧在手心,但王妃怕他不通庶务,便早早教了他整治家中的田庄。晋诗月对自家这些田庄产业倒是还颇为了解。 杨旭听到了这话题以后才突然开口说道:“京中粮荒已久,百姓也是苦不堪言。去年西北的蝗灾实在太过厉害,也不知饿死了多少百姓,希望今年能多下些雨,得一个好些的收成。” “为什么要多下雨?我可讨厌下雨了,下了雨就哪儿也不能去了。”晋诗月听了便开口问道。 杨旭闻言皱了皱眉,才对晋诗月道:“蝗灾喜旱不喜雨,只有雨下的多了,土里面的蝗虫卵才能淹死,不然今年的蝗灾怕是又要席卷而来。” “竟是这样?”晋诗月点了点头道:“那还是多下些雨吧,不然大家都要遭殃。” 杨旭听到这里,眉头才舒展开来道:“只有这天下百姓好了,大晋才能太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算身居高位,若是不将大晋百姓放在眼中,自己的好日子也是长久不了的。” 这杨旭从小以父亲杨少师为目标,没少跟着学些治国齐家的道理。 他这番话对晋诗月虽有些说教,但出发点却也是好的。沈宣看在眼中,心中倒是对这位杨公子的印象不错。 晋诗月性子虽骄傲,但却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杨旭说的有理,他便也愿意听取。 此时听了杨旭的说法,便对他说道:“杨公子说得有理,有时候我对下人发作了脾气,我母妃也时常教训我,说我不应该仗着县主的身份,就胡乱发火,对待下人要恩威并济。” 晋诗月是个一根筋的,此时不过一句话,竟将自己的短处在杨旭面前暴露出来。 杨旭听了一愣,再看他一看。想了想才道:“你母妃说的不错,即便你身为县主,做人也不应该过于跋扈。对待下人不好,在外也有损你的名誉。” 晋诗月这时才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对他们不好,我虽在外面说了他们,但回去以后,若是说得过了,也都给了他们赏赐补偿。” “只是不知为何,京中就将我传的如此不堪,好似我常常虐待家中的奴婢似的!” 杨旭闻言没有吭声,心道这传言自己倒是也曾听过,并且信了。不过今日与这晋宁县主深入接触了一下,发现他倒是个没心眼的。 杨旭祖母杨太夫人见多识广,一向心中有成算。 杨旭对自己这位祖母一直十分敬服,因着听了她的劝告,说是看人不能只听传闻,还是要亲自见识一下,今日才愿意随她一同前来。 不过他之前对这晋宁县主本人并没有半分好感,因此方对他在席间才一直淡淡的。 现在与他单独相处了一会,便觉得他虽任性了一些,但与京中其他世家女子与哥儿也没什么不同,且性子简单,倒是容易相处。 第79章 三人骑马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山顶之上,那处有一块平地,上面的树木都被人伐了,铺了一层石板砖,显然是被人刻意搭理过的。 “此处就是赏景的地方。”晋诗月率先骑马上了平台,指着下面一片粉色的丘谷说道。 从这面看下去,果然连绵数里都是桃花。此时正直桃花盛开之际,满山满谷春华灿烂,实在是烂漫好看,就连沈宣见了也觉得心旷神怡。 “这桃林开的真好啊。”沈宣忍不住感叹道:“这片山林之间竟有这么多的桃花,莫不是有人栽种?” “还真没有,这里山里难行,村里人步行上来一次太慢,基本没人过来。”晋诗月说道:“这一片桃林也不知是何时种的,总之现在是一片野桃林了,用来赏景倒是不错。” “这里倒是神似桃花源记中描写的一般,实在是风景优美。”杨旭有些感叹的说道:“谷间忽逢桃花林,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让人甚异之。” 晋诗月一听便道:“说到桃花源记,这桃林里还有一处瀑布与溪流,更是好看,我带你们下去看看?” 那处瀑布的位置离这平台还有半个时辰的骑程,不算太近。不过此时沈宣与杨旭对那处景色都挺感兴趣的,便跟着晋诗月身后过去。 他们三人骑的都是好马,快马加鞭,一路倒也不累。 只走了一阵以后,便隐隐听到远处有瀑布的声响,晋诗月便在马上回头对着身后两人说道:“听声音,那瀑布就在前方,已经离的不远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马蹄一绊,整个人竟从马上摔了下来。 杨旭与沈宣吓了一跳,连忙下马去查看。 不过刚刚下了马背,桃林四周却突然窜出了数名凶神恶煞的汉子,手中还拿着一根绊马绳。正是他们刚才绊倒了晋诗月的马,才让他落了下来。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京城附近如此行事?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晋宁王爷的地界?”杨旭指着那些汉子怒道。 第90章 “什么晋宁王爷?”那几个汉子听了反而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凭什么这地界就是他的?我们这些灾民肚子都吃不饱,就要被你们从京郊赶走?今日我便杀了你们这些为富不仁的有钱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你们快跑!”晋诗月连忙喊道,他方才刚刚摔下马背,一只腿动弹不得,已是无力骑马。 杨旭并不会拳脚功夫,对上这些汉子自是毫无胜算。 他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逃走。沈宣却是直接翻身上马,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口袋,拿出一锭十两的银锭子给那些汉子们看道:“我这里有几百两银子,你们若是有胆就来抢啊?” 那些汉子们一看到银锭子眼都红了,立刻便向着沈宣扑去。 沈宣骑马朝着林间冲了进去,那些汉子们就一窝蜂的跟在他的身后离开,倒是独留下了晋诗月与杨旭两人。 “沈哥儿把那些匪贼都引走了,我们快些离开!”杨旭见了忙道。 他此时也顾不得别的,抱起晋诗月就放在马上,自己又骑了上去,将他环抱在双臂之中。 一匹马上驼了两人,走的自然是慢了许多。晋诗月忍着腿疼说道:“你别管我了,快些骑马离开,叫人过来救人!沈哥儿还不知怎么样了?” 杨旭听了却道:“把你一人扔在这里,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沈哥儿尚且能以身引开那些匪贼,你又不顾安危让我们离开保命,我一个男子,难道却要做贪生怕死之辈?” 晋诗月听了才没再说些什么,而是有些脸热的低下了头。 心道若是此番有命回去,实在是要感激沈宣与杨旭二人的不弃之恩。 只是这京郊一向太平,过去几十年间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匪徒打劫之事。也正是因着如此,晋宁王妃他们才十分放心的让晋诗月他们自己出去玩。 今日那些匪徒倒是嚣张,竟然想要直接杀人,也不知道沈宣现在到底逃离了没有? 再说沈宣骑马跑了一阵,见那些汉子们全都跟在自己身后,反而心中有了些成算。 那些汉子自称灾民,别人或许会信,沈宣却是半点都不信的。 去年蝗灾严重,城郊的那些灾民们一个个都瘦的皮包骨头。后面沈宣特地支了招,让叶大人控制男性灾民的伙食,他们更是没有了力气。 待春暖花开以后,那些每日都吃不饱的男灾民们便是第一批要走的。 毕竟就算是回家挖野菜,摸鱼虾,也比天天喝那点米粥要强。 现在追在沈宣身后那些汉子们一个个身高体壮。虽故意装扮成灾民的模样,但却看得出一个个不愁吃喝,面色也十分的红润! 这世上哪儿有这样的灾民?沈宣心中想到。 再看他们只跟着沈宣却不顾身份更高的杨旭和晋宁县主的模样,沈宣便猜到这些人或许是刻意针对着自己而来的! 这京中他与别人无冤无仇,唯一有交集的也只有叶家和薛家。 叶家夫人之前虽不喜自己,但也从未对他动过手,且如今也早已改变了态度。 那唯一会对他动手的,就只有薛家白氏了! 沈宣想到之前自己在云水村拾到薛凤麟的场景,当时薛凤麟遍体鳞伤,显然也是遭了暗算。可见这薛夫人做这等阴私之事怕是也不止一回两回了! 只是亲自接自己上京之人明明也是这薛夫人,如今自己还未与薛凤麟成婚,她却为何改了主意?难道是因为发现了自己与薛凤麟的真实关系? 桃林间不便骑马,沈宣虽骑在马上,但速度却并不太快。 那些汉子一个个身强力壮,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马匹,竟渐渐追了上来。 沈宣一路在林间穿梭,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就在他身下的马匹已经很累,速度放慢下来,就要被那些汉子追上之际,沈宣忽然听到了前方似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 “救命啊!有贼人要杀人了!”沈宣大声呼喊。 此处是在深山,他身后的汉子们听了便哈哈大笑道:“这深山老林里,一日里都碰不到一人,小哥儿,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赴死便是!” 沈宣并不搭理,只是拼劲力气大声呼救着。 眼看着就要被贼人追上了,空中忽然射来了一只飞箭,正落在沈宣前方的数丈远的树干上。 “有人!”那些汉子们立刻警惕的勒马,四周张望起来。 沈宣想也不想,就立刻朝着那箭羽的方向奔去。 不一会儿,又一只箭羽落在同样的地方,为首的汉子远远看着那箭上白色的羽毛说道:“这是京郊御林军的箭,前方可能有御林军的军队!走,不能追了,我们快点离开!” “那个哥儿怎么办?”有汉子问道。 “他倒是命大,回去禀报了再说。” …… 沈宣死里逃生,又一路往前跑了一阵儿,隐隐瞧见前方有一名穿着盔甲的军士骑在马上,便立刻大声呼喊道:“军爷!军爷!我身后有贼人,您快去抓住他们!” 那军士策马来到沈宣身边,沈宣才发现他竟还是位熟人,正是许久没有见过的裴夏裴校尉。 “你怎么一人落在此处,还被人追杀?”裴夏皱眉问道。 “快与我走,御林军在后面。”裴夏带着沈宣就朝着林子西面过去,朝着御林军大部队的方向去了。 原来今日御林军例行在京郊巡逻,裴夏作为带队的校尉,就一个人打了先锋,先跑远了一些,却正好听见了林中沈宣的呼救。 若非这番巧合,他也不能及时射出箭羽,吓退那些贼人。 若是被他们发现此处只有他一人,怕是他与沈宣二人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那些贼人的攻击。 沈宣跟在裴夏身后又跑了一会儿,□□的马儿便实在是跑不动了,口吐白沫的跪倒在地上。 裴夏回头听了一阵,见那些贼人似乎没有追上来了,才对沈宣说道,你这马儿跑的太累,怕是不行了。将它放在这里休息吧,你与我同程一骑。 沈宣见那马的确是快不行了模样,便下马放了它。刚一落地,便被裴夏一把捞住了腰,坐在了裴夏身前的马背上。 沈宣身形高大,与裴夏两人同骑一马难免有些拥挤。两人坐在一起,他整个后背就靠在了裴夏胸前,样子有些尴尬。 裴夏伸手牵住缰绳,一双手臂就将沈宣还在怀中,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沈宣的清誉怕是也要受到影响。 不过此乃特殊情况,沈宣一个生活在现代世界二十多年的人,自是不会因这种事情就扭扭捏捏。 再说现在在深山老林,四周也没有其他人。若是一会儿到了御林军附近,确保两人安全了,自己再下马与裴夏拉开距离便是了。 “你在哪儿遇到那些贼人,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裴夏在沈宣耳后问道,气息落到他鬓边,叫他耳朵有些发痒。 “从城南晋宁王爷的山林那边。”沈宣摸了摸耳朵道:“我与晋宁县主、杨公子三人一起赏景,不知为何,那帮贼人就突然出现,冲着我过来了。” “你从城南一直跑到了城西附近?”裴夏闻言吃了一惊道:“还真够远的。难怪那马都累的瘫了!你倒是聪明,还知道往叶家军营的方向跑。” “不过是巧合罢了,我身至林中,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沈宣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才是发了一身的冷汗。 若不是自己运气好,正巧往西北面跑了,又正巧遇到了来探路的裴夏,恐怕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与你一起遇险的晋宁县主他们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裴夏叹了口气道:“京城郊外一直有御林军巡逻,没有什么人敢在京郊为非作歹,都几十年没有出过事了。” “若是这次有人出了事,我们这些军士们都要受罚,叶大人怕是也难以脱责。” 沈宣听到这话,脑中却是灵光一闪! 难怪那些贼人要伪装成灾民,今日自己若是出了事,负责京郊赈灾的叶家与薛凤麟的嫌疑岂不是洗不清了? 要知道京中势力错综复杂,各种派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宣忽然想到,对自己动手的只怕并非是白氏一人的手笔,而是有更大的阴谋在背后等着叶家与薛凤麟! 第80章 两人又这般骑了一会儿,才隐隐听到了前方有大队人马的声音,想来御林军就在前方不远之处。 “到了!”沈宣面上一喜。有了这些御林军在附近,想来那些贼人也不敢再追,他们总算是安全了。 “放我下来,从这里走过去就行了。”沈宣对裴夏说道。 裴夏停下马步,却是并未放手让沈宣下马,而是依着这几乎将他环抱在怀里的姿势说道:“利用完了就想走?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既救了你的命,你难道不该以身相许,回报我的救命之恩?” 沈宣一怔,这才有些恼火的说道:“难道裴校尉要挟恩图报?你救了我,我自是会投桃报李,但以身相许这样的事儿还是免了吧?怎么说我如今也是世子的未婚夫郞。” 第91章 裴夏听了便勾唇笑笑道:“你今日在林中被追杀,若是没有猜错,想必是与世子和叶家有关。” “你如今不过是世子的未婚夫郞,就被卷入这等权力斗争,如此危险。日后若是真的嫁入薛家,启还有安宁之日?” “这世子夫郞的荣华富贵与尊荣,也不是那么好享的。与其成为这些名门世家的整治牺牲品,倒还不如趁着还能回头,考虑考虑我?” “我如今品级虽不算太高,但日后必能靠着自己的手段封侯拜将,且我一个孤儿孑然一身,家中又无长辈约束。你嫁与我后,这家中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日子岂不快活?” 这裴校尉说的那般无拘无束的日子,倒是沈宣之前最为向往的生活。 然而沈宣喜欢的人是薛凤麟,他世子的身份,薛家、叶家或好或坏的亲戚朋友都是与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沈宣既然决定了接受薛凤麟,那自是也做好了接纳他背后这些复杂的生长背景的准备。 且薛凤麟选择他,又何尝不是与他最早的初衷相悖?主动放弃了未来妻族在朝中的助力? 感情这一事,果然是最没有办法用什么标准来衡量的。 想到这里,沈宣叹了口气,对裴夏说道:“你就别再逗我了,叶家如今也已经接纳我做世子的夫郞了,你再这样,难道还能有什么好处?那叶家之前承诺给你的那些怕是也不能作数了!” 哪知裴夏听了,却是生气了,十分严肃的说道:“我可没有与你开玩笑,难道我在你心中就那般势力?就真的不可能毫无目的的去喜欢欣赏什么人了么?” “难道你喜欢我?”沈宣愣住,开口问道。 “为何不可?”裴夏闻言说道:“我裴夏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哥儿,岂有退缩之理?” 沈宣:“……” 他也不知这裴校尉是怎么就突然看上了自己,有些尴尬的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在我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京中比我好的哥儿与女子太多了,你再多看看?” “此话我也送给你。”裴夏听了轻笑一声,反倒对沈宣说道:“这世上的好男人也不止薛家世子一人,你身边可选择的余地还多,你也多看看?” 沈宣:“……” 他见裴夏一副油盐不进说不通的模样,便只得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你,我就要在薛凤麟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裴夏:“……” 他这次没在说话了,似乎是被沈宣打击的不轻。 又过了一会儿,裴夏才从马上下来,又对沈宣说道:“你就别下来了,我牵你过去,这样总不至于让人误会了。” 沈宣见他总算是放过了自己,才算是松了口气。 裴夏在前面牵着马沉默的走了一会儿,才低头说道:“你若是后悔选了世子,随时可以反悔,我会等着。” 沈宣坐在马上,看不见裴夏的表情,但听他声音,这话说得倒是十分认真。 这裴校尉从来都是一副张扬的模样,这般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少见,沈宣见了倒也有几分动容。 只是这动容也仅仅是停留在心中的一丝感动之上,再多的情感却是没有了。与和薛凤麟之间那等雀跃心动之情又不相同。 不过又走了两三百米,果然就看到了集结的叶家大军。 裴校尉带了沈宣过去,将他遇袭之事告知了带军的将领一声,让他们在四周抓紧巡逻,看看能不能找到贼人的蛛丝马迹。 之后才又借了一匹马,带着沈宣一起回了西城门外的叶家大营。 到了叶家大营,裴夏立刻将今日在林中之事报告了叶大人。 叶大人得知沈宣与晋宁县主等人遭人伏击,也是吃了一惊,立刻遣了一队人马去城南晋宁王府的庄子上接应。又仔细询问沈宣有没有受伤,到底遇到的是怎样的贼人? 沈宣将自己所见所想细无巨细的告知了叶大人,果然让叶大人立刻陷入了沉思。 见叶大人似乎心中知道了一些什么,沈宣这才对他说道:“叶大人,这次我遇袭之事,还请您务必先不要告知世子,以免扰了他的心神。” “再过十来日就是春闱,世子如今日日念书,正是关键时期,不可再因他事分心!” …… 就在沈宣逃命的时候,杨旭与晋诗月两人也是没能闲着。 他们两人共乘一骑,一股脑的跑出去了许久,发现身后无人来追。晋诗月才白着脸对杨旭说道:“杨公子,我们两人这样速度太慢。你再往东面走走,那边下山便是一个庄子,正是晋宁王府的产业。” “你就把我放在那庄子里面,自己从山下骑马去找人。” “如今沈哥儿一人引开了那些匪贼,还生死未卜,你快些找到我娘,让她报官找人,也好保证沈哥儿的安危!” “可你的腿不是很疼么?”杨旭看了晋诗月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珠子,显示腿脚疼得十分厉害。 山庄里倒是安全,但却没有大夫。晋诗月一人留在这里,就得多疼许久,也是十分受罪。 晋诗月闻言却道:“难道我的腿脚还能比沈哥儿的命重要?我就算多疼一会儿,也不过是皮肉之伤,还请杨公子先回去请人救人吧!” 晋诗月是个娇生惯养之人,平日里在王府里擦破点皮那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但他在这等大是大非之上,却也并非不讲理的。 他护短的很,对待不喜之人自是不太客气,但他如今将沈宣视为友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是担心他的安危。 杨旭看在眼中,对晋诗月为人又是有了不少改观。便对他道:“晋宁县主为人仗义,杨某明白了。” “一会儿我将你放在庄子里,就去找人,晚些就来接你回去。” 说罢,他就按照晋诗月的指路,将他送到了山下东门的一处农庄里。 接着便骑马抄山下近路回去找晋宁王妃,将他们三人遇袭之事告知。 听说世子的未婚夫郞在自家宴席上遇袭失踪了,晋宁王妃可算吓得不轻。 她立刻差了人去请托叶大人找人,半路却是遇到了叶大人派来复命的一队人马。这才得知沈宣已经安全到达了叶家大营。 “叶大人怕王妃担心,又怕晋宁县主与杨公子遇到危险,才特地让我们来此救人。”过来复命的叶家将领对晋宁王妃说道:“现下得知晋宁县主与杨公子都已安全,我们也放心了。” “只是这次的事情,当中必有蹊跷。叶大人觉得可疑之处颇多,需私下暗暗调查,还请晋宁王妃与知晓相关事宜之人保守秘密,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了!” “军士放心,请你回禀叶大人。此事目前只有我与杨家人知道,我自是不会多说,也会叮嘱杨家人保守秘密。”晋宁王妃连忙说道。 她将那队叶家军士送走,又招来了不少家丁,驾车从小路去了山下的庄子,悄悄将晋诗月给接了回来。 杨旭还想要跟着同去,晋宁王妃却是拦下他道:“杨公子,此事对县主名声不好,自是要悄悄进行。我们对外只说是县主在山上受了风寒,与沈哥儿先归家去了。” “还请你回到席间,与杨太夫人他们一同离开,也别将今日之事透露出来。” 杨旭这才点点头道:“还是王妃考虑的周到,杨某自是省得。县主腿脚伤的厉害,还请王妃赶紧给他请个厉害的骨科大夫看看,别留下什么遗症。” 晋宁王妃这才面上带出一丝笑意说道:“感念杨公子对县主的关照,这才是我们晋宁王府招待不周,日后等县主的脚上好了,必定亲自上门道谢。” 待杨旭离开重新入了席,晋宁王妃才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感叹的自语道:“经历了此番事情下来,还能第一时间考虑月儿的伤势,倒是看出这杨旭确实不错。” “只是这等人品身份具好之人,也不知到底能不能与我家月儿成就一段姻缘?” 而杨旭刚风尘仆仆的回到席间,他母亲梁氏就十分不高兴的说道:“你与那晋宁县主单独出去就是两个时辰,实在是太久了。” “席间已经有不少人家都离开了,也就是因着你一直没回来,我和你祖母也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抱歉,母亲。”杨旭连忙对梁氏说道:“那赏景之地在山中深处,我们走的就远了一些。” “与晋宁县主单独出去那么久,传扬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梁氏闻言还是不太高兴,有些不依不饶的说道。 又看了看四周,见晋诗月并未回来,才开口说道:“那县主怎么没有回来?” 杨旭这才说道:“他在山上有些受凉,就与沈哥儿一同坐车先回去了。” 梁氏听了更是翻了个白眼说道:“怎得这般没有教养?要回去了也不过来席间打个招呼?这晋宁县主还真是被王妃给惯坏了。” “母亲,你莫要再说县主了,他并非你口中所言那般不堪。”杨旭原本听梁氏说这些倒是没什么的,如今听了,心中却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第92章 杨旭这话一出,杨太夫人便深深看他一眼。梁氏也是一脸委屈,也不知自己儿子怎么突然转了性。 待他们与晋宁王妃告辞离开,等回了杨府以后。 杨太夫人才把杨旭叫到自己房中,开口问道:“旭儿,你老实交代,你与晋宁县主他们方才入山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杨旭这才说道:“此事兹事体大,孙儿不敢对外讲,怕会传扬出去,坏了县主的名声。” 杨太夫人说道:“对外人自是不能说的。你与县主一起出去,他名声不好,你也逃不掉。此事你对我倒是不必瞒着,还得仔细交代了,我们才好统一应对。” 杨旭想了想倒也得理,这才对杨太夫人说道:“那我一会儿说了,祖母您可万万要保密,且不要让我娘知道了,免得她又乱担心。” 待杨太夫人答应后,杨旭才将自己今日在桃林中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太夫人。 杨太夫人哪里想到此事竟如此凶险,此时才有些后怕的握住杨旭的手道:“好孙儿,你今日辛苦了!还好你们几人都福大命大,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杨旭这才严肃的说道:“祖母,若不是今日亲自见到,我还不知朝中竟然还有如此凶险之事。” 杨太夫人听了长叹了一口气道:“作为祖母,我是巴不得旭儿你一辈子都不知这种腌臜事情。但你过几日就要春闱,就算今年不种,明年也是要考,总有一日是要拜官入仕的。” “官场如战场,我又不能将你一辈子关在家中,以后需要旭儿你自己面对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到这里,杨太夫人顿了顿道:“不过听你说法,这晋宁县主倒的确是颇为仗义,是个能够共苦之人。” “只是你母亲似乎很不喜欢他,若是真的娶了他入门,婆媳之间比不和睦,难免不美,想来两家的婚事也是很难成的。” 第81章 沈宣被送回家后,自是好好休息了一夜,到了翌日早上,才得知晋诗月腿伤的厉害,便决定去晋宁王府看看他现在如何了? 他坐车来到王府,还没进晋诗月的院子,便在外面听到了他在发脾气。 “都这般躺了一天了,人都躺霉了,也不知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他那晚回家整条右腿肿的如猪蹄一般,好在是从宫中请了御医来看,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扭伤了经脉,也得需要静养三个多月才好。 沈宣听了倒是有些愧疚,若不是因着他的缘故,晋宁县主应当也不会受到牵连。 他来到门口,敲了敲房门。晋诗月身边的随侍才说道:“县主,是沈哥儿过来看您了。” 晋诗月这才有了些精神,连忙回头说道:“快点将沈哥儿请进来,我可无聊死了,我要与他说话。” 沈宣听了便径直走了进去,坐到晋诗月的床边道:“我过来看看你伤的如何了,看你还算有精神,这便放心了。” “你这腿伤,可得好好养伤,可别胡乱不尊医嘱,也免得落下病根。” 晋诗月见了沈宣便让随侍在自己身后垫了一大床被褥,靠坐在上面与他说话:“那日你一个人引开了那么多匪徒,可是吓死我了。还担心你会不会遭遇不测。现在看来,你倒是比我还要强些!” “也是我运气好,跑到一半遇到了叶家出来巡逻的军士,将那些贼人吓退了。”沈宣笑道。 “是啊,京郊一直有御林军护卫,长期有人镇守巡逻,寻常都是没有匪徒的。”晋诗月闻言便道:“这次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那些灾民胆子也大,竟然敢在山上结匪徒!也不怕被叶大人抓了杀头!” 沈宣听了便没有再说的更深,而是对晋诗月笑笑道:“是他们无知者无畏,叶大人已经派人去巡山了。” “对!赶紧把他们抓了,一个个都给砍了,看还有没有人敢在京郊这般放肆。”晋诗月有些气鼓鼓的骂道。 他说话的动作不过大了一些,牵扯到右腿,又是龇牙咧嘴的痛呼了一声。 沈宣忙说你还是躺下休息吧,我走了。晋诗月才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说道:“别别别,可别让我一个人待着无聊。” 之后便叫了身边的随侍去厨房里叫人做杏仁酪,又对沈宣说道:“我们晋宁王府的杏仁酪可是外面没有的,味道实属一绝。你来尝尝?” 晋宁王府的杏仁酪是先帝从宫中指派了御厨教授的,沈宣尝了一尝,只觉得那奶酪嫩滑,表皮却有一层焦酥的糖皮。味道酸甜可口,实在好吃。 晋诗月让那厨子一个口味做了一样给沈宣来尝,一共六种口味。有原味、蛋奶、桂花、蜂蜜、抹茶等等…… 六种口味一样只有一只茶杯大,全部吃完以后沈宣却是有些饱了,连中饭也吃不下了。 “这杏仁酪的确不错。”沈宣放下汤匙后对晋诗月说道:“现在我东西也吃完了,可以走了么?” 晋诗月才有些胡搅蛮缠的说道:“不行,你今日不如就留在王府把晚饭给吃了。不然我一个人躺在这里,只能让人读话本听,人都要无趣的霉了。” 沈宣这才叹了口气道:“你若不好好养伤,遵照医嘱躺着,万一落下残疾,哪里还能寻得到什么好姻缘?” 晋诗月闻言便道:“没人要就没人要呗,反正现在与我相看的那些男子也没什么好的。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比嫁给不喜欢的人要好。” 沈宣听了便挑眉问道:“那日我离开以后,那杨公子表现如何?难道也不如你意?” 晋诗月听到沈宣突然提前杨旭,才红了脸道:“他的人品倒是不错,那日坚持将我一起救了回来,比那些庸碌之辈好多了。” 沈宣见晋诗月神色有异,便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争取一下,就与这杨公子结为夫夫不也不错?” 晋诗月这才满面通红的说道:“你可别胡说,这种事情哪儿有做哥儿的说了算的?还不是要看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而且还要看杨公子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杨公子那般待你,自是对你有些好感。”沈宣又追着晋诗月道:“我听说你之前倒是泼辣,结果现在却是个银样镴枪头。真的遇到了有缘之人,却又不敢上了?” 晋诗月被沈宣臊的不行,这才有些受不了的说道:“行了行了你不是要回家么?让你走了还不行?” 沈宣有些好笑的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县主你在家好好修养。说不准杨公子还会过来看望你呢。” 说完便哈哈笑着转身走了出去,留下晋诗月恨不得能钻了被子,又回想起那日与杨旭相处之点点滴滴,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期待之意。 再说沈宣虽对叶大人说了此事不要让薛凤麟知晓,以免误了他之后的春闱。但如此大事,那日将府中的下人们也是吓了一跳。此事兜兜转转,便还是传到了薛凤麟的耳中。 沈宣从晋宁王府回去,刚到家中,便瞧见了一辆有些熟悉的马车。 “咦?”他有些惊讶的一回头,便发现薛凤麟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他的身后,一脸神色隐忍的将他紧紧搂入怀中,许久后才道:“还好你没事,否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疚!” “薛凤麟,我有些喘不过气了。”沈宣小声说道。 薛凤麟这才将他放开,却仍不准他离开自己身边,只拉着他的手一路走到了屋内,关上房门后才道:“若不是早上我派了无心过来送东西,才从素云素月那里知道了你昨日遇险之事,你还要瞒我到何时?” 沈宣早知薛凤麟知晓自己遇袭心中定是又气又急,便放软了语气安抚他道:“不过是因着你过几日就要春闱,害怕耽误你的前程,我才特地让叶大人等你考完再说,结果还是被你知道了。” “你就这么过来了,今日国子监那边就不去了么?还有几日便是春闱。” “那也得我亲眼见了你安然无恙才是。”薛凤麟闻言狠狠瞪了沈宣一眼才道:“若非如此,我如何才能静下心来考试?你当我是铁石心肠么?” “这倒也是。”沈宣闻言笑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才拉着薛凤麟的手道:“那为表道歉,我今日亲自下厨,为你做一顿饭?” 一想到沈宣做的那些美食,薛凤麟倒是真有些馋了,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不要那等复杂的,速度快点的就行,只要是你做的就好。” 沈宣这便让黄厨娘备了好些菜,都一一切好了。之后才又将之前做好的红油锅底拿出一些,放在灶上,兑了鸡汤煮了起来。 他让金枝金桂在自己屋里生了一个炉子,再把煮沸的锅子放到炉上,之后将黄厨娘备好的那些菜端上桌,对薛凤麟道:“今日吃个火锅,这个最为简便,味道也是一绝。” 薛凤麟还是第一次见到火锅,看了一会儿便道:“这瞧着与那红油串串有些相似,但似乎又有不同。” “各有风味。”沈宣笑着说道,在锅中下入了腐竹、冬瓜、肉片等许多东西。又给自己和薛凤麟一人添了一碗饭。 第93章 不一会儿,食物煮熟飘起,沈宣用一柄漏勺捞出来放进薛凤麟碗里,对他说道:“已经可以吃了。” 薛凤麟尝了一口,只觉得肉片鲜嫩可口,冬瓜也十分软糯,自带一股又辣又麻的椒香。 除了这两样以外,腐竹更是一绝。煮过的腐竹浸满了红油鸡汤浓郁的香气,吃进嘴里,便仿佛喝了整整一口汤般,叫人拍案叫绝。 沈宣也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让鲜美的汤汁安抚自己的口腔。见薛凤麟似乎也十分受用,便笑着说道:“看你这么爱吃火锅,等今年秋天粮荒完全过去了,我倒是可以再开个火锅店。”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挣钱?”薛凤麟闻言倒是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你昨日遇到那般大事,难道就没有一点害怕?” “怕啊。”沈宣这才说道:“跑到一半的时候,我骑得马都要跑不动了,我也害怕啊,想着我若是死在这里,你该怎么办?你春闱若是大受影响,叶大人也会受到弹劾,你们又该如何应对?” 薛凤麟停下筷子,仔细听着沈宣的话。 听他说到这里,才越发心疼的起誓道:“昨日让你遇袭之人,我日后必当加倍奉还!”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冲着你与叶家来的。”沈宣这才说道:“我若是出事,你与叶家必将成为怀疑的第一对象,你在朝中也定会被人弹劾。” “就算是你能洗清谋害我的嫌疑,但那些贼人化为灾民出现,便是故意做局陷害叶大人。” “要知道之前京郊的灾民安置都是叶大人做的,若是真有灾民不服管教,跑道林中结匪害人,那也是叶大人监管不力。” “是也,此事正是冲着叶家来的,也并非是第一次了。”薛凤麟眯了眯眼睛,显是也猜到了背后动手之人是谁,却并未与沈宣再多说些什么。 年后二皇子被晋武帝派去操办西北治蝗之事,他带了提前备好的数万只麻鸭。所到之处,蝗虫的幼虫被根治的干干净净,成绩斐然。 叶大人作为他派系的得力手下,年初安置灾民也做的井井有条。 如今大批灾民已经回乡开始春耕,大晋西北又逐渐恢复了往日欣欣向荣的景象。 与二皇子这边大出风头不同的是,大皇子所负责的平复物价一事,进行的却并不太顺利。 毕竟如今才是春季,到秋收还有几个月有余。 眼见着京外的灾民们都离开了,城门也重新开放,可以与其他地方互通往来。京中的物价却一直虚高,百姓们也怨声载道。 晋武帝也是因此狠狠斥责了大皇子一顿,指责他办事不利。 朝中群臣们见了,更是开始猜测晋武帝是否因此事有了立储的想法,纷纷选择站队。 大皇子那边当是有些急了,所以才想从叶家动手,磨灭掉叶大人安置灾民的功劳,断了二皇子的左膀右臂。 一顿火锅吃完,薛凤麟又与沈宣好好温存了一番,才深夜离开,回了国子监旁的梅花巷住。 白家后院,白氏与白焱两人围坐在桌边,她看着跪倒在屋内的那些高头大汉,却是十分生气的骂道:“连一个小小的哥儿都解决不了,养着你们到底还有何用?” 这些护卫都是他哥哥特地挑选出来干阴私活的,一个个身高马大,平日里一个月几两银子好吃好住的养着。 然而上次对付薛凤麟失手也就算了。如今不过是个乡下哥儿,竟然也没成功,还叫他成功逃到了叶家大营里。 “夫人息怒,属下们下次见了那哥儿,必然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为首的那名大汉连忙说道。 “现下已经打草惊蛇,叶家人有所防备了,说什么下次还有何用?”白氏狠狠说道。 旁边的白焱这才皱眉说道:“的确如此,若是下次出击,怕是会被抓到。若是被叶家人查出此事与我们和大皇子有关,那便不妙了,万不可再如此行事!” “沈宣这步棋是废了,这个乡下哥儿,倒是心大,我让他帮我做事,他竟直接跑去讨好攀附薛凤麟和叶家!”白氏一想到沈宣的所作所为就一肚子火。 若非她将沈宣从乡下带入京中,他哪里会有今日这般造化? 往日里只有她白氏将人当成棋子,今日竟被这乡下哥儿当成了跳板! “哥哥,上次你提到的沈家那一支血脉,如今怎么样了?”白氏想了想才问道。 “自是为我所用。”白焱听了便道:“沈家沉寂已久,能有一个振兴门楣的机会,又怎会放过?” “只是上次你听说那沈家人在南方蕲州也算当地望族,家中哥儿与女子又擅琴棋书画,便说不如沈宣这个乡下哥儿身份低微好用。” “那时我哪知这个沈宣竟如此心野,实在是不好操控。”白氏有些懊恼的说道:“早知如此,倒还不如直接利用这沈家,倒是好过如今要将他们重新接入京中,还要再另想说辞了。” 第82章 蕲州,沈家老宅的大房沈老爷接到了一纸调令,命他入京任从五品户部员外郎。 沈老爷长叹一声,去了沈家祠堂,对着祖宗牌位上了一炷香:“父亲,自被老四之事牵连以后,托大皇子的福,沈家终于又有了起复之日!” “这次沈家入京,必定光耀门楣,拿回所有属于沈家的殊荣。” 三日后,沈家上下三房二十多口一起上车出发,朝着京城去了。 沈家老宅只留下了几名老仆,和已经与当地望族成婚的几房庶子。 沈家的车队一共有十多辆车,除了主家坐在马车上,还装运着许多家私、财物,剩下的家仆们则在下面慢慢跟着行走。 这车队走走停停,夜里就去客栈留宿。直到七日以后,才到达京城附近。 沈老爷让车队停在京城郊外,又派了一名家仆入京递了帖子。 一个时辰之后,便有人骑着高头大马过来接应,将沈家一行人带到了京城东北面一处四进的宅子里面。 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是有专门安置的宅子的。 这处四进的宅子就是晋武帝给沈老爷安置的宅子,坐落在京城较为安静的东北面,四周的邻居都是与他差不多品级的官员。 这宅子实在算不上多大,住上沈家大房一家倒还宽敞。可沈家这次是三房一同前来,这样一处宅子,就显得有些不够住了。 沈家的车队到了那宅子,几房家眷从车上下来,看了那宅子一圈之后便道:“这宅子也实在太小了,与蕲州老宅不能比。” “只有四进院子,三房一共二十多口人怎么住得下?” “我看是还得再赁一间宅子才行,还是赶紧去找牙人来问。” …… 这新宅子里只有一个主院和东西两个侧院。 主院里的好房间有五间,倒是够住。住上沈家大房夫妇加上嫡出的从柏和从清两位少爷,再加上庶出的从放和从谨两位少爷也是够的。 而东西两个侧院都不大,住了二房三房的夫人和老爷,还有嫡出的少爷们以后就有些挤了。 还剩下二房的嫡哥儿从瑜和庶子从敏,三房的庶子从耀和庶姐儿从歆还有庶哥儿从霜没有地方住,便只能和姨娘们一起去挤差一些的后罩房。 他们往日里在蕲州,都是各人有单独的院子。如今到了京中自是觉得不便,难免抱怨了几句。 沈老爷听了倒是有些不愉,当场便拉下脸色说道:“京中不比蕲州,屋子价格贵上十倍有余,赁宅子的钱谁来出?反正公中肯定是没有那么多钱的,谁觉得这宅子小了,大可以自己花钱搬出去住!” 沈家人这几年缩在蕲州,名义上虽还算是名门望族,但家底早大不如前,公中是没什么产业的。 沈家人一听沈老爷这话,便立刻噤了声。谁不知这京中租房极贵,若是公中不出钱,他们几房自是也没那个钱出去住。这宅子虽小,但好歹也是京城的好地段,住得差些就差些吧…… 待晚上各房收拾了住进屋里,二房的嫡哥儿沈从瑜才十分生气的一拍桌子说道:“真小气,就分了我们这么一间小房间,还没有老宅里飞燕的屋子大呢。窗户外面推开就是院墙,连棵绿树也没有。” “嘘,瑜哥儿你小声点。”一旁伺候的随侍飞燕和飞莺连忙对他说道:“您隔壁就住着三房的歆姐儿和霜哥儿呢!如今你们可是在一个院子,当心被他们听到了,去大夫人那里告你的状!” “我是嫡出他们不过是庶出,如今却是同样的待遇,那能一样么?”沈从瑜翻了个白眼说道。 “再说了,这次入京。大老爷还不是要靠着我与薛家联姻来拉拢靠山,怎么也不知对我好一些?” 飞燕与飞莺两人听得直冒冷汗,沈老爷上京之前的确是说了要从沈家的哥儿和小姐之中挑出一人,与侯府的世子联姻,但却并未指定是沈从瑜本人。 不过是沈从瑜见家中几个子嗣只有他一人是嫡出,因此心中认定了自己便是那个被选中之人,就有些口不择言了。 第94章 旁边的房间里,沈从歆早听到了隔壁沈从瑜的抱怨。 她先前听他说嫡出与庶出之言的时候就已经十分不悦。后面听到他说沈老爷就指着靠他联姻,心中却是暗暗冷笑。 沈从瑜本人不知,沈大老爷其实最看好的一直只有她这个姐儿。 要知道哥儿虽然也能怀孕产子,但到底是不如女子好生养。 沈家未出嫁的三个子女之中,只有沈从歆一个姐儿。 且沈从歆容貌端丽,又擅打扮,一起去薛家见了侯爷与夫人,必是比另两个哥儿更出彩的! 想到这里,沈从歆便起身去了自己旁边的房间,找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沈从霜说话。 沈从霜长的清清瘦瘦,十分文弱的模样。 他的母亲只是一个通房,虽与沈从歆同为庶子女,但地位却是不如她的,身边也没两个下人伺候。 沈从歆进屋便对着他吐槽道:“那个沈从瑜倒是自恋,竟以为自己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侯府夫郞了,言语之间实在自大,一点儿也不敬重大伯父这个家主。” 沈从霜听了便甜甜一笑道:“要我看,这世子身边的位置,还是姐姐你的希望大。毕竟你是女子,与我们这些哥儿还是不一样的。” 沈从歆听了便道:“还是你聪明,也有自知之明,比那沈从瑜的性子好多了。想来日后家里也会给你寻个好家世的人家,做个贵妾。” “谢姐姐吉言了。”沈从霜面上笑着应下,待送走了沈从歆后,才是拉下了脸。 沈从歆与自己不过一样是个庶出,自己肖想着做世子夫人,竟觉得他只配做妾! 沈从霜咬咬牙,握紧拳头。心中暗暗想到:这世子身边的位置,到底选谁还不知道呢。飞升的机遇就放在眼前,他自是不会错过! 沈家进京的第二日,便是大晋一年一度的春闱。 薛凤麟为了这次春闱,整整准备了大半年。这次参加考试,自是势在必得,一大早就带好了准备好的考试工具来到了考场门口。 沈宣知道今日便是春闱,便也特地起了个早床,乘了马车去考场门口相送。 今日进去考场以后,便要整整三日不能出来。考生们身后都背着大包小包,还有不少家人相送,手里拿着吃的喝的。 远远的,沈宣见了薛凤麟已经站在考场门口排队,便使了人去叫他过来。 待薛凤麟上了车,沈宣才对他说道:“这几天夜深露重,当心生病,晚上记得盖被子,睡暖和些。” “考场严格,我也不敢帮你准备什么,就怕去外面找了人来做了,却招人陷害,弄巧成拙,还是你自个儿准备的信得过。” “无事,我知道你的心意便好。”薛凤麟自是明白沈宣是因着谨慎所以才不敢给他准备些什么。 他自己什么都已经备齐了,叶家还使了人来查验。就连带入考场的被子里的棉花芯子都是自己弹的。 待吉时一到,考场大门打开,考生们纷纷入内。 薛凤麟才赶在下车之前吻了沈宣的嘴唇一下说道:“你回去乖乖等着我,三日以后,我出了考场再去你家找你收账!” 沈宣闻言面色绯红,摸着嘴唇目送薛凤麟下车走入考场。 到了入门的地方,无心便把身后的背篓和手中抱着的被子交给了薛凤麟。再后面的路,便要他自己来走了。 其实如薛凤麟这样的世家公子,在科考时其实都有优待。 毕竟他们在京中的关系网也算是四通八达,考官在给他们安排考场的时候,难免也会紧着这些公子们安排最好的位置。 薛凤麟让考官检查过自己的物品以后,就拿好了自己的牌子,被人领着走入一间房屋之中。 这屋子颇大,里面每隔一丈安排了一间隔间,里面有一套桌椅可以坐一个考生,一共可以坐下三十多人。 薛凤麟左右一看,旁边果然有不少都是他在国子监的熟人。 比起外面那种风吹雨淋的隔间,这样的地方已经是非常好的考场了。 他把带来的被子放在地上,然后将考试需要的笔墨文具全都摆好。 做完了这些以后,便端坐在座位上等发卷。 过了一会儿,薛凤麟听到殿外传来一阵骚动,之后便瞧见有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被官兵押着从门口拖了出去。 原来是有人夹带被抓到了! 大晋对待科举舞弊十分严格。 这人被抓到夹带,便要被门口的官兵当场处以仗刑。整整打五十大板以后,再扣上枷锁游街。且剥夺所有功名,此生不能再考。 读书人寒窗多年,若是有了这样的污点,便是不死,这一辈子也算完了。 那男子在外被人打了板子,喊的如杀猪一般,很是吓人。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的声音下去了,又有其他舞弊者被揪了出来,一一都被拖到了考场门口处置。 这般杀鸡儆猴的手段,正是为了给考生们看看,震慑他们一番,也免得出现更多想要投机取巧之人。 薛凤麟与他的同学们大多家世显赫。特别是如薛凤麟这样的身份,就算不去科考也可以在朝中求个荫官儿,自是不屑去参与作弊之事。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考场总算是清理干净了,考生们纷纷落座待考。考官们才拆开封好的试卷,把考卷发到各考生手中。 薛凤麟拿到试卷一看,便勾起了嘴角,轻松作答起来。 他这些时日日日住在国子监苦读,如今上了考场倒是轻松。以最快的时间一鼓作气的答完了考卷以后,便将答卷交了,之后才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干粮啃了起来。 此时已是下午未时,许多考生早就已经吃过午饭了。 薛凤麟这时才吃,不过是怕食物的油渍落在试卷之上,会被扣分。 他此时环顾四周,果然见到自己不少同窗要么奋笔疾书,要么冥思苦想。 那些冥思苦想者,大多都是平日里在国子监里就学业松散之人。还有一些比较认真好学者,没过多久也答的七七八八,便纷纷交了卷子。 不过现下便是交了卷子,也不能交头接耳,除了上茅厕就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薛凤麟实在无聊,便铺了被子睡起了觉。心中甚至还想着几日后考完了出去,要与沈宣做些什么…… 此时,考场之外,沈宣刚回到了沈府,却突然瞧见了许久不见的尤妈妈正等在门口。 见了沈宣回来,尤妈妈面上露出一抹嘲讽之色,似笑非笑的递给他一封拜帖说道:“明日薛家所有的宗族长老们都会到场,要重新商议你与世子的婚事,夫人让你务必要去侯府一趟。” 沈宣一怔,也不知这白氏这个时间突然叫自己过去到底是何意? 尤妈妈面上的笑容明显是有些幸灾乐祸,让他心中竟隐隐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是薛家都这样说了,沈宣也不好不去。 若是直接拒绝,难免又要被白氏扣上一个不尊长辈的帽子! 他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最终才驱车去了叶家。 他一人在京中人单力薄,又没有娘家撑腰,若是明日真的与白氏对上,又在薛府的地盘自是毫无胜算! 比起自己,叶夫人或许更能了解这白氏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果然,叶夫人听了沈宣的话后,便皱眉说道:“世子正在科考,侯府却趁着这个时机商议你们的婚事!此事必有蹊跷。” “你告诉我是对的,此事你便这样做……”叶氏在沈宣耳边低语了一阵。 沈宣听了便点点头道:“多谢叶夫人指点。” 之后才一脸淡定的回了家中。 第83章 翌日一早,沈宣挑出一件素衣换上。这衣裳料子虽好,但颜色是低调的雾蓝,样式也简洁朴素。 沈宣自来京后长了些肉,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皮肤过了一个冬季也渐渐养的白皙了。如今穿上这样素雅的衣裳,整个人修长挺拔,倒是别有一番气质。 他想了想后,又拿出一只黄花梨的阴沉木素簪插上。 这簪子貌似朴素,但阴沉木的料子却自带一股淡淡清香,色泽在阳光下暗光流转。若非识货之人,自是看不出他一身衣饰其实都价格不菲。 “金枝、金桂。今日你们在家留值,让素云素月陪我一起过去侯府。”沈宣对金枝金桂说道。 金枝金桂闻言,原本紧张的心情倒是放松了一些。 他们的身契虽已经被薛凤麟送还给了沈宣,但毕竟从小是薛家的家生子,父母家人如今也还在侯府做事。 若是到了侯府,被白氏和家中管事的吓唬一番,难免会漏了怯,沈宣不让他们跟去,倒是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素云素月都是叶家送来的随侍,平日里沈宣待他们算不得多亲近。但这等时候,却是十分有用。 素云素月听了沈宣吩咐,知道要去侯府一趟,说不定还要与尤妈妈那等侯府的管事干架,倒是充满了干劲,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 第95章 用过了早饭以后,沈宣便带上了他们两人出门,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侯府门口。 侯府门口的家丁见了他们却并不开门,而是指了指西边的小门说道:“走那边的侧面。” 那小门是家丁和管事们出入往来时走的通道。侯府让沈宣一来就走侧门,就是早收到了尤妈妈的暗示,想要给他个下马威。 马车此时却是没有按照那家丁的要求继续前行,而是停在了侯府门口。 不一会儿,素月素云两人掀开车帘跳了下来,狠狠瞪了那家丁一眼之后。 素云伸出手臂,素月重新掀开车帘对沈宣说道:“沈哥儿,您慢些下车。” 沈宣这才扶着他们两人的胳膊走了下来。 沈宣直接从正门下车,让车夫就把马车停在侯府门口。 他带着素云素月走到门口,对那家丁说道:“薛夫人邀请我来侯府议事,麻烦这位通传一声。” 那家丁一愣,没想到这沈哥儿竟不按常理出牌,没有乖乖就范从西侧面进去。 他一时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犹豫片刻以后,也只好让沈宣等着,然后才进去将此事告知了尤妈妈。 尤妈妈心中也是恼火,没想到这沈哥儿数月不见,竟变得如此硬气了。 她便索性跟那家丁来到门口,见了沈宣后才道:“沈哥儿,您既然来了,那便随我入府。” 说着又要将沈宣往西侧面的小门儿里带。 沈宣闻言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身边的素云素月两人便叉着腰跳出来说道:“哎呀,这客人都站在大门口了,怎么还有舍近求远,把人往侧门带的规矩?我们在叶家之时对这等待客之道可是闻所未闻,难道是侯府的规矩?” “侯府怎么会有这等规矩?八成就是这老鹜婆记恨沈哥儿将她撵回侯府,所以挟私报复吧?薛夫人毕竟是侯爵夫人,怎么可能如此不懂礼数?” …… 素云素月本就牙尖嘴利,遇到尤妈妈又是新仇旧恨。 他们几句话就将尤妈妈说的面红耳赤,偏偏现在又是在大门口,路上还有往来行人,也是发作不得。 眼见着旁边已经有人好奇的看了过来,尤妈妈也不敢再在门口耽误久了,丢了侯府的脸。便只得让那家丁开门,请沈宣他们从正门里走进去。 沈宣这才笑了笑道:“多谢尤妈妈指路。” 接着便带着素云素月两人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跨了进去。 这大早上的第一回合,沈宣便占了上风。尤妈妈脸色有些不好,只得阴着脸色在前方带路,将沈宣引到一处偏殿之后,让他在里面等着。 尤妈妈离开以后,素月才翻了个白眼说道:“这还是侯府呢,也不知到底是哪儿来的规矩,自己请了沈哥儿过来,竟然就把人撂在这里,连杯茶水也没有。” 素云也点点头道:“难怪叶夫人以前就一直对薛府颇有微词,这样的规矩,连体面也不要了,小门小户的商贾都不如。” “没事儿,先等等看看。”沈宣倒是淡定,只坐在位子上等着。 白氏特地叫他过来,不可能只是为了给他下马威看的。若是一个时辰以后再没人出来,大不了他便回去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粉色衣裳的丫鬟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壶茶水和几只茶杯,还有一些果子点心。 “沈哥儿,我是金枝的姐姐银霜,在文姨娘院子里伺候的。”那丫鬟到了沈宣面前自报家门,把装着茶水点心的盘子放在桌上说道:“文姨娘听说夫人请了您来做客,便命我过来给您送些茶水点心。” 沈宣仔细一看,那丫鬟圆脸盘、一双杏仁眼。长得与金枝果然有七分相似。 他早先就听了金枝说自己的姐姐在文姨娘房中当值,想来就是这位了。 “多谢文姨娘关心。”沈宣笑着谢过了文姨娘,想了想后,又摸出一块碎银给了旁边的素月。 素月便心中了然的带了银霜走到外面,将那碎银塞到银霜的手中说道:“银霜姑娘辛苦了,这些拿去喝口茶水吧。” 银霜并不推脱,将银子拿到手里一掂,那碎银约莫也有三钱多重,心中狂喜。 连忙对着银霜福身说道:“多谢沈哥儿赏赐,也感念哥儿平日里对金枝的照顾!” 说完以后,才看了看左右,然后将素月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薛家的长老们现在已经都在大堂里了,估计一会儿就会过来叫沈哥儿过去。” “除了他们以外,今日家中还来了几个不认识的客人,也姓沈,是以前沈国公老爷的亲戚。” “他们还带来了一位小姐和两位哥儿,年纪都是刚刚及笄的样子,与沈哥儿相仿。怕是过来与沈哥儿相争世子身边的位子的,还请沈哥儿当心!” 素月闻言大惊,没想到侯府请沈宣过来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 他连忙回去将此事给沈宣说了,沈宣这才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爹娘去的早,倒是一点儿也不记得沈家还有什么亲戚了。” “再说沈家出了事儿,我流落乡间多年,也未曾听说过沈家亲戚来人找过,如今倒是冒出来了!可见这亲戚要么是假的,要么与我爹娘也早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沈宣说完不久,尤妈妈便又走了过来,对沈宣说道:“沈哥儿,夫人请您去一趟大堂。” 她说完瞥见沈宣面前的茶点,脸上僵了一僵。那神色落在众人眼中,素云素月两人便立刻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方才文姨娘身边的丫鬟来给我们送了茶点,倒是十分客气有礼。” “唉,还好有这等守礼之人,才叫我们知道侯府里也不全都是刁奴,不然岂不是败坏了侯府的名声。” 尤妈妈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明知道他们说的就是自己,却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吵架。 只得哼了一声,有些嘲讽的说道:“沈哥儿还是用些点心再去吧,不然只怕是一会儿过去以后,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沈宣却是笑笑起身道:“尤妈妈还是快些带路吧,若是让人久等了,怕是又要怪罪到您头上了。” 说完便再不管她如何,只带着素月素云两人大步流星的朝着大堂走去。尤妈妈这才小跑着跟在了他们身后。 沈宣刚走进正院,便看见大堂两侧坐着不少人。除了薛侯爷与白氏以外,一面是薛家的长老,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一面则是沈家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有三名沈家的哥儿姐儿。 沈宣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沈家大老爷,是因为他长得与自己的父亲竟还有几分相似。 沈宣虽年幼丧亲,父母面目早已模糊了,但一看到那沈大老爷,儿时的点点滴滴与自己生父的样貌竟也浮现眼前。 只是那沈大老爷一副庸碌之色,远不如沈宣的父亲那般器宇轩昂。 而沈宣一走入大堂,几位沈家哥儿姐儿也是同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仔细打量着这位自己飞升路上的绊脚石。 这几位沈家子嗣今日也是特地打扮了前来。 就说那位姐儿沈从歆,就穿了一身鹅黄短衫,又配粉色裙子。衣裳胸前刺绣了嫩绿的新叶,还镶了米粒大的珠子。 裙摆上也用深红和银色丝线绣了花,重工精致。头上则戴着一副金丝头面,上面有碧玺镶嵌,显然是把家中最体面的衣饰都穿出来了。 除了她以外,哥儿沈从瑜打扮的也是不遑多让。他一身宝蓝色长衫,满身银色刺绣。头面也是金镶玉的,成色瞧着十分厚重。 唯一打扮的朴素点的,只有庶出的哥儿沈从霜。豆绿色衣衫衣料虽好,但只有领口绣花,头上戴的也只是银色缠丝首饰。 只是这一身是夏季的料子,现在穿着还是有些凉的。可见他也是找出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只是因着是家中庶出,生母又不受重视,所以才只能如此。 此时他们见了沈宣过来,发现他衣衫素雅,身上连个绣花都没有,头上又只插一根素簪,立刻就起了轻视之心。 待沈宣到了白氏与薛侯爷面前,与他们行了一礼后。 薛侯爷虽不太满意沈宣,倒也还点了点头,而白氏则连礼也未回,只看他一眼说道:“沈哥儿既然来了,那我们便说一下你与大少爷之间的婚事吧。” 她还未开口,忽然便听院外的下人跑进来通报道:“夫人老爷,叶夫人突然来了,正朝着这边过来呢。” 白氏一怔,随后看了沈宣一眼,见他一副了然的神色,便知是他提前与叶家串通好了。此时便冷笑了一声道:“咱们薛家与沈家的家事,他叶家倒是又要过来插手。” 她话还未说完,叶夫人便带着韩妈妈和几个下人直接走了进来。见了薛侯爷与白氏才道:“虽说是薛家之事,但这亲事也是我叶家妹妹定下的。事关世子的终身大事,我们做长辈的自是要关心一下。” 说完以后,她便也不等白氏说话,便直接在薛侯爷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接着便对薛侯爷笑了笑道:“亲家老爷,您一向是最讲理之人,大家都是为了世子好,您说我说的对么?” 第96章 薛侯爷是最好面子的,就算心里非常不满,也不可能与叶夫人一个女眷发脾气。 此时便也只能唔唔嗯嗯的说道:“自然都是为了世子着想,我这个做爹的,还能害他不成。” 待他说罢,白氏才笑了笑,对着叶夫人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沈大老爷道:“这位是沈家大老爷,刚刚起复入京赴任从五品户部员外郎。” “他是先沈国公的长兄,如今沈家的当家人,对沈家之事最是了解。” 白氏说完,便让身边的琼珠去了沈大老爷面前,让沈大老爷取出一本册子,放到了托盘上,又将那托盘拿到了叶夫人面前。 “这是何意啊?”叶夫人看了那册子一眼,上面写着沈家家谱几个大字,不明白白氏将这东西放到自己面前干嘛。 白氏勾了勾嘴角笑道:“这册子是沈家家谱,上面记录着所有沈家人的身份。只是沈国公夫妇与长子都记录在案,但这位沈哥儿却并不在族谱之上呢?” “既然连沈家族谱都不在,这么多年了,又怎能确认这位沈哥儿就是沈国公夫妇的骨肉?中途有没有被人掉过包?” “方才我们薛家与族中长老讨论过后,便觉得先夫人的婚书上写得是迎娶沈家子嗣,却并未写明到底是哪位子嗣。” “与其迎娶这位身份不明的乡下哥儿,倒还不如在沈家适龄的子女中择取一位与麟儿成婚。毕竟是世家里教养出来的孩子,容貌身份与麟儿也更加般配呢。” 第84章 白氏这话说完,薛侯爷与薛家长老们都是一片赞同之音。 名门世家间联姻看得就是一个门当户对与政治联合。这沈大人如今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但好歹也是官身,日后说不定还有升迁的可能。 再说他家中子女也都是名门闺秀,比起一个身份不明的乡下哥儿也算是拿得出手了。若是非要与沈家子嗣成亲,那自是沈大老爷今日带来的这几位沈家后人要更好一些! 叶夫人皱起眉头,拿起托盘上的沈家家谱打开。翻到后面几页,果然记载着沈国公夫妇与其长子相关内容。 她顺着那记载翻到最后,却发现笔迹就停留在了沈国公夫妇挟长子回乡祭祖,给祖母卫氏送灵的地方。 再往后走,就没见到有关沈国公夫妇的任何记录,更别提几年后才出生的沈宣了。最后一行才是沈国公夫妇与其长子死亡的消息,也只是简单的记了一笔。 按照家谱中的记录,沈国公是续弦所出的四子,与沈家前三房并非一母所生,关系并不亲密。 他母亲生他时难产,不久就血亏而亡。余留下沈国公一人,交由祖母卫氏抚养。 沈国公与生父和兄长的关系一般,又不走正经科举之路,而是自己跑出去投了军。 他后面阴差阳错认识了晋武帝,又辅佐当时还是皇子的晋武帝夺嫡登基。这一番功业,实属沈国公自己硬闯出来的,和沈家完全没有关系。 而他后面做了国公爷后,与沈家往来也不太密切,只与祖母卫氏有书信往来。 等卫氏去世以后,沈国公不知为何就再未回过一次沈家,连生父沈老爷子去世都没出现,中间也不知是不是与沈家发生了什么龃龉? 叶夫人把那本家谱放回托盘后,喝了口茶水才道:“退一步来说,当初这婚书本就是家妹与沈国公夫妇定下的,必然是为着沈国公家的亲生子嗣。” “你们说沈宣身份不明,与沈国公夫妇的关系存疑。那即便是世子不与沈宣成亲,倒也犯不着去娶一个沈家旁支的血脉。既并非沈国公的子嗣,世子为什么又要与他成亲呢?” “如今京中人人皆知世子与沈家有婚约之事,若是不娶沈家之人,怕是不能堵住悠悠众口。”白氏连忙说道:“侯爷前些日子可是因此日日被人弹劾,心力交瘁。” 薛侯爷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在朝堂上被人参了本子,急得焦头烂额的模样。便也点点头道:“却是如此,身为侯府,我们自当作出表率,做事还要信守承诺。这婚事也是不能随意取消的。” 旁边的薛家长老们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到:“若是要与沈家联姻,那自是与沈家出身明确的几位小姐哥儿联姻更好。” “就是,若是娶了身份不明之人,万一中间出了差错,岂不是违逆了先夫人的遗愿?” …… 这些薛家人心中满是交易与好处,哪里是真的考虑到了过世的叶氏的遗愿?不过是因她去世没办法出来说话,所以才拿着她的遗愿做借口罢了。 沈宣越听心中越是觉得虚伪恶心。索性亲自走到哪托盘面前,拿起家谱翻开看了起来。 白氏见了,便勾了勾嘴角,在一旁说道:“沈哥儿,你可别太过着急了。这家谱上都是文字,拿到手中你可能看懂?”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叶夫人面上都流露出了一丝轻视之色。 沈宣并不搭理她的话,只是一目十行的翻看完了与自己父亲沈国公有关的所有家谱,之后才突然开口说道:“这家谱到了晋武十三年就断了,众所周知我爹沈国公在晋武二十四年才被派到燕云,之后很快就遇到北羌大军突袭遇难。” “从晋武十三年到二十四年,中间有整整十一年的时间!我爹沈国公也是在这期间被封国公爷。” “这么大的事情,这本家谱之中都没有任何记载,可见这家谱的记录不全。我便是在这记录缺失的十一年之间出生的,又怎能因此就说我不是沈国公夫妇所出?” 沈宣这一番发言有理有据,顿时让在场的沈家人与薛家长老有些哑口无言。 见沈宣竟然还能识字,除叶夫人之外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沈大老爷的目光也深深的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叶夫人见沈宣发言铿锵有力,逻辑清晰,又言语大方得体,心中也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觉得沈宣到底是薛凤麟看上的人,一身气场与在场的其他沈家子女都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此时便接着沈宣的话又说道:“沈宣说的十分有理,当年沈国公夫妇在京中之时,倒是并未听说有什么来往密切的本家亲戚。怎得如今他们夫妻都不在了,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本家亲戚?” “我瞧着这沈家之事倒成了罗生门,各有各的说法。只是此事到底是世子的婚事,马虎不得,还得等他考完以后,问问他的意见再仔细讨论。” “这婚事一向是父母之约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孩子自己做主?”白氏闻言忙道。她话音还未落,忽然便见门口一个丫鬟快步跑了进来,正是文姨娘房中的银霜。 “侯爷,姨娘说自己肚子有些疼,还请您过去看看。”银霜一进了堂屋就立刻跑到薛侯爷耳边对他说道。 “什么?那我过去看看。”薛侯爷一听,便起身跟着银霜走了出去。再顾不上堂上的白氏与薛家长老还有沈家婚约之事了。 白氏握紧双拳,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死死盯着薛侯爷离开的方向,恨不得把银霜的身上给看出几个洞来。 这文姨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现在竟屡屡坏她好事,还叫她没什么办法! 薛侯爷老来得子,对文姨娘肚子里的这胎是十分重视。 之前文姨娘在侯爷面前告了白氏的状,就已经让白氏落在下风。如文姨娘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侯爷怕是都会迁怒到白氏身上,叫白氏完全没法对她动手。 “来人啊,还不快去给文姨娘请大夫?”白氏咬牙切齿的吩咐道,身边的琼珠这才立刻出门去使人请了大夫去文姨娘院里。 叶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也是暗道活该。 当年白氏还是贵妾之时,叶氏待她虽不亲近但也算不薄。她却屡屡故意陷害叶氏,离间她与薛侯爷的感情。 如今她自己坐上了夫人,倒是也尝到了这般滋味,怎能不叫人说一句此事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既然薛侯爷都走了,此事也是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了,还是等着世子考完再说吧。”叶夫人趁热打铁的起身说道。 说完以后她给沈宣暗暗递了个眼色,沈宣便也跟在后面说道:“既如此,那我就陪叶夫人您一同离开吧。自上次赴宴之后,我与夫人也是许久不见,感念您与叶家大哥儿的招待,正有许多话想要问候夫人您与叶哥儿的。” 见侯爷走了,叶夫人与沈宣也先后离开了侯府。薛家几名长老再呆着也是无用,便也摇了摇头先行离开了。 薛府大堂上余留下白氏与沈大老爷几人,倒是有些尴尬。 见沈大老爷也起身要走,白氏才开口说道:“沈家刚刚入京,怕是府中忙乱,还有许多不便之处。我瞧着几位哥儿姐儿倒是喜欢,不如就让他们留在侯府做几日客,等沈家安顿好了,再送他们回去?” 白氏这意思,实则就是想将沈家的哥儿姐儿们留在侯府小住,近水楼台,也好方便薛凤麟相看。 第97章 沈家见侯府夫人是有将自家子女许给世子的意思,自是十分乐意。 沈大老爷与夫人这便答应下来,两人自己离开,留了两位哥儿与一位小姐安置在侯府。 侯府的宅子比沈家那处四进的宅子大了几倍。白氏让人将几位沈家家眷安置在了客院。 便是这侯府的客院,也是雕梁画栋。修得比他们在沈府的主屋还要漂亮。 每间房间都有耳房,正好可以安置下他们从沈家带来的下人。 待被侯府的下人们带到客院以后,三位沈家家眷各自挑选了自己想住的房间。 这侯府的客房也是通风明亮,家中家具精致齐备,都是红木制成。床上的被褥和围帐也都是上好的料子。 “这花瓶瞧着可真是好看。”沈从瑜的随侍飞燕看着房中窗台上精致的粉彩戏蝶梅瓶说道:“这样的花瓶我之前在大夫人房中见过一个,但图案也没有这么精细。” “听大夫人房中的玲儿姐姐说,这样的花瓶一个就值五十多两。原本是一对,还有一个大夫人在大小姐出嫁的时候,让她做了陪嫁带走了。” 沈从瑜虽是嫡出,从小在沈家二房也算受宠,但到底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排场。 沈家在蕲州也算不错的人家,但到底是与京中不能比,更何况是侯府的富贵! 今日他随着沈大老爷一路入府,就已经被侯府中的一切迷昏了眼。如今见到府中连客房都是如此讲究,自是早就有些飘飘然。 心中幻想着若是自己他日做了世子夫郞,这些侯府中的富贵与气派便全都是属于他沈从瑜的了! 再说沈从歆是女子,于是便被下人们带到了另外一处客院,与沈从瑜和沈从霜两人分院居住。 那院子虽不大,但离着薛家主院更近,沈从歆心中也是欣喜,只觉得侯府对待自己这个女子果然更加优待,与其他哥儿不同。 她安顿下来以后,又觉得无聊,便让身边的下人去请了沈从霜过来说话。 沈从霜过来以后,沈从歆便拉着他问沈从瑜可有说些什么? 沈从霜闻言便笑笑道:“姐姐这可是难倒我了,这里是侯府,可不是家中。我与从瑜哥哥的屋子之间还隔了好几间呢,哪里听得见他说些什么?” “也对。”沈从歆闻言倒是有些遗憾,又开口问沈从霜他的房间怎么样?与自己这处相比又如何? “那自是姐姐你这处院子更好,一个人住也格外清净。”沈从霜笑笑,顺着沈从歆的话道。 实际上侯府所有客房都是配好的定例,并没什么不同。就比如沈从歆房中的一对粉彩花瓶,他房中也有。就连床帐也不过是颜色绣花不同,面料与样式都是差不多的。 沈从歆听了沈从霜的话自是开心,便十分得意的对他说道:“你瞧今日薛家人对那沈宣的模样,应当是很不喜欢这个哥儿的。” “我瞧他身上衣裳简单,头上连个像样的金银都没有,想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与他相比,世子自是会选择我这样的名门闺秀。” “待我日后嫁入侯府,定不会忘了弟弟,偶尔也会邀请你来府中小住几日,享享清福。” 沈从霜微微笑了笑,并未说些什么。手指却是在桌下悄悄握成了拳。 这嫁入薛家侯府的荣耀,凭什么就一定是属于他们的? 他想到今日在薛家见到的场景,那薛侯爷听到家中姨娘腹痛的消息,就匆匆赶去的样子。心想只要能嫁入侯府,哪怕只是做个妾室,只要能得到世子的宠爱,也算是飞黄腾达了。 他一个庶子,就算是留在蕲州,大概率也是被许给当地的族乡绅世族为妾。 同为妾室,世子的妾室与普通世族的妾室自是不同。 若是能嫁入侯府,他亲娘在沈家也能扬眉吐气,再不用过那等低眉顺目的日子。 第85章 沈家的马车上,沈大夫人对沈大老爷说道:“那沈宣长得倒是与弟妹有几分相似,他不是从小就养在乡下,没人教导么?怎得竟还学会了识字?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教会他的!” “我看与他那狡猾的爹倒是一个模样!”沈大老爷冷哼一声说道:“当年他爹被寄养在老太太那里,家中根本就没给他请教书先生,后面他自己也不知从哪儿学会了识字与武术。之后还离家出去投了军,家中可是没人能管得住他!” “我看那沈宣可是找了叶家做靠山?今日那叶家夫人过来,句句都在帮着他说话。”沈大夫人有些疑惑的说道:“之前还听说薛家待那沈宣很好,叶家倒是不喜他这个乡下哥儿,如今看来却是反过来的!” 沈大老爷闻言便道:“叶家人虽是世子母亲的娘家,但到底也是外人。世子姓薛,这婚姻大事最后听的不还是得薛家人做主?” “我看薛家人对我们沈家的几位孩子倒是都还满意。特别是歆儿,又是个女子,好生养。虽说是庶出,但好歹也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怎得也比乡下哥儿要好吧?” “这倒也是。”沈大夫人闻言才笑了笑道:“所以那薛夫人才特地把几个孩子留在家中。等世子回来见过了,说不定就看上了谁,直接成就了一桩美事。” 薛家与沈家在外面谋划着这么一桩大棋的时候,薛凤麟正在考场里十分顺利的答题。 春闱考试共有三日,第一日考四书五经里的基础知识,随意挑选几段经典里的文章出来,让考生们写下意义并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 这对寒窗苦读的大多数考生而言都不算难。毕竟能走到春闱这一步的,至少都过了秋闱,算个举人。 这一场考生最主要的就是把字写好,毕竟上千份考卷放在一起,字迹工整出挑的才会被一眼看中。 而字迹不佳,涂涂改改者。就算答的不错,可能也会被考官赐一个乙等,直接就被踢出合格的考卷了。 薛凤麟的字一向是好的,又是如今大晋最流行的颜体。 最主要是他小时入宫,在宫宴上题诗,字迹就得过晋武帝的赞扬。 晋武帝都夸好了,下面的考官自是也不敢说半句不好。因此他第一日的考试,肯定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的。 第二日考的是诗词,诗词这等考题,比第一日灵活的多,凡对仗不工整,没有意境者,就差了别人一筹。 这对薛凤麟来说倒也不是难事,他们世家子弟,从小参加各种宴席,席间为了附庸风雅,就要玩些作诗作词的雅趣。 京中的世家之中,就连小姐哥儿都有不少能作诗作词,更何况是薛凤麟这样的世子? 他这日答得倒是比第一日还快,又是早早的交了卷子,才开始休息起来。 这几日为了身体不出岔子,薛凤麟在考场中日日都是吃的干粮,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也只能等明日考完以后,再回去好好吃一顿美食了! 第三日考得是庶务,要求考生写一篇策论,阐述一下蝗灾的治理与防范之道。 去年蝗灾泛滥,整个大晋都受到了影响。许多考生与书院的先生也是提前猜到了今年策论的考题。 只是猜到归猜到,能不能写得好却是另一回事儿了! 考生们也是提前准备了不少针对蝗灾的文章和大道理。 大多数考生们平日里都只知纸上谈兵,对着蝗灾二字就开始掏出四书五经侃大山。一会儿提到天道,一会儿提到人道。满纸都是假大空的指点一些君君臣臣的治国之道,能落到实处的点子却是没有。 要知道每年的庶务考题,都是当朝皇帝亲自出的。 晋武帝之所以出了这么一道考题,可不是为了看一个小小举人对自己指点什么治国之道,而是想从中吸取一些可用的实务。 薛凤麟仔细想了想,才开始在稿纸上写了起来。 他之前就猜到过考题,针对这蝗灾的防治之法,自然也是研究过一番的。 比如去年已有蝗灾,今年为了避免蝗灾再发,就要焚烧所有土地,烧死埋在土里的虫卵。一旦有虫子出生,有些蝗灾的苗头,又要用大批鸡鸭早早去吃了那些幼虫,防止它们成群结队。 除了这些已经在大晋里用上了的防治法子,薛凤麟还仔细写起了灾后的民生建设工作。 比如由县长牵头,带领村长鼓励灾民们集中防治蝗灾,如何在缺粮的情况下保证基本的农耕,和今年秋季的收成。 之前二皇子领命负责西北地区蝗灾后的整治工作,这些事务薛凤麟大多都是私下里探究与参与过的。 今日写起这有关蝗灾的策论来,就十分的得心应手。 待第三日考完,薛凤麟又是提前交了卷,等到考试结束的啰声敲响,便第一时间走出了考场。 考场门外的大街上,已经满是接人的马车与考生家人。 薛凤麟一眼就看见了沈宣的马车,还是停在考场大门东面,和那日过来送他时是同一个位子。 薛凤麟心中一暖,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便准备朝着那马车走去。 第98章 没想到还没迈步,却有五六个下人向他一拥而来。除了早已等在门口的无心无忘,还有两个叶家派来的小厮和薛府派来的管事。 “世子!您终于考完了!” “世子,叶夫人让我们过来接您去叶家用饭!” “大少爷,侯爷特地让我过来接您,说今日您考完以后,务必要回府一趟!薛家长老都在府上为您摆宴接风。” …… 薛侯爷亲自命人过来接人,又摆了宴席,薛凤麟就算是很不想回去,但也不好就在这考场大门口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唱反调。 大晋朝很重孝道,他还要入仕为官,该做的表面功夫,倒是也要做做。 薛凤麟想了想便对叶家来的小厮说道:“我明日再去一趟叶家,让舅母吩咐厨子给我做我最爱吃的炙羊肉。” 之后又对薛家的下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复命吧,我晚上回去吃饭。” 待那些下人们都走了,薛凤麟才悄悄去了沈宣的马车上。 掀开车帘,沈宣果然就在里面,一见了他就笑眯眯的弯了眼,眼神亮亮的问道:“考得怎么样?我瞧见好多人拦住你,还以为你过不来了。” 薛凤麟这才说道:“以我的能力,自是没有问题。刚考完了,叶家再怎么也会来人问问。不过今日就连我爹那个平日里对我不闻不问的,都在家里摆了宴,派了人来叫我回去吃饭,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你好歹也是他亲子,再说你若是这次中举入仕,整个薛家都与有荣焉,又怎么会不闻不问?”沈宣说道。 “那我回去赴个宴再去找你。”薛凤麟对沈宣说道:“你是不知,这几日我在考场日日都啃炊饼。那炊饼又冷又硬,就想着能吃一顿你做的火锅,如今却要回去吃什么家宴。” 沈宣闻言笑了,对薛凤麟道:“那你留些肚子,我在家里备下火锅,等你晚上来了再吃。” “好。”薛凤麟点点头,眼神暗了暗,在沈宣唇上落下一吻,之后才心情大好的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再说薛凤麟带了无心无忘两人回到家中,刚一走进屋内,就被人请到了堂屋之中。 堂屋里果然坐着数名薛家长老,他们各自面前摆着一张案几,上面布置着不少好酒菜。 薛侯爷与白氏也坐在席间,见了薛凤麟进来,便招呼着他坐下。 白氏竟难得的摆出一脸温柔神色,问薛凤麟这次春闱考的如何了? “托您的福,考的倒是不错,想必入仕不是问题。”薛凤麟倒是毫不谦虚的答道。 白氏脸上稍稍僵了一下,但还是挤出一副笑脸说道:“那就好,既然能入仕,那也算是给薛家争光了。只是都说成家立业,这家到底还没有成,想来却是要先立业了。” 说到这里,白氏才看了一眼薛侯爷。薛侯爷果然立刻开口说道:“此事倒是也能尽快订下了。” 说完以后,就对白氏说道:“你让人去后院把那几位沈大人家的孩子请过来。” 白氏这才应了一声,吩咐身边的琼珠离开。 沈大人家的孩子?薛凤麟心中觉得有异,皱起眉头。 果然不过一会儿,琼珠便领着两名哥儿和一名小姐走了出来,让他们坐在了薛凤麟对面的位置上。 白氏便又对他说道:“麟儿啊,这里是沈家的哥儿沈从瑜、沈从霜与姐儿沈从歆。年纪都与你相仿,又是沈家子嗣,倒是可以好好认识认识。” 薛凤麟看那几位沈家的哥儿姐儿,都是十五六岁及笄的年纪。 见自己正望向他们,一个个脸上红的都要滴血,羞得连头都不敢抬,一整个怀春般的模样,显然是知道自己是来相看他们的。 他之前只听说过沈国公,且沈国公早已亡故,哪里又跑出来了一个什么沈大人?之前竟从未听过! 薛凤麟见白氏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知道此事必然又是她在背后谋划出来。 再看那几个沈家的哥儿小姐,心中也更是厌恶了一些。 薛凤麟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心中虽然已经十分愤怒,但因着席间还有许多薛家长老,倒也没有直接与白氏撕破脸。 他一顿宴席也并未用几口饭,薛侯爷问他考场之事,薛凤麟便挑选着答了一些,之后便放下筷子告退了,只说是国子监里还有同窗想要与他一起庆贺,晚上还要出去吃酒。 京中的考生们也有自己的圈子,若是往后一同入仕为官,同窗间彼此也会是对方的助力。 薛侯爷知道这点,倒也并不拦他,便放了他离开。 薛凤麟这才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薛府,朝着沈宣的住处去了…… 待薛凤麟离开以后,沈家几位内眷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他们原本只是看中了侯府世子的身价地位,却没有想到这位世子竟还有绝世的容颜,长得如此俊美无俦! 方才他们被带来与薛凤麟相看,就坐在他的对面。几个人何曾见过这般英俊的男子,一个个压根就不敢抬头去盯着他的脸细看。 待薛凤麟离开了,几人才惊觉自己席间压根就没有与世子说上话,心中也是懊悔万分。只想着之后若是再有机会,定要在世子面前展露一番,也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第86章 薛凤麟黑着一张脸到了沈宣家中,一下马车便直冲沈宣院里。 如今已是三月,天气转暖,屋里也不用再点炭盆了。沈宣的房门敞开着,挂着两扇门帘避风,隔得还远,就闻到了一股火锅的香味儿。 薛凤麟掀开门帘进去,在八仙桌旁坐下,沈宣见他来了,便笑笑道:“人总算来了,把炉子给升起来吧,先吃饭。” 一旁候着的金桂与金枝两人就熟练的拿了火折子点燃木炭,升起炉灶。这火锅他们冬天也跟着吃了许多回,早就已经操作的十分熟练了。 薛凤麟仔细打量沈宣神色,看了好一会儿后才试探的问道:“你早知道沈家之事了?” 沈宣这才看他一眼,点点头道:“这还用说?第一个自是要叫我知道了。” “那你方才也早知道我这次回去是赴鸿门宴的?也不早些提醒我!”薛凤麟面上倒是有些委屈,竟一把握住沈宣的手腕撒娇道:“你倒心大,也不担心我被人抢走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薛凤麟在薛府一向是高高在上的世子,何曾摆出过这等可怜模样。 金枝与金桂两人在一旁看的直了眼,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好笑,止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 沈宣无奈,这才咳嗽一声,屏退了金枝金桂二人。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与薛凤麟两人了,才开口说道:“此事不过是你继母生事,只要你心中不变,我又担心些什么?我自是信你的。” “再说了,若是你心中有异,难道我担心就能让你回心转意?” 薛凤麟听到沈宣说相信自己,心中倒是有些喜悦,但后面一句却又让他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沈宣说的十分有理,但若是自己易地而处,便是绑也要把沈宣绑在身边。 他心中隐隐觉得这样不好,但也不知该怎么改。 人人都说沈宣一个乡下哥儿能嫁给世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沈宣离了他也一样过,甚至还能活的更好更自由,但他却离不开沈宣。 他的生命里好不容易才有一个这样喜欢的人,在尔虞我诈的生活中保留了一丝平静而温暖的港湾,让他可以暂时放下所有的算计、得失,只是简简单单的做自己。他是决计不愿意放手的了。 一旁的火锅汤底已经咕咚咕咚的煮开了锅。里面是沈宣提前让黄厨娘炖的鸡汤,满屋飘香。 他把鸡肉从锅里捞了起来,剃掉骨头蘸了酱料吃。 鸡肉又嫩又滑,味道鲜美。沈宣给薛凤麟夹了几块道:“赶紧吃吧?我是饿的慌了,还是你已经在家吃饱了?” 薛凤麟这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鸡肉,然后突然抬起头来,对沈宣说道:“等过几日放了榜后,就会殿试。等授官以后,我也算正式入仕了,就与你成婚。” “啊?”沈宣一愣,没想到薛凤麟怎么突然就说到了成婚之事。 他面上红了红,见薛凤麟一脸认真的模样,才有些讪讪的说道:“你继母如今弄来沈家那几个,你爹和薛家那些长老又看上了他们,哪里那么快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薛凤麟听了摇摇头,只看着沈宣的眼睛说道:“他们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沈宣被他看得有些遭不住,便低下头道。心中却只觉得薛凤麟大概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毕竟在大晋朝,婚姻大事还是父母做主,他就算是入仕为官,父母尚且在世,也不能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的。 得了沈宣允诺,薛凤麟倒是心情大好。 他原本在家就没吃几口,现在饿着肚子,又面对一桌好菜,自是大快朵颐起来。 第99章 沈宣备了不少鲜切的羊肉片儿、莲藕片、腐竹等小菜。再加上锅底里的鸡肉和香菇,蘸上红油蘸料。 薛凤麟一顿饭吃得身上发了汗,肚皮都撑的滚圆了,把这几日在考场里啃干粮的疲惫一扫而空。 吃完饭后,沈宣见他热的把小衫都脱了,便招呼了金枝金桂把房中的东西都撤了,再 去厨房里烧些洗澡水。 等热水烧好了,才对薛凤麟道:“我让人把洗澡水送到你平日里留宿的房中,你一会儿自去洗洗,也好放松放松。” 薛凤麟闻言却道:“你如今赶我赶的倒是熟练,等你我成亲了,我便不走了。” “你若不想走就不走,那我就让金枝金桂把水端过来?”沈宣脸上一红,却是看着薛凤麟问道。 薛凤麟没想到沈宣竟这般大方,心中一喜,便搂住沈宣的腰开口说道:“我这么些日子都忙着应考,也没来找你收利息,你是不是也想我想的慌了?” “我可没有!”沈宣满面通红,薛凤麟说得这般直白,叫他整个人从头都臊到了脚,又怎么肯轻易承认? 见沈宣口是心非,薛凤麟勾起嘴角,倒是十分不客气的伸手在那处拧了一下。 “你!”沈宣眼眶一红,双目染上一汪水色。身子颤了颤,狠狠瞪了薛凤麟一眼。 “嘴巴很硬,身子倒是诚实。”薛凤麟笑着放开沈宣道:“你就乖乖在此等着我,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以后,也不等沈宣再反驳什么,便离开去了客房。 …… 再说春闱的卷子经过了考官们的初步审批后,便有一百多名举子通过了考试,成了正儿八经的贡士 春闱发榜那日,薛凤麟准备使了无心过去看看,沈宣却是说春闱事关重大,非要亲自过去看一趟。 薛凤麟拗不过他,便索性陪了他一同过去,到了放榜的地方,却是不下马车了,而是对沈宣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你看好了就回来吧。” 沈宣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薛凤麟不知成绩心中紧张,便让他留在车上自己下去看榜。 此时那榜单还未张贴出来,下面就已经人山人海的挤满了人。 沈宣带着无心无忘站在下面,等了一炷香后,才有官兵拿着榜单走了过来,将榜单用浆糊粘贴到了公告栏上。 “放榜了放榜了!” “有我的名字么?怎么还没看到?” “中了中了!看到少爷您的名字了!” …… 四周此起彼伏的响起一片或欣喜或颓丧的声音。沈宣仔细的一行行看过去,便在榜单首位看到了薛凤麟的名字,竟考了个第一,中了个会元! “是会元!考中了!”沈宣心中一喜,便脱口而出。 此时他话音刚落,身边却是忽然有许多人挤了过来,还七嘴八舌的说道:“谁是会元?” “会元老爷在这里么?” “会元老爷不知婚配与否,不如看看我家女儿!最是温柔貌美!” …… 这榜下竟站满了来捉婿的商贾和富户,远远看到沈宣身姿挺拔,还以为就是个会元老爷,要捉了他来做女婿。 无心与无忘连忙护着沈宣离开,待沈宣狼狈的从人群间挤出来回到车上,才算是松了口气。 此时便见到薛凤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就说了不要亲自去看吧?你偏偏不听。” 这榜下捉婿的苦头,他秋闱的时候就已经尝过一次了,是决计不愿意再受了。 沈宣这时才反应过来薛凤麟为啥怎么都不愿意亲自去看榜了。他有些好笑的对薛凤麟道:“我哪儿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你这会元老爷,倒是颇受欢迎。” 薛凤麟早知自己考的不错,此时听到自己中了会元,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这次春闱我本就把握十足,中了会元也不稀奇。倒是七日后还有殿试,最后结果还不知会如何。” “你这般聪明,殿试自是不在话下。”沈宣笑道。 他之前一直听周围的人说薛凤麟如何年轻才俊,直到今日见他考上了会元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这并非是旁人因着他世子身份的吹嘘之言。 薛凤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殿试的水可深着呢,不是只看考试的。不过左右应当也是能让我面圣授官的,那便也足够了。” 薛家世子春闱拿了会元一事不过多时便传遍了京城,人人都道这薛家是门楣有光,家中竟养出了这等能干的世子!便有不少想要讨好侯府之人携了厚礼前来祝贺。 叶家得知此事,自是举家上下都十分高兴。就连薛侯爷也难得的满面笑容,命人在家门口挂起了红绸,庆贺家中出了个会元,又让白氏好生接待那些过来恭贺之人。 白氏心中难受非常,她的鲤儿比薛凤麟不过小两岁,如今只中了一个秀才。 虽说也是在国子监念书,但远没有薛凤麟的名气大,师长还常常拿他与薛凤麟比较,弄得他倒是更不想去了,连上课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只是她心中再难受,此时对着外人也得强打起精神。 只是在见到薛凤鲤还在家中与贴身丫鬟亲热时实在是忍不住了,总算是发了一大通火,发卖了两个通房丫鬟,才算是让薛凤鲤身边的下人们人人自危,再不敢由着他胡乱来了。 再说薛凤鲤被白氏管教了一番以后,身边便再没有个可以泻火的人了。 他从小被惯坏了,小小年纪就有两个通房丫鬟,与身边的狐朋狗友们又时常出入青楼妓馆,如今陡然没了伺候的人,自是憋的慌。 他不过在家老实了两日以后,便趁着去国子监上学的功夫,与钱家的六少爷一起去了掷金街的百花楼。 一到了百花楼后,他便叫了两名娇艳的花魁过来伺候,而一旁的钱六少爷则叫来了一名容貌清秀似好女般的哥儿。 薛凤鲤见了那哥儿便皱眉问道:“六郎,我记得你与我一般,一贯喜好女子,怎得这次竟换了口味,叫了这么一个哥儿?” 那钱六少爷闻言才有些神秘的挤挤眼道:“之前是我年少不懂,自上次有人带我体验了一番后,才知这哥儿的妙处。” “可有什么妙处?你与我说说。”薛凤鲤好奇的问道。 那钱六少爷便凑到薛凤鲤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直说得薛凤鲤面上都有些红了,才咳嗽一声道:“还是你见多识广,难怪这百花楼里的哥儿也如此受欢迎。” 他被那钱六郎说的心痒难耐,便也学着他叫了一名哥儿过来伺候。 待他学着那钱六郎的说法,将那哥儿花样百出的狠狠折腾了一番,薛凤鲤才颇觉十分满意,临走前赏了那哥儿一两金子。 待他回去以后,便以身边缺人伺候为由,又让白氏给他安排了两名随侍。 白氏以前知薛凤鲤一向不喜哥儿,见他并未讨要丫鬟,便也没想什么,还以为他总算是有了向学之心,就让人在家生子里挑选了两个年纪小的哥儿过去伺候。 薛凤鲤之后就常常与那钱六郎厮混在一处,将学到的一些荒淫之术一一用在那两个哥儿身上,将他们折磨的不轻。 这日,薛凤鲤难得下了学就回家,却正巧在后花园中遇到了家中住着的沈家哥儿沈从霜。 他之前倒也是在席间见过沈家这几个子嗣,但因着与他们无甚交集,也从未多看他们一眼。 只是这些时日他忽然对哥儿起了兴致,便忍不住多看了这沈从霜几眼,见他长的文文弱弱,貌似女子,腰细肤白,倒是叫他觉出了几分滋味。 待沈从霜走远以后,薛凤鲤竟还回头又看了他好几次。 等沈从霜回到了房中,他随身伺候的随侍才开口说道:“霜哥儿,我怎么觉得方才薛家那位二少爷一直在看你?” 沈从霜刚刚自是也感觉到了,此时听了面上一红,连忙说道:“你莫要乱说。” 心中却是又有了另一番打算,只想到自己与沈从瑜沈从歆来了侯府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那世子回家几次。 瞧着前几日世子考中会元,外面流水一样送到侯府的礼物,就比沈家积家的财富都多了。就算是能留在侯府做个贵妾,也比被沈家胡乱嫁个商贾要好。 若是那世子之路走不通,薛家二少爷倒也不失为一条后路! 第87章 薛凤麟一举中了会元,国子监里邀他庆贺的同窗也是一茬接着一茬。 帖子都发到了侯府之中,又被无忘收来送到住在沈宣那儿的薛凤麟手中。 薛凤麟只看了个名字,也不拆开细看,便对无心说道:“你记录一下发帖子的人,写一个名录。后日在归云楼订下一层雅间,将这些人一并请了,便也算是应酬过了。” 待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殿试的日子。薛凤麟一早坐车去了宫外,等着进去复试。 这次春闱一共挑了一百二十多位贡生,都是从大晋各地而来,此时都集中在午门之外,等着入宫面圣。 第100章 薛凤麟与国子监的同窗们自是站在一处,他们大都是京城本地考生,也有个别各地举送过来的人才。 能在国子监里念书的考生,家境都是非富即贵,大家在一起同窗了一些时日,也已经彼此熟悉了。 此时就聚在一处说话,一个个也是神采飞扬。 除此以外,旁边还有一些从各地上来的平民考生们也聚在一处。这些考生们有不少家境就十分普通,甚至还有人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 平民考生们站在偌大的皇城之外,难免有些露怯。大家虽聚在一起,说话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门口的守卫,又哪里有国子监的考生们那般张扬? 有那国子监的考生瞧着平民考生们土气,说话还有乡音,心中也是有些小瞧,便对着其中一名年轻的考生指指点点的议论道:“你看那人,入宫面圣竟还穿一身带补丁的粗麻衣,鞋履也是破的,还不如我家的家生子体面,也不知这样的人一会儿到了陛下面前该如何自处?” 这话说的也不避人,声音又大,一时便让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那平民考生听到这话满脸通红,羞愧的无地自容。倒是他旁边有几人与他关系交好,此时就不忿的替他出头说道:“齐钰家中虽穷但学问却好,这次春闱也考了第二,岂是你们能够随意羞辱的?” “不就是家中有几个臭钱,出身好些,竟然就如此张扬!一会儿殿试之后,陛下授官,还不知到底谁的官位更高一些,就怕你们以后见了齐钰之后还要尊称他一声齐大人!” …… 这几位平民考生虽话语尖锐,说的倒也没错。只那些国子监考生们一向在家中娇惯惯了,哪儿能容得被人这般嘲讽,便也不服的搬出了薛凤麟道:“不过一个区区第二,倒也拿得出手。第一的会元便是我们国子监的考生,又是世子身份,与你们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更是天差地别!” 眼看着自己也被扯了进来,薛凤麟皱皱眉头,看了眼站在门口正朝着这边打量的内监后,对无心耳语了几句。 无心得令后立刻离去,没过一会儿,便重新跑了回来,手中还拿了一套崭新的衣衫和布鞋,递给了薛凤麟。 薛凤麟这才走到那姓齐的考生面前,挤出一张笑脸说道:“大家以后都要同朝为官,为陛下做事,自当以和为贵,又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大家不如各退一步,平息纷争,莫要再在宫门前面争吵。” 说完以后,他就把那套衣物递到齐钰面前道:“齐兄,一会儿入宫面圣,衣裳不整实在不妥。不如换上这一身再进去?” 薛凤麟本就风姿卓绝,这一番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实在是不得不赞服。 他这话说完以后,那几位国子监的考生们就噤了声,一旁的平民考生们火气也消了大半。 齐钰见薛凤麟身为会元却如此客气,人长的又俊,说话也让人心悦诚服,实在是心中又敬又叹。 他心服口服的接下了薛凤麟递过来的衣物换上,又多般感谢了对方一番。待薛凤麟离开以后,才对身边的几名同窗说道:“那薛会元身为世子,待人如此平易近人,实在是让我自叹不如。” 那几位同窗也点头称是,只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京中也是有不少德才兼备之人。 待薛凤麟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站好,他身边相熟的同窗才小声开口问道:“凤麟,你方才何必去多管那一桩闲事?” 薛凤麟只是笑笑道:“到底是要同朝为官的,又何必因着一些莫名的缘由得罪了?” 眼睛却是悄悄又看了一眼宫墙外那内监的方向。 这些内监都是晋武帝派来的耳目,考生们殿试之前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他们也都会如实上报上去。 这些年晋武帝一直在回收权力,在朝中诸多提拔如齐钰这样的平民考生,这些平民考生们也形成了一个自己的关系网。 薛凤麟虽是权贵出身,但背后却没什么依仗。与他们相比,本就不占什么优势,自是不能再与他们搞出对立,那对他日后的官生不利。 又过了一会儿,入宫的时辰到了,宫门大开,考生们便依次走了进去。 殿试也要整整三日,百余名考生吃住都在宫内。 只是殿试的环境倒是比之前春闱好的多,考生们考试都在大殿,不但有御厨给他们做饭,考完还有宿舍居住。 考生们是按照春闱考试的成绩编号排序,薛凤麟自是头名,那齐钰就在他旁边。 等考官发下试卷,齐钰才刚读完题目,余光便见到旁边的薛凤麟竟已经提了笔开始写了。 他心中也是一惊,连忙也抓紧时间也写了起来。待他写到一大半的时候,忽而旁边的薛凤麟举起手来,对那考官说了声交卷,便上交了考卷,然后起身径直离开回宿舍去了。 此举看得齐钰又是头皮一紧,只得强按下心中的慌乱,更加谨慎的审视起了自己手中的考卷,只求能多花些时间,答的更加完善一些。 每日考完以后,考官们先现场阅览一番众考生的试卷,再挑出最好的送到殿上给晋武帝过目。 晋武帝再从这些卷子中评出甲等卷,最后的状元榜眼与探花,就要从三日全都是甲等的卷子里再择选出来。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晋武帝评完了最后一批甲等卷后,就有人将三日都是甲等之人的卷子集中起来送到晋武帝面前。加起来一共有二十二份卷子,也就是二十二人之多。 “那套字迹最为灵动的卷子是谁所答,再拿给我看看?”晋武帝开口问道。 一听他说道字迹灵动,便有大臣立刻将薛凤麟的答卷递到晋武帝面前问道:“陛下说的可是这份答卷?” 晋武帝之前批阅卷子的时候就夸了薛凤麟的字好几次,他一说字迹灵动,旁边便有人立刻心领神会,将薛凤麟的那份卷子呈了上去。 晋武帝看了那卷子一眼,又看了看上面薛凤麟的名字,这才点点头道:“原来是他?薛侯之子。他小时入宫赴宴,字迹写的倒是也好,如今看来,学问治的也算不错,难得的是庶务也颇为精通。” 说完以后,他又拿出最后那份庶务相关的策论看了一遍,却是沉思了许久。 旁边的钱大人见了,眼珠转了转便开口说道:“这薛凤麟才学虽高,但品行却有待考证。” “京中一直有他不敬继母的传闻,虽不知真假,但难免落人口舌。再加上他已是世子身份,父亲又位极人臣,若是还位列三甲,就怕天下文人清流不服,说陛下有所偏向。” “嗯,你说的倒也有理。这薛世子起点太高也不好,就压一压吧,也好磨磨他的锐气。”说完以后,晋武帝就让人将那份卷子拿走了,再没有多说什么。 之后才又看了一遍其他人的试卷,然后从中挑出了三份卷子说道:“这三人,庶务答的都很不错,可取前三名。” 那卷子一张是齐钰的,一张是与齐钰一样从乡下上京的平民考生王谨文的,还有一张则是朝中清流出身的杨旭的。 晋武帝想了想后,分别给了齐钰状元、王瑾文榜眼、杨旭探花的称号,然后赐下红色吉服,让他们穿上后入宫觐见。 到了一甲后面的名次,晋武帝又是思索了许久。此时他身边的苏公公却是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也不知那苏公公到底说了些什么,晋武帝听后倒是勾唇笑了笑道:“他一直是个聪明的,心中又有大局,倒是比他父亲强得多。” 说完以后,晋武帝便重新拿起薛凤麟的卷子,在上面批了个一甲第四,之后才又依次给后面的十几份试卷排好了名次。 一甲之后,二甲排名的速度就快了许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入选进士之人便都已经选定,剩下的考生则无缘面圣,只能下次再考。 薛凤麟正坐在宿舍里等着宫中传召。他这几日答题自是没有问题,但却也并不觉得自己殿试的成绩能有多么优秀。 大晋自晋武帝十二年后,每年科举前三就再未有过勋贵世家之后。 这一方面自然是不少名门世家子弟只求荫官,不求上进,另一方面也是因着晋武帝有意对朝政的把控。 又过了一会儿,晋武帝身边伺候的苏公公拿着一张皇榜走了过来,开始宣读起了这次入围三甲的进士名单。 这名单是从三甲最后一名倒着往前开始,优先听到自己名字的人,自是又是欣喜又是遗憾。而随着名次越来越高,被报到名字的人就越来越激动。 原本薛凤麟倒是一脸淡定,只是听到那榜单报到一甲前十了,却仍然没有自己的名字,心中便也有些打鼓了。 这几年他们这样的勋贵子弟,最好的成绩也就是一甲前九。 再加上自己父亲避嫌,舅父叶将军又是武将。在晋武帝身边参与阅卷的钱大人则是大皇子一脉的重臣,应当是不会让自己有个好成绩的。 第101章 只是眼看着这榜单已经从一甲前十报到了一甲前六,仍然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难道是因着额外的原因,自己落榜了? 薛凤麟心中一重,一次落弟他倒是不怕,只是原本他想借着这授官面圣的机会求晋武帝赐婚,若是不成,便只能再找其他机会了! “一甲第四……”苏公公念到这里突然顿了顿,之后才道:“薛凤麟。” 薛凤麟闻言一愣,之后才见苏公公看着他挑了挑眉道:“薛家世子,还不快过来谢恩?” 薛凤麟心中大喜,这才起身去磕头谢恩。待前三甲的名字也念完以后,苏公公让三甲换上了红色吉服,之后所有进士才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同进入大殿面圣。 第88章 大殿上,晋武帝端坐龙椅,一脸威严之色。 状元、榜眼、探花三甲并排走在第一排,进殿后跪下。 后一排右手第一位的便是一甲四名的薛凤麟了。 薛凤麟容貌一直是出了名的俊美,晋武帝曾经见过他数次,自是也不会忘记。 此时举目扫过大殿上,见众新科进士们都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副十分谨慎的模样。就只有他一个虽跪在地上,脑袋却高高抬起,正看向自己,便开口问道:“薛凤麟,你一直看着朕,可是对自己这个一甲四名的成绩有所不服啊?” 晋武帝之所以会问薛凤麟这样的问题,其实也是因着这次殿试薛凤麟的笔试十分不错,若是按照卷面来排,拿个新科状元也是名正言顺。 他心中有自己的计较,故意顺着钱大人的话语,把薛凤麟的名次挪到了后面。虽说最后还是给了他一甲第四,但心中却是有些可惜。 以薛凤麟对庶务的见解,若是他并非世子身份,而是平民出身,那便更加得用。 若是一般人在大殿上被晋武帝这般问话,那必然紧张的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但薛凤麟闻言倒是不慌不忙,只对着晋武帝拱手磕头行了一拜礼才道:“回陛下,以臣的才学,能得到一甲四名已经是陛下的恩泽。臣只是心中有事想请求陛下,所以才忘乎所以,无意中瞻仰了陛下天威,还请陛下宽恕。” 今日是新科进士登科的大喜之日,晋武帝当然不可能在这样的日子随意处罚什么人。 薛凤麟的回答虽然冒进但也算过关,晋武帝点了点头,倒是好奇起薛凤麟到底有什么事情想求自己。 只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登科大典与授官之事,这事儿倒是也只能先放一放。 晋武帝这才给了身边的苏公公一个眼色,他便立刻从旁边拿来一张空白的皇榜,又使小太监们准备好了笔墨,伺候晋武帝给殿中的几十名新科进士授官。 这授官之事,也是先从三甲最末的开始授起。 首先是择期形貌,身有残缺、面容有瑕者或是年纪太长者,只赐进士称号,却不可做官。这样就一下子淘汰掉了四人。 剩下的人里,从最末开始往上授官,先从一些博士、县尉等从九品下等的芝麻绿豆的小官开始。 这等官职压根都用不着晋武帝亲自安排,只需要旁边的大臣们辅助定下即可。 那些京中有关系的进士,家中早就提前找人疏通过了,自是被安排到了京中国子监录事、书学博士等一些闲杂岗位。而没有什么关系的外地进士,则就被安排到了各地去做县尉、主薄等小官儿。 运气好的,或许能被分派到一处富庶之地,也算是能做个地头蛇,只要有了政绩,还有回京升官的一天。 运气不好的,那就被分到了穷乡僻壤,又建不了什么功业,一辈子也就磋磨在那里了。 三甲的进士都安排好后,二甲进士基本就都是由晋武帝亲自安排了。 排在二甲的那些进士,基本都被晋武帝授以了正九品以上的官职。当然京中主要还是校书郎、太祝等闲官儿,而京外则是县丞和监丞这种有些实权的职位。 待二甲进士们都安排好后,才是一甲进士与前三甲。 晋武帝先一一安排了排在薛凤麟后面的那些进士,轮到了薛凤麟时,却想了想后问道:“薛凤麟,我看你的策论,提出种种决策,说想为大晋百姓做些实事,可是有此决心?” 薛凤麟闻言倒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却是有此想法。” 自上次见了沈宣为京郊灾民们出谋划策之后,他心中也有所感悟,的确是对这民生之事上心了不少,也有意入仕作出一番功绩。 晋武帝听后便又问道:“那若是我此刻给你两个差事让你挑选,你又会选哪个?” 晋武帝说着拿来两张白纸,再每张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一旁伺候的苏公公此时便将那两张纸条拿到薛凤麟面前,请他过目。 薛凤麟一看,那纸条上一张写着砂州府五品知州、一张写着翰林院七品编修的差事。 咋一看那五品知州品级更高,但砂州地处大晋南方,是十分荒僻贫穷之所。而翰林院七品编修的差事不仅能留任京中,且在往年一直都是状元、榜眼和探花这样的前三甲才有的好差事。 翰林院这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皇上的秘书处,所有进入了翰林院的进士都有机会成为晋武帝身边的近臣。 之前凡是入了翰林院之人,有不少升官都是一路平步青云。就算混的不好的,只要不出事,也可靠着熬资历做到六部尚书。 这等好事,新科进士们只要不傻,自是人人想要进去的。 只是这翰林院的位置一向都是由朝中清流一派把持着,里面的官员也全都是清流一派,薛凤麟这样的勋贵世家子弟进去了,在他们手上定是讨不着什么便宜。 且这差事就是文职闲差,与薛凤麟方才说到的为大晋百姓做些实事的想法又有不符。 薛凤麟愣了愣,看着两张纸条思索了一番。 晋武帝这是在故意考验自己? 他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仔细揣摩着晋武帝的用意。 晋武帝本可以随便给了他一甲十名的名次作罢,再安排他一个京中闲职。然而最终却给了他一甲四名的名次,还两次主动向他提出一些刁钻的问题。 这二选一的难题虽然让他难以抉择,但翰林院编修的职位绝不是什么差劲的差事。而砂州再穷再偏,那也是五品知州,正符合薛凤麟想要为大晋百姓做些实事的想法。 他闭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才睁开双目说道:“我选砂州知州。” 说罢便拿了那张写了砂州知州的纸条。 大殿上的朝臣们见状倒是面露惊讶,忍不住交头接耳议论了一番。此时晋武帝才笑着说道:“好,你倒是有志气。只是你若是外放,没有功绩可是回不了京的,你父亲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作想。” “我能为大晋效力,回报陛下恩赐,父亲自当是深感荣耀。”薛凤麟此时又开口说道。 “既如此,那朕便如了你的愿,封你做砂州的知州吧。”晋武帝说着在皇榜上落笔,最终订下了薛凤麟的差事。 之后才依照惯例,将前三甲授官了翰林院编修之职。 待授官结束以后,登科大典也算是正式结束。苏公公这时才走到薛凤麟身边说道:“世子请跟我过来。” 薛凤麟连忙跟在苏公公的身后,一路走到了御书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以后,才见晋武帝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以后才道:“薛凤麟,今日你说要求朕一件事,现在倒是可以说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谢陛下成全。”薛凤麟闻言连忙跟了进去,刚准备要下跪,便见晋武帝摆了摆手道:“算了,不必拘礼,你坐吧。你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后辈,这种场合倒也不必那么多规矩。” 薛凤麟听令坐下,此时才十分郑重的对晋武帝说道:“陛下,我想求您赐我一桩亲事!” 晋武帝听了抬头看他一眼,顿了顿后才皱眉道:“我记得京中一直传你与沈家哥儿有亲,难道你是看上了什么别的人,所以才过来求我?” “若是如此,此事我不能答应。那沈哥儿毕竟是你生母之前订下的人,你作为亲儿子,还是要信守承诺才是,也免得落人话柄。” 晋武帝年纪大了,这些时日见过了沈宣以后,自是又想起了沈国公的好。 他心中本就对沈宣有些愧疚,自是觉得将他许给薛凤麟这样的才俊也算是补偿他了。 薛凤麟闻言却是连忙说道:“陛下误会了。臣这亲事并非是求的别人,反而正是这沈哥儿。” “只因沈哥儿家中没有父母,娘家无人撑腰。臣怕就这样娶了他,会因他的身份让他在臣家中受委屈。所以才想来求陛下亲自赐婚,也好让他风光体面的嫁过来。” 晋武帝倒是没想到薛凤麟过来求他的竟是此事,他愣了愣后,又仔细打量了薛凤麟一番才道:“你对那沈哥儿倒是真用心,你二人身份差异巨大,他对你又毫无助力,还是个不易生养的哥儿,难道就因你生母之前订下了亲事,你就能对他如此?” 第102章 薛凤麟这时才目光灼灼的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沈哥儿品行俱佳,人品贵重,是臣心中敬爱之人。臣不在乎其他凡尘冗事,此生只愿也只会娶他一人,还请陛下成全。” 晋武帝怔住,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道:“往日里见你时觉得你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沉稳之人,没想到倒是还有这性情中人的一面。” “你是个好孩子,那沈宣也是不错。他能与你结为夫夫,倒也是他命里带来的福分,你可要记住你今日的话,好好待他。你的要求,朕允了。” 说到这里,晋武帝便招了那苏公公过来,让他拿了一张皇榜过来,准备给薛凤麟和沈宣写一封赐婚书。 “谢陛下隆恩!”薛凤麟得偿所愿,自是满脸欢喜,直接起身跪着地上磕头谢恩。 晋武帝见了,倒是摇摇头道:“瞧你这般神色,倒是比做了官还要高兴,实在是不成样子!” 嘴里虽这般说着,但面上却露出一丝喜色。 一是沈宣有靠,他心中也放下了一个包袱。二是知道了薛凤麟这样的年轻才俊有软肋,反而让他更放心了,这样的人用起来才好拿捏,日后也好将他培养为大晋未来的肱骨之臣。 “沈宣的生母蒋氏年幼时也是时常入宫,太后看着长大的。”晋武帝开口说道:“既然要让他风光出嫁,那我便赐他从宫中出嫁吧。如此荣耀,也只有宫中公主才有,想必他日后也不敢被人看轻了去。” 晋武帝说完,苏公公便连忙在一旁记下。之后又赏赐了他百两黄金,并一套黄花梨家具,不少御用的碗盘和器具,还有衣服、料子干货酒品等等…… 这等丰厚的赏赐,已比得上一品朝臣嫁女时御赐的贺礼。薛凤麟便也替沈宣一一谢过。 待那赐婚书写完以后,晋武帝才摆了摆手,心情不错的说道:“行了,你去吧。这婚书今日就会送到薛家去了。” “谢主隆恩!”薛凤麟又磕头拜谢了晋武帝一番,才兴高采烈地转身离去。 薛凤麟早就知道晋武帝必会同意他与沈宣之间的赐婚。 晋武帝最烦臣子之间结党,他提出迎娶沈宣,便少了一份结党的可能,晋武帝自是求之不得。 薛凤麟这边一出宫就径直去了沈宣那里报喜,而另一边宫中的婚书与授官的皇榜却直接送到了侯府。 薛凤麟还未回家,他在宫中自请去做砂州知州的事情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早传到了薛侯爷耳中。 听到他放弃了选择翰林院编修一职而要去砂州做知州的时候,薛侯爷就已经差点心梗。 只觉得薛凤麟实在是太蠢,竟放着前途大好的翰林院的差事不选,挑了个看起来品级虽高,实则前途无望的苦差事! 而他还未来得及调整过来,便又迎来了宫中内监送来的婚书。只说是晋武帝赐婚薛凤麟与沈宣二人,让沈宣从宫中出嫁,待两人举办好了婚事以后,薛凤麟再去砂州赴任。 薛侯爷两眼一花,差点晕倒。幸而被一旁伺候的下人扶住,坐在了椅子上。 待领旨谢恩,送走了那内监以后,薛侯爷才忍不住的抖着手,一脸愤怒的对身边的管家说道:“快去!薛凤麟人现在到底在哪里?还不快点把他给我叫回来?” 第89章 沈宣知道今日就是殿试授官之日,早早预备了一桌好酒菜,在家等着薛凤麟回来。 三甲一定,状元、榜眼和探花郎按例都要骑着马在京中游街一圈。听到外面有游街的队伍经过,沈宣便准备亲自去大街上看看。 这是每年难得热闹的场面,大街两旁都是百姓围观。再说薛凤麟之前就得了会元,按照常理,殿试得个状元也未可知。 别说沈宣了,就连金桂金枝和素月素云也是满脸欣喜,都盼着能一睹世子夺魁的风姿。 远远的,眼见着有一队官兵开道,后面跟着三匹大马,前面均有马夫牵着走了过来。马上坐了三人,都穿着红色吉服,头上还带着官帽。 “世子是哪一个啊?隔得这么远,倒是看不分明。”金桂踮着脚探着脖子问道。 “以世子的才学,肯定是个状元吧!”金枝说道。 “我瞧着第一个倒是不像,他身量那么矮小,世子个子很高的。”一旁的素月说道。 沈宣一直沉默未语,只是仔细端量着马上三人。又过了一会儿,那三人离得近了,沈宣便摇摇头道:“世子不在里面,我们看一会儿便回去吧。” “啊?世子怎么会不在?”金枝是个傻的,其他人闻言都沉默不语,偏偏他竟然还脱口而出了一句。 一旁的素云拉了拉他的衣袖,给了他一个眼神,金枝才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沈宣见状倒是笑了笑道:“你们也不必如此紧张,世子就算不在三甲,以他的才学也定是授了官的,我们等他回来便是。” 薛凤麟早先就说过殿试水深,原先沈宣还觉得怕是他的谦虚之言,如今看来他定是早就心中有数。 想到这里,沈宣心中虽为薛凤麟惋惜,但也并无太多波澜。 又过了一会儿,那前三甲走到了沈宣眼前,沈宣才发现最后那个探花竟还是自己的熟人,杨家的少爷杨旭。 以大晋的风俗,将花插在游街的进士的马匹上,未来便也能找到如这般优秀的好郎君,因此这些进士的马背上还特地背了两只背篓。 这次的三甲,榜眼王瑾文年纪较大,已经成婚,状元齐钰与探花杨旭两人倒都还年轻。这般好儿郎,骑着高头大马在京中游走一圈,自是得了不少女子与哥儿的芳心。 他们沿路走来,两边都有不少给他们送花之人。 齐钰虽是状元,但论起容貌,反而是探花郎杨旭更胜一筹。 也因此杨旭一路走来反而收了更多的花,背篓里都快放不下了,连马头上都插满了花。 那杨旭倒是一眼看到了路边的沈宣,便在马上与他点了点头。 沈宣也回以一个微笑,等他近了,才恭贺他博得探花之名。 那杨旭便特地停下马步问道:“沈哥儿,你可知晋宁县主他腿伤恢复的如何了?” 沈宣没想到杨旭竟停下来特地问自己晋诗月的事,心中倒是一乐,便故意对他说道:“伤得十分严重,听说都一个多月了还下不了床。日日都在家里哭,说每日躺着床上,实在无聊。” “之前他给我写了好几次帖子让我过去玩,只是我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都好些日子没过去了。” “啊?这般严重么?”杨旭闻言面色倒是有些不好。只是此时仍在游街的队伍之中,旁边还有马夫在催,也不好与沈宣攀谈太久。 眼见他黑着脸走远了,一旁的金枝才不解的问道:“沈哥儿,县主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么?你怎么这般诓那探花郎?” 沈宣笑而不语,旁边的金桂、素月与素云也跟着笑了。 金桂拍了下金枝的脑袋,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沈哥儿这是在给县主送人情呢!” 游街已经看完,沈宣回到家中,却也没见薛凤麟回来。 他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薛凤麟才带着无心无忘赶了回来。 此时已经过了申时,天色渐渐也要暗了。薛凤麟一进了屋,便把外套脱下挂在屏风之上,又一脸笑意的看着满桌酒菜说道:“怎么都是我爱吃的,一看就是你亲自准备的!准备了这许多菜,忙坏了吧?” 沈宣见薛凤麟神采奕奕,满面春风,并未因没选上三甲有一点的不愉之色,便放了心。 “回来了?瞧你神色,便知你殿试考的不错。”沈宣对薛凤麟说道。 “的确不错,一甲四名。”薛凤麟倒是不谦虚的说道:“不过除了这殿试的事情,今日我倒是办了一件更重要的大事,了却了我心中的一件牵挂。” “什么事?”沈宣一愣,不知竟有什么事情比殿试授官还要重要。 薛凤麟看了沈宣一眼,眼神更亮了。倒是卖了个关子笑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薛凤麟这话话音刚落,门外便来了宫中的内监。 听说宫中来人了,沈宣连忙赶去前面接应,薛凤麟则躲在房中不出。 沈宣一到了前厅,便见到一名穿着黄色马褂的公公身后跟着一只队伍,担着十多只箱子走了进来。 “沈哥儿接旨。”那公公拿出一张皇榜打开说道。沈宣便连忙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家哥儿沈宣,言容有则,才德兼行。与薛侯府世子薛凤麟有长辈婚书,两人良缘天作,赐择吉日从宫中出嫁完婚。” 沈宣睁大了眼,没想到今日本是薛凤麟授官之日,竟等来了晋武帝的赐婚! 那公公念完了圣旨以后,又指着身后那十几只箱笼对沈宣说道:“沈哥儿,这些都是陛下赐给您的陪嫁,单子上列了一遍,您仔细与我核对一番?” 沈宣这才连忙起身,先招呼金枝金桂给那公公准备茶点。又拿了单子,叫素云素月过来核对宫中送来的御赐之物。 第103章 当今圣上竟直接给沈宣和世子赐了婚,金枝金桂当下高兴的掩饰不住,素月和素云脸上也满面红光。 沈宣如今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夫郞,他们几人也算是跟对了主子,一下子就比其他的下人少走了好些弯路,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那公公姓葛,此时便笑眯眯的对沈宣说道:“沈哥儿,这赐婚可是世子今日在朝堂上亲自向陛下求来的,他可算是用心了。” 沈宣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薛凤麟今日说的大事原来竟是此事!难怪他回来时那般高兴! 他心中只觉得一阵温热,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薛凤麟身边去。 此时便掏出一锭金子放到那公公手中说道:“多谢葛公公告知沈某此事,您辛苦了。” 葛公公没想到沈宣出手如此大方,抓了那金锭子在手上掂了掂,心中也是欣喜。又在沈宣面前仔细说了一番今日薛凤麟在朝堂上是如何找晋武帝请求赐婚之事的。 待沈宣将他送走以后,才回了屋内。 此时薛凤麟从屏风后出来,看着他笑道:“待我们选一个吉时,送到礼部,他们会安排你从宫中出嫁。你有了这么大的靠山,想来也没人敢再置喙,就算是白氏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塞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过来了。” “到时候你再遇到那些沈家人,就只管给他们脸色看!” 薛凤麟这般心思,全是为了自己着想,沈宣自是不可能不动容。 薛家那一摊儿烂事,的确烦人,但有薛凤麟这般向着自己,便也都不算什么了。 “就算陛下不给我们赐婚,我也自会对付那些人的。”沈宣过去牵了薛凤麟的手,拉他在桌边坐下说道。 “以后这种事情只多不少,你一向不耐烦应对这些的,若是你烦了,不要我了怎么办?”薛凤麟倒是直接搂住沈宣说道。 “再说了,我与你之间那点利息,拖的也实在是太久了,我总得找个法子早点收回来吧?”他嗓音沉了沉,目光从沈宣的脸上朝领口落了下去。 沈宣被薛凤麟看得身上发燥,脸上也红了一片,连忙推开他道:“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薛凤麟这才放开他,勾了勾嘴角道:“行,吃饱了再说,左右也不过不了几日了,到时候我定要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等吃完饭后,沈宣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问薛凤麟到底授了什么官呢? 他向薛凤麟问起,薛凤麟才十分淡定的说道:“五品知州,等我们成婚后就去砂州上任。砂州地处偏远,比不上京城繁华,你可愿与我同去?” “啊?你外放了?”沈宣一惊,这才知道薛凤麟竟然外放了。 他之前也打听过,像薛凤麟他们这样的勋贵世家,子嗣一般都是留在京中,不外放的。 薛凤麟这时才道:“外放有外放的好处,外放的官品级比留京更高,只要能干出实绩,外放未必不是好事。” “你说的是。”沈宣倒是不太懂朝中的这些潜规则,也不知一般留在京中做天子近臣才更容易升迁。 他与薛凤麟成亲以后,原本应当是要住进侯府的。 只是侯府如今还有个白氏管家,他回去以后估计也免不了要与她摩擦,现在薛凤麟外放了,与他倒是更加轻松。 “你突然外放,该不会也是为了我吧?”沈宣想了想,才试探的问了问薛凤麟道。 薛凤麟想了想才道:“不全是,陛下让我自己选。另一条路也不简单,我觉得外放更好。” 这不全是的意思,就是还有一部分也是为了自己。 沈宣沉默了一阵,忽然主动在薛凤麟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薛凤麟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竟不知如何回报,此时只想亲亲他。 这一吻结束,沈宣却是又被按住了身子,用力压了下去。 这一次,亲吻的节奏就不是沈宣控制得了的了。 他一双手有些气息不稳的抓住八仙桌的边缘,却又被薛凤麟握住按倒到了头顶。 “别!”沈宣惊呼一声,却已然来不及阻止。 薛凤麟拎起他的衣领,把剩下的半壶酒都倒了进去。 美酒将沈宣前身的衣服浇的透湿,黏黏腻腻的粘在身上,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 沈宣的外褂被退到了腰间,两点红云从湿透的白色亵衣里透了出来,若隐若现的十分好看。 薛凤麟咽了口口水,仔细欣赏沈宣的狼狈,他还在云水村的时候,就早想这么干了。 “你怎的这般混账?”沈宣几乎有些要生气,这一身湿哒哒的衣服,满是酒气,也不知到底是穿是脱才好。 此时薛凤麟却勾了勾嘴角,伸手抚上那一片红云后说道:“这算什么?我还能更混账,你怕不怕?” 沈宣满脸通红,面对薛凤麟这般嚣张的气焰却也不肯认输,只梗着脖子说道:“谁怕谁?只怕你见识的还没我多呢!” 他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己好歹也是在现代世界走过一遭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识过?难道还能被薛凤麟这么给吓唬住了? 沈宣这话倒是把薛凤麟给激住了,他面色一沉,就直接抱了沈宣往床上走,将他扔了上去。 红帐落下,掩盖住里面的一室春色…… 第90章 翌日,薛凤麟先去了一趟叶家,将宫中之事仔细交代了一番。 叶夫人知他已是铁了心要娶沈宣,只是昨日听到他要外放砂州的消息,难免还是担忧了一番。 叶辰早听说薛凤麟要离京做官,倒是有些羡慕的说道:“你一人去了砂州,倒是天高皇帝远,也不用再在京中受别人管教。你这一走,我爹说已经给我谋了个差事,等今年秋天就去皇城司里从头历练。” 薛凤麟听了便说道:“外放哪儿有那么容易?你留在京中做个荫官也好,皇城司是二皇子隶下,虽有他照应,你会轻松一些,但也得好好给他做事。” 待他从叶家离开以后,才又总算是回了侯府一趟。 没想到今日薛侯爷竟请了病假没去上朝,就在家等着薛凤麟回来。 一听他到了家,薛侯爷就只着一身亵衣,一脸怒意冲了出来,一见到薛凤麟便指着他骂道:“你这竖子!到底有没有把我薛家的荣耀与颜面放在心上!” “与那沈哥儿的婚事就不提了,只说陛下让你在外放和翰林院的差事里选,你为何故意选了那外放的差事?” “不过区区五品知州,地界偏远,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的来!日后你那些国子监的同窗们都各个高升,品级在你之上,看你还有什么脸面与他们相见!” 薛凤麟早知道薛侯爷会生气,也懒得与他多解释。 他爹是运气好,先帝在世时就跟对了人。待晋武帝一登基,他就跟着鸡犬升天,又因着为人驽钝,反而一直十分安全。 晋武帝收权清洗了一波又一波的权臣,竟也未清洗到他的头上来。 薛侯爷眼界一向如此,家事处理的糊涂不清,外事也是一笔烂账,否则也不会一直与大皇子走的那般近了。 “你又不止我一个儿子,不是还有老二么?文姨娘肚子也说不定也有一个,薛家的荣耀与颜面,你交给他们不就是了?”薛凤麟淡淡说道,又是气得薛侯爷一个倒仰。 “你!你!早知你如此不孝,我当初就不该把世子之位传与你!”薛侯爷忍不住说道。 “这世子之位是陛下亲封的,与你有何干系?难不成爹你还想抗旨不成?”薛凤麟冷笑一声说道。 薛侯爷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觉得心脏都是痛的。 薛凤麟说完以后,才通知般的对薛侯爷说道:“陛下已赐婚给我与沈宣,我离京赴任之前就要把亲事办了。等我挑好了日子,府里就要办喜事,爹您还是早点准备着写请贴吧。” …… 薛凤麟与沈宣成婚之事板上钉钉,白氏特地从沈家请来的几位哥儿姐儿就毫无用处了。 他们来侯府住了也有小半个月了,却只见过了薛凤麟一次。此时陡然得知薛凤麟的婚事已经被晋武帝订下了,心中自是十分不服。 “白来了这许多日,与世子一句话都没说上,如今倒好,便宜那乡下哥儿了!”沈从瑜生气的绞着手帕说道:“怎得陛下偏偏给那乡下哥儿赐了婚?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瑜哥儿,那可是当今圣上!妄议不得。”一旁伺候的飞燕与飞莺吓的浑身冷汗,连忙压低了声音在沈从瑜耳边说道。 “我知道,现下不过是在屋内,我说说又怎么了?旁人也不知道!”沈从瑜不服气的说道。 他这边生气,沈从歆那边自是更加不快。 这几日她住在侯府,虽说没有遇到世子,但白氏与侯爷对她倒也照顾有加。 沈从歆觉得自己提前讨得了侯爷与侯夫人的欢心,在这世子的亲事一事上自是占尽优势。原本她还想着等世子考完授了官后,定是要回到家中,那时再与他多加接触。 第104章 没想到世子再次回来时,便已经定了亲事,自己嫁入侯府的美梦也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与沈从瑜和沈从歆不同,沈从霜听到薛凤麟与沈宣赐婚一事之后,虽说心有不甘,但却多了几分淡定。 此事既已定下,那他们几人也不必再待在侯府之中,想来这几日沈家就要来人将他们接回去了。 一想到沈家在京中那四进的小院,他回去以后,只得一间后罩房的小屋,条件可不比如今在侯府的时候。 沈从霜就咬了咬牙齿,下定了决心。 他让身边伺候的随侍青竹帮他铺纸研墨,待提笔之后,干净利落的在纸上画了一尾鲤鱼跃龙门的图画。 沈从霜虽是庶出,但从小跟着家中其他哥儿姐儿一起学习书画。 其他哥儿姐儿都只是学个皮毛,他却是仔细钻研,与这书画之功上倒是颇有一些功夫。 这鲤鱼被他画的惟妙惟肖,仿佛顷刻就要冲出纸面。 画完以后,沈从霜又提了一行小字,写上了【一朝鲤鱼跃龙门,金鳞岂是池中物。】这句诗词。 待纸面干透以后,沈从霜将这画作卷了起来,递给青竹说道:“再过几日就要走了,你将这画送去给薛二公子,叫他做个留恋。” “是。”青竹立刻就领了画卷,朝着薛凤鲤的院子去了。 这些日子薛凤麟一直没有回家,沈从霜倒是没有闲着。 他先是与薛凤鲤在花园里“巧遇”了两次,又正巧在他面前崴了脚。 之后便被薛凤鲤悄悄带回院中上了药,与这位侯府的二少爷说上了话。 沈从霜瞧着乖巧可怜,一举一动倒是怯生生的,腰细的不过盈盈一握,似一朵弱柳扶风的小白花般。 薛凤鲤这些时日正是对哥儿得了趣的时候,沈从霜这幅清纯柔软的模样倒是入了他的眼,不禁也对这沈家的哥儿惦记起来。 后面沈从霜又以感谢的名义送了薛凤鲤一副书画,薛凤鲤便将那书画收了下来。再与沈从霜在府中遇到时,也是眉来眼去,私底下又是一番惦念。 青竹到了薛凤鲤院子门口,见院外站着两个小厮,站在门口寸步不让的把守着院门。 “二位小哥,我是沈从霜哥儿那边的随侍,有些东西想要送给二少爷。”青竹陪着笑脸说道。 薛凤鲤今日已经下了学,回到家中便押着身边的随侍白日宣淫。 他特地把两个小厮放在院外守着,就是怕白氏突然来了发现,所以才让他们帮自己通风报信。 那小厮听说这随侍是住在府里的沈家哥儿的贴身随侍,互相对视一眼。便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进去以后,便直奔了最深处的书房。那书房旁边有个耳室,原本是薛凤鲤看书看累了小憩的地方,如今倒是成了他白日行乐的方便之处了。 那小厮刚到门口,便听到耳室中传来随侍的哀叫之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薛凤鲤之前虽也整日狎弄丫鬟,但对丫鬟倒也正常。自在外面随着钱六公子学了这狎弄哥儿的手段以后,他贴身的两个随侍就常常被折磨的坐立难安,很是受不住薛凤鲤的多般手段。 “少爷,外面沈哥儿的随侍说有东西想要送您。”小厮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对着里面的薛凤鲤说道。 过了一会儿,房门便被打开了。薛凤鲤衣衫不整的站在门口问道:“可是家中的沈从霜哥儿?” “是。”那小厮点点头,从门缝里悄悄看进去,贵妃榻下,两个随侍一站一跪,似乎都赤条条的被绑着。也不知身上又被上了什么“刑具”…… “行,你带他进来吧。”薛凤鲤想了想道,转身把房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又带着青竹进来时,耳室的门便已经打开了,薛凤鲤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后面。站着一个随侍,正在给他研墨。 “二少爷,这是我家少爷让我送给您的,说是过几日怕是就要走了,这张书画送您,也算是留一个念想。”青竹举起手中的画卷对薛凤鲤说道。 听了青竹一说,薛凤鲤才想起昨日晋武帝给薛凤麟与那个乡下哥儿赐了婚。沈家的这几个哥儿姐儿的,怕是都要被接走了。 他心中惦记那沈从霜已久,一时就有些不舍,便让身边的随侍把那副画卷给取过来看看。 那随侍便朝着青竹一步一崴的走了过去,取了那画卷递到薛凤鲤手中。 青竹有些奇怪的看了那随侍一眼,见他瞧着面色有些发红,额头上都是汗珠,也不知是不是病了? 心中正在疑惑,却冷不丁听到书桌下面一响,似乎有一声闷哼从里面传出来。 青竹吓得后退一步,再仔细听那书桌下面,似乎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薛凤鲤此时才咳嗽一声,打开那画卷大声说道:“这画画的极好,没想到沈哥儿竟还有如此才华,让人佩服。” 他看了那画卷上的鲤鱼跃龙门一图,倒是颇为喜欢这画面的寓意。 之后略想了想才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将这张纸折成一团,让随侍递给青竹,请他交给沈从霜看。 青竹总觉得那耳室的气氛有些古怪,拿了纸条就赶紧离开了。 等回到沈从霜那里,他将纸条拿出来后,略略犹豫了一番,才对沈从霜说道:“霜哥儿,我方才去了二少爷那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他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随侍。” 大多数少爷身边伺候的不是小厮就是丫鬟,小厮是方便做事,丫鬟则大多数还有别的用途,当然随侍偶尔也会有。 沈从霜听了倒是不以为然,只道:“那又如何?如今哪个大户人家家中的少爷没有几个通房丫鬟?这二少爷身边带着随侍说明他就是喜欢哥儿,难道只许人喜欢女子,就不许有人喜欢哥儿了?” 青竹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沈从霜打开字条看了看,面上一红。咬了咬嘴唇说道:“还好我早有准备,能不能留在侯府,就看今夜了。” “青竹,你来。”沈从霜把青竹叫到身边,在他耳旁轻语了几句。 “啊?霜哥儿你真的要……”青竹面露惊惶之色,摇了摇头道:“若是不成,日后你的前程可就毁了!” “我回去难道就有前程了?”沈从霜冷着脸对青竹说道:“我那嫡母,对我如何你也知道,不过也是给人做妾,怎么就不能挑一个好的?” 青竹闻言犹豫起来,沈从霜才安抚他道:“我若得了好前程,你跟着我也是享福。若是日后过的不堪,难道你还能有好果子吃?” “大伯父不过就是个五品小官,在这京中不值一提。我难道还能嫁到比侯府更体面的地方?” “只要此事成了,你跟着我就是鸡犬升天,我们两人的前程可都系在你的身上了!” 第91章 夜里,侯府静悄悄的,除了几个值夜的下人,便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作响之声。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来到了客院,又悄悄推开房门,走入了沈从霜的屋内。 待屋门从里面锁住,旁边的房间才打开了一条小缝,青竹从门缝里溜了出来咬了咬牙。 他心如擂鼓,只静待着沈从霜交代的那个时机。 半个时辰以后,他听到房中传来一声花瓶落地的声音,那便是沈从霜与他打的暗号。 青竹立刻咬牙猛的推开房门,冲进屋内,接着便啊的尖叫了一声跑出屋外,大声叫到:“大胆淫贼,你是何人?怎么跑到我们哥儿的房间里面来了!” 侯府的客院虽大,但青竹这番动静,还是惊醒了旁边住着的沈从瑜。 不过片刻,飞燕和飞莺便提了灯笼冲出来拿人,青竹又冲到外面叫来巡夜的薛家下人,将客院团团围住,要将这半夜深入沈从霜房中的“采花淫贼”抓住! “侯爷!夫人,不好了!沈家哥儿的客院里进了一个淫贼,家中的下人们正在捉拿。”值夜的管事马不停蹄地跑到了主屋的院子里报信。 薛侯爷与白氏双双惊醒,连忙披上外衣赶了过去。 虽说沈家不过一个五品小官,但人家的家眷好好的住在侯府,却莫名的遭了轻薄,此事若是没有一个交代,怕是也说不过去。 薛凤麟难得回一趟侯府,没想到竟赶上了这等热闹。 他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起身穿了衣服过去查看。这沈家哥儿他不喜欢,但毕竟是白氏请来家中住的,若是出了问题,还要看白氏怎么给人一个交代。 待薛凤麟赶到客院门口,才看到白氏和薛侯爷也正走了过来。 几人对视一眼,薛凤麟微微一笑,白氏和薛侯爷脸上的表情则是各有各的精彩。 薛凤麟走入院中,便见到不少人点着灯笼围住东面的房间,里面还有人在哭。 沈从瑜沈从歆此时都站在门口,正对着里面的人说道:“事已至此,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沈家的哥儿受了轻薄,日后传出去可怎么办?这事儿侯府怎么也得给我们沈家一个交代!” 第105章 “就是,堂堂侯府,竟然也能出了这种事情?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不知回去该如何与父亲交代。” 他们还都是未出嫁的哥儿姐儿,几个人一起住在侯府,沈从霜出了事,传出去影响的是整个沈家家眷的声誉。 这边眼看是嫁不了世子了,若是再污了名誉,日后哪里还能找得到好夫婿? “到底是何人生事?”薛侯爷闻言竖着眉毛上前一步问道。 白氏也连忙拨开人群走入屋内,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的,竟然敢闯到沈家哥儿的房间里去了! 只见房间里此时点着几只蜡烛,沈从霜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在哭。而坐在床沿边一脸懊丧的,则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薛凤鲤。 白氏心中一窒,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身子一歪软了下去。 “夫人!您醒醒啊!您怎么了?”丫鬟琼珠连忙扶住白氏躺下,又用力用手指掐白氏的人中。 “娘!您怎么了!”此时薛凤鲤见白氏晕倒,也是连忙上前。 薛侯爷这时才发现原来这半夜闯入客院的“采花淫贼”竟然是自己最疼爱的二儿子!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沈从瑜和沈从歆,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白氏,只觉得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抖着手指着薛凤鲤好一阵子,只说出了一个你字。想要数落白氏教子无方,她却是直接晕过去了。 薛侯爷最后只得长叹一声说道:“快些请大夫过来给夫人看看。”之后便拂袖朝着文姨娘的院子去了。 余留下薛凤麟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心中冷笑。 想了想才开口对院中下人们说道:“今日院中发生的事情,在场的人谁也不准外传,若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一点风声,所有人都要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下人们听了薛凤麟的话一个个噤若寒蝉。此时薛凤麟才对沈从瑜和沈从歆说道:“二位今日先回去休息吧,此事对沈家和侯府都是丑事,传出去了对你们的名声也不利。” “明日家中会请了府上的沈大老爷过来,再商议此事,你们放心,我们侯府务必会给沈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薛凤麟这话说的还算是颇有一番风度,也算是给了沈家一个交代。沈从瑜和沈从歆这才红着脸应下,各自回了房中。 他们心中只感叹薛凤麟这般人物,竟与自己有缘无份,实在是可惜。又想到今日那二公子薛凤鲤与沈从霜之间的丑事,便只觉得虽然同为侯府之子,但世子与薛家二公子倒是天壤之别,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待大夫请来之后,给白氏身上扎了几针,才叫她幽幽转醒了过来。 琼珠手上拿着一碗苦药,见了白氏醒了,就伺候她喝了下去。苦药喝完,白氏总算是脑袋清醒了不少,也回忆起了方才自己看到的一切。 薛凤鲤此时还站在她身边服侍着,身上披着一件皱巴巴的月白色长衫,发髻也还是散乱的。薛凤麟则是也站在旁边,脸上还带着一丝冷笑。 白氏一看到他那副模样心中又是一梗,大夫这才说道:“夫人切莫再动气,不然气血上头,怕是又不好了。” 白氏强压住心中的火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对身边的人道:“你们都出去,我要与鲤儿单独说话。” 薛凤麟这才说道:“凤鲤把沈家哥儿睡了,此事总得有个交代。若想压住此事,便只有将那哥儿给娶进来了。” 白氏听了狠狠瞪了薛凤麟一眼说道:“让我家鲤儿娶那么一个小官家的庶哥儿,简直做梦。” 薛凤麟闻言笑道:“这沈家哥儿也是你自己请进门的,事情也是凤鲤自己做下的,现在说别的也已经晚了。别管是妻是妾,总要给沈家一个交代,不然明日侯爷就要被人在朝堂上弹劾。” 说完以后,他才转身离开,只留下了白氏与薛凤鲤二人待在房中。 白氏见薛凤麟走了,才狠狠拧了薛凤鲤一把骂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薛凤麟那厮自请外放了,他走后薛家就只有你一个人!多好的一个机会,你不好好把握,却弄出这等丑事,简直是伤了你爹的颜面,还不知他会如何恼你!” 薛凤鲤此时见白氏好转过来,才开口说道:“娘,我看薛凤麟说的也对。左右也是要给沈家一个交代的,不如就娶他做个妾室,也算圆满了。” 他现下正是对沈从霜兴致勃勃的时候,这次与沈从霜私会虽然也算得了手,但中途便被人发现,到底是没有尽兴。此时便想着倒不如直接把他娶回做个妾室,以后便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私会了。 白氏见薛凤鲤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捂住胸口,顺了好久的气才平息下来开口说道:“这沈哥儿是清白出身,家中又有做官的伯父,进门肯定是要做贵妾的。你还未成亲,就娶了这么一个贵妾,日后还怎么与人议亲?那好些的门楣见到这样的一个妾室,都要考虑再三的!” “那怎么办?如今事已至此,都怪那随侍多事,惹来了那么多人。”薛凤鲤闻言也是有些懊恼的说道。 白氏听了便问道:“你一向不喜哥儿的,如何又怎么看上了这沈家哥儿?是不是他有意引诱你?” 薛凤鲤听了没有说话,他可不敢告诉白氏自己最近沉迷狎弄哥儿。 白氏见薛凤鲤不吭声了,便认定了是那沈哥儿使了手段,才迷了薛凤鲤的心窍。 “这个小门户的庶哥儿,心机倒是深得很。”白氏狠狠的一拍床铺,一脸冷色的说道:“罢了,待他日后进了府,我定要好好给他立一立规矩!” 沈从霜屋内,青竹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伺候他重新更衣睡下后才道:“霜哥儿,我们今日走的这步棋,真的对么?” 沈从霜方才哭了一个多时辰,眼睛已经红肿。此时倒是没有一滴眼泪,只冷静的躺着床上说道:“放心吧,此事薛府和沈府都希望烂在肚子里面。唯有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把我娶进门。” “早些睡吧,明日还有一场呢。”沈从霜闭上眼睛说道,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只要能留在侯府,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只能做妾,只要自己能留住薛凤鲤的心就行了! 翌日一早,沈家大老爷与大夫人就赶了过来,与薛府密谈昨夜发生之事。 当天下午,沈家几位哥儿姐儿就被接回了家中。三日后,薛家一顶小轿将沈家的庶哥儿沈从霜抬入了门,做了二公子薛凤鲤的妾室。 只是这纳妾十分匆忙,既没有聘礼,也没有正式的轿子,一切从简。 沈从霜家中也没有嫁妆,只带了几件贴身衣物,进了门就被丢在薛府的一个偏僻的小院里,房中连一对红烛与喜字都没有。 不过当天晚上,薛凤鲤倒是早早的就去了沈从霜院中,还给他带来了一匣子首饰。 “这是什么首饰?瞧着倒是别致,在外面从未见过,也不知用在何处?”沈从霜看着匣子里镶嵌着宝石的黄金首饰,十分欣喜的问道。 “我教你便是,以后记得日日戴给我看。”薛凤鲤勾勾嘴角,关上房门,把沈从霜推倒到了床上。 夜里,沈从霜的院子里传来了连连哀叫。青竹瑟瑟发抖的冲出院门,站在院子外面,不敢再回去一步。 待到了第二日一早,薛凤鲤才一脸餍足的从屋内走出来,看了一眼院门边的青竹说道:“伺候你家主子好好休息吧,我晚些还要送他别的礼物呢。” 青竹这才魂不守舍的回到院中,推开房门,看沈从霜正一脸惨白站直身子,从床上爬起来道:“青竹,服侍我去吃饭。” “霜哥儿?你没事吧?”青竹瞧着沈从霜似乎站都站不稳了,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他想起昨夜那动静,心中就十分害怕,眼眶含泪的看着沈从霜道:“霜哥儿,这二公子竟然这般折磨你,我们要不要告诉家里,让大老爷帮你做主?” “告诉他们有什么用?”沈从霜冷冷说道:“难道还要被别人笑话?即是我自己选的路,那如何我也认了。” “凤鲤喜欢我是好事,他即有这般癖好,日后娶了妻子也会冷落,我才能更好将他笼络在我身边。待我有了孩儿,便也算能立住了。” 沈从霜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却格外坚定,青竹觉得有些可怕…… 昨夜薛凤鲤在沈从霜院子里的动静传到白氏那里,叫她更是生气,想要传那沈从霜过来自己这里立规矩,偏偏他又称昨晚病了,今早起不来床。 “罢了。”白氏闻言板着脸道:“他不过来也行。左右薛凤麟马上就要成亲离京,鲤儿的婚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说到这里,白氏看了看手上的请帖。 待她给薛凤鲤寻一个好门户的妻子,娶进来便能好好压制着那沈从霜了。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他一个哥儿,鲤儿定然也只是一时新奇,才受了他的蛊惑,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第106章 第92章 沈宣得知那沈家哥儿之一竟然嫁了薛凤鲤为妾,也是吃了一惊。 毕竟沈家虽说并非大官,但也算有些脸面,虽说不好高嫁,但嫁与普通商贾做个正头夫郞也不算难事。 薛凤鲤为人傲慢无礼,又性格乖僻,沈宣看他一眼都嫌。也不知那哥儿到底是多想不开,才选了这样一个渣男做妾。 薛凤麟见沈宣一脸惊讶便笑笑道:“世上如你这般自立的哥儿或女子是少数,更多人只想着能嫁入高门逆天改命,日后诞下孩子,便能母凭子贵。” “我那日在场便看出些蹊跷。虽说薛凤鲤做事一向无度,但那哥儿也绝非无辜。他们两人倒是绝配,也多亏了我那继母自作聪明,把那沈家哥儿引入家中,才弄出这么一摊丑事。” “说来我这沈家远亲也是毫无尊严,竟然就这么把自家子嗣送到侯府做妾。”沈宣不仅有些感叹的说道。 “能与侯府攀上关系,不正合了他们的意?”薛凤麟说道:“我爹虽糊涂了一些,但在朝中怎么也混到了二品,对那沈大老爷也算一个助力。” 那沈大老爷本就是大皇子那边调过来的,与他们自是一派。现在捆得更紧了也能助他在朝中晋升的更快。 当然这等事情薛凤麟就不再与沈宣多说了,不想让沈宣徒增烦恼。 朝中形势复杂,他如今与二殿下走的近些,大皇子那边看他更是不爽,早就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他如今自请离京,倒是跳出了党争的核心圈子,想来也能松快几日。 眼下要做的,就是赶紧挑了吉日与沈宣成婚了,才好早些去砂州赴任,离开这是非之地。 薛凤麟差了人把自己与沈宣的八字拿出去算,最近的吉日也在五月初十,也就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成亲毕竟是大事,要做不少准备,一个月的时间倒也刚刚够用。 就比如两人的喜服,薛凤麟请了绣庄日夜赶工也要整整二十日才能完工。 还有一些需要筹备的聘礼,他既然要娶沈宣,便要让他嫁的风风光光,叫全京城的哥儿女子都感到羡慕。 薛凤麟与沈宣商定了日期以后,就将这日子上报到了礼部。 薛凤麟忙着准备聘礼,沈宣也开始准备起嫁妆。 只是沈宣穿越时只有八岁,之后就一直在现代世界生活,如今倒不知道大晋的嫁妆是如何置办了。 他特地叫了素云素月来问,他们两也是一问三不知。沈宣无法,便想到了求助他人。 他在京中的好友算起来晋宁县主倒是一个。但晋宁县主腿伤还未痊愈,许多事情不便帮他参详。 除他以外,能找的大概也只有叶家的哥儿叶秘了。沈宣之后便写了帖子送到王家,第二日就得到了叶秘的回复,邀请他去家中做客。 沈宣坐车去了王家,一下车便有叶秘身边的一等随侍接引,领着他到了叶秘院中。 叶秘见了沈宣十分亲切,叫厨子做了果子点心过来招待,又对他说道:“这嫁妆之事,还得是我们这等结了婚的夫郞知道的最清楚,你来问我便是问对了。” “京中嫁娶也要看家境如何。一般来说按照夫家给出的聘礼,自家拿出聘礼的三分之二,再添上几样不同的即可。” “嫁妆丰厚些的,就是将夫家送来的聘礼拿出大半,再添上一些自家用的首饰衣料还有被子棉絮之类的即可。” “若是条件再好些,就陪嫁几亩田产或一间铺子,便已是及其有面儿的事了。” “有了田产或铺面陪嫁,手上便有钱花,在夫家也不至于看人脸色。” 说到这里,叶秘顿了顿才道:“你是最不该为了嫁妆操心的。凤麟一心待你,聘礼自是不可能少的。你又没有娘家,到时候只用将那聘礼全数带回去便是了。” “再说我知你如今在京中还操持着两间铺子,手上应当也有活钱。到时你再多买些衣料首饰添到嫁妆里面,便已是十分丰厚了。” “那衣料首饰要卖什么样的我也拿不准,还请叶哥儿您帮我参详一番。”沈宣连忙说道。 “那是自然。”叶秘闻言笑道:“这些时日,我便陪着你去整治嫁妆便是,左右闲在家中也是无事。” 叶秘说完,便陪了沈宣上街去挑选衣料。 沈宣对衣料没什么研究,只讲究一个自然舒服。叶秘倒是了解颇多,介绍了许多京中最近时兴的料子。 叶秘介绍一个,沈宣便买下一个,再加上料子有不同颜色,沈宣也一一买下,一下子便买了一百多匹。 “够了够了!”叶秘没想到沈宣竟一下子买了这么多料子,连忙对他说道:“这么多料子,可要穿到何时?前些日子李丞相的女儿出嫁,也没有赔这么多料子的!凤麟知道了可要怪我了!” “我听说京中名门世家之间,嫁妆一向攀比的十分厉害。”沈宣说道。 “不提去年晋文县主出嫁,就是赔了十万两白银和无数珍宝。就说前些时日京中礼部侍郎的女儿出嫁,据说就铺了半里地的嫁妆,连抬嫁妆的人都雇了一百多个。 叶秘听沈宣提到的都是皇亲贵胄,心中一惊,想了想后才道:“这些亲王世家的哥儿姐儿出嫁,若是嫡子女出身,自是嫁妆极多。他们家世积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普通朝臣大都没有他们那般多的嫁妆的。” “世子为了让我风光出嫁,特地去宫中求了陛下赐婚。”沈宣对叶秘说道:“他为我做到如此,我自是也要给他最好的颜面。这嫁妆我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不能叫他失了颜面。” 叶秘闻言心中动容,拉起沈宣的手道:“好孩子,你心中敬爱世子 ,他若知道了,也不知如何开心。” 说完以后,他便也不再阻止沈宣,而是又带他去了首饰铺子和被褥铺子。 待全部嫁妆采备下来,沈宣足足花了三千多两银子。 叶秘有些担忧的看沈宣托人把那些嫁妆运回家中,心中暗道:这沈哥儿虽说经营了两个铺子,但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采办嫁妆,怕是也掏空了家底。 他哪知道沈宣如今不过是一个卖香皂的宣字坊,一个月都不止赚三千两银子。 戏园仙味因着蝗灾的关系,年后倒是休息了一段日子。前些时日也重新开了张,虽说赚的不如宣字坊多,但一个月也有小一千两银子了。 待沈宣回家以后,看着自己采购回来的那些嫁妆,却仍是觉得十分不够。 之前薛凤麟让他卖了一批粮给薛家,便得了一万八千两银子,两间铺子开业到如今也差不多挣了有小二万两银子 再加上他给宫中制作御用香皂每月所得的银两,拉拉杂杂的加起来也有个小一万两了。 沈宣简单算算,便发现自己手中有了个五万多两银子的积蓄。 他心中一定,便想着倒不如把戏园仙味的铺子也买下来,再去京郊买上几个庄子,放进自己的陪嫁单子之中。 有两间掷金街的铺子并一些田产,也算是更加体面,毕竟掷金街的铺面即使是租赁一个年也有几千两银子的营收,即便是拿到侯府也是颇有脸面的。 他这般想着,索性就叫来了牙人,让他帮着自己操办起戏园仙味铺子的买卖之事。 那处铺子位置不错,虽门面不大,却也得一万两银子才能拿下。 沈宣咬咬牙,便掏钱订下了那处铺子,待明日牙人去官府里备了案,那铺子便算是沈宣自己的产业了。 铺子的事情办好以后,沈宣便又询问起京郊周边的田庄之事。 牙人闻言后便道:“巧了,往日里京郊卖地的人少,沈哥儿你就是想买也很难买到。” “偏偏去年闹了蝗灾,京郊的田地也受到影响,产粮很少。再加上今年过年后粮荒严重,有些人家中实在是没有米了,就只能卖了田庄换米。” “如今京郊倒是正有几处田庄在找买主,价格也不算太高,若是哥儿你愿意的话,我明日就带你去看看?” 沈宣闻言,自是没有不愿意的。翌日便随了那牙人出去,看那几处正在售卖的田庄。 其中有一处田庄正在京城西北,离叶大人的营地和叶家田庄都不远。 那田庄倒是很大,庄内又一百二十多亩的田产,且养了三十口人。 往日里这庄子人口虽多,但也不过吃用的多些,算不得什么,一年怎么也能收个三四百两银子。 但这次粮荒,庄子里没怎么产粮,要吃粮的口子却那么多。庄子的主人觉得养人吃力,便想着索性将这庄子给卖了。 沈宣瞧着这田庄内有座小山丘,山上种了不少果树,庄内还有溪流穿过,风景很是不错。 那庄子如今降价出售,却也要卖四千两银子。京郊田产本就很贵,若不是闹了蝗灾,一亩良田至少也要五十两银子,这庄子六千两银子都拿不下来! 沈宣他本也不指望着田庄赚钱,不过是想多置些产业分担风险,问过价格以后,觉得倒也划算,就一口拿了下来。 第107章 他家中别的不多,就是囤粮够多。眼看着粮价渐渐也回落了一些,今年秋季又会有新粮上来。 三十口人虽多,但那一百多石粮食也足够他们吃到秋收了。 那牙人见沈宣这般爽快,也是十分高兴。当下就把这庄子的田契与之前铺子的房契一并办好了交给沈宣。 沈宣看着手中的两张契纸,心中倒是有些感慨,他如今也是有房有地之人了,在京中算是有了自己的产业,也多了一丝归属感。 一年之前,他刚在云水村醒来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能回到京中,还挣下了这番产业? 虽说这产业比起自己爹娘在世时国公府的产业还只是九牛一毛,但也足够他一生吃穿不愁了。 第93章 晋诗月这些时日腿伤好了许多,虽还是不能随意跑跳,但已经可以下地,让下人扶着慢慢走动了。 沈宣之前也来看了他几次,但后面晋武帝下了婚约之后,他忙着预备嫁妆,过来的就少了。 沈宣预备嫁妆,晋诗月本是最想去凑热闹的。但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没办法去给沈宣出谋划策,就只能窝在家里闲着,心中也是烦闷。 春暖花开,这般良辰美景,京中各家有适婚子女的名门世家都在摆宴,好让家中的子嗣们互相相看。 晋诗月原本也是要参加这些宴席的,如今倒是一个也去不了了。他的闺蜜们去了回来,倒是会同他讲些宴席上的事。 比如钱家摆了宴席,遍请京中的名门子嗣,钱家的六郎看上了赵都尉家的哥儿。 又或是杨家少爷杨旭因着中了探花在京中大受追捧,钱若芳宴席上与他单独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两人相谈甚欢。 每每听到这些,晋诗月心中就更是烦了。 若说之前他心中对杨旭倒是有些好感,晋宁王妃也有意想与杨家结亲。但杨旭中了探花,进入了翰林院,身价又大涨了一波以后,晋宁王妃在府中便也不再提起杨家之事了。 杨旭之前虽是书香门第,清贵人家出身。但到底家里在京城根基不深,比起其他世家还是穷了一些,没有那么多的产业。 杨旭虽在国子监风评一直不错,但入仕之事瞬息万变,到底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因此京中有一些家底颇为深厚的世家,倒也没有把他放在联姻的首选之列。 然而自杨旭进入了翰林院后,日后前程便已是板上钉钉的一片坦途。 那些世家们便也不嫌弃他杨家产业不多,而将他列入了自己招婿的首选之人。 杨家这些时日收到的宴席帖子堆积如小山,梁氏乐得开花,挑挑拣拣的回了绝大多数,也还剩下了十几户人家。 这些人家都是家世背景具好的,家中子嗣风评也不错。梁氏一户一户的押着杨旭过去赴宴,恨不得每日都在吃席。 这样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传入晋宁王妃耳中。 她之前便觉得杨太夫人虽然对晋诗月颇为欣赏,但梁氏对他似乎并不满意。 如今见杨家有了这般诸多选择,自是觉得他们再看不上晋宁王府的亲事。未免晋诗月因此伤心,便也不愿意再与杨家有更多接触了。 杨家,梁夫人又拿出一张帖子,让杨旭明日跟着自己一起去礼部尚书刘大人家中赴宴。 饶是杨旭脾气一向不错,也被这高密度的宴席弄的有些烦了。便皱眉说道:“昨日才去了方大人家吃席,也见过了刘大人家的小姐。” “她性子颇为内向,与我坐在一处,也只知聊些女红之事,话都说不到一处。我对她实在无意,明日那宴席又何必再去?还是算了吧!” 梁氏闻言却是不依不饶的说道:“刘家小姐娴静温顺,女红也是京中闻名。若不是你考中了探花,刘大人家中还看不上你做女婿呢。如今邀你赴宴,你竟还如此推三阻四!” “母亲,刘家既之前就看不上我杨家,我又不喜刘家小姐,又何苦白白去应酬一番?” “我与你相看了这么多人家,你又看上了哪个?”梁氏闻言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么多好家世的小姐哥儿,各个有才有貌。你一连相看了上十个了,竟然一个也没看中!这天下哪有你这般眼界高的?” 杨旭闻言叹了口气,顿了顿才道:“我也不是眼界多高,只是觉得与人相处一生,至少得选个人品好的,还得有共同话题,不然两人相对无言,一辈子岂不是无趣?” “你只知谈那些百姓民生之事,哪家的哥儿或小姐能对这些感兴趣?”梁氏生气的说道:“我瞧你相看了这许多人下来,除了与那晋宁县主,和其他人都说不到几句话。难道你还真想娶那泼辣的哥儿?” “京中但凡有所挑选的人家,哪个愿意娶他?” 杨旭这次倒是反驳的很快:“那是他们对县主有误解,我与他共患难一场,他为人还是可信的。” 梁氏听了胸中一窒,差点晕了过去。 只狠狠说道:“谁都可以,就这位晋宁县主不行!他那般风评,你若娶他,别人还当我杨家是冲着他晋宁王府的嫁妆去的。” “唉……”杨旭长叹一声,再不与梁氏多说什么。 他对晋诗月颇有好感,但也并没有到非他不娶的地步。 大晋的婚姻大事一向讲究一个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自己的母亲不喜晋诗月,杨旭也不会强求。 只是上次他游街时路上遇到了沈哥儿,听他说晋诗月腿伤的厉害,一直在家卧床,实在可怜。 杨旭一个男子,也不便自己去王府看他,便托人送了些小玩意过去给晋诗月解闷。 只是那些东西送去以后,便石沉大海,再没有什么回应。 杨旭送了几次,便也识趣的不再送了,只期望晋诗月腿伤能快些好,别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才好。 再说晋诗月在家闲的冒了烟,无聊之余竟然指挥起自己身边的随侍整理起了家中的库房。 这一番整理下来,却发现了库房里放着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小东西和若干话本和书信。 晋诗月拿起那些小东西仔细查看,见都是一些草叶编的蚂蚱、万花筒、绢玩偶之类的不值钱的民间之物。 再看那些话本子,不少都是志怪和游记之类的男子爱看的书籍,而非哥儿女子爱看的风花雪月的故事。 他拆开书信一看,发现这些东西竟然都是杨旭送过来的。 那书信上写的十分客气,是听说了晋诗月在家无聊,所以才特地送了东西过来给他玩。东西并不值些什么,但晋诗月看在眼中,心跳的却如擂鼓一般。 杨旭什么时候给自己送来了东西,自己竟然不知?晋诗月十分诧异。 当下又是激动又是疑惑的便抱着那堆东西去了晋宁王妃的院中,想问问自己的母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妃!”晋诗月把东西放在晋宁王妃房中的桌子上,对她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杨公子送给我的?我怎么一概不知?就让人直接收到库房里去了?” 晋诗月在家一向懒惫,若是无人催促,几年都想不起要整理一次库房。 这次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就跑去整理了库房,还发现了这一堆东西,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命了。 晋宁王妃深深看着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坐下吧。” 她身为母亲,又怎么不知自家孩子心中所想。 自与那杨旭在郊外遇险之后,晋诗月心中便对他颇为有意。 只是杨旭当日来参加宴席时,身价与现在还不能相比。 若是杨旭春闱未中,或是考的一般,晋宁王妃怕是早就主动去与杨家联络了。 然而现在杨旭已是京中择婿的香饽饽,杨家夫人的眼光早就放到了上头,日日出去与人相看,又哪里看得上晋诗月? 杨旭是个好的,但这婚事还是杨家做主。眼看着杨旭与晋诗月并无可能,晋宁王妃便也不愿意让晋诗月对这个杨旭再挂心。 因此这杨旭之后再送来东西,晋宁王妃就自己做主收到了库房里面。 几次以后,那杨旭果然也没有再送东西来了。若是晋诗月不知此事,待杨旭订下人家以后,此事怕是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知你想问我什么,这些东西是我刻意让人收起来的,就是免得被你看见。”晋宁王妃对晋诗月道。 “杨旭是好,我也曾经属意于他。只是这嫁娶之事,并非嫁与一人,而是嫁入整个家庭。”晋宁王妃耐心的说道:“如今京中人人皆知,杨家夫人日日带着杨旭出去相看人家。” “她若是中意于你,早就带了杨旭过来看望,再不济也会送些东西来问候一声。” “如今这般无声无息,便是没看上你。你堂堂县主,也不必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还是等日后再寻个待你好的人家嫁了吧。” 晋诗月虽然任性,但又哪里不懂晋宁王妃对自己的用心。 杨夫人看不上自己,晋宁王妃若是上杆子的纠缠上去,他和杨旭也未必没有可能。 第108章 只是这样嫁入杨家,也会更被人瞧不起。 杨旭毕竟是个男子,平日里都在外面做事,家中就还是杨夫人说了算。 不被婆母喜欢,在家中生活必定如履薄冰,又哪儿有多少幸福可言? “我知道了。”晋诗月对晋宁王妃说道,脑子里想得是以后再不要想那杨旭之事,心中却是忍不住有些酸涩。 待他回到屋里,看着面前那一堆杨旭送来东西,发起了呆。随手打开一本游记,翻了几页,便发现内里插图旁边竟还有杨旭提的两句小诗。 那插图是一张深在桃花林中的小溪,正与晋诗月那日带他和沈宣过去看过的溪流十分相似。 【清水本不动,桃花发岸傍。桃花弄水色,波荡摇春光。】 晋诗月也不知怎么了,看着那端正的楷书竟落下一滴泪水,沾湿了书页,在春光二字上晕开了一圈。 他慌忙用袖子去揩,却还是来不及了,眼看着那春光二字长了毛,也只能随它去了。 晋诗月擦干眼泪,把身边随侍叫来道:“你去找个箱子过来,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明日一早就送到杨家还给杨公子去。” 那随侍跟在晋诗月身边多年,平日里一向不怎么敢顶撞晋诗月的,今日却大着胆子说道:“县主,这些东西都不值什么的。你要是喜欢,就留下吧,杨公子不会介意的。” “哪儿来的这么多话?让你送走就送走!”晋诗月瞪他一眼说道。 那随侍才讪讪的闭了嘴,把那堆东西都拿走了。 翌日,杨夫人一早便催着杨旭出门,坐车一起去刘大人家中。 杨旭实在是拗不过她,最后还是无奈的换了衣服,跟着一起出了家门。 就在马车刚准备离开杨府之际,一辆晋宁王府的马车却是迎面而来,从车上下来一个长得十分精神的随侍,手中抱着一只红木箱子,对着门口的下人说道:“这箱子是给你们家杨公子的,请你帮忙把东西送过去。” 杨旭正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晋诗月旁边的随侍,对他到还有几分印象。 听他说手上的箱子是送给自己的,便双目一亮,接着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第94章 “这位小哥儿,可是晋宁县主身边的随侍?”杨旭上前一步问道:“也不知晋宁县主现下身子如何,能不能下床行走了?” 那随侍本就是个人精,此时见杨旭向自己打探晋诗月的近况,话语中还满是关切。不过略略思索后便道:“县主是比前些个好了些,但到底是伤筋动骨,还要修养一些时日。再说了,县主一向爱闹,这些日子天天关在家中可是闷坏了,精神也一直不怎么好。” 杨旭听了,心中很是还有几分担忧,便又继续问起医生看后是怎么说的,腿伤有没有留下遗症? 没想到那随侍却对他说道:“杨公子,我只是个奉命前来送东西的,哪里知道这么多?您既这么关心我家县主,不如亲自去看看,不就都知道了?府上还有事忙,我这便要离开了。” 说完以后,就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走了,只余留下杨旭看着驶远的马车叹了口气,之后才捧着那木箱子重新上了车。 杨夫人听说那随侍是晋诗月身边的人,面色已是有些不好。见了杨旭主动下去与他说话,又捧了个箱子上来。 便不免对着杨旭啰嗦道:“你如今已入翰林院,京中适龄的姐儿哥儿少不了对你示好。” “只是你也得挑一挑,可不能什么人都来往,免得落下口实,反而损了人家的名节。” 杨旭知自己母亲就是对晋诗月一直有些偏见,此时也忍不住说道:“不过在宅子门口光明正大的赠些东西,哪里就能损了谁的名节?大晋立朝之初就早没有这般保守了。” “再说了,他要是真的因我而名节受损,那我就娶了他!” 杨夫人听了胸口一窒,只觉得脑袋都晕了,只得抚着心口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她的儿子她最是了解,平日里瞧着一向温和好说话,但骨子里同他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遇到自己认定的道理就谁也说服不了了。 见杨夫人不再说话,杨旭便也收敛神色,不去顶撞她了。 他看着面前的红木箱子,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忍不住在马车上就将那箱子打开了。 只是箱盖打开的一瞬,杨旭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接着整张脸脸色黑如锅底。 “旭儿?你这是怎么了?”杨夫人敏锐的觉察出自己儿子的情绪不对。 目光投向那箱子,只见里面放着一些话本、书信和民间的小玩意,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书信上的字迹,明显就是杨旭自己的…… 他什么时候给晋宁县主写了信?自己怎么不知道? 杨夫人立刻警惕的看向杨旭?想要开口问他,但见着他脸上颓丧的神色倒是问不出口了…… 杨旭把那箱子合上放在一旁,之后在马车上一路都没有说一句话。 杨夫人见他心情实在不好,也没有吭气。等到了刘大人家中,杨旭跟在她身后下来,也只是进去机械的应酬了一番。 刘家千金与他说话时,杨旭也是心不在焉,问几句才应付式的答了一句。 待一通宴席下来,刘家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刘夫人还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杨公子气性不小,也不知是不是随了杨大人的性子?” 杨夫人赶紧灰溜溜的带着杨旭离开,只暗恨杨旭不争气,这刘家的亲事,今日下来肯定是要黄掉了! 回到家中,杨旭抱着那箱子回了房间闭门不出。 杨夫人派人送去了点心都被他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他坐在书桌前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无论是把玩的小物件还是话本子或者书信,晋诗月竟一样也没有留下。他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在这箱子里面退了回来,杨旭翻遍了整个箱子,对方竟连一封信或者一句话都没有。 杨旭只觉得自己有些受了打击,他尤记得那日在桃花林中,虽然两人逃难时十分狼狈,但却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当时他瞧着晋诗月的模样,似乎也并非对自己无意,难道一切竟是自己的错觉? 还是晋诗月对他从来就没有好感,只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杨旭将那些小物件一个一个的重新放回箱子里,待到了话本子的时候,便一本本粗略的翻看了一遍。 这些话本子都是他精心挑选了,还在许多地方留下了批注与自己的见解。原本是想着让晋诗月看着解闷,如今看来对方是不需要的。 毕竟晋诗月退还回来的时候,那些话本子上面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增加一个字迹。 杨旭将桌上的话本子一本本放回箱子里,待到最后一本游记时,他已是懒得再去翻看,只准备直接收起来了事。 只是他收好那话本子的时候,才发现这本话本子的书页似乎有些不平整,里面受了潮气,侧面看来竟有些皱巴巴的。 杨旭略略皱眉,有些奇怪的翻开书页…… 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插图美景让人怦然心动,旁边是自己当日看到这里时,有感而发,提下的一行诗句。 只是那诗句最后的春光二字,显是浸湿过了,墨色晕开,变得毛茸茸的,几乎看不清原本的字迹了。 这是?晋诗月的眼泪么?杨旭心中一震,一种不可思议又难以言说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 下一刻,他便抱起那只箱子,起身冲了出去,骑马直奔着晋宁王府去了。 晋诗月蔫蔫的在院子里坐着,吩咐人给新买的兰花浇水。 晋宁王妃怕他无聊,特地从南方弄来了一批名贵的兰花种子,让他试着种活了,待腿伤好的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参加之后二皇子府上举办的百花宴。 “县主!县主!”一名随侍匆匆跑入院中,对着晋诗月说道:“外面……外面……有外男来了!” “谁来了?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晋诗月皱眉看那随侍一眼,不耐的说道。 话音刚落,便见到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的从院门口走了进来,手中还抱着一只红木箱子。 “杨旭?”晋诗月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晨醒来后,只披着一件居家的袍子,头发只扎了一个独髻,都没有好好梳理过。 “你!你怎么过来了?竟也不打个招呼就这么进来?”晋诗月面色绯红,从椅子上起身,连忙往屋内走去。 只是他腿脚到底是不太灵便,不过勉强走了几步,就差点摔倒。之后便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搂住,才算是锵锵站稳了身子。 “王妃放我进来的。”杨旭此时倒是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晋诗月说道:“你的腿还没好,还是走慢一些吧。” “谢谢。”晋诗月这下也不好再躲,只红着脸低下头,看了看杨旭手上抱着的箱子,才咬唇说道:“你怎么把这箱子也带来了,不会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第109章 毕竟他就这么一股脑的把杨旭的一番好意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连个谢字也没有,对方应该是挺生气的。 “你先进去坐下吧,我再问你。”杨旭见晋诗月站着吃力,便对他说道。又扶着他的胳膊走入了屋内。 他来的路上有好多的话想问晋诗月,但真的见到了他本人以后,却突然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了。只想先这么坐着与他说说话,安慰了他的腿伤再说。 晋诗月房中的几个随侍都是会看眼色的,见晋诗月与杨旭两人似乎气氛正好,便纷纷退到了院外。 晋诗月在八仙桌前坐下,本想叫人给杨旭倒茶,一看院中竟空无一人,心中难免尴尬。 最后便亲自动手拿出了两只杯子,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杨旭面前说道:“杨公子,瞧你满头大汗的,先吃一杯茶水解解渴吧。” 杨旭一路骑马跑来,没有停歇,的确是出了一身大汗。此时见晋诗月递过来了茶水,便接过全部喝了。 甘甜的杭菊和茉莉花的清香加上明前碧螺春的茶香混合在一起,格外舒爽清甜。 杨旭忍不住放下茶杯赞了一句道:“这茶不错,虽清淡但却后韵十足。” 晋诗月闻言倒是有些开心,双眼弯弯的说道:“我不爱喝浓茶,这是我自己让人配的方子,你喜欢就好。” 杨旭看他笑了,心中一跳。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县主,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还把我送你的东西都还给我了?” 晋诗月虽有准备会被杨旭责问,但也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这件事上。 顿时愣住了一会儿后才有些酸酸的说道:“我……我听说你最近去相看了许多品貌兼优的世家千金与哥儿,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你中意之人。” 杨旭也不知晋诗月怎么突然提到自己相看人家之事,只是突然被他问起,也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虚,便连忙支支吾吾的答道:“也没有……不过是被我母亲押着去应酬了一番,话都没有与他们多说几句。” 之后才回过神来般的说道:“县主,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晋诗月见自己话都说的只差一步就点透窗户纸了,杨旭竟还是一番浑然未觉的模样继续追问,心中不禁有些火大。 此时便不客气的说道:“杨公子,你都相看了那么多人家,若是相中了哪位,与他准备定亲,我这边还在收你的礼物与书信,也说不过去吧?” “既然你今日亲自过来了,那我便不妨与你一次性说个清楚。” “之前你杨家来了我们晋宁王府的宴席,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我和我母妃细心招待,自是做了与你杨家深入接触的打算的。” “然而上次回去以后,你杨家便再无上门一次。你母亲与你又四处相看其他人家,那自是对我们晋宁王府无意。” “既然你们无意与我们晋宁王府结亲,那我与你这般书信来往又算什么个事儿?” “我晋诗月就算是嫁不出去,没人要了,也不至于此。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你以后也别再来了。” 晋诗月这话一口气说完,却是止不住红了眼眶。一滴泪珠也若有若无的挂在了下睫毛上,下一刻就要滚落下来。 此话由一个哥儿自己说出来,便已经是十分的不体面了,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晋诗月实在是不愿再拖拉下去,便索性说了出来,就算是折了自己的面子,也好与这杨旭之间断个干净。 忽然,一只大手抚上他的眼睑,帮他擦落了眼眶中的泪珠。 晋诗月一愣,便见面前杨旭正看着自己,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了,此事是我的不是。今日回去以后,我定会好好处理此事,县主你以后莫要再为了这些事情落泪了。” 第95章 杨夫人在家心绪不宁的踱着步,方才家中管家过来通禀,杨旭突然一个人抱了只箱子,骑了马出门去了,一个下人也没带,也不知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如今眼见着已经快到饭点,杨旭人却还没有回来。杨夫人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想起那只箱子,正是晋宁县主派人送给杨旭的。而里面的书信与东西,显示着两人之间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互通往来了一段时间。 晋诗月之前一直主动追求薛家世子之事,整个京城的名门世家已是人人皆知。 他风评一向不好,杨夫人当下便觉得杨旭之所以会与晋诗月私下来往,定是晋诗月主动引诱。而她的儿子杨旭一向无心风月之事,就是因为没有见识过那些哥儿姐儿的手段,才会上了晋诗月的当! 说来此事还是要怪自家婆婆杨太夫人!杨夫人心中忍不住想到:若不是她执意要带着杨旭去赴晋宁王府的宴席,旭儿一向乖觉,又怎么会着了那晋宁县主的道? 她心中正暗暗吐槽着自家的婆婆,突然便听着外面传来动静,杨夫人的身边的妈妈过来通报,说是小少爷总算是回来了。 杨夫人一听说杨旭回来了,便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只是走到杨旭院子门口,才听说杨旭一回来并没有回屋,而是直接去了杨太夫人那边。 杨太夫人是书香门第出身,嫁入杨家之前也是有名的才女。 她一路跟着杨老太爷来京中做官,为人颇有见地,甚至在杨老太爷和杨大人的仕途上都出了不少主意。如今虽然早不管家了,但家中大事却还是由她做主,杨大人对她也是颇为尊重。 杨夫人表面上拿着管家的权力,但遇到事情却处处都要受杨太夫人的制约,心中本就有些不满。 听说杨旭一回来就去了杨太夫人那里,杨夫人心中便是一紧,立刻也赶了过去。 果然刚刚迈入杨太夫人的院子,还没走进屋内,便听到房门里传来杨旭的声音说道:“祖母,孙儿心悦晋宁县主,还请您主持大局,帮孙儿去晋宁王府提亲。” “不行!绝对不行!”杨夫人听了立刻走入屋内说道:“京中那么多的姐儿哥儿还不够你挑?偏偏看上那么个没人要的哥儿?” 杨旭听到杨夫人的话却是不为所动,只是上前一步,对着杨太夫人跪下说道:“祖母,孙儿求您去晋宁王府提亲!” 杨旭从小是个省心的,在家也是人人夸赞,除了入宫面圣和过年给长辈磕头还从未跪过。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哥儿跪下恳求祖母,让杨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太夫人见孙儿如此恳求自己,心中也难免动容。 她对那晋宁县主也有些好感,但自家儿媳实在不喜他,她为了阖家安宁自是也不会强求。 “旭儿,你先起来。”杨太夫人亲自上前一步,把杨旭扶起说道:“并非祖母不愿帮你。只是你也看到了,你母亲实在不喜那哥儿进门。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是两个家族的事情。若是我依了你的,强行去晋宁王府提了亲,岂不是与你母亲对着干?家中岂能还有安宁之日?” “晋宁县主并未得罪母亲,晋宁王府宴席待我杨家也十分礼遇。我不知母亲为何这般讨厌晋宁县主?难道就因为孩儿喜欢?”杨旭闻言说道:“既然母亲不喜他入门,那大不了我娶了他后,与他搬出去重新开府,让他尽量不与母亲见面就是了。” 以杨旭的脾气,若非十分生气,是决计说不出这番话的。 杨夫人又哪里受得住儿子这么一番话,当下脑袋一晕,捂住心口后退两步。杨太夫人房中的妈妈连忙上前把她扶坐在椅子上。 “你……你……”杨夫人泪流满面的说道:“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忤逆我?这话是不是那县主教你说的?” “无人教我说任何话!”杨旭长叹了一口气道:“是母亲你实在偏见太深,难以沟通。再说我业已成年,马上就要上差事了,搬出去住也没什么奇怪的。” “与我一批进入翰林院的进士们,都是从外地来的,也早就自己开府了。” “他们都是外来的进士,不过是些乡巴佬,怎么能与京中子弟相提并论?你当他们不想住在家里?”杨夫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祖父也是外地考入京城为官的进士,难道也是乡巴佬?”杨旭闻言皱眉说道:“母亲,你失言了!” 杨太夫人就是陪着杨老太爷一同从外地入京的,听到杨夫人的话便是心中一沉,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她给扬大人挑选亲事的时候,相看了不少人,杨夫人并非是其中家世最显赫的。 只因着她家里也是京中的书香门第,家中虽然不算富裕,但所有的姐儿与哥儿都读了书。再加上相看的时候,杨夫人明显对杨大人一见倾心,杨太夫人才特地挑选了她做家中的媳妇。 这些年来,杨夫人给扬大人添了一双儿女,做事虽有些不够大气,但也算不功不过,待她这个婆婆也还算尊敬。杨太夫人便把手中管家的权力放给了她,自己退居到了幕后。 第110章 然而今日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才让杨太夫人发觉,这个京城出身的儿媳妇,心中竟然还瞧不上他们杨家这样从外地进京的清流之家! “你简直混账!”杨太夫人一拍桌子,狠狠对着杨夫人说道:“老太爷如今是早就去了,可也容不得你这般肆无忌惮!” 杨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现在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连忙对着杨太夫人解释道:“母亲,我错了。我是一时情急说错了嘴,并非真心对老太爷与您不敬啊!” “当日若是我杨家也与你一般挑三拣四,自是也有家境更好又有才学的人可结亲,你难道不知?” 杨夫人不敢说话,只敢呜呜的哭,一边用手帕揩掉脸上的眼泪。 杨太夫人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才对杨旭说道:“你既然那般喜欢那个晋宁县主,那老身就做个主,帮你去提一次亲。” 只是此事到底是你的人生大事,还要你父亲同意,等他回来你自己去与他说。 “谢祖母!”杨旭闻言眼前一亮,之后才扶起杨夫人道:“母亲,你回去歇着吧。” 杨夫人哪里还敢多留,此时便顺着杨旭递过来的台阶与杨太夫人告辞离开。待出了杨太夫人的院子才对杨旭说道:“旭儿,你当真要娶那晋宁县主?就不顾你母亲的脸面了?” “我方才所言,全都当真。”杨旭听后对杨夫人说道:“包括搬出去另外开府之事。母亲你对晋宁县主那般偏见,若是让他与你住在一处,怕是冲突不断。为了大家好,还是孩儿与他单独出去开府更为合适。” “你!你……”杨夫人你了半天,最后才放弃般的说道:“好好好,你翅膀硬了,我说不过你。我去找你父亲,看他能不能同意!” “也好,我也会说服父亲。”杨旭十分认真的说道。 待到了杨大人下了差事回家,刚一下马车,就被杨夫人截住了。之后便被她拉入房中,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 他出来以后,便看到屋外站着杨旭。此时便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定是也有话要与我说吧?到书房里来。” 杨旭与杨大人走进书房,杨夫人还不放心的在门外守着。方才她软硬兼施,磨得杨大人为她撑腰,不许应下杨旭与晋宁县主的亲事。 杨大人平日里不怎么管家中之事,这些事情大多随她,这次应当也不会例外才是。 关上房门以后,杨大人才对杨旭说道:“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娶妻娶贤。你就非要与你娘对着干?娶那晋宁县主,闹得家宅不宁不可么?” 杨旭这才说道:“父亲,我实在心悦于他,且我与晋宁县主结亲,也绝非头脑一热,而是我思付许久以后,觉得最稳妥的一条路。” “怎么个稳妥法?”杨大人听了以后问道,脸上倒是有些不赞同:“那晋宁县主名声不佳,你母亲也是因着这个才反对你娶他入门,怕丢了杨家的脸面。” “父亲,母亲一个内眷,自是只能看到嫁娶表面之事。然而您身在朝中,应当更加明白朝廷上的情势才是。” “如今朝中瞧着一片平静,但实则危机四伏。”杨旭说道:“就拿我那日去晋宁王府赴宴来说,看似是京郊流民闹事,实际上我与晋宁县主之所以遇袭,正是因着路上与那薛家世子的未婚夫郞沈宣同行。” “也正因如此,后面那沈哥儿骑马逃走,那些匪徒便都去追他,放过了我与县主。” “薛家世子也就是近日里隐隐有着倒向叶家和二皇子那边之势,他的未婚夫郞便遭此危机。” “若是当日那沈宣死了,此事就瞒不住了。负责镇守京郊和安抚灾民的叶家首先就要被问责,薛家世子作为未婚夫也洗不清嫌疑,恐怕会被废掉。” “这样的手段,实则是冲着他们背后的二皇子一脉去的,可见朝中大皇子与二皇子两党之间已经势如水火。” “你分析的的确有理,但这与你娶亲又有什么关系?”杨大人略略沉思以后,才眯起眼睛问道。 “那日大皇子的人之所以放过了我与晋宁县主,不就是因为我们都不属于这任何一脉?”杨旭说道:“晋宁王爷身份特殊,一直是个闲散王爷,不参与什么朝政。对他们任何一党都没有威胁。” “而其他权臣,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两党之争。我们杨家与哪家结亲,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倒向其中一党?必定会被卷入这党争之中!” “晋武帝年事已高,日后若是膝下皇子登基。是与我们一脉的还好,如果正好与我们并非一脉,我们杨家岂不是也要跟着受牵连?” “倒不如娶了晋宁县主,远离这些纷争,日后无论是谁登基,都会拉拢我们,反而更加稳妥!” 听完杨旭的话后,杨大人沉默了许久才道:“按你的意思,这迎娶晋宁县主竟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孩儿的确如此认为。”杨旭说道。 “那你到底是为了杨家所以才娶他,还是你真的心悦于他?”杨大人又问。 杨旭这才上前一步说道:“两者皆有,原本就是两全其美之事,还请父亲成全,说服母亲。我会带着晋宁县主出去开府,自食其力,不会让杨家不得安宁。” 杨大人听到这里,捋了捋胡子,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是大了,如今也能自己拿主意了。” 说道这里,他才一甩手道:“罢了,你搬出去也好。男子成家立业,总是要自立的。既然你喜欢那县主,娶他也有好处,那我自是没什么可反对的。” “只是你母亲到底是不开心的,此事我也不好拧着她来,此事我就不参与了,你让你祖母去给你提亲便是。” “多谢父亲成全!”杨旭闻言面上露出一丝难掩的喜色。 待他兴高采烈地推门出去,便瞧见杨夫人站在门口。见了他面露喜色,杨夫人心中咯噔一下。便连忙过去对着杨大人说道:“你不会同意了吧?你怎能连儿子的婚姻大事也不顾了?” 杨大人这才摸摸鼻子道:“此事他主意大得很,我也说不过他。再说母亲那边都同意了,我这个做儿子的难道还能忤逆?” 他将此事又推回杨太夫人那边,叫杨夫人也是毫无办法。 只能又是一边落泪一边对着杨旭放出狠话道:“你这亲事,我可是不会出一分聘礼。你就这么去提亲吧,看看晋宁王府怎么看你!还有出去开府,那买宅子也是要银子的,家中可没有这些闲钱,你既然翅膀硬了,就自己想办法去!” 第96章 往日里薛凤麟时时都恨不得赖在沈宣这里不走,但到了成婚之前,却是一连十多天都不见人影。 一是因着授官以后,国子监的同窗与老师多有聚会,薛凤麟自是也不能不去。 二是因着薛家对他与沈宣这门亲事的态度,也只是不得不尊皇命,自是无人愿意精心准备聘礼之事。 薛凤麟又怕轻慢了沈宣,便处处亲力亲为,一时间忙的团团转,比之前备考的时候还要辛苦一些。 薛凤麟筹备聘礼忙,沈宣准备嫁妆当然也是闲不下的,两人倒是各忙各的颇有默契。 这般忙了数日,忽然府上一早便收到了一封帖子,是晋宁县主晋诗月送来的,说是有事儿急着相见沈宣一面,若是沈宣没空,他就坐了轿儿让人抬过来。 晋诗月腿伤还未好全,这般急着想见沈宣,显然是遇到了自己无法拿定主意的大事儿。沈宣想了想后,便给他回了信,说是明日去定下嫁妆的木器以后,会抽空去晋宁王府一趟,让他不要路上颠簸了。 翌日,沈宣先去了一趟运河码头的木器铺子,挑了上好的木器定下。侯府中所用的木器不多,无非就是水桶、澡桶或是马桶一类。 沈宣全挑了最好的料子定下,外面还用了彩漆绘制图案,也就只花儿二百多两银子。 订完木器以后,沈宣便去了晋宁王府。一到了门口,便见到晋诗月身边的随侍已经等在门口了,见了沈宣以后就连忙迎上前道:“沈哥儿,县主命我在这儿接您过去,他一早就在院子里等着,早就盼着能与你见面了。” 沈宣跟在那随侍身后走进王府,一边开口问道:“我这些日子没来,府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那随侍听了便笑着说道:“沈哥儿您果然敏锐,可不就是发生了许多‘大事’?今儿县主请您过来,八成就是与您商议此事。我这边也不好多说,您进去以后,县主会告诉您的。” 沈宣见那随侍面上神色轻松,还带着一丝喜色,心道这“大事”怕不是什么坏事,约莫就是晋诗月的婚事相关,心中也放了下来。 他走入晋诗月院中,那随侍在院外便大声说道:“县主,沈哥儿已经到了。” 只听吱呀一声,晋诗月院子里的房门打开。他被一个随侍搀扶着,一跳一跳的从屋内走了出来,一看到沈宣便十分激动的说道:“沈哥儿!你总算是来了!你若不来,我就要亲自去找你了。” 第111章 沈宣见晋诗月面色红润,整个人比之前见到时还胖了一点,便笑着揶揄他道:“到底是什么好事?让你这般迫不及待的通知我?难道是你的亲事?” 晋诗月一下被他戳中了心思,面上一红,之后才拉着沈宣坐在花园中道:“你别乱说,这事儿还没定下呢,所以我才找你过来。” 说完又让身边的随侍端了茶水果点过来招待,顿了顿后,才红着脸对沈宣说道:“沈哥儿,前日杨太夫人与杨旭两人过来王府提亲了……” 听到杨旭过来提亲,沈宣倒是并不意外,只是心中替晋诗月欣喜,便开口说道:“那是大大的好事,恭喜恭喜。杨旭年轻俊杰,前途无量,你与他倒是般配。” “只是我听你说此事还未定下来,难道是有什么难处?” 上次宴席,晋宁王妃明显是对杨家十分满意,全程都陪在杨家两位夫人身边。 再说看晋诗月对杨旭的态度,也不像没有意思。若是两人能成就一段姻缘,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唉,此事说来话长。”晋诗月闻言叹了口气道:“杨太夫人与杨旭倒是没什么话说。但这婚事,听说杨夫人与杨大人并不十分满意。” “杨太夫人之所以会上门提亲,也是杨旭主动求来的。只是因着杨大人与夫人不满,聘礼上也是颇为寒酸,有些上不得台面。” 沈宣闻言愣了愣,之后才问道:“王妃怎么说?杨家清流世家,聘礼上自是比不上那些世家的,但我见上次王妃的意思,对此是并不在乎的。” “我母妃让我自己决定。”晋诗月这才为难的说道:“她并非嫌弃杨家的聘礼少,只是觉得杨家长辈不喜欢我,怕我嫁过去吃了亏。” “原来如此。”沈宣这才知道为何晋诗月特地把自己找来商议此事,想了想后,转而问他道:“你怎么觉得?你喜不喜欢杨公子?” “我……”晋诗月闻言面上红的更厉害了,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我自是喜欢他的,但心中也有些害怕,我母妃说,婚姻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不是彼此喜欢就可以了的。” “那杨旭知道他母亲不喜欢你,还要执意娶你,是怎么说的?”沈宣又问。 “他说若是我不喜欢杨家,他就与我搬出去住。就是他刚刚入仕,俸禄不多,要在京中租赁房屋住。”晋诗月道。 “那还有何问题?”沈宣闻言便笑了,对晋诗月说道:“你二人在外单过,除了逢年过节,也遇不到杨夫人几次,她再不喜欢你又能如何?” “再说那杨大人,大抵是不想参合家事,不至于也不喜欢你的。不然他作为一家之主,只要发话让杨旭不准娶你,杨太夫人也不会忤逆,又何来上门提亲一说?” “至于杨家那聘礼,多些少些又有多大差异?他们清流之家,京中无甚产业,日后怕是还要靠你的嫁妆来过。” “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从王府嫁出去后,日子自是不会如在王府这边浸了蜜罐似的,也是要你自己管家,精打细算的过了,你可愿意?” 晋诗月此时便也笑道:“这倒不是大事儿,我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如此听你一说,我心中倒是豁然开朗,没什么好再犹豫的了。” “我见你神色,就知你最后定会答应的。”沈宣调侃他道:“就算我今日劝你不嫁,你犹豫几日,怕是也要就范。不过是此等大事,王妃却让你自己拿主意,你来我这里吃个定心丸罢了!” 晋诗月被沈宣戳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除了我爹,京中男子们大都对我颇有偏见,再无如杨旭那般待我好的。” 说到这里,他便对身边的随侍说道:“你现在就去通传王妃,说我已经决定了嫁与杨家,让她给杨太夫人回信,就不要再让杨家人等消息了。” “县主可是迫不及待要出嫁了?生怕杨公子等久了。”那随侍笑嘻嘻的忍不住嘴贫了一句,被晋诗月瞪了一眼才嘻嘻哈哈的跑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沈宣点心茶水还没吃完,那随侍便从晋宁王妃那里回来,手中还拿着一张单子说道:“县主,王妃听了你的话,就稍我把这张单子给你,说是你的嫁妆单子,让你与沈哥儿一起看看,可还有什么疑问?” 晋诗月面色通红,拿了那张嫁妆单子说道:“怎么这单子拟的这般快?” 沈宣闻言笑道:“王妃这单子怕是早就已经拟好了。” 毕竟晋诗月是晋宁王府的嫡哥儿,不管嫁谁,不管这人晋宁王妃和王爷满不满意,嫁妆肯定是少不了的。 晋诗月拿了那嫁妆单子放到沈宣面前,与他一起细看。 沈宣见那单子上罗列了各种陪嫁之物,具是价值连城。除了首饰金银以外,所有的家具都是金丝楠木镶嵌螺钿做成的。还有京郊的一间年产五百两的庄子和琳琅街的两间铺面。 虽说琳琅街的铺子租金不如掷金街,但加起来一年也有七八百两银子。加上那个庄子一年共有一千多两的收益,在京中已经是十分的丰厚了! 除此以外,沈宣见那单子下方笔迹未干,还添上了一处京城北面的房产。 那房产虽然只有四进,但位置很好,离午门不远,就算走路过去也只要两炷香的功夫。显然是晋宁王妃担心晋诗月与杨旭从杨家搬出去在外租不到好的房子,才特地将这处房产放进了嫁妆里。 除此以外,沈宣还在这嫁妆单子上看到了许多书籍,都是新添置的。 显然是因着杨家是书香门第,怕晋诗月的彩礼会被瞧不起,才添上了这么多的新书。 沈宣看了这嫁妆单子,不由的长叹了一声。上面所有东西准备的那般齐全,哪里还有什么缺的? 可即便这般,晋宁王妃缺还怕晋诗月的嫁妆少了,特地让他再检查一遍。 这般父母爱子之心,实在是让人感叹,也让沈宣不由得有些羡慕。若是沈国公夫妇还在世上,也不知会不会如晋宁王妃对晋诗月这般对待自己…… 晋诗月平日里大大咧咧,此时见到这份嫁妆单子,想到自己终有离家之日,不由的也湿了眼眶。 沈宣见他就要失态,便索性起身与他告别。 晋诗月却是让沈宣等等,之后招了招手,便让身边的随侍抬了两只大木箱过来说道:“听说你最近再筹备嫁妆,忙得很。怕你没时间接待,婚礼之前我应当不会去找你了,这些是我提前送给你的添妆,你一并带回去吧!” 沈宣应下,又有些遗憾的说道:“我下个月就要与世子成婚,之后便要随他南下去砂州赴任。你如今腿伤未愈,定亲再挑选成亲的吉日,怕是也要到半年后去了,我是不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晋诗月听了也颇感遗憾,此时才对沈宣说道:“我腿伤也快大好了,下个月你的婚事定是要去,日后若是得闲,大不了到砂州找你去玩。” 沈宣知道他也不过说说,晋诗月一个哥儿,便是家中再宠爱,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独自去十万八千里外的砂州玩。更何况他嫁入杨家以后,怎么也要顾及杨家的想法。 两人也不说破,寒暄一番之后,沈宣便离开回家。 待到了家中,才打开晋诗月送给自己的两只添妆箱子,箱子里竟然是整整两箱餐具。 一箱是时下京中最流行的掐丝珐琅,图案是十分复杂的百花图,做工极为精致,一套少说也要三四百银子。 还有一箱则是全套贝壳制成的餐具,那做盘子和做碗的贝壳都是完整的一片,也不知用了多大的贝壳,贝壳内面自带一层光亮莹润的珠光,边缘打磨后用银片包了边,又简洁又华贵。 沈宣最近逛遍了京中的商业街,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餐具,也是极为稀罕的物件,想来是有人进献到王府里的,被晋诗月拿出来做自己的添妆了。 这两套餐具倒是送在了沈宣的心坎上,让他不用再愁去寻找适合陪嫁到侯府的餐具。 自此陪嫁里的大件,沈宣也是基本准备的差不多了。还剩下家具没有准备,又听说宫中御赐了一套黄花梨的家具作为陪嫁。 他还需要自己准备的,就只剩下了一些谢枝末节的小物件,还有给侯府众人的见面礼了。 第97章 沈宣在京中无什么友人,薛家侯府则是遍邀京中所有名门世家。他与薛凤麟成亲倒也省了不少事情,至少喜帖是不用特地去写了。 五月初十一晃就到,宫中提前一日就来了人,特地接了沈宣入宫侯嫁。到了成亲的时候,就让他坐轿从宫门出去,也算是极大的体面了。 不过沈宣本人去了宫中,自己的嫁妆却是还要从家里出门的。 晋武帝赏赐的嫁礼也是提前三日就被礼部送到了沈家备用,再加上他自己准备的,拉拉杂杂的足足有几十箱之多。 沈宣特地请了二十多个挑夫,抬了嫁妆走到门外,足有一里多长。 未免出现意外,他让金枝与金桂管着他的嫁妆单子和贴身的细软,要送去侯府的嫁妆,则由素月与素云盯着。 第112章 再加上叶家也派了两个懂嫁娶的婆子从旁协助,沈宣倒是不担心自己不在府上时,自己的嫁妆会出什么乱子。 沈宣入宫以后,原本以为会被安置在一个皇宫角落的偏殿,没想到却被人一路送到了太后的寝宫。 沈宣一脸茫然的跟着带路的内监走了进去,来到太后面前。 太后一脸笑意的拉了他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道:“东面那间焕萱阁,是过去你娘来宫中的时候住的地方,你就从那里出嫁吧。” 从太后的寝宫出嫁,也算是无上的荣耀了。沈宣没想到自己还能粘上过世的沈国公夫人的光,一时间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他被人带去了焕萱阁,这屋子倒是不大,但东西摆件一概齐全,房间里也是一尘不染,倒像是经常有人住的。 沈宣问了给他带路的宫女,才知宫外受宠的官眷们入宫之后,若是得了太后喜欢,就会被安排在这个地方,他倒也不算是独一份的。 太后的寝宫冷清,她年纪大了,喜欢热热闹闹。沈宣来了以后,便被她宣召过去,让沈宣陪着自己说话。 沈宣在太后身边整整一天,想方设法的讲些京中趣事,说的嘴巴都干了,比在外做事还累。 到了晚上酉时,太后准备休息了,才总算是放了沈宣回去。 沈宣回到屋里,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太后虽然比晋武帝好的多,但到底是至尊权贵,得罪不得,搞得沈宣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 还好只要在这地方呆一日,要是时间长了,他可呆不下去。 沈宣累的倒头就睡,倒是把即将新婚的紧张抛诸脑后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宫中便来了人敲门。叮叮咚咚的一顿,抬了一只好大的水桶放入屋内,又有两个宫女来到沈宣床边说道:“沈哥儿,快起来沐浴更衣了。一会儿还要梳洗打扮,当心误了吉时。” 沈宣自离开云水村后,已经许久都没有起过这么早的早床了。 只是这婚姻大事,讲究一个吉利,的确是耽误不起,沈宣也只能强撑着困意爬了起来。 从宫中出嫁,要坐着轿子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小门,反而比从家里出嫁更为麻烦。沈宣迅速梳洗好了,穿上宫女们放在屏风上的红色亵衣。 这亵衣也是御赐的,用了上好的贡纱,颜色艳丽又轻柔透气,衬得沈宣的肤色越加白皙了。 沈宣穿完后照了照房间里的等身铜镜,这亵衣果然不愧是御制,领口还刺绣了暗红色的蔓藤,丝线透露出影影绰绰光泽,比平日里普通人穿的更要精致许多。 宫女们将浴桶收走,又将沈宣的头发反复擦干。待到发丝半干的时候,便抹上桂花味儿的头油,将头发高高盘起,挽了一个哥儿常用的简练的发髻,又插上了一只盘丝纯金的,镶着红宝的发簪。 沈宣穿的嫁衣也是御赐之物,礼部得了晋武帝的命令筹备此事,自是不敢懈怠。 沈宣并非皇族,嫁衣上不能刺绣凤凰和灵兽灵禽,礼部就改绣了萱草,倒是合了他名字里的那个宣字。 沈宣一个哥儿,嫁衣面料虽然华美非常,但样式却并不十分繁复。 不过这一身嫁衣上了身后,又配上了一条金丝红宝腰带,与头上的发簪配套,便显得沈宣气派十足。 宫女们将一对金丝红宝镯子套到沈宣双腕上后,便将他带到梳妆台前坐下。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姑姑走了过来,面上画着十分精致的妆容。 她是宫中有品级的女官,专门负责嫔妃们的梳化之事。往日里她都是伺候着太后,今日沈宣出嫁,太后便特地将她给指过来了。 “姑姑,劳烦不要太浓的妆,我不习惯。”沈宣有些害怕那女官给自己打扮的过于夸张,连忙说道。 大晋有不少哥儿是与女子同样打扮的,一番妆容之后,便貌似好女,若是不开口说话,便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哥儿还是女子。 那女官听了,又见沈宣瞧着颇为英气,知他不喜将自己打扮的如女子一般,便点了点头道:“沈哥儿放心,你的气质天然,五官轮廓生的英气好看,略施脂粉反而比浓妆艳抹更为合适。” 说完以后,她便在沈宣脸上敷了一层薄粉,又修了修眉毛,略拉长了一点内眼线。 这么一番打扮下来,沈宣的面容瞧着又精致了许多,特别是一双眼睛,竟有些摄人心魄的美感。 “这口脂色淡,哥儿你稍稍用一些便好。”那女官说道。 沈宣见她拿出一盒豆沙色的口脂,轻点在沈宣唇上。叫沈宣的唇色多了一些红润的光泽,显得气色很好,但又不过分鲜艳,反而格外合适。 沈宣在掷金街参观过附近的胭脂水粉铺子,里面售卖的口脂多是大红、水红等艳丽的颜色,这等豆沙色的口脂倒是第一次见,显然是这位女官在宫中自己调配的。 “姑姑你这口脂的颜色倒是新鲜好看,以前都没见过。”沈宣见了那口脂,心思一下竟活络了起来,想到了自己的宣字坊,也不知这种颜色的口脂有没有市场。 那女官闻言便笑道:“太后年纪大了,不喜太过艳丽的妆容,我才特地为她老人家调配了不少淡雅的唇脂,正好也适合你来使用。” 原来竟是太后喜欢的颜色?沈宣心中暗道。 说来胭脂水粉铺子里的东西的确大多数都是卖给年轻人的,沈宣就没怎么看到年长的女子或是哥儿使用胭脂和口脂。 如今想来,也许并不是他们不爱用了,而是颜色不再适合这些上了年纪的长者。若是有适合长者的颜色,没准销路会很不错,这倒也算一个不错的商机。 沈宣梳化完成后,便已经到了卯时,这时寝宫门外备好了一顶软轿,接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沈宣走出寝宫,坐上轿子,便有宫女将盖头盖到沈宣头上,之后才放下轿帘对轿夫说道:“好了,你们赶紧出发吧,注意脚程,务必在吉时以前将沈哥儿送到侯府。” 轿夫得了令便抬起轿子从寝宫门口离开,走出皇宫之前,还要将宫中的八十一扇小门全部穿过一遍。这一番时间可是不短,少说也得有一个半时辰。 沈宣早饭也未用,就一路在轿子上颠簸,等轿子出了宫门以后,便觉得全身骨头架子都要被颠散了,胃里也一阵阵的犯恶心。 心中不禁感叹大晋的女子与哥儿实在不易,便连成亲之日也是这般折腾。 听说有的新妇与新夫郞因着不能吃早饭,去了婆家后又无人招呼,还有饿昏了过去的。 沈宣听说了此事以后,便让金桂和金枝在他贴身携带的嫁妆里准备了不少点心。 只是现下他还在路上,不到薛府,也没办法与金枝金桂碰面,自是吃不到点心,便只能暂时饿着肚子了。 京中嫁娶的流程,是男方家先抬娉礼,让聘礼到亲家清点数目以后,再由新人将嫁妆给带回去。 待轿子到了一处之后,突然停了一下。沈宣有些诧异,便见那轿帘掀开,外面带路的婆子探头进来说道:“沈哥儿,薛府的娉礼实在太多,从卯时开始送到现在都半个多时辰了还没送完。” “这流程还没走完,新夫郞也进不了侯府,只能还请你在这里一起等一等了。” 沈宣闻言有些无语,也不知薛凤麟到底是准备了多少娉礼!心中半是欣喜又半是无奈。 他肚子饿的厉害,本想着早点进了薛府,吃些东西垫垫,没想到这希望却是落空了。 不过正当他肚子饿的姑姑叫时,那护嫁的婆子却是突然塞进来了一个食盒,对着沈宣眨眨眼道:“这是世子方才让身边的小厮特地送来的,说流程怕是还要很久,哥儿你若是饿了,就垫垫肚子。” 沈宣低头一看,那食盒果然是自己之前在侯府里见过的样式。再掀开轿帘往外看去,远远竟见到了无心的背影。 “沈哥儿,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护嫁,还是第一次见到世子这么体贴的夫君。你可真是有福了!”那婆子一脸艳羡的说道。 沈宣心中也颇为熨帖,揭开那食盒一看,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点心,甚至怕自己光吃甜的腻味,还有两盘凉菜,一盘是卤肉片,一盘是盐水毛豆。 沈宣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挑了一碗杏仁露吃了。 这杏仁露是杏仁参了乳酪制成,里面还有一些碎坚果和葡萄干,味道很是不错。 吃完这一碗后,沈宣肚子饱了三层。想了想后,又挑了一个鲜奶儿馅儿的糯米果子吃了便作罢了,到底是没有再吃那些口重的。 待他吃完以后,把食盒重新盖好。那婆子才又探头进来对沈宣说道:“沈哥儿,你把盖头盖好吧。侯府的娉礼总算是送完了,现下我们起轿去侯府门口等着。待家中的嫁妆都运过来以后,就可以入府举办仪式了!” 轿子重新抬起,沈宣短短的颠簸了一阵子,便来到了侯府附近。 侯府世子今日大婚,遍请京中世家,门口请了乐队奏乐,还给路过的百姓们发糖吃,一条马路两侧都围满了人。 第113章 “新夫郞来了!”给沈宣护嫁的婆子大声说道,接着侯府门口的下人们就开始放鞭炮,还朝着四周撒糖,侯府两侧的街道上喧哗异常,百姓们都兴高采烈地抢糖吃。 “有红包!还有红包!里面都是碎银子!”沈宣听见外面有百姓躁动的呼喊声,才知道原来薛凤麟还让人发了小红包。 每个小红包只有大拇指长,但里面都放着一角碎银子,大约值个几十个铜板,可以吃一顿好饭,对普通百姓们来说已很是值钱了! 第98章 薛府门口,薛凤麟意气风发的站在门口迎客,一脸春风得意。叶家人也都到了场,还帮着他一起招呼起了来的宾客。 白氏与薛侯爷并肩站在门口,旁边还有薛凤鲤和妾室沈从霜,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薛凤麟与沈宣的亲事是晋武帝亲自指的,作为薛家的一家之主,薛侯爷夫妻二人自是不能怠慢。 这亲事他们虽十分不满,但也万不敢在中间耍什么手段,只是一股脑的扔给了薛凤麟去办,自己没怎么出面。 只是粮荒过后,薛家现下没什么存银,公中自是拿不出多少钱的。 白氏又特地交代了下人,若是世子来问,便只给京中普通婚仪的银两,再多的就没有了。 薛凤麟手上有叶氏的陪嫁做私产,薛侯爷与白氏一向是知晓的。 只是那陪嫁还剩下多少,具体数额一直把在薛凤麟本人的手上,他们一概不知。 今日薛凤麟成婚,他们瞧见那长长的聘礼单子,见挑夫们如流水般的把一个个箱笼抬了出去,才惊觉薛凤麟手上的私产竟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 这些年来,薛凤麟私下也投了不少产业,有赔有赚,但总得来说赔的少赚的多。叶氏留下嫁妆不仅没有变少,反而还愈加多了。 白氏见薛凤麟如此铺张,竟还给路边的百姓们发碎银,心中妒火中烧,指甲深深的插入了掌心之中。 她这些年来多般经营,也不过只落下了一千多两银子,一处田庄和一个运河码头的铺面。这些产业就是全都给了薛凤鲤,再加上侯府一半的产业也算不得多少,与薛凤麟的这般气派实在是差远了! “世子倒是阔绰。”白氏忍不住酸溜溜的开口说道:“都能沿街发钱了,只是前段日子粮荒,家中都缺米缺油了。亲父亲愁的白了头发,倒也不见他补贴一二。” 薛侯爷如今与白氏因着粮荒与子嗣之事有了隔阂,已没有之前那般亲密。但此时听了白氏的话,却还是心生怒意,忍不住也开始怪罪薛凤麟不主动出面为自己分忧。 “世子之前天天都不住在家里,哪里知道侯爷为了粮食发愁的事情?”一旁的文姨娘抚着五个月大的肚子笑语嫣然的开口说道。 “他知晓庶妹没钱吃饭,都送了钱粮过来。后面听说我有了老爷的骨肉,怕胎儿没有营养,又送了不少米面食材与银两,显然是记挂着家里的。” “只是以为侯爷与夫人那边毕竟是主房,应当是不缺什么的,才没有额外关照吧?” 文姨娘说话一向是轻声细语,温柔非常。如今她有了身孕,薛侯爷老来得子,也是宠的很。 她这一番话一下子就熄灭了薛侯爷心中的火气,反而点点头道:“文姨娘说的有理,世子对待家中庶弟庶妹一向宽厚。这点鲤儿你还要向他多学学。” 薛凤鲤冷不丁被薛侯爷点到,心中郁闷却也不得不点头称是,脸色倒是变得更黑了。 白氏这一番煽风点火没烧到薛凤麟身上,反而烧到了自己亲儿子薛凤鲤身上。心中气闷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暗地里狠狠瞪了文姨娘一眼,心道这女人以前瞧着不声不响,容貌也算不得绝美,以为是个没有威胁的,没想到倒是个咬人的狗。如今竟叫她做大了,实在是让人憋屈。 只是薛侯爷如今正盯着自己,她也没办法直接对文姨娘下手,就只能祈祷她生个女儿。 毕竟若是个女儿,侯爷便不会再和如今一般宠着文姨娘,也无力与自家的鲤儿再竞争家中产业。 等侯爷的注意力转移了,她再动手整治这文姨娘也不迟。 沈从霜站在薛凤鲤的身边,看着门口气派的婚仪,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原本觉得自己能嫁入侯府,做个贵妾也算不错。但薛凤鲤是个爱折磨人的,饶是沈从霜能忍,时间长了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更何况自己的婆婆白氏也是个不好相与的,见缝插针的就让自己去她身边立规矩。 如今他见了出身还不如自己的沈宣竟然如此风光大嫁,且世子待他还极好,连聘礼单子都惊人的多。心中也是又羡慕又妒忌。 这沈宣倒是命好,沈从霜心中不禁暗暗想到。 除他以外,沈家作为沈从霜的亲眷自是也来出席了世子的婚礼。 沈从瑜和沈从歆也一起来了,脸上的表情比沈从霜的还要难看。 毕竟他们心中觉得原本这大婚的排场和聘礼,差一点点就应该是他们的。如今竟然全部被自己看不起的乡下哥儿抢了去,实在是让人意难平。 沈宣的轿子落在了侯府门口,却也还不能直接进去,按照流程还要等着他的嫁妆到了以后才能进门与薛凤麟拜堂。 旁边围观的宾客与百姓们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沈哥儿带了多少嫁妆?” “害,能有多少?不过一个乡下哥儿?不过他家中已无父母兄弟。方才世子送过去的聘礼,应当是全部都会带回来的。” “世子准备了这么多的聘礼给他撑场面,也实在是让人唏嘘。也不知这哥儿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 这侯府门口嘈杂不堪,沈宣坐在轿子里面,倒也听不见外面的人议论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又有一队挑夫抬着担子过来,门口护嫁的婆子才大声说道:“沈哥儿的嫁妆来了!请薛家快快清点嫁妆,莫要耽误了吉时!” 沈宣走之前就早交代过了素云素月,把薛凤麟送过来聘礼加入嫁妆队伍里送回去。 排在嫁妆队伍最前面的,自是方才那些从薛府里送出去的聘礼。 “果然如我所料,这沈哥儿把世子送过去的聘礼全都带回来了。” “如此倒也不错,有些人家不要脸面的,至少也要扣下一半聘礼,就算有嫁妆带回来,也不会太多。” “不过京中名门世家,嫁妆一向丰厚,就算是留下部分聘礼,带回来的嫁妆价值也差不多,不会特地克扣了多少的,也免得落人口实。” “这般算来,世子娶了这沈哥儿,钱财上倒是不亏,就是夫郞娘家没有助力,到底是差了一筹。不过这毕竟是当今圣上御赐的婚事,如此结果,也算是十分体面了!” …… 随着这嫁妆的队伍越来越长,众人议论的话语也渐渐的变了起来。 薛凤麟送去的聘礼队伍已经全部回来了,嫁妆队伍后面竟还跟着老长的一队人马…… “怎么还没结束?瞧着后面好似还有几十只箱笼呢?” “到了那个红箱子的后面,好像就不是侯府送出去的聘礼了。后面的棕色箱子难道都是那沈家哥儿添的嫁妆?” “那沈哥儿不是个乡下哥儿么?哪儿来的这么多箱嫁妆?会不会是打肿了脸充面子,弄了些空箱笼过来?” “这谁能知道?左右一会儿要念嫁妆单子的,我们仔细听着就是,看看这沈哥儿到底赔了多少嫁妆过来!” …… 沈宣的嫁妆队伍足足铺满了一条街,饶是薛府门口道路宽阔,那么多箱笼堆在一起,又有许多围观宾客,也有些装不下了。 金枝与金桂两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一人捧着装着沈宣体己的金丝楠木匣子,一人拿着拟好的嫁妆单子。 到了侯府门口以后,金桂就将那嫁妆单子送到护嫁婆子手中,让她拿给侯府的喜婆来念。 那喜婆接过装着嫁妆单子的信封拆开,拿出来后大声念道:“天降奇缘连理枝,福禄安康乐延年。超凡脱俗神仙配,盈门喜气福泽深。” “着沈家哥儿沈宣,与薛府薛凤麟结为夫夫,特陪嫁嫁妆如下……” “一、薛家聘礼全部如数做嫁妆返回。二、御赐白玉如意一对、翡翠如意一对。御赐铜制鎏金落地烛台一套,上插鸳鸯双喜红烛若干。御赐锡制油灯一驾,配有香蜜、灯油与红色灯芯。御赐鎏金计时器一座、银壶两对……” “三、上好贡缎五十匹、湖纱五十匹,上好蚕丝刺绣百子图床帐十套。上好织锦缎五十匹、精刺绣棉布……” “四、御赐琉璃餐具一套、金泰蓝百花餐具一套、海贝餐具一套。御赐青花贡瓷花瓶一对、粉彩鸳鸯梅瓶一对……” “五、海鲜干货、果子、陈酒……” “六、兰花盆景、金桔盆景……” …… 这嫁妆单子颇长,简直是罗列的事无巨细。 第114章 那喜婆念着念着嗓子都哑了,围观的宾客们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陪嫁,别说一个乡下哥儿了,就算是京中名门世家也实属罕有。 就算是抹去那些御赐之物,剩下的嫁妆少说也值几千两银子的!也不知这沈哥儿到底是怎么拿的出这么多的嫁妆?难道是之前国公府剩下的家底?难怪世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薛侯爷听到那嫁妆单子,面色倒是越听越是红润。 他原本觉得这沈宣没有家世又没有财产,里子面子全都没有,样样不好。如今看来他家世虽然是没有的,但财产却是不少。也算是弥补了一项短板,让薛侯爷觉得颇有得了里子。 与之相反的,则是白氏与薛凤鲤二人,他们面色铁青,心中正不住的思索这沈宣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么多嫁妆?难道真的是沈国公夫妇留下的? 毕竟沈宣可是白氏找兄长白焱特地调查过身世的,知道他在乡下过的如牲畜一般,又没有什么产业才领到京中与薛凤麟成亲。 难道是这沈宣藏起了沈国公夫妇留下的产业?故意装穷?难怪薛凤麟原本不搭理他,后面却态度大变,对着这么个乡下哥儿殷勤起来! 这嫁妆单子前面罗列的大多都是具体的物品,已经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十分吃惊。 没想到到了最后几行,却还有更炸裂。那喜婆先是念了沈宣陪嫁的各种头面首饰,接着突然顿了顿,又深吸了一口气。 众人都以为嫁妆单子已经念完了,正要开始议论,突然那喜婆又开口说道:“十四、京城西北田庄一处,内有田产一百二十亩、佃农三十口人。” “十五、掷金街店铺两处,一处戏园仙味、一处宣字坊,连同铺面房契两张。” “十六、压箱钱白银三万两。” …… 那喜婆念完最后一项嫁妆以后,整个侯府门口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接着轰的一声,围观的人群们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都被沈宣这极为丰厚的嫁妆给震惊了! “那戏园仙味与宣字坊竟然都是他的产业?那可是掷金街上好的地段!光是这两间铺子的房契都要四五万两银子了吧?更别说每年生意上的收益了!” “这嫁妆加起来得有近十万两银子了吧?这哪儿是个乡下哥儿,瞧着嫁妆简直比公主还多!” “难怪世子给了那么丰厚的聘礼,如此来看,若是聘礼少了,倒是压不住这么多的嫁妆了!” “别管这哥儿什么出身,就凭这嫁妆和他手上的铺子田庄,京中怕是就有排在队儿的人要娶他。原本我还觉得薛家世子娶这么一个哥儿娶的亏了,如今看来,他倒是个精的。不过是面子上难看了一些,但这里子可是大大的有了!” 第99章 薛侯爷一脸喜不自胜,双目透出阵阵精光,迎接着来自四周众人的恭喜。 按照大晋律例,按理这嫁妆钱都是新人的私产。但民间实际上哪里又能分得那么清楚? 嫁妆银子多了,夫家必能得到极大的实惠。就比如遇到如今年年头的粮荒这般的事情,若是夫家缺了吃饭的银两,难道做晚辈的还能守着自己的嫁妆一毛不拔? 别说薛侯爷了,就连薛家的那些亲戚们一个个都与有荣焉。他们一直是靠着侯府吃饭的,每年还要从公中拿钱。 侯府娶了个有钱的夫郞,总是一件好事,以后找侯府借钱怕是都要好张口一些! 白氏与薛凤鲤此时心中已是翻江倒海,特别是薛凤鲤,一想到自己还曾经在戏园仙味的那里砸过不少银子,心情就更是如吃了苍蝇一般。 “侯爷侯夫人,这嫁妆单子已经唱完了,新夫郞可以进去了么?”那喜婆上前问道。 “自是当然!”侯爷连忙说道,一脸笑盈盈的招呼众人让开一条通道。 薛凤麟这时便走到沈宣轿前,掀开轿帘,对他说道:“来,握住我的手。” 沈宣蒙着盖头,只能看见盖头缝隙里的一只大手。他刚伸手握住,忽然身子一轻,便被薛凤麟整个抱在了怀中。 沈宣心中一惊,连忙用手环抱住薛凤麟的脖子。此时旁边的喜婆便拍手大声说道:“好!好!新夫郞进屋前脚不落地,才能一辈子有福!” 沈宣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心中一暖,但又有些担心薛凤麟累到了。毕竟他可是个身材高大的哥儿,不是什么体态娇小的女子。 薛凤麟走路如风,几步就跨过了门槛进入了侯府内部。 沈宣赶紧在薛凤麟耳边小声说道:“可以了,放我下来自己走吧,别累到了。” 薛凤麟却是轻笑一声,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别说抱着你去拜堂的屋子,就是直接抱着你干我也是不带喘口气的。” 沈宣被薛凤麟这没羞没臊的话说的面色通红,好在是有盖头盖着看不见脸上的颜色。 “别胡说了,当心被人听到。”沈宣有些着急的嘟囔道。 “是不是胡说,你试试便知。”薛凤麟说着,沈宣忽然身下一空,就被薛凤麟放在了地上。 原来薛凤麟走的很快,早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不过几句话之间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到了拜堂的大堂了! “我给你预备好了吃的喝的,一会儿拜完堂后你在房中不必等我,赶紧吃饱了肚子。”薛凤麟趁着大队人马进入房间之前最后叮嘱了沈宣一句。 按照风俗大晋婚礼上新郎官儿是要去轮流敬酒的,一般新娘子与新夫郞会在房中等着,待新郎官儿回来了再一起用膳喝交杯酒。 这一等就是很久,往往饿的咕咕叫,有些新人准备的多点,就吃几块点子垫垫肚子。沈宣也特地准备了糕点,就是怕肚子饿了。 方才还给马车上送了点心,这会儿又担心自己吃不饱。 沈宣心中有些想笑,但也颇为欣慰。大晋婚仪虽然繁复,但有薛凤麟这般为了自己着想,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拜堂的仪式自是按部就班的进行了。沈宣给侯爷与白氏敬了茶,薛侯爷倒是接的爽快,那白氏拖延了一会儿也是不情不愿的接了。 待两人喝了茶后,就一人给了沈宣一只匣子,里面是见面礼,一般是首饰金银之类的东西,现在不会拆开,等沈宣进了房里以后,才能打开来看。 礼成后,薛凤麟与沈宣的亲事便算正式结成了。薛侯爷派人把两人的婚书送到衙门,确认登记,沈宣从今往后就成了薛凤麟的合法夫郞。 沈宣被喜婆扶着送入洞房,薛凤麟则被扣住拉到喜宴上吃酒。 待沈宣进了洞房,坐在床边没多久,门外便听到了无心与无忘的声音。接着金枝金桂就走了进来,金桂来到沈宣旁边说道:“主子,现下已经没有旁人了,你可以把盖头取了。” 沈宣连忙把盖头一掀,只见这房中大门紧闭,房内除了自己只有金枝金桂两人。 “主子,世子给你备了上好的酒菜。咱们带的点心都派不上用场了。”金枝笑着说道。 “行了,听你这意思就是馋了。你们两个忙到现在也肚子饿了,把带来的点心自己分了吃吧。”沈宣对他们说道。 “是!”金枝金桂两人立刻一口应下,高高兴兴的一人一块分起了点心果子。 沈宣之前在马车上吃了东西,现下倒是不饿,但也去桌边看了看薛凤麟给自己预备的酒菜。 一张八仙桌上,铺着大红色的刺绣桌布,上面摆着十多盘好菜,都是他往日里爱吃的。 为了怕饭菜凉了,用的盘子还是特殊的保温盘,这盘子是双层的,下面一层都灌了热水,就算是耽误的久一点,也不至于让饭菜凉了。 “这是世子的房间么?”沈宣问道,仔细打量起这间卧房。 “是,这院子一直都是世子的。”金枝金桂对侯府的事情自是清楚,连忙答道。 沈宣见这房间很大,是自己当初在侯府住的客房的三倍有余。 整间房间分为三个部分,一间睡觉的卧室,一间吃东西和会客的小厅,还有一间放了满墙的书架和书桌,书桌后面还有一个贵妃榻,写字累了可以顺便小憩一会儿。 房中的摆件样样都很精贵,一看就并非凡品。整个房间布置的十分雅致,也就是因着新婚的缘故,点上了不少红烛,又换上了大红色的床幔与铺盖,才显得喜庆热闹了一些。 沈宣回到那床边看了一眼,这大床足有一丈宽,铺盖下面看着鼓鼓囊囊的。 他掀开百子图的被子一看,床上果然铺满了红枣桂圆和花生。都是寓意着生子的东西,也是大晋的民间风俗。 “你们一会儿吃完了,就把这床上的东西都收了吧。”沈宣对金枝和金桂说道。 “现在就收。”金枝金桂两人抹了抹嘴,连忙说道。说罢就拿着一只红簸箕过去收床上的果子。 “主子,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排场的婚仪!世子待你可真好啊!”金枝一边收果子一边忍不住的说道。 第115章 “主子,你在轿子里是看不见外面那些人的模样。那喜婆念你嫁妆单子的时候,他们的眼都直了,这样的嫁妆单子,摆在全京城里,也是十多年没有人能超的过的!你这一次可是把那些人的嘴都给堵上了!”金桂也道。 “行了,你们没人的时候还是叫我沈哥儿吧。”沈宣说道。 金枝金桂忽然改了口,倒叫他不习惯了。金枝金桂对视一眼,金桂这才改口说道:“沈哥儿,那世子在的时候,我们也叫你沈哥儿么?方才无心和无忘才叮嘱我们要改口,不能再叫你沈哥儿。” “没事,我与他说说便是。”沈宣给他们吃了一粒定心丸道。 待他们收拾完了床上,把簸箕放在一旁,沈宣才重新铺好了被子坐了上去。 又过了一会儿,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接着便听到无心的声音响起道:“世子夫郞,甜姐儿过来看你了,就在院子外面,让她进来么?” 沈宣一怔,听金枝在旁边交代,才知道甜姐儿是文姨娘的女儿,薛凤麟的庶妹。 一般来说,兄长成亲,旁的兄弟姐妹明日早上相见就行了。但也有嫡亲的兄妹,妹妹会提前来看看新嫂子,帮着兄长照顾一下,也算是对新人示好。 这甜姐儿只是薛凤麟的庶妹,关系上并不太亲密。这般提前过来,显然是为了讨好沈宣这个新夫郞的。 “行吧,让她进来。”沈宣点了点头道。 他虽然对薛府之事不大了解,但也知道文姨娘怀了身孕,薛凤麟对她态度也不比对白氏那般厌恶。 对于这种主动示好的亲戚,沈宣自是不会排斥,便让无心把甜姐儿给放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两声细弱的敲门声,接着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 一看到八仙桌上满桌的饭菜,那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再看向坐在床边的沈宣,才红着脸道:“我小娘怕新嫂子你没吃的肚子饿,特地做了一些点心,让我拿了过来,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沈宣见甜姐儿圆脸盘,长的颇喜庆,说话也讨巧,心中也有些好感。就招呼了金枝过去接过她的食盒,又将她领到床边来说话。 金桂给甜姐儿搬了一只椅子,甜姐儿就坐在椅子上,仔细从头到尾打量了沈宣一番,双目中满是好奇的目光。 沈宣把那食盒打开,将里面的桂花糯米糕分与甜姐儿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出来吃,一边说道:“现下肚子不饿,刚好想吃些点子,你与文姨娘这礼物送的倒是贴心,文姨娘手艺也好,这点心不甜不腻,正和我胃口。” 甜姐儿方才进来时就见到桌子旁边还放着一只装了点心的食盒,里面的点心果子都比自己这只里面装的更好。 但这沈夫郞倒是十分给她脸面,还特地拿了她送来的点心吃了,也不枉她娘大着肚子还下了厨房特地准备,让她心中也是又惊又喜。 沈宣之前住在薛家时,她也在宴席上粗粗见过沈宣一面,但那时时间太短,她只记得沈宣瞧着颇为俊秀,但看着如男子一般,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现下相处了一番,她才觉得沈宣为人大气,又待人和善,与母亲身边的银霜姐姐说的无二,实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甜姐儿知道薛府日后大概率是要落在世子手中,且他对自己也还不错,以后也能作为她的依靠,因此才特地过来巴结沈宣这个新嫂子。 如今知道沈宣是这样一个和善的嫂子,对她与文姨娘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面上也不禁放松下来,便捡着侯府里的一些事情与沈宣说了一番,连话都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沈宣笑眯眯的听她交代了许多府中需要注意的小细节,连连点头。 其实薛凤麟早说了他不必在意府中事务,左右一个月不到他们就要离开京城,去砂州赴任。 但忽然这个甜姐儿特地过来示好,他也不会抚了对方的好意,反而十分耐心的听完了。 待甜姐儿都说的差不多了,沈宣才让金枝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多谢甜姐儿你的提醒,对我真是颇为受用。” 说完以后,他对着金桂使了个眼色,金桂便拿出一只小匣子递给沈宣。 沈宣这才对甜姐儿说道:“这是我与新妹妹的见面礼,原本是准备明日再让人送到文姨娘那处的。趁着今日你提前来了,就提前交予你带回去吧。” 新嫂子给见面礼也是常事,甜姐儿心中惊喜,便起身受了。 拿了那匣子回去了,交到文姨娘手上,又将自己在沈宣处的待遇好好说了一番。 “难怪世子这般看重这沈哥儿。”文姨娘闻言说道:“今日他的嫁妆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京中外面最炙手可热的两间铺子竟也都是他的陪嫁。” “瞧他接人待物,也不似乡下出来的,反而十分大气有礼。或许是从小在沈国公府里学的好,以至于后面虽沦落了,却也还有大家气质,倒叫夫人那边失了策了。” 说到这里,她才打开了沈宣送给甜姐儿的小匣子。原本以为会是珠钗首饰一类的金银之物,没想到却是一套玉砚和玉杆儿的毛笔。 那砚台的玉石虽然不算顶级,但块头很大,水头也好,一看就价值不菲。毛笔杆上的玉也是晶莹剔透,瞧着十分莹润。 文姨娘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有些不明所以的甜姐儿说道:“甜姐儿,你这新嫂子,人还真是不错。这一套见面礼,可比那些珠钗首饰的要贵重多了!” 甜姐儿有些茫然的眨眨眼道:“这玉砚和玉笔很贵么?我看不出来这些物件儿的价格。” “自是不便宜的。”文姨娘说道:“但是与一套上好的首饰头面价格也差不多。” “这礼物贵重的不是价格,而是心意。你嫂子给你这套见面礼,是督促着你多读书。世人都说女子与哥儿不用读书,但名门世家的哥儿姐儿,都是从小念书的,才女的婚嫁都要比其他人高上一等。” 甜姐儿年纪虽然不大,但却知道文姨娘为了争取让自己多读书,和夫人斗智斗勇,费了不少力气,还求到了世子那里,才让自己有了读书的机会。 这沈哥儿也让她多读书,那自是为她好的。 第100章 世子的婚宴遍请京中名门世家,京中有些头脸的人家都来了,前院里俨然已经装不下了,后花园里拉拉杂杂又摆了一百多桌才算坐下。 晋宁王府自是也来了人,晋宁王爷与其他朝臣坐在前院,晋宁王妃则带着晋宁县主坐在后花园里内眷那边。 晋诗月如今已与杨旭定亲,腿伤也好了大半,走路是不妨碍了。 他方才在外面听到了沈宣的嫁妆单子,心中也很是惊讶。 作为晋宁县主,他的陪嫁自是已经不少,但沈宣却比他还多。 见沈宣这般风光,晋诗月心中也为他感到高兴,只可惜沈宣直接入了婚房,都没能与他见上一面,怕是只能等婚后再来探望了。 席间有晋诗月这般为沈宣欣喜之人,自是也有心中不太服气之人。 比如钱若芳,本就不喜沈宣,此时见他嫁了京中数一数二的好男儿,又大出了风头,心中就颇为不是滋味。 钱大人与大皇子走的颇近,以如今的形式,就算是没有沈宣这个从天而降的未婚夫,钱家子女也是不可能与薛凤麟联姻的。 但从前薛凤麟还未明显与叶家站队之时,钱家也是想着拉拢过他的。钱若芳与薛凤麟曾在宴席间接触过几次,也是对他颇为倾心。 此时她见薛凤麟真娶了这乡下来的哥儿,便在席间悄悄与身边的小姐妹议论道:“今日世子成婚,最伤心的怕是晋宁县主了吧?” “枉他堂堂县主,身份高贵,还主动追求了世子许久,却敌不过一个乡下哥儿。” 哪知平日里一向附和她说话的小姐妹却有些诧异的说道:“芳姐儿你难道还不知道么?晋宁县主已经与皇子少师杨大人家的公子订下了,秋天就会成亲。” “那杨公子是新科探花,马上就会去翰林院任职,也是前途无量。也不知这样的好亲事,怎么会落到那晋诗月头上的?我之前瞧着他母亲频频去你家与刘家,还以为他会在京中的才女里择一门亲事呢。” 钱若芳一怔,面上表情五味杂陈,这才知道原来杨旭竟然已经与晋诗月订了亲。 杨旭的母亲杨夫人之前就经常去钱家与自己母亲说话,瞧着对她颇有些好感。只是那杨家是清流,家中没什么家底。杨旭品貌虽然不错,但钱若芳与钱家人却还有些瞧不上。 好在后面那杨旭考取了探花,钱家人对杨夫人才热络起来。 只是杨夫人自上个月开始,说是染了风寒病了一场,就没有再来过钱家了。没想到是因为与晋宁王府订了亲,杨夫人才没脸再过去了。 “此事京中早都传遍了,钱大人与钱夫人怕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你吧?”那小姐妹见了钱若芳的神色,这才找补说道。 第116章 钱若芳有些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家中提亲的人多了,若是人人都来说一下,哪里说的过来。我家本就看不上杨家这等没有根基的家世,如此小事,母亲他们不说也是自然的。” “那倒也是。”那小姐妹听了点点头道:“杨公子虽好,但以你的身份与才情,嫁与个皇子或是嫁入王府也是理所应当。你自是看不上,你就等着钱大人给你择一家世显赫的俏郎君吧!” 与钱若芳交好的姐儿都是钱大人下峰家的姐儿。钱若芳作为她们家父顶头上司的嫡女,自是一直被众星捧月的捧在中心的。 钱若芳知道那小姐妹话虽说的好听,但实际上京中适龄的好男子却是并不那么多的。 叶辰是叶家嫡子,与二皇子一个鼻孔出气,钱家肯定是不会考虑的。再有京中几个王爷,家中要么子嗣尚幼,要么本身已经过了婚娶的年纪,成了家了。 还有一些朝臣之子,身份与家世皆好的,要么长相不那么称头,要么是纨绔子弟,只能谋个荫官做做,还经常出入花街柳巷。 一向自信的钱若芳,忽然有了些紧张感。再不敢挑挑拣拣,也开始急着谋划起合适的姻缘了。 这一顿宴席极为丰盛,流水一般的酒菜轮流上桌,一直吃到了傍晚天暗。 宴席结束以后,钱若芳与钱夫人上了马车后,才忍不住对钱夫人说道:“娘,我听说杨旭与晋宁县主定亲了?” “的确是有所传闻。”钱夫人点点头道:“不过那杨太傅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家中又无甚产业,也不是什么顶好的亲事,没了就没了吧。” 见钱夫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钱若芳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母亲,您与父亲大人可是早给我挑选好了亲事了?” 钱夫人看了钱若芳一眼,这才说道:“原本是不准备告诉你的。既然你已经猜到,那我就索性与你交个底。” “大皇子府上的王妃,产后血崩,养了两个多月也不见好,已有油尽灯枯之势。” “王妃走后,大皇子肯定要重新挑选新王妃。他对你印象一直不错,你父亲与我也觉得你嫁入王府最为合适。” “若是日后大皇子有望……”钱夫人顿了顿道:“你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岂不是前途无量?” “啊?”钱若芳呆住,才知道原来钱老爷与钱夫人竟是如此打算。 皇子妃的名号听起来确实高贵,但大皇子今年已经年过三十五岁。前一个王妃也生了一对子女了。她若是再嫁过去,就要给人做后娘! 况且大皇子有些微微发福,留着胡子,自是没有青年才俊那般英俊潇洒的身姿,钱若芳心中有些嫌弃。 但见钱夫人神色,钱若芳便知这事情大概已八九不离十了。她作为钱家子女,自是无法抵抗父母的意愿,因此便只得有些郁郁的低下头,心中想到那嫁个薛凤麟的沈宣与和杨旭定亲的晋诗月就更恨了一些。 钱夫人似乎看出了钱若芳面上的一丝失落,此时便对她说道:“我与你爹给你的安排,自是最好的道路。这男子的皮相,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底是权势才是最重要的。” “就说那今日成婚的世子,不也马上要被分配到砂州去了?那等贫苦之地有什么好的?听说连地下的水井都是苦的,哪里有京中这般繁华?” “再说了几十年后,他们若是回京,还不知该如何仰望你?说不定还要给你下跪磕头。” 钱若芳心中这才安慰了一些,点点头道:“母亲您说得是,我身为钱家女儿,目光自是不会这般短浅的。” 快到傍晚的时候,便有一队丫鬟端着盘子进入屋内,把八仙桌上的酒菜全都换了新的,显然是薛凤麟提早吩咐了,给沈宣预备着的。 沈宣中午稍稍用了一些饭菜,大多数酒菜都还没动。见外面天色暗了,又重新上了晚饭,就把金枝金桂打发走了,让他们先去用了晚饭再来。 此时他肚子也有些饿了,便坐到桌边,盛了一碗白饭,开始吃了起来。 这婚宴若是闹的厉害,怕是要闹到三更半夜。薛凤麟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才特地提前安排了沈宣的酒菜,沈宣自是不会一直傻等着。 沈宣好好吃了一顿饭后,便招来外面守着的无忘,让他找人把桌上的东西收走。 不一会儿,便又有丫鬟进来把一桌残羹冷炙收了,但又重新摆上了点心果子和一壶合鸠酒,显然薛凤麟不回来,桌子上是不能空下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金枝金桂用完饭回来了,沈宣便让他们给自己准备了浴桶洗漱。 他今日一早便起了早床,到现在已是困的厉害,早些洗漱以后,便预备着上床休息了。 “沈哥儿?您真不等世子了?”金枝看了看门外,有些心虚的开口问道。 “不知世子要被闹到什么时候,不等他了。”沈宣说道。 他这边说完,一旁的金桂便对金枝说道:“你听沈哥儿的安排就是了,世子又不会怪罪沈哥儿?” 沈宣心中一笑,心道这金桂倒是一直比金枝机灵一些,所以自己也更加看重他一些,也不枉自己要把他培养成身边的一等随侍了。” 他让金枝金桂把浴桶和换洗的衣物放好后,就让他们去了门外。自己则走入屏风后,将身子整个沉入热水之中。 温热的水浸过脖子,让沈宣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头上的发饰早就拆掉了,发丝散开。拿起浴桶旁边的一只竹舀舀了一勺水,从头顶淋了下来。 稍稍洗了一会儿以后,门外就有金枝开口问道:“沈哥儿,要不要给你加些热水?” “进来吧。”沈宣闭目说道。 接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接着就有脚步声走了进来,木门又呯的一声关上了。 沈宣感到有人走到自己背后,把一桶更热些的水注入浴桶之中,原本有些凉了的洗澡水立刻又恢复了刚好的温度。 “可以了,你出去吧。”沈宣闭目开口说道。 可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静,反而将一双大手落在了沈宣的头发上面。 “你……”沈宣有些惊讶的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背后的竟然不是金枝,而是面上带着一丝酒气的薛凤麟。 “你回来了?”沈宣见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醉意,便开口问道。 “好容易逃回来了。”薛凤麟嘴角扬起,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我装醉了酒,让人把我抬回来的,不然还得被拉着喝!这帮兔崽子,都妒忌我有这么好的夫郞,妒忌我与你两情相悦,不让我与你洞房!” 薛凤麟平日里也惯常与沈宣说些不正经的话,但今日的话却格外的不正经,甚至还带了粗口。 沈宣见他的模样,觉得他应当是真的有些醉了,这才握了他的手道:“你先去前面歇歇,解解酒,我洗完了再出来。” “不要!我要亲自给你洗!”薛凤麟倒是耍起了无赖,抢了沈宣手中的竹舀,又拿了一旁的香皂给沈宣洗起了头发。 那香皂是加了牛乳的,还是沈宣自家铺子里卖的。用在身上又滑又嫩,还自带一股淡淡的清香。 沈宣有些哭笑不得的由着他给自己洗澡,便感觉那双大手从头发移到了头顶,又从头顶滑到了肩颈上…… 没过一会儿,沈宣忽然从背后被一口咬在了耳根上,惊得他面色通红,连呼吸都慌乱了起来。 接着,沈宣便感到薛凤麟灼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耳边,声音低沉的说道:“在云水村的时候,我就想这般……这般对你了……” “宣哥儿,你知不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了?” 第101章 浴桶里的水热了又凉,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头发全都湿了。 沈宣穿着一身暗红色亵衣,罗纱轻罩,白皙的脖颈处已遍布暗红的痕迹。 方才两人在浴桶里折腾了一番,虽还未做到最后一步,却也累的沈宣气喘吁吁。 薛凤麟之前明明每日都在国子监温书,也不知私下里学了些什么。多般手段用到沈宣身上,便叫他很快就交枪缴械。 薛凤麟也换了一身同样的暗红色亵衣,坐到八仙桌旁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沈宣道:“来,你我喝了这杯合卺酒,永生永世不分离。” “你还喝么?瞧你已经醉了。”沈宣有些莞尔的接过合卺酒道:“这些民俗不过是图个好寓意,也不是非要一板一眼的遵守不可的。” “要喝!”薛凤麟闻言皱眉,一本正经的说道:“只要是好寓意,就算是有一丝丝可能,那也是不能错过的!” 他这话说的半醉半醒,但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沈宣,显然是十分的认真。 沈宣心中一甜,与薛凤麟手臂交错,将酒杯放到嘴边后道:“好,那我们干了这杯酒。日后这一世,不管是苦是甜,我们都一起携手走下去。” 跳跃的红烛在窗户外照出两人的剪影。沈宣与薛凤麟一起仰头,将两杯合卺酒一饮而尽。 第117章 窗外守着的金枝金桂还有无心无忘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一丝止不住的喜色。 “呼”的一声,红烛被人吹灭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无心开口说道:“行了,这里不用我们守在门口了,你们留下一人,随我去院子外面守着就行。” 几人立刻识相的去了院外,只留下无心与金枝守着,剩下的人则去休息了,待明日早上再来替换。 红帐翻飞,屋内满室春光,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沈宣自认是个很能忍的人,但今夜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哭泣般的甜腻叫声从屋内传到了屋外。叫守在院外的金枝都听到了,闹了个脸红。 他也不知薛凤麟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耐心了,过于体贴细致的伺候反倒叫他难以忍受,只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仿若成了情欲的奴隶。 直到第二日早上日上三竿了,太阳从窗外晒到了床上,沈宣才睁开眼睛。 昨夜他也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只觉得浑身都仿佛被折腾的散架了一般。 沈宣不着寸缕,枕在薛凤麟的肩上,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睡。这样一个姿势,也不知睡了多久,薛凤麟的手不会被压麻了吧? 沈宣面色微红,悄悄挪动身子坐了起来。薛凤麟大抵是累到了,昨晚喝的又多。现下还没有醒过来。 沈宣只觉得下面有些肿胀的感觉,却又有一丝凉意,显然是昨晚已被人处理过上过了药膏的。 薛凤麟竟然连这也做了?沈宣心中又羞耻又甜蜜,抓起一旁的亵衣穿上下了床。双脚虽有些酸软无力,但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他穿上昨日已经提前帮自己准备好的新衣,照了照镜子。 不照还好,一照沈宣又难免尴尬了起来。自己昨夜哭的太狠,眼睛整个儿的肿了,瞧着像一对桃子。还有嘴巴也肿的厉害,看着让人害臊! “来人啊,给我拿两个热鸡蛋过来。”沈宣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对着外面说道。 金桂立刻从院外跑了进来,看到沈宣的脸也是吓了一跳。 顿了顿才开口说道:“沈哥儿,金枝昨晚守夜,我刚刚替换他回去休息了。现在我就小厨房去给你拿热鸡蛋。你与世子是要起床用早饭了么?” 薛凤麟的吃食一向是小厨房做。小厨房的厨娘今日一大早就已经预备好了好几样早饭,就等着世子与新婚夫郞醒了来通传呢。 “世子还未醒,你先去拿热鸡蛋吧。早饭等世子起来了再传。”沈宣想了想说道。 “我已经醒了,直接传早饭吧。”屋内床帐里突然传来薛凤麟低沉的声音。 “是!”金桂连忙答应了离开,面上还有些红红的。 沈宣这才转身回到了床边,看着薛凤麟也穿了亵衣从床上下来,接着便一把搂住沈宣的腰道:“怎醒的这么早?看来我昨夜力气卖的还是不够!” “够了够了!”沈宣脸上一热,连忙说道:“你知道现下都几点了么?我瞧着这太阳都快要中午了!我今日都不敢出去见人了,再卖力气那还得了?” “新婚前几日,不见人又有什么要紧的?左右这几日也无事可做,你我二人相对不就行了?”薛凤麟如今有了这名正言顺的夫君身份后,这话说的倒是越发的不正经了! “我今日还要去给侯爷夫人请安,与薛家人见面,送他们见面礼呢!哪儿无事可做了?”沈宣有些无语的看着薛凤麟说道。 “有什么好去的?不想去就不去。外面那些规矩管不了你,你就是规矩,压根不需要搭理他们。”一听沈宣提到侯爷和夫人,薛凤麟倒是有些嘲讽的说道。 “我去不去自是没关系的,但你如今也是朝廷命官,我作为你的家眷,一言一行自是要为你考虑,作出典范的。”沈宣笑笑道:“放心,我就去走个过场。侯夫人也奈何不得我。” 薛凤麟心知沈宣最烦这等虚假应酬之事,但如今为了自己,却也一板一眼的都去做了。 心中顿时如鲜花盛开一般,忍不住拦腰抱起沈宣传了一个圈,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道:“我的好夫郞!我的宣哥儿!我真是爱死你了!” 这等没羞没臊的话哪里还有他平日里冷峻严厉的模样?金枝与无忘刚巧端了早饭进来,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两人心中巨震,和吞了一匹马一般。但也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把早饭放到八仙桌上后才道:“世子、沈哥儿,早饭已经送过来了。” “行了,你们出去吧。”被身边的下人看到如此尴尬的一幕,薛凤麟也难得的有些不自在。 他咳嗽了一声才把沈宣放下来,又打发了两人出去。之后才坐到八仙桌旁说道:“来吃早饭吧,这鸡汤鲜虾小馄饨十分的鲜美,快来尝尝。” 沈宣心中也是觉得好笑,坐在薛凤麟旁边,听他一边介绍自己厨房里的吃食,一边吃了饱饱的一桌早饭。 之后才剥了两只热鸡蛋,在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上滚了一刻钟,才让一双眼睛消下去了一些。 待早饭收走后,沈宣让金桂给自己简单梳了个发髻,插上一只素簪。便带上了准备好的见面礼去侯爷与白氏那边请安。 这个时间其实已经很晚了,但民间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到了侯爷与白氏的院外,便见到熟人尤妈妈守在门口。 一见到尤妈妈,沈宣便笑笑道:“好久不见了,尤妈妈,劳你通禀一声,我过来给侯爷和夫人请安了。 尤妈妈当初是等着婚礼时看沈宣笑话的,没想到他如今一举成了世子夫郞,昨日的嫁妆又大出风头,反倒让白氏和薛凤鲤气的要死。 白氏昨日回房后又抓了她狠狠骂了一顿。说她跟在沈宣身边那么久竟什么也不知,眼睛是长来出气的! 尤妈妈也不敢反驳,任白氏发泄了一顿后,才老老实实去了院外当差。 今日见了沈宣快到中午才来请安,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沈宣如今是府里的主子,她只是个奴婢,再不能如以前那般对着沈宣呼三喝四。此时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怎么新夫郞起的这么迟啊?才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才出来说道:“侯爷与夫人让你进去。” 沈宣听了便直接带着金桂走了进去,连新婚晚辈请安按例的赏钱也没给尤妈妈一文。 尤妈妈心中生气,却也不能跟进去讨要赏钱,只能作罢。待沈宣与金桂走远了,才狠狠的骂了一句:“抠门货!那么有钱还这么小气!该给的赏钱也不给!” 金桂有些好笑的凑到沈宣旁边说道:“沈哥儿,你不给那尤婆子赏钱,她可要气坏了。” “我一向赏罚分明,她这般无耻老妇,如今还敢对我不敬,我自是不会给她一文赏钱的。”沈宣淡淡的说道。 “沈哥儿说的是!您平日里对我们身边人最是大方了!”金桂立刻说道。 沈宣这般行事,金桂也是心悦诚服。昨日结亲之日,沈宣看他们辛苦,还又多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月例作为奖金。 正因如此,他们这些下人为沈宣做起事来才更加的衷心。 沈宣进了主屋,便见到薛侯爷与白氏两人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座位上,显然是已经起来很久了。 除了他们以外,薛凤鲤与妾室沈从霜竟然也在。薛凤鲤坐在白氏下手边,沈从霜则站在薛凤鲤的旁边。 “父亲、母亲。我过来给你们请安了。”沈宣上前几步,在房间的正中间站定说道。 “好……”薛侯爷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白氏却抢先说道:“如今巳时已过,未免也有些太迟了。虽然你与世子是新婚,但世子也是入了仕的人,一言一行都要作为表率,可不能任性妄为。” 白氏这一番话出口,薛侯爷倒觉得也有些道理,之前准备的话就憋了回去。 沈宣见白氏一大早的就迫不及待的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心中也是颇为好笑。 却也并不直接反驳她,而是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这里准备了一些孝敬二位的薄礼,还请父亲母亲不要嫌弃。正好弟弟也在,也可一并给了。” 沈宣说完,就给了身边的金桂一个眼色。金桂连忙拿了预备好的匣子出来。 沈宣拿出一只枣红色的匣子送到薛侯爷面前道:“父亲,也不知您喜好什么,偶然间得了一对镇纸,瞧着颇为精致,想着正好能送给您用。” 薛侯爷拿到那匣子后,看了沈宣一眼,便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只见匣子里躺着一对帝王绿的翡翠镇纸,水头极好,颜色纯净不带一丝瑕疵,雕刻成了貔貅的模样。少说也值一千多两! 薛侯爷看着那对镇纸两眼放光,心中满意的不得了,对沈宣这个儿子的新夫郞倒是更满意了。 沈宣见状心道:之前从侯爷这里赚了一万八千两,如今还了他一千两银子,也算应该的吧。 薛侯爷毕竟是薛凤麟的父亲,就算是与他关系不好,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第118章 大晋律法对孝字看的很重,不然也不会因着薛凤麟亡母遗愿引申出了如今这么多事情了。 薛凤麟与薛侯爷动不动吵架,他这个做夫郞的倒是不好做的太过,平日里还是当敬着侯爷一些,帮薛凤麟圆滑一些才是。 第102章 新婚第二日,新夫郞过来请安,薛侯爷按例自是也不能没有表示的。 只是他原本预备的东西不过是一对青花梅瓶,虽说是宫里的官窑,但也只值二百多两,与沈宣送来的镇纸自是不能比的。 薛侯爷让人把装着梅瓶的箱子递给沈宣身边的金桂,顿了顿后,颇有些尴尬的咳嗽道:“这对梅瓶是圣上之前赏赐下来的,就给你与麟儿装点房间用吧。” 沈宣见了却是十分捧场的说道:“多谢父亲体恤,这梅瓶不愧是宫中御赐,实在是雅致,还颇有上朝遗风,远比那些鎏金粉彩的瓶子看着更加高级。” 鎏金粉彩瓶的价格比普通青花瓷贵,薛侯爷与白氏房中用的都是鎏金粉彩瓷器。 但沈宣这话是吹捧着薛侯爷说的,倒让他心中十分熨帖。不禁对这个新夫郞又满意了两分,点点头道:“你虽然年幼时就被带去了乡下。但之前被沈国公夫妇教导的颇好,如今行为举止瞧着也是颇有大家风范。以后你与麟儿一定要夫夫同心,爱护弟妹,好好挑起薛家的大梁。” 薛侯爷这话将沈宣一下抬了起来,让旁边本就不愉的白氏与薛凤鲤也是一噎。 侯爷都夸他好了,他们若是再找茬说沈宣不好,岂不是故意与侯爷唱反调?白氏原本挑了一肚子的毛病,如今也只能先咽了下去。 沈宣见状,倒是趁热打铁的将给白氏与薛凤鲤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让金桂送了过去。 比起送给薛侯爷的镇纸,给白氏与薛凤麟预备的礼物自是要平庸的多。 白氏之前待沈宣那般抠门,又处处找茬,薛凤鲤与薛凤麟是竞争对手,沈宣肯定是不可能花大钱给他们置办礼物的。 白氏那里,沈宣就随便送了一些精品料子。那些料子虽说工艺精湛,价格也不低,但花色却有些老气,加起来也就值个几十两银子。 而薛凤鲤那里,沈宣则是送了一方烫金徽墨。这墨也算得上墨中极品,价值百两。但墨条再贵,价格也有限,并不需要沈宣花费多少。 白氏与薛凤鲤收了礼物,自是也知道沈宣没有花钱讨好他们的意思。但东西都是好东西,他们也挑不出沈宣什么错处。 只得拿出自己提前预备的回礼。当然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只值几十两银子罢了。沈宣连看都懒得看,直接交给金枝,让他一并收到库房里得了。 做完新夫郞应尽的例行请安以后。沈宣回到薛凤麟院中,才又安排金桂找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各色礼物,给家中剩下的妾室们都送一份过去。 妾室只算是半个主子,这礼物其实也并非一定要送,但沈宣却还是给每个人都预备了东西,也是想帮着薛凤麟在府中多结善缘。 文姨娘那边自是不必说,沈宣给她预备的也是一些料子。按工艺来说自是比不上送给白氏的那些,但颜色与花样都是南边时下最流行的,连京中都没怎么见过。 而甜姐儿那里,沈宣也一并送了些料子,都是少女适合的鲜嫩颜色。 文姨娘见了这么多料子,心中自是又开心又满意,直接就挑了几块让银霜拿去让府里的绣娘给自己和甜姐儿做衣服。 除了文姨娘那边,孔姨娘和秦姨娘甚至是薛凤鲤院中的沈从霜沈宣也是照顾到了。给他们一人都送去了一些料子与绢花丝帕的。 孔姨娘与秦姨娘手上没什么银子,白得了沈宣送来的料子自是也十分高兴。倒是沈从霜见了沈宣送来的东西,便直接让人给扔了出去。 倒不是他真瞧不上沈宣送来的料子,只是薛凤鲤刚刚回来以后,就发了好大的脾气,还把沈宣送给他的那块墨条给砸了。 他如今靠着薛凤鲤在侯府过活,自是要与他行动一致。 果然,薛凤鲤听说沈从霜把沈宣送来的料子扔了,便直接来了他房中,十分欣赏的掐着他的腰身说道:“还是霜儿你最知我的心意。那些破料子不要也罢,爷儿会给你买更好的!” 沈从霜听了,面上便带着一丝怯意,红着脸低下头道:“夫君,我不要什么料子,府里如今这些也竟够我穿了。我不过是不愿意你因着看到那人送来的东西,心情不悦。” “那怎么行?”听到沈从霜这样说,薛凤鲤心中反而更是想要送些什么给他,便开口说道:“你既然不想要料子,那我送你一套新首饰?你可喜欢?” 沈从霜听了以后却是摇摇头道:“我一个哥儿,打扮的素净些就行了。哪里需要那么多首饰。”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之后话锋一转道:“若是夫君你非要送我些什么?那不如就给我在京郊买些田产吧?” “我要这田产,也不是为着自己,而是想帮着夫君你治下一些产业。今日在正院里,我瞧着侯爷的意思,那家中大权日后怕是还是要给你大哥的。” “他与你和母亲关系不好,若是他来管家,也不知我们的日子还有没有这般好过?再加上文姨娘肚子还有一个没出生的,先做些防备也是好的。” 沈从霜这番话倒是说到了薛凤鲤的心坎上。他思索片刻,立刻便点点头道:“你考虑的倒是十分周详,我们的确是应当今早谋划才是。” “过几日我就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京郊的庄子有没有卖的,若是有好的,就先买下来放在你的名下。” 沈从霜得了薛凤鲤的许诺,心中自是喜不自胜。但面上却还是淡淡的,只笑着在薛凤鲤脸上附上一吻后道:“夫君这般信我爱我,实在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一心为我,我不信你还能信谁?”薛凤鲤对沈从霜的吹捧一向十分受用。 此时虽还是白天,但瞧着沈从霜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心中又觉得心痒难耐。便直接关上了房门,把沈从霜推倒在八仙桌上办了起来。 又过了许久,薛凤鲤去了白氏房中,与她说起自己准备买下京郊田庄的打算。 只是白氏一向讨厌沈从霜,薛凤鲤自是不敢说这庄子他准备落在沈从霜的名下,而是只说薛凤麟成亲准备了那么多的娉礼,自己名下却没什么东西,也想提前预备一些。 白氏心中最是心疼儿子,又哪里不想帮自己儿子多争取一些产业。听到薛凤鲤有此打算,她自是十分支持。 只是京郊的田庄也需要大笔银子来买。薛府刚刚经历了粮荒,公中早没什么银子可以花用了。这买田庄的银子,就只能从她自己的私房钱里出。 白氏咬咬牙,拿出一张五千两银子的银票对薛凤鲤说道:“母亲如今手上也没有太多。这五千两银票你先拿着,去打探打探有没有这个数目可以买下来的庄子。若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薛凤鲤大手大脚惯了,见白氏一下子拿出了五千两银子,心中虽然欣喜,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氏手上有个不小的田庄,一年产粮可得五六百两银子,再加上她还跟着哥哥白焱放印子,一年也有个一千多两的收益,攒个五六千两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 薛凤鲤自是不知白氏虽有收益,但平日里的支出也大。 她与薛凤鲤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平日里花钱从来就没有俭省过。 特别是薛凤鲤出去与人喝酒应酬,一掷百两,也不能次次都从公中拿钱。公中的份例花完了,便都是白氏给他,所以这么多年总共也没攒下多少。 拿了银票以后,薛凤鲤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很快就去城中找了牙人打听田庄的情况。 打听了一圈以后,才知道因着蝗灾之事,今年京郊的田庄有出售的,而且价格也比往年便宜。 薛凤鲤也没去查看,就立刻毫不犹豫的定下了一个田庄,花了四千八百两银子,想了想后,落下了沈从霜的名字。 剩下的二百两银子,他也没剩下一分,直接去找了钱家六公子,与他一起去了百花楼吃花酒。 薛凤鲤一夜未归,到了翌日早上,才带着一身酒气从百花楼里回家。到了沈从霜房中以后,就把那张地契拿了出来,拍在桌上给他看道:“霜儿,过来看看,这是爷儿给你买的田庄!” 沈从霜一脸惊喜的把那地契拿在手中看了几遍,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道:“如此一来,夫君你在侯府也算又多了一重保证,妾身会好好保管这地契的。” “过来,把衣服都脱了,让我好好看看。”薛凤鲤一脸淫邪的看着沈从霜说道。 沈从霜面色微微一僵,接着很快调整过来。笑着应下,除去全身衣物。 薛凤鲤打量过他全身之后才道:“还是你乖,让你乖乖戴着的,你全都好好戴着了。比那百花楼的花魁强的多了。” “他虽脸长的好看,但论起这风骚韵味来,还是你这浪蹄儿更胜一筹。” 第119章 沈从霜被薛凤鲤翻过身来压在门上,用手狠狠玩弄起来。 薛凤鲤身上还带着百花楼里的脂粉味道,昨夜刚刚与那花魁翻龙倒凤完了,早就虚的油尽灯枯,今日一早却还不忘记折腾沈从霜一番。 为了讨好薛凤鲤,沈从霜在房事上一向是言听计从,满足薛凤鲤的一切需求。 但此时听到薛凤鲤拿他与妓院的花魁比较,还折辱他比花魁更加□□,心中也是屈辱非常。 只是他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薛凤鲤看不见的地方,双手握拳,狠狠的咬住嘴唇。既然都受了这般折辱,那该他得到的,自是一分也不能少! 沈从霜昨日听到沈宣陪嫁了田庄与铺子,心中早就羡慕不已。 他在侯府里住了这些时日,也早看出来,只有手上有了银子,在府里才能过好日子。 他如今已经有了田庄,比刚来侯府时身无分文的境况好的多了。薛凤鲤正式成婚娶妻之前,他一定还要得到铺子! 有了这些产业傍身,日后就算是薛凤鲤娶了正妻,他也能与其分庭力争。 今日这些折辱,又算得了什么?就当做是被狗咬了,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 再说沈宣得知沈从霜把自己送他的料子直接扔了,心中却并不觉得生气。只心道这哥儿倒是站队站的干脆,看来是抱定了薛凤鲤的大腿了。 他上一次见到沈从霜时,对方还和另外两个沈家人一起是薛凤麟的未婚人选,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薛凤鲤的妾室。 沈从霜长得白净瘦弱,一副惹人同情的小白花模样,可看他行事风格,却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无辜,反而是个颇有心机的角色。 沈宣与沈从霜不是一路人,也没有半点与他深入交流的打算。沈从霜既然拉拢不了,对他来说就没什么用处了,之后再有什么东西,也不用给他送去就是了。 第103章 沈宣与薛凤麟在侯府住了整整三日,第四日一早,就被薛凤麟带着去了叶家一趟。之后便直接回到了沈宣自己府上,再没有回去侯府。 薛凤麟不喜住在侯府,沈宣自是也觉得住在自己家里更加自在一些。 外面的宅子虽然只有三进,连花园也没有。但沈宣与薛凤麟两人住也是绰绰有余,安排起下人们也是舒服很多。 薛凤麟直接让无心无忘把薛家库房里的那些嫁妆全部搬了出来,运出来存放在沈宣这里。 薛侯爷知道了此事后,又是狠狠的生了一顿气,白氏则更是恨的咬牙,当即就去薛侯爷身边说了薛凤麟不少坏话。 但按照大晋律例,沈宣的嫁妆都是他的私产,便是薛侯爷也是无权干涉,就更别说身为继母的白氏了。 此事不过让薛侯爷原本与薛凤麟亲近了一丝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对即将要启程去砂州赴任的薛凤麟不痛不痒。 沈宣知道此事以后,特地问了薛凤麟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就把嫁妆从侯府里运出来? 毕竟这嫁妆里除了他的私产还有一大半是薛凤麟的私产。以前也是放在侯府之中,倒也并不必要这么着急的就往外搬。 哪知薛凤麟却对他说道:“我若是还在京中做官,自是不必这么着急把这些嫁妆运出来,左右等到我们单独出去开府再名正言顺的搬走就是。” “只是再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去砂州了。没了我在京中看着,谁知那白氏会不会又撺掇着我爹做出些什么?还是保险些为好!” 薛凤麟与白氏周旋这么些年,自是比自己更加了解这个对手。 听了他的话后,沈宣倒是颇为认同。于是便命素云和素月把嫁妆一一整理登记,收入了库房之中。 这次他随薛凤麟去砂州赴任,府中下人自是不能全部跟去。 沈宣只准备带上金枝与金桂,素云素月与其他人就留在府中看家。 素云素月本就是叶家送给他的随侍,万一京中出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去叶家请人帮忙也更方便。 沈宣要去砂州,京中的两个铺子管理起来就没那么方便了。 不过他之前培训的好,铺子里的员工做事也一向自觉,脱手不管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只是为保万一,沈宣还特地托付了叶秘帮他监督账册。他只需每一个月帮他查看一下下面递上来的账册,再看看庄子上的出入,就能得到一百两银子的分红。 叶秘嫁入王家以后,手上也一直管着不少嫁妆里的产业,本就是管家的一把好手,这点事情自是不在话下。 更何况一个月能多得一百两银子的报酬,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赶得上一间不错的铺子的收益了!对他而言也是一笔不错收入,又何乐而不为呢? 安顿好京中的一切事务以后,便到了临近出发的日子。 几日后,朝廷上的赴任文书正式下发。薛凤麟携了沈宣入宫面圣以后,就按照计划出发,朝着砂州的方向去了。 京城与砂州相隔甚远。他们一路先坐马车,到了海边再乘船,路上也要整整半个多月。 因着马车有限,路上也不便带太多行李。沈宣除了金银细软,就只挑选了一些必要的衣物、被褥等携带。 下人除了金枝金桂,薛凤麟那边也只带上了无心与无忘。还有因着怕吃不惯砂州菜,两人商议后把黄厨娘也一并带上了,剩下的下人们则让他们都留在了家里。 他们先坐车一路往东,白天赶路夜里休息,终于在四日后,到了东海沿岸的大城市达州。之后便连车带人在达州码头一起坐上了开往砂州的客船。 这客船乃是大晋最大的海船之一宝阁号,一直沿途往来于大晋东南沿海之间。一路接待客人,运输货物,很是出名。 船身共高三层,底层是货仓与最廉价的三等船舱。二层是二等船舱,顶层则是头等船舱了。 薛凤麟让无心无忘去安排船舱一事,才知道顶层的头等船舱竟然已经让人全部包下了!只剩下了二层里的二等船舱。 若是要坐头等船舱,就要等宝阁号往返回来后再订,那便要等上整整一个月了! 这顶层的头等厢房共有六间,每间都有下人住的耳房、浴室、茅厕、书房和小厨房、配套十分完备。也不知是什么人竟一口气全部订下,以至于薛凤麟和沈宣就订不到了。 头等厢房价格昂贵,要二十两银子一日一间,他们从达州坐到砂州,路上至少也要整整十日,就是四百两银子! 这样的价格,除了京中这些名门世家,也就是做生意的巨富之家能够支撑的起了。看来这定下整层船舱之人,家中必定是财力雄厚。 二等船舱比起头等船舱自是条件要差了一些,但房间也算得上干净整洁。 沈宣特地让人带自己去看了看那二等船舱。只见一间船舱里除了小厨房与书房以外,耳房、浴室和茅厕等也都是齐全的。 屋内除了两张床铺,还摆放着一张吃饭用的八仙桌,住上几日也是够用了。 “就住二等舱好了,不过凑合几日罢了,也不必在达州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了。”沈宣对薛凤麟说道。 薛凤麟倒也认同沈宣的话,他曾经在云水村与沈宣挤过柴房,如今倒也不是不能在这二等船舱里将就几日。 于是便让无心无忘去订下了两间二等厢房,又将两辆马车停到了货仓底部。 无心无忘特地让船长给他们安排在了二层船舷的头部,前面就是一片开阔的甲板,离上船的楼梯不近,也更加安静。 这头部的二等厢房一日也需要五两银子,两间厢房坐到砂州,也要花费一百两银子了。毕竟是物以稀为贵,到了这宝阁号上,想要住的舒服,银子是省不了的。 沈宣与薛凤麟入住以后,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快开船了。才见到岸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船,朝着顶层的头等船舱去了。 前面有个被美妾簇拥着的白面锦衣青年,后面还有几个同龄男子,他们正是包下宝阁号顶层所有船舱之人。 听了船上水手的议论,沈宣才知道原来这被簇拥着的锦衣青年正是达州知州之子周炀,而他身后的三个同龄男子则是达州的富商之子。 他们相约一同乘坐宝阁号在大晋东南沿岸游历,为了住的舒服,四个人就出钱把整层头等船舱都包下了。 沈宣见他们年纪不大,约莫也只有二十五六,但瞧着脸上却已浸染了不少酒色之气。 且一行人上船,除了贴身伺候的小厮丫鬟以外,竟然还带了美妾和舞姬,行事张扬比京中的皇子与王爷更甚。 他侧头看了看薛凤麟,见他也正看着那几个青年纨绔,眉头紧皱,一脸不太赞同的模样,便主动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薛凤麟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沈宣说道:“不过一个知州之子,就如此张扬,可见这些地方官平日里天高皇帝远,也没什么人监督,一个个都飘的不知天高地厚。” 薛凤麟也是知州,只是是砂州知州,砂州是个穷地方,比起发达的达州来说,条件自是差得远了。 第120章 不过论起品级,他与达州知州是平级,再加上他世子的身份,怕是地位上还要更高一些。 等那帮纨绔全都上船安顿好了以后,宝阁号才正式开船。 扬帆以后,大船很快就驶离了岸边。薛凤麟到砂州赴任之前,还有些沉积的资料文件需要整理,此时便在船舱里的八仙桌上伏案工作了起来。 沈宣在旁边帮他研了一会儿墨,见他专心致志,又怕打扰到他,就索性去了甲板上看风景。 只是这宝阁号在大海里远离岸边,四面都是一望无垠的海水,倒是没什么风景可看。唯一能看的,也就是这船上的各色人等。 沈宣就坐在二层船夹板上,看下方甲板上活动的百姓。只见比起二层甲板,底层甲板上实在是热闹不少,除了和他一样出来闲逛的,竟还有人直接在船上做起了小生意。 有人就直接支起了摊子,兜售起了零嘴儿吃食还卖糖画,引得一群孩子们围绕在旁边,好不热闹。 还有那跑江湖的,直接在甲板上表演起了杂技,又是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其中有一个少女,容貌甜美,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粉衣,当场就表演起了顶碗的绝活儿。 只见她一身粉衣,单脚脚尖立在一只大木球上,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咬着一只竹杆,手上还各拿着一只竹杆,竹杆顶端都落着好几只瓷碗。 少女一脚控制木球转动,一脚高高腾空,脚尖还顶着一张转动的帕子,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把更多的瓷碗一个一个的加上去,一看就是从小训练出来的童子功。 等到全部表演完毕,那少女身上一抖,所有的瓷碗就全部落在了一起,被她稳稳拿在手上。 她身轻如燕的一蹬,一个空翻就落在甲板之上,又是引得围观的群众们一阵叫好,纷纷给她旁边收钱的老妇袋子里扔进铜板。 沈宣见这表演杂技赚钱的竟是一对母女,心中更觉得她们生存不易。便拿了一锭十两的赏银,让金枝帮他给那对母女送过去。 哪知金枝刚走到下面,还没来得及把赏银递给那对母女。却见到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走到那母女身边,对那表演杂技的少女一脸轻薄的说道:“小妞儿,今日你的福气可算是来了。我们少爷们见了你的表演很是喜欢,叫你收拾收拾上去住在头等船舱里。” “这几日你就好好陪着少爷们取乐,只要少爷们高兴,定是少不了你的赏赐,若是能挣个几百两银子,这辈子你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那少女闻言看了一眼身边的母亲,后退一步,脸上显然是带着一丝畏惧之色。 那中年妇人则上前一步,将她拦在身后道:“我家女儿还未及笄,年纪尚小不懂事,讨不了少爷们的欢心。” “还请诸位好汉回去通禀一声,就说我们在下面住的也挺好的,就不上去了。” “给脸不要脸!”那些护卫们一听,面上神色就变了。 将那对母女围在中间,指着那少女说道:“少爷们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就你们这样的贱民,达州满大街多的是,少爷们看都懒得看一眼。也就是在这船上,四周没趣,少爷们才看得上你。” “劝你自己识趣,不要弄得鸡飞蛋打,得罪了少爷们,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 见这边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原本围观的客人们也纷纷散开,免得不慎沾染上了是非。 那中年妇人见状却是更加坚定的搂住少女,一字一句铿锵的说道:“我与我女儿虽是贱民,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哪里能容得你们这般欺辱?你们有钱又如何?大晋朝也是有王法的,不要欺人太甚!” 沈宣在甲板上看到这里,便对身边的金桂说道:“你下去一趟,把金枝与那对母女叫上来,就说我要看那少女再表演一次顶碗。” “沈哥儿?”金桂有些吃惊的看了沈宣一眼,之后便立刻点点头道:“我现在就去。” 沈宣这个时候让自己下去叫人上来,显然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帮那对母女一把。 金桂虽是个家生子,但见到这种恃强凌弱之事,却仿佛感同身受,心中也是十分同情那对母女,当下立刻就小跑的下去了。 果然,那些护卫们与母女二人还在对峙。金桂却直接走了过去,拉了金枝对着那对母女说道:“我家哥儿想请你们去一趟二层,再给他表演一个顶碗,演好了重重有赏。” 那妇人一听是个哥儿,又这么时候过来,当下便明白这人怕是路见不平,才派了下人过来帮自己母女二人脱身,又哪有不应的? 她们立刻跟在金桂金枝身后,朝着二层甲板走去。 那些护卫们一时反应不及,想要阻拦。但见到过来传话的金枝金桂二人容貌端正,气质干净,身上的衣物也是精致整洁,比寻常百姓穿的还好,一看就非寻常人家的下人。一下子竟又不敢阻拦了。 第104章 趁着那些护卫们发呆的间隙,金桂连忙领着那对母女上了二层甲板,到了沈宣面前。 那对母女见沈宣果然是个哥儿,心下又是一松。 再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哥儿,便见他容貌清俊,气度非凡,眉目慈善,神色自带一股仙气。 身上衣饰虽然简单,但却有种非比寻常的质感,与她们之前在各地见过的那些纨绔子弟们都不一样。 “多谢这位恩人!”那中年妇人叫做罗娘,与丈夫两人一个杂技班子出身,走南闯北多年。 后面她丈夫因病去世,就只剩下她一个女子带着女儿继续过活。好在是还有一身技艺,倒也还能过得下去。 罗娘是个有见识的,此时便立刻上前一步,拖着身边那少女对着沈宣跪地磕了一个头道:“若非您慷慨解围,我们也不能从那帮无赖手中脱身。” “不必如此。”沈宣忙道,让金枝金桂将二人扶起, 那妇人此时才起身对身边的少女说道:“九儿,你再给这位恩人表演一套家学。” 那叫做九儿的少女这才点点头,脆生生的喝了一声,站了个丁字步。然后抛出木球、绢帕与瓷碗表演了起来。 沈宣光明正大的直接从周炀等人手上抢人,此事还不等那些护卫们汇报,自是尽收正在顶层头等船舱的周炀等人眼底。 他们这帮纨绔在达州时就张扬惯了,周炀又是达州的地头蛇,出去哪里无不被人捧着。此时猛地被人驳了面子,心中自是十分不满。 那捧着周炀的有一个叫做丁瑜的公子,家中是达州做海货生意的,最是倚靠本地知州老爷的政策。 此时他见一个二等船舱的哥儿都敢对他们不敬,便自告奋勇出头,誓要帮周炀出头找回面子。 周炀本就是个纵情酒色之人,见那九儿身段柔软,好容易有些兴趣,被人坏了好事就十分不满,自是不会阻止丁瑜。 那丁瑜便又带了那些护卫,十分张扬的来到了二层甲板,只是还未接近沈宣,便被无心与无忘拦住了。 “还不快给我让开!”丁瑜对着无心无忘呵斥道:“不过是住在二等船舱里的,就敢从我们手上抢人?你们也不看看住在头等船舱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无心听了便上前一步,对那为首的丁瑜轻蔑一笑说道:“小的的确不知,不如你来说说,你们到底是何人?” 丁瑜听了便扬起脑袋,耀武扬威的说道:“上面的可是达州知州之子——周炀周公子!” 无忘一听便笑了,开口说道:“不过一个知州之子,又没有官身,竟然如此嚣张。” “只怕是知州大人本人在此,也不敢如此张扬!” “你!”那丁瑜哪知自己已经报出了周炀的名讳,面前这两个小厮却仍然油盐不进。 他火气上头,便挽起袖子带人推开无心与无忘两人,将沈宣与那罗娘和九儿等人团团围住。 此时他倒也不敢直接上手,只是指着沈宣说道:“这两人我们要定了,你现在把人交给我,我便饶你一码,不然便别怪我不客气!” 罗娘与九儿没想到自己躲到了二层竟然还会被人找过来,此时也是惊慌失措的抱成一团,躲在沈宣身后。 沈宣倒是不慌不忙,看了那丁瑜一眼后说道:“依照大晋律例,对官眷动手者,要罪加一等。” 那丁瑜听沈宣说道官眷,愣了一下,又看他和身边下人穿戴都颇讲究,心中倒是犯了嘀咕。 只是他之后又想到这哥儿不过住在二等船舱,就算是官眷,怕也只是□□品的小官儿,与五品知州想必算不得什么! 便又梗着脖子嘴硬道:“官眷?又是哪里的芝麻小官儿,难道还能大的过周大人?竟敢对周大人之子这般态度?”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名风姿俊朗的男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那男子容貌绝美,叫人一见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身上衣着虽简单,但举手投足都自带一丝贵气,一看就并非普通家庭出身。 第121章 薛凤麟径直走到沈宣身边,扶住他的肩膀,对着丁瑜冷冷说道:“那达州知州周大人不过五品,我也是五品,与他同品级。不过我还有世子封号,按说比这周大人还要更高一等。你说的那周炀,既是周大人之子。我与他父亲同朝为官,便也算我的晚辈,让他滚下来拜见我吧!” 薛凤麟这话一出,那丁瑜与身边的护卫们面上的神色便立刻精彩万分,再没有一丝怀疑。 薛凤麟这一身气场,即便是未穿官服,未拿文书,也无需特地自证。 此时那丁瑜才立刻转了脸色,满脸堆笑的对着薛凤麟与沈宣奉承道:“是小人眼瞎,有眼不识泰山!我的错我的错!” “此事不过是一番误会,我这就上去与那周公子通报一声,让他下来与大人您一叙。” 看着那丁瑜带人连滚带爬的跑回顶层,沈宣这才对已经呆住了的罗娘与九儿说道:“你们下去吧,想来方才那些人之后也不敢再为难你们了。” “多谢恩人!多谢官老爷!”那罗娘这时才反应过来,又拉了九儿连连给沈宣与薛凤麟跪地磕头。 之后才被金枝领着,拿了一锭赏银离开。 待她们走后,沈宣看了薛凤麟一眼,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打扰了你的工作?” “我倒巴不得你多麻烦我一些。”薛凤麟握住沈宣的手道:“方才都与他泼皮那般对峙了,你都想不到来找我搬救兵!” “我既说了官眷,那也是借了你的官职狐假虎威了”沈宣连忙说道:“再说你才刚刚入仕,我就这般借你的势好么?” 薛凤麟此时才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不好?我与我父亲关系那般恶劣,但若是有所需要,也会借他的势。在外行走,若是不借势,那必然寸步难行。” 薛凤麟话刚说完,方才那离开的丁瑜便又回来了。此时他身后的那些护卫们全都消失了,反而跟着几名年纪不大的公子哥儿,正是一同前来的周炀等人。 周炀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外官,但到底身居五品,多少还是听说过京中一些名门世家的名讳。 薛凤麟身为侯府世子,容貌又非比常人,自是美名在外。再加上薛凤麟这次被晋武帝赐婚,又外派做官之事,京中几乎人尽皆知。 周炀不过听那丁瑜说了几句,便猜到了薛凤麟的身份。 薛凤麟虽然与周炀父亲都是五品同级,但他上面还有身为二品大臣的薛侯爷,自是不是周家这样的地方官能够比拟的。 周炀人虽然浑但却不蠢,立刻便跟着那丁瑜下来,一脸赔笑的给薛凤麟与沈宣道歉。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周炀笑着来到薛凤麟面前,对他鞠了一躬说道:“是丁兄他有眼不识泰山,竟没有认出堂堂薛家世子!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在下能与薛大人和贵夫郞在一条船上,也算得上是缘分一场。” “正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楼上的头等厢房还有空房,且有美姬佳宴相伴,不如薛大人便与贵夫郞一同上去居住,也好过挤在这里的二等厢房之中了。”周炀说道。 周炀人虽年轻,但长期酒色不禁,被掏空了身子,整张脸上都有一种浮肿的感觉。 头等厢房虽好,但想到是他邀请的,后面还要经常与他相对,沈宣就不愿意去住了。刚好薛凤麟也是不太喜欢这周炀,又听到他说在等层还要举办宴席,自是也不可能同意他的邀约。 于是便直接一口拒绝了周炀的邀请,只说自己住在二等厢房就够了。且一路上还有工作需要批阅,还是这里安静一些。 那周炀讨了个没趣,见薛凤麟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便也只能灰溜溜的带了人回去。 待他们上去了以后,与他一起同来的秦家公子看周炀脸色不好,才小声说道:“那姓薛的这般不给面子,实在是无趣。周兄我看你也不必再搭理他,我们自寻乐子便是。” 说着便又拍了拍手,让一起跟来的乐师开始奏乐,又让舞姬在一旁跳起了胡璇舞。 “停停停!”周炀大吼一声,乐师和舞姬吓得安静下来。周炀这才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说道:“还不快滚,还跳什么舞?没听到刚才那薛大人说了,他想要安静一些?万一吵到楼下怎么办?” 乐师和舞姬这才立刻放轻脚步躲回了房中。接着周炀才又看了那秦公子一眼道:“你一个做生意的懂个屁!你知道薛家是什么人么?你知道他父亲是什么身份么?” 秦公子家里不过是个做宝货生意的,哪里知道这些?只得尴尬的摇了摇头道:“我真不知道。” 周炀这才咳嗽一声,坐下慢慢说道:“他父亲可是二朝老臣,这么多年了,在朝中地位不变,又有爵位。就连他的婚事都是当今圣上亲自指的!要是真把他得罪了,他一封书信寄回去,他父亲就可能在圣上面前参我爹一本!我爹可不得把我骂死!” “要是我爹不好了,你们家里的生意,难道还好得了?” 那秦公子听出了一身冷汗,丁瑜在旁边也是心中慌乱,连忙说道:“那如今怎么办?那薛大人又不太愿意与我们往来?” “见面三分情。不管他搭理不搭理我们,我们这事儿,还得做到位了。”周炀想了想,才眯起眼睛说道。 之后便又招了招手,喊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厮道:“马上中午了,快把我们宴席上的饭菜,让厨子重新做一份好的,都给楼下薛大人送去。” 于是过了一会儿,沈宣原本还准备安排黄厨娘去底层找船长租借厨房做饭,便看到楼上有几个丫鬟,提了两只食盒下来,里面满满当当装了不少酒菜。说是周公子送来的,就当做是打扰了薛大人的赔礼,之后几日的饭食,也都包在他的身上了。 “如此倒是方便了。”薛凤麟看了那些酒菜一眼,倒是没有拒绝。 二等厢房没有小厨房,在船上做饭不易。船上底仓有船员吃的大锅饭和炒菜,但做得十分粗糙,他和沈宣吃不惯。便只能等厨房用完了,再让黄厨娘去租借来用。 如今这周炀送来了酒菜,他们也方便了许多,不过几道酒菜,让那周炀卖个好,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果然,见薛凤麟收下了酒菜,周炀心中一轻,一块儿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接着之后的几日,他便每日三餐准时让人给薛凤麟送去吃食,自己则再不敢在顶层甲板上举办什么宴席了。 第105章 宝阁号每隔三日会在岸边停泊半日,补给船上需用的淡水与食物等物资。 沿路南下,气候越来越热,太阳烈日当头,沈宣他们的衣服也是越穿越薄。 快到砂州的时候,气温已经是十分炎热了。船甲板上晒的发烫,百姓们也不出来了,都躲在船舱里面。 船员们从海里用水桶舀水,泼在甲板上面,才能给船身降降温。 船上没有冰用,沈宣只能自己打着扇子扇风。 好在是最迟明日就能到达砂州,这无聊的船上生活也总算是能到头了。 翌日一早,宝阁号终于靠岸。沈宣与薛凤麟起了个大早,收拾了行囊准备好下船。 知道他们终于要走了,周炀等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为表诚心,他们还特地也起了个大早,点头哈腰的把薛凤麟和沈宣亲自送下了船去。 两辆马车也从宝阁号的舱底被牵了出来。沈宣瞧着马儿坐了几日船,似乎也折腾的瘦了些,特地让无心无忘一会儿去买些豆子喂它们吃。 这砂州的码头可不比达州,码头沿岸只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卖鱼虾水产的小生意人,之后就是一片荒芜的沙滩,瞧着荒凉的很。 薛凤麟仔细看着四周的环境,眉头紧锁,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都说砂州地处偏远,是出了名的贫苦之地。” “只是纸面上看的,远不如亲眼目睹让人印象深刻。这砂州的码头,别说与达州相比,就连前面停泊过的蓟州都不如,实在是太过寒酸了。” “世子,咱们先赶路吧,没准城里会热闹起来。”无心见薛凤麟似乎心情不悦,连忙在一旁说道。 “无心说的是,我们先去府邸里吧。”沈宣也笑着开口说道。 薛凤麟看了沈宣一眼,待他坐在马车后,才跟着他身后上去,握了沈宣的手道:“陪我到这等荒僻之处赴任,苦了你了。” 沈宣闻言笑笑道:“我可不是来陪你吃苦的,你若是对整治这砂州毫无信心,又怎么可能舍了翰林院的差事,特地选了这砂州知州的职位来赴任?” 薛凤麟这才露出一抹笑容,看着沈宣说道:“我想些什么果然都瞒不过你,我的确是对这砂州的治理有些信心。” “毕竟与这砂州一海之隔就是南洋的乌莱国。那岛国虽不大,但却也不算贫穷,且与大晋常有往来通商,发展的有声有色。” “砂州与乌莱环境气候都差不多,没道理乌莱能够过富庶,砂州却成了大晋出名的贫穷之地。” 第122章 “难怪我见你这一路在船上,每日都在研究南洋相关的书籍,里面怕是有不少乌莱商农相关的资料。”沈宣说道。 薛凤麟一路看了不少南洋游记类的书籍,有大晋人写的,也有南洋人写的。里面不少都详细的介绍了南洋诸国的习俗与风光,还有当地百姓的商贸与种植产业。 每每看到有用的信息,薛凤麟就会将其记录下来,如此整整十日下来,他也整理了厚厚的一摞资料。 马车一路朝着砂州城里驶去,大约半个时辰以后,便到了砂州城的城墙门口。 砂州城贫困失修,城墙只有一丈多高,且不少地段连土砖都脱落了,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薛凤麟到了城门口后,才发现门口竟然只有两个守卫,看着年岁颇大,已是老弱残兵。 将官文交给那守卫,表明自己身份以后。那守卫们才知面前的年青人竟然是朝廷新派来的知州。 他们连忙一人给薛凤麟带路,一人则快马加鞭去通知城中的州同和州判。 晋武帝派了薛凤麟来砂州赴任,自是把之前的砂州知州给调走了。 要说这砂州穷乡僻壤,本地的官员被分配到此地的,也是没抱过任何升官儿的希望了,一个个都是在混日子。 没想到晋武帝一道御令,砂州的前知州就被调到了其他州县。虽说职位上没有升级,但那里比起砂州,也算是富庶了许多,今后若无大错,日子也是比在砂州要有前途的多了。 砂州府衙里,州同陈文勋与州判石锦荣正拉了推官和知事打叶子牌。 忽然听见门外慌慌张张的传来一声报信,接着就有一四十出头的老兵冲入衙门,对着几位长官说道:“陈大人、石大人,还有各位大人……外面……外面……” “那京中新来的知州大人已经快要到了!” 陈文勋与石锦荣早就知道京中今日会派一名新的知州赴任,只是砂州这等地方,没什么前途,谁来都一样。若非走了狗屎运,如前任知州一样突然被调离此地,那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听到那守门的老兵来报,石锦荣倒还犹豫了一下,陈文勋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急什么?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可慌的?” 说完以后,他又打出了一副好牌,那石锦荣与手下的推官和知事,见陈文勋这般态度,便也按耐住了方才的一丝心虚,也跟着继续打起了牌。 那石锦荣还奉承的说道:“还是陈大人你沉得住气啊,听到新任知州的消息,竟然半点不慌!” 陈文勋这才笑道:“我听说那新赴任的知州,是京中纨绔,不过二十出头,与我小儿年岁差不多。这等年纪,养尊处优惯了,纸上谈兵倒是还行,论起实务,哪里懂得有我们多?” “他初来乍到,又不熟悉砂州事务,少不得要仰仗我们帮扶。到时候有的是他求我们的,我们又何必怕他?” 那石锦荣与下面的推官和知事听了,便觉得陈文勋说的颇有道理,不住连连点头,一颗心也完全放了下来。 又过了好一些时候,衙门外传来皂班的喊话,说是知州大人已经到了。陈、石等人才将手中的叶子牌放下,也不遮掩一二,就这么直接起身朝着衙门外面走去。 再说沈宣他们进入砂州城中,薛凤麟却突然叫停了马车,从车上走了下来,让那城守给他带路,说要在砂州城中转转。 那城守在城中值守多年,哪儿见过这般不按理出牌的长官,立时一愣。但他见薛凤麟一脸严肃,自是也不敢反驳上官的话,便也只得按照薛凤麟吩咐的来做。 沈宣也从马车上下来,与薛凤麟一同在砂州城中散步。 砂州城不大,别说比起京城,比之乐州都要小上一圈。且与其他繁华的城市相比,砂州城里的房子都普遍又颇又矮,整个城中除了城中心的钟楼,竟然都没有一幢超过二层的房子! 因着是海滨城市,砂州的路面上倒是挺干净的,但沈宣陪着薛凤麟一路走去,竟然都没能看到一条像样的商业街。 路边有些许做生意的,也是卖些小鱼小虾,针头线脑。也就是快走到衙门附近了,才算是有几条稍稍繁华些的街道。 那街道两旁也有些饭馆酒楼、绣庄布庄的。还有一些用白墙黑瓦围住的宅子,瞧着倒是修缮的不错啊,院子里枝叶茂密,大门也十分气派,一看就是砂州当地的地方官与有钱人居住的地方。 沈宣陪着薛凤麟一路走了过来,见一路上遇到的百姓一个个穿得都破破烂烂,家贫如洗,心中也颇有些不是滋味。 终于到了衙门门口,那带路的城守进去报信,薛凤麟则面色一沉,径直朝着大堂中大步流星的走去。 他们方才到了砂州门口时,早就已经有人去了衙门报信。此时他们人都到了,衙门门口却空无一人,并未看到有人迎接,可见这州府里的几个老人并未将薛凤麟这个新上峰放在眼中。 沈宣心知肚明,跟在后面快步走了进去,便看见从衙门后方大摇大摆的走出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为首的穿着州同的六品官服,与薛侯爷看起来差不多大。稍次的七品州判则略年轻一些,但也三十八九了。 此时他们一行人见了薛凤麟,才佯装惊喜的迎了上去,一脸笑意的上下打量了薛凤麟一遍,才开口说道:“原来是新来知州薛大人!幸会幸会!大人从京中赶来,舟车劳顿,一定辛苦坏了,赶紧快快请进!” 薛凤麟闻言挑了挑眉毛,倒是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刚一到了办公的房间,就看到了桌子上扔着的那副叶子牌。 见他眼神飘到那叶子牌上,陈文勋与石锦荣对视一眼,故意岔开话题说道:“薛大人,您今日刚到砂州,也不知安顿下来没有?” 薛凤麟此时才道:“还未安顿,也不知朝廷的府邸安排在了何处?” 那陈文勋连忙说道:“是我的不是,竟忘了让人带薛大人你们过去好好安顿,歇息一番。” 说完以后,他才连忙叫了一个衙内过来,让他将薛凤麟带到知州的府邸。之后又对薛凤麟道:“那知州大人您就先去安顿吧,等您安顿好了,再来衙门当差也不迟!衙门里自还有我与石大人守着。” “你说的也是。”薛凤麟点点头道:“这几日我坐船累的慌,头晕乏力,身子很不痛快,怕是要修养多半个月……” 一旁的石锦荣听了便连忙插嘴说道:“别说多半月,就是三五个月也没事。砂州地处偏远,百姓也安居乐业,府衙里哪儿有那么多事情可做?大人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薛凤麟听到这里,看了石锦荣一眼,便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带着沈宣离开,朝着知州的宅子去了。 待薛凤麟离开以后,那石锦荣才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窃笑,之后又对着身边的陈文勋说道:“要不说还是陈大人您有见识呢?我看着新来的知州,面嫩的很,压根就无心管事儿,倒是个好说话的。” “他方才看到我们打叶子牌,都没有声张。这刚来砂州,就直接在家里修养去了。” 陈文勋得了石锦荣的吹捧,捋着胡子,十分得意的说道:“让这等面嫩的小儿来做知州也好。他既然不管事,日后这砂州的事务,不就都攥在你我二人手上,我们自己也能方便许多。” 这边,待那衙内将沈宣他们带到了前知州大人的府邸,薛凤麟便把那衙内打发走了。 这前知州大人的宅子就在衙门不远处,砂州最为热闹的街道旁边。只是宅子的大门开在一处僻静的巷子,对面不远处就是州同与州判大人的宅子。 沈宣看着这砂州知州的宅子,门口一对石狮子瞧着还算精致,大门漆了红漆,门楣颇为气派,牌匾上知州府三个大字描了金漆,看着都是簇新的。 推门进了这知州府内,沈宣才发现这宅子虽然不大,也只有四进,但内部修缮的颇为精致,可见前知州也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薛凤麟先带了沈宣去了主屋安置下来,又让几个下人去收拾了宅子。至于屋里缺的下人、差的东西,便准备等到明日再去外面买些。 待屋内只剩下了薛凤麟与沈宣二人,沈宣才开口问道:“方才你在衙门里说要休息几日,是故意的吧?” 薛凤麟闻言笑笑道:“确实是要休息几日,我们舟车劳顿半个月了,安顿下来哪儿有这么快?再说要理清这砂州的乱象,也不急于一时,我还要四处多看看。” “我看那州同和州判大人,似乎十分开心。”沈宣有些好笑的说道。 “那就让他们再开心几日好了,只怕日后能开心的日子也没几日了。”薛凤麟勾了勾嘴角,神色微微冷了下来:“这些蛀虫,偷奸耍滑惯了,这般管治砂州,也难怪砂州如此贫困潦倒。” “他们都是本地的老人了,也算是地头蛇了,怕也不是那么好扳倒的,你要当心。”沈宣说道。 第123章 “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地方的芝麻小官,背后无人撑腰。难道还能比大皇子一脉还难对付?”薛凤麟不以为然的说道:“放心,我心中自是有数,砂州一地,看似偏远,实则比大家想象中更重要,否则陛下也不会特地点了我来这个地方。” 沈宣听他如此说,便知他心中早有成算,也安心了许多。这才点点头道:“我信你定是能把砂州整治好的。” 薛凤麟此时却也并不谦虚,反而直接了当的说道:“之后砂州还要发展商业,这点我是不如你的,还要你多帮帮我,替我出些主意。” 沈宣闻言笑了:“那你得付我酬劳,我的主意可不是白拿的,贵着呢。” 薛凤麟眼神一暗,搂过沈宣的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道:“我的人我的财都是你的了,你还想要什么酬劳?难道想让我肉偿?还是这几日,我在船上疼你疼的还不够?” 沈宣没想到薛凤麟几句话竟然又歪了方向,面上一红忙道:“我可没说要你肉偿,你可别又借着付酬劳的幌子折腾我!” 薛凤麟:“我那是伺候你,怎么叫折腾你?我看你当时喜欢的紧,求着我好好疼你,怎得转眼又翻脸不认了?” “闭嘴吧你!”沈宣伸手压住薛凤麟的唇,恨不得他别再说话了。却又冷不丁被薛凤麟一把抱起。 屋外,金枝和金桂面色绯红,识相的关上了房门。 世子与沈哥儿感情这般好,他们自是心中感慰。只是今天晚饭之前,他们怕是都不会再出来了。这府中剩下的事情,还是让无心和无忘自己看着办吧! 第106章 话说那知州府被前知州大人维护的不错,宅子虽说不上多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里的屋子都是前年刚翻修过的。 饶是薛凤麟这种讲究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再去翻修的必要。替换上他们从京中带来的铺盖细软之后,整个家里便又上了一个档次。 翌日一早,沈宣与薛凤麟便决意一起出门采购一些家具摆件。然他们在砂州浅浅转了一圈后,竟没有买到什么像样的物件,便索性决定去离砂州不远的彭州,在那里的大集市上买了些需用的东西。 彭州是大晋东南沿海最为繁华的一个城市,砂州所在的辖区知府也设在彭州。也就是薛凤麟的顶头上司唐大人就在彭州,薛凤麟每隔一月,还要来彭州知府和唐大人叙职汇报一次。 这次既然要到彭州采买用品,两人商议之后,便决定在彭州多住几日。 一是彭州与砂州相距不远,气候极为类似,彭州的一些管理经验也能借鉴到砂州。二是薛凤麟也可去拜访一下唐大人,也算是新官上任,在知府大人那里提前露个脸,此事就是官场仕途上的一点潜规则了。 到了彭州以后,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了。沈宣他们先去了彭州最为繁华的太平街,找了间最大的客栈住下。 用过饭后,两人又在这太平街上逛了一会儿。看着路边商店多是贩卖水产、宝货相关,沈宣才不禁感叹,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彭州的街道,与京城与乐州明显有所不同。大多数铺子都与海产品相关,特别是那些卖南洋进口宝货和干鱼干虾的铺子,生意极好。 大批的工人天黑了竟然还在忙碌,把东西用麻袋打包了一批批的运到码头或是骡车上,再运往大晋各处。 “彭州码头已有三百多年历史。”待回到客栈房间,薛凤麟才突然开口说道:“这里的码头修的很好,高峰期可同时接纳五百多艘货船。码头的海床底部也一直有人抽砂平礁,方便船舶靠岸。” “彭州做全国各地的海产宝货生意已经形成了气候,因此彭州虽与砂州相隔不远,但却十分富裕。我之前翻查记录,发现砂州的历任知州中也有人想要仿效彭州开发码头,开展商业的,但都失败了,之后便不了了之。还有人说砂州风水不好,所以才发展不起来,你怎么看?” “砂州与彭州只隔了五十里远,我们坐马车过来也只得半日。”沈宣想了想道:“若是仿效彭州在砂州开展商业,一时之间成不了气候,还要投入很多。我若是商人,定然选择市场更大的彭州,而不会来砂州这种地方。” “是啊,所以投入甚大,收效却很微小,自然做不下去了。”薛凤麟点点头道:“效仿彭州一路,在砂州是行不通的,还得另寻他法。” 说完以后,薛凤麟便陷入沉思之中。他看着彭州夜市上热闹的灯火,眉头微皱。同样的时间,昨夜砂州早就已经一片黑暗,哪里有半点热闹的气息? 沈宣见薛凤麟一脸深沉的模样,又略略思索了一番后,才开口说道:“其实砂州也有砂州的优势。我那天看你研究砂州地图,它与南洋诸岛距离更近,往来更加便利,因此砂州虽穷,但在砂州码头停泊休整的船只也不少。” “是也,你说的对。”听了沈宣的话,薛凤麟面上又露出一抹笑意。之后才牵了沈宣的手道:“此路不通,就另寻他路,办法总是有的。” 之后两人才吹了灯歇下,翌日一早,便拿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去了知府衙门。 再说这唐大人见了薛凤麟上门来拜,才知道砂州信任的知州人已经到了。 他虽是外官,但关于薛凤麟在京中的身份也是略知一二。知道他是薛侯爷府上世子,又得晋武帝赐婚,对他与沈宣二人自都是十分客气。 唐大人与薛凤麟寒暄一番之后,便派人去家中请了自家长子过来,托请他们带薛凤麟与沈宣夫夫二人去自己府中做客。 薛凤麟自是不会推辞,便随了那唐家大少爷一同去了。 来到一处十分奢华的宅子之后,唐家大少爷便请了他们入内,又有唐夫人和唐大人的妾室们带了自家内眷亲自出来迎接,十分的客气。 唐大人家大业大,除唐夫人外还娶了五房小妾,共生了四个儿子和三个哥儿还有五个姑娘。 除了唐夫人生的长子和三姑娘,其他都是庶出。最小的小儿子与小姑娘都不到五岁,可见唐大人年纪虽大,但与薛侯爷一样,也是个老当益壮,人老心不老的。 彼此介绍过之后,唐家大少爷就带着薛凤麟去前院喝茶和赏鉴古玩去了。 而唐夫人则带着沈宣来到唐家后院,参观起了唐家院子里的后花园。 唐夫人带着三小姐在前面与沈宣说话,后面唐家的几位姨娘与几个哥儿姐儿的就落在后面,隔了一点儿距离小声的聊起了天来。 唐家的大姨娘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年纪已满十八,已经娶妻生子,小的也已经快到娶妻的年纪了。 二姨娘与三姨娘还有五姨娘各自都生了一个哥儿和一个姐儿,只有四姨娘才又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姐儿。 其中二姨娘和三姨娘生的哥儿和姐儿,也都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 他们这样的人家,庶出的姐儿大多嫁给父亲下级官员的子嗣为妻,而哥儿则是嫁给别人做妾。 原本他们这些时日也是一直在相熟的人家里相看,心中也是选好了一些人选。可今日见过了薛凤麟之后,心思便忽然都活络了起来,之前相看过的那些人家也都看不中了。 大姨娘见二姨娘与三姨娘自方才开始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不禁故意对那走在自己身边的三姨娘说道:“我瞧你的四哥儿一直没有着落,如今倒不如看看这新来的砂州知州大人。” “这知州大人长得如此俊美,家中又是侯门。砂州虽穷,但他家底丰厚,嫁过去想必也吃不了亏。再说他那正头娶的是个夫郞,瞧着也是个好说话的,你的四哥儿过去也吃不了亏。不如去求求老爷,让他与那薛大人说说,将你的四哥儿送去与他为妾?” 那三姨娘本就心动,听了大姨娘的话自是十分认同。她身边的四哥儿也是面上一红,一想到方才薛凤麟那般俊美的容貌,心里就觉得百爪挠心。 大姨娘与三姨娘的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也逃不过不远处的二姨娘等人的耳朵。大姨娘与二姨娘早年关系不好,暗地里斗了许久,也就是大姨娘生了两个儿子以后,二姨娘才彻底败下阵来,很是偃旗息鼓,只一心讨好起了唐夫人。 方才她见了那薛凤麟之后,心中自是也有一些想法,此时又被那大姨娘的话勾起了胜负之心,便想着要趁着三姨娘之前行动,让唐夫人把自家的五哥儿送去给薛凤麟做妾。 唐夫人带着沈宣在后花园里转了一圈,将他安置在湖心雅阁之中,又让自己女儿在旁边作陪,之后就去了厨房安排饭食。 见她起身离开,二姨娘便连忙也起身跟了过去。到了无人之处,便立刻对唐夫人说了自己的心思,又请求唐夫人帮她做媒,说服那薛凤麟纳自己的五哥儿为妾。 哪知唐夫人一听,便立刻冷冷呵斥了她一顿,又开口说道:“这沈哥儿瞧着只是个哥儿,家世门第也不起眼,但可是圣上御赐的姻缘!如今他们夫夫才刚新婚,我哪有这个脸面去给那薛大人送妾?岂不是打皇上的脸面?你赶紧收拾收拾你的心思,另选其他贤婿吧!” 第124章 唐夫人说完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二姨娘没想到她竟拒绝的这般干脆,还数落了自己一顿,心中懊丧无比。 她多年来没少讨好唐夫人,可对方却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便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讨好竟都是白费了。 二姨娘心中并未将唐夫人说的御赐姻缘之事放在心里。左右他的五哥儿还小,就算再等上两年,能嫁给这样的人中龙凤也是值得的。 她有些讪讪的回了座位,见三姨娘竟然已经带着四哥儿凑到了沈宣面前,让四哥儿给沈宣敬茶说话。 她便也拉了自己的五哥儿,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你也赶紧去找那沈哥儿说说话,对他态度务必恭敬一些。” 五哥儿才刚刚十四岁,虽然已经及笄,但还未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但他小娘让他去讨好沈哥儿,他只道是为了自己好,便也硬着头皮过去了。 见四哥儿刚刚给沈宣敬了茶水,五哥儿便也硬生生的说道:“沈哥儿,我也给你敬杯茶吧?” 一旁的三姨娘听了,便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二姨娘家的哥儿果然也要过来与自己四哥儿抢人了。 四哥儿心知肚明,也立刻开口说道:“我刚刚才给沈哥儿敬了茶,你又敬一杯,沈哥儿又不是茶缸?哪里一下喝得下这么多茶?” 五哥儿听了满脸通红,知道是四哥儿故意刁难自己,但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一直不太聪明,比起四哥儿嘴笨,比起其他姐儿们更是女红厨艺样样都差,父亲在几个哥儿里面也最不喜欢他。也就是唐夫人反而对他好些,还经常和二姨娘说他傻人有傻福。 此时沈宣在旁边,见了他们明争暗斗,倒也不知竟是为了嫁与薛凤麟做妾之事,只当是大户人家里的勾心斗角。 他见那五哥儿年纪不大,被说得僵在原地,便索性笑着圆场说道:“没事,现下天气炎热,特别是彭州这样的南方,实在是让人口渴。我方才就出了好多汗,正好多喝几杯茶水润润喉。” 旁边的几位姨娘没想到沈宣竟然会这样说,明显脸上都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二姨娘脸上也露出一抹兴奋的神色。 五哥儿一听,立刻露出一抹感激的神色,怔怔的看了沈宣好一会儿,才又恭恭敬敬的给沈宣敬了杯茶。 待沈宣喝完了,他倒是赖在旁边也不走了,一直十分认真的听沈宣说话,直到唐夫人回来了,才咳嗽了几声,将他与四哥儿全都给打发走了。 待薛凤麟与沈宣离开以后,唐夫人回到房中,才一脸肃色的一拍桌子说道:“这二姨娘与三姨娘也太不像话了!竟这般缠着沈哥儿说话,求着把自家哥儿塞给别人做妾!简直是丢尽了唐家的脸!” 三姑娘有些不太明白的问道:“娘,您为什么这么反对四哥儿和五哥儿嫁给薛大人做妾啊?我瞧那薛大人一表人才,风华绝代,家世又好。也难怪二姨娘三姨娘他们会心动。” 唐夫人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嫡亲女儿一眼才道:“就是因为他家世太好了,又娶的是个夫郞,所以才更不能让四哥儿五哥儿嫁过去啊?” “万一他日后飞黄腾达了,四哥儿或是五哥儿又给他诞下儿子,家里的二姨娘和三姨娘的地位岂不是也要水涨船高?我这个做夫人的又被至于何处?” 她这些年来虽说在外还是唐家夫人,但唐大人纳了一房又一房,生了一个又一个。让她这个唐夫人在唐家的地位早就岌岌可危。特别是生了儿子的大姨娘和四姨娘,早就已经不服她管束了。 三姑娘听了,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还是娘您看得远,还是早些将他们嫁掉才好。” “下次那沈哥儿来了,我也会帮着好好提点他一下,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 唐夫人闻言欣慰的摸了摸三姑娘的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了。日后这些后宅里的弯弯绕绕可要学着些,少不得出嫁以后要用的!” 第107章 二姨娘房中,她笑眯眯的看着五哥儿说道:“你年纪小,长的也讨喜。我瞧那沈哥儿倒是对你印象还不错,比对那四哥儿还要好些,今日与你也说了好些话。” 五哥儿这才对二姨娘说道:“小娘,我也觉得那沈哥儿人很好。性子温柔,长的也好看,我很喜欢他。” “那你想不想嫁到薛家,与他一起侍奉薛大人?”二姨娘连忙说道。 五哥儿一听,赶紧摇头说道:“不可不可。我若是嫁给薛大人,那沈哥儿必然会讨厌我了,我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二姨娘哪里想到五哥儿竟然是这种想法,心中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不去争取,四哥儿就会去争取!到时候他若是嫁入薛家,你就没机会了!” “那便让他嫁过去吧,我不想惹沈哥儿生气,他这般好的性子。”五哥儿说道:“难怪小娘你让我接近沈哥儿,原来竟是想让我嫁给薛大人为妾。沈哥儿待我这般好,我若是这般举动,岂不是背刺了他?他肯定就不会理我了,还是不要了吧。” “你这傻子!真是要气死我了!”二姨娘气的狠狠给了五哥儿一个爆栗,恨不得自己就没生过这个缺心眼的哥儿。 反倒是三姨娘屋内,四哥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娘,我怎么觉得,今日那沈哥儿好像比较喜欢五哥儿?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怕什么?他再喜欢五哥儿,难道还能主动让五哥儿过去做妾不成?无论是谁嫁过去了,左右都是不会被他喜欢的,你担心些什么?”三姨娘满不在乎的说道:“你看二姨娘天天讨好夫人,得了什么好处不成?还不是比不上生了儿子的大姨娘与四姨娘?” “那小娘您怎么还让我去讨好他?”四哥儿又问。 “你若是嫁过去了,他到底是薛家的当家夫郞,也不能得罪了。”三姨娘说道:“但到底纳不纳你,还是那薛大人说了算,还得从你爹那边下功夫,让他在薛大人面前多多提点此事才好。” 沈宣回去的路上和薛凤麟聊起今日在唐家的事情,薛凤麟倒是对唐大人有些嗤之以鼻,说唐大人家风不正,做事也庸庸碌碌,虽然没出过什么错,但这些年待在知府的位置上也没做出什么建树。 因着薛侯爷的缘故,薛凤麟对唐大人这等三妻四妾的男子自是印象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唐大人到底是他上级,薛凤麟面子上自是也不会显露出来,对他与唐家少爷都是客客气气的。 “明日让人把买好的东西送回家中,我想直接再去一趟南洋。”薛凤麟对沈宣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沈宣闻言笑了,自己与薛凤麟这事儿倒是又想到了一块儿。 薛凤麟早说想借鉴一下南洋的发展,但纸上谈兵许久也不如亲自过去一看。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出了门,索性便趁热打铁,直接去南洋考察一番便是了。 他们在彭州休息一夜后,第二日一早便去衙门办理了一份出关文书,坐上了一搜去南洋的客船。 只是彭州码头实在太过繁忙,他们中午上船,那客船排队出港,又多花了半日。到了傍晚以后,才算是驶出了彭州码头,朝着南洋去了。 从彭州到南洋,中间有一股洋流,船只若是逆行,速度很慢,只有顺着洋流,从南洋西面的岛屿靠岸,比砂州到南洋距离要多走半日。 他们住在那客船上面,到了第二日中午才算是到了南洋。 这客船是大晋与南洋之间互通商贸之后,每日都有的客船,船上也多是些两岸的商人与百姓。 客船靠岸之处,就是南洋著名的贸易码头之一。还未下船,沈宣就听到了岸边十分喧闹的叫卖之声。 南洋人与大晋同根同源,语言相近,但因着口音的缘故,说话并不相同,也很难听懂。沈宣下船后仔细听了听,却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听懂! 原来当地大晋商客众多,码头上的商贩有不少都去过大晋,叫卖时也都是说得一口不太标准的大晋官话,身上穿得也是大晋产的丝绸。 且码头附近的商贩们许多用的都是大晋的钱币,大晋商贩无需兑换货币,就可以在这里购买到所有东西! 可见大晋与南洋之间的生意往来,已经到了深入生活的地步。 “二位可是大晋来的游客?瞧着你们脸生,怕是第一次来南洋吧?也不知来游玩还是做生意的?可要小的帮忙做个向导?”一名浓眉大眼的黑脸少年抄着一口不甚熟练的大晋官话上前问道。 沈宣见他穿着一身南洋当地的传统服饰,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三四岁。与他差不多的,在码头上也还有不少人。有些和他一样是年岁不大的孩子,还有一些则是年长些的大人。 这些少年看准了客船上下来的人,只要是穿的好些,看起来有钱的,就会上前询问。 若是有人同意了,少年就会主动带路,领着这些游客在南洋吃喝住宿,他们则在旁边一路介绍南洋当地的风俗,再收取一些客人们的打赏。 第125章 “行,那你就做我们的向导吧。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沈宣一一问道。 那少年一听有钱赚了,便立刻精神一震,十分阳光的开口说道:“我叫阿海,今年十三岁。我家里是南洋当地开茶摊的,家里没什么事儿做的时候。我就来码头上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人找我做向导。” 沈宣一听,原来这阿海家里还有茶摊,在当地虽算不上富裕,但也温饱不愁了。只是这阿海为人勤快,年纪不大还知道来码头给人做向导,挣些外快,倒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就赞扬了他几句。 薛凤麟一听也眉毛一挑,就开始询问起那阿海他们家在南洋的收入,又问起南洋普通百姓一般都做些什么营生。 阿海是个聪慧的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对自家周边百姓的情况倒都还颇为了解。便一一与薛凤麟仔细说了。 比如南洋地方不大,但海产丰富。大多数南洋百姓,要么是渔民,靠打渔为生,要么有田地,种些粮食蔬菜的出来售卖。 当然也有如阿海家这样既没有田地也不打渔的,就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但无论是渔民还是农民,除了打渔种田以为,家里有空时也都会出来做些副业。 就比如像阿海这般,来码头上做向导,一个月也能赚上几两银子,生活过的都还算相当不错的。 “我听我爹说起过,以前大晋与南洋商贸未开的时候,南洋过的十分贫穷。岛上百姓也就勉强混个温饱,日子远没有如今好过。”阿海说道:“大晋的新皇帝登基以后,与南洋开了海贸,大晋人过来的很多,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薛凤麟闻言心情有些复杂,晋武帝登记后就放开了周边国家的商贸往来,本是为了造福大晋百姓。 没想到近水楼台的砂州没能沾上一点光,反倒是叫南洋百姓致了富。 当然,这与砂州这些年的管理混乱也离不开关系。 阿海给沈宣他们叫了一辆载人用的人力车,自己则一路小跑着跟在旁边,跑到了离码头颇近的一处海边地带。 沈宣见这片海滩风景十分优美,岸边还矗立着一排小楼。这些小楼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商业街,十分热闹。都是些茶楼、酒馆、客栈和商店等等,吸引着来南洋的游客与外地商人居住。 阿海指着这片商业街对沈宣他们道:“这里就是离码头最近的商业街了,前面那片海滩,风景最好,旁边还有珠民贩珠,价格比你们大晋便宜多了。” “有不少大晋来的商人,都喜欢住在这里。吃喝玩乐样样齐全,而且临走的时候还能带些海珠啊、橡胶啊等南洋特产回去。” 沈宣一看,那排小楼果然都是南洋风格的建筑,最高的竟然有三层楼高。 且每间房子都有彩色贝壳或是海螺装饰,看起来颜色五彩缤纷,门口还种着整齐的棕榈树。 “这里哪间客栈最好?”薛凤麟开口问道。那阿海就带了他们去了一间最大的客栈。 沈宣进去一看,这客栈共有三层楼,还把自家房子后面的一大片海滩都用篱笆围了起来。普通房间的住宿费用竟然就要三两银子一夜,在南洋也算得上是价格不菲。 不过即便如此,这里的房间也几乎全都住满了,住宿的基本都是大晋过来的游客与商人。 薛凤麟问了问后,定下了一间最好的客房,住宿一晚竟然要十两银子。 阿海在一旁听到了,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接待的这两位贵客竟然这么有钱! 沈宣这时便对阿海笑笑道:“你们南洋这般富庶,应当也有不少有钱人吧?他们平日里又做些什么?” 阿海想了想才道:“我们南洋很多富商的,都是和大晋做生意发了财。平日里他们自是也会吃喝玩乐,南洋玩的腻了,就会去大晋与周边其他岛国。” 薛凤麟这时才让阿海带着自己与沈宣去当地颇为出名的特色餐厅吃了饭,让他介绍他们吃了一些特色菜肴以后,才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明日再来。 待他走后,薛凤麟与沈宣回了客房,才开口对沈宣说道:“今日来了南洋一圈,倒是确实给了我不少思路。” “南洋虽小,但也有足足五十多万人口。且我们今日来了一趟,才发现南洋十分富庶,普通百姓如阿海家这般,也早就温饱不愁了。” “南洋与大晋的商贸已有彭州为先,砂州不好再来重复。但砂州与南洋更近,若是从南洋下方绕过洋流坐船,只需要不到两个时辰。一日就能走个来回。” “砂州这么好的地理位置,若是如南洋这般,也开发出一块游乐之地。供南洋人过来游玩购物,赚南洋百姓的钱,不知可否成事?” 薛凤麟自是信任沈宣在生意上的决策,才将自己的设想告诉沈宣,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建议。 沈宣听了薛凤麟的设想,倒是觉得十分不错。又仔细想了想后才对薛凤麟道:“我们从彭州出发去南洋,光是离开码头就多花了半日的时间,实在不便。” “若是能从砂州出去,倒是十分便宜。砂州不大,只做旅游倒也够用。只是若是只考虑旅游,又难免小气了一些。” “砂州上方就是彭州,下方又是建州。据我所知,建州的椰油、海货倒是十分出名,当地也算是东南沿海的富庶之地。倒不如将这彭州、砂州、建州连成一片,打造成东南沿岸的一片经济特区。相比除了南洋,还能吸引到更多其他国家的商贸往来,这边的百姓们也能真正过上富庶的日子。” 沈宣这个经济特区的灵感自是来源于现代世界,然而放在大晋这个时代,简直就是开天辟地一般耳目一新的概念。 薛凤麟一听便两眼冒光,激动的保住沈宣转了一个圈儿道:“好宣儿!你实在是聪明过人!怎得能想得到这般出人意料的思路?” 沈宣被薛凤麟夸的脸红,又不能说自己是穿越到了异世界以后,才得到了灵感。只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过随便说说,具体怎么实施,能不能实施,还得靠你自己来研究。” “如此便已是帮了我大忙!”薛凤麟忍不住亲了沈宣一口,双目亮晶晶的说道:“若是被人知道我的夫郞如此聪慧,旁人还不知要如何妒忌我!” “那我若是个笨蛋,难道你就不喜欢我了?”沈宣听了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若是个笨蛋,那也有笨蛋的可爱之处。”薛凤麟闻言笑了,突然搂住沈宣的腰,凑近他耳边说道:“你若是个笨蛋,那我便要骗你干些我早就想让你做的事情,也好过我这些日子每日苦苦哀求,你都不愿意松口!” 沈宣一听便知薛凤麟说的何事,面色通红的道:“那还不是你的要求太过离谱,我自是没那个脸的。” 薛凤麟满脸遗憾的道:“所以说啊,宣儿你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竟还担心自己若是不够聪明,我就不那么喜欢你了。” 沈宣听出他话中有话,这才又羞又恼的道:“你说的对!那我还是聪明些吧!” 话音未落,眼前又是一黑……沈宣就这么被按倒在客栈花花绿绿的南洋民俗床单上…… 来了南洋岛上的第一夜,怕是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睡了…… 第108章 翌日,阿海按约来了客栈,又带了沈宣与薛凤麟二人在岛内逛了一圈。 岛上马车不算很多,但却流行骑象。沈宣觉着有趣,便让阿海给自己租了一头象。 那养象人喂了大象一挂香蕉,便让沈宣与薛凤麟二人坐上了大象背上的轿椅。 大象背上视线颇高,他们一路沿途看路边风景,问阿海一些民生相关的事,阿海也都一一耐心解答。 今日薛凤麟索性深入南洋海岛腹地,去查看他们的农耕情况。只见农田里除了水稻等粮食,还种满了香蕉、菠萝等水果。 因着南洋往来商客颇多,做零嘴儿果干的商贩也多。水果一直卖的不错,因此种植这些东西的农户不少。 走了一会儿,路边远远的摆了一个摊子,正有一个年纪不小的阿婆兜售果干。阿海便对沈宣和薛凤麟说道:“前面那阿婆卖的是南洋特产香炒香蕉干与菠萝干,听说大晋不少有钱人家都爱吃。在农户这边直接购买,倒是比去码头边的炒货店买便宜许多。” 薛凤麟听了,便让他过去问问价格。没一会儿,阿海便跑了个来回,对薛凤麟说道:“公子,香蕉干十文钱一两,菠萝干十五文钱一两。炒货店里的价格都要翻个倍呢。” 沈宣听了,便给了那阿海一角银子,让他随意买些回来吃,多的就算打赏他的。 阿海自是心花路放,不过一会儿,就抱了两大包炒干果回来,沈宣一掂足足有半斤多重。 他一样尝了那香蕉干与菠萝干一块,果干味道酸甜可口,确实不错,但不够酥脆爽口,也谈不上特别好吃。 但在这种缺糖的时代,这般甜的零嘴儿可算得上是稀罕货,也难怪能作为南洋的特产,远销大晋了。 第126章 “我们在砂州一路看过不少百姓的田地,田里基本都是水稻青菜等作物,种植这等水果的却不太多,也不知是为什么?”沈宣想了想才开口问道。 水果属于经济作物,加工后售价比粮食要高。但不知为何,砂州百姓却很少种植。 “农民们祖祖辈辈种惯了粮食,让他们改种其他作物,可不是那么容易。”薛凤麟想了想道。 “况且南洋是因着已经形成了商业气氛,百姓们知道种了水果制成果干也有人会买,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种植水果。” “而砂州压根就没几个外来客,本地人不过求个温饱。种植了这些水果又不能当饭吃,卖不出去就都烂在了地里。因此才没有人种植其他作物。” “你分析的有理。”沈宣闻言点点头道:“所以官府若是能给百姓们提供这些农副产品的销路,砂州的百姓们便也能种植一些经济作物,想来家庭收入也能提升上来。” 薛凤麟闻言双目又是一亮,之后才有些激动的说道:“确实是个好法子!由官府出面来开设一些制造果干、蔗糖的作坊。直接收购农户们种植的水果和甘蔗等作物,百姓们的收入定然会有所提升。家中多余的劳动力也可以去工坊里劳作,又是一笔收入。 “宣儿,你虽是个哥儿,但却是个庶务上的天才。”薛凤麟看着沈宣,双目中竟有一丝崇敬之色,略顿了顿才开口道:“我在国子监的时候,里面的先生经常赞扬我庶务不错。只因我从小管着我娘的嫁妆,很早就接手了庶务产业,所以才磨炼的老道了一些。” “然而比起你来,却还是差得远了。原本我也只是以为你是个做生意的奇才,如今看来这几日你在百姓民生庶务上提出来的妙思,乃是前无古人,实在是让人佩服!” 沈宣心道我这些点子也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想出来的,对薛凤麟的夸奖略略有些心虚。 不过这些现代世界遍地都是的好政策,能帮到薛凤麟和大晋百姓,沈宣觉得自己倒也不算白活一趟。或许正是因此,老天爷才让他的魂魄去了现代世界,又在那里生长到了二十多岁才回来吧! 沈宣与薛凤麟两人在南洋待了整整三日,前两日多是在观察南洋民生,到了第三日才真正放松下来好好玩了一日,到了傍晚才上了回大晋的游船。 第四日的早晨,他们才终于重新回到了彭州。之后再坐马车去了建州,在建州玩了一日以后,才回砂州,到家的时候又是快到晚上了。 这几日他们两人四处游历,砂州府中几个下人倒是把宅子里需用的东西全都布置好了。 无心无忘去人市上买了几个干杂活的下人,收拾一番以后,砂州的知州宅子也算是十分合用了。 薛凤麟回家也没急着去当差,而是在家中仔细思量起砂州的改革之策。 他不去当差,那州判与州同大人却是求之不得。每日照样在衙门里玩叶子牌,行事起来也比以前更张扬了。 沈宣陪着薛凤麟一起制定砂州的全面改革之策,在砂州东奔西跑了不少地方,反而比在京城时忙碌了不少。 许多策论说起来容易,推行起来却要面临不少困难。薛凤麟虽是名门出身,但做起事来倒也不毛躁,而是一一拟定细节,反复推敲。确认了方案可行后才确认下来。 又是小半个月后,砂州的改革策略才算是拟定了一个可用的方案。 这方案足足写了几十页纸,薛凤麟把这些纸张集结成册,然后才又去了彭州,要将这方案带给唐大人看。 这一次,沈宣没再跟着。薛凤麟毕竟是去办公事,一日就能来回,他一个家眷,再跟过去反而不好。 然而到了晚上,薛凤麟回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却是十分的不好看,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寒气。 沈宣一见,便知他今日去彭州会见唐大人一事,进行的不太顺利。 只是开口问他,到底是哪里碰了钉子,薛凤麟却只是笑笑说改革需要花钱,唐大人说如今财政颇为紧张,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行使改革事宜。 不知为何,薛凤麟虽是这样说的,但神色却有些僵硬。沈宣仍觉得事情不止如此,便趁着薛凤麟办公的时候,悄悄的拉了同去的无心来问。 无心一开始还不愿意透露,后面在沈宣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才不得已说道:“世子夫郞,世子今日去了唐大人那里,一开始还聊的十分愉快。但后面那唐大人却说,这改革的事情太大,为了保险起见,唐、薛两家结为亲家,行事起来才更加牢靠。让世子爷娶了他家中的哥儿为妾,也算是与唐家结盟了……” 沈宣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薛凤麟为啥不愿在自己面前提起今日与唐大人会面一事。 朝中众臣之间一向如此,为了联盟关系更加紧密,经常互相联姻搭线。这有了亲缘关系,就成了自己的人,行事起来也更加方便了。 薛凤麟本就不是池中之物,唐大人也不是蠢人,自是能一眼看得出来。 他一来砂州就大刀阔斧的提出改革,那方案写的极好,但却也有相应的风险。 这其中暗含着多少出钱出力又得罪人的事情,改革做的好了,他唐大人自是有功,但论起头功却还是薛凤麟的。 而若是进行的不好,薛凤麟就算罢了官也还有世子的称号,只管回京去袭承爵位了,唐大人却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他在彭州经营这么多年,根深蒂固。如今就算不改革,也是稳中求进,没什么不好的。又何必陪着薛凤麟一起折腾,承担更大的风险? 但若薛凤麟与他结了亲家,那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就算改革不成,回到京中,唐大人也搭上了薛家侯府这条线,对他日后的仕途有利。 唐大人这老油条官场宦海多年,说起爱护百姓的初心,也不知还剩下多少,经营仕途的盘算却是实打实的。 若是以前不认识沈宣时的薛凤麟,不过纳一房妾室罢了。为了仕途与改革顺利的推进或许就应下了。 但如今他已与沈宣成婚,听到那唐大人盘算的一瞬间,便有些恼了,当下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那唐大人盘算落空,自是也不肯在改革一事上松口。薛凤麟这一趟谈了个寂寞,最后只得铩羽而归。 一路上整个人都心情十分不好,也就是在沈宣的面前,才不愿表现出来,只骗他是唐大人不愿出钱,免得沈宣因为此事多想。 沈宣沉默了许久,才起身去了薛凤麟身边。 薛凤麟本就在埋头苦思如何继续推进改革之事,见他来了,便微微一笑,腾出一点位置说道:“你来陪我坐坐,一起想想没有彭州支持,这改革如何切入才好。” 沈宣依言坐到薛凤麟身边,看着他俊秀的侧脸,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得心底暖融融的,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底气。 见薛凤麟被看的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己,沈宣才开口说道:“不就是缺钱么?把嫁妆银子都拿出来,翻修码头,从蔗糖工坊与果干工坊做起。” “我们先挣钱了,自是会有人愿意效仿,到时候我们再拉人入股,将规模扩大,这事业不就做起来了?” 沈宣说的轻松,但这翻修码头与开设工坊却并非买两个铺子买几个田庄的事情,而是一个无底洞! 沈宣手中有三万多两压箱底的银子,加上薛凤麟给他的聘礼十万两银子,也就是十三万两。 这十三万两银子对一个世家而言很多,但全部用在改革之上,恐怕还有些不够。 薛凤麟闻言也是愣了,看着沈宣说道:“这嫁妆是你的私产?怎么能拿出来填我的公事?世上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沈宣却是笑了,握住薛凤麟的手说道:“什么私产公事的?你我之间还分的那么清楚?再说我京中还有两间铺子与一个庄子,一年也有上万两银子的收益,难道还能缺了花用?” “再说我这也不是白白给你打水漂的,而是投资款。等砂州的改革成功了,那我投的码头与工坊还不是会把钱挣回来?你又担心些什么?难道还能对自己这改革的方案没有信心?” 沈宣与薛凤麟虽两情相悦,但沈宣平日里一向公事公办。之前不管是卖茶水,还是卖吃食或是做肥皂,方子都是管在自己手里,并没有因着与薛凤麟的关系就不管不顾。 因此他今日一下要将自己的全部银子拿出来给薛凤麟推进改革之事,也是十分的出乎薛凤麟的意料。 薛凤麟心中一热,只觉得自己与沈宣之间最后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疏离感似乎也完全消失了。 他心中爱极了沈宣,但以前却总觉得沈宣对自己还是有所保留,平日里他虽不提,但此事也成了他心中的一道心结。 直到今日,薛凤麟才发现自己的心结已经完全解开了。 “宣儿,我以前总想着此生能与你白头偕老便好,如今却觉得一生也太短了。难怪有人去庙里求缘,会情定三生。”薛凤麟忍不住开口说道。 第127章 “三生短了,那便求五生、十生……或是生生世世?”沈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说道:“只要你敢求,我就敢应。” “好,那明日我们就去拜拜。” “拜什么?” “码头东面不远,有一间妈祖庙,听说还挺灵的……” 第109章 翌日,薛凤麟自来了砂州以后,第一次去了衙门上工。 他按照衙门办公的时间,提前了一炷香的功夫到的,去的也不算很早,但整个衙门却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看门的皂班。 那皂班没想到好久不见的知州大人竟然突发奇想过来上班了,原本的瞌睡也是整个被惊醒了。 “衙门每日什么时辰开门?”薛凤麟在那皂班面前停住脚步,开口问道。 薛凤麟虽然脸嫩,但浑身自带贵气。那皂班被薛凤麟的贵气吓的不敢抬头,只支支吾吾的说道:“每日……每日卯时准点开门……” 薛凤麟听了才点点头道:“是么?那马上就是卯时了,你在门口记录一下,今日超过卯时没有过来的,全部记为迟到,要从俸禄里扣钱。” “啊?”那皂班愣住,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以前大家来迟了,州同大人和州判大人都是不管的。” 薛凤麟闻言勾了勾嘴角,上下打量那皂班一眼才道:“知州官儿大还是州同和州判官儿大?” 那皂班浑身爆出冷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自然是知州大人您的官儿更大,是小的不会说话,还请知州大人您千万大人别记小人过!” “你这般不懂事儿,还怎么升职?难道你就甘心做一辈子的皂班?”薛凤麟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悦,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那皂班更是汗流浃背了。 好在薛凤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淡淡的嘱咐他按照自己的吩咐记录所有迟到之人,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薛凤麟走路带风的进了衙门,那皂班才长舒了一口浊气,又庆幸自己今日没有懒惫,提前一些来开了门,不然还要被扣俸禄。 又过了好一会儿,卯时已经过了,衙门里的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过来上班。 只是来了一个,那皂班不得已就只能记录一个,并将今日知州大人来了,又命自己记录所有迟到之人的事情告知了自己的同事们。 那些皂班衙内的听说了此事,心中却是并不服气,而是对那皂班说道:“他让你记录你就记录?现在州同和州判大人,还有下面管事儿的都没来,难道他还敢扣他们的俸禄?你一会儿就不将名单交给他,看他又能奈你如何?” 说着竟有人跑去了州同和州判大人家中,要将今日之事提前通报给他们。 一面是顶头上司,一面是朝夕相处的同事,那皂班也是十分为难。此时正巧薛凤麟叫他进去。那皂班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只见乱糟糟的衙门办公室内,陈文勋和石锦荣两位大人的桌子上还放着叶子牌和一些闲散之物,但知州大人的主桌上却是铺满了纸笔文书,还有不少这些年与砂州相关的记录文案。 两个管理文案的小吏正在被薛凤麟支使的团团转,翻找了所有他需要的文件出来。 薛凤麟见到那皂班进来了,便开口问道:“我让你记录的名单,你可都记清楚了?” 那皂班咬了咬牙才说道:“方才我肚子疼,去了一趟茅厕,再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也不知到底是谁迟到了?” 薛凤麟这时才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道:“不过让你做这一点儿小事儿,你都做不好。既如此,我看你也胜任不了这皂班的职位,不如就回家去吧。” 他说着就叫来衙门里负责记账的出纳文移,让他把这皂班的俸禄结了,再多算两日给他,让他直接回家。 那皂班哪想到薛凤麟新官上任三把火,做事竟这般不留情面,直接就要让自己走人。连忙跪地求饶道:“求求知州大人放过!小的再也不敢了,这边是今日迟到之人的名单,还请大人过目!” 说完以后,他就将那名单递到薛凤麟面前,又苦苦哀求,说家中有年迈父母,又有幼子幼女需要抚养,万不能就这么丢了差事。 砂州贫穷,能在衙门里谋一份差事,也不是易事,真正家贫之人,是进不来的。 那皂班说话自是夸大其辞,薛凤麟却不拆穿。反而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道:“念你家中贫困,今日便放你一码。只是你这般行事,对上峰不敬,我自是要有所惩罚,所以今日你的俸禄我便扣掉了。” 从被辞回家到被扣俸禄,那皂班虽说遭了损失,但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薛凤麟拿了那迟到名单以后,才又将那名单给了出纳,让他将名单上所有的人都扣除三日的俸禄。 那名单写了好长一串,几乎人人有份,包括那出纳都是其中。只是那皂班到底胆小,不敢真的将州同与州判大人的名字写上。 薛凤麟也未特地提及这两人的俸禄之事,那出纳便装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记录下了名单上的人。 薛凤麟第一日点卯就这般动作,自是引起了整个衙门所有人的不满。 再说那陈文勋和石锦荣起的迟,还未出门,便收到了衙门里自己心腹传来的消息。 石锦荣心中一惊,便立刻直接去了陈文勋家中,与他商讨起今日薛凤麟在衙门里的这番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石锦荣到陈家也不过一炷香的距离,陈文勋比他更早收到了衙门里的线报,此时却不慌不忙,还坐在家中大堂用早膳。 “陈大人,陈大人!”石锦荣快步走到陈文勋面前,就在一张空座上坐下道:“您可知那薛知州今日点卯之事?” 陈文勋抬头看了石锦荣一眼,放下手中的银耳羹,面带嘲讽的道:“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点个卯立立威罢了。”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今日第一天点卯,就已经得罪了衙门上下所有人,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咱们衙门上下,哪个不是砂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里沾亲带故的?衙门里的诸多事宜,都还要仰仗着他们!以后我看这知州大人,在砂州怕是要混不下去了。” 陈文勋这话说完,倒是让石锦荣心中又安了一些。 他们虽说是砂州官府,但实际上官府有事,上峰下达指令,落实到民间时还真少不了这些本地世家的支持。 就比如前年砂州台风,不少农户损失惨重,但税收却是一文也没减少。 这税务上缺了的银子,不还得是这些有家底的世家补上?若是没有他们支持,他们这州同与州判怕是也早就做不下去了! 陈文勋慢悠悠的用完了早饭,这才与石锦荣一起朝着衙门走去。 他们家里离砂州衙门也就一条街的距离,平日里若无要事,就懒得坐车,慢慢散步也就走过去了。 石锦荣有陈文勋壮胆,两人一起走到衙门。还未进门,立刻就有出纳文移前来邀功,说这克扣俸禄的名单,没有记上两位大人的名字。 石锦荣闻言心中一喜,陈文勋却是神色自若。有些得意的看了石锦荣一眼道:“怎么样?这薛知州也不过是个纸老虎,他到底是不敢得罪我俩!” 两人再一道穿过衙门大堂,走入后面的办公之处。便看到薛凤麟正在忙着整理文书,还在一些稿纸上写写画画。 见到二位大人来了,便起身笑着迎接,且十分热情的说道:“二位大人总算是来了,我刚好有事要找你们。” 石锦荣与陈文勋没想到薛凤麟竟是这般笑脸相迎的态度,面上一愣,便连忙说道:“薛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薛凤麟这才拿出自己写好的一摞稿纸说道:“今日我第一天来点卯,发现衙门里的人员都十分懒惫,做事效率极低。” “我方才查阅了一下文书,才发现砂州府中已经多年没有人员变动,各吏使人员不仅多年未升过职涨过俸禄了,而且还多有欠薪。” “看看这衙内一职,这位田衙内已入职二十年有余,按照朝廷的规定,他应该是一个月两贯钱的俸禄。但从十年前起,府里一个月就少发了他五百文的俸禄,欠了整整十年,也就是五十两银子!” “还有这徐皂班,虽来的晚些,但也欠了二十两银子,还有这个钱衙内、方出纳、严文移等等……” 薛凤麟捧着一张稿纸,上面一一列举出了一大串人员的名单,都是这些年拖欠了他们俸禄的底层吏使名单。 将这些名单念完以后,陈文勋与石锦荣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陈文勋才率先说道:“薛大人,您整理这名单,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砂州贫困,这些年朝廷的税收却是一文不少。交了额定的赋税以后,衙门里还能剩下多少银子?若是遇到天灾,就更是少些,可不就只能拖欠官员们的俸禄了?” “是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石锦荣连忙在一旁说道:“砂州实在荒僻,日子难过。比不得京城那般富庶。” 第128章 “陈大人、石大人说道有理。”薛凤麟闻言勾了勾嘴角说道:“既然砂州这般困难,我们还要想法子开源才是。” “就比如这砂州码头,隶属砂州官府名下,多年来破败不堪,也没钱修葺,靠岸的船只都少。倒不如将这片地界给租出去,换取一些银子,也好填补衙门的亏空,把这些吏使们拖欠的俸禄给还了。” “这……”陈文勋闻言顿了顿,眼珠转了一圈后才道:“出租官府下的地界,整个大晋闻所未闻。再说这砂州码头如此破败,谁又会花银子租下这么一个地方?” 石锦荣听了薛凤麟的话倒是觉得有些道理,但一想到这码头附近是一片荒滩,便又觉得薛凤麟异想天开。 听了陈文勋的话后,便也附和着说道:“是啊,这一片荒地,哪个傻子会来租下?” 薛凤麟却是笑着道:“有没有人租,还得将此事告示出去以后才知。其实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咱们衙门里欠薪之事。” 说道这里,他突然对整理文书的两位文移说道:“这样吧,趁着州同和州判大人都在,你们把衙门里所有当值的人都叫来,大家一起来投个票,看看这欠薪之事如何解决才好?” 听说新来的知州要解决欠薪之事,没过一会儿,所有的当值人员全都到齐了。三十多人挤挤攘攘的站在院子里面,面上还带着一丝期待的神色。 薛凤麟这才走出去对他们说道:“今日我第一天点卯,自是要整肃砂州府里的风气。” “以后每日所有当值之人都需点卯,迟到者要罚半日的俸禄,想来各位已经知道了。” 薛凤麟说着歇了歇,喝了口水才又开口说道:“当然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这点卯的规矩要遵守,俸禄也要按时给大家结清了才是。” “我瞧着众位多多少少都有被拖欠俸禄,既然我上任了,那便从今日开始,一次性全部解决了。” “不过陈大人与石大人说了,砂州贫困,所以衙门里的银子不够用。我便想出了两个解决方法,还请各位决断,看看到底用哪个更好?” 说道这里,薛凤麟看了陈文勋与石锦荣一眼后道:“第一个方法,是将砂州官府手上捏着的几块地皮租出去,以租金填补亏空,发放拖欠的俸禄。” 说完这个,他便意料之中的在陈文勋与石锦荣面上看到了一丝不屑之色。 薛凤麟却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第二个方法,便是我们几个领头的以身作则,把年俸分给下方吏使,以解决他们拖欠的俸禄。” “我年俸三百两、陈大人与石大人的年俸加起来应当也有二百两。足足五百两银子,也够把大部分的俸禄还清了。至于我们的年俸,就等砂州今年的税收上来了再说。” 薛凤麟这话刚刚说完,石锦荣与陈文勋面上便一片铁青。 他们在砂州经营这么多年,手上自是有不少产业,也不会因着缺了年俸就饿死。 但那年俸怎么说也是一百多两银子,薛凤麟自己发疯不要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他们也一起把银子都送出去! 那出租地皮一事儿,说来好听,还不知地皮租不租的出去?但这拿出年俸之事,却是实实在在的。 作为被长期欠薪的砂州底层公务员们,自然是想着能拿到钱更好! 但让陈大人与石大人拿出银子?怕是痴人说梦!众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在了陈、石二位大人的脸上,所有人心中都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第110章 陈文勋与石锦荣不是傻子,又怎么看不出这就是薛凤麟给他们下的套,逼着他们同意自己提出的出租地皮的方案? 只是他们如今被架在这里,很是难堪,若是都不同意,岂不是与衙门上下所有人做对?好不容易多年积累的关系,反倒是被这薛凤麟给离间了! “这……我也不是舍不得年俸,只是拿出年俸也只能解决一时的亏空。要说这长久之计,还是第一个方法能解决问题。”石锦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他家中家底到底是不如陈文勋丰厚。比起拿出年俸,还是同意租地更划算些。左右那地皮租不出去,他也没什么损失,租的出去就更好,也能给衙门里增加一份收入。 陈文勋本是一心想与薛凤麟唱反调的。但此时连石锦荣也倒戈过去了,又有衙门上下这么多欠薪之人,他也不敢硬来。便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是这个道理,第一个法子更好。那便贴出告示,让砂州城内百姓与富商们看看,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愿意租下那些土地!” 他这话说的几乎有些咬牙切齿,薛凤麟听了却是笑了。 他满面春风的说道:“既然大家都这般支持这法子,那便去做吧。官府名下的地契我已经全部找到了,也让人计算过了,之后会将表格贴出来,按照市价出租,十年起租,两位大人们没有意见吧?” 陈文勋与石锦荣还能有什么意见?若是有意见,那便得等着拿出年俸。 见他们没说话,薛凤麟便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拿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签字盖章。 这文书上签了字,便是砂州衙门里几位大人共同决策的改革方案,之后薛凤麟再怎么操作,他们也不能越过薛凤麟去找人告状,或是故意阻拦些什么了。 薛凤麟这一招便轻轻松松治住了州同与州判,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计划同意了出租地皮。 待那陈文勋与石锦荣回过神来,才觉得越发难受。 晚上,石锦荣又去了陈文勋家中,在他家里吃了晚饭,顺便讨论下之后的应对之策。 “陈大人,这薛知州,做事很有些手腕,似乎不像咱们之前想的那般好说话啊!”石锦荣长叹一声说道。 陈文勋心中有气,一拍桌子怒道:“黄口小儿,纸上谈兵!就让他去租那地皮,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哪个傻子会把那荒地给租下来!” 翌日,文移刚把拟好的出租条件贴到衙门外的告示栏里,便吸引来了一群围观的百姓们。 “租地?十年起租,码头一带三百亩沙地?还有砂州城外郊县的几片荒地共计五百亩?” “一亩地一两银子,倒是不贵。但一租就要十年!而且沙地租来干嘛?种不了粮食,倒是可以种点水果,也挣不了几个钱。” “那一片荒滩,哪个傻子会去花钱租?” “城郊还有不少荒地,开了就是自己的,都没人愿意去开垦。毕竟得了地就要多交税。就那点收成,怕是连多出的税费都不够呢!” “我看这地是租不出去的,不过是新官上任,一拍脑袋想出来的,看看便罢了。” …… 就连贴告示的文移与衙门门口的皂班看着这场面也是摇了摇头。 说是用地租来填亏空,补齐他们之前的欠薪。可瞧着这模样,怕是不成。那薛知州到底是年轻,想了个点子就一拍脑袋的蛮干,可落实不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陈文勋与石锦荣两人早预料到了这般场景,眼看着这地是租不出去的,心中却是暗自欢喜。 只是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却忽然有一小厮上前,揭下了贴在告示栏上的告示。 那负责看守的文移立刻拦住他问道:“这位小兄弟,这告示可不能乱揭,你这是何意啊?” 小厮才道:“我揭这告示,自是因着我家主子要租这地啊?” “啊?有人租地?”那文移顿时傻了眼,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拖欠的俸禄总算是有希望了! 他立刻对那小厮十分客气,眉开眼笑的问道:“是哪位贵人要租地?还请小兄弟将人进去商议!” 那小厮还未答话,便见一风度翩翩的哥儿踱步走了过来,一把拿走那小厮手中的告示说道:“就是我要租地。” 文移没想到来的竟是一个哥儿,一时间愣了一下。忽然又觉得那哥儿好生眼熟,似乎才见过面的。 他仔细一想,才突然一拍脑袋。这哥儿不就是与薛大人一起过来的夫郞?前些日子还来过一趟衙门! 这薛大人提出租地,薛家夫郞就过来租下了荒地,难道是薛大人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自掏腰包,把大家的亏空给补齐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官儿?那文移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但又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心中不由的有些激动。 他将沈宣与身边的小厮引入衙门,那陈文勋与石锦荣看到租地的竟是沈宣也愣了一下。脑子里仔细思索这其中的蹊跷,却也想不出来什么东西。 “八百亩地,全租下来。”沈宣把告示放在薛凤麟的桌上,对他说道。 薛凤麟在家中早与沈宣商量好了,此时却还要再演一下。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说道:“宣儿你这是何意?这租地之事,又何必你亲自来做?” 沈宣便道:“不过一年八百两罢了,抵不上我京中铺子一个月的收益,也省得你为了此事犯难,彻夜难安。” 沈宣这话一出,便又是让在场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第129章 砂州是个贫困之地,即便是陈文勋与石锦荣这等平日里吃拿卡要的官员,一年俸禄加上其他额外收入也不过千两上下。 然而这薛家夫郞口中八百两银子不过轻飘飘一句话,他们也不知京中官员到底有多少银子。 只是此时才深深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位薛大人是京城侯府里来的世子,到底是家底雄厚,与他们这等地方小官儿是不一样的! 既是薛凤麟自掏腰包做业绩,陈文勋与石锦荣自然也不会反对。 再说一年八百两银子,进了衙门以后就是公款,税收后若是有了盈余,他们两个也有好处。 这一次,陈文勋与石锦荣倒是再没提什么反对之言,而是客客气气的接待了沈宣,又与他签订好了租赁合同。 这合同租期十年,只是因着沈宣是薛家夫郞,信誉良好。租金不必一次付清,还是按照一年来付。 合同拟定以后,那文移便拿了红泥过来,让沈宣签字盖手印。沈宣一一做了,将合同拿给无忘收好,之后对薛凤麟福了一福,才转身离开。 此事落在衙门上下众人眼中,便都知道是薛凤麟自家掏了腰包还了他们欠薪的俸禄,大家原本对薛凤麟的抵触情绪也纷纷消失,做起事情来都积极了不少。 “新来的薛大人还真是不错,一来就把我们拖欠的俸禄都发了,恐怕以后也不会再随意拖欠了!” “这薛大人虽严厉一些,但却不拖欠我们俸禄,我看倒比之前的知州大人好上许多。” “也是我们运气好,薛大人这般家底,也不缺这点银子,就自掏腰包给我们了。日后做起事情来也得更加勤勉一些才是。” …… 晚上,薛凤麟下了差回到家中。便见到沈宣让黄厨娘做了一桌好菜,还亲自下厨做了拿手的炸鸡与红油串串。 “好香啊!”薛凤麟今日办成了大事,心情不错,难得的多吃了两碗饭。 饭后,他才拿出早就规划好的图纸,对沈宣说道:“这片码头要翻新得深挖一下,恐怕还得花不少银子。” “附近的几亩海滩,之后要修建商业,还得先预留出来。旁边的沙地只要雇人耕种就行,这个倒是容易,明日就能让人去办!” 沈宣用手指了指图纸上的一块空白说道:“加工作坊就建在这里,前面有座小丘避开台风,但又离码头不远,方便日后的运输。” “还是你想的周到。”薛凤麟搂住沈宣的腰道。 “不过这事儿说来容易,真的执行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真正要做出成果,怕是至少也要明年以后。”沈宣十分认真的对薛凤麟说道。 “你知道知州的任期是几年么?”薛凤麟闻言笑了:“明年你还嫌慢?但凡地方官员,五年之内能有些微成效,便已是十分不错的了。” “想那陈文勋处处与我作对,此事倒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薛凤麟有些感慨的说道:“所以地方上想要做事也难,推行一个好策略还要先与这些蛀虫们斗智斗勇。” “若不是我先与他们演了一番戏,又拿了欠薪之事拿捏他们,那陈文勋必然与我唱反调,石锦荣也会在他后面做跟屁虫。” “好在如今地已经到了手上,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沈宣点点头道:“待日后工坊运转开来,码头又修建好了,定然赚钱,到了那个时候,外面的富商怕是都想要过来分一杯羹,砂州的商业与码头才能真正的完全运转起来!” 沈宣让金桂与金枝负责家中之事,无心无忘两人则被他带在身边,主要负责招工种地之事。 他找到了砂州的牙人,让他们帮自己寻找擅长栽种甘蔗、香蕉或是菠萝等水果的能手。 那牙人找了几日,倒是带回了十几人,其中有不少是曾经去过南洋,或是家中娶了南洋媳妇,因此才擅长种植这些作物。 种好了的作物,若是砂州卖不掉了,他们就制成果干,再想办法带到南洋去卖,也能给家里增添一份收入。 沈宣仔细询问了他们的家庭、收入等信息,才发现这些人大多脑子活络,家里倒是都不算太穷。 他筛选了一些信息可靠之人留下,让他们负责教授其他人种植技巧。之后又将租来的地以半吊钱一亩的价格分包了出去。 也就是只要你来耕种,一年每亩地就能得到半吊钱,种好的东西上交给地主,还不用交税。 对于贫困潦倒的砂州百姓,半吊钱竟也是一份不小的收入,于是砂州城里便有不少家有多余劳动力的百姓去包了二三亩田赚外快。 五百亩沙地,不过多久就全都包出去了。 第111章 砂州城东,临近海边有个小渔村。村里多是渔民,世代打渔,也就混个温饱。 稍微富裕点儿的家庭,攒上一辈子,也能在附近买上两亩劣等田。 这里的田地沙土多,种粮产量不高。自家种上一口粮食蔬菜的,除去赋税刚刚够吃,不用靠打渔换米换菜的,也就算得上条件不错了。 赵宝珠是个哥儿,今年刚满十二岁。他爹前两年出海时遇上海难没回来,家中就只剩下了他与一个身子不太好的母亲。 打渔的营生是做不下去了,为了吃饭,赵宝珠的母亲莹娘就去城里找了个浆补的活计。 这浆补的活计是专门给人洗补衣服的,一件衣服只挣一文钱。莹娘一日也就能接上三四件活儿,挣个几文钱,抠抠搜搜的买一点儿劣等米。 再加上赵宝珠在海边拾到的海蛎子与贝壳之类的,勉强也算能吃个饱肚儿。 赵宝珠家的日子过的这般穷,衣服上补丁落着补丁,洗的都退了颜色。 因着家里没有男人,请人又太贵,房顶漏了雨都没人修。每到下雨天,那就是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 这一日,莹娘与平常一样去了城里浆补衣服。赵宝珠端着个木盆在海边儿拾海蛎子的时候,就看到远远的来了一行人,手上拿了张告示,张贴在了码头附近的告示栏上。 不一会儿,便也不少附近的百姓围了过去,对着那张告示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赵宝珠见状便也端着木盆凑了过去,想听听这些人到底议论些什么? 那告示上的字他是认不得的,但围观的百姓们的话他却听的懂。 此时便听见一人说道:“给人耕田,一亩田一年就有半吊钱?还有这种好事儿?” “这田哪有这么好耕的?附近都是沙地,根本种不了粮食。要是耕地这么容易,这些地怎么可能还一直荒着?” “说是不种粮食,只种些好养活的果子,还有专人来教,倒是比种粮食容易的多。” “砂州百姓粮食都吃不起,还有几个人吃果子?果子都卖不掉,还得想办法拉到其他地方去卖,这路上耽误几日,果子就坏了,我听着就不靠谱。” “这有什么?反正收成好坏也是地主的事儿,人家不是说了,只要你去耕田,就能有钱拿?” “这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我可不信,别是有什么诈,还是老老实实打渔靠谱!” …… 常年以打渔为生的海边渔民们乍一看到这告示心里都是不太相信,只要耕田就有钱拿?也不计较田里的作物挣不挣钱?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但赵宝珠却是眼前一亮,若是这告示上说的是真的。自家种上一亩田一年就能拿到五百文钱,若是种上三亩田,就与莹娘给人在外浆洗挣的差不多了,家里过的也能没那么拮据了! 赵宝珠不过略想了想,便过去找到那贴告示的人问道:“我想种田,敢问这田应该怎么种才好?” 那贴告示的人打量他一眼,见他是个年幼的哥儿,便开口说道:“你家中父母呢?一共几口人?种田需要承包田地,与我们老爷签订合同,叫你家当家的过来吧!” 赵宝珠没想到种田的手续竟然还要这么正式,当下有些失望的同时,却也觉得这事情的确是很有几分靠谱。 这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一些认识赵宝珠的同龄人,见了赵宝珠前去报名,便笑话他道:“赵宝珠,你可别被骗了。等签了合同,说不定就要被卖到别人家做牛马。” “我听说大户人家的下人就最爱找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好是能干活的时候。运气不好的,还会被卖到黑厂房里做苦力,到时候一天要干七八个时辰的活儿,生死都是捏在别人的手上的。” …… 赵宝珠听了他们的话,心中也是有些害怕的。但家里过的太苦了,就是有那么一丝挣钱的希望,他怎么也想要去试一试。 到了晚上,莹娘回来了,赵宝珠就将此事告诉了莹娘,说自己想去种田挣钱。 莹娘听了,倒是没有与那些围观的渔民们一般反应。 她这些日子都在城里的铺子给人浆洗衣服,听了不少城里的各种消息,其中最热闹的就是关于这承包沙地的事情的。 第130章 因着城里消息灵通,莹娘便得知了这承包沙地的主人正是砂州知州的夫郞。既然是官老爷家的人,应当不会是骗人的拍花子。 莹娘听了赵宝珠的话后,也很是心动。她如今一日也就挣个三四文钱,若是家里包下三亩地,自己与赵宝珠得空下些力气,一年多挣个一千五百文钱,怎么也能比现在过的好些! 下定决心以后,莹娘翌日一早就带了赵宝珠去找了那守着告示栏的人,提出自家想要包下三亩田。 那人打量了莹娘一番,又仔细询问了一下莹娘家中的情况,便拿出一张提前写好的合同,在上面填了几个字后说道:“这是与你签订的承包合同,你家附近便有空着的沙地,一会儿会有人过去划出三亩给你。” “你若想好了,就在这合同上画押签字,之后便要好好听管事的吩咐,按照他们的要求种田!” 莹娘是个不识字的,但见那签订合同之人神色自若,一脸淡定的表情,不像个坏人。便咬牙沾了沾印泥,在合同上盖上了红手印。 那人见状,将其中一份合同递给莹娘说道:“这是你家的承包合同,日后西面那三亩沙地就是你家负责了,可要把合同给收好了!之后便可凭着这合同过来领钱。” 说完以后,就让一个中年男子带着莹娘去附近看地。 莹娘连忙把合同收进怀中,与那中年男子一起去了一片沙地。 那沙地离她家不远,走路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走到。 那男子在地的边缘上丈量了一阵,插了几根杆子,又用绳子围了一圈,之后才对莹娘说道:“这绳子里的地都是你的,以后你就负责这块儿沙地。至于要种什么,怎么种,你就来问我。” “我姓尚,是负责码头附近这片沙地的管事,白天就在那码头旁的小屋里呆着,你田里有不懂的事情,就都来问我!” 这姓尚的男子就是沈宣雇来的几个管理种田的老手之一。沈宣给了他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报酬,让他负责码头附近的一百亩沙地。 这些管事儿的家中也有田产,出来帮着沈宣教导雇农种植水果,就又能多挣一份薪水。 且沈宣给的银子不少,与城里一个大铺子的管事差不多价格,在砂州来说便已经是十分好的差事了! 莹娘起了个头后,之前有些还在观望的渔民们,心思便也活络了起来。 特别是那些家里穷的,孩子多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有这么一项额外的收入,对他们来说可是大大好事! 渐渐的,除了莹娘以外,便陆陆续续也有更多的渔民们报名承包了沙地。不过几日,码头附近的一百亩沙地就全承包了出去。还有其他的土地,在更远的地方,就不是由这位姓尚的管事负责了。 不过有跟着莹娘一起承包了沙地的,就有不看好这承包土地之事,与他们唱反调的。 赵宝珠的亲叔叔赵二郎家里就对承包沙地一事挺嗤之以鼻的。 赵宝珠父亲去世后,赵二郎家里就与莹娘他们断了来往,生怕莹娘与赵宝珠母子二人过不下去了,会到自家来讨吃讨喝。 莹娘是个要强的,见夫家兄弟这般态度,不管过的多难也是咬着牙自己一个人撑了下来,绝不找这赵二郎家多要一杯米。 不过这赵二郎家听到了莹娘承包了三亩沙田,却是冷嘲热讽了起来。到处与人说莹娘太傻,被人诓骗了,怕是要白白给人干活还拿不到一文钱。 这一日,赵宝珠按照尚管事的要求在田里翻地,赵二郎家的哥儿,也就是赵宝珠的堂兄赵宝月就带着一群玩儿的好的小伙伴一起走了过来,围观赵宝珠灰头土脸的干活。 “赵宝珠,我看你天不亮就出来捡海蛎子。捡完了就过来翻地,可挣了一文钱么?”赵宝月开口问道。 “这田还没开始种,哪儿来的钱?尚管事说了,要等到明年八月份,地里收了第一批果子以后再发钱。”赵宝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 “辛辛苦苦干一年,也不知有没有钱拿?”赵宝月嘲讽的说道:“你们可真笨,万一这地里的果子卖不出去,人家定是不会给你们钱的,你们就白干活了!” “就是,谁会买这些果子?” “白给人干一年活,真蠢。” …… 与赵宝月一起过来的那些小伙伴儿们也纷纷说道。 赵宝珠听了面上发烫,心中十分委屈,却是咬牙说道:“肯定会挣钱的。我娘说了,这地是知州夫郞的,官家老爷的买卖,不会骗人。” 赵宝月等人闻言却是哄堂大笑,并不相信赵宝珠的话,只是拍着手将他笑话了一顿,待烈日当头了才四散离开。 砂州的天气是很热的,上午的太阳就已经很大了。赵宝珠找了个破草帽挡住了半边脸,但还是晒的不轻。 种田是很苦的,但没钱吃饭的日子比种田还要苦。 哪怕是只有一丝希望,赵宝珠也愿意相信这三亩沙田能给家里增加一些收益。 他顶着烈日按照尚管事的要求将沙地的土翻了一遍又一遍,又过了几日,待尚管事检查过后,给他送来了一批浸泡好的甘蔗段。 尚管事告诉赵宝珠,码头附近的一百亩沙地,都要用来种甘蔗。 赵宝珠虽不知甘蔗种来能干什么,又要卖给谁,但也听话的按照尚管事的要求做了。 待莹娘下工回家,若是天色还亮,便也去地里帮着赵宝珠干一阵活儿,就这么互相配合着,虽说是辛苦了一些,但三亩甘蔗十天内也算是全种好了。 赵宝珠他们在这边种地的时候,码头附近不知何时竟来了一批壮汉,在沙田附近敲敲打打的开始修起了东西。 赵宝珠看着壮汉们将许多青砖抬了过来,又搭配着黑瓦与白泥灰,才意识到这些人应该是在盖房子。 “尚管事,这房子是用来干啥的?”赵宝珠趁着尚管事过来检查沙田的时候,特地提了一篮海蛎子过去问道。 “修厂房的。”尚管事倒是还真知道,也不客气的收下了那篮海蛎子,笑了笑对赵宝珠说道。 “厂房?修厂房干什么?还用这么好的青砖!”赵宝珠惊讶的问道。 这样的青砖房,一块就要好几十文钱,只有城里有钱的大老爷家里才用,怎么会有人用来修厂房? “这是知州夫郞吩咐的,说是要建糖厂。”尚管事听了,便有些神秘的对赵宝珠道:“悄悄告诉你,传说新来知州老爷是京里的世子,家里家财万贯!他一来砂州,就把之前拖欠的衙门里的俸禄给平了。” “他家的夫郞,自是舍得用青砖的,说是青砖扛风,不怕遇上台风天。” 赵宝珠没想到这些房子竟然是要建糖厂的,再想想自家地里现在种的,可不就是甘蔗?正好可以用来制冰糖,顿时心中也期盼了起来! 既然有了糖厂,那这些甘蔗定然是有销路的,也不怕没人收了! 一想到之后便能拿到合同里承诺的一千五百文钱,赵宝珠就充满了干劲,这几日浇水浇的也比平日里更勤快了! 第112章 厂房不似自家住的院子,里面不需修的那么细致,只需搭建出一个外框架就行。 那群壮汉每日吃的不错,浑身是劲干活又快,不过一个多月,一大排青砖厂房就盖了起来,厂房上面还铺上了漂亮的瓦片。 厂房建起来以后,墙外糊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泥灰。 白泥灰干了以后,一片白墙黑瓦,整齐的矗立在沙田旁边。与远处的碧海蓝天相映,就显得十分漂亮。 这日,那群壮汉将许多机器抬入厂房以后,便领了酬劳四散离开了。 倒是尚管事与赵宝珠熟识了,最近又吃了他不少海蛎子,因此便特地过来找他说道:“此事还未公开,我前日得了个风声,便想起了你与莹娘母子,特地过来告诉你们一下。” “这糖厂近日里便要招工,要十五到五十岁之间的劳力。因着这片的甘蔗都没长出来,也要不了那许多人,就只先招十个。” “我听说这糖厂里的差事待遇不错,有些管事的家里还有闲散劳力的,都先去打了个招呼,想要把人塞进去。你与你母亲说说,若是有条件的,就去找一下那日与你们登记合同的何管事,报上个名字。” “万一被挑进去了,这干活离家也近,总比每日往城里奔波,给人浆洗衣服要好些。” 尚管事家中本就有五亩田地要种,自家还另外承包了沈宣的五亩沙田。因此已经没有多余的劳动力入厂了。 他见莹娘与赵宝珠母子老实勤勉,见他们过的困苦,对他们也有几分同情,因此才将这事情提前透漏给了他们。 赵宝珠得知消息,自是没少感激尚管事,又将家中晒好的海兔干分了一些给他。 待莹娘回家,他将此事告知莹娘。莹娘想了想,便拿出准备过年买肉的二十文钱,去买了一只老母鸡。第二日一早就将那何管事请到了自家喝茶,又把老母鸡塞给他道:“这进糖厂的事情,还请何管事你帮忙疏通一二,只要能给我个机会就好。” 第131章 那何管事闻言皱眉,把老母鸡又塞回莹娘手中说道:“我是能帮你报上名字,但各家想来的人不少,现在已经有十多个了,谁能保证一定能被选上?” “况且这次我听说,知州夫郞也会亲自过来参观修好的厂房,怕是当天就会把第一批工人给定下来了。” 莹娘一听,也是有些灰心,但还是对那何管事笑笑,把鸡又塞回去道:“这鸡何管事你就收下好了,也就帮我先报个名字,成不成另说。” 何管事听了,神色微动,便收下了母鸡,把莹娘的名字提报了上去。 再说沈宣修建好糖厂以后,便准备先招几个工人进行小规模的试生产。 一是想熟悉一下炼糖的程序,二是除了普通的冰糖与白糖,他还想试验制作一些特别的糖制品,再卖到大些的城市去。 这些时日,他在外招了不少能手,分工管理各处,将沙田种植与制糖工坊一事开展的仅仅有条。 糖厂的管事,是薛凤麟特地找来的,以前在京中管着他母亲陪嫁的庄子,庄上有一百来号人口,又是可靠又是能干。 有了这得力的人手,沈宣也是放开了把糖厂的事务交给他来管理。 果然不负沈宣的期待,这管事很快就按照要求把糖厂修建好了。之后便邀请沈宣亲自过去验看,再顺便定下第一批的十个工人。 选了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沈宣便带了金枝金桂出门,去了新修好的糖厂。 简单的验收过了一番以后,便来到了厂房的院子里。 只见院子里大太阳下,正直挺挺的站着十八个人,一见到沈宣进来,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这些人都是这一次报名来招工的工人,全是各方管事打了招呼塞进来的。因着只要十人,招工的管事连告示都没来得及贴出去,便已经报满了人。 莹娘也在这些报名的人员里面,今日特地换了一身最干净的素衣,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 只是除了她外,其他人基本都是各家管事的亲戚,自是比她条件要好,穿的也更干净细致。莹娘站在里面,就显得十分寒酸,有些格格不入。 她看着传闻中的知州夫郞,也就是糖厂和自家沙田的老板大步流星的走入院中。 那哥儿年纪很轻,瞧着不过十八九岁,身量高大,容貌俊秀。 与她在城里见到过的那些富家哥儿不同,这位知州夫郞整个人虽贵气非常,但神色和善可亲,一举一动自带风流如谪仙一般。 他走到那糖厂的管事面前,与他低语了几句,便见那管事立马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他看。 那哥儿翻了几页以后,目光才在众人身上扫射了一遍,接着便停留在了莹娘的身上,又低头看了看册子后才道:“你是莹娘?记录上说你家丈夫过世,只有你与一个哥儿相依为命,可是真的?” 莹娘没想到这知州夫郞会突然问到自己,当下心里一慌,面上涨的通红。 在大晋找个差事不易,若是好的差事,一般还需要有人担保。 大多数时候,家中条件优越,家庭和美的人更易被人留下。而莹娘这样的身世,不太稳定,穷到极处就容易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因此除了些没什么钱的苦力,好差事一般都是不要的。 她有些诚惶诚恐的看着沈宣说道:“这……这……我丈夫几年前的确去世了。但我在外给人做浆洗的活计,也能挣到口粮。我家哥儿大了,也能拾些海贝海螺的,还承包了三亩甘蔗地耕种,也是老实的良民。” “嗯。”沈宣听她说完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之后他又转而问起了另一个人,莹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她心中也不知那知州夫郞特地询问自己一番到底是什么想法,便只能惴惴不安的等着。 又问了几个人后,沈宣在册子上圈画了几笔,之后才将它还给那管事,与他说了几句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莹娘还有些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管事恭敬的送走了沈宣之后,才咳嗽一声道:“好了,现在我念到名字的人,都往前一步,过来排队。” 莹娘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等着那管事念名字。管事念了一个又一个,待所有名字都念完了,都没有听到莹娘的。 莹娘心中一坠,心道这次怕是不成了,结果还白送了一只老母鸡出去。 她正心灰意冷的准备离开,突然便又听那管事说道:“我念了名字的人,现在可以走了。剩下的人留下,你们都被录用了。” 莹娘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目,心中一阵狂喜。 待只剩下了十名工人以后,管事才带了他们进入了一个房间,开始交代起了工作时需要做的事情,和需要注意的事项。 在沈宣的糖厂工作,每天有十文钱的工钱,还包一顿午饭。 一个月有四天休息,可以自行与管事调换安排,还每人都发放两套统一的服装,上班的时候都要穿着。 这样好的待遇,在整个砂州打着灯笼都难找!莹娘听完管事的介绍,整个人都有些傻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毕竟一个月能挣二百多文,这比出海打渔的收入还高!再加上那三亩甘蔗地的收益,她与宝珠也能过的松快一些了! 待管事准备离开,莹娘才连忙走了过去,对那管事说道:“多谢管事提携,不嫌弃我一个孤儿寡母的,能让我得了这么好的差事!” 那管事看了莹娘一眼,才开口说道:“你感谢我倒还不如感谢一下当家的。他方才与我说了,其他人可以择聪明伶俐、年纪合适、身强力壮的挑选,但你必须留下来。” “也是当家的心善,知道你家境困难,一个寡母生活不易,才特地将你留下。” 管事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莹娘还有些怔怔的,想到那知州夫郞特地问过自己的家境,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时间,她心中一热,似有些泪水要涌出眼眶,但最终却还是忍住了。只急着回到家中,与儿子赵宝珠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赵宝珠听说莹娘成功留在了糖厂,明日便能去厂里做事,自是十分高兴。 母子二人难得做了一锅白米饭,莹娘又花了两文钱割了一块巴掌大的肥肉,炸了些猪油炒菜,美美吃了一顿带油荤的炒蛤蜊,便算是庆祝了此事。 赵宝珠听莹娘说起今日见到的那知州夫郞,心中也是十分的神往,恨不得也能见见这知州夫郞的模样。 临睡之前,赵宝珠又对莹娘说道:“娘,那知州夫郞这般心善,想来知州大人也是个好官儿。明日早上我赶海的时候,就去一趟妈祖庙,给他二位祁个福。希望妈祖娘娘保佑二位大人平安康健,也不枉了他这一番菩萨心肠了。” 沈宣坐在车中,金枝一边掀开车帘看着沿路的风景,一边开口说道:“沈哥儿,你真是菩萨心肠,还特地留了那寡妇做工。” 沈宣闻言便道:“这世道,女子与哥儿比男子总是要更难些。她独自养育哥儿不易,我能帮的也就帮她一把。” 这糖厂刚刚起步,现在也没什么活计。 沈宣准备先培训这批工人学习制糖技术。之后等规模扩大了,再招更多工人,让他们去教授他人制糖的技术。 现在沈宣租下的几百亩土地已经全都种上了甘蔗与水果等作物,但要等到地里有收成,就还要到明年初夏。 厂房虽然已经修好了,但也只能先从其他地方买来一些材料,先试着制作一些东西探探市场。 大晋制糖的工坊不少,冰糖、白砂糖都已经有了。 一般的百姓,买不起太贵的糖,过年就会买些便宜的糖角子给孩子们吃。 像京中的大户人家,早就已经吃着白糖了,制作糕点甚至会用蜂蜜。还有加了松子、果仁或是芝麻的粽子糖、花生酥糖、姜糖等也颇受欢迎,算是过年过节有钱人家招待客人的必备零嘴儿了。 沈宣开了糖厂,若是只按部就班生产一些市面上的普通糖品自是没什么优势。 砂州贫困,吃得起糖的人家不多。砂州本地没有糖厂,有钱人家大多都会去彭州买糖回来。 沈宣的糖厂规模很大,又种植了那么多的甘蔗,当然是不可能只考虑本地需求。 要让自家的糖厂脱颖而出,在其他地方打开市场,就必须独具特色,做出现在市面上没有的新品种。 想到这里,沈宣心中又是灵光一闪。 这市面上各色糖品的确不少,几乎涵盖了各种口味,但他却独独没有看到过现代世界十分流行的棉花糖! 棉花糖的制作并不困难,加入天然色素后,还很容易制成各种造型,倒是可以用来打开一条出路! 第113章 回到家中,沈宣就捣鼓起了棉花糖来。 棉花糖并不难做,只需要淀粉、白糖、琼脂、蛋清等材料就能制成。砂州本就临海,别的物资不多,但琼脂粉却是不缺的。 第132章 沈宣一进入厨房就捣鼓了起来,仔细研究起了棉花糖的原料配比。终于在三日之后,沈宣完美的复刻出了与现代世界里口感形态都差不多的棉花糖。 白净暄软的棉花糖又甜又香,好似云朵一般轻柔。 饶是金枝金桂在侯府里见过了不少点心,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糖果。 “沈哥儿,这棉花糖真是稀罕,瞧着就招人喜欢,口感还很特别。若是卖到京中,肯定会十分风靡。”金枝尝了一块儿以后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儿,边吃边道。 “是啊,我们跟着沈哥儿您也算涨了不少见识,京中什么样的糕点糖果没有见过?这棉花糖可是独一份的,卖出去定会大受欢迎!”金桂也不由的点头说道。 沈宣见状却是淡然的笑笑道:“这棉花糖看着稀奇,是因为没人做过。但它的制作方法其实十分简单,卖出去不久,怕是就会有其他制糖的工坊复制。” “要想一次性在大晋站住脚,就不能只制作这么简单的糖果。还得玩儿些花样,让这棉花糖变的更稀罕一些才是。” “啊?还能有更多的花样?这糖果还能有多少花样?”金枝闻言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哥儿的脑子里总是有许多点子,旁人是绝想不到的。”金桂在一旁对金枝说道:“他说有更多花样,那必定是有的。就像那香皂,若不是沈哥儿开了宣字坊,世上哪儿能有人想到一个洗澡的还能那般讲究?” 金枝金桂这些日子跟在沈宣身边,早就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又唯他马首是瞻。 在他们的心目当中,沈宣的聪明才智不下于世子,简直就是个赚钱的天才! 就说那些炸鸡、香皂什么的东西,世子可发明不出来,更别说这棉花糖了。 普通的白棉花糖容易被人复制,民间的制糖工坊,都是什么时兴就跟风做什么。 若是只做普通的白棉花糖,刚开始会流行一阵儿,但很快就会被人学走,就失去了竞争优势。 但大晋如今的制糖工坊都是些民间的小铺子,属于私人作坊的体量。是没有沈宣修建的糖厂这么大的规模的。 沈宣能做的,就是把棉花糖做的更精致,让民间的小作坊除了白棉花糖外复制不了更复杂的工艺。 就如同香皂一样,不和廉价的低端香皂一起竞争市场,而是去走高端路线,挣那些有钱人的钱! 毕竟大晋贫富差异巨大,百分之八十的银子都掌控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上。这些人不愁吃穿,才有多余的钱来吃糖果点心,他们才是糖果消费的主力军。 想到这里,沈宣又暗暗开始思索起了怎样才能让棉花糖变得更有特色。 除了在口味上加入更多层次以外,沈宣觉得还可以在色彩和包装上做文章。 既然种了不少香蕉和菠萝等热带水果作物,沈宣便决定将这些水果制成果泥,和棉花糖一起制成夹心棉花糖。 除了果酱夹心的棉花糖外,他还加入了碎坚果等材料,制成了各种雪花酥。 除此以外,沈宣还试着加入了一些带有天然色素的汁液,改变棉花糖的颜色,制成了彩色的棉花糖。 沈宣甚至找人雕刻了几个模具,都是小动物的喜庆可爱的形象,然后将加入了不同色素的棉花糖浆挤进去,烤制成了小动物形态的棉花糖! 这些棉花糖做的实在精致,让从没见过这样糖果的金枝金桂见了,简直是瞠目结舌。 棉花糖不过是一种糖果,却让沈宣玩出了花,做的如工艺品一般。 “这棉花糖也太好看了,我都舍不得吃了。”又一次,拿到了沈宣做好的棉花糖成品后,金枝看着自己手心里圆圆胖胖的一块儿“小狗”图案的棉花糖忍不住说道。 为了让棉花糖更加好看,沈宣还特地用了糯米纸来给棉花糖垫底。透明的糯米纸搭配上可爱圆胖的棉花糖,看起来倒是有点儿像手艺人捏出来的面人儿。 但面人不好吃,棉花糖却软糯香甜,里面还有果味儿的流心。 再加上糖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的防腐剂,不易腐坏,只要合理储存,就可以存放一两年不变质。 这棉花糖在工厂里统一制作完成后,再卖到大晋各处,路上也十分方便,又不讲究什么保鲜期限,实在是最适合不过的商品了! 待薛凤麟晚上回来,沈宣这才把自己这几日偷偷捣鼓好的棉花糖端给他看。 “这是什么?”薛凤麟眼前一亮,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棉花糖问道。 “宣记云朵糖。”沈宣想了想,给这些棉花糖取了个名字。 饶是薛凤麟这般见多识广之人,听到这名字以后,也不禁拿起一块赞道:“这糖果瞧着柔软似云,叫做云朵糖果然不错。” “还有这样俏皮的小狗造型,别说孩子,就算是我瞧着都颇为心动。若是拿到京中,舅母与秘哥儿见了应当也会十分喜欢。” “你尝尝看,哪个口味的更好吃些?”沈宣指了指面前各色不同的云朵糖说道。 薛凤麟一样拿了一块尝了,之后才道:“风味各有不同,都很不错。不过比起样子好看的,我还是更喜欢有夹心的那种果子味儿的,酸甜可口。还有加了坚果的也很好吃。” 薛凤麟身为男子,比较务实,比起漂亮的颜色或图案更加喜欢口味独特的。但沈宣今日问金枝与金桂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更喜欢小狗儿造型的云朵糖,觉得更加有趣可爱。 这云朵糖的口味没问题了,剩下的就是包装。 包装沈宣都想好了,不用一般的牛皮纸来装,而要用造价高昂的彩笺来包。 毕竟这云朵糖是卖给有钱人的,包装的高档一些,反而卖得上高价,也符合这些糖果梦幻甜美的风格。 “宣儿,这么好的东西,想必能十分畅销。砂州经济一事,也属有望了!”薛凤麟看着面前的云朵糖,很有些欣慰的说道。 沈宣这些天忙着捣鼓云朵糖的时候,薛凤麟也忙着当差,处理砂州沉积许久的事务。 砂州积弊已久,远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整治好的。薛凤麟查了账目才知,除了之前衙门里的欠薪一事。砂州衙门竟然还欠了城中许多富商氏族的银两。 砂州地处沿海,时常会有台风。每每受灾之后,衙门里拿不出赈灾的银钱,又要完成朝廷上定下来的任务,就只能向外借钱。 几十年下来,不少当地世家竟然借了砂州衙门好大一笔债。他们虽并不会催着衙门要账,但若是有事相求时,这衙门里的官员也不好拒绝。 久而久之,衙门里的官老爷竟然看起了砂州氏族们的脸色,也难怪整个衙门里塞满了各家送来的关系户。 薛凤麟将砂州拖欠的银两账目整理成册,全部算完以后,竟足足有八千多两银子! 若是年景好的时候,砂州一年的税收也就只有一千三四百两银子。再扣除缴纳给朝廷的部分,剩下的发放俸禄都不够,就更别提偿还这些欠款了! 然而现在有了租地的收益,衙门里的俸禄是够用了,但欠款却还差得远了。若要将其还清,就只能靠砂州经济发展起来后新增的收益了! “我瞧你这几日累的慌,每日都只睡了三个多时辰。”沈宣有些心疼的对薛凤麟道:“你急于改变砂州现状之心我懂,但身体却是自己的,若是因此累病了?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好好休息才是正道。” 自来到砂州以后已经几个月了,因着薛凤麟的知州之职,他们一直在往里填钱。 租田耕地、修建厂房,招牌工人,样样都要不少银子。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却是一分也不见回来。 好在是薛凤麟家底厚,沈宣在京中的铺子也是摇钱树,才算是支撑住了他们前期投入的花销! 不过云朵糖研发出来了以后,糖厂就可以开展小规模的生产,收回成本了。 因着田里的作物还没那么快长出来,前期沈宣只能从外地购买原材料,他预备着先只制作少量糖果,在附近的彭州出售,试试水。 待明年沙地有了收成以后,成本会进一步降低,糖厂的制作规模也会继续扩大。将云朵糖销售到大晋全国与南洋各岛,才是真正赚大钱的时候! 唐家三小姐收到了一份闺蜜送来的礼物,说是彭州最繁华的闹市街上新开了一家宣记糖果铺子,卖起了一种叫做云朵糖的糖果。 唐家三小姐身为知府家的嫡出小姐,什么样的糖果没有吃过?家中的点心都有不少是厨子从京城里学回来的,对这个闺蜜口中的云朵糖自是没有放在心上。 收到了食盒以后,她就让丫鬟把东西放在桌上,都没想着打开看看。 然而三姑娘不在意这点心,她身边的丫鬟们却是馋的。 往日三姑娘不吃的点心,最后都落入了她们腹中。见三姑娘似乎并不想吃点心,这些丫鬟们便在心中打起了主意。 待到晚上用过饭了,三姑娘回到房中,她身边的大丫鬟翠儿便道:“三小姐,天气炎热,这点心若是不动,怕是容易放坏,不如现在就打开吃了吧?” 第133章 三姑娘听了,便点点头道:“行,你把这食盒开了,我浅尝一块儿,剩下的你们就拿去分了吧。” 翠儿一听,立刻喜出望外,麻利的将食盒打开,拿出了里面用几张彩笺包裹好云朵糖来。 “咦?这点心竟然用了彩笺来包装?倒是舍得。”三姑娘见了那五颜六色的彩笺倒是新鲜,便上前一步,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 “毕竟是要送给小姐的礼物,自是要精致一些。”翠儿连忙在旁边奉承说道。 她轻轻解开那彩笺上的麻绳,便看见里面躺着一些色泽鲜亮的点心。这些点心瞧着蓬松绵软,外皮还包裹了一层透明的糯米纸,躺在彩笺里面,倒是格外好看。 “真好看啊!”翠儿几时见过这般好看的点心,一下子便被镇住了,忍不住脱口而出。 三姑娘虽比她镇静的多,但见到这般好看的点心,难免也会心动。她当即拿了一块淡黄色的云朵糖放入口中。 外层的糯米纸入口即化,里面的云朵糖也随着一起消失了一半,内里夹着的酸甜果酱便流了出来。 “咦?这味道,好像是菠萝!”三姑娘有些惊讶的看着剩下的半个云朵糖。 绵软的糖果里包着一层黄色的果酱,滋味酸甜可口,又自带菠萝的香气,十分的好吃。 她忍不住两口吃完了一只云朵糖,还准备再吃,却又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还答应过丫鬟们,要把这点心赏给她们。 三姑娘抬头一看,果然见翠儿与旁边的几个小丫头正眼巴巴的望着彩笺里的云朵糖,还咽了咽口水。 她犹豫了一阵,觉得自己作为府里的嫡出小姐,不过是一个糖果,还是得说话算话,才强忍住了再吃一块的欲望。反而对翠儿说道:“你把剩下几包也打开给我看看?” 翠儿面上一喜,连忙把剩下的几包彩笺也给拆开了。 三姑娘仔细一看,其他的彩笺里,包裹的竟然是与方才那包彩笺里完全不一样的云朵糖! 有撒着花生碎的,有夹着芝麻粒的,甚至还有小狗儿形状的! 三姑娘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嘴太快,就这么答应了几个丫鬟把点心赏给她们…… 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姑娘想到这云朵糖左右不算什么稀罕物,彭州城里就有卖的,就还是依言把剩下的云朵糖让丫鬟们拿去分食了。 当天晚上,三姑娘满脑子里都是这云朵糖,甚至还做了一个与云朵糖有关的梦。 第二天一早,三姑娘早早的就起床换上了新衣,准备直接去闹事街上转转,看看这传说中新开的宣记云朵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铺子? 第114章 因着对那云朵糖好奇,唐家三小姐便特地坐了马车前去,想第一时间逛一逛这新开的糖果铺子。 马车还未来到门口,她远远便瞧见了大街上一家铺子门口似乎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一看这门口的人流,便知道这铺子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宣记云朵糖了! 来到宣记云朵糖门口,三姑娘才发现这糖果铺子与一般的点心糖铺不同,门脸就修缮的十分精致。打眼一看不像卖吃食的铺子,反而像是卖胭脂香粉的铺子似的。 透过人群从门口看进去,里面是一行行的展示架。展示架都是原木颜色,就上了一层清漆,与其他铺子里红色的油漆看起来不太相同! 然而朴素的原木展示架上,却放着十分漂亮的粉彩瓷盘。 粉彩瓷器价格昂贵,市面上一只就要几十两银子,非一般的普通百姓能用得起的。 不过一个糖果铺子,竟然用这么昂贵的粉彩瓷器来装糖果,还一用就是几十只! 这般大的手笔,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这云朵糖到底卖什么价格? 三姑娘下车走入店铺之中,只见铺子门口的柜台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掌柜的忙着数钱都忙不过来。 不少人一看就是富庶人家的下人,特地前来买了这云朵糖回去。 只见蓬松柔软、颜色各异的云朵糖用透明的糯米纸包裹着盛放在粉彩瓷盘之中。 无论是颜色、形状还是香甜的气味都引得人心旷神怡,恨不能让人立刻拿起一块儿放入嘴里尝一尝。 铺子里的伙计都是统一着装,穿着平整整洁的月白色短打,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连手指缝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有了这样的伙计招待客人,这云朵糖就看着更加高档了起来,让人吃起来也格外放心。 有些讲究的人家,是不吃外食的零嘴儿的,嫌弃不够干净。但见了这样的铺子,觉得这糖铺干净,也破例差了人来买。因此这云朵糖在彭州很是流行了起来! 有一名闲下来了的伙计见三姑娘衣裳华贵,便知道她定是非富即贵的大小姐,便立刻迎上前去招待。 三姑娘便随手指了一样云朵糖问道:“这糖果怎么做的?如何售卖?” 那伙计便连忙说道:“贵客指着的这云朵糖是香蕉果泥夹心馅儿的,按照称重来卖,一两银子一斤。” “一两银子一斤?”三姑娘闻言一惊道:“怎得这般贵?” 要知道市面上的糖果,大多都是一两百文一斤。就算是极讲究的花生酥糖或是龙须糖也不过四五百文,这云朵糖比它们可要贵多了! 那伙计笑笑道:“贵客莫慌,这云朵糖不同于普通的点心糖果,份量很轻。一两云朵糖就有足足一大包,足够贵客吃许久的了。” “再说这世间的东西,贵自是有贵的道理。云朵糖制作复杂,用料讲究,自是成本高些。若是与一般街头普通零嘴儿似的,人人都能吃的上,贵客怕是也看不上眼了。” 这伙计倒是说到了三姑娘的心坎上,这些名门氏族们,平日里衣食住行无不讲究,力图与普通贫民百姓拉开距离,就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身份与地位。 这云朵糖越是稀罕昂贵,越是受到这些富人们的追捧,正因如此,才能在彭州城里上流阶层里面一下子就流行了起来,还成为了别人送给三姑娘的赠礼。 这大晋朝里名门氏族们的心里,与现代世界里追求奢侈品的有钱人没什么不同。 与现代世界不同的是,大晋贫富差异更大,普通贫民连糖果这种点心都很少消费,沈宣既然要做糖铺,自是不会从他们入手,而是直接瞄准了高端市场的目标人群! 再说一两银子一斤的价格,也是沈宣对比了很多糖果以后才定下的价格。 因着云朵糖重量轻,十来块糖果也就一二两重。家中稍稍有些家底的百姓馋了,也能花一二百文钱买一包,足够吃一顿了。 这样的定价既满足了上流阶层的虚荣心,又兼顾了普通百姓的消费水平。也让这新开业的宣记糖铺生意爆棚,不过开业了几日,门口就总是排满了长长的队伍。 现在糖厂工人很少,云朵糖的生产规模还没有铺开。不过这云朵糖卖的贵,所以利润极高。扣除掉所有成本以后,一斤还能挣上半两银子! 沈宣这彭州的铺子不过开了几日,如今每日都能卖出二十来斤糖来。这数量听起来不多,但一个月也能挣上三百多两!一年就是近四千两银子! 在彭州这样的城市,便是生意最好的酒楼一年都挣不到四千两银子! 宣记云朵糖铺的利润已是十分惊人,若是让城中的名门世家们知道,怕是都要吓一大跳! “这铺子里所有的云朵糖,一种都给我包上一斤。”三姑娘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又听了那伙计一番介绍之后,终于开口,将柜台里八种不同口味形态的云朵糖一样买了一份。 这云朵糖好吃新鲜,她昨日尝了一块儿,自是没有过瘾。今日便多买一些,好拿回家去给母亲尝尝。还可送到父亲与祖母那边一些,也算是尽一份孝心。 再有就是过几日府中要宴请客人,唐大人下峰的不少官眷都会来家中赴宴,正好需要准备一些点心糖果。 她母亲这几日正为了准备什么点心糖果发愁,这云朵糖倒是正合适。 有了这样的精致的糖果,兼顾口味的同时,摆放出来也很有面子,也算是给了唐夫人的宴席一种选择。 那伙计一听这果然是个大客户,立刻喜笑颜开的帮三姑娘把各种种类的云朵糖一样装了一斤。 宣记的伙计包装糖果也是有讲究的,不能直接用手抓,都是用竹夹一点点小心的夹了称重,再放入彩笺纸包里包好。 云朵糖包装十分漂亮,包好以后,再搭配一只竹子做的食盒装好。 这食盒与昨日三姑娘闺蜜送过来的一样,上面印着一个宣字,就是因着三姑娘买的较多,一只食盒都装不下了。店里便特地分开包装,足足装满了四只食盒! 待包装好后,三姑娘身边的翠儿便掏出钱袋付了账,之后才指挥一起出门的小丫鬟提着这些食盒随三姑娘走出店外。 待回到家中,三姑娘便径直提着这些食盒去了唐夫人房中,对她说道:“母亲,城中新出了一样糖果,十分不错。我擅自做主多买了些回来,您也来尝尝,看看可不可以用在几日后的宴席上面?” 第134章 三姑娘已经及笄,唐夫人这些日子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传授她管家之事。这筹办宴席的事情,唐夫人自是也让三姑娘好好学着,以后出嫁了遇到才不会露怯。 见三姑娘主动操心起宴席点心的事情,唐夫人自是十分高兴。 她看着三姑娘在八仙桌上放着的四只食盒笑道:“这么多?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东西?让我看看?” 说罢,便打开了其中一只,拆开外面的彩笺,看到了里面包裹着的松软糖果。 “这是点心还是糖果?倒是十分独特?”唐夫人有些惊讶的拿起一块儿问道。 “是云朵糖,前几日刚刚开的铺子,卖的十分好。”三姑娘说着,也跟着拿起一块儿道:“这好似是芝麻馅儿的,绵软香甜。” 她说完便将手中那块儿云朵糖撕开,里面果然流出了黑色的芝麻馅儿料。 将那糖果放入口中,云朵糖入口即化,芝麻馅儿的香气充满口腔。 太好吃了!三姑娘忍不住在心中想到! 她吃完手中的一只,又拆开了另外的包装,拿了只其他口味的云朵糖吃了。 唐夫人跟在她后面,也尝了一块儿,接着便同三姑娘一样,忍不住将所有口味的糖果全都拆开,一样吃了好几只。 吃到一半,唐夫人才突然想到:“这云朵糖你哥哥还没有吃过,先给他包上一些送去!” 接着便叫了身边的贴身婆子,将不同种类的云朵糖一样包了一些,给自己的嫡子送了过去。 又给唐大人与家中的老夫人也包了一份,这样一分,剩下的云朵糖竟然也没有多少了! 唐夫人与三姑娘一顿猛吃,光是吃糖肚子都要吃饱了。 这云朵糖也是神奇,别的糖吃了腻味,这糖却是不腻。特别是中间有水果夹心的,味道酸酸甜甜,让人吃了还想再吃。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看着所剩不多的云朵糖,唐夫人索性让人将它们拿到饭后做点心,给家里人分了。 她作为当家主母,做事明面上一向要表现的公平公正。这云朵糖既单独送给了唐大人与唐老太夫人,就断没有吃独食的道理。 做完这些以后,她才对三姑娘道:“这云朵糖的确不错,过几日宴席,正需要一些糖果点心的。我瞧这云朵糖倒是合用,你再去公中领钱,一样买个三四斤回来。” “是,母亲。”见自己挑选的糖果得了母亲的认同,三姑娘心中也很是快意。 于是数日后,她便在宴席的前一天又去了一趟宣记云朵糖,买了好些糖果回去。 宴席当日,唐夫人用了上好的粉彩瓷盘装了这云朵糖奉上,与其他点心果子一起招待家中来客。 今日唐大人邀请下峰所有下属及其官眷赴宴,作为上峰举办的宴席,自是不能失了气派。 唐夫人带着三姑娘在门口一一迎接过来的客人。来了的男眷由大少爷和唐大人带到前院,内眷则由她们引入后院。 来了好些人后,忽然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接着车帘掀开,数月不见的砂州知州薛凤麟与夫郞沈宣携手一前一后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这薛家夫夫除了之前来访过一次之后,就再未与唐夫人和三姑娘有过什么往来。 但唐夫人隐约听说,那薛凤麟之后去了一趟衙门,与唐大人也不知聊了什么,最后不欢而散。 之后,唐大人在家中便多次说过这薛凤麟不知变通,满脑子儿女情长,做人死板难成大器。 这次唐大人举办宴席,按例群邀下峰所有官员,却还是给这薛知州发了帖子,把他给请来了。 只是唐大人那般态度,唐夫人心中也觉得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接待在这薛家夫夫才好! 若是太过热情,便仿佛故意与唐大人对着干,必然会有人去唐大人耳边传闲话。但对方毕竟是京中侯府出来的世子,自是也不能怠慢了。 她心中只略犹豫了一息,余光便见到身后的二姨娘和三姨娘竟带着两个哥儿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怕是心中还存着想让四哥儿与五哥儿给薛知州做妾的心思! 唐夫人立刻挺直了脊背,又给自己的嫡子一个眼色,让他将薛凤麟带走,不让四哥儿与五哥儿有机会和薛凤麟有多一分的接触。 三姑娘也不是个蠢的,见母亲神色,便知道了她的意思。便主动笑着迎上前去,挽了沈宣的手道:“薛夫郞总算是来了!自那日一别好久不见,我可是想念的紧了!” 她这般霸占了沈宣身边的位置,四哥儿与五哥儿两个庶子便不好再上前去了。 沈宣见她如此热情,结合之前从无心口中听到的消息,心中隐隐也猜到了什么。此时才笑了笑道:“的确好久不见,一晃就快要半年了,唐三姑娘瞧着倒是出落的愈加伶俐了。” 第115章 沈宣与薛凤麟来此赴宴,自也不是白来的,而是为了之前没有谈成的沿海经济联合发展一事。 上次薛凤麟因着纳妾一事与唐大人有些龃龉,不欢而散。唐大人冷了薛凤麟许久,还以为他会再次上门。没想到过了不久便听人传说,薛凤麟自己出钱盘下了砂州的地皮,在上面搞起了东西。 唐大人听到此事心中也是一惊,没想到这薛凤麟行动如此快,又舍得砸钱,倒是不容小觑。 但他内心始终觉得薛凤麟一个京城里出来的纨绔,年纪又轻,做事也多半是纸上谈兵。钱是砸下去了,事儿成不成还得两说。 因此便隐隐只在旁边观望着,等着看薛凤麟的笑话。 毕竟砂州一个穷了几十年的地方,一片沙地,时常还有台风,还能弄出什么产业? 唐大人不看好薛凤麟自己鼓捣出什么东西,但又忌惮着他侯府的出身,因此倒也没有明面上与他撕破脸。这次摆宴,便还是给他发去了帖子。 没想到薛凤麟便亲自上门来了,还带来了自己的夫郞。面上一派和气,笑意融融,仿佛那日与唐大人的龃龉从不存在似的,简直一副老狐狸的模样。 要知道薛凤麟在京中周旋多了,最擅长这等装模作样的应酬。 他面对着下黑手的仇人白氏与大皇子都能装出一脸关怀的神色,又何况是只有一点小小龃龉的唐大人? 薛凤麟当日回去与沈宣讨论一番,定下后续发展之策后就消气了。睡了一夜以后,就将这唐大人忘到脑后去了。 反而是唐大人在彭州做久了土皇帝,难得被人怼了回去,回家气了很久。后面连着一个月一想到此事,便会有些愤愤然的说上几句,也就是近日才渐渐将此事淡了下来。 这次来唐家赴宴,薛凤麟倒是没有指着直接说服唐大人,而是瞄准了一同赴宴的建州知州李煜冉。 李煜冉年过三十,祖籍花都人士,自授官到建州做知州,也已有五年多了。 建州就在砂州下面,与砂州同属沿海,地理环境自然资源也颇为相似。 与砂州不同的是,建州自古就有种植椰子和贩卖海货的习俗。 李煜冉成了建州知州以后,鼓励农民多种椰树,渔民制作海货,商人收购椰油与海货贩卖。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收到了一些成效。 特别是建州再南下的花都也是出了名的商贸圣地。那边产出的椰油香皂,十分出名,甚至远销南洋。 李煜冉本就是花都人,通过牵线让建州的椰油运到花都做香皂,也算是一条不错的生计。因此建州百姓虽与砂州临近,过的却比砂州百姓要好得多。 薛凤麟之前与沈宣二人亲自去了一趟建州,观察到当地百姓生计以后,对这个李知州的印象倒是不错。 唐大人在官场上浸淫久了,脑子里只剩下了结党抱团与升迁之事。这李煜冉倒像个想做实事的。 既然彭州不愿与砂州结盟建成沿海经济带,建州倒是可以一试。因此薛凤麟才特地来了唐家赴宴,为的就是好好会一会这李煜冉,再找机会商谈联合之事。 既然是为了拉拢李煜冉,薛凤麟自是不能空口白话,而是要拿一些可以证明自己的东西。 宣记云朵糖的铺子已经开设起来了,生意也十分不错。糖厂一事显然是一片光明,倒是可以用来作为谈判的证明。 沈宣特地准备了宣记的特色礼盒,一是可以作为拜礼送给唐家,二是为了宣传一下自家的铺子与糖厂。 没想到这礼盒刚刚送到唐三姑娘手上,便见她微微一怔,然后捂嘴笑道:“没想到薛夫郞你身在砂州,竟然也知道我们彭州出名的云朵糖?实在是巧了!” “这云朵糖近日在彭州十分出名,铺子门口每日都排了长队。这次宴席,母亲大人还特地让我去采买了过来,说给各位客人做个小零嘴儿呢。” 三姑娘说着将沈宣带到后花园,远远便瞧见了湖心亭的桌子上摆着的糕点果子,其中有一样用粉彩瓷盘盛着的,格外鲜亮好看,就是宣记的云朵糖! 沈宣心中一乐,暗道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薛凤麟那前院定然也有这云朵糖做点心,他与李煜冉谈起话来就更方便了! 第135章 他掩住心中暗喜,开口说道:“三姑娘可以叫我沈哥儿,实不相瞒,我原本想着带些新鲜的特色过来,没想到倒是府上常吃的,实在惭愧。” 三姑娘听了并未多想什么,以为只是刚好撞上了,便带着沈宣进入了湖心亭中,与已经到了的其他官眷互相介绍认识。 沈宣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一到了人堆里面,立刻就将话匣子掌握到了自己手上,开始天南地北说起了各地的风土人情。 这些官眷们大多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大致也就是彭州了。 此时听着沈宣谈天说地,心中不禁升起向往之情。又催着沈宣多说些京城里的事情,让她们长长见识。 沈宣微微一笑,简单说了一会儿后,就话锋一转说道:“京城里的富贵虽然迷人眼,但南洋的风情也是别具一番特色。” “前些日子我与薛大人去了南洋游玩,那边的风土人情与大晋又全然不同。路上有大象作为坐骑开路,还有香蕉、菠萝椰子干等零嘴儿售卖,也是格外有趣。” 在场的官眷们大多也没去过南洋,但吃过果干儿特产的人却不少。当即就热烈讨论了起来,又争论起这香蕉干与菠萝干哪个才最好吃? 说道这里,便有人看了看三姑娘,开口吹捧道:“我倒觉得,这香蕉干与菠萝干,都没有这次在唐大人府上的点心好吃。” “就说那彩盘里盛的,也不知是什么糖?入口即化,内里还有果泥夹心,味道实在是一绝!” “这是云朵糖,也是最近才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三姑娘连忙说道。 唐大人作为知府,每次摆宴府上这样拍马屁的客人都是不少。但特地拿了这云朵糖来讲,也是因着这糖果却是好吃又有特色。 此事正是三姑娘操办的,此时她听了,便觉得面上有光,十分自豪的亲自端了盘子过来,让在场的官眷务必都要尝尝这云朵糖! 这点心摆在桌上,除了嗜糖之人,也不是人人都会去尝。但三姑娘亲自邀请,那所有的官眷自是都要尝尝咸淡的。 众人吃了这云朵糖后,便吃了一惊。便是不爱吃糖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云朵糖口感独特,味道也是一绝。 三姑娘见了,便说起了这新开的宣记云朵糖,又说了这铺子如何讲究,内部装饰的如何?糖果的价格也是十分昂贵,要一两银子一斤! 众人听到这价格,又是狠狠夸赞了一番这云朵糖,还有唐家的宴席举办的体面。 有些爱好甜食的,听说这糖果是外面卖的,便已经打好了主意要买些作为特产带回家中。 沈宣在一旁看着三姑娘这般推销自家的糖铺,心中暗喜。 知府家的千金亲自推荐,倒比打广告的效果还要好,堪比现代世界的明星代言了! 待三姑娘说的差不多了,沈宣才突然开口说道:“其实这云朵糖的糖厂就在我们砂州,糖果都是从砂州做好了以后运到彭州。选用的食材都是上好的,做工也颇为复杂。” “卖的虽贵些,但也是一分钱一分货,三姑娘这般喜欢这云朵糖,可见也是识货之人。” 三姑娘闻言愣住,没想到这云朵糖竟然是砂州产的,沈宣的话语中还一副了若指掌的感觉。 见她一脸困惑,沈宣便又开口说道:“方才听三姑娘夸了那半天,沈某都不好意思开口。其实这宣记云朵糖正是在下开的。取了我名字里的宣字命名,也就是上个月才在彭州开了第一家铺子。” 沈宣这话说完,众人一片哗然。 三姑娘睁大双眼,想到方才沈宣拿过来的宣记的礼盒,这才将此事与他口中的话给联系了起来! 宣记!沈宣!她方才怎么就没能反应过来,这宣记云朵糖铺是沈哥儿开的? 三姑娘一时间有些尴尬,自己吹了那么半天,这店铺的主人竟然是席上的客人。 沈宣看出三姑娘面上神色,连忙又狠狠夸了她慧眼识珠,才让她心中的情绪缓了过来。事已至此,也只好顺着沈宣的话道:“没想到这铺子竟然是沈哥儿你开的,实在是巧了。” “我们只道你是知州夫郞,竟不知你还有这般做生意的天赋。这样一个旺铺,想来一年的收益不少。这样持家的好手,也难怪薛大人待你这般尊重。” 沈宣见众人面上多少都有些艳羡之色,便故意开口说道:“三姑娘此言倒是不差。我们哥儿与女子一般,也就是手上有了产业,在夫家才能站得直是身子。” “宣记云朵糖这铺子刚开不久,只有彭州一处店铺,如今一日也能进账二十两银子的流水,一年也就挣个三千多两吧。” “待明年糖厂的产量上来了,我还要将铺子开到乐州、京城等其他繁华的城市。那边的客人更多,挣的肯定不会比彭州少,加起来收益还要更多一些呢。” 沈宣突然自爆收益,自是为了证明糖厂的前途,为了薛凤麟之后办事方便铺路。 只是他这一番发言让旁边的官眷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要知道彭州这样的地方,在整个大晋也就算是中等,远称不上繁华之地。 当地的官员们收入自是有限,就算是想办法置了产业,一年能挣个几百两便算是多的。 而沈宣云淡风轻的说一间铺子不过挣个三千多两,似乎还瞧不上三千两的模样,让所有官眷们心中差点吐了一口老血! 三千两还不够多么?他们数遍家中的家底,怕是加起来还没有三千两银子呢! 饶是三姑娘算是见识多的,听了沈宣的话内心也是翻江倒海! 此时唐夫人刚好带着最后到来的客人走了进来。人都来齐了,宴席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三姑娘坐回唐夫人的身边,脸上还有些魂不守舍。直到宴席结束了,许多官眷都围拢到了沈宣身边,将他簇拥在其中,左一言右一语的奉承起来。 看出些端倪的唐夫人才找到三姑娘,将她带到一旁,询问她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姑娘将此方才沈宣的话告知唐夫人,唐夫人闻言也是一惊。想了许久才道:“这沈哥儿与薛大人都非常人。的确是值得好好结交一番,也难怪那些官眷们都围拢过去了!” “你父亲现在虽然瞧着是那薛大人的上峰,还有几分高傲,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日后难免没有我们求他办事的一天。” “你不如谦虚一些,多与那沈哥儿来往来往,就算学学他的理财之道,也是有些好处的。” 第116章 唐大人的宴席,唐大人自是主角。 只是薛凤麟天生容貌出众,走到哪里都格外引人瞩目。便是唐大人未将他纳入身边的上座,还是成为了赴宴的众官员们讨论的对象。 “那边那位年轻的知州,就是京中那位世子吧?之前只是听说,如今一见,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风姿卓然。” “既是世子身份,却为何不在京中谋个荫官儿,反而到咱们这样的乡下地方外放了?” “听说他参加了科考,拿了一甲四名,是被当今圣上指派到此处为官的!” “圣上特地将他外放,难道是不喜欢他?” “我看未必,我听京中的友人说了,是陛下让他自己选的,若是不愿外放,还可留在翰林院做编修。这薛知州也不知怎么想的,自己挑了这五品的外官,因此才外放了过来。来此之前,圣上还特地为他指了婚!” “那可是不容小觑啊!瞧着这架势,说不定他哪天就回了京。” “可不是么?他家父毕竟还是陛下身边的近臣,招他回去不也就是美言几句的事儿?此人还得要好好结交一番才是!” …… 薛凤麟身份特殊,又有个当侯爷的爹。连唐知府心中不悦都对他有所忌惮,还特地请他赴宴,更别提唐知府下面的这些小官儿了。 不一会儿,薛凤麟身边就围满了奉承溜须之人,只是他想要谈话的李煜冉却是满脸清高的端坐在另一处,似乎并没有想要与他相交的意思。 话说这李煜冉家中商贾出身,靠自己读书考出了知州,与那些世家纨绔相比,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自觉与薛凤麟并不算一路人。 他本就擅长庶务,利用商贾出身的优势,将建州管理的不错,也颇有成就感。 旁人都去迎逢这薛知州,想要借机结识京中权贵,他却偏偏不去。因为比起升官儿入京,这李煜冉倒是更喜爱如今的官职。 这李煜冉不去找薛凤麟,薛凤麟自也不会端着,而是应付完了那些奉承之人之后,亲自过去找了李煜冉说话。 “旧闻李大人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薛某荣幸。”薛凤麟主动端了一杯酒水,坐到了李煜冉旁边。 李煜冉一怔,没想到这薛知州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说话,姿态放的还如此低,心中也是打了个问号。 他自问不过一个建州小小的知州,并没有什么能让这薛知州旧闻大名的地方。 第136章 心中有此疑问,李煜冉便索性问了出来。 薛凤麟闻言笑笑,对李煜冉道:“李大人官职虽不显,但薛某却知道李大人在建州的业绩。” “建州与砂州比邻,自然环境差不多,百姓几乎也一根同源。然而砂州贫瘠已久,建州这些年却蒸蒸日上。我作为砂州的父母官儿,对李大人自是心中敬服,也想来请教请教李大人是如何将建州的民生提振起来的。” 薛凤麟此言诚恳,又涉及民生一事。李煜冉一听,心中也是一震,对这薛知州的印象一下子就有了改观。 再加上他这些年在建州做了不少事情,心中也确实有些自豪。被薛凤麟这般一夸,李煜冉便不再把薛凤麟当成与自己不是一路的京城纨绔,而是很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借着唐大人的宴席,薛凤麟与李煜冉聊起了砂州与建州的民生之事。 薛凤麟本就很会聊天,先引着李煜冉说了许久建州之事。夸奖一番之后,薛凤麟才忽然提起两城一起联合构建产业链的事情。 这思路是从沈宣那里得到的灵感,落地的部分,也是薛凤麟自己结合了砂州沿海的条件就琢磨了很久。 提案闻所未闻,着实是十分大胆,但似乎又有可行之处,当下便让李煜冉又是惊讶又是心动。 李煜冉是商贾出身,对经济方面的嗅觉还算是比较敏锐的。 他潜意识里觉得薛凤麟提出的这大胆的方案有戏,但操作起来,又是一场巨大的赌博。毕竟不管是民生还是财务都要投入大量的资源。 砂州如今还是脊贫之地,倒是不怕随便折腾。但建州好不容易渐渐好了,若是走了弯路,怕是又要元气大伤! 李煜冉心中犹豫,并不敢现在就答应什么。薛凤麟见了,便也不逼着他。 他今日与李煜冉已经提出此事,便是进了一步。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这提案涉及众多,自是需要谨慎处理,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了的! 唐大人贵为知府,宴席自是不能置办的差了。 唐夫人费劲心力,给唐大人操办出一场席面。用的都是彭州最好的菜色,多是海鲜,挑选的都是最大最好的,免不了频频被人夸赞。 饭吃的差不多了,席间就有人起身夸道:“唐大人今日这席面实在是让在下见了世面。就说这鲍鱼吧,我也算常吃,但今日这般大如饭碗的鲍鱼还是第一次见!” 此人说完以后,又有人陆陆续续的夸赞起其他菜色。只是夸的最多的却是餐前招待用的茶水点心。 特别是那个形色俱全的糖果,柔软如棉花一般,还是第一次见。有那等喜好甜食的大人,当下就找唐大人要方子。 唐大人面上有光,却是捋着胡子说道:“这茶点乃是我夫人着人准备的。但这糖果名曰云朵糖,我家却没有方子,而是特地在外面卖来的。” 那大人一听这云朵糖能买,自是更加高兴,立刻就找唐大人求得了买糖的地方。 这一番热闹过后,宴席正式结束,各官员们才携家带口的各回各家。 李煜冉与夫人一起上了马车,待马车发动以后,李夫人才突然说道:“官人,去一趟彭州街上的宣记云朵糖铺吧,家中我爹娘还有老太爷老太夫人都喜好甜食,我想买些云朵糖作为特产带回去。” 李煜冉也是尝过那云朵糖的,的确是口味特别。自家夫人想的周到,他心中也有所认同,便点点头,让那车夫驾车朝着彭州最热闹的闹市街去了。 “官人,你可知这宣记云朵糖的铺子是谁家开的?”李夫人有些神秘的笑了笑,在一旁对李煜冉说道。 “为何这般问?难道是你认识的人?”李煜冉有些纳闷的问道。 “此人你今日也见过,就是那砂州知州薛大人的夫郞。”李夫人有些八卦的讲今日在宴席上知道的消息分享给李煜冉道:“这薛夫郞也是个厉害的。竟然在砂州盘下好大一片沙地种果子,又开了个糖厂制糖售卖。” “听说今年砂州的果子还未长好,只能从外面进材料,所以糖厂的产量上不去,只能在彭州开店。便是如此,这云朵糖一个月也能挣上三百多两银子,一年就是三千多两!” “若是明年地里的果子出来了,还要大批量生产,把铺子开到京城里去。这一年岂不是要有上万两的收益了?” 李煜冉一愣,才知这宴席上众人夸赞的云朵糖竟然是薛凤麟家的产业! 他之前听薛凤麟给他画大饼,说要在砂州和建州搞产业链,一条龙的开设厂房,将产品销售到整个大晋和南洋。还觉得此事虽然有很大的利润,但也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然而现在听自己夫人这般一说,他才知道原来薛凤麟也不只是随口说说,而是自己已经亲自实践,且收到了一定的成效。 此时马车刚好到了闹市街上,在宣记云朵糖的铺子门口停下了。 李夫人掀开车帘,才发现门口竟排着长队。有不少马车还很熟悉,一看就是与他们一起从唐大人家中出来的。 “怎么这许多人?那不是刘大人和王大人的车么?竟然也是来买云朵糖的?”李夫人忍不住抱怨道。 李煜冉也掀开车帘看了外面的店铺一眼,之后目光一闪,咬了咬牙,突然开口说道:“先不买了,我们启程去一趟砂州。” “咦?去砂州干嘛?”李夫人惊讶的睁大眼,也不知自己相公怎么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去砂州买糖。”李煜冉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他要与那薛知州再好好的谈一谈,看来这砂州与建州联合共建一事,的确是很有几分把握成功的! “今日谈的如何?”沈宣开口问道。 他们今日入了唐家就一直分开行动,男子们都在前厅吃席,官眷们则在后花园里,两人都没能见上面。 也就是宴席结束了,一起上了马车,才有了说话的时间。 “七成把握”薛凤麟想了想道:“我瞧那李大人颇为心道,若是再下些功夫,大概可行。” 毕竟是两州合作的大事儿,也不是一时就能决意。今日能有这样的进展,便已经很好了。 “只有七成么?”沈宣闻言倒是有些失落。今日他在唐大人的宴席上见到了云朵糖,还以为天降神助,事情十有八九是落定了。 薛凤麟见了,微微一笑,揽过他的腰道:“怎么?七成你还嫌不够?两州合作说起来容易,却是要出钱出力的,弄不好就要伤筋动骨。你当所有人都有那么多钱?没一口拒绝就已经是不错了。” “那是他们没眼光。”沈宣虽然知道薛凤麟在故意调侃自己,闻言却还是有些不忿的说道。 “那是自然,若是世上人人都如我一样有眼光,都来抢你怎么办?那我可害怕的紧了。”薛凤麟道。 他话音未落,手却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沈宣尚未防备之处探索。 “别闹,这还在车里呢!”沈宣面红耳赤,连忙抓住薛凤麟的手臂。 “车夫又看不见,车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怕什么?”薛凤麟于此事上可是一向没那么听话的,这边动作没有停下,那边还凑到了沈宣耳旁小声说道。 沈宣心中羞耻,但与薛凤麟做了这么久夫夫,却是全身都被他琢磨透了。 不过是手指随意摆弄了几下,就叫他浑身发软,竟有些欲罢不能之意。此时嘴巴上虽然还有拒绝之意,但身子却已是半推半就的迎合起了薛凤麟。 眼眶微湿,眼睑上还染上了一层艳丽的粉红。 薛凤麟看在眼里,咽了口口水,心中也燃起一团焦灼的浴火。 沈宣腰肢纤细,但之前大约是干了不少农活的关系,该有肉的地方却也是并不干瘪,而是肌肉丰满紧致,握在手中的手感也极好。 薛凤麟自认不是一个好色之人,之前在京中因着宴请的关系,也算见过不少出名的花魁。 但那些人无论如何引诱,都从未令他有些许欲望。也就是对着沈宣,自己才总是如毛躁的少年人一般把控不住,恨不能立刻就将他就地正法!让他哭的更好看一点! 沈宣咬住下唇,浑身微微颤抖,轻哼出声。 他这般情状落入薛凤麟眼中,如一剂猛药,催得他下定决心,准备现在就直接提枪上阵! 就在两人千钧一发一时,忽然马车后面远远的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喊。 “薛知州!薛知州?烦请慢些……” 沈宣:“……” 薛凤麟:“……” 两人定在当场,听着马车外面还在薛知州薛知州的叫着。面上神色变化万千。 最后沈宣才咬了咬牙,猛地推开薛凤麟道:“车夫,后面到底是谁啊?你先把车停下!” 那车夫这才停了车,让后面的马车追上来。薛凤麟一脸铁青的掀开车帘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是建州李大人府上!”后面的车夫也不知薛凤麟为何面色如此难看,有些瑟瑟发抖的答道。 第137章 薛凤麟:“……” 听说是李煜冉,薛凤麟总算是在车厢里整理好的神色,之后才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李知州,这种时候也不知来找我做什么的!真是煞风景!” “还能为了什么?定是两州联合的正事啊!”沈宣有些无语的说道:“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第117章 薛凤麟不情不愿的下了车,脸上重新换上了一丝职业假笑。 “原来是李大人啊!”薛凤麟一脸笑容的上了李煜冉的马车,李夫人则识相的从车上下来,来了沈宣这边。 李夫人年纪二十有八,一脸精明之相,与李煜冉成婚多年,已育有一子一女。 李煜冉是商贾出身,李夫人是他母亲娘家的表妹,也是商贾出身。与京中那些名门闺秀不同,比起女工刺绣或是诗词歌赋,更擅长的反而是算盘管账。 在唐大人府上,沈宣大出风头,身边围拢了不少官眷,再加上唐家三小姐全程陪同他说话,他也没机会与李夫人多聊几句。 现下两人独坐在车上,反而有了相处的机会。再加上李夫人也是个擅交际的,便十分自然的与沈宣寒暄起来。 “薛夫郞实在能干,一个人管着那么大一间铺子,方才我去那边看过。铺子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想必薛夫郞你平日里管账也很忙吧?”李夫人说道。 “铺子的账目都是管事的再做,我只需看总账便是。”沈宣说道:“这算账上我其实也不算精通,平日里铺子里的账目都并不细看。” 李夫人听了有些吃惊,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就不怕那手底下的人作假或是收受好处?毕竟是这么大的流水,就算每日私藏一些,也是不小的数目了!” 沈宣却是笑笑道:“水至清则无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除了这铺子,手上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平日里只抓大放小,不然那么多的事情,也是管不过来的。” “我只看大致流水,每月出货多少,又收益多少。基本保持持平即可,管事的每月可根据流水提成,卖的越多提成比例越高。若是赚不到钱,便直接换一个人用,倒也不必浪费时间,只要不是傻的,都会好好经营铺子。” “就说那彭州的铺子管事,半个月已挣了二百两银子的流水。超过一百两银子,可提一两银子封赏,超过二百两银子的流水,便可提三两银子的封赏,超过三百两银子则可提六两银子封赏,以此类推。” “铺子的流水越多,他每月拿的封赏越多,再加上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一个月挣十多两银。便是在京中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收入了。” 李夫人闻言心中大惊,暗道这薛夫郞也是真大方,竟然如此豪气,给自家管事那么多的银子。 一个做生意的管事一年都能挣一百多两银子,比七八品的小官儿的年俸还多。也难怪他这么放心自己手上的管事踏踏实实的干活了! 大晋朝大多数人买了下人回来,那都是当做牛马用的。活儿是要干的,但除了给口吃喝,月例却是很少的。 就算是家中的管事,一个月拿上一两银子,也算得上是很高的月例了。 但沈宣在现代世界走了一遭回来,接受了二十多年的人文教育,却是没办法把下人真的当成牛马看。 因着大晋没有所谓的知识产权一事,为防止机密泄露,这些人的卖身契还是捏在他的手中。 但他们的月例,沈宣却还是比照着现代世界的正常薪水来发。 一个铺子的管事,在现代世界也算得上是企业高层了,操心的事情繁多,月例自是要高一些。 就算是最底层的员工,如戏园仙味的生福生财等人,沈宣也从不亏待。不仅顿顿有肉,吃的好穿的好。一个月拉拉杂杂的,到手也有一两多银子,可以由着他们自己自由支配。 马车一路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以后,才算是到达了砂州。 然而车辆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在薛府面前停下,而是直接朝着海边码头附近去了。因为薛凤麟要带李知州去参观糖厂。 “李夫人请看,这旁边的一片沙地,大约五百多亩,都已被我包下,种上了香蕉、菠萝和甘蔗。明年便可以收成,也是要用来制糖的。” 李夫人掀开车帘朝外看去,便见到一大片的沙地被整整齐齐的划分成了一块块的小田,每块上面都已经绿油油的出了苗儿,且有人在浇水耕种。 “再往前面,还有三百亩沙地,全种甘蔗,糖厂就开在码头附近。日后等码头修缮起来了,运货也更加方便,就可以从这里出口到大晋各地。” 李夫人听着沈宣指着砂州外的景色侃侃而谈,心中也是越来越佩服。 如今砂州看起来还只是一片荒地,但在沈宣口中,却似乎已经有了蓬勃发展的雏形一般,不知为何便让人觉得十分可信。 沈宣这见识与规划,还有口才,比李夫人见识过的许多男子还要强得多。 她不过一个管家的妇人,听了沈宣一番介绍,心中却也澎湃起来。 特别是他说到码头的规划之时,李夫人就忍不住想到自己手上的那点私房产业,心道若是自己也在这码头上投下一间铺子,待这码头修好以后,岂不是也能分一杯羹?也好给自己的女儿多留下一些嫁妆傍身! 马车终于到了糖厂附近,车辆停下,薛凤麟领着李知州走了下来,沈宣与李夫人也从车上跟了下来。 “薛夫郞,你说的码头在哪儿?”李夫人看了看四周,除了一间规模颇大的糖厂以外,一望无垠都是荒地和海滩。” “就在那边。”沈宣指了指远处的一片木桩子搭成的小码头说道:“现下虽还没修缮起来,但日后待糖厂的产量起来了,便肯定要重新翻修上商铺,与彭州码头一般。” “到了那个时候,便成了寸土寸金的热闹之地了。” 李夫人:“……” 原本她在沈宣的鼓动下已经下定决心想在砂州码头投资一间铺子,现下看到这一片荒凉的海滩,心中不禁又打起了退堂鼓。 “李夫人,随我进来吧。”沈宣看出李夫人面上的神色变化,却也并不多说什么,只笑笑请她随自己一起进入糖厂。 砖瓦房修建成的糖厂里,所有工人都穿着一样的制服,头上包着头巾、面上还戴着纱织的面罩,看起来格外整洁干净。 “工人们为何穿成这样?”李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打扮,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 “这吃食有关的行当,自是要干干净净。”沈宣说道:“工人们每日上工,都要先去那边换衣净手,保证卫生,这样做出来的云朵糖,才能保证干净,好放心卖到各地啊。” 李夫人闻言心中暗暗赞叹这糖厂做事儿实在讲究,日后吃起来也可更放心了。 她这边随着沈宣在糖厂里走了一圈,参观了工人们的制糖流程,除了云朵糖的关键秘方部分,其他开放给她参观的厂房,每一间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做出来的原材料也是十分干净。 整个糖厂参观完毕后,李夫人便说想要买些云朵糖。 沈宣自是不肯收钱,只吩咐了管事的派人给李夫人打包好了,又帮她搬到了马车上,算是与李夫人相识的礼物。 这时薛凤麟与李煜冉似乎也谈得差不多了,两人一前一后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面上都带着一丝满意的神色。 李煜冉看到帮李夫人搬云朵糖的是一位女工,便叫住她问道:“方才我便看到这糖厂里有不少工人是女子与哥儿,你们这里招工不显性别?还是因着家里的男子都在外面打渔?” 那女子正是莹娘,突然被一名穿着官服的大人叫住,心中也是十分忐忑。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回大人的话,我家中男人已故,只有孤儿寡母两人。是知州夫郞看我可怜,才特地招了我来厂里帮工,也好挣些生活费。” 李煜冉一愣,看了沈宣一眼。之后才点点头放了她离开。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薛凤麟又邀请李煜冉夫妇去府上做客,一顿晚饭之后,两人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早上才坐了马车回家。 待离开薛府以后,李夫人又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夫君,你觉得这砂州建设码头的事情,到底靠不靠得住?” 李夫人平日里虽然管家,但一向是不参与政事相关的。今日特地询问李煜冉,也不过是还惦记着那投资的事情,不知到底要不要将自己那点私房钱押上。 李煜冉不知李夫人深意,还以为不过随口问问。便对她说道:“这薛知州是个能人,我瞧他多般规划,都有凭有据,策划周详,不是一拍脑袋随便想出来的。” “他那夫郞也是个能干的,帮着他操持诸多事宜,不输男子。最可贵的是,我昨日看他收留那寡妇做工,可见心中是个仁义之人。这等人行事,倒是叫人放心。只要民心所向,我瞧着这事情大抵是能办成的!” 李煜冉这番话落在李夫人心中,倒是又掀起了层层波澜。 第138章 建州的椰油销往花都,便是走的李夫人娘家的关系。李夫人娘家做的便是这椰油相关的买卖,椰油、椰皂等都卖的不错。 李夫人在建州也开了一间卖椰油相关制品的小铺,从娘家拿货,日常生意虽算不上火爆,但也不错。一年营收七八百两银子,在外放的官眷中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李煜冉虽是商贾出身,但他出来做官,家中的产业都是他兄弟继承的。 当官虽然体面,但哪儿有商贾赚钱多?李煜冉虽有本家的金钱支持,但到底也算不上大富大贵。 家中仅有的一些田产除了留给儿子娶妻,还有个妾室出身的庶子!能留给自己女儿的也就不剩多少了! 李夫人一个女人,自是知道女人出嫁后要想过好日子,手上的银钱是不能少的! 她现在手上的铺子是要留给儿子的,若是砂州码头这个铺子成了,留给女儿,那女儿出嫁以后也能有点底气。 想到这里,李夫人脑子里又开始回荡起昨日沈宣在马车上对她说的那些话。便咬咬牙,下定决心要试一试! 待中午回到了建州,李夫人就给沈宣写了一封书信。信上提到沈宣说到的砂州码头的商铺,并明言自己也想跟着入一股。 “这李夫人,娘家在花都经营椰油的买卖。”沈宣拿着她寄过来的书信对薛凤麟说道:“我在马车上与她聊天,说到糖厂的事务,她便将自己娘家的家底说出来了。” “你倒是会套话。”薛凤麟闻言笑了,别看沈宣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但实则是个伶俐人。与那李夫人聊了一路,便将建州发展背后的路子给打探清楚了。 “李夫人想在砂州码头开个铺子卖椰油和椰皂。”沈宣对薛凤麟说道:“但我觉得,开铺子这事儿就是小打小闹,没多大意思。” “她手上既然有椰油的资源,倒不如拉来开设个一个椰油相关的工坊。生产椰油炼制的护肤霜。岂不是赚的更多?” “你那京中的宣字坊,不就想着要做护肤霜了么?”薛凤麟闻言不解的问道:“这明摆着挣钱的买卖,为什么还要拉外人入股?” “我又不是三头六臂,哪儿有功夫盯紧这么多生意?”沈宣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已经很忙了,所以京中护肤霜的事情我才一直没有时间去做。我看那李夫人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倒不如让她占一些股份,帮我盯着这摊买卖。” “等东西做出来了,还是打着宣记的招牌,京城那边的铺子还是我的,砂州这边的铺子就让给她做,我只抽个干股也便罢了。” 薛凤麟知道自己在外面忙着的时候,沈宣也没闲着。 现下听他亲口说自己实在太忙,心中还是有些心疼。便搂过他道:“你说怎样便怎样,实在是累了的话,就都别管了,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吧!” “别,我可闲不住。”沈宣故意说道:“你不知前些日子咱们花了多少出去,银子就和流水一样,几千两投入到了地里就看不见了。也就是这些日子云朵糖卖出去了,才开始赚钱。” “我还得早些帮你把砂州建好了,把咱们投进去的本金给收回来呢!” 第118章 莹娘领了工钱回家,还打包了中午午饭里的一只鸡蛋。 她如今在糖厂已经上了几个月的工,每日都能领到十文钱,午饭吃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得多,几乎顿顿都有蛋有肉。就连米饭都扎实的很,能吃多少就添多少,从不限量。 莹娘长胖了一圈,瞧着气色也比之前好多了。 刚开始她还想把午饭整个都打包回家给赵宝珠吃。后面因着干活需要力气,手上存的钱也多了,可以自己买得起肉和蛋了,莹娘打包饭菜回家的情况就很少了。 也就是今天中午饭菜太好,发的一只煮鸡蛋实在吃不下了,莹娘才打包带回去给赵宝珠加个餐。 一到了家门口,莹娘就闻到了赵宝珠在厨房里炖肉的味道。 如今他们三天就能吃上一次肉,今儿正好又是炖肉的日子。 赵宝珠从小下厨,虽然年纪不大,但做饭的手艺也还不错。这肉炖的实在是香,馋的住在附近的孩子都围拢到了赵家门口,眼巴巴的闻着肉香味儿流口水。 海边的渔民们不缺鱼吃,但却实在是馋这肉香。 之前莹娘家穷的叮当响,每年过年也才能买些猪油肉皮的吃吃。没想到最近却是进了糖厂发了财,日子越过越好了! 旁边的邻居白大婶一边洗着海带,见了莹娘回来便对她说道:“莹娘,你们那糖厂什么时候再招工啊?下次招工你可得提前通知我一声,让我家阿瑞也去。你知道我们家阿瑞的,一直是个好孩子,年纪也不小了,瞧着与你家宝珠倒是般配……” “听说明年还会招工,到时候我一定通知。”莹娘连忙打断白大婶的话,挤出一个笑容应付的说道。 她推开院门,循着香味儿走进房间。便见到穿着簇新衣服的赵宝珠正把炖好的萝卜烧肉片端到桌上,旁边还放着两条香煎青花鱼和一盘炒青菜。 莹娘把袖子里的鸡蛋塞到赵宝珠手心里道:“中午剩下的鸡蛋,你快吃了吧。” 赵宝珠见了鸡蛋倒是有些为难的道:“娘,这许多菜了,哪儿还吃得下鸡蛋!下次你吃不完就算了,别再带东西回来了。如今家里好起来了,也不差这点儿。” 这话倒不是赵宝珠飘了,而是砂州天气炎热,好些东西带回来没办法存放,不吃也要坏了,闹得赵宝珠与莹娘母子只能拼命的吃。有时候真正是撑的不行,实在是不想把肚子吃坏了。 “今日的工钱,你拿去收好了。”莹娘从袖袋里摸出十个铜板。赵宝珠便把钱给收到了钱袋子里。 之前空荡荡的钱袋子,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装满了。莹娘拿了大头出来换成了一锭银子,扣除吃用剩下的,还余了二百多文。 “娘,咱们这几个月挣的,比以前好多年还要多!”赵宝珠摸着钱袋子忍不住感叹道。 “可不是么?”莹娘心情不错,一边拿了饭碗盛饭,一边忍不住说道:“就隔壁那个白家婶子,以前都不带给我们好脸色的,最近每次见了我,都提起他家阿瑞。又是让我帮着他进糖厂,又是想将他和你撮合在一起。” “我可不愿意!以前他可没少跟着赵宝月欺负我!”赵宝珠闻言翻了个白眼道。 “娘心中有数,压根就没接话茬。”莹娘连忙说道。 以前村里人欺负她与赵宝珠家里没有男人,一个个都没少在背后编排他们。只是自她进了糖厂以后,日子越过越好了,那些人才转了脸色。 赵宝珠眼看着就要及笄了,莹娘却是不愿意在渔村里相看人家的。 赵宝珠勤快能干,厨艺也好,以他家现在的条件,那些太好的人家是不好相看,但城里有个两三亩地的普通人家却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赵宝珠似乎看出了莹娘的想法,便开口说道:“娘,其实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家里没有男人也能过的好。我要是嫁了人,就没办法把你带在身边了。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就咱们母子俩儿过活也挺好的!” 赵宝珠这边与莹娘吃着饭的时候,赵家二叔与赵宝月那边也正在吃晚饭。 赵宝月家之前在渔村里算得上条件好的,赵宝月虽是个哥儿,但在村里也颇受欢迎,过来家里说亲的人家还算不少。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赵宝珠家里好起来了。好些之前看上了赵宝月的人家,便转头跑去找起了赵宝珠。 赵宝月本就与赵宝珠不和,一直暗暗叫较着劲,这下便更加不满了。 凭什么赵宝珠晒得和个黑煤炭似的,又不好看,还有那么多人家想要娶他? 今日他路过赵宝珠家门口,便闻到了他家里正在炖肉,结果晚饭一看自家餐桌上的饭菜,又是海带汤和清蒸花蛤和黄花鱼。 赵宝月吃了几口就失了胃口,忍不住开口说道:“爹、娘,那赵宝珠家里都能隔三岔五的吃上肉,咱们家里怎么还要过年过节才能吃啊?” 赵家二叔听到这话就有些生气,狠狠瞪了赵宝月一眼后道:“那莹娘进了糖厂赚了钱,咱家又没那门路进去?再说赵宝珠还知道承包了沙田种甘蔗挣钱,家里饭也是他自己做的。你每日闲在家里,怎么不知干活?” “这么好的黄花鱼,拿到城里卖出去还能挣上五文钱,就这么给你吃了,你还不满意?” 赵宝月被劈头盖脸一顿说,再不敢抱怨饭菜,只低着头灰溜溜的吃完了饭下了桌。 如赵宝月这样的人家在村里还有不少,都羡慕极了莹娘糖厂的工作和承包下来的沙田。 只是这沙田一共也就三百亩,当时不到半个月都给人承包光了,如今再想入股也没机会了。 而糖厂的工作暂时没有招人,村民们想进厂也找不到门路。便只能每日打听着糖厂的动静,希望下次招人的时候,也能把他们给招进去! 第139章 大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又到了十月秋收的季节,赵宝珠辛苦了十个月,承包的沙田里的甘蔗终于大丰收了。 他虽是第一次种植甘蔗,但尚管事指导的细致,甘蔗地有什么问题他又问的勤,地里的甘蔗一直长得不错,一些病虫害的小问题也都及时控制住了。 甘蔗完全成熟了以后,尚管事便让赵宝珠把地里的甘蔗全都收了。 他将甘蔗捆好堆在一起,附近的糖厂里便来了几个工人,用推车将甘蔗一批批的运了过去。 待全部收完以后,尚管事便叫了赵宝珠过去,让他拿着地契去一趟糖厂,让里面的账房给他数了一贯半钱,也就是一千五百文钱! “谢谢二位管事!”拿着沉甸甸的铜板,赵宝珠忍不住有些激动!这还是他自己第一次挣到这么多的钱! 那发钱的账房见他年纪不大,便开口问道:“你这地租今年的就算是结束了,还要再续么?要是愿意再续,就赶紧定下,明天春天开始再种一茬。” 莹娘如今已经在糖厂里上班了,收入也算不错。赵宝珠一个哥儿,日后能进糖厂也好,倒是没必要再做种田这么辛苦的工作。 那尚管事与赵宝珠也算熟了,便开口劝道:“你一个哥儿,年纪也不大。今年挣了钱便罢了,明年这地就别种了,在家休息休息,等过几年长大了,再想法子和你娘一样进糖厂。” 糖厂招人有年纪限制,只招收十六岁以上的,赵宝珠年纪太小,这四五年里都是进不去的。 哪知道赵宝珠听了,却是摇摇头道:“要进糖厂,也是等我大了以后再说。现在我在家呆着也是没事儿,能种上几亩田,补贴些家用不是更好?这三亩沙田我是一定要继续租的。” 那账房听了,便当场给赵宝珠续了约,还是他之前定下的那三亩田。 尚管事看在眼里,却是暗暗点了点头。这赵宝珠他接触的多了,知道是个好的。这般勤快的小哥儿,他心里也是欣赏的。 正巧他家里还有个小儿子没有成婚,与赵宝珠年岁也差不多大。 尚管事心中便留了个意,想着再等上两年,等赵宝珠大些了,去找莹娘提个亲,把他给自己小儿子定下来。 他们庄稼人娶妻娶贤,最看重的就是一个踏实能干。赵宝珠家里虽然条件一般,但他和莹娘都是勤快人,品质也不错,尚管事还是挺看好的。 当然了,此事如今也不过是尚管事心中的一念,数年后到底能不能成,这都是以后才能得知的事情了。 种了大半年的甘蔗终于丰收了,沈宣的糖厂也要开始正式重新招人了。 这一次因着投入产出的规模扩大,沈宣便决定新招一百个人,要求还是与之前一样,无论性别,只看年纪与能力。 年纪太大太小的,邋里邋遢的,干事儿不够利落的,有过前科的全部不要。就这般贴了个招聘的告示出去,糖厂外面就排起了长队,一下子报名了一千多号人。 管事的再从这一千多人里选出适合的工人,就花了整整三日,最后留下的皆是得用之人,与他们签订了合约之后才算正式成为了糖厂的新员工。 糖厂之前的十多名老工人如今已经成了老手,沈宣便让管事的将他们一起升了个职,作为新的管事分别管理一队新来的工人,教授他们制糖,也好减轻总管事的负担。 这些新管事职位提升上去了,拿到的工钱自是也翻了个倍。 就好似莹娘这样的,从没想过自己一个寡妇竟也有做成管事的一天。拿着一天二十文的工钱,手下又管着几个人。莹娘觉得自己的腰杆子都直了不少,说话也比之前更有底气了。 云朵糖的产量起来了,沈宣的宣记云朵糖铺子也正式开到了京城里。 因着不能回京,铺子他是没有功夫去管的。好在有叶秘在京中帮着他操持,铺子很快也是开设了起来。 京城的人比彭州有钱的多。云朵糖这样的糖果,在彭州一日只能卖出二十多两银子,在京城里可就算是翻了个六七倍! 叶秘也没想到云朵糖的生意竟然会这般好,一时间铺子里的人手不够用了,连自己的陪嫁随侍都带了过去,又匆匆忙忙去买了人来,就这般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沈宣自是不会让叶秘白忙,私底下分了一成的干股给他。 叶秘本就帮着沈宣管账,一年下来挣了不少分红。这下又拿到了云朵糖铺的干股,所得的收益就更多了。 他嫁入王家算是平嫁,虽然多年未曾诞下一子半女,但因着带过去的嫁妆不少,王家人待他也还算恭敬。 如今他一年收益加起来竟有数千两银子,在京中的内眷中也算得上是一笔巨款,王家人待他便更是敬重了。 砂州的冬季是没有雪的,比起寒冷的京城,砂州的冬天温暖的和春天似的,只需要一件厚些的外褂便能过冬。 这是沈宣与薛凤麟来到砂州以后度过的第二个春节,不过短短的一年多时间,沈宣便已经将一开始投入到砂州买田建厂的成本给全部收回了。 海边的码头也已经预备开始动工了。沈宣让工人们准备了材料,便放了他们回家过年,待明年春天开年的时候再来上工。 这一年里砂州耕田的耕田,做工的做工,就算是只靠打渔为生的渔民,因着在海边码头做事儿的人多了,鱼和海货卖的也比之前要好了,整个砂州都呈现出一番欣欣向荣之相。 就连一向拖欠的衙门里的俸禄,也都按时结清了,没有拖欠一天。 还有多的银子,薛凤麟想了想后,留下税收应缴的份额,还拿出了一点,给下面的人发了个红封。 砂州衙门成立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年不仅按时发薪,还多包了过年的红封。 每个红封里面放了二两银子,算起来也是底层吏使一个月的俸禄了。虽然算不得很多,但人人有份,也算是占了喜气了! 之前那些不怎么听话的吏使,如今早就唯薛凤麟马首是瞻。反而是一手遮天的陈文勋与石锦荣,现下已经被架空了,压根使唤不动底下的人,每年到手的好处也一下子都没有了。 那陈文勋暂且不提,石锦荣却是个墙头草,如今每日也是巴结着薛凤麟,一脸谄媚之色,也再不敢每日迟到早休了。 只是薛凤麟觉得他办事不够牢靠,因此平日里大小事也并不怎么用他,只是淡淡的凉着。 便是这般,那石锦荣也是不敢有什么意见,还只得硬着头皮拍薛凤麟的马屁。 毕竟他如今没了砂州各家送来的好处,光凭着手头那点俸禄,日子实在是不怎么好过。若是投靠了薛凤麟,能在那码头的生意上沾一点儿光,那今后倒也不必指着那点世家的贿赂过日子,不就好起来了么? 第119章 还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薛府里张灯结彩,预备着过年的吃食。 砂州天气暖和,冬天里还有不少花朵。 当地的习俗,要在春节里用花朵装点房间。沈宣与薛凤麟自是也没免俗,去市面上买了各色鲜艳的花朵回来,摆满了房间。布置的满室芬芳,倒是怪好看的。 难得闲下来两日,两人自是整日腻歪在一起。 也不知是太忙了还是因着砂州天气炎热,沈宣过来以后,好不容易养上去的肉又掉了不少。整个人瘦了下来,比在京城的时候纤细了不少。 他一个哥儿,个子虽高,骨架子却是不大。如今这般一瘦,腰肢愈发细了,全身只剩下一处还有点肉,倒是显得越发挺翘圆阔了。 薛凤麟按着沈宣在自己腿上坐下,硬是喂了一块点心给他。 这是他让黄厨娘特地做的糯米糕,加了红枣、黄芪、茯苓、参须等药材,清甜可口,最是养人。 这点心的方子还是叶家的,乃是薛凤麟特地写了信求过来的。为的就是给沈宣养养身子,让他不要再继续瘦下去了。 “这会子吃这糕点,一会儿饭又要吃不下去了。”沈宣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让厨上做了你最爱吃的,一会儿也得多吃些。”薛凤麟劝道:“不过几块米糕,算得了什么?我以前在叶家,这米糕叶辰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盘,完了还得吃上一整只烧鸡。” “我能和他比么?”沈宣听的笑了,京中的哥儿姐儿们,有不少吃得比他还少。只是沈宣辛苦,消耗大,所以人才瘦的厉害。 只是如今在砂州忙得很,几乎就没有一日闲下来的时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薛凤麟软磨硬泡的又催着沈宣吃了两块儿。沈宣喝了一杯山楂泡的茶水以后才揉了揉肚子说道:“够了够了,这糯米糕撑人,实在是吃不下了。” “那我帮你消消食?”薛凤麟说着,手掌便从衣摆之间伸了进去:“多运动运动,这点糕点也就消化了,晚上再多喝些好克化的汤水。” 沈宣:“……” 他怀疑薛凤麟这是早有计划,找了个借口就开始白日宣淫。 第140章 只是两人如今已成婚一年多,薛凤麟早就将他的身子给琢磨透了。不过随意拨弄了几下,便让沈宣也心痒难耐,控制不住的软倒在了对方怀中。 “宣儿,如今砂州大势已定,一切走上正轨,我们两人要个孩子如何?”两人温存之间,薛凤麟突然开口问道。 大晋朝娶妻生子乃是人生第一大事,既是夫夫,此事本应当是不必问的。 但薛凤麟与沈宣成婚当日,沈宣心中害怕,对生子之事有所抵触。关键时刻,便出口叫了停,只说自己不愿这么早就生育孩子。 薛凤麟当时听了,便顺着沈宣的意思办了。之后次次温存,两人虽早已水乳交融,但却仍依着沈宣的意思,一次也没有作出让沈宣不悦之事。 薛凤麟此时询问沈宣,那自然还是尊重沈宣的意思。若是他心中不愿,他也是不可能违背沈宣的意愿。 只是沈宣听了薛凤麟的话,却是品出了背后的意思。薛凤麟话语之间,却是想要有个与自己的孩子! 见沈宣没有说话,薛凤麟便笑着吻了吻他的下巴说道:“若是不愿便罢了,虽说我心中想要个与你一样的小哥儿,但此事还是以你的意思为准。便是你一辈子也不想要孩子,我也自是陪你一辈子。” 听到薛凤麟这般说法,沈宣心中一暖,反而放下了那一丝对怀孕生子的忐忑之心。 平心而论,他不是不愿与薛凤麟孕育一个孩子,只是哥儿怀孕生子本就不如女子那般容易。他又在现代世界做了二十多年的普通男人,如今回归了哥儿的身份,心中却多少有些害怕。 但这一丝害怕的心情,如今也已经被薛凤麟扶平了。 沈宣搂住薛凤麟的脖颈,红着脸回吻回去道:“怀孕生子说来容易,实际哪儿有那么简单?多的是哥儿成婚五六年了都没能诞下一子,以我这样的身子,还不知到底要多久呢?” 沈宣以前伤了身子,额上的孕痣一直十分暗淡。后面身子虽然养好了,但孕痣颜色也算不上鲜艳。按照民间的说法,这样的哥儿是不容易生养的! 薛凤麟闻言一愣,接着面上禁不住的露出一丝喜色。 沈宣这话,便是暗示自己也是愿意与他生孩子了的! 薛凤麟身为世子,本就身负传宗接代的责任,只是他心中厌恶薛家,对此事从来都不在意。 之所以想与沈宣生个孩子,也不过是因着深爱沈宣,所以才不拘性别,想拥有一个与沈宣共同的骨肉!最好还能是一个与沈宣长得一样的小哥儿! “那是他们不行。”薛凤麟得了沈宣首肯,面上架不住露出几分嘚瑟,歪嘴一笑,将沈宣拦腰抱起后道:“哥儿身子与女子不同,若是不到情不自禁之时,便不易受孕。为夫的与那些无能之辈自是不同,往日里顾忌着良多,只出了三分力,今日便让夫郞你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 “简直胡言乱语!”沈宣听薛凤麟越说越不像话了,面皮涨得通红,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薛凤麟却是没给他得逞的机会,反而反手捉住他的双腕,将人放倒在了八仙桌上。 “宣儿,既是你自己同意了,我今日可不会再留情面,你可得受住了。”薛凤麟看着沈宣的眼睛,有些爱怜的说道。 沈宣一怔,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以拇指摩挲下唇,分开双唇探入其中…… 之后……沈宣便忍也不是,叫也不是……终于是禁不住哭出声来,一直折腾到了夜深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薛凤麟披上外衣打开房门,让金桂把早就做好了的晚饭都端进来。 金桂金枝红着脸把饭菜放到桌上,很快就识相的低着头离开了。 薛凤麟这才扶了沈宣起来,仔细的给他穿好亵衣。沈宣只觉得浑身像被大象碾过了似的,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弹了。 他现下肚子胀鼓鼓的,胃里却空空如也,下午吃的那点儿糯米糕,如薛凤麟所愿,早就消化的一干二净了! 之前他听薛凤麟说的夸张,还以为他又调侃自己。没想到倒是自己小瞧了薛凤麟,自己不过放了他随意折腾,竟真的会如此累人! 更可怕的是这身子都仿若不是自己的似的,竟自动依着薛凤麟的喜好,作出那许多羞耻之事! 沈宣越是回想越是心塞,只觉得自己实在是疯了,方才才会那般不知羞耻! 薛凤麟摸了摸沈宣的脸,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反将他搂在怀中哄道:“宣儿方才很美,我真的好喜欢!今日你将身心敞开于我,是我最快活的一日!” 又将沈宣重新抱到八仙桌旁坐好,拿了只饭碗盛了沈宣最爱喝的鸡汤,一勺一勺的喂到他唇边,小心翼翼的道:“肚子饿了那许久,晚饭也没吃上。先喝点汤水垫垫!” 沈宣看薛凤麟一脸紧张神色,似乎真怕自己生气了。不由得也放松下来,噗嗤一声笑道:“行了,我自己吃吧,你也没吃晚饭,赶紧一起吃了。” 薛凤麟见沈宣笑了,才算是松了口气。把汤碗递给沈宣,自己拿了一碗白饭,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完一碗又盛了一碗! 他一身教养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即便是之前在云水村落难,除了刚开始几日,后面吃饭也都是斯斯文文的。 这次许是累了,竟也将那用饭的礼仪给忘到了脑后。 原来薛凤麟也会累啊!沈宣想到这里,忍不住又觉得好笑起来。 再回忆起之前两人温存以后,对方依旧是那般斯文优雅的模样。两相对比,才发现薛凤麟说的也都是实话。自己之前那般诸多条件,还真是一直克制着他了! 造人一事儿暂告一段落。两人饭后便已是深夜,澡都没洗就匆匆睡了,待第二天早上起来才沐浴更衣。 沈宣自知道薛凤麟压抑的厉害,之后便也不忍再继续苛求他如何。 薛凤麟放开手脚之后,倒是尝到了甜头,拉着沈宣日日笙歌,时间一晃就到了除夕! 大年初一,沈宣还预备着和往常一样睡到巳时,没想到一大早上竟被薛凤麟叫了起来。 他看了看才出来不久的太阳,有些不解的问道:“今日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早就要起床?” “今日过年,我带你出去过。”薛凤麟拿了件新做的衣服放到沈宣面前道。 沈宣一脸茫然的换上新衣,随着薛凤麟出门。一路坐车到了码头,才知薛凤麟抛了下人在家,又预备了带沈宣两人单独出门游玩。 码头上停着一搜游船,布置精致,里面还有几个船夫。 这是薛凤麟早就提前安排好了的。他难得沐休几日,趁着过年的功夫,正好带沈宣去南洋玩玩。 大晋正值春节,工人船夫们都放假在家,南洋却是不过春节的。 这游船正是南洋那儿包来的,让他们提前便在岸边等着。 沈宣上船以后,从砂州出发到南洋西岸,比从彭州到南洋近的多。绕开北面的洋流,不过一个多时辰的水路,游船便在南洋的西海岸靠岸了。 沈宣他们上次到南洋是从北面上岸,北海岸与大晋商业往来已久,沿岸配套都十分成熟。这西海岸来的人少,码头附近商业气氛不算太浓,民风更加淳朴,附近不远就是一片片的香蕉田。 “这里离南洋的国都反而更近。”薛凤麟对沈宣说道:“穿过这片村庄,再往前面走几十里就是南洋的国都象城,我们去那里住几天玩玩。” “好。”沈宣十分开心的点点头。 嫁与薛凤麟之前,他也曾经做过一个人无拘无束,巡游世界的美梦。只是之后他舍不得抛了薛凤麟一人在京中应对那些豺狼虎豹,最终选择了留在他身边。因此便将这美梦搁置在了心里,没想到如今却还能有这般日子,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过在西海岸,会大晋语言的人比北海岸少的多。沈宣他们本想租下一头大象,但奈何与当地人沟通十分困难,说了半天也没说清。 正在无奈之中,却有一名二十五六,身材高大的男子上前,用不太熟练的大晋话问道:“我看你们二位在这里许久了,又听你们一直在说大晋话,想来是语言不通,需不需要我来帮忙?” 那男子名叫阿塔,长的浓眉大眼,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虽说大晋话不算精通,但大概意思却都能听懂。 沈宣见阿塔瞧着倒也靠谱,便看了一眼薛凤麟。薛凤麟开口与他攀谈起来,问了他一些私人的事情,阿塔都一五一十的作答了。 沈宣他们才知道阿塔就是象城附近的村民,偶尔会出来做力气活儿,之所以会说大晋话,是因为家里娶了一房大晋的夫郞,时间久了,便能听得懂大晋话,也能说上几句了。 在知道沈宣他们想去象城之后,阿塔便对他们说道:“我们的车子正要去象城,是过来这边帮忙运香蕉的。这附近的大象不多,也基本都被订来运送货物了。” “若是二位不嫌弃,倒是可以随我一起回去。只是我这边只有一辆象车,二位怕是要与我一起坐在香蕉堆上了。” 第141章 薛凤麟闻言看向沈宣,正欲再考虑一下,沈宣却是直接开口答道:“那有什么,坐在香蕉车上倒也好玩,我们自是不在意的。” 听沈宣这样说了,薛凤麟自然不会反对,两人便随同阿塔一起来到了香蕉车面前。 香蕉车很大,里面堆满了快要成熟的香蕉。前面是大象拉着,象背上还坐了一名赶象人。 阿塔与那赶象人说了几句,那赶象人点点头,阿塔就带着两人上了车。 过了没一会儿,那赶象人拿了一串儿香蕉给大象吃,又一抽鞭子,大象便开始向前走去,香蕉车终于朝着象城的方向缓缓行驶了。 第120章 象车越走越快,大约行驶了两个时辰以后,前方便不再是绿色的农田,而是渐渐出现了一些建筑。 建筑越来越密集,阿塔此时便指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墙说道:“那里便是象城了,一会儿象车会在城门口停下,你们就可以入城了。” “你家在哪儿?”沈宣开口问道。 阿塔便指了指城墙附近的一片村庄说道:“我家就住在那边的村子,农闲的时候我会在城门附近找点儿活干补贴家用。” 沈宣见阿塔是个老实人,又能帮他们翻译沟通。略略思索之后,凑近薛凤麟的耳边说了几句。 薛凤麟点了点头,便对阿塔说道:“我们到象城语言不通,正巧需要个翻译。不如你来做我们的翻译,我们会给你报酬。” 阿塔闻言连忙摆摆手道:“不用给报酬,你们若是需要翻译,便等等我好了,我得干完手上的活儿了再去帮你们。” 见他如此,沈宣与薛凤麟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阿塔热心快肠,这人品倒是让人更放心了,他们此时便认准了让他作为这几日在象城的翻译。至于这报酬,之后肯定是要给的! 又过了一会儿,象车在城门口停下。阿塔带着薛凤麟和沈宣从香蕉堆上爬了下来。 一些力工过来将车上的香蕉卸下,阿塔也跟着搬了起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香蕉全部搬空了,一个工头过来给众人结了账,阿塔也领到了今日的工钱,六十个南洋硬币。 南洋的货币与大晋不同,但大晋的钱在南洋也是可以通用的。不过在南洋北海岸用的更多,在西岸与象城这边用的就少了。 大晋的一文钱,在南洋等于十个硬币。等于阿塔跟着象车去海边收了一趟香蕉,来回就挣了六文钱。 南洋经济富庶,做生意的也多,这点儿钱实在是算不上多。 但阿塔家中等于南洋最底层的农民,除去家中每年种田的收入,再加上干活儿的补贴,倒也不算太差。已经比之前砂州那边的底层渔民要赚的多了! 阿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领到的工钱收好。之后才来的薛凤麟和沈宣身边说道:“走,我带你们进城去。你们远道而来,先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吧?” “这城里最好的客栈是哪里?”薛凤麟问道。 “最好的客栈么?那里可特别的贵!”阿塔闻言吃了一惊,连忙说道。 “没关系,出门在外,安全第一,我们也带足了银子。”薛凤麟又道。 阿塔这才点点头道:“的确是安全第一,那我就带你们过去。” 说罢,他便领着二人一路走到了一条十分繁华的街道。指着那街道上一间充满了南洋风格,富丽堂皇的三层小楼说道:“这个就是我们象城里最好的客栈,在那里住一晚上,至少也要一万南洋币。换成大晋的钱差不多就是一两银子了!” 象城虽然是南洋的王都,但因着商贸上不如北海岸发达,这城里的消费竟然比北海岸还要低点儿。 沈宣闻言心道这价格倒也不贵,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等到了那客栈门口,阿塔却是不敢进去了。只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道:“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就在门口等你们。这里面的掌柜会说大晋话,你们好了以后出来找我就可以了。” 沈宣见那客栈门口站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进进出出的都是衣着鲜亮的有钱人,便知阿塔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敢进去。 他也不勉强阿塔,便让他先在外面等着,自己与薛凤麟走了进去。 打听到这客栈里最好的上房也就三两银子不到,薛凤麟果断的订下了一间上房。之后才与沈宣一同出去找阿塔,让他领着他们出去吃饭。 其实到了象城的客栈以后,里面也有会说大晋话的小二,只要花钱就可以随意使唤。 但沈宣觉得那阿塔老实,心中想着帮他一把,让他挣点家用,便还是特地让他来给自己做翻译。 阿塔带着沈宣他们来到这街道上的一处饭馆,对他们说道:“这里的饭菜都是南洋本地特色,价格不贵又好吃,老板就是我们村里出来的,和我算是发小。你们这几日都可以在这里用饭,我让老板给你们便宜些。” 说完以后,他就领着沈宣他们走了进去,又十分熟悉的用南洋话与里面的几个伙计打了个招呼。 这店铺算不得奢华,但内部却打扫的干干净净,瞧着倒也不错。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许多座位上却都坐满了人,桌上的菜色瞧着倒也算是色香味俱全。 沈宣与薛凤麟出来游玩,乐得深入南洋百姓之中,也并不讲究样样都挑最好的。便在这店铺里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阿塔领着饭馆的老板走了出来,指着沈宣他们滴里呱啦的说了一通,那老板便点点头离开了。然后阿塔才有些开心的对薛凤麟说道:“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们只管随便点菜,会给你们按照最便宜的来算!” 沈宣招呼阿塔坐下来与他们一起用饭,阿塔却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一会儿去后厨,一会儿我家夫郞还要过来送饭,你们吃完了再叫我!” 沈宣依着旁边客人们桌子上的菜色,一样点了一些,都是南洋当地最受欢迎的特色。 一炷香后,几道菜就上了桌,沈宣与薛凤麟拿起筷箸浅尝了一下,味道的确尚可,有种大晋菜不同的风味。 他们自早上出门以后,一路奔波,此时肚子的确是很有些饿了。 一顿饭下来,沈宣吃得餍足,刚刚放下筷箸,便见到阿塔又从后厨走了出来,这次却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直接来到了饭馆门口,将一个哥儿接了进来。 这哥儿正是阿塔的夫郞,大晋人。见阿塔将人领了过来,沈宣有些好奇的抬头望去。 与那哥儿对视的一刻,两人却是通通愣了一下。 “沈宣?” “钟哥儿?”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便连一旁的薛凤麟也怔了一下,没想到在云水村忽然失踪的钟哥儿,竟然辗转流落到了南洋来了! 话说阿塔原本因着沈宣与薛凤麟与钟哥儿同为大晋人,才特地将钟哥儿带了过来,想与他们介绍一番。 没想到两边竟然早就认识,且看钟哥儿面上的神色,明显颇为复杂,并没有遇见了故人的快乐,反而十分的不好…… 再说钟哥儿当日被拐子拐到了船上,原本是一路南下,准备卖到青楼里去的。 但钟哥儿年纪大了,长的也只能算是清秀,那拐子一路卖了好几个地方,竟然都没能卖出去。便只得将他扣在船上,奴役他帮着船上干活,只给一口饭吃,将他折磨的又干又瘦。 那贩人的船一路到了彭州以后,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便绕路经过了南洋。 此时钟哥儿已经被关了大半年,身子早给折磨的虚空了。 他在船上生了一场大病,那人拐子不愿意给他医治,就将他扔到了南洋岸边,让他自生自灭。 也是钟哥儿运道好,在海滩上躺了半日以后,便遇到了过来运货的阿塔。 阿塔是个心善的,便将他捡了回去,又给他看病医治。 钟哥儿被救了过来,在南洋又无依无靠的,就嫁给了阿塔,虽说日子过的不算富裕,但也还算踏实。 阿塔农闲的时候就去城里接活,他则在家里种上一点儿菜,隔三岔五的割了拿到阿塔发小的饭馆儿来卖,顺便再给阿塔送个饭。 若是没有遇到沈宣,钟哥儿的日子虽过的平淡,但也好过在云水村的时候,也叫他心中还算满意了。 但今日他突然在南洋见到了沈宣,自是也一眼就认出了沈宣身边的薛凤麟。 看着他们两人一身绫罗绸缎,桌子上还摆满了菜。种种往事涌上心头,便一时让钟哥儿难以接受。 钟哥儿被拐的时候,薛凤麟还没回京,他自是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有钱商人。 当年自己最看不上的傻哥儿沈宣,如今竟然过的这般好!都是因为嫁了一个好男人! 他看了看沈宣身边容貌俊美贵气的薛凤麟,又看了看自己身边憨厚老实的阿塔。 若是当时将薛凤麟捡回家的人是自己!现在坐在这里吃饭,一身绫罗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第142章 只是如今他已经嫁给了老实的阿塔,日子一眼就望到了头。 “钟哥儿,还好你没事,你怎么到了这里的?”沈宣问道。 他虽然在云水村时与钟哥儿关系一般,但听说他失踪的事情,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 更何况钟哥儿的妹妹与他还有一些交集,若是之后再回乐城,倒是可以与钟小妹说说钟哥儿的近况。 “我怎么到了这里又与你何干?”钟哥儿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看我这般落魄,你倒是吃香喝辣,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有什么了不起的?” 钟哥儿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沈宣此时才叫住他,站起来道:“你当年无故失踪,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妹妹的近况么?” 钟哥儿的脚步顿了顿,却是没有回头,反而咬咬牙道:“不想知道,我与钟家早就没有关系了!” 说完以后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饭馆。 阿塔怎么会料到钟哥儿竟然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对着沈宣和薛凤麟发脾气。他一边连连对沈宣和薛凤麟道歉,一边跟在钟哥儿身后追了出去。 在饭店外面叫住他,不解的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既然与那沈哥儿相熟,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我瞧着人家对你态度明明挺好的。” 钟哥儿看着阿塔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心中却更是生气了,只狠狠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太没用!同村的阿茫都出来开了饭馆,赚了大钱回去盖了砖房!你却只会做苦力,赚不到几个钱,还要靠我种了菜过来换钱花!” 钟哥儿当初刚被阿塔救回来的时候,心中对他也是很感激的。但后面嫁给他后,慢慢的就开始嫌弃起阿塔没用了。 阿塔是个好人,但却没什么脑筋,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拼命的干活卖力气,才能保证家里的花用。 阿塔被钟哥儿数落了一番,心中难过,对钟哥儿也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家中条件不好,人也不能干,没办法带给钟哥儿更好的生活。 “唉,这钱你先拿回去,路上买点想吃的吧。”阿塔把刚才挣到的六十个南洋硬币塞到钟哥儿手中。 钟哥儿看了看手里的钱,收到了袖子里面,却仍然不愿意给阿塔好脸色看。只是对他说道:“方才我送了菜过去还没来得及结账呢,你记得找阿茫要,晚上带回家。” “还有你不是说帮着沈宣他们做翻译么?那他们可要给你钱的!那姓薛的是生意人,有钱的很,银子你可别少要了!” 说完以后,钟哥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阿塔一脸为难的回到了饭馆。 他之前早说过了不会要薛凤麟和沈宣的钱,现在怎么可能还要的出口? 更何况刚才钟哥儿那种态度,对方怕是早就生气了,他还不知要怎么道歉才好呢! 第121章 阿塔垂头丧气的回到沈宣与薛凤麟面前,手足无措的不断道歉,只希望他们不要因着方才钟哥儿的那番胡话生气。 “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干活又勤快,除了操办家务,还会下地种了菜拿出来卖。” 见阿塔这般尴尬,沈宣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没关系,我们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儿事情就生气。倒是辛苦了你,陪着我们一路翻译,帮了不少忙,我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说道这里,沈宣从袖袋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阿塔说道:“这是你给我们做翻译的报酬,你快拿着吧。” “这这这!不行不行……”阿塔满脸通红,连忙羞愧的拒绝。 沈宣手里那银锭子不小,一看就得好几两重,他本来就是好心免费给他们翻译,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收了他们的银子呢? 沈宣见状笑笑,把那锭银子放到桌上道:“你若不要,钟哥儿知道了肯定会更生气。这是你应得的,我们若是请了别人翻译,也是要给这么多的。” 说完以后,沈宣便让薛凤麟结了饭钱,又拉着他的手离开了饭馆儿。 余留下阿塔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那锭银子,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辞别阿塔以后,便先回了客栈休息。 想到方才与钟哥儿相遇之事,沈宣便有些感叹的对薛凤麟说道:“我有时真不理解钟哥儿到底怎么想的?” “阿塔家中虽不富裕,但瞧着是个十分忠厚老实的。他既然愿意嫁给阿塔,那只管好好与他过日子便是了。就凭着阿塔对他的态度,怎么着也比在云水村被嫁给鳏夫的时候强得多。为什么他却还是不满足呢?” 薛凤麟一直没有将之前在云水村时,钟哥儿来家中做的事情告诉沈宣。 此时听到沈宣的疑问,也只是嘲讽的说道:“这钟哥儿本就不是个踏实的人。如今嫁给那阿塔,应当也是因着孤身流落在外,没有办法了。我看他骨子里并瞧不起阿塔,嫌弃阿塔挣的太少,这样的性子,日后也是很难过得好的。” “阿塔能力有限,他自是可以自己挣钱啊。”沈宣不解的说道:“钟小妹去了乐州以后,也是踏踏实实的学了一手刺绣。我离开乐州之前,听说她绣活儿便已经有几分样子了。” “只要肯沉下心来,好好学一门手艺,便是不能大富大贵,日后也可衣食无忧。” “钟哥儿也不是个懒惰之人,但却不如钟小妹想得透彻。他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自然是满足不了。” “你当人人都有你的魄力?”听完沈宣的话后,薛凤麟摇了摇头笑道。 那钟哥儿本性自私,又没什么头脑,却厚着脸皮将自己与沈宣相比,自是输的一塌糊涂。 沈宣是个很独立的人,自己挣钱就是一把好手,若非顾忌着与自己的感情,早就一个人远走高飞了。 “阿塔倒的确是个好人。”薛凤麟难得赞扬了一次别人:“只可惜娶了钟哥儿这样的夫郞,也是他的命数。” 其实之前薛凤麟想着促成砂州与南洋西海岸之间的热门航线。中间需要在南洋安排一个联络人。 阿塔热心可靠,虽算不上灵光,但因着秉性老实,又擅长两国语言,倒是列入了他的考虑之中。 只是这个念头在经过了钟哥儿这一番事情之后也立刻被他抛诸脑后了,有这样一位夫郞,薛凤麟可不敢将南洋这边的重要事务交给阿塔来管。 阿塔与钟哥儿也并不知道,他们刚刚错失了自己唯一一次发财致富的好机会…… 说道这里,两人便绕过了钟哥儿的话题,又谈起了南洋的商机。 瞧着这西海岸和象城的发展程度,若是从砂州到这边拉起一条商业线,怕是能挣不少。 这发展对大晋与南洋的百姓都是利好,想来南洋的政府也是不会反对的。 两人之后请了客栈里的伙计做翻译,在南洋玩了几日,到了大年初五,沈宣觉得南洋菜吃的有些腻歪了,这才与薛凤麟一起回了砂州。 正月十五以后,砂州码头终于开始复工了。 沈宣在之前的老码头附近,重新修建了一个更大的新码头。新码头进来两岸都修建起了漂亮的房屋。房子特地使用了南洋风格,营造出一丝异域风情。 码头修建了整整半年,投入的资金颇多,足有数万两银子。 好在是宣记云朵糖卖的实在是好,沈宣又在乐州等繁华的地方开设了新店铺。每处店铺都能挣不少钱,糖厂也跟着风生水起! 沈宣就靠着糖厂与糖铺的收益,便抵消了码头上的大部分支出,再加上他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拉了李夫人与一些砂州的世家入场投资。 待这码头修起来之后,便直接开始盈利,大晋各地的商贩们也嗅到了商机,纷纷闻讯而来。 沈宣直接定下一条规定,砂州码头上的所有商铺都只租不卖。前期参与了投资的人家,若是不想再持有手上的店铺,也要优先将铺子卖给沈宣回收,而不能随意贩卖给他人。 随着砂州码头终于修建了起来,之前沈宣与李夫人商议好的事情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由李夫人那边牵线,建州也开设起了椰油椰皂工厂。而沈宣这边,则在砂州与建州的交界之处修建了一个制作护肤品的厂房。 这两个工厂开始起来,便将建州与砂州的经济联通了起来。 再加上建州到砂州码头比去花都更加近的多,不过多时,来砂州码头上批量购买椰油椰皂与护肤品,还有建州海货的商客就络绎不绝了。 就连南洋的商人,也一面将南洋特产运来砂州倒卖,一面来砂州采购大晋的特产带回南洋。 就比如沈宣的云朵糖以及椰油制作的护肤品和香皂类产品,就是在南洋买不到的。 南洋的贵族阶层不缺钱,沈宣这里的东西,多是精致讲究的。拿到南洋售卖又是大挣了一笔。 再加上大晋各地过来的商客,砂州码头一下子变成了整个大晋东南海沿岸最热闹的地方,把原本彭州的客流都抢去了一大半,让彭州码头再没有等待两个时辰都出不了海的情况了。 第143章 砂州码头兴旺,附近的百姓们自是也粘上了不少的光。 包了地种的那些自是不必说了,原本家中有剩余劳动力的,也都想办法进了周边的工厂。 实在是进不去的,在码头上卖些鱼虾海货,或是做些老百姓吃的茶水点心,也能补贴家用。 只要不是太过懒惰之人,几乎家家都能吃上肉穿上新衣了。 砂州建州日子都好过了,唐大人却是没那么舒服了。 他当初一口拒绝了和薛凤麟共建经济带,如今眼看着薛凤麟挣钱,砂州建州的经济都好了,彭州与之相比却被分了流,显得落寞了许多。 “这薛凤麟,实在可恶!”唐大人在家吃晚饭,吃着吃着就忍不住骂道,生气的将手中的筷子摔在了地上。 “父亲,你这又是怎么了?”唐夫人使了一个眼色,唐家大少爷便连忙开口问道。 唐夫人则让一旁的贴身丫鬟,帮唐大人收了脏掉的筷子,又换了一双新的过来。 “之前我们彭州码头乃是东南沿海最热闹的地方。”唐大人对着唐大少爷细数起了薛凤麟的“罪责”。 “自他那砂州码头建成以后,便引了好些商贾过去。他还给那些商贾减税,在砂州买卖交易,比我们彭州税收低上二成。” “那些商贾们哪个不是唯利是图?为了这二成税收的便宜,便纷纷跑到砂州去开设铺子。” “如今那砂州码头已然形成了气候,离南洋又近。之前走我们彭州的商贾和船队有不少都跑去了那边,今年我们的税额也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一。这么大的落差,账目送到陛下面前,可不就成了我的不是?” “他今年倒是立了大功劳,我一个知府却是要被他给坑死了!” 唐家大少爷听到这里,心中也是有些恼火,毕竟唐家一脉的兴衰都寄托在唐老爷身上。唐老爷为官庸碌,但站在彭州知府这个位置上,天然吃着地理红利,这些年也过的不错。 若是这次因着薛凤麟栽了跟头,唐家怕是也要跟着不好。 唐夫人听到这里,与唐三姑娘对视一眼,没有吱声,心中却是有了另一番的想法。 待唐大人用完晚饭以后,便去了四姨娘房中。 唐家大少爷也准备离开,却被唐夫人叫住了。 将他留下来后,唐夫人屏退了房中的下人,只余留下唐三姑娘与一个贴身伺候的妈妈后才道:“方才你父亲还在,此事倒是不好与你商议。现下房中已无外人,此事便可与你说了。” “实不相瞒,之前那薛家夫郞邀请我们入股砂州码头的份子,我想着那哥儿很会挣钱,云朵糖卖的又好,就背着你父亲参了一股。” “啊?”唐大少爷闻言吃了一惊,再看自己的妹妹,倒是一脸淡然,显然是也早就已经知道了,还与唐夫人穿了一条裤子。 “母亲此言当真?”唐大少爷顿了顿后,才若有所思的问道。 “自是当真,我将一半的嫁妆都投进去了。”唐夫人这才开口说道:“你也知道。你父亲可不止你一个儿子,你那几个庶弟不说,家中还有那么多的姨娘,哥儿姐儿的不少人。” “你身为嫡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倒还好说。你妹妹虽是嫡出,但毕竟是个姑娘,日后出嫁,指不上公家扶持,也就只能靠你母亲的嫁妆了!” “我统共就那么点产业,便是都给你妹妹带走,也没多少。更何况我也不能不给你留下一些。”唐夫人继续说道:“那薛夫郞便是算准了我这番心思,上次府上宴请,便私下里与我说了此事,叫我参了一股。” “那如今挣钱了么?”唐大少爷连忙又问。 “自是挣了不少。”唐夫人说道这里,才忍不住笑了,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姑娘说道:“不过半年而已,便将本钱都挣回来了,如今一个月也有百两银子的分红。” “你妹妹也是个聪明的,见那码头挣钱,便做主求了薛夫郞租下了一间铺子,兜售胭脂水粉,如今也是生意兴隆。日后她嫁出去了,这生意也算是一份丰厚的嫁妆,倒是不必再指望着公中出钱了!” 唐大少爷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与妹妹竟瞒着家中做了此等大事,而且还回报颇丰。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就算自己是嫡长子,也不可能继承所有家业。等下面的弟妹分了家出去,一人带走一些产业,他手上能得的自然就少了。 唐夫人现在挣的,肯定会给亲妹带走一些,但说到底大头还是他的,对他有利。 且唐家如今公账上一年也就收益千两左右,唐夫人一个月就能收百两分红,一年收益已与整个唐家差不多。 这样一算,那砂州修建码头,倒是让他占了大便宜了! 唐大少爷心中原本那点埋怨早就消失,反而换成了一阵欣喜。 唐夫人观望他神色变化,此时才对他说道:“那薛大人家中是侯门,这次又在砂州做出这番功绩,日后肯定是要高升回京的!保不定就是陛下身边的近臣!” “你父亲就是个死脑筋的,若是当日与他合作,也能得到好处,这番功业便直接算到你父亲头上,又哪里会生出如今的事情?” “与其在这边发脾气,倒不如趁机赶紧向那薛凤麟低头,与他重新合作。待他回京之后,也好在圣上面前为你父亲美言几句!” “的确如此。”唐大少爷听了,也赞同的点点头道。 “此事我会去劝说父亲,母亲您与妹妹,倒是可以继续与那薛夫郞交往,也好让他在薛大人面前多提提你们,与薛家攀上些交情。” 又过了几日以后,也不知唐大少爷与唐大人说了些什么。 唐大人突然又在家中大摆了一场家宴,特地邀请了薛凤麟夫夫过去。 这次沈宣与薛凤麟刚刚到了唐家门口,便见到唐大人唐夫人和唐家大少爷等人早就一脸笑意的在门口相迎,态度如沐春风。 除了唐家三姑娘还在,往日里那些大姨娘、二姨娘和底下的哥儿姐儿的倒是没见到踪影了。 唐大人客客气气的请了薛凤麟吃席,宴中竟说自己已经提前上表了朝廷,为薛凤麟在砂州的业绩请了功。 此事事出突然,连薛凤麟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一向小肚鸡肠的唐大人竟然会主动给自己向上请功! 不过唐大人这般客气,他自是也不能不给面子。之后唐大人再与他相商砂州彭州合作之事,薛凤麟便也拿出了自己早就想好了的意见。 他鼓励唐大人在彭州广修学堂,遍邀名师,培养文化氛围。让彭州成为东南海沿岸的文化之地,吸引向学之人前来。 那些学子们大多家中富裕,在彭州念书自也少不了消费。 按照这样的方法合作,倒是能重振彭州经济,失去的那一部分码头与商业上的税收也就被抵消掉了。 第122章 薛凤麟做砂州不过两年多,却是成效斐然,将砂州建设的有声有色,连带着周边的建州与彭州形成了大晋东南海沿岸的一条富庶的经济带。 从砂州码头开放以后,砂州官府的税收财政就日益增多,从出了名的贫困州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富庶之地。 不过区区半年,来往砂州的商客就比往年增加了十多倍。 而砂州的百姓也尝到了甜头,无论是种田的还是进厂的还是做小买卖的,都粘上了砂州高速发展的光。 收入翻了数倍不说,家家户户的生活也好了起来。一个个穿起了新衣,吃起了猪肉,家里的房子也都翻了新瓦。 而附近州县的百姓对砂州也是趋之若鹜,不少人拖家带口的奔去砂州定居,甚至流行着嫁人就要嫁去砂州的说法。 唐大人的奏章呈上去以后,果然没过多久,晋武帝就在朝堂上大大的夸赞了薛凤麟一番,还连带着表扬了薛侯爷教子有方,给了他许多赏赐。 薛侯爷因此事面上有光,每日心情都很好,上朝时脚下生风,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岁。 晋武帝又特地派了钦差大臣过来砂州督查,说是要与薛凤麟探讨砂州的建设之法,用以推行到大晋其他州县。 薛凤麟得知后,便将这几年自己在砂州推行实务的干货整理誊抄成册,在府衙里恭候钦差大臣的到来。 事业上春风得意的同时,薛凤麟这日回到家中,却是忽然得知了一个让他更为心潮澎湃的好消息! 沈宣今日食欲不振,原本是以为受了累了。结果在家休息了几日都不见好,便请了大夫来家中查看。 这不看不知,一看才发现沈宣哪里是什么劳累之症,而是妥妥的有孕之相! 说来此事也是有趣,自沈宣同意与薛凤麟孕育子嗣以后,两人也是努力了一年多。但因着沈宣幼年时伤了根基,再加上哥儿本就不易怀孕,沈宣的肚子还是整整一年都没有动静…… 薛凤麟原本还夸口说下大话,之后几个月见着情况不对,便也不敢再提此事。倒是反过来被沈宣捏住了把柄取笑了一番。 第144章 不过眼看着子嗣之事没有动静,沈宣不免也有些担忧。反倒是薛凤麟见了,让沈宣放宽心胸。 就算是此生没有子嗣,对他也没什么妨碍,不了百年之后,将两人的私产赠与叶家子侄便是了。 沈宣放下心结不久,身上就懒惫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情绪放松了,反倒方便受孕。不过一个月后,沈宣身体不适,便使了大夫过来家中,查出来他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薛凤麟得知此事,心中激动不已,原本就宝贝着沈宣,如今更是将他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你初次怀孕,需得处处小心。女子怀孕都不易,更何况是哥儿!”薛凤麟牵着沈宣的手,走的极慢,恨不得台阶都不让他下:“我已经让那李大夫在家中住下,每日都给你号脉一次,也免得你身体不适时,找不到人来医治!” 沈宣有些无语,他只是怀孕了,身体又没有大碍,薛凤麟这表现,倒像是把他当成了宫里的娘娘!就是京中的普通官眷也少有这样的! “李大夫是城中民吉医馆的,你把他请来家中,医馆怎么办?城中百姓看病找谁?”沈宣忍不住问道。 “砂州城中如今有八家医馆,民吉医馆的医生不在,百姓们自会去找别家。更何况这民吉医馆里又不止他一个大夫?他还有三个徒弟,手艺也学的不错,能够独当一面,自会管好医馆!” “我一个月给那李大夫二十两银子,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巴不得在府中多拿几个月银子,你就别耽误他发财了!” 沈宣:“……” 这李大夫是砂州城里出了名的产科圣手,最擅接生与孕产之事,他那几个徒弟也算不错,但自是比不上他经验丰富。 不过沈宣见薛凤麟如此坚持,自是也没法说服他将那李大夫送回医馆,便只得随他去了。 又过了数日,京中派来的钦差大臣终于抵达了砂州。 往日里钦差出行,一般都是二十多人左右的车队,然而这次出行,钦差却是带来了晋武帝的大批赏赐,大箱小箱的装了好几辆车。 因着路途遥远,车队的护卫也比往日里多了不少,足足有五十多人,直把车上的财物看管的严丝合缝! 薛凤麟带着陈文勋与石锦荣二位大人一早就在门口迎接,饶是陈文勋仍然与薛凤麟不算和睦,今日里也是早早的来了,不敢再有所懈怠! 见了这车队的阵仗,别说砂州的州同与州判,就是见多识广的薛凤麟也是吃了一惊! 待那钦差掀开车帘,带着两名侍卫从车厢里走下来后,薛凤麟更是挑了挑眉,之后才将二位给请入了砂州府衙之中。 晋武帝派来的钦差大臣姓丰,乃是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比薛凤麟还要位高两品,可谓是身份显赫! 这样高品级的钦差出行,在大晋历史中也是极其少见。陈、石二位大人早就被震慑的不敢说话,想要拍马的言语都被吞进了肚子里。 倒是薛凤麟还算是进退有度,领着那丰大人好好阅览了自己提前整理出来的卷册,又让他身边的侍卫把卷册搬到车上收好。 待与那丰大人谈完政事之后,薛凤麟便邀请他去府上用饭。 这几日丰大人在砂州的衣食住行便住在薛府之中,沈宣也是早就安排好家中的下人,预备了丰盛的宴席接待贵客了! 待薛凤麟与钦差的车队到了附近,沈宣便早早到了门口候着。 直到那丰大人踏入薛府大门,又被薛凤麟带到了堂屋之中。 薛凤麟才突然屏退院中下人,只留下了无心无忘守在门口,又亲手关上大门,之后才忽然对着他身边的一名侍卫鞠了一躬,抱拳说道:“凤麟见过二皇子殿下!没想到二殿下竟一路舟车劳顿,来到此地,也不知京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宣此时正在旁边,听到此言也是睁大了双眼! 他看向薛凤麟鞠躬的男子,只见他年纪尚轻,约莫二十五六。容貌器宇轩昂,果然与一般侍卫有所不同,且仔细一看,还能看得出一点儿晋武帝和皇后的影子! 沈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后,也赶紧学着薛凤麟的模样,对二皇子行了一礼。 进入薛家以后,二皇子才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而是向前一步,扶住薛凤麟的胳膊,又对着旁边的沈宣点点头道:“薛世子与夫郞不必客气,此事说来话长,待我们坐下再细细长谈。” 薛凤麟这才让二皇子与丰大人坐下,给二位倒上茶水以后,丰大人看了沈宣一眼,才开口说道:“二殿下随我同来一事乃是朝中机密,除了陛下与几个贴身死侍以外无人知晓,此事还请薛大人夫夫务必保密!” 薛凤麟自是十分明白那丰大人何意,便开口说道:“大人放心,宣儿虽是夫郞,但于大事上自有分寸,此事只有屋内的人知道,必不会走漏一点儿风声!” “只是凤麟不解,陛下为何要让二殿下亲自过来?” 问到这里,二皇子才长谈了一口气道:“父皇年纪大了,自去年春天以后,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他虽在朝中看着精神气还足,但私底下每日都吃药方撑着,在宫中已经呕血了几次。此事虽瞒住了朝臣,但太医院到底不是密不透风,瞒不过宫中的有心之人。” “我与大哥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朝中有些门路的大臣们应当私下也已经知道了!” “父皇这两年频频给我与大哥分派政务,未必不是存着考验我们能力的心思……” “眼看着立储之事近在眼前,但大哥那边好几件差事办的让父皇都不太满意。虽说父皇没有明说,但暗地里贬黜了好几个他那边得力的朝臣!” 大哥大约也是察觉了父皇对他的不满,因此近日里有些急躁,他妻族那边的吕大人与手下的白大人也是暗暗的有些异动。” “叶大人察觉此事之后,便将其汇报给了父皇,父皇便将我叫到宫里,让我随着丰大人一起出行,来砂州学习一下这里的治理之方。顺便再看看你这知州到底干的如何,若是真干的好了,倒是可以委以重任,再往上提拔一步!” 薛凤麟听了二皇子的话后眉头皱起,许久没有出声,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倒是沈宣听懂了二皇子的话,晋武帝大约觉得薛凤麟是二皇子那一派的人,并有意传位与二皇子,才特地让他来一趟砂州,与薛凤麟联络一番,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咚咚咚——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划破了室内的一片静寂。 屋内二皇子与丰大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便听到无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问道:“世子,厨房上的过来禀报,说预备好的饭菜已经侯在了院外,得了您的命令就会呈上来。” 沈宣见屋内气氛有些凝窒,薛凤麟面上的神色也并不好看,显然是心中十分矛盾,略想了想后,便主动笑着说道:“二殿下、丰大人,现下时候已经不早了,再有什么要紧的,也得填饱了肚子再说。” “不如先上了菜,大家用过饭后,再来慢慢的聊?” 不得不说,沈宣方才刚刚听闻那般骇人听闻的大事儿,一番表现却不似普通的内眷一般。他不仅不慌不乱,还主动缓解起了现场的气氛,实属是胆量过人,又沉着有度。 二皇子见了,眼中露出一丝激赏之意,与旁边的丰大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既有沈宣在一旁邀请,二皇子便对丰大人点点头道:“这几日舟车劳顿,中午也没正经吃上什么,现下的确是饿的厉害,薛夫郞的提议倒是不错。” “既如此,那我便叫人传菜了?”沈宣笑道。 气氛缓和过来,二皇子便又装出一副侍卫的模样,退到一旁。 沈宣起身打开房门,对屋外的无心交代了几句。一炷香后,便有几位随侍与丫鬟鱼贯而入,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放满了菜肴。 这菜色是沈宣早提前挑选好的,既有以海鲜为主暗道砂州当地特色,又有京中贵人们爱吃的几样大菜,可谓是面面俱到的。 他如今有了身孕,并不亲自下厨,但却将拿手菜传授了黄厨娘,让她照着来做。 那黄厨娘做饭很有天赋,不过学了几日,便做的比沈宣本人还好。 这一桌十二样菜色,道道不重样,色香味俱全。便是来的是个嘴挑到了天上的大人,也是能找出几样自己爱吃的菜,光是闻到香气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 待一桌菜全部上齐,沈宣再次关上房门。 薛凤麟此时也是眉头舒展开来,一脸骄傲的指着桌上的菜色一一介绍,邀请二皇子与丰大人浅尝。 丰大人年纪大了,吃不惯海鲜的味道,但对那桌上的炙羊肉与炸鸡却是。 而二皇子倒是颇能欣赏砂州独特的海鲜特色菜肴,又听薛凤麟详细的将东南沿海的渔业与特色产业介绍了一番,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的频频点头。 这一顿饭后,二皇子与丰大人频频与薛凤麟说起砂州建设之事,竟再未提起饭前说过的事情。 第145章 薛凤麟自是也没有主动提起,直到饭后带着二位在花园中散步消食,又送入了准备好的客院之中后,才回到自己院中。 竟好似饭前的那一番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 第123章 沈宣心中疑虑重重,待薛凤麟回屋之后,才关上房门问道:“凤麟,你老实告诉我,方才二殿下与你说的那一番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薛凤麟看向沈宣,目光如炬,微微闪动。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宣儿,此事非同小可,行将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若是只我一人,就是看着叶家与二殿下的交情,还有二殿下曾经对我的关照,我一秒也不会犹豫。但我一想到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薛凤麟顿了顿,目光向下落到沈宣的小腹之上…… “如今我已带你远离京城,这砂州虽不比京城繁华,但自有特色,倒也安逸快乐。”薛凤麟道:“大殿下与二殿下两党相争,二殿下取胜自然是好。然若是大殿下赢了,只要我不回京城,放弃世子的名份,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大殿下一脉也不会再对我赶尽杀绝。” “而若是我现在坚持与二殿下站队!那我……” 薛凤麟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了,沈宣却是明白了他内心的顾虑。 关心则乱,自己与腹中的孩儿,反倒成了薛凤麟的牵绊。 沈宣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后才道:“其实我很讨厌晋武帝。” 他这话说完,薛凤麟的表情愣了愣,紧张的看了一眼门外。 接着才听沈宣又道:“他为了巩固皇权,打压我的父亲,将他调到燕云这样的冷僻之地。” “我父亲刚去了几个月,就遇到北羌宣战。他与我母亲哥哥守城战死,死前都没能等到晋武帝派去的援军!” 此乃沈宣伤心的旧事,薛凤麟虽然知道,但却从未听他亲自在自己面前提过。 他有些呆呆的看着沈宣,听他继续说道:“我虽讨厌他,但却也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有手腕,有能力的好皇帝。大晋这些年在他的管理之下,欣欣向荣,边境通商频繁,军力与国力都强盛了不少。” 说到这里,沈宣才看着薛凤麟,扶住他的双臂,一字一句的郑重说道:“皮之不存,毛发何依?” “你我如今能在砂州,能将此地建设出一番基业,也是因着当今圣上乃是晋武帝。有他坐镇,周边诸国安宁,许久都没人敢来侵犯了!” “若是晋武帝仙去,继位的是二皇子,以他的才干,或许可以维护住晋武帝的功业,让大晋国力更胜一筹。” “但若是被大皇子抢了皇位,即便是你我可以苟且此地,但大晋衰落之势不可避免,你我与我们的孩儿早晚也将失去如今的平静生活!” 沈宣这一番话说的振聋发聩,让薛凤麟心中巨震。 之后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宣儿,我果然不如你通透,你说的没错,是我想的太狭隘了!” 薛凤麟想开之后,面色好了许多,眉头间的一团愁云也早就消失无踪了。 “我去去就来。”他起身对沈宣说道。 沈宣知道他这便是要去找二皇子与丰大人了,便也十分默契的点点头道:“去吧,我如今容易乏力,就不等你了,一会儿就先歇下了。” 薛凤麟离开以后,沈宣让金枝金桂服侍自己洗漱睡下。 睡到了半夜,才惊觉有人推门进来。 他微微睁眼一看,果然是薛凤麟回来了。月光下,薛凤麟害怕惊醒沈宣,蹑手蹑脚的上了床。 “回来了?”沈宣迷迷糊糊的开口问道,伸手握住薛凤麟的手。 薛凤麟才搂住他的腰道:“还是吵到你了?已经过了三更,快快睡吧。” 沈宣点了点头,又沉沉睡去,这一睡,便到了天亮。 第二日早晨,沈宣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一想到二皇子与丰大人还在家中,沈宣连忙起身,大声问道:“金枝和金桂呢?不是让你们卯时就叫我起来么?” 屋外候着的金枝金桂听到了动静,才连忙推门进来,服侍沈宣穿衣梳头 一边还对他说道:“沈哥儿别急,早饭已经按照你昨天的安排送过去了。是侯爷让我们别叫你。说你有了身孕,瞌睡沉,得多休息一会儿才是。” 沈宣早猜到此事定是薛凤麟重新吩咐过的,但心中还是有些无语。 若只是丰大人一位钦差就算了,好歹还有二殿下这么个皇子,自己这个做夫郞的就算有了身孕也不好太过懒散了! 他梳洗好了以后,屋外便有无忘送来了早饭,又对沈宣说道:“世子与贵客们用过了早饭,已经出门去了衙门。临走之前让我过来与夫郞您说一声,他们中午要去码头参观,让你不用安排今日的午饭了。” “好的,知道了。”沈宣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怕自己累着了,薛凤麟倒是事事亲力亲为,给他省了不少事儿。 如此一来,今日也只用预备晚饭便是,剩下的时间还是挺清闲的。 沈宣用过早饭,李大夫又准点过来给他把了个脉。他虽是第一次有孕,但脉象平稳,除了比以前容易累些,之前食欲不振的症状也消失了。 到了晚上,薛凤麟与二皇子、丰大人回来。比起昨日,二皇子与丰大人面上明显多了一丝笑意,显然是与薛凤麟聊的十分愉快。 丰大人见到沈宣,双目一亮,竟对着他狂夸起来,连连称赞他聪慧能干,将码头上的产业管理的很好。 沈宣见丰大人与二皇子神色,便知薛凤麟这次带他们去码头一趟,定是没少提及他的功劳。 二皇子倒是含蓄,丰大人却是一直对他赞不绝口,吃饭的时候都没停过,弄得沈宣被夸的都有些尴尬了。 就这么过了数日,二皇子与丰大人算是将砂州完整的考察了一遍,之后便写了奏章,准备出发回程了。 临走之前,二皇子又将薛凤麟叫去密谈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早上,车队正式出发。二皇子还是装作丰大人的侍卫,与他一起乘车离开。 待他们走后,薛凤麟才对沈宣说道:“二皇子对我说,半年之内,我怕是就要被陛下调回京城了。” 沈宣闻言笑笑道:“那不是好事儿么?回京升官儿。你来砂州还不到三年,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升上一级,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比起京城,我倒是更喜欢砂州,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不用去参加那些无聊的宴席,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薛凤麟叹了一口气道。 沈宣知薛凤麟舍不得离开砂州,他又何尝不是? 只是薛凤麟身为世子,到底是不可能万事置身事外。回京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如今也只是比预期中的更早些罢了! 既要离开砂州,那便要好好安排一个可以接任砂州知州职位之人。 这砂州的知州一般会有几种形式,一种是由晋武帝空降,就像薛凤麟一样。还有一种就是通过举荐,从下峰的官员中选拔出来。 砂州好不容易走上正轨,若是来个不通庶务之人,难免会破坏如今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 砂州码头和许多工厂的生意都捏在沈宣手上,若是新上任的知州不好说话,他们日后在此的生意怕是也难以为继。 “我准备举荐一个人做砂州的新知州。”薛凤麟想了想后,对沈宣说道。 “你可有看好的人选了?”沈宣问道。 “的确是有一个。”薛凤麟点点头道。 他凑近沈宣的耳边说了几句,沈宣便笑了,对他说道:“此人倒是合适,你眼光不错。” “只是我若是举荐人才,还得提前教导他们一些东西。下峰的陈文勋和石锦荣二人肯定会有所动作,此事还得避开他们!”薛凤麟说。 “这有何难?”沈宣笑道:“你让下方郊县的所有官员都过来学习,就说是钦差大人交代的。” 数日后,薛凤麟果然发布了一条消息,召集了砂州下方好几个郊县的官员过来集中学习。 这些地方官儿都是九品县尉,芝麻大的小官儿,第一次被招入砂州,一个个也惴惴不安,都老老实实的跟在薛凤麟身边,听他讲解砂州管治的方法。 傍晚,陈文勋家中,石锦荣喝了一口小酒,开口问道:“陈大人,你的消息可当真?这薛凤麟真的要被调回京城了?” 那陈文勋也端起酒杯,闷了一口酒道:“自是当真!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的消息!上次陛下派了钦差过来,便是准备要给他立功晋升的!他怎么可能还继续待在砂州?” “唉!”陈文勋长舒了一口气道:“他总算是要走了!待他离开,我们可要把这新来的知州给笼络好了!” 自薛凤麟上任以后,砂州是越来越好了,但是他与石锦荣二人的日子却反而不如之前好过了! 之前给他们送钱的那些世家们,眼看着他们手上没有实权,也都不再送礼。陈、石两位大人每年只靠着俸禄过活,收入自然比从前少了不少! 第146章 “那可真是太好了!”石锦荣咚的一声放下酒杯说道。 陈文勋也就罢了,后来他也没少讨好薛凤麟,但薛凤麟对他却一直是爱搭不理,自己挣的盆满钵满,却一点儿好处也没能让他粘上! 十月底的时候,朝廷果然传来了圣旨,着薛凤麟任砂州知府期间,管治砂州经济发展成效卓越,百姓安居乐业。 故此特将他晋升为正四品顺天府府丞,命其年后正式叙职上任。 早在这道圣旨下达之前,薛凤麟便写了书信递交给二皇子,提到了举荐信任知州之事。 故而随着这道圣旨一起过来的,便是晋升砂州下属郊县的一名九品县尉指令。 这九品县尉姓黄,是普通乡绅出身,科举后被分派到了此地做县尉,为人老实勤勉。只是因着出身不行,人又不会逢迎,多年来都只得一个九品县尉的职务,半点都没能晋升。 薛凤麟接到圣旨以后,便派人将这黄县尉给接到了砂州。 这黄县尉已年过四十,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有晋升知州的一日,自是喜出望外,激动的满脸红光。 而陈文勋与石锦荣听到这新任的知州竟然是黄县尉,则是惊的掉了下巴! 要知道这黄县尉之前算是他们的下峰,因着不会溜须拍马,年年也是没少被他们刁难。也就是薛凤麟上任之后,境况才好了起来。 如今他上任知州,倒是让他们拉拢都不知从何角度下手了! 待傍晚的时候,薛凤麟宴请这黄县尉回家吃饭,才向他说出了自己举荐他升为知州一事。 黄县尉回想起之前这薛知州曾特地叫了许多县尉来府衙学习,对自己又格外关照。此事才明白原来那个时候薛凤麟便有提拔自己升为知州的想法了! “黄某多谢薛大人抬爱!薛大人的恩情,黄某此生不忘!”饶是黄县尉是个不善拍马之人,此时却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薛凤麟的举荐之恩! “不必多礼。”薛凤麟对他说道:“砂州乃是我一番心血,能有如今的景象,我自是不能让他坏在旁人手中。” “我瞧你庶务上管理的颇为不错,倒是很适合接任这砂州知州一职,此乃是你自己的本事。不过如今你既得了举荐,晋升了砂州知州,就要珍惜这机会,好好管理砂州一地,切不可与陈文勋、石锦荣二位大人一般,只顾自身利益,不顾百姓社稷!” 为防止那陈文勋与石锦荣拉拢收买黄县尉,薛凤麟还特地点了他们的名字出来。 那黄县尉听了,果然抱拳说道:“薛大人放心,在下一向不齿与那等人同流合污!继任砂州知州期间,必当一切以百姓社稷为先!” …… 十一月底,砂州知州府的门外,一排排箱笼被大包小包的运往了砂州码头。 今日薛凤麟与沈宣二人就要准备回京了,这次他们准备还是直接从码头坐船出发,水路到达州后再坐车回京。 第124章 如今距沈宣怀孕已有四月,胎相已经坐稳了,倒是不怕路途颠簸。 不过为防路途颠簸,薛凤麟还是命人在马车上加了不少垫子,叫沈宣坐上去觉不出一丝不适。 为保沈宣路途平安,薛凤麟请了李大夫沿路跟随他们上京。 只是李大夫在砂州多年,一身家业都在砂州。无论薛凤麟出再高的价格,都不愿与他们长居京城。 因此这次薛凤麟也便只得让他先跟去京中,待找到了替换的医生以后再将人护送回来。 沈宣他们来砂州时身上也并未带许多东西。然而在砂州住了三年,回去的时候便是大箱小箱,光是抬担子的工人就请了三十多个。 马车行在路上,沈宣忽然听到车外百姓嘈杂的喧闹声,似乎十分热闹。 沈宣有些好奇的掀开车帘,才发现去码头的方向一路两边竟然站满了砂州百姓。 见沈宣掀开车帘,那些百姓们竟十分激动朝他们挥起手来。还有人高声喊道:“知州大人和知州夫郎,你们一路平安!你们的恩义,砂州的百姓们永远记得!” “对!我们砂州百姓永远不忘二位的恩情!” …… 这一顿呼喊,便有更多的人此起彼伏的跟风起来,一时间整个街道两旁都是相送薛凤麟与沈宣二人的砂州百姓。 沈宣没想到竟然会有这般情景,此情此景不禁让他心中动容。 他侧头看了一眼薛凤麟,才发现在外一向表现的淡定自持的薛凤麟目光中竟也有一丝湿润。 沈宣握住薛凤麟的手道:“你看,你为这些百姓们做的,他们都看到了。” 薛凤麟紧紧回握住沈宣的手,沉声说道:“我开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半是为了做出一份功业证明自己,一半是为了你。” “砂州发展至此实乃意料之外,没想到这些百姓们竟然会如此感恩,这中间实属是你的功劳!” 沈宣闻言笑道:“你说来容易,但如此双赢的事情,多年来却也是没人去做的,你能做到便已是极不易的。百姓们一向质朴,谁能让他们得利,他们就感激谁。如今你就是砂州的再生父母,此事你不必谦虚。” 马车一路到了码头,来到了登船的入口处才停下来。 薛凤麟扶了沈宣下车,便听到四周一片哗然。又有不少百姓们大喊一路平安,依依不舍的护送两人离开。 “那女子,好像是我糖厂里的一名工人。”沈宣环顾四周,看到一名有些眼熟的女子,瞧着有些眼熟,身边还站着一个精神抖擞的哥儿。 那哥儿与女子一身细布衣裳,身上还佩戴着一身银饰,正是莹娘与赵宝珠两人。 “娘,你今儿换了班,便是特地出来送薛大人与薛夫郞两个人的吧?”赵宝珠一边对着沈宣他们挥手一边小声问道。 “当然了!知州与知州夫郞算是你我的再生父母!若是没有他们。我们哪里能有今天?”莹娘说道。 莹娘作为糖厂最早的一批工人,如今早就已经升成了二等管事,一个月的工钱便有半吊钱! 他们如今不仅已经住上了新翻的瓦房,赵宝珠除了手上的几亩租地之外,去年还咬牙在码头摆上了一个卖吃食的小摊儿。靠着一点儿做吃食的小手艺,也是挣了不少钱! 如今靠着莹娘的收入与摆摊儿的收入,他们两人已经成了小渔村里最富裕的家庭。 不仅是赵宝珠被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儿,连半老徐娘的莹娘竟然都来了不少提亲的人!只是莹娘与赵宝珠两人相依为命惯了,都没有什么依赖他人的心思,因此至今仍然没有定下任何人。 沈宣他们来时坐的是宝阁号,回去的时候却是乘的自己的船。 这船也颇大,主要是用来送货,沈宣他们就住在最顶层的船舱里。马车和运来的东西则一起停放在货船底层。 待东西全部上船以后,货船正式起航。沈宣来到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远的砂州码头与上面百姓,有些感叹的叹了一口气。 刚来砂州时,他对这个鸟不生蛋的偏僻地方并不怎么喜欢,没想到如今竟然会如此不舍! 薛凤麟来到他的身边,搂住他的肩膀说道:“待回到京中,怕是再没有这般惬意的生活了。不过我答应你,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就带你游历大晋各地,见识更多的风光。” 货船一路开的不慢,只花了五日便到达了达州。 到达时正好是傍晚夕阳西下之时,自三年前离开达州后,沈宣还是第一次回到此地。 如今看货船停靠在达州码头,才发现虽然过去了三年,但达州却丝毫没变。喧闹的码头上仍然人来人往,贩夫走卒们络绎不绝。 薛凤麟让人先将马车牵到码头挺好了,才小心翼翼的扶了沈宣下船,一下船就上了车,然后直奔达州市中心的客栈方向。 在达州歇息了一夜以后,沈宣他们翌日一早就朝着京城出发了。 达州到京城的距离不远,一路上都有城镇,道路也好,不过一日就到了京中。 只是这次回京的具体时间,薛凤麟却是没有提前通知薛府,而是回京以后就直接去了沈府,先在沈宣的宅子里歇了脚。 薛凤麟与沈宣乃是京中的红人,他们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入了京,怎么可能无人关注? 因此便是没有通知薛家,薛侯爷在晚上临睡觉的时候便也得到了消息。 白氏也是刚才自己的亲哥哥白焱那里得知了此事,听说薛凤麟这次是要回京升官儿的,心中已是妒恨的抓心挠肝! 此时抓住时机,便故意阴阳怪气的在薛侯爷面前说道:“都说女儿和哥儿是胳膊肘往外拐!我瞧着凤麟他倒也是个外向的!明明是侯府世子,娶了个哥儿却是不带回家。” “三年没回京了,一回了京城也不先给你这个做父亲的问安,而是带着夫郞住到人家家里去了,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薛家?” 这两年文姨娘早诞下一子,薛侯爷对这个新得的小儿子稀罕的不得了,与白氏的关系也越发僵了。 第147章 但他最好面子,听白氏说道此事,心中也是觉得不快。 他本就与薛凤麟关系一般,此时一拍桌子,便开口骂道:“这逆子出去做了几年的官儿,本以为成熟些了,没想到还是如此不知长进!” “他这次……” 薛侯爷还未说完,忽然听到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文姨娘那边的小娃儿好似傍晚吃多了点心闹肚子,哭闹不休,吵着嚷着想要父亲! 薛侯爷最是心疼小儿子,这下便面色一变,立刻起身朝着文姨娘的院儿里去了,早把薛凤麟的事情抛诸脑后。 白氏见薛侯爷这般模样,气得是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等薛侯爷离开以后疯狂的咒骂起了文姨娘狐狸精! 话说文姨娘诞下男孩儿以后,白氏不是没想过靠自己再生一个挽回薛侯爷的心思,无奈肚子却是一直不争气。 她甚至还特地给自己的心腹丫鬟琼珠开了脸,抬了她做薛侯爷的通房。 只是琼珠虽然貌美,但心中惧怕白氏,行事唯她马首是瞻,动不动就故意在薛侯爷面前提白氏的好,又不敢怀有身孕! 薛侯爷如今心中厌恶白氏,宠幸了琼珠两次,便觉得她性子无趣,后面便淡下来了,还不如孔、秦二位姨娘那里去的勤些! 薛侯爷大步流星的到了文姨娘那里,刚到院子外面,便听她院中有人正一边摇着拨浪鼓,一边传来有节奏的朗读诗句的声音。 走入房中,薛侯爷便见到甜姐儿正在念诗哄弟弟,床上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此时正聚精会神的听甜姐儿念诗,面上表情平静,倒是看不出什么难受的神色。 文姨娘一见薛侯爷站在门口,便连忙起身说道:“侯爷来了!您瞧瞧,方才凤塘还吵着肚子疼,现在被甜姐儿哄了一阵,听了一会儿诗句,倒是好了!” 小男孩此时看到了薛侯爷,便也立刻来了精神,大声喊道:“父亲!您可算来了!我就知道您最疼塘儿了!” 薛侯爷年纪大了,倒是很吃这套。闻言便乐呵呵的走了过去,抱起薛凤塘道:“塘儿说的没错!你现在肚子好些了么?” “父亲您亲亲塘儿,塘儿就彻底好了!”薛凤塘撒娇搂住薛侯爷的脖子说道。 薛侯爷闻言哈哈大笑,满面红光的亲了薛凤塘的脸蛋一下。 这番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是他在薛凤麟身上永远也得不到的。 薛凤鲤小时候嘴边倒是也甜,如今年纪大了,也与他话少了,做事又不靠谱,惹他生气!薛侯爷一腔父爱便只得都投注到了出生没多久的薛凤塘身上…… 甜姐儿将此情此景看在眼中,与文姨娘对视一眼。 因着父亲偏爱,她与她母亲在薛家的地位都提升了不少,如今倒也算是苦尽甘来! 薛侯爷将薛凤塘重新放回床上,之后才又表扬起了甜姐儿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不错,还能背得了这么多的诗句,给塘儿做了个好榜样。” 甜姐儿这才微微一笑,表情恬静的说道:“多亏了世子哥哥为我请的先生,教会了我许多东西,甜姐儿十分受用!” 薛侯爷听到甜姐儿提起了薛凤麟,这才突然想起了那个方才让自己恨的牙痒痒的长子。 此时他身边的文姨娘便开口说道:“这次世子不过三年就升迁回京,可是大大的荣耀!” “妾身虽不懂政事,可前日宴席间听着卢大人家中家眷说起世子,那也是满口称赞。” “只说是世子胆识过人,自请去做外官,又这么快就做出了成绩。是大晋开朝以来,升迁的少有的快的!” “不过二十三岁,便已官居四品,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与他同一批的三甲进士,如今还在翰林院里当七品芝麻官儿呢。” 文姨娘这一番夸赞,可谓是夸到了薛侯爷的心坎上。卢大人与杨大人一样,是当朝清流,在京中名望颇高。 连他的家眷都这么说,可见卢大人对薛凤麟也是赞赏有佳。 薛侯爷此时才回过味来,薛凤麟升迁的这般快,京中的名门世家们羡慕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其他细枝末节之处? 方才白氏说的那般夸张他就信了,如今一想,定是那白氏知道薛凤麟回京,心中不快,为了自己的亲儿子才在背后颠倒是非! 这些年自被文姨娘点破之后,薛侯爷也渐渐明白过来白氏私底下那点小九九。 在文姨娘这里呆的久了,他才发现文姨娘性情温顺,也从不在他面前搬运是非,反倒是时常夸赞家中其他子嗣。偶尔还会邀请孔、秦二位姨娘过来相聚,一副姐妹相亲,其乐融融的景象。 薛侯爷本就不喜自己身边的女子争斗,如今年纪大了,更是喜欢这种全家和和睦睦的景象。 文姨娘虽然年长,但靠着这份懂事和生了儿子,反而让薛侯爷对她的宠爱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还是你最懂事!”薛侯爷长叹了一声,牵过文姨娘的手赞赏道:“若是夫人有你一半的品性,鲤儿怕是也不会被他教成那样!考了好几年连个举子都没考上!” “老爷别这样说,二少爷年纪尚轻,正是贪玩的时候。日后就会懂事了!”文姨娘笑意嫣然的说道。 “你倒是个会安慰人的!”薛侯爷又夸赞了文姨娘好几句,还说等薛凤塘过了四岁,就早些给他开蒙,让他长大了与薛凤麟一样给薛家光耀门楣! 薛侯爷这边在文姨娘院中一派欢声笑语,那边便有下人得了令去白氏那边传话,说侯爷今夜就在文姨娘的院中歇下,不回来了。 白氏冷哼一声,又是狠狠咒骂了文姨娘一番。 从薛侯爷离开这里以后,她就知道今晚对方不会再回来了。毕竟这两年薛侯爷都是如此,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夫人,时候不早了,我帮您把头发拆了吧……”琼珠有些心惊胆颤的上前一步,对白氏说道。 白氏瞪她一眼,之后才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道:“你看看你!花样的年纪,长着一张俊脸,却是这般无用!连文姨娘那个半老徐娘都比不过,真是白养你了!” 琼珠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十分委屈。她以前还曾经幻想过被白氏送给二少爷薛凤鲤做通房,没想到白氏却让他去讨好薛侯爷。 薛侯爷年纪大了,琼珠一个花季少女,又怎么可能喜欢?再说若是薛侯爷真看上自己了,白氏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作为白氏的贴身丫鬟,琼珠是最清楚白氏的各种手段的! 然而她一条贱命,全家的身家性命都捏在白氏手中。若是不依着白氏的吩咐来做又能怎么办? 第125章 “行了,垮着一张脸给谁看?平白的晦气,难怪侯爷看不上你!”白氏看琼珠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更是不耐烦了。 “你去少爷院子里看看,那小贱人是不是又在作妖?”白氏自己过的不痛快,又无处发泄,便要去找沈从霜的麻烦。 这沈家的小蹄子她本就看不惯,如今做了薛凤鲤的妾室,名声也不怎么好,已是影响了薛凤鲤的正缘。 薛凤鲤今年也已经年满二十,薛凤麟离京以后,白氏也给他相看了不少人家。 只是白氏希望薛凤鲤的妻子是名门闺秀,娘家还要在朝中掌握实权,对薛凤鲤有助力。这样的小姐,又哪里会缺上门提亲的人? 薛凤鲤虽是侯府嫡子,但上面还有个同父异母的世子哥哥,身份尴尬。 若是他与薛凤麟一般勤勉好学,考取功名也就罢了,偏偏他又不学无术,以后怕是也只能做个荫官。 再加上他与钱家六郎常年流连青楼之地,又未婚先娶了一个哥儿! 这种种件件的事情叠加起来,那些符合白氏要求的世家小姐自是看不上薛凤鲤的,而想要巴结侯府的人家,白氏又看不上。 一来一往的,薛凤鲤的亲事就耽误到了今日。 白氏虽然头疼,但也实在不愿意就这么随便低就了一户人家,就委托了自己的亲哥哥也帮她物色,定要娶一个对薛凤鲤助力最大之人! 琼珠得了白氏的令,连忙低着头朝着薛凤鲤的院子里去了。 她刚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沈从霜的阵阵惨叫之声,好一副鸳鸯打架的动静,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薛凤鲤前些年还知道避讳着一些,这些年大约是习惯了,在家中便也不太掩饰。如今侯府人人都知道二少爷有些不可告人的癖好,只是白氏将此事都怪罪到了沈从霜头上,觉得是他带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琼珠听完墙角之后,便如往常一般按照白氏的要求,让小厨房里炖了避子汤药给沈从霜送过去。 半个时辰以后,沈从霜双腿打颤,一脸疲色的走了出来。看着琼珠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避子汤药,冷笑一声道:“姐姐你自己如今也是侯爷的枕边人,也不知这汤药你喝着苦不苦呢?” 白氏害怕琼珠怀上子嗣,自是不会放过她,这避子汤药也是每日少不了的。 第148章 沈从霜这话刺痛了琼珠的心,让她瞬间变了脸色。琼珠僵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一个通房,自是知道本分,不该肖想的就不去想!还请沈哥儿也谨守本分,可别弄出什么不该有的动静,耽误了二少爷的亲事!” 沈从霜握紧双拳,咬牙端起那避子汤药一口饮尽。 待琼珠盯着他将药咽下以后,才满意的离开。沈从霜狠狠的盯着她的背影,心中百转千回。 他如今已经嫁入侯府三年,薛凤鲤待他也渐渐腻了,从恨不能日日去他房中,到如今更多的时间都在青楼之中,一个月也只得来他这里四五次。 薛凤鲤折磨的他少了,沈从霜身体上是松了口气的,但内心又知道自己如今还未有子嗣,在侯府是站不稳的。 还好当初自己趁着受宠,从薛凤鲤那里弄到了地契来保管!沈从霜暗暗想到:只是若是想要以后有靠,就还得在薛凤鲤彻底腻味自己之前怀上孩子! 沈从霜回到房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薛凤鲤。一番云雨之后,薛凤鲤已经四仰八叉的睡着了,眼底还泛着一圈青黑的痕迹。 自去年春天以后,薛凤鲤跟着钱家六少爷偷偷学会了磕丹药,就回来的越来越少了。后面他再来沈从霜房中,也会先服下丹药,服药后整个人的性子比以前也更加的爆裂了。 此事薛凤鲤一直瞒着薛侯爷与白氏,但沈从霜知道却也不敢去说。 他在侯府能依靠的只有薛凤鲤,若是告知白氏与侯爷此事,必当惹恼薛凤鲤,那他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满怀心事的躺在床上以后,沈从霜翻来覆去的过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时间才刚过辰时,他贴身的随侍便过来叫他与薛凤鲤起床。 原来是一大早的薛凤麟与沈宣二人回了府,薛凤鲤这个做弟弟的,自是不能缺席,沈从霜一个妾室也是要过去请安的。 薛凤鲤服用丹药后常常困倦,早上还未睡醒便被下人吵醒,不出所料的就是一顿大发雷霆。 不过他心中再不愿意,也得起床梳洗了过去。 沈从霜在一旁服侍着他用了早饭,才跟在他身后一起过去了。 来到侯府大堂,薛侯爷与白氏坐在主座,薛凤麟与沈宣二人便分别坐在大堂的左右两侧最首的位置。 薛凤鲤来了,也只能坐在薛凤麟的下手。 而沈从霜一个妾室,身份低微,刚一走进去,就被看他不顺眼的婆婆白氏叫住了。竟当着众人的面叫他过去站在自己身后服侍。 沈从霜心中一个咯噔,看了薛凤鲤一眼。 薛凤鲤一脸阴沉的坐在了薛凤麟下手,压根就没将沈从霜放在眼中。 沈从霜咬咬牙,按耐住心中的不悦,默默走到了白氏身后站定。 白氏一抬眼,对旁边伺候着的琼珠道:“你把火钳给他,先下去吧。” 琼珠便点头答是,把手中的火钳递给沈从霜道:“沈哥儿,夫人怕呛,你看着些盆子里的银丝炭,别让它烧过了。烧过了会有烟,呛得慌。” 沈从霜黑着脸接过琼珠手上的火钳,看起了炭盆。 他从前在沈家的时候,只有青竹一个随侍伺候,这些事情倒也都是自己做的。但如今侯府里数不清的下人,明明是谁都能做的事情,白氏偏偏让他来做,分明就是故意折辱他! 然而薛凤鲤如今根本不将他放在心上,这样的闷亏,他也只能自己默默忍了! 沈从霜一边翻动炭盆,一边抬头看三年没见的薛凤麟与沈宣二人。 上一次见他们,还是薛凤麟与沈宣大婚的日子。 那次薛凤麟的彩礼一担接一担的送出去,沈宣又翻倍带了巨额嫁妆回来。整个京中的人无不羡慕,两人出尽了风头。 如今再次见到,薛凤麟的绝世容貌未变,整个人比以前更加沉稳有度了许多。而沈宣则面色红润,整个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嘴角还挂着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一看这几年在外面就过的很好。 见到沈宣这般模样,沈从霜心中五味杂陈。 他第一次见到沈宣时,只觉得是他运气好,其实是看不上他出身的。 然而后面得知京中戏园仙味与宣记都是他的产业,便又觉得难怪薛凤麟执意娶他,原来是因为他有些挣钱的本事! 得知薛凤麟被放出去做外官,沈从霜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外官品级虽高但穷乡僻壤自是不如京城,如果他再回不了京了,这世子的身份便是空有其名。薛凤鲤留在京中,近水楼台先得月,出头的机会也更多一些! 可眼看着不过三年,薛凤麟便从五品知州跳到了四品顺天府府丞,前途无可限量。薛凤鲤则不仅没有一点精进,还磕起了丹药…… 沈从霜忽然觉得十分的无力,自己当初破釜沉舟的选定薛凤鲤做靠山,是不是真的选错了? “父亲,这些都是砂州特产。因着这次回京,凤麟提前预备了许多,一会儿都让下人拿去库里放起来吧?”沈宣主动开口说道。 薛凤麟与薛侯爷关系还是一如往常,这次回京自是不会特地给侯府准备什么特产。 但沈宣到底嫁入了侯府,此时也不能真的空手而归,便提前预备了一份礼物,比照着叶家的份额差了一些,给侯府送了过来。 他说完以后,金枝金桂与无心无忘四人便抬了几个箱笼进来。其中有一些是砂州的海货、干果、椰油等特产。还有一箱则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海珠和海珠制成的饰品,特地用来送给侯府里的内眷的。 沈宣命人将那箱海珠打开,取出最大的那只匣子,里面装了一整副海珠的黄金头面,珠子一个个都有毛豆大小,很是值钱。 便是白氏很讨厌沈宣,见了那头面也忍不住心动,从金桂手中接过以后,就让人收到了自己院里。 沈宣既给白氏带了见面礼,其他人自是也不可能没份。文姨娘、孔姨娘、秦姨娘、甜姐儿等人人有份。 沈宣早就让人标好的名字,一一送到各人的院中。 而沈从霜那份,沈宣也是考虑到了,和秦孔二位姨娘一样,准备了一串儿米珠项链,两串儿米珠手镯,还有一枚黄豆大的戒指! 虽说是银丝缠成的托儿,但加上这么多海珠,一套下来至少也要百两银子了! 而薛侯爷那里,沈宣还单独预备了一份,是千年砗磲制成的串珠,打磨的光洁圆润。配上一颗雕工精湛的珊瑚红珠,很是昂贵! “这种千年的砗磲十分稀有,乃是南洋皇室的御用品,特地去南洋才能收到!”沈宣向薛侯爷介绍到。 薛侯爷显然对这份珍贵的礼物十分满意,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和颜悦色的指着桌上的果干对沈宣说道:“这是有人从凉州新送来的柿子干,乃是凉州特产,你们可以尝尝。” 薛凤麟闻言眉头一皱,便立刻对着沈宣摇摇头道:“这柿子干性寒,吃不得。” 之后又转头对薛侯爷道:“父亲,宣儿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饮食上有许多忌口的东西,这柿子干怕还是不要尝了。” 薛凤麟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薛侯爷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此言当真?” 白氏与薛凤鲤的面上则是瞬间五味杂陈! 沈从霜心中一空,看向沈宣的肚子,火钳上的银丝炭掉在地上。 沈宣人瘦,不过四个月的身孕,加上冬天衣服宽松,肚子压根就看不出来。 但他见薛凤麟那般关注沈宣,沈宣还一脸受用的模样,心中就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沈宣眉心的孕痣颜色是淡淡的粉色,显然是不易怀孕的体质! 连这样的身体,都已经怀上了孩子,若是白氏不从中作梗,自己怕是早就已经怀上了薛凤鲤的孩子,在侯府坐稳了! 沈从霜心中怨恨白氏,白氏心中也是一腔怒火,又不好当着侯爷的面发作出来,就只能拿沈从霜出气。 “笨手笨脚的,这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成什么样子?”白氏借着话题开始数落起了沈从霜。沈从霜便只得故意摆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柔弱模样,反而显得白氏这个婆婆十分刻薄。 薛凤鲤如今对沈从霜这幅小白花似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了,对方这番精彩的表演也没能让他站出来给沈从霜说上几句话。 倒是薛侯爷有些看不过去了,便开口指责白氏道:“即是一点小事,有什么好小题大做的,换个下人来做便是,让他先下去歇着吧!” 沈从霜得了薛侯爷的赦免,这才离开,临走前还带走了沈宣给他的那只匣子。 待回到自己院中,沈从霜这才一脸沉色的把匣子放在了桌上,又打开匣盖看了许久。 青竹看了眼那匣子,便知这是沈宣他们送来的见面礼。他想了想后,便对沈从霜说道:“霜哥儿,这沈宣送来的东西,还是直接和上次一样处理掉么?” 沈从霜从匣子里拿出米珠项链,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照了照镜子。 第149章 这米珠串的很密,珠子虽然不大,但和着银丝缠线十分别致,是京中从来没有见过的款式!和自己小家碧玉的气质还十分相配! 你把他把项链放回匣中,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把这匣子收好,和我其他的首饰收在一起。” “啊?”青竹愣了一下,想起几年前,沈从霜第一次收到沈宣送来的见面礼时候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砸了礼物,坚决与薛凤鲤站在一处,如今时过境迁,竟也改了主意,将这“敌人”的礼物给收下来了! “青竹!你一会儿去外面守着,若是沈宣从堂屋里出来了,你就悄悄过来告诉我,我要去他那儿坐坐。”沈从霜突然开口说道。 “霜哥儿您这是?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了可不得了!”青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还有何人知?”沈从霜仔细看了青竹一眼,有些警告的说道。 “是……我知道了。”青竹咽了口口水,有些心虚的跑了出去。 屋内此时只剩下了沈从霜一人,他才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后,自言自语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谁让你不让我怀凤鲤的孩子,让我走头无路?是你逼我的!” 第126章 孔姨娘与秦姨娘收到了沈宣命人送来的礼物,都很满意。心中对这个世子夫郞也是有些好感,觉得他颇为识相,也不因她们身份不如白氏就怠慢了。 送到文姨娘那边的礼物是银霜拿着的。她把匣子送到了文姨娘屋内,笑盈盈的对她说道:“姨娘,世子夫郞回来又送了好些东西,我瞧着人人都有份。” “沈哥儿一向是个好相与的。”文姨娘手上正抱着薛凤塘,见了银霜拿来的东西,便让甜姐儿帮自己打开匣子看看。 这匣子里装的是一套紫色海珠的头面,珠子都有黄豆大小,比给白氏的那套要小些。 但紫珠金贵,凑齐这么一套头面的紫珠不易,整套头面的价格其实与白氏那套也差不多了。 这也是沈宣的一点儿私心,作为晚辈,他总要给白氏正头夫人的面子。但因着某些关系,又不想真的让她得了最大的好处。 于是沈宣便给文姨娘预备了这么一套价值差不多的头面,之后若是叫白氏知道了,估计也得膈应的慌。 文姨娘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套头面有些爱不释手。啧啧称赞道:“这头面真好看,只是我年纪大了,在家戴上难免招摇,等甜姐儿你过两年出嫁的时候,就给你陪嫁出去。” “小娘!这样式一看就是给你戴的!在家怎么就戴不得了?”甜姐儿看出文姨娘很喜欢这套头面,有些不认同的说道。 “再说了,嫂嫂又不是没有单独送我?”她说着打开了自己面前的那只匣子,里面也是一套海珠头面,但颜色却是淡淡的粉金色。 “哇!粉色的珠子,可太好看了!”甜姐儿这下是真的惊喜住了,立刻将那套头面拿出来戴在身上。 这头面的镶嵌用了金银丝缠丝工艺,价值上虽没有纯金值钱,但却更加青春靓丽。再配上粉色的海珠,正适合甜姐儿花样的年纪。 “看看弟弟的是什么?”甜姐儿说着便将薛凤塘的匣子打开了。 匣子里是一只盘子大小,完整的砗磲屏风,雕工剔透,上面还提了诗句,一看就也是价格不菲。 “我要,我要!”薛凤塘大约是听懂了那屏风是给自己的,坐在文姨娘腿上,指着那屏风呀呀说道。 “嫂嫂可真大方啊!”甜姐儿忍不住感叹的说道:“父亲都没送过我们这么值钱的东西呢!” “嘘,当心隔墙有耳!”文姨娘闻言连忙皱眉说道。 甜姐儿也知道自己有些口无遮拦了,赶忙收住了话题。 好在是此时房中只有她们母子三人与银霜,都是可信之人。文姨娘这才让银霜把沈宣的礼物都收起来,之后又对甜姐儿说道:“听说这次你嫂嫂回来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那些吃的喝的,他那里不缺,我们也不必送去。但孩子的小衣服小鞋袜的,恐怕还未准备。” “你正巧学了女红,这些日子没事儿,就在家里做些小衣服吧!就按照之前给塘儿准备的尺寸,挑选最好的料子!” “是,小娘。”甜姐儿点点头道。 文姨娘一向让她多讨好薛凤麟与沈宣,她照做以后,也是得了不少的好处。 上次成亲后不久,薛凤麟与沈宣便离开京城了,甜姐儿也没太多的机会和沈宣相处。 这次薛凤麟回京,与沈宣免不了要在家中小住一段,她与沈宣能接触的机会更多,日后与他走动的再勤快一些便是了。 沈宣那边拜见完了薛侯爷等人后,则是与薛凤麟一起回了自己院中。 薛凤麟虽然离家三年,但他作为世子,在薛府的院子也是每日有人打扫,整理的干干净净。 沈宣与他回薛府小住几日,吃喝自是按照老规矩,全部从他的小厨房里开火。 “这次再见你弟弟,总觉得他面色不好。”沈宣开口对薛凤麟说道。 “他得知了我的好消息,面色能好得了才怪。”薛凤麟笑笑道:“你没看白氏方才的脸色,黑的如同锅底,只能抓着凤鲤的妾室出气。” 沈宣闻言也是好笑,薛凤麟如今已官至四品,在外面也是沉稳有度。但只要回到家中,面对自己这几个水火不容的亲戚就还是一如往常,看到他们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两人聊了几句,忽然院外有人来报,说是文姨娘带着薛凤塘与甜姐儿过来问候。 “快快请她们进来。”沈宣忙道。 不会儿,文姨娘一手边站着甜姐儿,一手牵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 那小男孩穿着一身红色袄衣,镶着一圈儿白色毛绒滚边,长得白白胖胖,圆眼睛圆脸盘,煞是可爱。 “凤塘,快叫嫂嫂和哥哥!”文姨娘拉着薛凤塘的手教道。 “嫂嫂、哥哥……”薛凤塘随文姨娘嘴甜,便听话的说道。 “这孩子长的像他小娘。”沈宣笑着招呼薛凤塘过去,拿了桌上一盘儿山药芋泥糕给他吃。 薛凤麟也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庶弟,见他年纪甚小,长得更像文姨娘而不似自己那个讨厌的爹,心中倒也有几分好感,便点了点头。 薛凤麟小厨房里的手艺比府里的大厨房都好,糕点做的细腻清甜,薛凤塘一连吃了两块,之后又指着盘子里剩下的糕点说道:“小娘,这糕真好吃!我能不能带回去吃?” 文姨娘面上一热,连忙说道:“你这娃儿吃了便吃了,怎么还想着连吃带拿?不像话!” 沈宣哈哈大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便逗薛凤塘问道:“你若是想吃糕了,就过来你哥哥院里,我让人做给你吃?” 没想到薛凤塘听了,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自己是吃了,可父亲却还没吃到。我想带回去给他尝尝!” 薛凤麟一听,脸色都黑了。当下就忍不住对着薛凤塘说道:“不准给他吃!你倒是个孝顺的,还知道拿我这里的东西去孝敬他做人情!” 薛凤塘生下来深得薛侯爷宠爱,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见识过薛凤麟这么凶的模样! 他愣了一下,当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文姨娘与甜姐儿也是慌作一团,一面抱着薛凤塘哄,一面和薛凤麟道歉。 “他一个小娃娃,你凶他做什么?”沈宣有些无语的对薛凤麟说道:“行了行了,你不是说手上还有上任前的事务需要整理?不如现在就去吧?” 薛凤麟方才是一时脱口而出,也不是真的要与一个小娃儿计较,此时便板着脸起身去了书房。 待他走后,沈宣才对有些神魂未定的文姨娘与甜姐儿说道:“凤麟他与侯爷的关系就是这般别扭,并非针对小娃娃,此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我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了,自是知道的。”文姨娘连忙说道。 沈宣又哄了薛凤塘几句,拿了那盘山药芋泥糕让他带回去吃。 只是文姨娘与甜姐儿却是坚决不让他带走,与沈宣寒暄了一番以后,便带着薛凤塘离开了。 待她们走后,沈宣来到书房,看见薛凤麟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小娃娃哪里知道你的禁忌。”沈宣来到薛凤麟身边说道:“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也算是有些孝心。” “你方才突然发火,把文姨娘与甜姐儿吓的不轻。” “侯爷定是很疼他的……”薛凤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就如小时候疼薛凤鲤一般,不然他一个弱稚小儿,又哪可能有一口吃的都想到留给他?” 沈宣微微一怔,才明白过来薛凤麟突然发了那么大的火,一半是因为讨厌薛侯爷,还有一半大约是因着心中妒忌了。 薛侯爷再是与他疏远,也是他的生父。然而他待薛凤鲤与薛凤塘都很溺爱,却偏偏待自己的嫡长子薛凤麟格外冷淡。 第150章 薛凤麟从小到大,心中也未尝没有渴求过父爱,如今见到薛侯爷与小儿子父慈子孝,倒是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沈宣上前一步,搂住薛凤麟道:“侯爷不疼你,我疼你,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薛凤麟心情早已平静下来,这时才拉起沈宣的手道:“以后我们的孩儿生下来了,我定要给将他放在手心里宠着,叫他做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好。”沈宣笑笑,又与薛凤麟温存了一番之后,才离开了书房。 他刚回到主屋里,屁股还没坐热,便又听外面金桂匆匆进来报道:“沈哥儿,院子外面是二少爷的妾室沈从霜,他说要过来谢谢你送的礼物,可要放他进来?” 沈宣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沈从霜竟然会来。毕竟几年前他也给他送过一次东西,听说他拿到以后,就当着薛凤鲤的面把东西砸了。 沈宣略略思索后,便点了点头道:“可以,你去领他进来吧。” 沈从霜这才跟着金桂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他的随侍青竹。 沈从霜穿的颇为素净,头上和身上的首饰都是白玉的,但看着质地算不上通透,想来也不值多少银子。 到了屋内,沈从霜便对着沈宣行了一礼,又温温柔柔的说道:“妾身沈从霜,多谢嫂嫂的礼物,只是手上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回礼,心中多感愧疚,因此只能过来亲自感谢了。” 沈从霜惯会装出一副低眉顺目的顺从模样,对沈宣这般态度,与数年前全然不同,显然是特地来示好的。 沈宣并不太喜欢沈从霜这虚伪的性子,只是与他也无什么矛盾。再加上沈从霜是薛凤鲤的枕边人,拉拢过来对薛凤麟有利,便也十分客气的对着他点了点头,邀请他在八仙桌旁坐下。 沈从霜第一次来薛凤麟的院中,仔细打量了一番屋内摆设,见无论是家具还是器皿一应都是精雕细刻的精品,且布置雅致,颇有格调,比薛凤鲤屋内的还要好,不由得心生羡慕。 只是如今羡慕归羡慕,眼看着薛凤麟飞升之势木已沉舟,他只能抓住手上的筹码,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沈从霜沉下心来,微微带笑,目光落在沈宣的肚子上后,开门见山的开口说道:“嫂嫂与我同为哥儿,进门的日子也相隔不远。如今喜怀金胎,着实是让我十分羡慕。” “我嫁给凤鲤也有三年,如今年纪见长,凤鲤对我也是不如从前。侯夫人她厌恶我颇深,不许我怀上凤鲤的孩子,若是没有一个孩儿撑腰,在这侯府中始终是如水上浮萍,没有什么根基的。” 沈宣没想到沈从霜一开口竟说的如此直白,微微愣了一下,便又听他说道:“嫂嫂聪慧过人,我若再与你绕弯子,难免显得没有诚意。今日我来此拜访嫂嫂,便是想过来寻个靠山。待世子日后继承薛府,也好叫我在府中有个栖身之地。” 沈宣略略思索了一下,便知道沈从霜说的当是实话。 薛凤鲤如今还未娶妻,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她定是不肯让沈从霜这个妾室提前生出薛凤鲤的长子。 而看今日在堂屋里薛凤鲤对待沈从霜的态度,似乎也并不怎么关心。也难怪他如今倒戈相向,倒向了自己与薛凤麟这边,只怕也是被他们逼的没有办法了! 见沈宣并未很快答复自己,沈从霜犹豫了一会儿,便目光闪烁的咬咬牙道:“若是嫂嫂你愿意做我的靠山,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关于薛凤鲤的密秘可以告知你们!” 沈宣闻言目光一闪,正准备开口询问到底是什么机密,忽然听到院外又传来无忘的通报声道:“世子夫郞!侯夫人身边的尤妈妈过来了,说是带了夫人的话要来亲口说给您听!” 第127章 沈从霜微微一怔,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他虽想好了投靠沈宣,但却并不想这么快就让白氏与薛凤鲤知晓。 沈宣看出沈从霜的心思,便对他说道:“一会儿尤妈妈进来传话,看到你怕是又要生出事端,你还是去后面的耳房里歇歇吧?” 沈从霜连忙识相的起身,被金桂带到了旁边的耳房里。待关上门后,沈宣才咳嗽一声,放了尤妈妈进来。 尤妈妈这些年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倒是毫无长进,还是那副狗仗人势的嘴脸。 她带着两名丫鬟,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沈宣面前,还用眼尾瞟了一眼守在旁边的金桂。 金桂本就烦透了她,如今也不怕她,见她过来便道:“你这老奴好生无理,见到了世子夫郞还不快快问安?” 尤妈妈被金桂说的一噎,眼珠一转儿才道:“我自是要给沈哥儿问安的,但我一个一等的侯府婆子,也轮不到你这个二等的随侍来质问。你这般无理,可有将侯夫人放在眼中?” 金桂还未开口,沈宣却是直接说道:“谁说金桂是二等随侍?我在砂州时就早升了他为一等,如今我院儿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来操办的,也算是我这里的半个管事儿了。” 尤妈妈闻言一怔,金桂也是面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之前沈宣在京中就有意将他提拔为一等随侍,因此才让他去自学识字。 后面金桂和金枝两人一直贴身伺候着沈宣,作为心腹也是没少得沈宣的赏赐。但因着年纪太小,沈宣怕他们不能服众,因此一直只让他们作为二等随侍,并没有将他们升做一等。 今日尤妈妈过来,沈宣突然对她说了这一番话,便是直接将金桂升等的事情给落定了。 尤妈妈一进来就吃了个瘪,心中极不痛快。 她初见沈宣时并瞧不起这个“乡下哥儿”,可如今对方已是薛凤麟的正头夫郞,侯府里的主子,她一个做下人的,自是无法反驳什么。 不过尤妈妈她自己出不了这口气,主子白氏却是可以帮她出气! 想到这里,尤妈妈面上又重新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次过来,她便是带着白氏的吩咐,要给沈宣好好送一份大礼! “沈哥儿,那老奴在这里给您问个安。”尤妈妈给沈宣行了一个问安礼后,才扬起下巴得意的说道:“您如今有了身孕,多有不便,夫人作为母亲,体恤你们夫妻辛苦。怕您伺候大少爷会累到,特地给您送了两个貌美的丫鬟过来,让她们这些日子好好帮着您与大少爷分忧。” 尤妈妈说完,便给自己身后的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上前给沈宣请安。 那两个丫鬟十六七岁,面若桃李,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纪。是白氏特地精挑细选,从外面买来塞过来膈应沈宣与薛凤麟的。 薛凤麟与她水火不容,自是不可能真的看重她送来的人,但白氏心中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 她就是要用婆母这个身份故意塞人,压制沈宣,叫他与薛凤麟离心! 那两名丫鬟有些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对着沈宣自我介绍了一番。 她们因长的貌美,被人从家中拐出来贩卖,原本是要被卖到青楼里去的,却正好被白氏挑中,成为了侯府的丫鬟。 从流落青楼到侯府丫鬟,原本这两人还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好日子终于来了!哪里知道侯府里的弯弯绕绕? 若是能攀上世子,一举生下一儿半女,抬个姨娘做做,那便成了侯府里的主子,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尤妈妈本以为沈宣听到此事会十分生气。没想到对方却是莞尔一笑,对着那两名丫鬟说道:“既是夫人送来的人,那自是要好好对待。夫人让你们伺候好世子,世子就在书房,你们现在就过去伺候吧!” 这世子夫郞竟然这么好说话的么? “是……”那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心中一松,便退出主屋,朝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想到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院中便传来了一阵好大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摔了东西!接着便是这两名丫鬟又哭哭啼啼的被无心领了回来。 无心对着沈宣说道:“世子夫郞,世子方才发火了,说这两个丫鬟言行无状,不配待在府里,让您把她们卖出去!” “世子饶命,世子夫郞饶命!”两个丫鬟听说又要被卖,连忙跪地磕头! 若是就这么被卖出去,也不知会不会又被卖入青楼! 沈宣这才有些为难的看了尤妈妈一眼道:“这可怎么办呢?世子这般讨厌她们,可她们毕竟是夫人送来的人,也不好随意处置!” 尤妈妈面色僵硬,只得梗着脖子说道:“她们……她们毕竟是夫人送来的!自是不能就这么打发了!” 沈宣点点头道:“我也是正有此意,这样吧,这两人还是暂先留下,我一会儿再行安排。” 说道这里,他便让金桂出面,将尤妈妈给送出了院子。 待尤妈妈离开以后,才冷下脸来,让无心将那两个丫鬟先带下去,然后又将金枝叫进来说道:“你去把侯爷给我情的京中的那位妇科圣手黄大夫请过来。” 第151章 不一会儿,黄大夫被金枝带了进来。沈宣便笑着对他说道:“黄大夫,您如今既住在侯府,闲着也是无事。我想着不如每月再多贴给您一倍的银子,让您帮着给侯府里的几位姨娘通房的调养身子,每日去给她们请请脉,也好给侯府多添些人口。” 薛凤麟为了请这位黄大夫来照顾沈宣,没少给他银子。如今又要加上一倍,这黄大夫自是十分乐意! 当下就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自己出手,不出一年侯府上必定能添丁进口! 待尤妈妈回到白氏那边,向白氏汇报了方才的事情以后,白氏冷冷笑道:“这沈宣如今倒是装得大度,心中还不知如何生气,怕是早晚要与那孽畜闹起来!” 然而两人正说着,琼珠却是突然从屋外走进来,有些战战兢兢地对着白氏说道:“夫人,不好了!方才有一个黄大夫突然过来,说是要给府中所有的妾室与通房们问诊,调养身子,诊费与药费都从大少爷院子里的账上走!” “什么黄大夫?”白氏闻言皱眉问道。 “这……说是京中的妇科圣手,许多名门世家生子都特地请的他……是沈哥儿那边让他这么做的……”琼珠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她因着也是薛侯爷的通房,因此才有人特地将黄大夫带来给她把脉。 那黄大夫给她诊脉以后,说她身子里有一味寒冷的药性,对生育极为不利,若是想要生子,还得吃他调制的温方进补。驱除了那寒气以后,才能孕育子嗣…… 琼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那股寒气,正是吃了白氏给她的避子汤药之后才产生的? 然而畏惧于白氏的压迫,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琼珠还是立刻就过来传了话。 白氏听闻此事以后,啪的一声,便直接打在了琼珠的脸上,让她的脸颊瞬间肿起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贱人!你方才是不是也去看过那黄大夫了?不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白氏有些歇斯底里的骂道。 文姨娘生子之事,本就是她如今的一块儿心病!没想到那沈宣竟然杀人诛心,又找来这大夫给府中的妾室们诊脉! 难道他就不怕这些妾室们又诞下男孩儿,与薛凤麟争夺侯府的家产? 沈宣还真不在意侯府那点儿家产。 如今他手中握有几个极挣钱的铺子,再加上砂州那边的收益,一年至少好几万两。 再加上这些年来存下来的,在整个大晋怕是也能挣一挣首富之位了! 沈宣如今手中的产业是整个侯府的好几倍,而且还在年年增长,又哪里看得上侯府这一亩三分地? 沈宣为人一向低调,再加上薛凤麟当朝为官,不好过分张扬。他们手中虽然钱财颇多,但却并没有大肆买人买地。 因此许多人虽知道他们挣了不少钱,但却绝想不到竟然挣了那么多! 实际上沈宣如今压根就没将侯府这些人放在心上,若非是白氏这次做的太过,他都懒得搭理。更不会故意请了黄大夫过去膈应白氏了! 京中便是如此,沈宣虽不想与人争斗,但别人却不会因他和善与宽容而轻易放过他! 沈宣让金桂将沈从霜从耳房里从新请出来。沈从霜方才虽看不见,但外面的动静也算听了个清楚。 听到沈宣竟四两拨千斤就直接打发了白氏送来的丫鬟,又让白氏吃了瘪,心中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以沈从霜的为人,自是不信薛凤麟与沈宣之间有什么真爱。只觉得这也是沈宣有挣钱本事,才能让薛凤麟服服帖帖的待他如此敬重! 与沈从霜交谈了一番之后,沈宣将他送走。待他走后,金桂才有些不解的问道:“沈哥儿,我感觉那哥儿品行不好,他当初设计留在侯府,连老爷夫人和二少爷都被他算计了!他的话真的可信么?您真的要与他相交?” 沈宣看了金桂一眼后,才摇了摇头笑道:“你错了,用人就是要用这般的才更可靠!” 金桂更不理解沈宣的话了,十分迷惑的说道:“沈哥儿这话,我是真的不懂了……” 沈宣便对他说道:“你与金枝二人,同为我的贴身随侍,你知我为何重点提拔你而非金枝?” 金桂一怔,面色通红的说道:“我……我不清楚,或许是金枝做事比我毛躁?” “可是我交代他做的事情,他完成的也挺好的。反倒是你一开始就在尤妈妈那里告了我的状。”沈宣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 “沈哥儿!那时是我年少不懂事,之后我感恩您对我的栽培,一心为您!绝无二心!若有一点儿别的心思,就让我天打雷劈!”金桂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在地上发誓说道。 “快起来,我说起这个,不过是为了给你讲道理,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沈宣连忙让金桂起来。 之后才继续说道:“金枝心思单纯,每日除了吃和玩儿,欲望极低。他这样挺好的,但也让人摸不清他的底。” “你与金枝相比,心眼更多,想要的也更多。我知你想往上爬,想做一等随侍,想做管事。正是你的这份野心,才让我能拿捏的住你,更放心将许多事情交到你手上。” “那沈从霜如今想要的也很明确,就是在侯府能站稳一席之地!这点白氏和薛凤鲤都给不了他。” “他如今既然选择投靠于我,必定也是下定决心破釜沉舟了。从这点来说,他倒是好用。毕竟你也看出他对薛凤鲤没什么感情,投靠过来反而是最大的保护了他的利益,他是不会轻易反水的。” 沈从霜回了自己院中,正巧那黄大夫也来此给他把脉。 黄大夫给他看了许久,才面色严肃的说道:“这位哥儿你这脉相,身子似乎折损的不轻啊!若是再不好好调养,长此下去,怕是以后再无生养了!” 沈从霜面色铁青,连忙向黄大夫询问该如何调养身子? 黄大夫思索了一番才道:“我方才诊脉过来,见府中诸多内眷体内都有寒气之症,这倒不是最要紧的,只需我配上温补的药方好好调理便是。” “只是与她们比起来,你的身子亏空的更加厉害,反而应当少行房事,多多养生,才好休养生息,孕育子嗣。” 少行房事,修养生息…… 沈从霜不由得苦笑出声。他又何尝不想如此,但薛凤鲤却不肯放过他。 便是如今来他院中少了,也少不了派人送来些折磨他的东西!这样下去,自己又如何才能怀的上子嗣? 再加上薛凤鲤服用丹药之后,若是不用丹药就精力不济…… 沈从霜想了想,从枕头下掏出一粒小药丸,递给黄大夫道:“大夫您看看这个?若是长期服用,会有什么影响?” 黄大夫将那药丸拿到鼻子旁嗅了嗅,又捏碎了放到嘴里嚼了嚼。之后才呸的一声吐出来道:“这种东西,乃是民间的方士炼制的丹药吧?”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方士们为了骗钱,会在里面添加不少成瘾的药材!若是吃的多了,轻则整日昏昏沉沉,身子亏空。重则再无生育能力!” “不过我方才给你诊脉,你体内也并无这丹药残留的迹象,不管是谁给你这丹药,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碰了!” 将黄大夫送走,沈从霜一脸苍白的坐在床边。 过了许久之后,才对青竹说道:“你去打听打听,今晚二少爷是不是又不回来了?” “是。”青竹匆匆出去了一圈,回来之后便道:“二少爷今日与钱家六少爷在百花楼,应当是不会回来了。” 沈从霜咬了咬牙后,才终于开口说道:“你去把二少爷院子里的林管事叫来……” 青竹一怔,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开口问道:“可那林管事不是个好东西,他上次过来,不是还差点儿轻薄了霜哥儿你么?” “让你去你便去?哪儿来的这么多话?”沈从霜冷冷说道。 青竹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这才打了个寒颤,依照沈从霜的吩咐去做了。 第128章 沈宣与薛凤麟回京不过几日,便已是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先去了一趟叶家,看望了叶夫人与叶将军。之后便被叶秘拉着将这三年里京中铺子的账目完整的过了一遍!足足花了整整三天三夜! 叶秘管账很有一套,这三年里沈宣将京中的铺子交给他来打理,账目是做的十分详尽,条条目目都很清晰,没有一笔糊涂账。 因着叶秘如此认真,沈宣其实是懒得再去过问的。但叶秘是个较真的,沈宣越是对他放心,他就越是要沈宣将账目确认清楚。 沈宣无奈,也只得陪着叶秘将所有账目完整的核对完了,确认无一点儿差错,在账本后签了个大名,才得以被叶秘放走休息! 都知道薛凤麟这次是得了晋武帝的提拔高升,京中世家名门的邀请函多的如雪片一样的。就算是薛凤麟挑挑拣拣已经择出了大半可去可不去的,也还有数十家之多!这些人家若要一一赴宴,只怕宴席从初一一直排到正月过后也排不完。 第152章 思虑过沈宣的身子状况之后,薛凤麟与沈宣商量,索性便在侯府中自己设宴,邀请这些比较重要的世家上门。外面的宴席,就只去二皇子府上一处。也好过去了这家没去那家,反倒被人议论厚此薄彼了! 如此订好之后,沈宣才算是有了松一口气的时间。趁着年前无事,他私下里还接了晋诗月的帖子,去了一趟杨旭的府邸。 杨旭与晋诗月成婚之后,就从杨家搬了出去,住到了晋诗月陪嫁到宅子里。 这宅子距离沈宣的宅子不远,只隔了两条大街。宅子虽然不大,只得三进院子,但宅子的位置也算不错,离商业街与翰林院都挺近的。 杨旭每日当差,就算是步行过去也只用一炷香的时间。 三年不见,沈宣在砂州虽与晋诗月经常通信,但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面。 他一到了杨府门口,便见到晋诗月亲自早早的等在了大门口。一见到沈宣的马车,就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沈宣看到晋诗月的模样倒是愣了愣,几年不见,晋诗月似乎瘦了许多,往日里晋宁县主娇憨跋扈的气质也一扫而空,如今瞧着竟是一副文雅内敛的气质了。 “你有了身子,可要仔细着些!”晋诗月上前挽住沈宣的胳膊,将他带入府中说道:“我今日让厨子预备队都是些清淡的菜色,对身子好。你如今可要忌口,那些油腻重口,特别是辛辣的东西,切记少吃!” “你怎么比薛凤麟管的还严?”沈宣有些无语的调侃道:“昨日我说自己想吃辣子,薛凤麟还让小厨房专门去买了不辣的辣子给我做了。” “他一个大男人,懂什么?”晋诗月翻了个白眼说道:“哥儿怀胎不易,护胎比女子更要仔细,若是伤了身子,日后那可就麻烦了!” “你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么?”沈宣闻言笑着说道:“说来你与杨旭新婚不久,就怀了孩子。如今仔细算算,应该已经两岁大了。之前说好了让我认他做干儿子,如今怕是已经会叫人来,快些叫出来给我瞧瞧?” 晋诗月这才笑道:“那是自然,一会儿让他认你叫声干爹爹。” 说罢,就将沈宣带入了主屋之中,不一会儿,便有名随侍抱着一个秀秀气气的奶娃娃走了出来。 沈宣一看,那娃娃与杨旭和晋诗月都有五分相似,眉心里还有一颗鲜红的孕痣,应当就是晋诗月两年前生下的那个小哥儿了! “佩儿,快过来见见你的干爹爹。”晋诗月招呼那奶娃娃过来给沈宣看。 “干爹爹好。”佩儿十分乖觉得走到沈宣面前,向他福了福道。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更像是他爹杨旭的性子。 “佩儿真乖。”沈宣瞧着佩儿十分喜欢,便招呼他到自己身边来,又让金桂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递给佩儿。 沈宣这次回来,给晋诗月预备了一套珍珠头面,给佩儿则是准备了一整套小孩子穿戴的金锁金项圈。 那套金锁金项圈做得算不得多精细,但却全是实心的足金,沉甸甸的。 便是沈宣看着孩子太小,不便佩戴首饰,就想着待他长大以后,晋诗月便可做主把这套金器融了,再重新打制一套合适的新头面。这么一套足金金器,加起来也有近半斤重,足可以打制一套不错的头面了! “你待我与佩儿这般实在,竟让我不知如何回报才好了!”晋诗月见了沈宣送来的这些礼物,面上又是感动又是有些无奈的说道。 沈宣见他面上似有愁容,不禁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恕我直言,你以往可不是这般性子,今日再见,似乎是变了不少?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杨旭他欺负你了?” “哪里哪里!”晋诗月连忙摆摆手道:“旭郎他待我一直很好!只是……” 他略微顿了顿,瞟了眼旁边的杨佩,给伺候杨佩的随侍使了个眼色。 那随侍连忙将杨佩抱了出去,之后晋诗月才叹了口气说道:“左不过还是杨家那些事情。我那婆婆你也是知道的,她那性子,实在是让人头疼!” “你们都搬出来住了?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沈宣一怔,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她就旭郎一根独苗,虽说我们是搬出来了,但又不是与杨家断绝了关系。家里许多事物,她还是要来插手的!”晋诗月十分无奈的说道。 “那你为何不与杨旭说?他若是不管,不就是他的问题?”沈宣说道:“他若这般待你,那我可要找他说道说道!” “别别别!是我舍不得他为难。”晋诗月连忙说道:“他平日里差事忙得很,回到家中就想歇一口气,我不愿拿着家中琐事烦他。杨夫人毕竟是他生母,我若与她闹将起来,他虽然是向着我的,心中却也苦闷。” “事情再闹大了,我父王和母妃那边也会不高兴,又要与他施压。”晋诗月说道。 “上次杨夫人说我与他成婚三年,却只生了一个哥儿,要塞个妾室过来伺候。我母妃知道了,就将他叫到家中数落了一番。说我自嫁给他后,住的是陪嫁的宅子,吃的是陪嫁的庄子上的米粮,不到一年就为他添得一子。旭郎一个七品小官,一年的俸禄还不够养活家中下人的,婆母却急着给房里塞人,难道是有万贯家财需要人继承?闹得他好生没脸。” “回家以后,旭郎就喝了一宿的酒,醉了以后还一直说自己没用,实在对不起我……”晋诗月说道这里,微微有些哽咽。 “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与他两人明明都是好好的,可这日子过的却是鸡飞狗跳。因此我便觉得,平日里我若忍忍,大事化小,日子便也凑合过了,总比两家人搅合进来,闹得鸡犬不宁要好。” “唉……王妃说的倒也没错。”沈宣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样子,听到这里,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 “杨家清流出身,家中无甚产业也便罢了。即选了你这个县主做夫郎,又占了晋宁王府嫁妆的便宜,平日里便应低调一些。” “京中这等人家,只要是夫郎或是妻子带来的嫁妆多,夫家哪个不是将人捧着?就说我那叔哥儿叶秘,与他夫家王家的情况与你和杨旭相似。” “他在王家一向是颇得敬重,虽说成婚多年未有所出,但王家的婆妈对他可不敢质喙什么,更别提主动给他房中添人了!” 晋诗月听到这里,面上的神色不由得又黯然了几分。他从小娇生惯养大的,性子一向刚烈,若不是与杨旭感情好,又哪里肯受得杨夫人这番气? 沈宣见他如此,心中也不免有些自责。当初晋诗月犹豫这桩亲事,质询自己的意见。他见着他与杨旭投缘,杨旭为人也算可靠,言语之间便多有撮合。 没成想两人明明感情颇丰,到了婚后却还是败在这杨夫人的掺和上面。 如今看来,倒还是晋宁王妃有先见之明,所以当初才会开口反对这桩亲事。如今晋诗月过的不好,沈宣倒是觉得自己无颜再面对晋宁王妃了…… “大好的日子,就别说一些不开心的了。”晋诗月见气氛沉默,便连忙笑笑,让贴身的随侍将厨房里准备好的点心一一呈上来。 沈宣便也识相的换了话题,聊起了自己与薛凤麟在砂州的经历。 他虽然在信中也有简短提到,但到底是不可能写到那么多的细节。如今回了京城,闲来无事,便仔仔细细的与晋诗月说了不少南洋之地的见闻。 晋诗月生在京城,最远也只到过附近的洪县避暑,现下听沈宣讲到其他地方的见闻倒是十分新鲜。听完又是一脸羡慕的说道:“如此说来,你与世子在砂州时倒是比在京中还要自在,又没有侯府的人来管束,实在是羡煞旁人。只可惜旭郎他身在翰林院,我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出去了。” 两人这般聊了几个时辰,直到快到申时,杨旭快要从衙门里回来了,沈宣才告辞离开。 待晋诗月将沈宣送到门口,便正巧碰到了杨旭从翰林院里回来。 翰林院的差事繁忙,杨旭下了差事回家也是满脸疲惫。 一见到沈宣,杨旭便十分惊喜的上前一步,与他寒暄道:“竟然是沈哥儿来了?许久未见,你与世子在外可过的还好?” 沈宣因着晋诗月的状况对杨旭心中也是有些怨气,此时见了他过来,便也没心情摆出什么好脸色,只淡淡的说道:“多谢杨大人关心,那自是还不错的。杨大人与其担心我,到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的事情。” 杨旭闻言一怔,旁边的晋诗月也是满脸紧张的握了握沈宣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沈宣看了一眼晋诗月,又看了眼杨旭,摇摇头叹了口气,终于忍住了口边的话,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待他走后,杨旭才看了晋诗月一眼,满脸不解的问道:“沈哥儿这是怎么了?几年未见,如今他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沈宣他有了身孕,火气难免重些,与你无关。”晋诗月连忙说道。 杨旭沉默的看了晋诗月一会儿,才点点头道:“好吧,既如此那便进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第153章 晋诗月这才随着杨旭进去,见他一路再未提起沈宣相关之事,心中才算是松了口气。 再说沈宣回到家中,与薛凤麟提到晋诗月与杨旭之事,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本以为他们会是一对璧人,如今看来,这两人竟是无解。只要这杨夫人不消停,晋诗月的日子就好过不起来,晋宁王府心疼孩子,王爷与王妃必定对杨旭的意见也会越来越深!” 没想到薛凤麟听闻后却道:“此事有什么不好解决的?若是那杨旭真的心疼晋诗月,那便如我之前一般,自请外派为官,便可脱离京中这摊烂事,难道那杨夫人还能管到京外去?” 沈宣一怔,之后才有些感叹的说道:“你说的容易,但谁都知道翰林院的臣子才是天子近臣,是最容易升迁的地方。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谁又愿意和你一样外放?” “那便是那杨旭待晋诗月也就只有这点真心,就是他的错处,怨不得别人。”薛凤麟笑笑道:“晋诗月当年在京中名声虽然一般,但晋宁王府的家底摆在那里,陪嫁也是满京城数一数二的。以杨旭的身家,娶他也算不上低配了,还可以避开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的党争。” “我瞧这杨旭倒是猴儿精,当初成亲时家里就没什么聘礼,晋宁王府的好处倒全让他占了。如今大皇子二皇子两脉斗的火热,彼此暗地里都不愿让对方的人脉上位!马上年后翰林院就要提拔人才,这杨旭两边不沾,可不就能捡上现成的便宜?” “若是他升了侍读学士,不就一下子从七品跳到了从五品?不过三年时间,在京中也算得上晋升很快了。他那个亲娘怕是更要翘了尾巴横着走路,以后晋诗月的日子应当是好过不了的。” 第129章 沈宣沉默,长长的叹了口气。 薛凤麟比他更清楚这朝中的各种利害关系,他说的没错,晋诗月今后的日子如何,怕是也只能赌这杨旭的良心了。 翌日一早,沈宣出门去查去看铺子的情况。刚转过一个路口,便忽然被一小厮拦住了马车。掀开车帘一看,拦路之人竟有些脸熟。 “你是何人?何故拦车?”沈宣开口问道。 那小厮还未说话,便见前方路边马车上下来一人,不是杨旭又是何人? “沈哥儿莫怪,他是我的贴身小厮,是我让他帮我拦车的。”杨旭走近说道。 那小厮连忙跑到杨旭身后站好,沈宣这才想起自己在杨旭身边见过他几次,难怪瞧着有些眼熟。 “原来是杨大人?也不知您这是何意?”沈宣皱眉问道:“是有什么事情特地来找我么?” “说来惭愧。”杨旭连忙说道:“我今日来找沈哥儿,乃是为了内人的事情。这些日子我瞧他一直有些郁郁寡欢,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但我如何问他,他却也并不对我说些什么!” “我知诗月他一向与你交好,许多事情也只与你一人来说。” “昨日你来我府中,也不知诗月他有没有向你吐露什么?今日我特地过来找你,就是想向你打听打听他的心思。” 沈宣一怔,没想到杨旭竟会特地过来向自己打探晋诗月的心思。 他原本心中对杨旭有些不悦,但此时看他对晋诗月真心,也不禁放软了几分。 便对他说道:“杨大人既特地过来找我,可见心中对县主也是十分体恤,也不枉县主他待你一片痴心。” “既如此,我也不欲隐瞒杨大人。县主心中郁郁,左不过便是因着府上的那些事情。” “杨大人的母亲……”沈宣顿了顿才道:“想必大人也是知道的。原本是以为大人另外分府独居了,杨夫人便能消停一些。” “可如今县主孩子都生了,杨夫人却还是时常来县主面前摆婆母的谱,时不时无故教训县主一番,实在是太不应该。” 杨旭没想到自己母亲的事情竟然连沈宣也知道了。他面色一红,一脸羞愧的说道:“此事……此事乃是家丑,实在惭愧。” “在下并非那种愚孝之人,若是诗月受了委屈,自是会挺身维护。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母亲只得我一独子,就算她行为有些不妥,我自是不可能真的和她断绝关系!她如今便是拿捏住了这点,偶尔也会来我府中做作一番。此事是我害得诗月受了委屈。” “若真只是偶尔,县主怕是也不会郁郁寡欢了。”沈宣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杨大人,县主一心为你,怕你夹在孝义与他之间两难,因此便是受了委屈也藏在心中隐忍不发。” “但如此并非长久之计,他一直这般忍耐,何时才能到头?县主本是心性天真烂漫之人,我近日里再见他,却已满脸愁容。难道之后几十年都要委屈求全的过活?” “杨某实在惭愧!”杨旭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满脸愁容的低头道:“是我没有照顾好诗月,我心中爱他怜他,只是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的与我亲母断绝关系……” “杨大人,你若是心中真有县主,倒不如离开京城,去外地赴任。令尊还在京中,杨夫人总不能跟了过去的!”沈宣见杨旭这般为难,便直接对他支招道。 杨旭一愣,没想到沈宣竟会如此说。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我身为男子,也不能只考虑儿女情长之事。” “我心中虽只有诗月一人,但身为朝廷命官,却还要考虑到江山百姓,还要留在朝中为他们做贡献……” 听到杨旭这般言语,沈宣便知道自己怕是猜对了。杨旭是不可能放着京中的大好前途不要,带晋诗月去外地做官的,心中不禁十分失望…… 他从前觉得杨旭为人踏实可靠,品貌端正,前途无量,对晋诗月来说是个能立得住的良配。 可如今再看,却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倒还不如晋宁王妃有远见。 若是当年顺着王妃的思路,为晋诗月寻一低配的人家,如今夫家怕是日日将他捧在手心里,也不用受婆母这般委屈了…… “是,只有京城的百姓才是百姓,大晋其他地方的百姓就不是百姓了?”沈宣对杨旭心中有气,便有些不客气的嘲讽道。 “杨大人舍不得马上就要到手的大好前程,只能牺牲县主,实属人之常情,倒也不必包装成一副爱国爱民的拳拳之心。” 杨旭没想到沈宣竟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番话来,此时便也皱眉道:“沈哥儿大可不必如此讽刺在下,我对诗月的真心天地可鉴,无一丝弄虚作假!” “我承认你对县主的确是有几分情意,只是也不过如此罢了!此事乃是你们的家事,我也管不着。”沈宣冷冷说道,便回头上了马车,不再与杨旭多说些什么了。 马车驶离巷子,杨旭独自站在街头,目送沈宣离去,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大人?今日当差已经快迟了,我们现在去么?”一旁的小厮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走吧。”杨旭甩了甩袖子,便也转身上了马车,朝着翰林院的方向去了…… “沈哥儿,我瞧那杨大人,待晋宁县主也算有情意了。”马车里,金枝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京中的老爷们,不纳妾不外宿的就已是凤毛麟角。杨大人与晋宁县主成婚三年,也只得他一人。还会为了他的心思来找您询问,已算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有情郎了。” 金枝生在侯府,平日里见的多的也都是薛家的男子,他姐姐银霜又是文姨娘贴身伺候的,见多了薛侯爷朝三暮四的嘴脸,也没少偷偷在他们面前吐槽过。 薛凤麟这样的属于异类,撇开不提,那老侯爷与薛凤鲤身边可都是花团锦簇。就连薛家旁支的老爷少爷们,就算身无功名,哪个身边又没几个通房妾室的? 金桂见沈宣心情不好,忍不住瞪了金枝一眼说道:“就你话多!胳膊肘往外拐,怎么还帮着别人说话?” 沈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金枝说的倒也没错。其实世子这样的才是少数,这世道……哥儿与女子若是自立还好,若是只将希望寄托在男子身上,便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这番话说完,马车内金枝仍旧不以为然,金桂却是一脸若有所思。 沈宣这边走马车里说话的时候,杨旭便已经到了翰林院。 刚进入院中,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只见他今日虽迟了一些,但往日的同僚们却纷纷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与他寒暄一番。 一日当差下来,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上峰也过来与他寒暄了几句。待下了差事,杨旭前脚刚踏出翰林院的大门,后脚便瞧见了自己母亲杨夫人一脸喜色的侯在门口。 见了他便上前说道:“我的好旭儿,母亲在梁府做客时得了个好消息,忍不住第一时间就想过来通知你!” “是什么事情?”杨旭皱眉,将杨夫人带到马车上面。 杨夫人待马车驶出去一段,四周无人之后才开口说道:“我听说!马上翰林院晋选,大臣们在陛下面前争论不休,好几位大人提名的人都突然出了岔子。最后是陛下亲自提了你的名字,各位大臣们都没有意见!若是没有意外,年后不久你就能晋升五品侍读学士了!” 第154章 杨旭自进入翰林院后,没有和任何派系站队。平日里,他看似不是最受器重之人,但此时的好处便显现出来。 听到杨夫人的话,杨旭皱眉说道:“母亲,你一个妇道人家,从哪里打探到这些朝堂之事?当心被人利用,日后还是少关注这些事情为好!” “梁家夫人宴席上主动与我说的!”杨夫人听杨旭这样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一件好事,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高兴,反而挑起母亲的刺来?难道是晋诗月他背地里又说了我的不是?” 杨夫人不提倒好,一提到晋诗月,便又戳到了杨旭的痛处。 杨旭十分不耐的说道:“他什么也没说过,倒是母亲你能不能收收对他的偏见!平日里少去找他的麻烦?” “你还说他没说什么?你看看你对母亲的态度?也不知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这么些年竟连个妾室也不肯纳!成婚三年,家里只得了一个哥儿!”杨夫人越说越是激动,只觉得乖巧的亲儿子与自己有了外心,而这一切都是从他与晋诗月认识以后开始的! “不行!今日我一定要找他过来,当面与他对峙!看看他是怎么诋毁我这个做母亲的!”杨夫人一脸怒意的在车上说道! 杨旭见杨夫人这般张牙舞爪的模样,烦不胜烦。索性直接对车夫说道:“回杨家老宅,先把夫人送回家去!” 就这般他改道送了杨夫人回家,又被杨夫人以不孝为名抓着在家中数落了一顿。最后以留在家中吃晚饭为代价,避免了杨夫人亲自杀到晋诗月面前对峙…… 申时过后,杨旭身心疲惫的坐车回了自己府上。 悄悄走入院中,便听到见到晋诗月正对自己身边的随侍说道:“今日的事情,你们谁也不许外传,不许让旭郎知道,更不许让我母妃知道了!听到没有?” “可是县主,万一老爷高升,杨夫人真的塞了人到这里可怎么办?杨夫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怎么说您也是县主,身份高贵,怎能任她揉搓?” “旭郎平日里公务繁忙,哪儿有心思每日应付这些事情?我母亲知道了怕是又要把他叫去数落一顿,你们按我说的去做便是了。” 杨旭站在院外,沉默了许久,面上神色五味杂陈,脑中竟闪现出沈宣的话。 他又何尝不知晋诗月为他受了委屈?只是若是离开京城,便只能做地方官,还不知何时才能回京! 并非人人都是薛凤麟,许多人外派以后就再没回京,之后的仕途便被生生断送了! 又过了一阵子,杨旭面色恢复如常,大步流星的走入院中。 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晋诗月便一脸笑意的走出屋外,问道:“下面的过来通报,说母亲留了你在家里用饭,可是吃到了馋了许久的板栗烧肉?” “家中没做,随便吃了几口就回来了。”杨旭细细观察晋诗月面色,见他虽面带笑容,但眼中却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疲惫之色。 “我不在家中,你可好好用过饭了?”杨旭问道。 “我和孩子自是早用过了,做了糖醋里脊。”晋诗月笑笑道。此时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按住不表,倒也算是表演出了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诗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说陛下想提拔我做侍读学士,年后我怕是要升职了。”杨旭看着晋诗月说道。 “啊?”晋诗月微微一怔,接着才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道:“这么快就能升迁?侍读学士,好像是五品吧?这实在是件大好事,夫君真是前途无量!”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你一辈子的!”杨旭看着晋诗月的眼睛,将他揽入怀中,仿佛在发誓般的郑重说道。 “我信你。”晋诗月透过杨旭的肩膀,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远方,小声说道。 比起京中的其他男子,杨旭这般待他,已经是极好的了……他心中反复默默想到。 第130章 腊月二十六日,离过年也只有数日的时间。 全城百姓都忙着准备过年,京中的大户人家年节事务繁多,就更是忙碌了。 这样繁忙的日子里,二皇子与大皇子却双双设下宴席,广发请帖,邀请朝中众臣与京中许多世家上门做客。 两位皇子同一天发帖请客,到底去哪一家才好?成了京中名流们最头疼的问题! 这摆明了就是在打擂台,为了明年立储拉拢各家站队! 去了这一家,那势必就会得罪另一家!偏偏一个都不去也不行! 而一向洞察秋毫的晋武帝这次却似乎默许了两位皇子的这一行为,更惹得朝臣们各种猜想! 或许晋武帝也想通过这次的宴请,看看两位皇子在朝中的威信,为了明年年初的立储之事作为参考。 大皇子是过世的先皇后所出,是晋武帝的嫡长子,一直深得他疼爱。 先皇后去世后,晋武帝十分悲痛,为年幼的大皇子在宫中修建了奢华的寝宫,请了自己的老师温太傅教育,又娶了先皇后的亲妹妹做贵妃抚养他成人。 大皇子不过十四岁时,晋武帝就为他挑选了温太傅的孙女做王妃,俨然是奔着扶植他继承大统的方向去的。 自此,朝臣中便有不少看出风向的人纷纷与大皇子站队,这里面就包括薛侯爷。 几年前温氏去世,大皇子又娶了钱家之女钱若芳为续弦。钱家在朝中同党甚多,大皇子一脉就更是得势了,行事也越发张扬。 然而不知为何,晋武帝却迟迟没有立他为储君,反而是将他与新皇后所生的二皇子放在一起,反复考校。 这几年晋武帝安排了二位皇子不少的差事,大皇子那边做的都有些差强人意,甚至还有办砸了的。而二皇子则是每一件都完成的漂漂亮亮,很有一些治国的本领,也得到了不少朝臣的亲睐。 基于这二位皇子的表现,晋武帝的态度也有了转变。从明显的偏爱大皇子,到越来越器重二皇子,甚至提拔了不少二皇子的亲信上来。 朝中局势风云变幻,朝臣们的态度也如墙头草一般发生了变化。过去许多偏向大皇子的朝臣,如今倒是反而倒向了二皇子。 若是年后立储,二皇子的胜算反而要更大了! 薛侯爷作为与大皇子颇为亲厚的一方,自是要与白氏一起去赴大皇子的宴席的。 而身为侯府世子,薛凤麟却要与叶家一起去赴二皇子的宴席。 若是以前,薛侯爷难免会为了此事数落薛凤麟一番。然而这次,薛侯爷却是没说什么,似乎是默许了薛凤麟与二皇子站队的行为。 毕竟他虽然平日里行事糊涂,但能经历两朝不倒也不是傻子。 若是日后二皇子继承大统,肯定要回头清算大皇子一脉的人。有了薛凤麟在其中斡旋,便牵扯不到侯府,对薛家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马车驶至二皇子府门口,还有一条街时,车夫便突然将车给停下了。 “世子爷,这前面的胡同,两边都停满了各家马车,我们的马车过不去了!”车夫有些为难的开口说道。 沈宣掀开车帘一看,大吃一惊。之间不宽的胡同两侧,竟密密麻麻停了几十辆马车,把胡同的路都堵了大半。 “你把车停到附近的归云楼,剩下这点路程,我们走过去好了。”沈宣开口说道。 “你还有身孕,怎么能就这么走过去?”薛凤麟皱眉说道。 沈宣闻言就笑笑道:“不过几步路,怎么走不得了?再说我入了王府,不还是要走?如今我胎都坐稳了,走走也是无妨的。” 沈宣说完,便携着薛凤麟的手从车上下来,见到了前车的动静,无心无忘和金枝金桂也一起从后面的小马车上走了下来,手上都捧着这次带给二皇子的伴手礼。 这次赴宴,各家都是带了家眷与下人来的,拉拉杂杂一大家子,马车都不只一辆。 这么多的马车自是不可能都停到二皇子府中,装不下的,就随便停到了路边,没想到现在连胡同都停满了! “二殿下的宴席是中午开始,现在还不到巳时,我还怕我们来早了,没想到其他人竟然这么早就已经到了!”沈宣看着胡同里密密麻麻的马车,有些无语的说道。 “这是自然的。”薛凤麟闻言笑笑道:“如今二殿下得势,这些人自是上赶着来拍马屁。往年这样的景象也是有的,不过都是在大殿下府上,今日他也举办宴席,也不知府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薛凤麟与沈宣走到门口,府中就有下人出来迎接他们入内。 二皇子府中已经来了不少人,他正与这些人在前厅畅谈。薛凤麟带着无心无忘直接去了那边,沈宣则被人领着朝后花园内走去。 二皇子的府邸就在皇宫附近,修建的十分气派。府中所有木材都是金丝楠木,院子里的奇珍异植无数。 沈宣一路来到后花园的湖心,湖心的人工岛上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双层船坊,各家内眷都集中在这座船坊里面。 第155章 沈宣刚到,便见到了不少自己熟悉的面孔。叶秘就不必说了,就连甚少参加这类宴席的晋诗月都来了。 一见到沈宣,他们便立刻走了过来,围在他身边与他说话。 而京中其他各家内眷,见到沈宣后也十分热情的过来与他打招呼,态度与几年之前又截然不同。 待沈宣应付完了这一圈内眷,走到那船坊的角落,叶秘却还被人拉着不能离开。晋诗月便过去说道:“如今薛凤麟炙手可热,叶家与二殿下走的又近,这些人自是要巴结你的,你可有得应付了!” “头大了。”沈宣苦笑着小声说道,又看了船坊一圈后才道:“来了这许久了,我却还没见到这后宅的主人,要不然这些人都去巴结她,我与叶秘的压力也能更小一点儿。” 晋诗月闻言便捂嘴笑笑道:“你不知么?这后宅暂时还没有主人呢!” “啊?”沈宣睁大双眼,有些诧异的问道:“真的假的?” 要知道二皇子如今已经年逾二十五六了,这样的年纪,在大晋朝有些人儿子都准备成亲了,这二皇子却还未娶妻,也算是一桩奇事了! 晋诗月见四下看了两眼,拉沈宣走到更加隐秘的角落后,才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当年大皇子得势,二殿下这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嫡子身份就十分尴尬。” “若是大殿下夺储,二殿下按照律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封个偏远地区的亲王,远离京城。可偏偏大殿下又不是个宽厚的,且抚养他长大的贵妃与皇后也不和。” “二殿下虽贵为皇子,又是嫡出,亲事却是难题。与他身份相配的人家,家中自是不愿,而身份太低的人又配不上他。” “至于当今皇后的母族,倒是有合适的,但陛下又不愿他与皇后家中联姻,捆绑太深。以至于二殿下主动提出暂不成亲,陛下当时便答应了!” 沈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皇族八卦,心中也是即好奇又有些无语。 心道这皇家的婚事也不容易,利益捆绑多过于感情基础。二皇子倒是个聪明人,宁愿一直不成婚,都不愿被晋武帝胡乱指婚一个没有助力的岳家。 他这番举动,也是留了一手,如今反而成了夺储极大的优势。 毕竟若是他做了太子,日后肯定是要选一个太子妃的,那么家中有女儿的大臣们便都有机会! “你看看那边的姐儿还有那些哥儿,打扮的如此精致,都是过来给二殿下相看的。”晋诗月小声说道。 沈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瞧见了许多打扮精致的妙龄少男少女,瞧着都只有十五六岁,面上的表情还挺稚嫩,身材容貌都是十分出挑的。 “那是兵部尚书之女姚金陵,容貌美艳,就是性子和她父亲姚将军一样烈了些。”晋诗月小声向沈宣介绍道:“这女子日后定是要入二殿下府里的,就是不知会是正妃还是侧妃。” “那个穿淡蓝色衣服的是礼部孙大人家的嫡女孙菲菲,如今在京中名声堪比当年的才女钱若芳。前段时候听说孙家拒绝了黄大人家的求亲,原来心思竟是放在了这里。” “孙大人怕是看好二殿下的前途,想让孙女做皇子妃了!” …… 沈宣原本就对京中这些人事不太熟悉,如今离京三年,再回来就更是陌生了。 好在有晋诗月给他详细的介绍,才让他将面前的这些人对了号! “那个哥儿,是户部左侍郎丰大人家的小儿子丰舒明。”晋诗月指着角落里一个不大说话的哥儿对沈宣介绍。 听到丰大人的名号,沈宣倒是有些熟悉,他特地仔细看了那小哥儿一眼,觉得他与丰大人眉眼间还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丰舒明的容貌长的只是清秀,算不得多么惊艳,再加上又是个哥儿,父亲丰大人的官位也只是个三品,比不上孙大人姚大人高。 在京城众人的眼中,并不是这次竞争二皇子妃位的主力。 沈宣看过了热闹,与晋诗月闲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开席的时间。 有下人来领了后花园里的内眷去正厅用席,席面分为两排,一排男客,一排内眷。各自分开安排在院子两侧,隔了约有一丈远,中间则是表演歌舞的戏子。 沈宣远远的便看到二皇子正与几位朝中重臣谈天说地,而薛凤麟则与叶大人坐在一起。连一向与二皇子交好的叶辰这次也表现的老老实实,没敢不管不顾的跑去找二皇子说话,而是坐在了薛凤麟的下手。 沈宣扫射了对面一圈,却没有看到杨旭,想来是这杨旭还是不愿站队,因此自己便不现身。 但晋诗月特地过来一趟,便是代表了杨家同二皇子示好,只是不知大皇子那边有没有杨家的其他人了…… 待席面吃的差不多了,众人便开始玩起了行酒令。男子那边为一组,内眷这边则单独为一组。 有下人给每位客人送来了纸笔,要求人人作诗一首,将作出来的诗词呈给二皇子裁判,选出作的最好的人。 这游戏的彩头男子为一匹汗血宝马,内眷则为一只碧玉簪。 实际上对京中这些名门贵族来说,彩头算不上什么,彩头背后的意义才比较深远。 特别是内眷这边,分明就是让二皇子来挑选自己心仪的妃子。若是哪位哥儿姐儿的收到了二皇子赠送的碧玉簪,那大概率日后便是要入主王府的。 像沈宣和晋诗月这样已经婚配了的内眷,本就是随便玩玩,自是不会上心作诗。 晋诗月从来就不善诗词,随意写了几句便作罢了,沈宣则是绞尽脑汁也只想出来了一首打油诗,连韵脚都没压平整,便随随便便写上去了。 除了他们之外,那些尚未婚配的小姐哥儿们一个个倒是写的十分认真。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将他们写好的诗句一一收走了。沈宣便见到姚金陵大约是不善诗词,一脸懊丧的神色。而孙菲菲则满脸骄傲,下巴高高扬起,可见是写出了十分满意的诗句的。 “你说二殿下这次到底会把这碧玉簪子给谁?”晋诗月忍不住有些八卦的问道。 “连你都不知,这我又如何猜得到?”沈宣小声说道:“左右不过在那几个人选里挑吧?他这身份,能有什么选择?” 说道这里,沈宣目光扫过众人,却在那丰舒明的面上看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忧郁之色。 他怔了怔,又仔细看了那丰舒明几眼,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沈宣心中一跳,忍不住看了二皇子一眼,却偏偏撞到了他的目光瞟到了内眷这边,正落在了丰舒明身上。 只是那目光在丰舒明身上小心的停滞了几秒之后,便又迅速的跳开了…… 第131章 沈宣平日里对与自己相关的情爱之事不甚敏感,然而此时看到丰舒明与二皇子之间的暗流涌动,却直觉得感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你说二殿下会不会选那位丰大人家的哥儿?”沈宣悄悄拉了拉晋诗月的衣袖,小声问道。 “怎么可能?”晋诗月闻言立刻一口否决道:“丰大人不过三品文臣,且本就与二殿下一脉。二殿下选取妻族,自是要拉拢一脉对自己有助力的!” “再说了,若是要继承大统,二殿下肯定要择一女子为正室。大晋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选哥儿做皇后的先例。丰大人家的哥儿就算嫁给二殿下,最多也就是做个妾室,有什么必要?” “他一个嫡出的哥儿,还不如择一相配的人家,做个正头夫郎。就凭着丰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也能在夫家扬眉吐气了。” “这样啊……”沈宣听了便没再多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方才大约是想多了。 又过了一阵,便听到周围一阵议论之声,原来是二皇子已经选出了这次行酒令的魁首,就要亲自过来赠送彩头了。 此事虽说是借了行酒令的名号,但实际择选魁首时却并未真正按照诗词的水平,而是依照着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来进行。 男子那边,博得魁首的既不是薛凤麟又不是其他文臣,反而是兵部尚书姚大人家的小儿子。 这姚家三郎只有十岁,又跟着当兵的父亲长大,文采平平,做出的诗句也就勉强对仗。但因着他年纪小,二皇子将这魁首给他,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姚尚书对二皇子一脉而言,助力甚大。二皇子向他示好,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内眷这边,就更是引人注目了。毕竟涉及到二皇子的婚事,今日被选之人,很有可能就是日后的王妃! 只见二皇子走了过来,身后的小厮手中捧着一只匣子,里面装着彩头碧玉发簪。 随着二皇子走到内眷这边,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姚金陵挺直了腰杆,一双桃花眼眉目含情,对着二皇子大方的莞尔一笑。孙菲菲则是表现的更加娴静清冷,整个人气质出尘,在众人间也是显得鹤立鸡群。 沈宣的目光忍不住又飘到了丰舒明身上,只见众人都注目着二皇子之际,只有他一人却一反常态的低下了头。 第156章 只是他面上瞧着毫不在意,桌子下方,一双手却紧紧捏成了拳头,有些微微颤抖。 沈宣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二皇子,便见他目光又是故作不经意的扫视了一圈,偏偏却不留痕迹的在丰舒明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殿下,请您选出这边的魁首,将这只碧玉簪赠给他。”二皇子旁边的小厮出声提醒道。 二皇子顿了顿,拿起那只碧玉簪,略略犹豫了一阵,却是没有往大众猜想的姚金陵或是孙菲菲的方向过去,反而是向着反方向走了几步,朝着丰舒明的位子过来了。 见二皇子竟没有把那发簪交给自己的意思,姚金陵与孙菲菲等人都面色一变,差点当场黑了脸。 沈宣屏住呼吸,目光一转不转的在丰舒明与二皇子之间来回,心道这么大的八卦可是被自己目睹了,方才自己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然而当二皇子走到丰舒明座位附近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如沈宣猜测的那般过去,而是又转了一个弯,竟朝着沈宣的方向过来了…… “沈哥儿,这碧玉簪给你。”二皇子停在沈宣面前,把手中的碧玉簪递到他的面前。 沈宣:“……”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方才一脸不悦的姚金陵与孙菲菲都松了口气。连丰舒明也抬起头看了过来,脸上的神色似乎还十分的复杂…… 人人都知道他是薛凤麟的夫郎,二皇子把碧玉簪给他,在外人眼中便是特地拉拢薛凤麟和安抚叶家的行为,那些为了妃位争锋吃醋的内眷们自是满意了,也不至于让丰舒明看了伤心。 这个二皇子!敢情是把自己当成了挡箭牌?沈宣心中很是无语。 但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还是先忍住了自己疯狂吐槽的内心,接下来了这碧玉簪。 “没想到二殿下到了今日还不打算订下王妃。”待二皇子等人都走后,晋诗月才拉着沈宣开口说道。 “我还以为他一定会订下姚金陵呢?你看姚大人那边,对今日这场宴席,似乎是有些不满意的。” 沈宣顺着晋诗月的话看向姚大人,便见到他正与几位二皇子的亲信喝酒说话,脸上还有些不悦之色。 虽说二皇子把男客那边的彩头给了姚三郎,但他没有订下姚金陵一事,到底是不能让姚尚书死心塌地的与他捆绑在一起。 “这事儿闹的。”沈宣叹了口气,把那碧玉簪递到金桂手中,又在他耳边悄悄交代了几句。 金桂点点头,便拿了簪子转身离开了。待他回来之后,沈宣再看丰舒明那边,便见到一个随侍将装着碧玉簪的匣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丰舒明打开匣子一看,似乎吃了一惊。连忙将那匣子关上,目光落在了沈宣身上。 沈宣与他目光相对,客气的点了点头。 丰舒明面上一红,才对着沈宣也点了点头,双目中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 宴席结束,沈宣与晋诗月道别离席,准备与薛凤麟汇合后一起离开。 刚走到外院,却是被人从身后叫住,回头一看,竟是丰舒明匆匆走了过来。对着沈宣行了一礼后说道:“方才收到了世子夫郎送来的礼物,没想到竟然是行酒令的彩头,也不知到底何故,在下心中很是惶恐。” 沈宣闻言便知他并不希望旁人知晓自己与二皇子之间的关系,便笑笑道:“之前在砂州时在下与丰大人有过一面之交,承他夸奖。我平日里不爱配首饰,你肤色白皙,这簪子的颜色倒是很适合你,所以才特地赠予丰哥儿,你莫多想。” 丰舒明听到这里,面上明显放松了不少,十分感激的看着沈宣说道:“早就听父亲说过世子夫郎您聪明过人。在下前些年年纪尚幼,没怎么出门赴宴,没能领略到沈哥儿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人折服。” 沈宣:“丰哥儿过誉了,你也颇有丰大人的风貌。” 沈宣与丰舒明客套了一番以后,才走到了王府门口,此时薛凤麟已经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儿了。 “我让无心去叫车夫了,算着时辰差不多应该已经到了,我们走过去坐车。”薛凤麟牵过沈宣的手道。 “好。”沈宣笑笑,与薛凤麟一同离开。待上了马车之后,才将今日与丰舒明之间的事情说给了薛凤麟听。 薛凤麟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意外的道:“我竟不知二殿下心仪丰大人家的哥儿,连叶辰都不知道,可见他平日里藏的极深,此事竟然被你给发现了!” “只是二殿下今日不过是多拖延一阵时间,日后定是不可能会娶丰哥儿的,他们之间注定是有缘无份了。” 沈宣闻言微微一怔,叹了口气道:“看来二殿下并非真心待他,丰哥儿一颗芳心也是错付了。” 薛凤麟听了却反而不认同的摇了摇头道:“二殿下就是真心待他,才更不会娶他,不然待他夺储之后,向陛下去讨要丰哥儿做侧妃,难道陛下还能不给?” “只是以二殿下的身份,他日后的枕边人,注定是不可能只有一人的。倒不如放了丰哥儿嫁给别人,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沈宣听薛凤麟分析二皇子的心思分析的头头是道,忽然想到之前他与自己之间的那些波折,便开口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想到你竟与二殿下这般共情。” 薛凤麟深深看了沈宣一眼,笑而不语,将沈宣揽入怀中后才道:“我之前觉得自己这身份实在不好,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但如今与他相比起来,我竟是比他幸运多了!” 回到侯府不久,沈宣便听闻外面薛侯爷与白氏的马车也回来了。 薛侯爷似乎心情不好,白氏也是一脸神色不定,回到院中之后,便说赴宴时受了风寒,将薛凤鲤叫了过去,连晚饭也没出来吃。 饭桌上,薛侯爷难得的对薛凤麟态度不错,说话都比往日和气了一分。 待回到院中,沈宣便派了金桂出去打听,才听说今日他们去大皇子府上赴宴,除了大皇子那派的亲信,往日上门溜须拍马的世家大族竟少了一大半。 有些客气还知道找了个理由称故不来,但派人送了份礼物上门,有些便直接招呼也不打就不出现了。 大皇子一肚子的怒火,竟当场抓着几位宾客发作。只因那些人家中分别派人去了大皇子,二皇子两边。 因着薛凤麟去了二皇子的宴席,薛侯爷也是一头冷汗。好在是大皇子看在白家的面子上,最终是忍住没有发泄到他的头上,但也让他心有余悸。 吃完了席后,薛侯爷就立刻头也不回的坐车离开了。 此事到了如今,满京城里都知这个争储之事,怕是二皇子更站上峰了。 薛侯爷自是也要留条后路,这后路便是薛凤麟。 有这么一个世子在,便是二皇子日后登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对薛家如何,薛家照样能在朝中屹立不倒! 沈宣听金桂报完此事后,略思索了片刻,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慌乱的感觉。 忽然,沈宣唉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肚子。 “沈哥儿,您怎么啦?”金桂有些紧张的开口问道。 “没事,孩子在踢我。”沈宣说道。 一旁伺候的金桂这才松了口气。 沈宣自怀胎至今已有五个多月,从四个月开始孩子就频频胎动,然而却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强烈的动静。 沈宣喝了口茶水,安抚下肚子里的孩子。待孩子好容易安静了下来,忽然院外守着的金枝来报,说是二少爷院中的沈从霜哥儿悄悄过来了。 “让他进来,别让其他人见到。”沈宣连忙说道。 没一会儿沈从霜走了进来,一脸苍白,红着眼眶,瞧着比之前更瘦了一些。 见到沈宣之后,沈从霜便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上,抱住沈宣的衣袖说道:“世子夫郎,您可要帮帮我,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沈宣一怔。再仔细看沈从霜的小腹,还是平坦一片,看不出一丝凸起。 但沈从霜既这般说了,那必定不会有假。只是也不知沈从霜有了薛凤鲤的孩子,为何不去找薛凤鲤说,而是过来找他。 “此事侯夫人暂且不知,不然她定会让我把孩子打了!”沈从霜双目通红,一副楚楚可怜的对着沈宣说道:“方才二少爷想要与我云雨,我怕伤了孩子,只能将此事悄悄告知于他。没想到他竟要把我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 沈从霜费尽心思才嫁入侯府,自然不是为了去乡下过苦日子的。 如今人人都知侯府日后是世子当家了,有世子在前,薛凤鲤也娶不到什么门楣厉害的妻子。他一个贵妾,若是能与沈宣套好关系,凭着腹中的孩子自是可以在侯府里过的不错。 然而若是被送到乡下,那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被人忘记了,日后可还有翻身之日? 沈宣闻言心中一跳,薛凤鲤虽薄情,但他若不想让沈从霜提前生孩子,大可以和白氏一样让他把孩子打掉!但他却偏偏选择送沈从霜去乡下,此事必有蹊跷! 第157章 第132章 眼瞧着还有两日就是除夕了,京中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雪,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色的幕布之下。 年关事杂,薛凤麟一早儿就被薛老侯爷叫去处理人情事务,只剩沈宣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着。 金枝与金桂玩儿性重,一大早的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沈宣见他们玩儿的兴起,也不阻拦,只坐在屋子里笑着观看。又时而指点一二,让他们拿了不穿的旧衣服出去打扮雪人,还给雪人的头上插了一只腊梅花。 上一次在京中看雪,还是在沈宅里,薛凤麟偷偷从侯府里跑了出来,陪他过年。也是从那时开始,沈宣有了与薛凤麟共度一生的决心。 说起来在侯府里过年倒是头一次,这府里管事儿的是白氏,沈宣倒是乐得轻松。他如今显了怀,身子上不如之前便利了。 像今日下雪,薛凤麟就坚决不许他出门。只说是天寒地冻,还是在房间里烤地龙暖和。再说雪天路滑,摔倒冲撞了的事情也频频发生,就算要出门,也还是等到雪化了以后再说。 又过了一会儿,无心突然来报,说沈从霜上了一辆马车,被人从侧门送走了,瞧着像是朝着乡下的庄子去了。 昨日沈从霜被沈宣悄悄送走以后,沈宣就将此事告诉了薛凤麟,由他派人去查。没想到一大早的,得到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沈宣听闻此事后,心中更是疑惑。就算是为了名声要将沈从霜送走,倒也不至于非要赶在年前这样的天气里!薛凤鲤也不怕天冷路滑,伤了沈从霜肚子里的孩子! 沈宣心中疑惑更甚,又隐隐觉着有些不安。 他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一阵之后,便突然开口说道:“让人备车,我要去一趟铺子看看。” “这样的天气,沈哥儿当真要出门?”金枝听后忍不住劝道。 “听我的吩咐去做便是。”沈宣也不多言,只是拿了裘皮大氅穿在身上。 金桂闻言立刻按了沈宣的吩咐,让人去备了出门的马车。待小心的扶了沈宣上马后,便朝着铺子的方向去了。 京城大街上,一辆马车有些失控的朝着路边奔去…… 只见那马车撞上了路边的摊位才停住,险些翻了车。马车瞧着气派非凡,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车架,车帘上的图案还十分眼熟! 两个时辰之后,沈宣的马车才重新回到了侯府。金枝金桂小心翼翼的把他从车上扶了下来,一路进了院子。 只听说是马车在路上受了惊吓,车轮打滑,撞到了路边的摊位。 沈宣虽没有大碍,只是皮外擦伤了一些,但到底是受了颠簸。路上便说肚子疼,回去就躺到了床上,传了大夫过去诊脉。 薛凤麟原本被薛侯爷留下处理与各家之间年后的往来事务。没成想听到了沈宣受伤的消息后,便面色大变,立刻抛下手中的事情奔了出去。 薛侯爷闻言,心中对自己的这个未出世的嫡孙倒是没什么牵挂,反而对沈宣颇为不满。 他知道沈宣生意做的颇大,也挣了不少。但他到底是个哥儿,自是应当以薛家子嗣为重! 今日这般天气,竟然还强行外出,简直是无法无天惯了。 再说薛凤麟因着沈宣出事,把院子里的下人都罚了一通。连平日里跟着沈宣的金枝和金桂都打了板子,无心无忘也罚了月例,弄出了好大的动静! 沈宣受伤以后,院子里的小厨房就一日三餐的炖着保胎的补药。 文姨娘带了甜姐儿和塘儿过去问候都没能见着。只让她们在院子里吃了一碗桃李羹,又给了薛凤塘一块儿糖梨糕就送出去了。 “娘,嫂子他这次没事儿吧?”回去的路上,甜姐儿见小娘面色不好,忍不住开口问道。 文姨娘看了甜姐儿一眼,摇摇头道:“不知道,但瞧着似乎不好,我看那院子里端出去的盆子里都是血水,似乎比听说的要严重许多,只希望他能顺利平安吧。” 这一幕刚巧落入侯府的下人眼中,便被传到了尤妈妈耳中。 尤妈妈立刻将此事禀报给了白氏,倒叫她心情大好,连午饭都多吃了一碗,直说沈宣就是个福薄的,就不配给侯府留下子嗣! 眼瞅着到了除夕之夜,侯府里按例举办家宴,全家齐聚一堂,只除了沈宣因着身子的缘故,没能正常出席。 沈宣出了这般大事,薛凤麟自是心疼。这几天日夜陪在他身边,眼下一圈青黑,胡子都来不及剃。文姨娘也是面带愁容,饭桌上忍不住数次看向薛凤麟。只白氏一反常态的红光满面,上上下下的张罗府中事务,还多吃了两杯酒。 薛侯爷年纪大了,如今又最疼爱幼子,这次团圆饭,便让薛凤塘坐在自己旁边,倒是惹得薛凤鲤颇为不满。 “侯爷,过了年后,不如便让鲤儿娶了我白家表妹。我哥哥就这一个女儿,从小也算疼爱。她与鲤儿亲梅竹马,倒也算得上一桩好亲事。”白氏突然开口说道。 薛侯爷一愣,看了白氏一眼后才道:“白家姐儿我也见过几次,骄纵任性,长的有些富态,鲤儿也并不喜欢。之前你不是也瞧不上她这桩亲事么?怎么如今倒是变了?” “鲤儿,爹问问你,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白家姐儿的性子随了她爹,是个脾气大的。之前与薛凤鲤在一处时,也颇不给他面子。 再加上她好吃,比普通世家小姐都要胖上一圈,京中自是没什么人看得上她,也是耽误到了十六岁也没有嫁出去。 薛凤鲤面色一僵,眼中显然是带着几分不愿。但白氏在桌面下握了握他的手,又斜睨了他一眼,薛凤鲤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也算是默认了自己母亲的这桩议婚。 见薛凤鲤如此,薛侯爷便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道:“既如此,那你年后就去与白家商议吧。” 那白家姐儿他也不喜,但如今薛凤鲤在京中口碑不好,议亲困难。白家姐儿好歹也是名门嫡女,身份上还算般配,又是白氏的娘家人,倒也说得过去。 这一顿饭吃的潦草,薛凤麟心不在焉,匆匆用了几口就回了院子。 因着议亲之事,薛凤鲤似乎也有些魂不守舍。 侯爷虽喜欢薛凤塘,但因着除夕之夜,他按例必须与正室呆在一起,便也只得依依不舍的让文姨娘将薛凤塘给带回去了。 是夜,文姨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忽而听见外面似乎有些动静,便让银霜出去打听,才知道宫中突然传来消息,说是皇上起了急病,临时宣召了京中五品以上的朝臣入宫!薛侯爷与薛凤麟两人都起床换上衣服,已经准备出发了…… “快把甜姐儿叫起来换上衣服。”文姨娘闻言连忙说道。她自己一边把床上的薛凤塘摇醒,拿出一身袄衣让他换上。 薛凤塘一边半梦半醒的换衣服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娘,外面天还是黑的,怎么就起床了!我还想多睡儿一会儿!” “好孩子,听娘的话,一会儿你跟着你姐姐出去,千万不要跑散了!”文姨娘一边给薛凤塘扣上扣子,一边仔细叮嘱他道,眼中还带着泪花。 没一会儿,甜姐儿也赶了过来,身上穿着一身粗布棉袄。再看薛凤塘,身上穿的也是一身粗布袄子,并不太挡风,在这夜里还是很有些冷的。 “小娘!我们现在到底该如何?”甜姐儿拉住薛凤塘的手,有些慌乱的看着文姨娘问道。 “我会让银霜送你们出去,她会安排好地方让你们躲起来,你们可千万不要乱跑,先避避风头再回来。”文姨娘摸了摸甜姐儿的头道。 “小娘,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甜姐儿闻言连忙抱住文姨娘说道。 “我若离开,动静太大,那就都走不成了!”文姨娘摇摇头,面色苍白的说道。 她说着便让银霜领了甜姐儿和薛凤塘出去。银霜刚刚带人走到后花园里,便听到了尤妈妈的动静。 只说是皇上病危,京中怕是要乱了,白氏叫了府中的护卫们轮流把守巡逻,千万不要放任何人出入! 银霜心如擂鼓,趁着天暗,连忙带着两个孩赶到了下人出入的角门。没想到白氏动作如此之快,竟连角门也已经找人看住了。 银霜心中一动,便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一处荒废的院墙旁边,在草丛之中找到了一个狗洞。 她是家生子,从小在侯府里长大,对侯府里的角角落落倒是一清二楚! 那狗洞不大,只得容纳一个瘦削的少女出入。甜姐儿与薛凤塘倒是还能出去,银霜年纪大了,身子骨大,却是钻不出去了! “甜姐儿,你赶紧带着塘公子钻出去,绕开外面的官兵,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躲起来!”银霜对他二人说道。 她想了想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角银子,塞给他们傍身。 这银子是她自己的月例,但文姨娘让她带人出去,她没有做到,又怕甜姐儿与薛凤塘在外面没吃没喝,便只得自掏腰包给他们银两傍身。 第158章 甜姐儿一个闺阁千金,除了正月十五,几乎就没怎么出过门,如今带着弟弟,心中更是没了主意。 只是瞧着这府中的形势,若非万不得已,她小娘是不会想办法把他们给送出去的! 甜姐儿咬咬牙,牵着薛凤塘就钻出了院墙。 院墙以外,是一片宁静的街道,然而这条街道尽头不远处,街上却亮着许多火把,似乎还有许多士兵跑动的脚步声!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安的气氛之中! “姐姐,我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薛凤塘年纪尚幼,又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大晚上的这般折腾了一番,便已经有些受不住了,哭哭啼啼的嚷着要回去睡觉。 “别吵了!”甜姐儿把他带到角落里哄了几句,见他油盐不进,忍不住狠狠骂道:“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了,叫你再也不能回家见爹娘!” 薛凤塘几时见过温柔可人的甜姐儿这般模样,整个人愣住。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不敢再闹。 “你老老实实的,听我的话,跟在我身后。”甜姐儿小声说道,带着薛凤塘穿过暗巷,朝着另一条街道走去。 她也不知这街道到底通向何方,但眼瞅着外面大路上的官兵越来越多,且一家一家的开始敲门,似乎要把侯府周边的宅子都给包围起来。她与薛凤塘定是躲不下去了的! 第133章 甜姐儿带着薛凤塘一路小跑,走的都是无人的暗巷,也不知到底到了何处。 主路上的官兵越来越多,有的骑着高头大马,有得跑步列队,偶尔还有兵戎交战的声音。 甜姐儿回头一看,远远的,来时的方向燃起了熊熊大火,再仔细一看,似乎是侯府烧了起来! 她微微一怔,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娘。 “谁在那里?”外面的大路上传来士兵的质问声!甜姐儿浑身发抖,捂住了薛凤塘的嘴躲到了路边。 那兵士提着一柄长刀,面带疑惑的朝着这边走来。千钧一发之时,旁边的院子突然开了一条门缝。一双大手把甜姐儿与薛凤塘一起提到了院子里面,又把院门关上了。 在那兵士过来之前,巷子里早就空无一人,只剩下了一只橘猫趴在院墙上。 “原来是猫啊?去去去——”那兵士呵斥了一声,挥着长刀把猫赶走了,之后便又回到了主路之上。 “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还敢到处乱跑?”房间里,一个年轻英武的男子点燃一盏油灯开口问道。 还不等甜姐儿回答,他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看了一眼甜姐儿手腕上的银丝碧玉镯子,才冷笑着放开后说道:“你们特地换了这身粗布衣服,身上的首饰却不知去掉,简直是自欺欺人。” 甜姐儿这才发现他腰间也佩着一把匕首,且挂着一枚腰牌,上面刻着一个裴字。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身官服,瞧着还有些职位,竟然也是个官兵! 她瑟瑟发抖,只记得银霜特地交代了自己避开官兵,害怕自己刚出来狼穴又入了虎口。 却听那男子对他们说道:“你们今日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要再到处乱跑。现在京城乱了,外面刀剑无眼。我要出去办事了,可顾不了你们!” 说罢,他便转身出门,从外面轻轻带上了房门,却并未穿上那身官服。 待他走后,薛凤塘才拉了拉甜姐儿的手道:“姐姐,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甜姐儿这才有些呆滞的摇摇头,看了薛凤塘一眼后道:“我也不知道了……” 侯府里,文姨娘的院子走了水,湮没在一片熊熊大火之中。 白氏带着一队持刀护卫站在院外,眯起眼睛看向那火光中的院子,冷冷说道:“这个老妖精,倒是精的很,以为放了火就能骗过我?” “这侯府我早就让人围起来了,谅她也飞不出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和她生的那个兔崽子找出来!” “侯夫人,那沈哥儿那边?”白氏身边,尤妈妈忍不住提醒她道。 白氏看她一眼,勾了勾嘴角道:“急什么?下一个就是他。” 说完,便带人朝着薛凤麟院子的方向走去! 薛凤麟的院子外面早就被白氏的护卫提前把守住了,只是白氏过去一看,才发现院子里伺候的下人竟都不是薛凤麟的亲信,而是薛侯爷身边的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白氏皱眉,看着院子里的下人们质问道。 “回夫人,前几日世子夫郎受伤,世子他发落了好些下人。之后院子里缺少人手,便去求了侯爷,把他院子里的人调过来用了。”一名管事上来汇报说道。 白氏听到这里,心中不知为何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对。 她再看薛凤麟的院子,外面那么大的动静,房间里却还熄着灯,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白氏大步流星的走到薛凤麟房间门口,一把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整个房间暴露在众人眼中。尤妈妈冲上前去,撕开床帐,才发现雕花大床上空无一人,哪里还有沈宣的身影? “夫人!不好!人跑了!”尤妈妈连忙说道。 白氏却是面色难看的道:“老爷和世子的马车一出去我就把守了府中所有通道,他一个有身子的人怎么可能溜的出去?除非他早就不在府里了!” 白氏越说越是觉得不对,此时便立刻通知身边的护卫将此事禀报给哥哥白焱。 这个时候,沈宣正呆在京郊乡下的一处宅子里。 这宅子在晋诗月的陪嫁庄子里,是他特地找晋诗月借的。 宅子虽然不大,便布置的还算温馨,屋内点着地龙,还有金枝金桂在旁边伺候。 这时虽然是半夜,但所有人都睡不着,因此房间里还点着蜡烛。 沈宣有些忧心的看着窗外,金枝金桂也是不断叹气。之后便听金枝大叫一声说道:“沈哥儿!京城那边烧起来了!” “乱叫什么?别一惊一乍的,当心吓到了沈哥儿肚子里的孩子!”金桂嗔怪的看了金枝一眼,自己也忍不住垫脚看向窗外。 他们都是家生子,家人都在侯府里面当差。 他们虽逃到了安全的处所,但难免担心家人安危,心里自然是静不下来的。 “也不知薛凤麟如何了,应该不会有事。”沈宣忍不住说道,手掌中被子里握成拳头。 薛凤麟与二皇子早就发现大皇子与其党羽有所异动,只是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和时机。 自沈从霜被薛凤鲤送走后,沈宣才确定这个时间应当就在除夕左右了! 白家既铁了心跟随大皇子站队,那白氏当夜肯定也会有所动作! 他一个有身子的人,自是不便在京中周旋,于是便想了个法子,提前跑了出去,对外只说是受了伤,需要在院子里静养。 他如今虽然安全了,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薛凤麟本人却是不能走的。且府中文姨娘和两个孩子也没有离开的理由。 当日他已经让金桂暗地里传达了文姨娘快些离开的意思,那桃李羹与糖梨糕谐音逃离与塘离,就是让她把薛凤塘送走。 文姨娘虽然只是个商人之女,但也算是个聪明人,也不知这次能不能读懂! 再说薛侯爷与薛凤麟一起入宫,还未到宫门,薛凤麟便突然叫停马车,对车夫说道:“不进宫了,往城北叶家大营的方向过去,与叶家大军汇合。” 薛侯爷面色一变,立刻不敢置信的指着薛凤麟道:“你你你!你反了么?如今陛下病重,所有人奉旨入宫!你要干嘛!” 薛凤麟冷冷看了薛侯爷一眼,之后才道:“我这是救你的命,你之后会感谢我的。至于要干什么,你怎么不去问问大皇子与你的好夫人?” “要不我现在放你下去,你自己入宫。我只怕到时候薛家全族都会被牵扯进去,不过那又关我什么事儿呢?” 薛凤麟这话说的十分可气,让薛侯爷胸口梗住,差点一口气没能上来。 不过他到底是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了,此时听了薛凤麟的话就回过味儿来了。眼珠子咕噜一转,才试探的问道:“你是说……大殿下他……他与白家……” 说道这里,他不禁浑身冷汗。其实年前的宴席便已能看出,大皇子势头已落,在夺储之事上是争不过二皇子的! 但他野心明显不甘于只做一个亲王,与身边的亲信自是要奋力一搏! 此事白家一定知道,白氏大概率也参与其中!他薛家一向与大皇子一脉走的近,若是此事成功倒也罢了,若是失败,第一个被清算的就少不了他薛家! “你有没有想过?大殿下若是成功了你要如何?”薛侯爷思索了许久之后,才试探的开口问道。 “他不可能成功。”薛凤麟冷笑一声,嘲讽的说道:“叶家虽与二殿下走的近,但实际却只听命于陛下。” “陛下一生英武,有什么事情是他算不到的?”薛凤麟看了薛侯爷一眼后道:“若非大殿下是他亲子,他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机会?如今这漏洞,也只不过是他最后的试探,实际上宫中各处早有防备。既然大殿下不顾父子之情,那陛下必定也不可能再为他留情了!” 第159章 “你是说……陛下他的病也是……”薛侯爷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宫中一直传闻晋武帝病了,他们虽在朝堂上看不出来,但私下却早也传遍。只说是晋武帝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疲态,吃了膏方在朝堂上硬撑着。 如今听薛凤麟这意思,竟然连这病都是假的!消息不过是他主动放出来,为的就是试探两个皇子,看看他们是否包含异心。 马车行至叶家大营,薛凤麟把薛侯爷交给叶家的将士看管了起来,自己则去与叶大人和叶辰汇合。 叶大人早派了不少高手便装潜入城中,负责联手拿下城中造反的军官。剩下的大军则在城外压阵,收到宫中的信号以后,便会一举入城,围剿京中造反的士兵! 深蓝色的天空上,一朵红色的烟花点燃,接着又是两朵白色的烟花跟上,正是之前与叶家军约定过入城的信号弹! “众军列队!我们入城!”叶将军发号施令,叶家大军便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 宫中,被召集入宫的朝臣们正聚集在一处,一脸懵逼的看着一队士兵把大殿外围的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么?”大皇子站在殿外,指着里面的朝臣问道。便有人上前禀报道:“薛侯爷与薛凤麟已经出发多时,却一直没到,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有兵士匆匆上前,在白焱耳边说了几句。白焱眉头一皱,上前单膝跪地,对大皇子说道:“殿下,臣妹传来消息,说薛家世子夫郎提前跑了,薛凤麟怕是知道了什么,也不知是否有所埋伏!” “如此重大的事情!竟然现在才知!”大皇子闻言面色大变,怒呵一声。 全体兵士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 “事已至此,开弓也没有回头箭了!”大皇子咬咬牙,看了看远处晋武帝寝宫的方向,对所有兵士说道:“现在陛下病重,宫中已被皇后把持。所有人都随我过去护驾,解救陛下,诛杀二皇子与同党反贼!” “诛杀反贼!解救陛下!” “诛杀反贼!解救陛下!” …… 被蒙在鼓里的兵士们跟着大皇子的号召大声喊道,一群人马朝着晋武帝的宫殿过去了。 晋武帝已经病重,只要逼他立下诏书,立大皇子为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大晋江山! “父皇!父皇病重,皇后与二弟谋反!儿臣前来护驾了!” 到了晋武帝寝宫门口,大皇子命士兵们列队站好,站在殿外大喊一声,便提剑朝着店内走去! 轰的一声,寝殿的大门从内打开。二皇子先打头阵,一脸淡然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出现的,却是传说中已经“病重”的晋武帝本人! 只见他面色铁青,头发披散,穿一身亵衣,只将黄袍披在身上。然而即便如此,却并无一点儿虚弱病重之相,看起来反而中气十足。 接着便有一队穿着铁甲的御林军从大殿中跑步而出,在他与二皇子的身侧林立布阵。 晋武帝抽出腰间佩剑,指着下面的大皇子大声质问道:“枉我怜你母亲早逝,对你多加疼爱,在你犯错后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机会!你竟然欲壑难填,妄图谋反!” 第134章 “这?陛下没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不是已经重病不起来么?” …… 大皇子身后的兵士们议论纷纷,明显都有些慌乱了起来。 “你竟然装病诈我?”大皇子此时看到晋武帝精神抖擞的模样,心中一凛,面如死灰,还有什么不懂的? 自己的父皇,怕是早就对他有所不满了,这才伙同他的二弟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报告殿下!叶将军带了军队已侯在宫外,只等陛下下令,就能进来捉拿反贼!反贼的家眷们也已经提前被我们的人给拿住了!”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御林军从殿外骑马闯入,大声报道。 “陛下在此,谁敢造次?还不快快丢掉武器,束手就擒?”二皇子此时才举起虎符大声说道:“谅你们受奸人懵逼,陛下必将大赦天下,既往不咎。若是再负隅顽抗,那就是知法犯法,是谋反的大罪!合家九族必受牵连!” 大皇子领兵攻入皇城,是打着肃清反贼,解救病重的晋武帝的旗号。 毕竟传闻晋武帝病危,连话都说不了了,还招了朝臣入宫,显然是要准备立遗诏的! 然而如今晋武帝就站在大殿之上,显然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 除了大皇子的心腹手下,剩下的兵将们都被瞒在鼓里,此时知道自己参与了谋反,家人们也被人拿住了,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立刻跪地缴械投降。 大势已去,大皇子知道自己再无成事的可能。再看向大殿上自己年过半百的父皇,只冷笑一声道:“我算了无数种可能,只万万没能想到你竟然连亲儿子也算计!简直可笑!” 晋武帝一言不发,只面色肃然的看着他。 大皇子抽出腰间佩刀,咧嘴一笑。下一秒,那佩刀划开脖子,鲜血迸出,他整个人也缓缓的倒在了地上断了气。 目睹嫡长子在面前自戕而亡,晋武帝眉头跳了几下,脸上表情并无变化,也不知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二皇子站在他身后,看了一眼父亲的神色,闭眼深思了一会儿。此时便主动上前一步,小心的道:“父皇,如今反贼首领已死,此间事务儿臣也无须再参与了,这兵符于儿臣也无用,就还是先还给父皇您吧!” 他说着将手中虎符恭敬的交还给了晋武帝,自己则后退一步,不再参与剩下的相关事务。 晋武帝看他一眼,收回虎符,之后才长叹了一声后说道:“找几个宫人过来,把大殿下的尸首给带下去安置吧!” 大年初一,原本正应该是合家团圆过大年的好日子。然而因着昨日的一场兵乱,整个京城都乱作一团,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兵,到处都在捉拿反贼同党。 薛凤麟也被晋武帝留下,委派他处理反贼家眷相关的事务。 他忙的分不开身,就只得让无心无忘去了京郊,先给沈宣打个招呼宽宽心。 “世子说了,京中如今乱得很,侯府里还着了火,更是一片混乱。叫世子夫郎您先不要回去,若是非要回京,就先回沈宅里住着。”无心对沈宣说道。 “那就先回沈宅吧,呆在这里也是不便。”沈宣听了,知道薛凤麟无事,也是宽了心。便吩咐着午饭后启程,先回沈宅去住几日。 午后,沈宣乘车出发,很快就入了城门。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士兵押携着穿着官家服装的那男女女,显然是反贼家眷。 原本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如今也成了阶下囚,好歹是留下了一条活命,只是若是被贬为贱籍,不知道日后的下场又会如何了…… “那不是钱家的小姐钱若芳么?没想到她也有今日啊?”金枝突然指着官奴队伍里一个形容狼狈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换了一身下人穿的布衣,头上没有一点儿钗环,显然是想要逃走的。只是应当是未能得逞,又被人抓了回来,此时一脸黯然的站在人群之中。 钱若芳嫁给大皇子做了续弦,钱家自是与大皇子绑在了一条船上。 只是这次大皇子谋逆不成,钱家便也遭了殃。钱若芳作为皇子妃,那自是跑不掉的,没有被砍头,只是充入官奴便已经是晋武帝赦免之后了! 沈宣回忆起自己出入京城时,钱若芳趾高气扬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世事变迁,身份逆转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也不知钱若芳有没有想过自己如今也会有这样一日? 马车又往前行了一会儿,快到沈宅门口的时候,沈宣又看了几个熟悉的人。 裴夏穿着一身盔甲,领着一个少女与一个孩子走在路上。仔细一看,那少女与孩子不正是甜姐儿与薛凤塘两人? 沈宣心中一跳,也不知甜姐儿与薛凤塘是怎么跑到他那里去的,便连忙叫停了马车,让金桂拦住了裴夏询问。 “竟然是沈哥儿?还真是巧得很,上次见面已是好几年前,如今再见,你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裴夏见到马车上坐着的是沈宣,便主动走了过来,对他说道。 “嫂子!金桂!”甜姐儿见到沈宣,心中激动,连忙牵着薛凤塘朝他们跑了过来。 “裴大人不去叶将军营里帮忙,怎么带着我们薛家的孩子在大街上到处跑?”沈宣把甜姐儿和薛凤塘接上马车以后,才对裴夏问道。 “我怎么问他们,他们都不肯说自己的身份。”裴夏闻言笑了笑道:“我正准备领着他们去查户籍,若知道他们是薛家人,还何必多此一举,早就给送回去了。” 说完以后,他便将自己昨夜遇到甜姐儿与薛凤塘,并收留了他们一夜之事,如实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可算多亏了裴大人了!”沈宣得知事情的原委,便对裴夏道谢。 第160章 此事倒也是巧了,若不是刚好遇到裴夏相助,也不知甜姐儿和薛凤塘如今到底是何处境! 沈宣向裴夏道了谢,才将他送走。待裴夏走远了,甜姐儿才掀开车帘,朝着他的背影远远的看了好一阵子。 带了甜姐儿与薛凤塘回到沈宅,沈宣先吩咐府里下人好好做了一顿饭给他们吃了。 之后又安排了房间让两人去睡,才算是好好安顿了下来。 沈宣昨夜担心的一夜未眠,此时也是十分困顿,刚准备上床歇歇,便看见甜姐儿跑了出来,披着一件外袍来到沈宣面前说道:“嫂子,我们走的时候,小娘还呆在府里,现在也不知如何了,我心里害怕。” 沈宣知道她是担心文姨娘的安危,便安慰她道:“如今侯府已经平了乱,你兄长早派了人去处理。文姨娘为人聪慧,吉人自有天相,你就别担心了。” 待把甜姐儿送回去以后,沈宣才又叫来无忘,让他回去打探一下侯府如何,看看文姨娘和金枝金桂他们家里人到底怎么样了? 薛府里的大火已经扑灭,文姨娘的院子早变成了一团灰烬。薛凤麟早派了人去侯府拿人,白氏与薛凤鲤在逃跑时被拿了个正着,他们手下的护卫与白焱派来的兵士也都被一并拿下了。 白氏对府里的几位姨娘恨之入骨,趁着兵乱之时,一个也没有放过。 秦姨娘,孔姨娘等人都被她强灌了毒酒,被害身亡。倒是文姨娘在失火后就和贴身丫鬟银霜一起消失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也不知到底是死是活。 除了银霜以外,金枝与金桂,还有无心无忘等人的家人倒是都没有出事。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如今府里平定下来,便已经都忙着接手干活了。 白焱跟随大皇子谋逆,白家自是脱不了满门抄斩的命运。 白氏虽嫁入侯府,但与此事牵连甚多,自是也跑不掉的。 不仅如此,此事还牵连了薛侯爷受了罢免,也就是因着薛凤麟的缘故,才没有被晋武帝深究,还保留住了侯府的封号,也算是勉强保住了一丝颜面。 只是薛凤鲤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就算是不死,也难得一个好结局了! 薛侯爷在叶家军营里听到此事时,瞬间就白了头发,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他历经两朝,身边的朝臣换的换,贬的贬,见多了权力更迭。然而真轮到自己的时候,却仍是接受不了! 特别是薛凤鲤是他爱子,从小宠着长大的,如今虽与他离了心,但到底是父子情深,叫他眼看着爱子去死,却也是做不到的。 “我要见叶大人!我要见叶大人!”薛侯爷大声叫道。 当年叶氏去世以后,他与叶家闹翻,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平日里上门往来的也都是家中内眷。 此时他想求人救救薛凤鲤,却是只能去求叶大人,毕竟他与二皇子一脉走的最近,此次又护驾有功,也算是能在御前说得上话的。 “叶大人如今正在京中平乱,哪儿有功夫见您?”看守薛侯爷的将士对他说道:“薛大人,薛家能保住侯位,已经是看在了世子的面子上。您可知那户部尚书钱大人全家都被充了官奴!您啊,还是老老实实做这儿等着吧!” 薛侯爷闻言,突然颓然的摔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的抽出起来,裤子也湿了一大片。 那将士见了,立刻传了军医过来查看,才知是薛侯爷急火攻心中了风,连忙将人抬到床上,又用针刺破了指尖放血医治。 半个时辰之后,薛侯爷总算是抢救了过来,只是瞧着神色萎靡混沌,说话也含糊不清,日后怕是也难得好起来了…… 薛侯爷在叶家军营中了风,叶家自是也不好再多留他,连忙命人用马车将他送回了薛府。 薛凤麟正在外面忙着,得知此事后,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去请个大夫好好医治,家中下人也尽量用心伺候着吧。” 他一直觉得自己心里是恨着薛侯爷的,但如今得知薛侯爷中了风,却也并不快慰。只是当日自己生死未明,薛侯爷并不如何难过,今日听闻薛凤鲤不好,就如此反应! 可见人心若是偏的,那到底是扳不回来。如今这结局,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了! 三日后,宫中传来消息,京中叛党已平。大皇子全家及其亲信的白家,洛家等满门抄斩。与其来往密切且无法洗清嫌疑的钱家,方家,林家等革除官职,抄没财产,充入官奴。 还有未曾参与谋反,但属于大皇子派系,被他提拔上来的不少小官儿都被贬了官职。 比如沈家,就又从京城被贬到了地方,且新的任区苦寒,远远比不上从前的那处,日后怕是也再无翻身之地了! 白氏自是死罪难逃,再说她趁着兵乱杀了家中几个妾室,即使不追究她谋反之罪,按照大晋律例也是要偿命的。 而白氏自知无法自保,却是咬死把薛凤鲤摘了出来,一口咬定薛凤鲤对谋反之事毫不知情。 那负责审问的官员去问薛凤麟此事如何处理,薛凤麟却道:“此事按照律法处置便可。” 那官员见薛凤麟一副毫无破绽的模样,也不知他对自己这个弟弟到底是何想法。最后思来想去,还是按照律法从宽处置了,虽免了薛凤鲤的死罪,但活罪却是难逃。 不仅打了板子,且因为白氏的缘故,终身不可科举,经商或继承家中产业。命人送回薛家圈禁起来,此生不可离开家中半步。 第135章 再说沈宣在家中休养了几日后,突然沈宅门口来了两个女子来找,说是薛家的人。 下人们有认识她们的一瞧,这不是文姨娘与她的贴身丫鬟银霜么?便连忙通报了沈宣,将她们请了进来。 原来那日文姨娘与银霜放了把火烧了院子,又趁乱逃出薛府。结果两个女子出门太少,便在京中迷了路。 慌乱之中,她们正巧撞上了叶大人的军队巡城捉拿叛党家眷。那军士一看她们两人神色慌张,虽穿着布衣却不似普通人家出身,就当作叛党家眷一起抓了起来。 文姨娘与银霜和其他叛党家眷一起被关了几日,如今全部盘查清楚了才算是放了出来。 这几日她们可算是吃了些苦头,几日没有洗漱,身上腌臜不堪,吃的也不好,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但好在是那日两人反应颇快,及时从白氏手下逃了出去,还算是留住了一条性命! 如今朝中叛党已平,白氏也跟着大皇子一脉被抓。这侯府里再没有能压文姨娘一头的女子,她又有一双儿女傍身,也算是熬出了头! 金枝见了姐姐没事,激动的直落眼泪。沈宣虽与文姨娘不算太熟,但关系倒也不差。 见她没事,心中也算安慰。便让素云素月安排她们去洗漱,又叫了甜姐儿与薛凤塘出来与她相认。 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好好的在沈宣这处养着,文姨娘心中激动不已。立时对着沈宣跪下,又拉了甜姐儿与薛凤塘对着沈宣磕头说道:“这次我们母子三人能留下性命,还得多亏了世子夫郎您提前报信!这恩情我们一辈子不敢忘记,以后必定唯您马首是瞻!” 文姨娘是个十分聪慧又识时务之人。如今薛凤麟成了侯府的当家人,沈宣作为世子夫郎,日后必定也是掌管着侯府内宅。 沈宣也不知道她这一番到底是有多少真心还是因着时事所驱,但到底是表明了立场,也让他省了不少心。 以文姨娘的脑子,为了甜姐儿与薛凤塘的将来,也必定是不敢有二心的,日后侯府里想来也是再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十日后,沈宣让文姨娘先带着甜姐儿与薛凤塘搬回侯府。 文姨娘的院子烧成了一堆废墟,自是没有那么快修好。府中其他姨娘的院子又死了人,也是不好让他们去住。沈宣索性便让她带着一双儿女搬进了主院,住进了白氏之前的屋子。 薛侯爷中风后就一直卧病在床,薛凤麟虽给他请了大夫照顾,但瞧着恢复的却不怎么好。人虽然清醒了,但却仍旧瘫痪在床,说话也是口齿不清。 文姨娘回了侯府,自是也要负责伺候薛侯爷养病的。 不过眼见着薛侯爷在府中已经说不上话了,文姨娘便也收起了往日里对薛侯爷的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只每隔数日去看他一次,不过伺候一碗汤药便离开了。 反倒是薛凤塘还算是真心喜爱自己的父亲,回府后每日抽空去陪着老侯爷说说话,也算是薛侯爷如今在府里唯一的念想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侯府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京中叛乱平定,薛凤麟正式入职了顺天府府丞,也不那么忙了,沈宣才着人收拾了东西搬回了侯府。 他如今已有六个月身孕,身子重了不少。外面的生意都忙不过来,侯府中不少闲杂事务,不想管的沈宣便都扔给了甜姐儿。让她在家学着管管家事,以后出嫁时也好应对。 对沈宣的这番安排,文姨娘又是感恩戴德的特地来问候了一番。 第161章 毕竟甜姐儿一个庶女,如今又能读书识字又能管家,说出去都是荣耀之事,谈婆家的时候也是她的筹码。 甜姐儿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沈宣与薛凤麟夫夫二人的提携。以前白氏管家的时候,这等事情文姨娘可是想都不敢多想的! 三个半月之后,沈宣诞下一子,上报晋武帝后,赐名永宁。 因薛凤麟年初平乱有功,卓继承了父亲的侯位,封为新一任的薛侯爷,其嫡长子薛永宁则刚出生就被封为了世子,沈宣也得了五品诰命。 薛永宁百日那天,薛凤麟大摆宴席,遍请京中世家,为其子祝贺。连二皇子也前来恭贺,还带来了一柄前朝名将的宝剑作为的贺礼! 这宝剑乃是特殊工艺制成,不锈不腐,数百年过去仍然程亮如新。这工艺如今业已失传,再无人可以复制,可见这宝剑价值如何贵重! 二皇子年后平乱之后就被封为太子,送来如此至宝,自是表达了看重薛家的意思。 这般尊荣,也不是人人得享,就连薛凤麟也有些惶恐,只觉得这贺礼实在是有些太贵重了。 “我这贺礼,也不全是因着你这次的功劳。”二皇子开口说道:“实则是因着你夫郎的一点儿善举,让我心中感念。” 薛凤麟一怔,看向沈宣。沈宣正抱着薛永宁,与各家内眷在一起说笑。他身边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正是丰家的哥儿丰舒明。 丰舒明自年前与沈宣认识了以后,倒是仿佛自来熟了一般。 年后沈宣产子,丰舒明就亲自过来问候,还送来了不少贺礼。后面又来了几次,渐渐便与沈宣成了好友。 此时那丰舒明的发髻上,插着一支碧玉簪,水头极好,正是二皇子当日交给沈宣的那只。 “丰家的哥儿,已经许了人家。”二皇子沉默了一阵儿,才开口说道:“大理寺丞梁家的长子梁有为,听说为人踏实能干,在国子监里口碑也是不错,今年秋天就要下场考试了。” 薛凤麟没有接话,只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站在一旁。二皇子……不,应该叫太子了……也已经择好了太子妃。 只是那太子妃的人选既不是姚金陵也不是孙菲菲,而是晋武帝钦点的督察院张大人之女张妙儿。并令其中秋之后,便与太子举办婚礼。 张大人手上并无实权,但却是晋武帝的心腹。晋武帝钦点他的女儿做了太子妃,自也有其深意。 这等决议,自是无人敢反对,那姚家与孙家也歇了与太子联姻的心思。众人只一股脑的恭喜太子,又夸晋武帝眼光卓绝,让太子得了张妙儿这般贤德的好女为妃。 “我听闻你与梁家的公子已经订了亲?”沈宣看了一眼丰舒明头上的发簪开口问道。 “是也。”丰舒明点点头道:“听闻梁公子为人和气,梁家家风也正,我父母对这门亲事是很满意的。” “你自己满意么?”沈宣眨了眨眼,试探的问了一句。 丰舒明闻言顿了顿,才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勾了勾嘴角说道:“是太子殿下说的媒,他眼光自是好的,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宣一怔,忍不住看了一眼二皇子的方向,便见他目光正好看向这边,毫不掩饰的落在丰舒明的身上。 太子妃已定之事,沈宣自是也早就知道了。他心中有些感慨,默道皇家之事果然麻烦,也是这两人有缘无份了。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三个月后,中秋佳节,太子大婚,养在乡下的沈从霜也诞下了一个女儿。 沈宣得了庄子上送来的信,里面满是沈从霜诉苦自己在乡下过的如何艰难,才想起自年前薛凤鲤将人送走以后,自己就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妾室。 如今沈从霜既诞下了孩子,那信上说的又十分可怜,养在条件不好的庄子上到底也说不过去。 薛凤鲤虽然是待罪之身,被软禁在院中不得而出,但也还算是薛家的一员,倒不如将沈从霜接回侯府养着算了。 沈宣派了人去庄上,将沈从霜与他的女儿带了回来。 沈从霜原本就身材纤细,去了乡下大半年,也不知是怎么养的,生完了孩子竟看起来有些骨瘦嶙峋,瞧着在乡下的确是过的不好。 薛凤鲤如今已是罪人,沈家又被贬到了外地。沈从霜在京中是一个撑腰的也没有了。 他自知无依无靠,见了沈宣便低眉顺目,只求沈宣怜他与孩子可怜,让他们可以住在侯府。 沈宣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孩儿。眉眼既不像他,也一点儿不像薛凤鲤,也不知到底是遗传了谁的。 他想起沈从霜曾说过薛凤鲤不易生育一事,心中已有些了然。 不过此事与他无关,他自是不会追究,又看在沈从霜与他报信的份上,便允了沈从霜的要求,让他带着孩子住在了薛凤鲤院中。 薛凤鲤一个罪人,已经被看管起来,院中只得两个下人伺候着。 他虽然已经落魄,但从小养到大的性子却是改不了的。便是已经沦落至此,对着两个下人还是呼来喝去,少不了被伺候的下人们埋怨。 沈从霜搬入薛凤鲤院中之后,沈宣便给了他掌管院子事务的权力。 听闻他刚搬进去的时候,薛凤鲤还与他大吵了一架,后面又过了几日,便再没听到他院中传来什么动静。 沈宣之后才得知,原来薛凤鲤之前虽出不了院子,但还能离开屋子中院中走动。但沈从霜搬进去后,便让院中下人把薛凤鲤关在了房间里,连房门也不让他踏出一步。 每日除了送饭和打扫卫生,不允许下人们与薛凤鲤说一句话。 渐渐的,薛凤鲤似乎也被他折磨的老老实实,再不敢多说一句。 沈宣自是不会对薛凤鲤有一分同情,只觉得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若是他往日待沈从霜好些,怕是也不至于如此。也是这沈从霜才能治得住他,想来他如今的日子,是比之前要更难过了。 金枝出嫁了,嫁给了薛府里管着田庄的任管事的儿子任大郎。 这婚事是两家父母着人介绍的,两人见了面对对方也都颇为满意。 沈宣趁着金枝出嫁,破格给他提了个一等随侍,让他随着任大郎一起出了府,去管理庄子上的事务了。 金枝被提了一等随侍,金桂自是也跟着一起升了等。金枝离开了侯府,金桂则是实打实的得了实权,做了沈宣身边最体面的话事人。 金枝出嫁当日,沈宣赠了金枝一套黄金头面,又并百两黄金的嫁妆,叫他风风光光的从侯府里出了门。 府中的丫鬟随侍无不羡慕,只道是跟在侯爷夫郎身边,才能有这等体面。日后就是看在侯府这般面子上,婆家也不敢慢待他,这金枝的下半辈子也算是有所靠了。 待金枝出门之后,沈宣才叫了金桂过来问他:“你与金枝年纪相仿,若是家中也有看上的好亲事,我也可同金枝一般,体体面面的送你出门。” 金桂闻言便跪地说道:“沈哥儿,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嫁人,只想一直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沈宣早猜到他会如此说,便让他起身,给了他一封书信。 金桂不知那书信到底是什么,有些疑惑的接过一看,竟是一封介绍信。原来是沈宣推荐了他去京中的一个专门收取女子与哥儿的学堂读书。 “这枫安学堂里面收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姐与哥儿,教的也都是一些珠算管家理财之道。你在府中已经识了些字,也算是有些基础。但若再让你多做些别的,到底是不足。” “你既然有心留用,那就去这里上上学,多学点本事,也好回来帮我的忙。”沈宣说道。 “沈哥儿!我定会好好上学,不会丢了你的脸!”金桂十分激动的捏着那封书信,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这等学堂,就是京中的有钱人家也不见得会送自家子嗣过去。沈哥儿待他如此,是叫他一生受用,如此恩德,竟不知如何回报才好了! 第136章 京中的女子哥儿大多十六岁就出了门,薛家的庶女甜姐儿却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嫁出去。 有人说是因着甜姐儿是庶女,薛家夫郎才故意刁难,不愿意为她择一门好夫婿,拖拖拉拉到了现在。 便立时有人反驳,说那甜姐儿被薛家养的极好,吃穿用度都是上品。除此以外,她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薛家夫郎还让她帮着管理侯府的庶务。 别说与其他庶女相比,便是与名门嫡女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别管外面如何纷纷扰扰,文姨娘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还待字闺中可谓是犯了一肚子的愁。 这甜姐儿小时还好,如今读书多了,又与沈宣每日混在一起,思想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就比如她年方十八还不愿嫁人,只说要嫁也要嫁个自己喜欢的。 文姨娘一去催婚,甜姐儿就会把薛凤麟与沈宣搬出来。只说是哥哥和嫂子说了,就算自己一辈子不嫁人,侯府也不是养不起,随她开心便是了。 第162章 “这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再拖下去年纪就大了,还能去哪儿找合适的好人家?”文姨娘唉声叹气的对银霜说道。 思索一番之后,便觉得还是得去找沈宣,这甜姐儿如今是不听自己的,也就是沈宣才能说得动她! 银霜在一旁听着文姨娘抱怨,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是暗道:侯夫郎他身边的金桂如今也已二十了,比甜姐儿还大两岁,却没有一点儿想要嫁人的意思。 这甜姐儿不愿嫁人,怕是找了侯夫郎也是无用的! 银霜她多年前就嫁给了府中的管事,婚后仍在文姨娘身边当着差。她弟弟金枝嫁给了庄上的管事,如今也已生了两个孩子。 这些年因着金枝出嫁的体面,不是没有人找金桂说亲。只便是金桂父母亲自找到了沈宣的面前,他也要问一问金桂愿不愿意? 若是金桂不愿,沈宣便直接否决,于是便将他留到了现在,如今年纪轻轻已成了侯府后宅里一等一的大管事。 银霜随着文姨娘一道去了沈宣院中,便见他正在书房里翻看账本,旁边的金桂也拿着一只毛笔,帮着他抄写记录。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随侍在旁边帮忙整理和研墨。 这些年沈宣的生意做的更大了,在大晋各处繁华闹市里都开了一些分店。分店每个月都将账册递交给总部一次,先让管账的帐房查验了,再由沈宣统一检查,看看有无错漏与不实之处。 见了文姨娘过来,沈宣便停下手中的伙计,让她去茶室里等等,自己一会儿再过去会她。 文姨娘等了一阵,喝到第二杯茶的时候,便见沈宣来了,坐下后净了净手,才开口对文姨娘道:“姨娘过来所谓何事?若是家中寻常小事儿,姨娘您自己做主便可。” 这些年沈宣把侯府前院之事交给甜姐儿来管,后宅琐事则交给文姨娘来管,倒也管的还算条理清楚。只是遇到不敢做主之事,文姨娘便还是会来询问沈宣,依着他的意思行事。 “侯夫郎,我这次过来,倒不是为了后宅事务。”文姨娘闻言起身,亲手给沈宣添了一杯茶道:“我这次过来,实在是为了小女甜姐儿。” “也是您与侯爷待她太好,才让她越来越任性。如今眼看着她已年满十八,却还待字闺中,吃用都靠着家中兄嫂,实在是让我惭愧。” “我一个姨娘出身低微,身居内宅也不认识什么人物,还请侯夫郎您帮她物色一个好夫婿,让她一生有靠,也好解了我心中的忧虑!” 文姨娘这话只说到一半时,沈宣便明白了她什么意思! 催婚!真是父母与子女之间亘古不变的话题! 甜姐儿已经十八,提亲的人也是踏破了门槛。但薛凤麟每每询问甜姐儿的意思,她都说不要,薛凤麟便也随她去了。 文姨娘这番也是忍无可忍,才亲自来找自己。毕竟大晋的女子哥儿多有十四五岁便定下亲事的,过了十八,年龄匹配的男子大多都已经订下,便很难找到合适的才俊了! 文姨娘是甜姐儿的亲娘,她亲自来求沈宣,沈宣倒也不好一口拒绝。 他想了想后,才对文姨娘道:“姨娘您也不必着急,嫁娶之事,一向讲求一个两厢情愿。若是甜姐儿心中不喜,嫁出去怕是也难以幸福。” “您若这般操心她的婚事,不如便以我的名义,和京中其他名门世家一般,给甜姐儿操办几场宴席,遍请京中适龄男子。” “这宴席上男女接触,一起谈天说地,说不定就互生了情愫。届时甜姐儿心中情愿了,你再与她说这嫁娶之事,怕是她也愿意的。” 沈宣每日忙的不行,本又讨厌应酬事务,倒还真没有专门为甜姐儿举办过这等宴席。 如今他放权让文姨娘去做,以他的名义邀请青年才俊,也算是尽到了做兄嫂的义务。 若是甜姐儿再不喜嫁人,那便不得强求,随她自己的喜好便是了。 文姨娘见沈宣说道这一步了,也是长叹了一口气,感恩的与沈宣道了谢后离开。 沈宣是不可能强压着甜姐儿嫁人的,但他肯为着甜姐儿操办宴席,便已是十分好了。 文姨娘亲自挑选宾客,那自是要将各人品行都打探清楚,不会择选差的!京中这么多的年轻才俊,她就不信甜姐儿一个也看不上! 想到这里,文姨娘便信心满满的跑回去列单子了! 她虽是内宅妇人,但娘家人在京中一直做着高档绸缎生意,也算是认识不少京中权贵。 文姨娘第二日就回了一趟娘家,为的就是向娘家人打探那些适龄男子的底细。 京中名门公子在世家的宴席上一个个自是表现的温文尔雅,但私下有些什么阴私积习,无论是好赌的还是贪色的,都瞒不过这些底层的生意人。 文姨娘去的时候就提前列了一张单子,洋洋洒洒的写了三十多个名门公子的名字。待从娘家回来的时候,那名单上就只剩下了九个人。 只是这九个人里,也并非都是才貌双全。有些容貌普通,有些家中或有难说话的婆婆或妯娌,有些本人虽然老实,但却软弱无能,日后恐立不起来。 文姨娘看来看去,只觉得能配得上甜姐儿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 只是甜姐儿再好,到底也是个庶女。遇到那等讲究身份尊卑的人家,也不知他们看不看得起甜姐儿的出身! 文姨娘看着那单子又是唉声叹气了一顿,实在是挑无可挑了,才将名单确定了下来。 除了单子上余下的九个人外,文姨娘又拿了一张额外的单子,上面还有十多个青年才俊的名字。 只是这些人与之前那九个人不同,他们出身不好,都是靠着自家在京中单打独斗出来,也算是有一些能力。 这些人都不是为了甜姐儿挑选的对象,而是为了其他赴宴的待嫁哥儿姐儿择选出来的。 侯府摆宴,自是不可能只有甜姐儿一个待嫁小姐参加的。 薛家旁支还有京中与薛府来往亲密的人家里也有不少已经及笄的姐儿哥儿,宴席上也要一并请来,再与请来的青年男子们一起相看。 只是所有参加者都心照不宣,这宴席的主人还是侯府的庶女甜姐儿,其他人不过是鲜花旁边的绿叶罢了。 挑选好了宴席的人选以后,文姨娘就将名单交给了沈宣。 沈宣看了一眼,把名单交给金桂,让他负责请帖之事,又叫了甜姐儿过来,让她自己负责宴席之事。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办起了宴席?”甜姐儿皱眉问道,心中已有猜测。 “也是全了你娘的心思。”沈宣笑笑道:“你已年满十八,正是大好年华。我虽不拘着你嫁人,但若没有动静,你娘可饶不了我,非得每天过来找我哭诉不可!” 沈宣这话说的夸张,如今侯府早已是薛凤麟的天下,文姨娘自是不敢真的在沈宣面前抱怨什么。但她表面上不说,内心里却不知会怎么想。 沈宣以自己的名义给甜姐儿筹办宴席,一是为她做脸,二也是全了文姨娘的一番爱女之情。 “唉,我娘真是!嫂嫂你也是操碎了心!”甜姐儿有些无语的说道。 “我操什么心?这宴请的名单上你娘亲自拟的。宴请之事是由你操办的。你们操心便是,我只出了个名字,倒乐得清闲。”沈宣说道:“只是这宴席既然办了,你就用些心思,可不许由着性子乱来。若是你见过了以后都不喜欢,你就不嫁,只管留在家里便是,你哥哥说的话以后也是算数的。” 这般优越条件,已是给了甜姐儿下半辈子兜底的保障。有这样好的兄嫂,还有何求?其他世家的哥儿姐儿怕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甜姐儿闻言感动不已,忍不住抱住沈宣胳膊说道:“好嫂嫂,还是你最好了!这次宴席我必当好好筹办,不给你丢人。” 她这些年与沈宣接触的多了,知道沈宣是最好说话的,与他撒娇起来也是信手拈来。 这宴席是以沈宣的名义办的,那自是不能差了!甜姐儿这几年帮着管家,对这些庶务也是十分在行,当下就去细心筹办了起来。 半个月后,侯府在京郊的庄子上摆了宴席,热热闹闹的做了一场初秋宴。 这夏天刚刚过去,天气还有些暑闷。京郊的庄子里靠着一片山丘,十分凉快,又种了不少瓜果,可以自行摘采,正适合少年男女们聚在一处增进情谊。 这宴席自是甜姐儿想出来的点子,操办出来也十分新奇。 除了吃席以外,甜姐儿竟然还让众人现场抽签,三三俩俩分作一组,比赛摘采瓜果! 参加的哥儿姐儿都轻装简行,穿着方便行走的短打。少男少女们一起劳作,不过半个时辰就都熟识了,一时间气氛打的火热。 只是这宴席操办的虽好,但宴席的主人翁甜姐儿却是忙里忙外,花蝴蝶一般四处应酬,没能来得及与文姨娘挑选的公子们多说几句话。 眼见着自己为甜姐儿挑选的公子,一个个都和其他姐儿哥儿聊的火热,文姨娘急的口里起了泡。实在是忍不住去了沈宣的席位,对他说道:“侯夫郎,甜姐儿忙到现在都还没能歇歇,哪里能有时间与公子们接触?不如让她回来坐着?” 第163章 沈宣闻言笑了笑道:“文姨娘,今日这宴席办的这般好,甜姐儿又大出风头。若是那些公子们真有心与她相交,总能找到机会的。” 沈宣这话说的十分实在,甜姐儿又不是找不见人了,若是有心之人,难道还找不到一个与她搭话的机会? 而若是心中对她有意,却连这点主动都不肯,还算什么男人?这等男子,毫无主见,别说甜姐儿肯定看不上。就算是勉强嫁过去了,日后也是不会幸福的。 文姨娘这边着急上火,那边甜姐儿心中却是也不太舒服。 原因并非是因着那些名门公子们竟没有一个肯主动过来找她,而是她在这宴席上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来也是蹊跷,那男子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也不知姓名,但大抵是因着时间和场合太过特殊,到叫她记到了今日。 那男子比她年长许多,瞧着应当已有二十五六了,却仍然没有娶妻。今日竟然也被邀请来了宴席,正与薛家旁支和几个家世不显的哥儿姐儿谈笑风生,显然是被文姨娘邀请过来充场子的。 那男子正是裴夏,当年京中叛乱,是他出手收留了甜姐儿与薛凤塘,才让他姐弟二人平安回到了薛家。 如今多年过去,裴夏似乎早已不记得甜姐儿是谁了,甜姐儿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当年裴夏不过只是个校尉,如今仍在叶家军中,职位也升到了五品中郎将。 如裴夏这等武官,家中又没有背景,官位实际上比同等的文官要低一等,并不是名门女子哥儿择婿的好对象。 也正因如此,裴夏二十六岁了,虽容貌俊朗,却还未娶妻生子。今日他来此宴席,也是与那些身份地位不显的内眷们相谈,对甜姐儿这个侯门庶女,是看也没有多看一眼。 甜姐儿看裴夏与几个薛家旁支的哥儿姐儿打的火热,几句话便逗得他们笑逐颜开。不知为何,心中竟越看越是不舒服。 那几个薛家旁支她都认得,算不得什么好货。 当年她与文姨娘落魄之时,这些人为了迎逢白氏,没少故意给她们脸色。后来见她们得了势,这些人就又转了风向凑上来。 甜姐儿这些年帮着管家,面上对他们虽说一团和气,但到底心里的疙瘩是化不开的,私下里是喜欢不起来的。 甜姐儿理了理衣摆,挺直腰杆,昂头走到他们身边问道:“瞧你们这般高兴,也不知是听到了什么样的笑话?不如说来与我也听听?” 那几个薛家旁支对着甜姐儿自知理亏,也是有些发怵。此时便收起了笑容,有些尴尬的说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笑话,只是这位裴公子说话实在逗趣,我们这会儿也有些累了,便先回去帐子里休息了。” 话刚说完,那几个薛家旁支便一轰而散,只留下了甜姐儿与裴夏两人在此,四目相对。 裴夏有些无语的看了甜姐儿一眼,开口说道:“那裴某也回去帐里坐坐……” “等等。”甜姐儿突然开口说道:“裴中郎,您难道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裴夏挑眉看了甜姐儿一眼,略微思索了一阵才摇摇头道:“不知何时与薛家千金见过?裴某实在是记不得了。” 甜姐儿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之后才开口说道:“五年多前,新春之夜。我与我弟弟得您相助……” 说道这里,裴夏才啊了一下,似乎终于想起了甜姐儿这个人般的点点头道:“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小丫头,我终于想起来了,没想到如今竟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此话说完,裴夏便又要转身离开,甜姐儿心中一跳,忍不住用手拉了下裴夏的袖子说道:“方才与你聊天那几个,都算不上什么好的。你既受邀来了宴席,必是来此寻觅良人的,他们可算不得什么良人!” 裴夏闻言倒是笑了,上下打量了甜姐儿一番才道:“你竟是故意来与我说这个的?放心吧,我对他们也无甚兴趣,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 “况且我就算寻觅良人,也不会从你们薛家找,你大可以放一万个心。” “为什么?”甜姐儿一听便愣住,脱口而出的问道。 裴夏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远处席面间坐着的沈宣说道:“没有为什么,我出身贫寒,只想找一门当户对的亲事,这侯府我高攀不起,我也不想与你家侯爷变亲戚。”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甜姐儿一人,有些呆呆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面色发白。心中也不知为何,略略有一丝苦意…… 几日后,听闻参加过宴席的哥儿姐儿们,有好几个都谈成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婚事。 只有甜姐儿却是一如往常,一个也没有看上,对文姨娘为她操办亲事一事儿,反而更加抵触了。 之后又听说薛府举办了几场宴席,名单是甜姐儿亲自拟的,那裴中郎却是每次都在名单之上。 后面也不知为何,裴夏就再也没去过薛府的宴席,而甜姐儿也不愿再操办宴席了。 只知道那裴夏之后官居二品高位,成了大晋知名的将军,却直到战死沙场也终身未娶。而甜姐儿也是一生未嫁,做了一辈子侯府小姐,在府中地位也是颇高的。 第137章 京中出了一件大事,晋宁县主晋诗月与侍读学士杨旭和离了。 都说杨旭与晋诗月感情颇好,成婚多年只得他一个夫郎,就算是只得一个哥儿也未曾再纳。 晋诗月年近三十,竟又怀有珠胎,原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却因着一场意外,流掉了孩子,差点命陨于此! 晋宁王妃得知此事,便拿了和离书亲自上门,将宝贝儿子接回了家。 后面杨旭再去上门求情,晋宁王府却是连大门儿也没开。 沈宣知道此事以后,便第一时间去了晋宁王府。刚到了王府门口,便瞧见杨旭站在大门外面。 这次沈宣见了杨旭连停都没停,直接绕过了他进了王府。 当初他撮合了晋诗月与杨旭二人,觉得两人互生情愫,乃是天作之合。没想到如今却是如此结局,让他不禁十分的惋惜与愧疚。 晋诗月与他交好,对这段情感又付出良多。然而杨旭却是始终有所保留,不愿为了晋诗月舍弃功名利禄离开京城,所以才会有如此结局! 晋诗月此时正躺在床上做小月子,面色苍白,人比之前看起来更瘦了一些,瞧着竟有些弱不禁风。 见到沈宣来了,他便要强撑着坐起来。沈宣连忙过去将他按下说道:“你我之间,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你好好休息,先养好了身子再说!” “好。”晋诗月眼睛一酸,流下两行眼泪,顺着沈宣的话躺了下来。 他这次滑胎,损耗极大,也是晋宁王妃从宫中请了几个御医才保住了性命。只是御医说了,以他的身子,日后是不能再生育了。 “快别流泪了,当心以后落下病根。”沈宣拿了块手帕帮他擦干眼泪:“如今你搬回王府倒是更好。有王妃照料,你也无须费心其他事情,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好。”晋诗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旭郎他……是不是还在府外?” “是。”沈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本是不想问的,怕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你这次滑胎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为何如此生气,直接拿了和离书过去?” “唉……”晋诗月长叹了一口气,一副面如死灰的表情说道:“也是我那婆母生事。见我怀了身孕,就带着几个貌美侍女上门,故意往旭郎房里塞人。” “当时旭郎还在朝中,我心中气愤,一时没能忍住,便与她吵了起来。结果两边的下人们动手,不慎冲撞到了我的肚子,便成了这样的结果……” 沈宣闻言咋舌,没想到此事背后竟然是这种情况,也难怪晋宁王妃气的要让晋诗月和离,王府的大门都不让杨旭进来! “此事你怎么想?”沈宣犹豫了一阵,才开口问道。 “我?”晋诗月苦笑了一下,面色苍白的说道:“和离吧,我也累了。旭郎独子,杨家是不可能允许他没有亲生子嗣的。” “然而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纳别人为妾,我是没有那个肚量。和离以后,大家一别两宽。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对所有人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晋诗月说着话的时候,面色平淡,瞧着倒是一副完全心死了的模样。 他与杨旭成婚已有十年,育有一个哥儿,业已九岁。心中虽对杨旭仍有爱意,但到底是被那些永远摆脱不掉的纷扰琐事给磨的心灰意冷。 “挺好的。”沈宣长舒了一口道。 晋诗月能想通倒是好事,他就怕对方如之前一般,一味隐忍,反倒叫人不知该如何劝解才是了。 只说那杨旭一连在王府外站了几日,却始终未能得见晋诗月一面。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朝中竟有些迂腐的老臣跳了出来,说他一个官身,对着一个哥儿婆婆妈妈,实在是因为贪图王府的富贵,有损男子颜面! 第164章 杨旭吃了弹劾之后便回了家,之后再没有上过门。 不久之后,晋诗月亲自给杨旭送去了一封书信,他便签下了和离书,与晋诗月正式的和离了…… 晋宁王府只有晋诗月一个宝贝哥儿,接他回府,自是要将他生下的哥儿也一并带走。 杨家老爷子原本还跳出来反对此事,说要将孩子带回杨家,交给杨夫人抚养。 倒是杨旭第一个出口反对,说是孩子生下以后,都是晋诗月一人照料,杨夫人看都未曾多看几次,与孩子无甚感情,更别提由他抚养。 此事最终由他拍板,让晋宁王府带了孩子回去,又将杨姓改为晋姓,两家才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晋诗月与杨旭成婚的时候,是带了满满当当的嫁妆过去的。 这次与杨旭和离,因着是晋宁王府先提,按律嫁妆应当留在杨家一半。但杨旭却是一文不要,只让晋诗月全部都带了回去。 杨家清流之家,靠着朝廷俸禄过活,家中并无什么产业。 但沾了晋诗月这京城土豪的光,每逢逢年过节的没少孝敬家中,杨家这几年的日子过的也算滋润,杨夫人出门穿的衣料都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房里的头面都多了不少。 然而这等财物孝敬了上十年也没能收买到杨夫人的心,两家此番和离,杨夫人竟然是最高兴的。 她打从心眼里就不喜晋诗月这个儿夫郎,心中只觉得若是当初没有晋诗月勾搭,以杨旭名列三甲的成绩,和该能娶一个世家名门的才女!如今也怕是已经儿女双全了! 这和离书刚刚过了官府,杨夫人便开始四处赴宴,想要给杨旭物色一个续弦,好给杨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只是没想到去了几个宴席之后,却并未如杨夫人想象中一般,有大把的名门闺秀可挑。反而是一听到她想要给杨旭找个续弦,那些原本对她还算热情的主家,一个个都冷淡了下来。 杨旭如今官至五品侍读学士,又颇得晋武帝欣赏,在同龄人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只是他这侍读学士乃是清官的差事,手上没有什么实权,除了俸禄和圣上的赏赐,捞不到几分油水。 若是杨家乃是京中名门望族,拥有祖传的产业,那杨旭的续弦之位必然是炙手可热。然而一个清流之家,哪儿来的钱财? 但凡是条件出众的女子,哪个不是提亲之人踏破了门槛? 因着与晋诗月和离之事,杨夫人恶婆婆的名声在外,有志气的女子自是不肯做个续弦还要受苦的。 而那些条件不好的,杨夫人更是看不上。 一来一往的,反倒让许多家有好女的人家,一看到杨夫人就绕着走了! 这日杨夫人去了往日一直交好的礼部侍郎何大人家中赴宴。 往日里十分热情的何夫人今日也是只打了一个招呼就不见人影。 杨夫人差人去问,府中的管事便来道歉,只说是宴席太忙,何夫人抽不开身,让杨夫人在家中自便。 宴席还有许久才能开始,杨夫人闲来无事,寻觅往日里那些相熟的内眷,竟然一个也没有见着。 那些商人与小门户的内眷倒是有想要与她搭话的,但杨夫人性子高傲,又觉得他们说话市井,很有些瞧不上,便只得一个人在园子里转悠。 她带着两个丫鬟,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处偏远的院子。 眼看着前路不通,杨夫人想要折返回去,却突然听到那院子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正是何家夫人的! 杨夫人心中一喜,立刻便停下了脚步,朝着那院子的方向走去。 杨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子门口,刚准备跨入院中,却是听到那何夫人的声音说道:“方才那杨家夫人还到处找我,好容易才让管事推脱了出去,真真是烦人!” 她面色一僵,停下脚步,忽然意识到何夫人此番说的正是自己!顿时面色又青又白,整个人气的胸口一窒。 然而更让她难受的却还在后面,忽然那院子里又传来了另外几个人的声音,都是往日里与她相熟的家眷。 “她家不过一个清流门户,家境普通。那晋宁县主带了那么多的陪嫁过去,都因为没生儿子和离了,换成别家还得了?她这婆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儿子虽是五品,但却是清汤衙门。这般背景,配个有财有势的商户人家,各取所需才是良策。我好心为她介绍一门亲事,她却嫌弃人家没有才学。那样样都好的小姐,哪个不是掌上明珠?谁肯去给你做续弦?” “可不是么?还想讨得我家玲儿给她儿子做续弦,也不看看自家什么条件?” …… 杨夫人听的胸口一阵阵的发疼,这些人往日里与她千好万好,也没少在他面前吹捧杨旭能干。 她也是听信了她们的话,才想着为旭儿讨了她们的女儿做续弦,也算是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如今倒好,没想到这些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竟在私底下这般编排她与旭儿! 她一向不是个忍得住的性子,这般被人打了脸,哪里还能憋得住。 当下便径直走到院中,一把推开房间大门,指着里面那些闲聊的八卦妇人们骂道:“有什么话当面说清便是了,没得你们这般背地里编排别人,如同村口的长舌妇一般,惹人笑话!” 那些内眷们哪知道自己躲在角落里说话也会被杨夫人抓到,当下吓了一大跳。 被杨夫人一激,也是顾不得旁的,直接七嘴八舌的说道:“原来是杨夫人啊?即已经听到了,那便应当知道进退了,没得你这般上赶着让人当续弦的!” “还真以为自家儿子是什么宝贝?就杨家那丁点儿产业,还赶不上世家旁支,说话做事都一股子穷酸劲!”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一身穿的戴的,怕都是那前夫郎晋宁县主送的吧?这是晋宁王府的绝户没有吃够,又想着吃别家了?” …… 杨夫人一个人对上对方五六个人,哪里吵得过她们? 她一时怒火涌上心头,竟顾不得仪态规矩,亲自动手与她们撕扯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杨家夫人打人了!” 好好一场宴席,宾客们打成一团,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连宴席的主人何夫人都被扯坏了衣角,杨夫人更是妆发散乱,头上的簪子都被人扯下来了…… 杨夫人丢了大人,被人请出了何府,哭哭啼啼的上了马车回家。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又被人添油加醋一番,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在讨论杨家有个恶婆母一事。 更有人传闻说,晋诗月当初怀孕,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被杨夫人推掉的。再结合晋宁王妃硬要与杨家和离一事,这传闻便成了九分真,杨旭的续弦之位,就更是无人敢做了。 要说京中谁最讨厌杨夫人,那除了晋宁王妃以外,必定是晋诗月了。 然而此事传到了晋诗月的耳中,他却没有如想象中的快慰感,反而是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他和离后在王府养了一段时间的身子,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沈宣怕晋诗月闲来无事胡思乱想,便撺掇着他开了个首饰铺子,如今正式开业,经营了一两个月后,也算走上了正轨。 只是孩子到底年幼,虽跟他回了王府,又改了姓氏,但时常还思念父亲。听照顾他的随侍禀报,说孩子夜里无人之时,也会蒙着被子在床上偷偷落泪。 晋宁王妃讨厌杨家人,自是不愿意别人多提杨家一句。 但晋诗月心疼孩子,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以后,便还是给杨旭去了一封信,邀他找机会抽空看望一下孩子,以解孩子的思父之情。 这日,晋诗月带着孩子去巡查铺子,马车走到一条小巷子里,便被人给拦住了。 晋诗月掀开车帘一看,拦车的竟是杨旭的贴身小厮。 那小厮对他行了一礼后才道:“夫郎,老爷在归云楼包了个雅间,让我在这儿等着。说您若是愿意,便带着小少爷去见一见他? 晋诗月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一旁孩子期待的眼神,便点了点头,让马车朝着归云楼的方向去了。 一路到了雅间门口,晋诗月犹豫一阵,推开了房门。 进去以后,果然便一眼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杨旭,瞧着比之前憔悴了不少。 “父亲!”孩子许久未见杨旭,十分激动的冲上去抱住了杨旭的腰。 “你来了?”杨旭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目光落在晋诗月的身上,双目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有许多无奈。 “你瞧着比之前好了许多。”杨旭上下打量了晋诗月一番,才点点头道:“看你过的不错,我便安心了。” “之前是杨家搓磨了你,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即管不住家中母亲,当初就不该硬要娶你。” 晋诗月鼻梁一酸,双目含泪说道:“也是我自己找的,既然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提这些前尘旧事了。” 第165章 杨旭闻言叹了口气道:“我祖母生前说你为人大气,的确是如此。只可惜你这气度是我杨家配不上的。” 两人沉默了一阵,只听到孩子嚷嚷着肚子饿了,才一起叫了席面吃了一顿饭。 待吃饱喝足后,杨旭便让人将孩子带到街上去玩儿。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与晋诗月两人后才道:“很久之前,沈哥儿曾劝我带你外放做官,我没有听他的。” 晋诗月闻言一愣,此事他并未听杨旭与沈宣任何一人提起过,也是今日杨旭亲口说了他才知道。 “因着你与母亲的矛盾,我也是犹豫过的。只是外放地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京……可能一辈子就只能在地方做个五品知府。我心中有所抱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前程,是我自私自利。” 杨旭这般直白的说出自己心中想法,也不知是和离后破罐子破摔了,还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晋诗月面色一阵阵发白,沉默许久之后才道:“你今日特地与我说这些?又是为什么?” “我就是这般品性,不值得你为我伤怀。你与我和离后,倒是多了几分精神,比与我在一起时要好。”杨旭说道:“这些日子我母亲在外面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其实就算没有此事,我此生也不会另娶他人。” “另外我上个月已经上书陛下,自请离京。这几日陛下指派了我去琼州,或许下个月就会出发。”杨旭顿了顿道:“琼州偏僻,到时候我与你和孩子天各一方,怕是很难再见了。你若是愿意,便让孩子给我写书信,我看到了必定是会回复的。” 晋诗月双手握拳,手指发白。他万万也没想到,杨旭这个时候竟然自请离京了…… “你早干什么去了?”他憋了很久才忍不住对杨旭说道。 “是我心中执念太深,若是不被当头棒喝,我这辈子也是放不下的。”杨旭淡淡的说道:“我这番话也不是为了博取你回心转意,只是真心不愿再面对京中的纠葛了。” …… 晋诗月回府的时候,一直有些失神。 三日后,晋武帝下指,让杨旭远赴琼州。 人人都说杨旭是因着家中之事被人弹劾,被圣上贬到了地方。 杨夫人哭的昏天黑地,京中人人将她当成了笑柄,只有晋诗月知道杨旭是自请而去的。 一个月后,杨旭拿着一个小包,带着两个贴身小厮远赴琼州赴任。 马车行至西城门外时,杨旭忍不住掀开车帘,往京城的方向眺望。 城墙上,远远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搂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目送他的马车远走…… 看着那双熟悉的身影,杨旭长叹了一口气,喉头哽了哽,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们此生平安喜乐,一世顺遂如意…… 第138章 宣记云朵糖的铺子在大晋四处开花,沈宣作为铺子的主人,也不好一直不闻不问。 每年春夏之交,沈宣按例都要巡查一番,把全大晋各地上十个铺子都依次盘点一遍。 沈宣从蓟州的铺子离开之后,就来到了乐州。 他如今每年都要来乐州一次,为了方便早就在乐州城里买了一间小宅。 这小宅不大,前后也不过三进,也就足够他带着几个小人落脚。 不过宅子的位置很好,就在乐州书院附近,离宣记云朵糖的铺子走路也不过就五分钟的路程。 因着在锦鲤街做了几个月的生意,沈宣对乐州城里倒是熟悉的很。 这日,他用了早饭,也没带上下人,便一个人溜达着去了铺子。 刚走到了铺子附近,沈宣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女子身量不高,瘦瘦小小的,穿着一身细布衣裳,盘着妇人头。正一手牵着一个五岁多的小娃儿,站在柜台前排队买云朵糖。 “钟小妹?”沈宣挑眉,一眼认出来面前女子的身份。 当年他在南洋遇到了钟哥儿后,回到京中就找人去乐州给钟小妹递了信。 只是那传信之人找到了绣坊后,却并没有找到钟小妹的人,便只得作罢。 之后沈宣回到乐州,也曾亲自去那绣坊打听过。才知道钟小妹在绣坊待了三年,之后便自己主动离开,既没有回云水村,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 沈宣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次遇到钟小妹。钟小妹听到有人叫她,抬头一看,才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俊朗的富家哥儿竟是沈宣。 她与沈宣分别的时候,沈宣虽发了财,但也只是个农家富户。后面她一直呆在绣坊,就没怎么听说沈宣的消息,也不知他已经被侯府给接走了。 今日陡然一见,才发现沈宣穿着打扮具是上品,气质也是比之前更加好了,不禁吓了一跳。 但仔细回想,沈宣在村里时便是与旁人格格不入,能有如今的造化,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沈宣算得钟小妹的大半个救命恩人,钟小妹一见到他,便心中激动。帐也顾不上结了,立刻牵着孩子走出队伍,来到了沈宣面前说道:“沈哥儿,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你!” 又拍了身边的娃儿脑袋一下说道:“快!叫一声沈舅舅!这是你娘的再生父母,日后见了他你可要认得,要把他当着亲舅舅一样的孝敬!” 沈宣突然白得了一个大侄子,心中乐了。倒是随手从袖袋里摸出十两一锭的银子,准备给那娃娃作为见面礼。 钟小妹一看急了,连忙推了回去,十分恳切的对沈宣道:“沈哥儿你这见面礼太重了,我家娃儿可受不起!” “再说我这几年已经成婚,日子过的也算不错。都是多亏了沈哥儿你的福,这之前欠你的人情我都还没还清,要是再欠下去可就不像话了!” “行吧,是我唐突了。”沈宣收起银子,点点头道。 他这几年赏钱赏惯了,对身边下人也是随便就是一两二两的打赏。没有考虑到这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可不算小数目,若不是贪图便宜,普通人的确是受不起这么重的礼。 不过钱财不好直接给,一些儿糖果点心的倒是无所谓。 沈宣见钟小妹的娃儿尚小,正是嘴馋的年纪,便拿了一只装满了宣记云朵糖的食盒递给他。 “这!这云朵糖价格很贵!这么大一只食盒,至少三四两银子,使不得使不得!”钟小妹还要去拦。 “没事,这铺子正是我开的,这点儿糖果算是我这个便宜舅舅的见面礼,钟小妹你就别再推了。”沈宣不由分说的把食盒塞到了娃娃怀中说道。 那娃儿本就很馋糖果,此时拿了糖果礼盒,便抱在怀中不愿意放手。 钟小妹实在是抢不过来。见状也只得作罢。只是她才知道这宣记云朵糖原来是沈宣开的,也难怪他这一身行头看着如此气派! “沈哥儿,你真是能干,竟然开了这么大的铺子!你和林公子都是能干的人!”钟小妹敬佩的说道。 沈宣知她不清楚自己底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道:“我瞧你过的倒也不错。也不知你从绣坊离开之后,到底去了哪里?” 听到沈宣问起自己的事情,钟小妹这才侃侃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她当年在绣坊做了一年学徒,后面学会了一些简单的针法,就开始给绣坊做工。到了第三年,绣工就已经很熟练了。 钟小妹从小干活儿手粗,出身乡下审美也算不了多好,既不会设计图案又绣不了太过精细的图案。 但她勤快手快,按照提供好的花样,一天至少能绣四五条复杂图案的帕子。 一条帕子就算只挣五文钱的辛苦费,一日也能挣二十多文! 一个月做的多的时候,钟小妹能挣六百多文。两个月就能挣一两银子,一年也有六七两银子。 别说在云水村里,就算是在乐州城里,钟小妹这收入也算得上不错,一个普通女子,挣得比许多大男人还多了! “绣坊的坊主待我很好,里面的姐妹们也与我感情不错。原本我是准备在绣坊多待几年的……”钟小妹叹了口气道:“只是那日我上街玩耍,便被村里的熟人看见了。” “然后他们回去告知了我的父母,他们第二日便上了乐州来找人。”钟小妹道。 “你也知道我父母的,他们一心只有我那弟弟,是从不把我当人看的。听村里人说,我那弟弟平日里又懒又馋,在村里名声不好,根本娶不上媳妇。” “我父母就把注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想要把我找回去和我弟弟换亲!” 钟小妹好不容易逃离了狼窝,又怎么肯再回去?于是她趁着父母还没能找到绣坊。就连夜收拾了包袱逃走了! 为了避开他们,甚至直接逃到了乐州南面二百里外的黄州!直到在那里结婚生子,孩子到了三岁以后,才敢重新回到乐州来。 “我现在的夫君是黄州镇上的泥瓦匠,别的没有,但还算是年轻勤劳又肯干。”钟小妹提到丈夫,面上露出一抹少女般的害羞神色。 第166章 “他这些日子接了个乐州的活计,我就陪了他一起过来了。我们夫妻两个一个做泥瓦匠,一个接针线活,一年也有二十多两银子的收入,过的还算不错。” “沈哥儿,我之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你带我走出了云水村,我才能过上今日这般踏踏实实的好日子!” 钟小妹知足常乐,虽见了沈宣这样锦衣华服的富贵,但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有多不好。 沈宣见她如今生活富足顺遂,心中也很是安慰。自己不过举手之劳,便改变了这个女子一生的宿命,于他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比起钟小妹的豁达知福,沈宣突然又想起了她的兄长钟哥儿。于是便将自己在南洋见到了钟哥儿一事告知了钟小妹。 没想到听到钟哥儿未死,钟小妹却并没有沈宣想象中的激动。反而十分冷淡的说道:“他当初走的时候,就合该想到自己不在了我就要去替他。” “既然他心中没有我这个妹妹,我与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兄妹之情了。” “左右他在南洋也嫁了人,自己好好过日子便是,我们这辈子估计也再见不了面,各自过好就是了。” 沈宣闻言有些唏嘘,也不再多说钟哥儿在南洋相关之事了。 钟小妹之后牵着孩子告辞离开,沈宣见她远远朝着街上一名孔武有力的青年男子走去。 那男子身量颇高,身材健壮,年纪应当只比钟小妹长两三岁。虽说面孔算不得英俊,但也颇有朝气,与钟小妹倒是十分般配,就是她如今的丈夫。 待钟小妹离开之后,沈宣突发奇想,决定回一趟云水村看看。 翌日,他叫了马车送自己回到村里。待马车一路到了沈宅门口,才发现这宅子的主人竟又换了人,换成了一户姓杜的乡绅住了进去,连门头上的牌匾都被拆掉了。 沈宣并未下车,只掀开车帘看了眼,便打发了车夫随便抓了个村民寻问。 “这沈宅里之前住的王家人,后面不知为何家中几个儿子打架分家,就把宅子给卖了,各自搬出去了。”路过的村民说道。 原来沈宣离开以后,王家人过的也不太平。 先是王小莲出嫁后受不了折磨疯了,王奶娘非要将他从夫家里接回来。 后面为了接王小莲一事,王奶娘与王家两个儿子闹翻了。 如今王家一共分成了三家,把宅子也卖了。 王奶娘带着王小莲住回老宅,其他两家各自拿了点银子,又重新买了一间小房子,分得了两亩田产各过各的。 王家在云水村原本田产颇多,住的房子也大。但这般一分,一家只得几亩地,谁家的日子过的也不算多好。 对于王家人的这等变化,云水村村民们都觉得是他们往日里作恶的报应。 殊不知其实王家的产业,本就是因着王奶娘霸占了沈家产业得来的。他们本就不善经营,田种的也很一般,如今坐吃山空,也不过是被打回原形罢了。 听到这里,沈宣想了想,让车夫把自己带到了村长家中,让他引荐了如今宅子里的杜乡绅,花了一百两银子把宅子重新买了回来。 沈家老宅虽大,但毕竟年月久了,算不得多好。一百两银子在村里也算一笔巨款,重新修一套新房子都还有剩余的。 那杜乡绅自是愿意,毫不犹豫的就将沈家老宅转让给了沈宣。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沈宣在这套老宅里就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然而这毕竟是沈家老宅,看在沈国公夫妇的面子上,沈宣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这宅子给赎回来。 拿到宅子以后,沈宣想了想,就请了一队工人去翻修了这宅子一番。就算是他不住,也可以将这宅子修整好,也算是留一个纪念。 没想到那些工人们挖了半日之后,突然便有人来报,说是在后宅花园的地下,挖到了几只木箱,特地来请奏沈宣如何处置? 沈宣一怔,才知道自家老宅花园里竟然还埋有东西。 他过去一看,只见那几只木箱瞧着黑乎乎的,深埋在地底多年却未曾腐坏。仔细一看,那木箱虽其貌不扬,但竟然是阴沉木制成,锁头也是上好的铜合金,多年也没有生锈,也不知里面埋着的到底是什么? “把这些木箱子洗干净,搬到房间里去。”沈宣对工人们说道。 待他们将木箱全部都送到房间里之后,沈宣想了许久,才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铜合金的金属片,试着将那铁皮插到了钥匙孔里…… 这金属片是沈国公夫人让王奶娘带走沈宣的时候,挂在他脖子上的护身符。 瞧着其貌不扬,又不值什么钱,因此一直也没有被王奶娘一家收走。 这护身符长的奇怪,外型上来看,完全看不出是一把钥匙,但插入木箱的锁头之后,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啪的一声,就将木箱的锁头打开了! 沈宣心中一惊,又用这钥匙试了其他几只木箱,竟然全部都能对上。 他喉头微微哽咽,掀开其中一只箱子。 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塞得竟全是金条,看成色都是足金,背后还有国公府的铸字! 原来这几只箱子里的东西,竟都是沈国公夫妇给沈宣准备了压箱底的!差不多得有一千多两! 也就是沈宣当年太小了,也不知是忘记了沈夫人交代的话,还是没听懂。竟然不知道老宅里有这么几大箱的黄金!才让王奶娘没将这几箱金子都收刮了去! 其实以沈宣如今的财富,这千两黄金对他来说压根也算不得什么了…… 而且因着时间太久,他甚至连沈国公夫妇的模样都快忘记了。 然而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拳拳爱护,沈宣却还是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泪珠,心中暗暗说道:爹,娘,我如今过的很好,你们与兄长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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