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大人请留步》 第1章 《鬼差大人请留步》作者:米唐子犀【完结】 简介: 天师厉不疑,化名厉信,用移魂换体的禁术,在阳间活了千年有余。每一甲子一次,次次都如凌迟一般痛苦。 支撑他度过无尽轮回的执念只有一个:找到赤玉的魂魄,将他复生。 那人是教养他长大的师兄,是将他从地狱中拉出来的神明,也是……他的爱人。 年复一年的无望寻找中,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厉信都不愿放弃。 许是苍天有眼,千年苦寻,竟真让他奇迹般的盼来了重逢。 他一把抓住赤玉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师兄,真的是你?” 可眼前人的目光却冰冷陌生,甩开他的手,斥责道:“休得无礼,阴差办事,生人退让,还不速速离去?” 他竟不记得我了?厉信哑然。 “我找了你千年,你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厉信眼眶通红,他要用尽一切手段缠着赤玉,死也要粘在赤玉身上。 “师兄,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 赤玉做鬼差这么多年,妖魔鬼怪见得多了,可就是没见过这场面,怒道:“放肆!” “这就放肆了?”厉不疑顺势一把将赤玉拽进怀里,“我们还做过更放肆的事,要不要我帮师兄回忆一下?” —— 赤玉回到冥界,始终不能忘记厉信,于是决定去阳间找他,弄清楚自己的往事。 他在厉信的密室中看到了自己另外的魂魄,融合后,在模糊的记忆残影中,他看到了自己和厉信旖旎的前尘过往。 如遭雷击! 他可是我师弟啊! 我怎么敢……和自己的师弟好上呢?! 清冷禁欲美人受x腹黑宠妻忠犬攻 食用指南: 1.攻受前世今生都双洁,互宠。 2.涉及的所有玄学内容以及剧情,纯属本人虚构。 内容标签: 强强破镜重圆 前世今生 甜文 玄学 主角视角:赤玉 厉信 其它:久别重逢 一句话简介:大人别走,我是你老攻! 立意:即使困难重重,也不轻言放弃,坚守本心 第1章 玉冠再现 容城的九月,风和日丽,微凉的秋风吹走了夏日遗留的烦闷暑气。 拍卖大厅中,所有人都在等着最后一件压轴拍品。 一顶一千年前的翡翠双鹿玉冠。 工作人员将拍品推上来的那一刻,四座哗然,都惊讶于这顶玉冠的工艺精美绝伦。 “真不愧是压轴拍品,这色泽历经千年还跟新的一样。” “这做工也太精细了,上面的两只鹿,雕刻得跟活的一样,就是放在现代也很难做到这么精湛。” “我听说,这东西的主人也非同一般,好像是个祸国妖道。” “我也听说了……” 厉信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装坐在台下,和周围个个身正装出席的人格格不入。 他黑色的头发里还漂染了几缕银白,配上他俊朗但冷硬的长相,无形中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看着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却时常板着一张脸,眼神深邃阴郁,看着与年龄极为不符。 整个人浑身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违和感,总之他走到哪儿,都是极惹眼的存在。 就这么一个看着活像二世祖的家伙,竟是个道法高深的神棍。 厉信听着这群人七嘴八舌的,甚是聒噪,拧着眉,不耐烦地问台上的主持人,“起拍价是多少?” 他声音不大,但分量十足。 在上流圈子里,还没谁不知道他厉大师,也没谁敢惹他,驳他的面子。 他们历家靠看风水,做法事,历经几百年不倒,那是有些真本事的。 况且厉信性子古怪,既然开了口,那就是势在必得,谁要是敢和他抢,就等着家宅不宁吧。 顿时,台下一片寂静。 台上的主持人也暗暗为物主捏了一把汗,看来这件拍品没什么人敢叫价了。 主持人带着职业微笑,礼貌地对厉信说:“厉大师稍安勿躁,先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件拍品。” 厉信知道这个流程,看了一下手表,点头示意支持人继续。 主持人得到厉信的首肯,才开始对台下的各位富商介绍起这件拍品。 “这顶玉冠是物主祖上在朝为官时得的赏赐,一直当作传家宝传下来的,至今已有一千年的历史。它通体翠绿,为上等冰种翡翠,就连玉簪也没有一丝杂色,雕刻工艺都十分精细。传说此物出自东戎国得道仙师玄诀子之手,后赠于其师兄妖道赤玉子佩戴,所以后世对此物褒贬不一。” 主持人说完,看了一眼厉信,见厉信面色阴沉,以为他不耐烦了,就没敢再继续介绍,直接报出了起拍价,“今天,这件冰种翡翠双鹿玉冠,起拍价为三千万。” 台下依旧一片寂静,富商们交头接耳,面面相觑,都看向厉信,谁也不敢叫价。 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谁也不想触这个神棍的霉头。 主持人见状,尬笑一下,“现在开始竞拍。” 台下依旧没人举牌。 主持人当然明白原因,于是看向厉信,“厉大师,您看……” 厉信轻笑,微微扬起下巴,慢条斯理地说:“好歹是人家传家宝,几代人用心保存才能如此完好,就五千万吧。” 主持人本以为厉信会直接按起拍价拿走,没想到还加了价,有些意外地笑着问台下,“还有人出价吗?” 肯定没有,但流程要走。 在一片寂静声中,主持人一锤定音,“这件拍品的得主是厉大师。” 台下众人在主持人的带头下鼓起了掌,一声声“恭喜”不断传入厉信耳中。 厉信略勾了勾嘴角,轻蔑一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谢谢各位,但有问题需要纠正一下。”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主持人讪笑,“厉大师,请讲。” 厉信一边撵着手里油光锃亮的珠串,一边提高声音说:“此物确实出自玄诀子之手,但赤玉子却绝非祸国妖道。” “这……”坐在旁边的一位富商赶忙问:“厉大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厉信没有理会他,继续说:“当年东戎宣文帝昏庸无能,又纵容太子实施暴政,使得民不聊生。赤玉子潜心修道,心系天下苍生,见不得苍生受苦,于是不惜以身为祭,作法断送东戎国运,以解救苍生之苦。所以,赤玉子实为高能大贤,而并非什么妖道。” “可根据史料……” 又有人插言,还没说完就被厉信打断了。 “史料只会记录当权者想让后世知道的东西,赤玉子所为,你觉得东戎国的史料,会把他写成舍身救民的英雄吗?” 全场又安静了下来,厉信看着那顶玉冠,眼神复杂,缓缓站起身,头也没回地走出拍卖厅。 常有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了,见厉信出来,马上迎了上去,“厉爷,刘总刚刚来电话,说想请您去他家,给他家老爷子看看。” “什么事?”厉信走出大门,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不喜欢去人多且通风差的地方,要不是为了那顶玉冠,他才不会亲自来。 “说是他家老爷子近日身体每况日下,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就想请您去看看,是不是中了邪。”常有跟在厉信身后说。 厉信嗯了一声,“你进去办手续,我和常无去刘家。” “是,厉爷。”常有应了一声就进了拍卖大厅。 厉信上了车,让常无送他去刘家。 刘家是容城的地产巨头,所住的别墅区在郊区,依山傍水,风景极好,空气也比市里新鲜。当年拍下这块地之后,除了修建了这片高档别墅区之外,还修建了一个度假村。 厉信刚到别墅区门口,刘承就带着管家亲自在门口迎接,见到厉信的车过来,马上迎上去问好。 厉信放下车窗,和刘承打招呼,“刘总,劳您亲自在这儿等候,真是太客气了。” 刘承客气地笑笑,“厉大师说笑了,劳烦您亲自跑一趟,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厉信也客套地笑笑,然后招呼刘承上车,“刘总,上来一起吧。” “好,多谢厉大师。”刘承也不推让,和管家一起上了车。 管家坐到了副驾驶,告诉常无去刘家别墅的路线,而刘承则是和厉信坐在后排。 厉信问他,“老爷子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刘承赶忙回答:“半年前,一开始只是头晕,时常浑身没劲儿,我爸就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也没太在意。后来就时常晕倒,去医院检查又都正常,所以我怀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才想着请您来帮忙看看。” “现在人怎么样了?”厉信问。 “已经起不来床了,呼吸困难,这两天就靠呼吸机撑着了。”说着,刘承低下头,红了眼框,“厉大师,您可一定要救救我爸,不然他老人家……” 第2章 厉信拍拍刘承肩膀,“放心,还没有我搞不定的。” 得了厉信的保票,刘承也看到了希望,“那就全仰仗厉大师了。” 这片别墅区很大,每家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刘家是最里面的那栋,和度假村的后山就隔着一片绿化带和一条新修的公路。 到了刘家门口,刘承先下了车,亲自给厉信开车门,“厉大师,里面请。” 厉信嗯了一声,下车后先观察了一下别墅所在的院子,觉得没什么异样,才跟着刘承进去。 刘家老爷子的卧房在二楼,阳台正对着度假村的后山,窗外景色很好,是刘承特意给老爷子选的房间。 厉信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药味就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这是用了什么药,怎么这么大味儿?” 刘承赶忙让负责护理的佣人把窗打开,“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嘛,前些天我姐听她一个朋友说了一个偏方,就去买了一些药材。说是放在屋子里熏着,人就能有好转,所以这几天就一直这么熏着。” “这么呛,老爷子没被熏死都是命大了。”厉信眉头皱得更紧了,指着放在房间内的大香炉,“搬出去吧。” 刘承听他这么一说,一脸尴尬,但又不能不听,于是示意佣人把香炉熄灭,抬了出去。 “以后别乱信这些有的没的,要相信科学。”厉信一本正经地说。 刘承怔愣,科学? 没听错吧?你个算命看相的,跟我讲科学? 真是见了鬼了! 但他有求于人,也只能陪笑答应,“您说的是,以后我一定拥护科学。” 厉信撵着手里的串珠,走到刘老爷子床前,观其面色,发现他印堂发黑,但眉心处却略显红润。 厉信马上断定,“老爷子这是中了煞。” 第2章 意外重逢 “中煞?”刘承瞪大眼睛,有些慌张,“那……那可有解?” 刘承虽然不懂这些,但也知道中煞不是小事,拖得久了是会要命的。 厉信没有回答,而是开始观察屋中的布局。 因为刘家是做地产生意的,在风水方面一直很看重。几年前,他们刚开发这里的时候,就是厉信来看的风水。包括这间别墅的房屋布局,也都是经过了他的指点,按理说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厉信也心中生疑,于是仔细地打量着屋里的每一处,佣人和刘承都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他。 一番查看下来,没有任何问题。 厉信又走到阳台,观察室外的情况,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那条新修的公路上。 他转头问刘承,“这条路是什么时候修的?” 刘承马上走去阳台,“去年,是市政工程。” 厉信了然于胸,点点头,“就是这条路成了煞,让老爷子一病不起的。” “啊?”刘承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啊,当时市政来修路的时候,是和我们协商过的。我说怕破了这里的风水,他们还专门找来一个易学协会的大师,给我讲解了一番。说这条路从我们后山经过叫做‘玉带缠腰’,能旺度假村的生意,我才同意的。” 厉信轻笑,“那后来呢?” “后来,度假村的生意果然番了一倍。”刘承坚定地说。 厉信摇摇头,指着那条路给刘承看,“此路弯曲呈弓状,在弧度内侧的确叫做‘玉带缠腰’,是旺财发家之兆,但在弧度外侧就叫做‘反弓煞’,是伤人夺命之煞。” “什么?”刘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个半吊子只看懂了一半,却没看懂另一半。”厉信又指着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对刘承说:“每过一辆车,就相当于对这屋子的主人射一箭,长此以往屋主就算自身气运再强,也经受不住。刘老爷子能坚持半年之久,也多亏了他经常做慈善,积累了不少福德,不然早就驾鹤西去了。” “可……可为什么别墅里其他人没事,单单只有我爸中了煞?”刘承问。 厉信又指了一下那条公路,“因为这条路弯度的正中央,就对着这个房间。所以这间房的煞气最重,而且都集中在了老爷子一个人身上。其他人不是没有被影响,而是影响没那么明显,所以不易察觉罢了。” 刘承马上想到,自己最近确实出现了经常浑身乏力的症状,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厉大师,那就请您帮我们解一下吧。” 厉信嗯了一声,“先将老爷子换去其他房间,然后再让人去买两只一人高的石狮子和三丈红布。” 刘承一一应下,连忙指挥佣人将老爷子抬去了一间客房,又叫人按照厉信说的去置办用具。 厉信掐指算了一下,“如果今晚能过了这一劫,老爷子就算平安了。” “那若是……”刘承不敢往下问。 厉信轻笑一声,“放心,有我在,就是鬼差来了也带不走人。” “好,好。”刘承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全仰仗厉大师了。” 厉信嗯了一声,又吩咐说:“让常无拿些符纸上来,先贴在房屋各处。” “好。”刘承应了一声,马上让人下楼去找常无。 常无和常有是对孪生兄弟,一直跟在厉信身边,人不大,会的倒不少。 一般像这种简单的活,厉信只要说一句就够了,他们俩就能办得滴水不漏,甚是妥帖。 旁晚时分,石狮子已经按照厉信指定的位置放好了,中间连着三丈红布,上面还画着符篆。 厉信在院中设了一个法坛,手持桃木剑,口念咒诀,在常无的配合下,完成了一场除煞法事。 待纸钱燃尽,厉信才收了法力,放下桃木剑走到刘承面前,“成了。” 刘承喜出望外,握着厉信的手感谢,“太谢谢您了,拍卖行的账单我已经结过了,您辛苦了。” 厉信点点头,很满意刘承这么懂事,他只是暗示了一下,刘承就听明白了。 他笑着对刘承说:“刘总客气了。” 刘承陪笑,“应该的,应该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知道骂了厉信多少遍,黑心神棍。 “老爷子身子亏空得太严重,虽然解了煞,但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了。”厉信说。 刘承心想,花了那么多钱要是还没能保住他爸的命,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又恳求厉信,“那能否劳烦厉大师今晚在这儿住下,我担心夜里有什么变动,您在也好有个应对不是?” 厉信急着回去看那顶玉冠,根本没心情在这儿耽误,但又想到刘承毕竟花了大价钱也不好推辞,就答应了下来。 “那就在老爷子隔壁给我腾出一个房间吧。” “好,多谢厉大师。” 厉信回房间之前又去看了一眼刘老爷子,见他实在孱弱,就在他身上留了一个法印。想着如果今晚鬼差来拿人,看见这九钱天师印也会给他留几分面子,放刘老爷子一马。 可事情往往不会朝着预估的方向发展。 夜里鬼差不但来了,还是个油盐不进,只知道按章办事的主。 子时,厉信正在房间内打坐,突然感应到有人动了自己的法印。 厉信既惊讶又好奇,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敢动他的法印? 于是,厉信赶忙起身,去了刘老爷子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着冥界官差服饰的鬼差,站在刘老爷子床前,正伸手掐住刘老爷子的脖颈在剥离魂魄。 厉信马上出声阻住,“且慢!” 那鬼差不理,手上一用力,就将刘老爷子的魂魄提了起来。 厉信立即上前,隔空抓住鬼差的手腕,试图让他松手,“此人阳寿未尽,只是中了煞,现在煞已经解了,还请高抬贵手。” 鬼差迫于厉信的法力,暂时停了手,没有将刘老爷子的魂魄全部拽出体外。 他转头冷冷地看向厉信,“今夜的名单上有他,本差只是照章办事,天师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厉信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鬼差。 平时如果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他早就让对方彻底消失了。但眼前的鬼差实在长得太像他师兄荆无染了,就连说话时的声音也一模一样。 鬼差见他没有反驳,手上再次用力,又将刘老爷子的魂魄提起了一些。 厉信马上回过神来,一掌打向鬼差的手腕,他力度控制得很好,只是击破对方的法力,而不伤对方的魂体。 那鬼差被击中后松了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臂顿时燃起幽绿的鬼火。 厉信微怔,我也没用多少法力,他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对方身上的鬼火逐渐蔓延至胸口,又无法自行熄灭,厉信马上又施了一道法咒,将鬼火扑灭。 那鬼差受了伤,捂着被烧焦的胳膊,怒视着厉信,“你好歹也是个九钱天师,难道不明白天道轮回的道理吗?此人阳寿已尽,你若执意逆天而为,必遭天谴。” 第3章 生气时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厉信有些失神,根本没听对方说了什么,颤声唤了一句,“师兄。” 鬼差被厉信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什么?” 厉信湿了眼眶,忙不迭地上前,“是我不好,伤了你,快让我看看。” 鬼差一惊,这人莫不是有病? 他闪身往后一躲,避开了厉信伸过来的手,“不劳烦天师了。” “师兄,我是玄诀,你师弟厉不疑啊,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师兄师弟的,天师莫不是认错人了,休要再胡言。” 见那鬼差恼怒,厉信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他确实不能确定面前的鬼差究竟就是荆无染,于是讪笑着忍住眼泪,“大人勿怪,你……你太像我师兄了。” 鬼差将信将疑,见厉信这般伤怀,也放缓了些语气,“本差例行公事,天师还是回避一下吧。” 厉信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手臂上,“先让我帮你医治一下,好吗?” 鬼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确实以自己的法力很难治愈这个伤,于是叹了口气,“行吧。” 厉信平复了一下心情,“你不怪我就好。” 说完,厉信抬起对方手臂就施法医治,但也十分好奇,这鬼差的魂体为何这么不堪一击。 他索性悄悄探了一下他的魂,惊讶地发现,他只有天魂! 人生有三魂七魄,死后也是同归冥界,就算生前受到重创也不至于只有一魂。 怪不得连轻轻一掌也会让他伤成这样。 厉信更加坚定心中猜测。 不一会儿,鬼差的手臂就恢复了,厉信收了法力,又将他的手臂轻轻放下。 鬼差甩甩手臂,白了厉信一眼,又想去提刘老爷子的魂魄。 厉信连忙阻止,“大人手下留情,此人真的只是中了煞,我查过他还有十年阳寿。” 鬼差顿了一下,知道不是厉信的对手,便暂且停了手,“都说了按照办事,天师如果不信,大可去冥界与阎罗殿下问上一问,无需在此为难我一个小吏。” 厉信毫不退让,直接一推,就将刘老爷子的魂魄又推回了体内。 鬼差气急,“天师这是何意?” “在下只是不想看到大人铸下大错。” “你胡搅蛮缠!” 说着,鬼差又要去提刘老爷子的魂魄。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大喊,“且慢!” 听到声音,厉信和鬼差同时看向窗外,只见一个青面鬼差从窗外飘了进来。 他神色焦急,连忙去看了一眼床上的刘老爷子,见魂体还在他体内,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幸亏来得及时。” “何事?”鬼差见同事前来阻止,疑惑地问。 青面鬼差连忙说道:“错了,错了,今日的名单出错了。” “出了何错?” “这人昨日出现在了横死的名单上,你去领任务的时候还没什么,只是刚刚又一个来领任务的,我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人的名字空了。我觉得不对劲儿,就去阎罗殿核查了一下,才弄明白。这人是中了煞气才会横死的,但现在煞气解了,就又恢复了阳寿。所以,这魂不能带走,不然就出乱子了。” 鬼差听了同事的话和厉信刚刚说的一样,于是便向厉信行了一礼,“看来此事是个误会,还要多谢天师,不然真的就铸下大错了。” “大人无需多礼,弄清楚就好。”厉信见鬼差行的是古礼,便也照着样子回了一个。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鬼差头也不回的飞出了窗外。 “赤玉,你等我一下。”青面鬼差连忙喊了一声,也要跟上去,手臂却被厉信抓住了。 “你叫他什么? 第3章 确认身份 青面鬼差愣了一下,“赤玉,怎么了?” 厉信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躁动起来,眼眶又红了。 “他是何时入的冥界?”厉信焦急地问他,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 嘶—— 青面鬼差吃痛,“天师手下留情,再捏就化了。” 厉信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松开手,“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青面鬼差不敢责备,只能陪笑,但他是只横死的凶鬼,笑起来也跟哭似的。 “嘿嘿~,没关系。” 厉信又重复了一遍,“他是何时入的冥界?” 青面鬼差看了一眼赤玉消失的方向,“他啊,是个老鬼了,冥界的鬼差就数他资历最老。但具体什么时间来的冥界,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比我早。” 厉信深吸一口气,“他在冥界属哪一司,任何职?” “阴曹司,拘鬼使。”青面鬼差又说:“不过一般也用不到他,只有事务繁多时才会劳动他接任务。” “因为他魂体弱?”厉信问。 “这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青面鬼差压低声音说:“他背后有靠山。” “靠山?” 青面鬼差又哭似的尬笑两声,“我多嘴了,天师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厉信嗯了一声,“多谢相告。” 两人相互行了个礼,青面鬼差就走了。 厉信回到房间,久久不能平复,当年赤玉祭天后魂飞魄散,幸好他道法高深,才使得残魂没有马上消失。 他也曾想过,这些魂魄会去冥界,所以千年前,他也曾多次偷偷潜入冥界寻找,但一直一无所获。 后来,他习得禁术使自己得以逃脱轮回,便不敢再轻易去冥界了。 而且,他也不认为赤玉的残魂会在冥界,所以便历经数百年,在人间寻找。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真让他找到了赤玉的地魂和两魄。 但这些魂魄都破损严重,又沾染了许多不同的浊气,无法相互融合。厉信只能将他们各自安放在三尊赤玉的白玉雕像内,日日以自身法力供养,助其修复。 今日,见到赤玉的天魂,他又惊又喜,没想到他的天魂竟如此完整,还在冥界做了鬼差。 鬼差脱离轮回,不再是鬼魂,而是冥界使者。 难怪他当初找了那么多次都没找到。 赤玉的每一个魂魄与本体相貌都有所差异,这个他是知道的,但为什么赤玉的天魂会不记得他? 当初地魂是自己寻到他的,找到那两魄时,他们虽然孱弱,但记忆尚存,这天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厉信一夜未眠,想的全是如何入冥界找赤玉。 而赤玉回去后,又听同事说了厉信打听自己的事,更是疑惑。 难道自己真和他有什么渊源? 于是,赤玉去了鬼市最大的酒楼,阴泉居。 阴泉居明面上是个酒楼,但实际上做的却是替亡魂了却心愿的生意。 很多亡魂生前留有遗憾,无法释怀便会来这里以重金为酬,让店主帮他们完成心愿。只要不是乱了冥界规矩的,要杀人改命的,都会照单全接,所以店家是赚得盆满钵满,富甲冥界。 而且没人敢抢他的生意,因为冥界谁都知道,店主尤姜是冥帝的小情人,就连去人界给他办事的鬼差,都是冥帝给的。 赤玉原本也是这里的鬼差,但冥帝吃醋尤姜对他太好,又怕尤姜生气,就找了个借口,说是给赤玉安排了一个闲差,让他在冥界轻松养老,这才把赤玉从尤姜身边支走。 阴泉居富丽堂皇,在鬼市中很显眼,赤玉一进门,就直接穿过前面的酒肆,去了后堂找尤姜。 尤姜是只男狐妖,天生媚态且雌雄莫辨。 赤玉来到他门前,轻轻叩了两下,“尤姜,你在吗?” “在。”屋里传出尤姜懒懒地声音,“进来吧。” 赤玉推门而入,尤姜的房间很大也很华丽,随意摆放的装饰都是六界中令人趋之若鹜的上等法器。他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到尤姜正慵懒地倚在榻上,衣衫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手里还拿着根又细又长的金烟斗,一双媚眼无精打采地看着他。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赤玉没有回答,“你这是抽了多少?这屋里全是烟。” 尤姜沉着脸,慢慢坐起来,“老东西不在,我还不能放纵些了?” 赤玉轻笑,“看你这样子,真是离不了他了,非要日日在一处才能安心吗?” “你懂什么,这叫用情至深。”尤姜嗔怪一声,“那老东西就是个渣男,死性难改,不来找我,肯定又是沉迷在他的后宫里了。” 赤玉不知情爱,自然不明白尤姜的心酸,“历代冥帝不都是三宫六院吗?你要是愿意,说不定都坐到冥后的位置了。” “才怪,那老东西才没那么好心。”尤姜轻哼一声,“再说冥宫哪有这儿自在,我才不去。” 赤玉摇摇头,回归正题,“我今日来,是想问些事。” 尤姜嗯了一声,“什么事,你问吧。” 赤玉找了把椅子坐下,“我生前是做什么的,为何我只有一魂入冥界?” 第4章 尤姜疑惑,“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今日遇到一个天师,他将我误认成了他师兄,后来还跟青面鬼打听我,我觉得……你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尤姜顿了一下,“天师?” “对,一个九钱天师,看着挺年轻的,但道法极高。” 尤姜思来想去,哪冒出来的天师,还打听赤玉的事? 他嘬了一口烟斗,仰头吐了一缕又细又白的轻烟,“之前不是说了嘛,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了,魂体破损严重,我将你带来冥界找老东西帮你修的魂。至于你为何只有一魂,我也不知道。” 赤玉观察着尤姜脸上表情,“真的?” “当然。” 尤姜表情坚定,认谁也看不出一丝破绽。 赤玉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说。” “让冥帝给我个手谕,准我去阳间,我想弄明白自己的事。” 尤姜一愣,接着又尬笑着问:“之前不都好好的吗?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执着起这个来了?” 赤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没人问过他为什么只有一魂,也没有提过他的生前,所以他也忽略了这些事。 但今天他遇到了厉信,他第一眼看到厉信的时候也恍惚了一下,而厉信还将他认成自己的师兄,这让他对自己的生前生出了一丝好奇。 他生前是什么人? 遭遇了什么才会只剩下一魂? 难道自己真的和厉信有什么渊源? 厉信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赤玉叹了口气,“我糊里糊涂地过了这许多年,才突然发现自己过得如此荒诞,所以你帮我这一回,可好?” 尤姜有些为难,但还是应下了,“那行吧,等老东西过来了,我就和他说。” “谢谢你,尤姜。”赤玉淡笑。 “就别跟我客气了,陪我喝酒吧。”说着,尤姜把侍从唤了进来,让他去拿酒。 赤玉和尤姜喝着酒,又想到了厉信看他时那奇怪的眼神。 里面有难过,有愧疚,有欣喜,总之复杂到让赤玉难以忘记。 此时,刘家的事已经彻底结束了,厉信一早就回了自己的山顶别墅。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那顶玉冠,那是他当年亲手为赤玉所做的。自做好那日起,赤玉就日日佩戴,十分珍爱。 常有见厉信回来,就马上迎了上去,“厉爷,您赌对了,里面果真有主子的魂魄。” “真的?”厉信喜出望外,加快脚步向地下室走去。 “当真。”常有跟上去,“我探过了,只是我法力低微,请不出主子的魂魄,还得您来。” 厉信到了地下室,打开密室的门,那顶玉冠就在中间的莲台上。 这里四面封闭,除了莲台和玉冠,就只有三尊赤玉的白玉雕像。 厉信趴到莲台上,激动地捧起玉冠,喃喃自语:“我终于找到你了,师兄,你等我,我一定将你复生。” 第4章 初遇那年 厉信转头吩咐常无和常有,“你们俩先出去,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是,厉爷。” 应了一声,常无和常有就出去了。 密室的门再次关上,厉信独自在这静谧的空间内,对着这顶玉冠看了许久,第一次和赤玉相遇的画面历历在目。 那年赤玉十五岁,按照国师对弟子们的要求,过了三清会试就要下山历练三年,无行差踏错者方能赐袍,晋升法师。 能过三清会试的通常都是修行数年的佼佼者,而赤玉是百年难遇之奇才,只跟随国师修行了五年,便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会试。 因此也招来了同门的嫉妒,下山之后便无人愿与他同行,从来没下过山的赤玉,只能独自一人朝着陌生的方向前行。 说来也巧,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在路边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小乞丐才到他腰那么高,瘦瘦小小的,光着一双小脚,拄着一根树枝,一瘸一拐地走着。 赤玉生在书香世家,从小锦衣玉食,哪见过这般苦楚之人。 他顿时心生怜悯,上前扶住小乞丐,“小郎君这是受伤了吗?” 小乞丐顿住脚步,平时人家不是叫他小要饭的,就是叫他小崽子,这样体面的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抬眼看向扶着自己的那双洁白修长的手,心想谁会愿意伸手触碰他这个脏东西? 再看向那人的袖口,华丽的料子上还绣着精美的祥云图案,再慢慢抬头往上看去,那人眉目清秀,温和淡然。 小乞丐惊讶地看着赤玉,“你是神仙吗?” 赤玉被逗笑,“小郎君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修行的道士罢了。” 说着,赤玉扶着小乞丐坐到了路边的大石头上,“你脚怎么了?给我看看。” 小乞丐见赤玉蹲下,忙收回脚,低头怯怯地说:“脏,你别碰。” 赤玉笑笑,“无妨,心净则万物皆无尘,小郎君把脚伸过来吧。” 小乞丐听不懂赤玉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听好地把脚伸了过去,“那……那好吧。” 赤玉用手接过他的脚,见脚踝处并无损伤,便将破烂的裤腿掀开,发现他的小腿上肿一个很大的脓包。 “这是怎么弄的?” “昨日睡在林子里,不知道被什么咬的。” 赤玉又心疼了几分,这么小的孩子就睡在野地里,还瘦得皮包骨,太可怜了。 “你家人呢?” “发水灾,都死了。”小乞丐低下头,面带悲伤,“我是和活下来的同乡一起逃难出来的,谁知他们竟起了坏心思,要把我们这些没父母的小孩买去青楼里换钱。我是趁他们不注意才逃出来的,一路要饭走到了这里。” 赤玉心疼得更甚,转过身示意小乞丐到他背上,“走,我带你回福德观。” “那是什么地方?”小乞丐警惕地盯着赤玉。 “东戎的皇家道观,我师父是国师,仙师广清子,他定能医好你的伤。”赤玉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快上来,我背你上山。” 小乞丐犹豫了一下,小脏手怯怯地覆上了赤玉洁白的道袍。 赤玉站起身,托着小乞丐的屁股往上癫了一下,“别乱动,趴好。” 小乞丐点点头,“谢……谢谢哥哥。” “不谢。”赤玉笑笑,又问:“小郎君这么称呼?” “我……”小乞丐吱吱唔唔半天,“我姓厉,没名字。” “怎么会没名字?” “真的,我家穷,爹娘又不识字,就叫我……叫我狗子。”他越说声音越小,像是不想被赤玉听见似的。 果然,赤玉哈哈笑了两声,“你这是什么名字,太好笑了。” “你……你别笑,我……都说了没名字。”小乞丐羞得脸都红了,转而问赤玉,“哥哥,你叫什么?” 赤玉轻咳一声,“记好了,我俗家名是荆无染,道号赤玉,出自三洞经,是当朝国师的入室弟子。” 小乞丐点点头,“记住了,哥哥真厉害。” 赤玉温和一笑,“你年岁几何?” “八岁。” “生辰呢?” “不知。” “怎么又不知了?” “我娘生前没和我说过,我们穷人家都是不做生辰的,自然也不记得了。” 赤玉不了解民间之事,听他这么说,只觉得民间似乎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之前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入观修行,听到的,见到的都是一番祥和美好之景,从未听说过这些凄苦之事。 东戎民间到底是什么样子? 赤玉心中顿时生出了极大的好奇和一阵悲凉之意,他定要去民间好好看看。 很快,赤玉就背着小乞丐回到了福德观,进门便直接去后殿找他师父,广清子。 广清子听了赤玉的叙述,也心生怜悯,同意将小乞丐留下治伤。又摸骨探脉,发现他颇有灵根,大喜过望,“赤玉,你这是捡到宝了,这小童的天资与你不相上下,日后定会成就非凡。” “真的!”赤玉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个善举,竟将如此天赋之人带了回来,马上给广清子行了个礼,“即是不可多得之才,那就请师父收他为徒吧,也不枉徒儿这番善举。” 广清子也正有此意,连连点头,“甚好,就依徒儿之言。” 接着,广清子打量了小乞丐一番,跟着又打量了赤玉一番,思忖了一下,“他即是你带回来的,就赐名厉不疑吧,这名字与你同出一处,也算全了你的善缘。” “好,就叫这名字。”赤玉转身,提醒小乞丐,“还不快向师父谢恩,今后你便有名字了。” 小乞丐被这泼天的福气砸得不知所措,连忙跪地谢恩,“谢师父,谢师父。” 广清子点点头,甚是满意地捋了一下自己又长又白的胡须。 第5章 赤玉高兴地看向小乞丐,“日后你便是我师弟,好好跟着师父修行,知道了吗?” “知道了,师兄。” 赤玉又对广清子说:“师父,徒儿要下山历练,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让师弟住我那间吧,也省得给仆役们添麻烦了。” 广清子笑笑,“徒儿心善,那就如此吧。” 赤玉又给广清子行了个礼,“那徒儿这就下山去了,望师父多多珍重,待徒儿回山,再好好侍奉师父左右。” 广清子点点头,“去吧,好生历练,日后这福德观还要看你的了。” “是,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望。” 赤玉知道自己身负重任,一时不敢懈怠,应了一声就准备下山去了。 转身看到地上的厉不疑,又蹲下来叮嘱了一句,“师弟,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替我多在师父跟前尽孝,好好照顾师父。” “师兄放心,我一定做到。” 赤玉笑笑,起身便走了。 厉不疑望着赤玉远去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师兄,我等着你回来。” 从那时起,赤玉就如同神明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厉不疑心里,时刻仰望,日日挂念。 厉信跪在莲台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我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 遥望千年周而复始的不断重生,除了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他什么也没剩下。 他又念出了那句经文:玉名无染,诀语不疑,谓决定了知,更无疑染。 厉信长舒一口气,在莲台边打坐,口念咒诀,对玉冠施法。 玉冠感应到了厉信的法力,幽幽闪着碧绿的光,渐渐升起一阵青烟,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形,又逐渐清晰。 厉信缓缓睁开眼,问:“你是是魂是魄?” “魄。” “哪一魄?” “非毒。” 厉信又问:“你可认得我?” 非毒摇头,“记不清了。” 厉信哽咽了一下,“那你还记得怎么到这玉冠中的吗?” “记得。”非毒回答说:“当年我肉身被毁,三魂七魄具散,这顶玉冠刚好落在了离我最近处,我便钻了进去。” 厉信深吸了一口气,“疼吗?” “魂魄离体,四分五裂自然是疼的,不过已过千载,早就记不得那么清楚了。” 厉信缓了一下,又问:“这些年,你可还好。” “还好,而且我在这玉冠中,能得我生前的法力滋养,如今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 “你能感受到其他魂魄的所在吗?” 非毒凝神试了一下,“不能。” 厉信叹了口气,看来他还是太弱了。 按理说,魂魄之间就算是分开了,也会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继而相互聚拢融合。 而赤玉的魂魄都破损的太严重了,竟连相互感知都做不到。 非毒后知后觉,问厉信,“你问了我这么半天,怎么不说你是谁?” 厉信恍然,扯出一个笑,“我是你师弟,厉不疑。” 非毒喃喃一声,“师弟……” 厉信接着说:“你魂魄离体后,地魂找到了我,又跟着我找到了你的其他两魄,雀阴和伏矢。我将他们都安置在了玉石像中,助其滋养修复,你也安心呆在玉冠里,等你们都修复好了,我会将你们融合。等找到其他魂魄,我会帮你重铸肉身,助你重生。” 非毒只是一个残破的魂体,没有能力思考那么多,便懵懵地答应了。 “好,既然你是我师弟,我便信你。” 说完,人影便消失了,非毒回了玉冠中。 厉信将玉冠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放到了盛放三尊玉像的桌案上,走出了密室。 第5章 女鬼索命(一) 常无和常有见厉信出来了,马上围了上去,“厉爷,怎么样了?” 厉信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示意常无去给他倒水,“同之前一样,还需修复。” 常有又问:“严重吗?” “比起前三个,算好的了。”厉信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冥界的赤玉天魂,“昨日为刘家解煞,耗费了些法力,等我恢复好了,再去一趟冥界。” “冥界?”常无端着杯子递给厉信,“好端端的去哪儿干什么,您别忘了您可是逃魂,万一被扣下,是要被打下无间地狱的。” 厉信哪能不知道其中厉害。 他当年修习禁术,使魂魄离体,进入一个刚死去的婴儿体内。一甲子为一轮回,周而复始,使得自己超脱轮回之外。 而这些新的载体长大后,相貌也会和他的本体有几分相似,于是就有了世代单传的历家。 “没事,我自有分寸。”厉信猛喝了几口水,“我先回房休息,午饭不用叫我了。” 说完,厉信把空杯子递给常无,就回了自己房间。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厉信的山顶别墅接到了一通电话,说是刘老爷子突发心悸,正在医院抢救。 刘承给了高价,没过几天,他爸就又出事了,急火攻心之下,话说得也很难听。 常有接完电话只觉得耳朵生疼,没敢把原话传给厉信,只说刘老爷子又不好了。 厉信掐指一算,眉头便拧了起来,“这是又添了‘新病’。” “厉爷,您打算怎么办?”常有问。 厉信轻哼一声,“他的煞是解了,但业障还在。” “您不是说他时常行善,福泽深厚吗?”常有不解,“就算之前犯过业障,也该抵消了。” “话是这么说,但也要看那些债主买不买账。”厉信眼神暗了暗,吩咐常有,“叫上常无,跟我去医院。” “好,厉爷。”常有应了一声,就去叫他弟弟了。 半个小时后,厉信和常有,常无就来到了刘老爷子所在的医院。 刘老爷子是好不容易抢救过来的,现在正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浑身插着管,脸色惨白地躺在那儿,看着和死了和没什么区别。 刘承和他姐姐刘嫣站在监护室外,悲痛不已。 见厉信来了,刘承怒目圆睁地冲了过来,揪住厉信的衣领质问:“你不是说我爸的煞解了吗?怎么还会这样,你个骗子,神棍!” 常有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试图扯下刘承的手,“刘总,你冷静点儿,厉爷做的法还从没有不灵的,只是你父亲业障太多,有些债主不买账罢了。” “你胡说什么?”刘承怒斥一声,“我爸每年不知道要捐多少钱出去,哪来的什么业障?” “那你也先松手,厉爷既然来了,就是为了给你们家解决问题的。”常无也上前一步。 他不像他哥那么沉着,抓住刘承的手腕,用力一掐,刘承吃痛,直接松了手。 “你……你还敢让保镖动手。”刘承气急,怒视着厉信。 厉信睨着刘承,整理了一下衣领,“你怎么知道你父亲就一点亏心事没干?” “你少在这找借口,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这么耍我?”刘承捂着被常无差点捏碎的手腕。 厉信轻哼一声,“解煞后,老爷子是不是好起来了?” 刘承哑然,因为自从厉信离开后,他父亲确实醒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刘嫣见刘承不说话,气得快步走了过来,“你还在这污蔑我爸,就是信了你这个神棍的邪,我爸才会这样的。” 厉信又轻哼一声,“你爸业障难消被怨鬼缠身,我也只能帮他解煞,至于债主愿不愿意放过他,我做不了主。” “你狡辩!”刘嫣大声呵斥厉信。 护士想告诫他们小点声,可谁也不敢靠近,毕竟刘家也是医院的股东,谁也不想丢工作。 “是不是狡辩,等你爸醒了好好问问不就知道了。”厉信转身就要走。 刘承见状,马上拦住厉信,“你去哪儿?” “你们既然不信我,我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就不在这碍眼了。”厉信拨开刘承的手就要走。 刘承马上放缓了语气,“那我就再信你一次,请厉大师帮帮我们。” 厉信心里有火,气刘家对他无礼,更气这个怨鬼让自己名声受损。 他叹了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带我去你家。” 刘承给刘嫣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之后就带着厉信回了刘家别墅。 进了别墅,厉信就感到一阵森寒,虽然没有开窗,但仍有阴风吹过。 他顿时更加确定了是怨鬼索命,于是问刘承,“你爸之前没有心悸的毛病吧?” “没有。”刘承一脸阴沉,垂头丧气地说:“本来都好好的,这两天吃东西也比之前多了些,可今晚他刚睡下不久就做噩梦,惊醒之后就胡言乱语,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他说什么了?” “什么……别找我找他,我做的还不够吗,……什么……什么的。”刘承努力回忆,“这些都是护工和我说的,具体我也不知道,要叫他过来吗?” 第6章 “不用,我亲自问他。”厉信说完,径直走上二楼刘老爷子的房间。 “谁?”刘承懵懵地跟在后面问。 “那个怨鬼。”厉信停住脚步,转头问刘承,“你确定要一起上来听听?” 刘承立即打了一个寒颤,咽了一下口水,“当然,你别使诈。” 厉信轻笑,叫来常有,常无兄弟俩,“你们俩一会儿给他设个结界,别让那怨鬼伤了他。” “好的,历爷。” 刘承一听这话,又冒出一身冷汗,但既然说了,就不能退缩,他倒要看看厉信又要耍什么花招。 到了刘老爷子的房间,那种森寒的感觉更加明显,阴风阵阵拂面而来,厉信却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 他有些不敢置信,闭上眼睛再次感受在房间内窜动的这股阴风。 房间内气息十分杂乱,但那股熟悉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他神情凝重,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低沉地命令了一声,“出来。” 刘承和常有,常无站在门外,听到厉信说话,兄弟二人便知道厉信这是发现了那只怨鬼。 于是,马上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刘承额头,然后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 刘承被这一系列操作彻底整懵了,“你们这是……” 常无转身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想死就闭嘴。” 刘承见他神情认真,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静静地看着房间内的情况。 厉信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东西出来,深吸了一口气,“给我出来,别逼我动手。” 还是没有反应。 厉信耐心耗尽,嗤笑一声,“冥顽不灵。” 话音刚落,厉信立即双手结印,闭目口念咒诀,再次睁眼时,一个金光闪闪的法印就呈现在他面前,亮得刺眼。 “现!” 厉信一声大喝,法印朝着屋顶的一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像是击中什么物体,然后四散消失。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鬼出现在了房间里,她披散着长发,面容清秀,但下身皆是血污,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天师,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那女鬼声音凄厉,似哭似笑。 厉信转头看向那女鬼,眼神凶狠,让人胆寒,“先说说,你身上怎么会有他的气息?” “谁?” “别和我装蒜,说!”厉信说着,又要再次动手。 女鬼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也不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天师可要想好了,这一招下去,伤的不止是我。” 厉信手中已燃起烈焰,但听见这句,又马上顿住,“你在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提醒天师不要做后悔的事。”女鬼浅笑,一脸挑衅地看着厉信。 厉信见过的妖魔鬼怪太多了,但很少见到这种不知死活的。 可无奈她确实被抓住了自己的死穴,那女鬼身上有赤玉的气息。 她身上一定有赤玉的魂魄。 第6章 女鬼索命(二) 厉信被抓住软肋,不甘心但也没办法。 他熄灭手中的烈焰,“那就说说,你为什么要害刘老爷子。” “天师不要多管闲事。”女鬼见厉信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就越发猖狂起来,“就算他逃过今夜,也还有明天,总之他是一定要偿命的。” “他曾害你性命?”厉信追问。 “和你没关系,天师还是不要介入这因果的好。”女鬼眼神扫向常无和常有,也看到了他们身后瑟瑟发抖的刘承,“他老子不在,不如我先弄死他。” 说着,女鬼眼睛变得血红,倏地一下就窜到了刘承面前,伸出又尖又长的爪子就要去抓刘承。 常有挡在刘承身前和他一起后退一步,常无紧跟着上前一步,一脚踢向女鬼腹部。 女鬼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刘承身侧,“小畜生,拿命来。” 常有猛地回身,一掌打飞了女鬼伸向刘承的利爪,常无连忙甩出一张符篆,直击女鬼面门。 但女鬼反应极快,再次消失,躲过了他们兄弟二人的攻击。 啊——啊—— 刘承吓得惊叫连连,瘫软在地。 刘家别墅的灯瞬间全部熄灭,阴风阵阵穿堂而过,一阵阵凄厉的笑声响彻整栋别墅,让人毛骨悚然。 “有鬼,有鬼……真的有鬼啊……”刘承带着哭腔大叫出声。 整栋别墅都被一种压抑恐怖的气氛笼罩着,管家和几个男佣人跑出来检查电路,慌乱间不知道搭错了线还是摸到了漏电的位置,一连串都被电晕了。 女鬼的笑声越来越大,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从辨别她的本体究竟在什么地方。 厉信疾步走出刘老爷子的房间,憋了一眼地上的刘承,吩咐兄弟俩,“保护好他。” “是,厉爷。” 厉信跑下楼,在别墅正中央的位置,凝神静听,判断女鬼的位置。 阴风乱窜,把房子里的东西刮得倒的倒,掉的掉,哔哩啪啦的不断传来东西落地和碎裂的声音。 “天师,你还是回去吧,这家人的命我是要定了。”女鬼狂笑两声,“再说,他们死了也是天理循环,是天意,是报应,哈哈——” 厉信没有理会,手中燃气法焰,照得周身火红,“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出来?” 他有顾虑,毕竟他不知道女鬼身上的赤玉魂魄,到底能不能经得住他的法力,万一有所偏差,岂不是铸成大错? “你敢吗?”挑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厉信忍了又忍,“你别逼我弄死你。” 女鬼只笑不言。 厉信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是满目金光,他伸手隔空向屋角一抓,口中念了一句咒诀,一道火焰窜出,飞了过去。 “锁。” 火焰化作链条,将女鬼牢牢锁住。 厉信隔空一拽,女鬼便摔在了地上。 啊—— 女鬼落地时,又是一大摊殷红的血迹,十分瘆人。 “天师,就不管他了吗?”女鬼拼命挣扎。 厉信收了法力,锁链依旧将女鬼牢牢锁住,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 厉信轻蔑一笑,慢慢走向女鬼,“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很在意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的?” 女鬼不答,厉信也不急。 “没事,你慢慢想,但我没什么耐心,等我耐心用完了,我就让你魂飞湮灭。” 女鬼嗤笑出声,“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没了,他也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天师吗?自己来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厉信眼神一暗,愈发想一掌打散这不自量力的女鬼,他压住火气。探了一下女鬼的魂体,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你和他相融了?!” 哈哈—— 女鬼又是一阵狂笑,“是啊,还是他自愿的,你说他是不是蠢得可以?” “你闭嘴!” 厉信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狠狠地扇了那女鬼一巴掌。 女鬼被打得头都歪了,但丝毫没有惧怕之色,依旧挑衅地看向厉信,“你打吧,我不疼,疼的是他。” “你说什么?”厉信一把扯过女鬼身上的锁链,“到底怎么回事?” “想知道?” “说。” “先放了我。” 厉信一把甩开女鬼,站了起来,“你不说,我也不想听了,我也不是不会剥魂之术,不如咱们试试?” 剥魂之术就是生生将三魂七魄撕开,其痛苦程度不亚于凌迟,几乎没有鬼魂能坚持到最后。 女鬼这才面露惧色,“你别乱来,我不好受,他也一样。” “一个残魂罢了,撕裂魂魄又不是没试过,再来一次又能如何?”厉信轻笑,“倒是你,能不能挺得过,就不知道了。” “不要——” 女鬼猛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厉信。 厉信才不会怜香惜玉,手上又燃起法焰,正要动手,就听见身后传来赤玉的声音。 “住手。” 厉信一愣,顿住手上的动作,立刻寻声看去,就见赤玉就站在他身后。 “你……你怎么来了?” 厉信马上收了手上的法焰,欣喜又意外地看着赤玉。 他眼神热切,嘴角勾起一个和善的弧度,整个人的气场都和刚刚不一样了。 赤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看向地上的女鬼,“她是个游魂厉鬼,在阳间飘荡多年,已经违背了冥界的律法,理应交由冥界处置。” “大人说的是。”厉信哪管他说的是什么,只知道照单全收。 “那我就先带她回冥界了。”赤玉走向女鬼,看到她身上的锁链,知道自己解不开。于是又转身对厉信说:“天师,这锁链还是解了吧,本差自会按冥界的法子将她锁住。” 厉信嗯了一声,“那请大人先将她锁住,不然这锁链一松,她就跑了。” 第7章 赤玉点点头,“好。” 说完,就从腰间解下一条锁魂链,将女鬼锁住。 厉信收了自己的链条,对赤玉说:“大人,这女鬼身上有你的魂魄,处置完记得剥离出来。” “什么?”赤玉听他这么说有些意外,探了一下女鬼的魂魄,“果然如此。” 他看向厉信,刚要说话,窗外就飞进来一个残影,速度极快,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两人再转身时,皆是一惊,那女鬼不见了。 “是妖是鬼,身手如此了得?”赤玉连忙跑到窗边查看,但早已看不到任何踪迹。 厉信也跟了上去,一把拉住赤玉,“别追了,追不上的。” “可她身上有我的魂魄。”赤玉挣了一下,还想追出去。 厉信忙劝道:“来日方长,那女鬼是来和刘家寻仇的,一定会再回来的。” 赤玉顿了一下,转头问厉信,“她身上怎么会有我的魂魄?” 厉信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女鬼说你的魂魄是自愿和她相融的。” “什么?”赤惊讶,因为他也知道其中道理。 魂魄之间是不能随意融合的,除非是在他们都出于自愿的情况下,才能相互进入对方的魂体。 厉信安慰他说:“你别急,等抓住她,好好审问就知道了。” 赤玉面色凝重,嗯了一声,“你说她是来寻仇的,到底什么仇?” “这就得问问刘家人了。”厉信对着楼上吩咐一声,“常无,常有,把刘总带下来。” 他说完,转身面色和顺地轻声对赤玉说:“一会儿先让你见见家人。” “家人?”赤玉一脸茫然。 他从来不记得自己还有家人,而且按照自己入冥界的年岁,就算有家人,也不会还在人世。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常无和常有带着刘承,从昏暗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刘承脸上贴着一张符篆,双腿无力,只能靠着两兄弟的搀扶才能下楼。 刚走到一半,常无就看到了站在厉信身旁的赤玉,虽然相貌上有些差异,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主子。” 常无哪里还顾得上刘承,松了手飞似的直接跑到赤玉脚边,跪在地上,抓着赤玉的腿,抬头望向他,“主子,常无可算又见到你了。” 赤玉微怔,下意识地想抽回腿,但无奈常无抱得太紧,根本抽不出来。 “你……你是……” 正在赤玉怔愣的时候,常有也松了手,几步跨了过来,抱住赤玉的另一条腿,“主子,你不记得我们兄弟了?我们可是您亲手养大的。” “啊?”赤玉彻底懵了。 “哎呦——”刘承惨叫一声。 这时,几人才发现刘承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 好好的叙旧认主,气氛就这么被打破了,厉信一脸不悦,对常无常有吩咐说:“先起来,他不记得生前之事了,这些以后再说,先把刘家的事解决了。” 常无常有哦了一声,不情愿地松了手,一个去扶刘承,一个去施法破了那女鬼的法术,顿时屋内恢复了明亮。 刘承被扶到了沙发上,大口喘着气,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赤玉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小声对厉信说:“我不便出现在阳间人面前,你问吧,我先去暗处。” 厉信嗯一声,但眼神始终没离开过赤玉。 他怕,怕一转眼赤玉就回了冥界。 “你……不走吗?”厉信想确定一下。 赤玉嗯了一声,“我这次是专门上来找你的,冥帝应允我可以在阳间停留,所以先处理这边的事吧,我也给冥界传个信,让他们派人上来抓这个女鬼。” 得到赤玉不走的答复,厉信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好,我尽快。” 赤玉点点头,就去了一旁光线较暗的位置,又用了隐身术,让刘承看不到自己。 厉信还是不放心,于是给常无和常有使了个眼色,兄弟俩马上会意,高兴地点点头,跑到了赤玉隐身的地方,一左一右当起了护法。 “主子,我们保护您。” 第7章 女鬼索命(三) 赤玉打量着兄弟俩,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妖,但身上的气息却很纯净,没有一丝邪气。 他瞄了厉信那边一眼,怕影响他问话,于是小声问兄弟俩,“你们是何物所化?” 常有转身,眼神复杂,有伤感也有欣喜,和厉信第一次见他时的眼神有几分像,但比厉信的要纯粹得多。 “回主子,我们是您当年从山里捡回来的那两只梅花鹿,您还给我们赐名常有,常无。”常有恭敬地回话。 赤玉虽然想不起来,但能感觉到常有不会骗他,接着又问:“我生前你们就化作人形了?” “那倒没有。”常有接着回话,“当年主子祭天后,我们兄弟二人便被厉爷带走了,得了厉爷指点,才修炼成人形。” “祭天?” 赤玉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这是他第一次得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为何要祭天?” 常有刚要回答,就听见厉信重重地咳了一声。 常有马上转头看去,就对上了厉信警告的目光,顿时低下头,不敢再多说。 赤玉自然也看到了厉信的眼神,再看向常有时,只听见他小声说:“主子,等这边的事完了,厉爷自会与您说明。” 赤玉又瞄了厉信一眼,不想为难常有,对他点点头,“好。” 厉信见那边都不说话了,才开始问刘承,“刚刚的女鬼你也看见了,相信我说的了吗?” “相信了,相信了。”刘承想到刚刚那只女鬼,刚缓上来的那口气,又喘不匀了。 厉信见他那怂样,轻笑一声,“说说吧,你家老爷子都做过什么丧良心的事?” 刘承一脸茫然又惊惧地看向厉信,“不可能啊,我爸不可能害人。” 厉信见刘承这样,叹了口气,“行吧,看来你也不知道,那就等老爷子醒了再问问他。” 刘承缓了一口气,马上精神了起来,“你……你是说,我爸能醒过来是吗?” “不好说,看运气。” “什么意思?” “看那女鬼的道行应该是有年头的老鬼,这么重戾气的厉鬼,都是靠着一股执念游荡在阳间的。她又是为寻仇而来,自然很难缠。之前你父亲又被反弓煞破了自身气运,她就更容易下手了。”厉信慢条斯理地说。 “那该怎么办?”刘承刚刚看到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 厉信摇摇头,他素来不喜欢管这种冤魂寻仇的事,因为因果循环,欠了就要还。 他拍拍刘承的肩膀,“刚刚如果能抓住她,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现在只能看运气了。” 刘承彻底绝望了。 按他爸目前的情况,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恐怕是救不回来了。 “不过你放心,你帮我拍下了那顶玉冠,我会设法将那女鬼抓住,保你们刘家平安的。”厉信说。 刘承点点头,最后问一句,“我爸真的……” 厉信嗯了一声,“他身上阳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准备一下吧。” 说完又对常无吩咐了一声,“去拿些符纸将这里贴好,以防女鬼再闯进来。” “是,厉爷。”常无应了一声。 “明日我再来,先走了。”厉信说完,直接走到赤玉面前,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师兄,我们走吧。” 赤玉嗯了一声,跟着厉信走出了刘家。 上了车,厉信就吩咐常无回山顶别墅。 赤玉第一次坐车有些不习惯,转头对旁边的厉信说:“我还是自己过去吧。” 厉信马上拉住他的手,他才不会让赤玉离开他的视线,“飘着多累啊,放心吧,常无车开得很稳。” 常无马上附和一声,“是啊,主子,自从有汽车开始,我就一直给厉爷开车,技术好得很,一点都不晃。” “是啊,主子,您安心坐着就好。”常有也跟着说。 赤玉见他们这么热情,也不好拒绝,勉强勾了勾嘴角,“好。” 他抽出被厉信抓住的手,轻咳一声,“是去你家吗?” “对。”厉信回答,“也是你的家。” 赤玉有些不自在,自从第一次见过厉信,他就对自己莫名地亲近,虽然自己并不讨厌,但也不习惯。 他平时冷清惯了,除了有时会去尤姜那儿坐坐,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办差,修行。现在突然被这么多人围着,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厉信见他答应了,给了常无一个眼色,常无马上启动车子,车子如同一条欢快的鱼儿在公路上穿梭,往山顶别墅开去。 厉信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赤玉,他在描摹,在疏解自己的思念。 以往找到的魂魄都虚弱得很,别说呆着他身边,就是出来晒个太阳都能化了。 但赤玉的天魂不同,完好如初还带有法力,可以正常在人间行走。 第8章 厉信眼神愈发温柔,“师兄的这一魂怎么保存得这么好,是原本如此还是得遇高人?” 赤玉能感受到厉信灼灼的目光,一直把头转向车窗的方向,不去看厉信。 听见厉信问他,也只是淡淡地说:“是冥帝帮我修复的魂体。” “冥帝?”厉信不敢置信,“他乃冥界之主,怎么会亲自为你修复魂体?” “我朋友和他关系匪浅,求他帮我的。” 厉信更迷糊了,“你何时认识的冥界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赤玉觉得他这话味儿不大对,但又说不上来,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他捡到的我,发了善心就请冥帝帮我修魂,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朋友……”厉信心里有些闹得慌,连忙追问:“什么样的朋友,男的女的?” 这家伙怎么看着有些不高兴? 赤玉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自己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顿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厉信,“男的,挺知心的朋友。” 厉信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天魂这一千年在冥界,又对他毫无记忆,被人趁虚而入也不是不可能。 他越想越气,气自己没早点找到赤玉。 赤玉见他表情不大对劲儿,试探着问:“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厉信这才收起思绪,轻咳一声,勉强微笑,“没有,我就是……就是觉得挺好的,这么多年有人陪着你,你也不会太孤单。” 赤玉没有察觉到厉信的情绪,他很多感官都不灵敏,只能看到表面的东西,思维也很简单。 他温和一笑,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按说我生前与你相识,那也是一千年前的事了,你不是妖,也没有仙气,更不是鬼魂,是怎么活了这么久的?” 厉信苦笑一声,“我修习了禁术。” “什么禁术?”赤玉好奇地问。 厉信低下头,压下心中的苦涩,“回家再说,我把这些年的事都告诉你。” 赤玉见他神情苦闷,就没有再问下去,轻轻嗯了一声,久静静地看向窗外。 人间果然好美。 之前他来人间就是为了办差,办完就走,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人间的样子。静夜里灯光闪耀的繁华,白日里人声鼎沸的热闹,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赤玉正感叹着,车就开到了厉信的山顶别墅。 这栋别墅有三层,整体是中式复古风格,院子也很大,种有很多奇珍异草。在院子的一角有个小池塘,凡人看不出来,但赤玉能看到,那个小池塘四周弥漫着诡异的雾气。 厉信下车后,马上去另一侧打开车门,扶赤玉下来。见他一直看向池塘的方向,就知道他一定看出了什么。 没等赤玉问,他就先说了,“那是幽池,是我做人偶用的。” “人偶?”赤玉今天听到了太多超出他认知的东西。 他虽是鬼差,但对很多冥界意外的东西知之甚少。 厉信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带赤玉到幽池边细看,原来里面有一汪幽绿的静水,虽然水质清澈,但看不到底。 “这里面浸泡着两个人形木偶,再过几年,他们就会和常人无异,能说会走,有简单的思维。”厉信指着池中说。 “它们是用来作法的?”赤玉只能想到这些,毕竟厉信是个天师。 厉信轻笑,“自然不是,是用来冒充我妻儿的。” “啊?”赤玉懵了。 第8章 女鬼索命(四) 厉信又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跟我进去,我慢慢说给你听。” 赤玉点点头,跟着厉信进了里面。 别墅里面也都是中式风格的装修,看着古朴又肃穆,和他风水师的身份很搭调。 厉信指着大厅,轻声和赤玉说:“这里通常是我会客的地方,楼上和地下室都是禁区,除了我和他们兄弟俩,谁都不能去。” “那我……”赤玉顿住往前走的脚步,看向厉信。 厉信没等他问出来就直接说:“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他又这样说,赤玉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这话里的暧昧。 厉信指着楼上说:“二楼是他们兄弟俩住的,还有炼丹室。三楼是我们住,是按照我们在福德观修行时的样子复制的。” “我们住的?”赤玉看向三楼。 “对,当初我们就同住一间,要上去看看吗?”厉信问。 赤玉点点头,跟着厉信上了三楼,常无和常有也想跟着上去,却被厉信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去给你们主子备茶。” 常无,常有立刻顿住脚步,应了一声,“是,厉爷。” 厉信转过头,马上又是那副温柔和顺的样子,“师兄,跟我来。” 到了三楼,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赤玉愣住了。 这件屋子就连窗户和门都是木制的,上面还有古朴的花纹,左右两张带着帷幔的床,样式一样,床上的被褥也一样。中间有两张矮桌和两个蒲团,窗户底下还有一张小几,上面摆着茶具。对面的那面墙上是一长排架子,上面有竹简和书籍,还挂着一副画像。 “这里……我好像有点印象。”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半大孩童,欢欢喜喜地围着他转。 “师兄是想起什么了吗?”厉信马上追问。 “没有,就是觉得熟悉。”赤玉走到那副画像前,仔细打量。 那副画上的人身着大红祥云道袍,头戴双鹿玉冠,一手持鸿鹄剑,一手呈剑指,英姿不凡。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赤玉子仙君荆无染像。 “这是我生前的样子?” 厉信嗯了一声,“是你被师父定为下一任掌教那日,我亲手为你画的。” 果然落款处是:玄诀子厉不疑敬作。 “这是你的道号?”赤玉看向厉信。 厉信点点头,“对,当日师父也赐了我道号。” 赤玉消化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常有说的话,便问厉信,“我听常有说,我是祭天而亡的,我为何要祭天?” 厉信小声骂了一句,“这个口无遮拦的东西。” 赤玉当年是替他祭天的,当时的场景十分惨烈,也是厉信千年来最不敢想起的事,一股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 “确实如此。”厉信欲言又止,顿了几下,有长舒了一口气。 “师兄先坐,我慢慢说给你听。” 赤玉心里隐隐觉得自己的死没那么简单,于是按厉信的意思,先坐到了一张矮桌前的蒲团上。 “这是你生前的位置,那张床也是你睡的。”厉信又指着赤玉身后的床说。 说完,他走到了赤玉对面的矮桌后面,就如同当年一样,两人对面而坐。 赤玉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来看向厉信,“你说吧,我听着。” 厉信点点头,说起了千年前的往事。 “你俗家名叫做荆无染,是东戎国太子太傅的嫡长孙,你十岁那年被国师广清子看中,收做入室弟子。你只用了五年时间就通过了三清会试,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奇才,师父大喜,赐你道号赤玉子。但也因此招来了同门的嫉妒,下山历练时无一人愿与你同行,你孤身上路,在山脚下捡到了我。” “你是我捡回来的?” “对,你带我上山,还让师父收我为徒。当时我只知道自己姓厉,并没有名字,于是师父便按照你的名字,合了那句经文给我赐名,厉不疑。”厉信看了一眼赤玉,见他听得认真,又接着往下说。 “三年后,你历练回来,竟向师父提出要入世。你说天下苍生甚苦,修道之人理应护佑苍生,而不是只知道日日修习道法,之为自己得道飞升。师父大怒,罚你再不得下山,之后就由你责任教授我道法。” “你是我教出来的?”赤玉微怔,“师父为何不亲自教你?” “他老人家正在飞升的最后关头,需要闭关。”厉信解释说:“而且他老人家认为我虽然天资极高,却难以管教,令他老人家甚是头疼。但我是你捡回来的,定会听你的话。这样一来,既能教我成才,又能消磨你要入世的念头。” 赤玉轻笑,“那我当年教你一定很累吧?” “当然不会。”厉信讪笑,“我在你面前很乖的,你教什么我都学得很快。” 赤玉轻笑,“在我面前乖?我很严厉吗?” “那倒不是。”厉信低下头略有些羞赧,“一开始是感激你救我,后来就……” 他顿了一下,没有往下说。 他怕吓到赤玉,毕竟赤玉现在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就什么?”赤玉等着下文。 “没什么。”厉信回到之前的话题,接着说:“一开始你不死心,还去找你祖父说了民间的现状,他虽然早就知道这些,但也无能为力。” “为何?” “东戎皇帝年少继位,可谓是一代明君,但上了年纪之后,就一直痴迷于寻求长生之术,对朝政多有荒废。最后甚至将朝政都交由太子处理,可太子却性子暴虐,又受其母家教唆,搅得天下不得安宁。你祖父时常规劝,却招来太子厌恶,后来整个太傅府被屠。” 第9章 赤玉微怔,“那我呢?” “你被囚禁于东宫,之前师父为救你错过了飞升的时机,最后还被逼着以身祭天。” 赤玉有些恍惚,他不曾想自己生前竟经历了这些,让他更想不到的是厉信接下来的话。 “其实太子并非是想让师父祭天,他只是想敲打一下师父,毕竟皇上还在,也很看重师父。”厉信接着说:“他的目标是我,他知道我不会不顾师父和你的安危,定会出来替师父做祭品。” “他身为储君,心思却如此歹毒。”赤玉脸色阴沉了几分,又问:“为何最后又成了我被祭天?” 厉信放缓语气对赤玉说:“当年,你得知此事后,趁守卫不备拼死逃出了东宫。去地牢将我打晕带了出去,藏在了小时候你经常带我去的山洞里,替我踏上了祭台。” 赤玉沉默了一会儿,“那是一场什么祭祀?” 通常活人祭天就已经非同小可,赤玉想不通为什么要用修道之人祭天。 “为东戎延长国运。”厉信抬眼看向赤玉,“太子暴政导致天下群雄四起,东戎国运将近,所以太子要师父给东戎做一场逆天改命的法事。” “他不收敛暴政反而做这样血腥的法事,简直有违天理。”赤玉有些气愤。 “所以你当年才会在祭台上篡改了法咒,以身为祭将延寿的法事改成了终结的法事,最后身死道消,成了破碎的残魂。”厉信说着,有些哽咽。 “原来如此。”赤玉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那后来东戎真的亡国了?” “对。”厉信面色凝重,但又带着些邪魅的喜色,“半年后,都城就被攻陷了,所有皇室皆被起义军所杀。之后他们推举起义军中最有威望的一位,建立了新王朝,广施仁政,使天下重新恢复太平盛世。” 赤玉点点头,“后来呢,你一直在找我的魂?” 厉信点点头,“我醒来之时,你的地魂凭着记忆飘到了山洞,我见到你残破的地魂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厉信哽得喉咙发痛,再也说不下去。 “那我的地魂现在在哪儿?”赤玉面色凝重,看向悲伤不已的厉信。 厉信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密室,我带你去。” 赤玉嗯了一声,也站起身来,跟在厉信身后,“你不必如此伤怀,此事已过千年,早就化为尘埃,孰是孰非已不再重要。” 听赤玉说得如此淡然,厉信顿住脚步,心里一阵酸楚,“师兄还是如此豁达。” 厉信不想把他祭天之后的事告诉他,他希望赤玉永远不要知道。 就像他说的,已过千年,早已化为尘埃。 厉信微微一笑,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师兄跟我来吧。” 第9章 女鬼索命(五) 厉信带着赤玉来到了地下室,先是进了一见储物室,之后厉信按动机关,其中一面墙自动向两边分开,一间密室就呈现在了二人面前。 “就在里面。”厉信示意赤玉跟他进去,“这里不光有你的地魂,还有你的三魄。” 赤玉跟在厉信身后,“也是他们找到你的?” “不是。”厉信关上密室的门,里面悬挂的夜明珠便才发出静谧明亮的光,将整间密室照亮,“是我寻了这些年才找到的他们。” “你一直在找……”赤玉虽然很难感受到别人的情感,但也十分感动。 “你不是问我用了什么禁术才活了这上千年吗?”厉信转身对赤玉说:“是移魂换体,借尸术。” “那是什么?”赤玉忙问。 “是将魂魄转移到刚夭折的婴儿体内的一种还魂之术,但每隔一甲子就要再转移一次。”厉信看向赤玉,“我怕被人看出破绽,就在幽池中炼了那两个人偶,因为每次转换后,我都会迅速长成成年人的样子,所以不得不提前做一个替身,制造一个历家世代单传的假象。” “你又是如何习得?” “你死后,我寻你的魂魄数年也没找到,又怕自己寿终再无法继续寻魂,就偷偷潜回福德观的旧地。那里有个无人知晓的地下密室,我从里面找到了一本上古典籍,从那里习得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间密室的?” “是你告诉我的。” “我?”赤玉疑惑。 厉信接着说:“你祭天的前一年被师父定为下一任掌教,师父便将这间密室告知了你,后来你的地魂又将这间密室告知了我。” “地魂还有记忆?” 厉信点点头,“有,但不多。” 说着,厉信指着一尊一尺高的玉像给赤玉看,“你的地魂在这里,剩下两尊里面分别是你的两魄雀阴和伏矢,玉冠里也有一魄非毒。” 赤玉走过去,看着那三尊形态各异的玉像,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的雕像。 “是你雕的吗?” 厉信嗯了一声,“我雕得不好,只能雕出你七分神韵。” 赤玉轻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他又看向那顶玉冠,“这个也是你雕的?” 厉信点点头,“你刚把常无,常有捡回来的那年,我在山中偶然得了这块好玉,就给你做了这副冠。上面的两只鹿,就是按照以常无常有的原型雕的。” 赤玉轻轻拿起玉冠,觉得无比沉重,厉信竟为他做了这么多。 他低头细细地摩梭着玉冠上的纹路,须臾才抬头看向厉信,“你有心了。” “只要师兄喜欢,我做什么都愿意。”厉信说得殷切,眼神也无比温柔深情。 赤玉心情复杂,觉得厉信对他太好了,好到仿佛超出了师兄弟的范围。 厉信接过他手里的玉冠,摘掉他头上鬼差的帽子,将玉冠端端正正地戴在他头上,脸上露出一个欣慰地笑。 “当年你说过很喜欢它,以后要日日戴着。” 赤玉抬手摸了一下头顶,“确实好看,但这阳间之物,早就不适合我了,还是先摘下来吧。” 说着,赤玉取下发簪将玉冠摘下,交还到了厉信手里。 厉信总觉得赤玉对他和自己生前之事淡淡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愿意让赤玉想起生前惨烈的事情,但又不想赤玉对他淡薄。 厉信尬笑一下,将玉冠放好,指着地魂所在的玉像对赤玉说:“这里只有地魂被我修复完好了,不如你将他融入体内吧。” “好。”赤玉应了一声,“多谢。” “但……你会吗?”厉信不确定地问。 “我试试。”赤玉走到玉像跟前,他是鬼差,虽然没用过融魂的法术,但也知道其中关巧。 赤玉一只手握住玉像,另一只手结印,闭目口中念咒。 须臾,玉像中的地魂缓缓飘出,顺着赤玉的手臂进入他的身体。 赤玉面色时红时白,看起来很不舒服,灵魂离体很痛苦,融魂也是一样。 但好在只有一魂,不一会儿就完成了。 赤玉再次睁开眼睛时,整个魂体都感觉殷实多了,行动间也有力气了,精神也跟着好了很多。 “好了吗?”厉信关切地问。 赤玉点点头,松开了玉像,“融合了,而且我在地魂的记忆里看到了你。” 厉信欣喜,“真的。” 赤玉点点头,又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厉信见状,忙问赤玉,“你……有话要说?” “我们之间……真的只是师兄弟?” 厉信微怔,他在地魂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 “当然不止于此。” 赤玉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说。 他刚刚看到了自己和厉信同床而卧,两人举止亲密,甚至还做了很多逾矩之事。他难以启齿,但也明白了厉信这些年为何如此执着。 气氛愈发尴尬,这时密室的门铃响了。 肯定是有急事,不然常有和常无不会来密室打扰。 厉信打开密室的门,常有就站在门外,“厉爷,刘家老爷子昨夜突然有好转,就转到特护病房,但早上韩家老爷子去探病的时候,突然发疯,将刘老爷子咬死了。” “什么?”厉信惊讶,“咬死了?” “韩家老爷子见人就咬,伤了好几个人,然后又自己撞墙,现在被捆住了,韩总打电话找您去看看。” 赤玉也觉得奇怪,“难不成是被昨夜那只女鬼附身了?” 厉信同意赤玉的想法,“应该是,但为何杀了刘老爷子之后还要自残?” 赤玉也想不通,“要不先去看看再说。” “好。”厉信应了一声,吩咐常有去备车。 刚走出地下室,刺眼的阳光就照了过来,午时正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之时。赤玉虽然是鬼差,不同于普通鬼魂,但魂体孱弱,对午时阳光还是难以适应。 他停在了楼梯的阴影里,没有再往上走,厉信见他没有跟上来,才反应过来。 “师兄,外面阳光大,你刚刚融了魂,身子弱,不如就先在家里等我吧。” 第10章 “无妨,去帮我准备一件遮光的黑袍,再施上趋光咒就行了。” 厉信马上点头,他自然也是希望赤玉跟在他身边的。 准备好一切,几人就乘车去了医院。 特护病房门外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刘家人大哭大叫要韩家偿命,韩家人又是道歉又是喊冤,医生护士在救治被伤到的人,保镖在拉架。 场面混乱不堪。 厉信挡在赤玉身前,生怕别人不小心撞到他。 韩煜第一个看到厉信,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小跑过来。 他一把抓住厉信的手,泪眼汪汪地央求,“厉大师,你可要帮帮我啊,我爸一定是中邪了,您快去看看吧。” 厉信往韩老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韩老爷子一头银发,微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撕扯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是自己弄的,还是和人厮打的时候弄的。 他被绳子捆着不能动,眼睛猩红,满嘴是血,面容狰狞地挣扎着,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两个韩家保镖就站在他对面,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他是突然这样的吗?”厉信问。 韩煜嗯了一声,“是啊,刚到的时候还好好的,和刘伯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发了疯似的掐住刘伯的脖子就咬。他都这岁数了,吃东西都要很软烂的才行,谁知道他是哪来的力气,竟然把刘叔咬死了。这牙口好得我都比不上,您说这不是中邪是什么,肯定是中邪了!” 韩煜一脸无奈地紧紧握住厉信的手,再次央求,“厉大师,你可要帮帮我啊。” 刘嫣这时也看到了厉信,推开护士就冲了过来,指着韩煜就骂,“你找这个神棍来干嘛,证明你那些谬论吗?” 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刘承连忙过来拦住刘嫣,“姐,你先冷静点,咱爸死得冤,但这事确实邪乎,既然厉大师来了,不如先让厉大师看看,咱们也算弄个明白。” 刘嫣一巴掌打在刘承脸上,“还看什么,不就是韩家那老头子干的吗?” “姐,韩叔这样正常吗?”刘承捂着脸对刘嫣说:“而且我昨天真的……反正我只想弄清楚咱爸的死,你就别捣乱了。” 刘嫣气急,“你说谁呢,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刘承没理她,转身对厉信说:“厉大师让您见笑了,这事有蹊跷,昨天我也看到你的本事了,请务必把这事弄清楚,不能让我爸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是啊,厉大师,你快去看看我爸,他肯定是中邪了。”韩煜也跟着附和。 厉信点点头,“放心。” 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赤玉,温声说:“师兄,咱们一起过去看看。” 赤玉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跟在厉信身后。 常无,常有跟在赤玉左右,保护赤玉不被生人惊扰。 几人走到韩老爷子跟前,赤玉就察觉到他身上有股很重的阴气。 他拉了一下厉信的袖子,小声说:“他身上阴气和怨气都很重,和昨日那个女鬼的气息一模一样,应该是被那女鬼附身了。” 厉信点点头,“师兄说的对,而且他的阳气很弱,若不立刻将这女鬼从他身体里赶出去,怕是命不久矣了。” 第10章 女鬼索命(六) 韩煜惊出一身冷汗,“厉大师,您快想想办法啊。” 厉信点点头,“我试试。” 说着,厉信就将一只手举到半空,口念咒诀画了一个符篆,打在了韩老爷子身上。 旁人看不见那符篆,但赤玉看得见,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驱鬼咒。 他之前不曾见过,但本能的知道,并且觉得自己好像也会。 赤玉怔了一瞬,难道是地魂中残存的记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和厉信亲密的记忆就也是真的了。 他和我到底什么关系? 肯定不止师兄弟这么简单。 符篆打入韩老爷子体内,韩老爷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面容扭曲得可怕,浑身胀红,就像被火烧了一般。 厉信见普通的驱鬼符对女鬼没用,就又隔空画了一个符篆,正要打入韩老爷子体内的时候,却停了手。 韩老爷子一声狞笑,两只眼睛阴森地盯着厉信,“怎么?怕了?” 哈哈—— 韩老爷子发狂似的大笑起来,声音凄厉可怖,让人毛骨悚然。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笑声惊得直哆嗦,冒出一身冷汗。 “这……这是……”刘嫣抓住刘承吱吱唔唔说不出话。 刘承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仍然双腿发软,颤颤巍巍地安慰刘嫣,“姐,这是厉鬼,我昨天就见过,别怕……有厉大师呢。” 韩煜更是吓得胡乱抓住了赤玉的斗篷,“大师,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大师……大师……” 赤玉突然被生人抓住,有些不适,但也没有生气,“你莫怕,先松手。” 韩煜吓傻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也没有松手。 常无上前攥住他的手,用力一捏,“让你松开,没听见吗?” 啊—— 韩煜疼得厉害,本能地松了手,失声惊叫出来,“听见了,听见了……” 赤玉抽回斗篷,对常无说:“放开他吧,我无碍。” 常无听见赤玉的吩咐,这才松手。 韩煜回过神来,连连道歉,“是……是我失态了,对不住,对不住。” 厉信听到声音,转头看了过去,刚好看到赤玉从韩煜手里抽回斗篷,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韩总,再冒犯我师兄,这事我就不管了。” 韩煜又是一身冷汗,连连认错,“是我失态了,厉大师不要见怪,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厉信狠狠地睨了他一眼,才将头转回去。 女鬼见厉信收了符篆,更加猖狂了,“天师还是别管了,等我弄死他,就算大仇得报了,到时这个残魂,我也可以双手奉上。” 赤玉上前一步,秉承鬼差的职责,问女鬼,“你和这两位老人家到底有何仇怨,为何一定要他二人性命?” 韩老爷子的身体被女鬼控制着,眼神从阴暗变成了悲伤,看着十分扭曲。 “有何仇怨,要不是他们两个混蛋,我怎么会变成游荡的厉鬼?”女鬼声音凄厉,边哭边说:“他们俩杀了我和我的孩子,又将我抛尸荒野,我死得好冤,我死得好冤……” 赤玉和厉信对视一眼,又问女鬼,“你到底有何冤情,为何不下冥界与阎罗言明,为你伸冤?” “我去得了吗?”女鬼苦笑,“他们就是怕我去地府告状,才在我的尸体上钉了个法器,让我不能入冥界,只能被困在尸身里,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亡,真是好狠的心啊……” 赤玉叹了口气,又问女鬼,“你可知我是谁?” “知道。”女鬼第一次见到赤玉,就知道他是冥界的鬼差。 赤玉点点头,“既然知道,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个清楚,本差定为你向阎罗鸣冤。” 女鬼怔愣了一下,“你……你不抓我?” “你祸乱人间,罪不可赦,抓是一定要抓的,但如若你真的有冤,也定会为你伸冤。”赤玉认真地说。 女鬼沉默了一瞬,轻笑一声,“好,那我就说给大人听听。” 四周寂静,都等着韩老爷子开口。 女鬼声音还是凄厉可怖,但情绪平稳了许多,“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父母在国外做生意,赚了些钱就想回国,谁知刚回国就出了车祸都死了。抚养我长大的外婆因为这件事,伤心过度,不到一年也去世了,就剩下了我和那些钱。那年我刚大学毕业,什么都不懂,就去了一家小地产公司,应聘了一个助理的工作。 我的老板就是刘楚生这个混蛋,当时他有老婆还来勾搭我。我那时年轻,也没谈过恋爱,又遇到他这样的情场老手,没几下就被他哄骗到手了。后来他知道我有一大笔遗产,就再三哄骗我拿出来给他买地,还说要和他老婆离婚,和我结婚。” “你胡说!”刘嫣壮着胆子,颤颤巍巍地指责韩老爷子,“你……你别装神弄鬼,杀了人还泼脏水,你……” 韩老爷子歪头看向刘嫣,笑得阴冷可怖,“你是小嫣吧,我是你爸身边的陈阿姨,你不记得我了?” 刘嫣浑身一颤,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忘了,我还去幼儿园接过你呢。”女鬼说着,又讥笑了几声,“你还夸我比你妈漂亮,你忘了?” “你……你……”刘嫣被吓得不轻,一口气没喘匀,晕了过去。 “姐,姐!”刘承连忙扶住刘嫣,又叫来了医生护士将她抬走。 赤玉没有理会周遭的动静,接着问女鬼,“之后呢,又与韩家有什么关系?” 女鬼接着说:“之后我就信了刘楚生的邪,将钱都拿给他,他用我的钱在城西拍下一块地,开发了一个高档楼盘,就此发家。我本以为等楼盘开售了,他就会娶我了,结果他老婆却察觉了。他就让我和当时还是公司副总的韩寿装情侣,骗过他老婆,之后他又想让我真的和韩寿在一起,帮他把韩寿手里的那一半股份骗过来。 第11章 我一开始不愿意,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就答应了。可韩寿没他想的那么好骗,和韩寿在一起两个月都没什么进展,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抱着最后的希望去告诉刘楚生,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别让我再留在韩寿身边。可是他却认为这个孩子是韩寿的,说什么也不肯再要我了。” 说着,女鬼一阵哭嚎,悲凉不已。 赤玉虽然不通人间情感,但也对这女鬼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后来呢,韩寿也不肯要你?”厉信问。 女鬼止住了哭声,接着说:“当然,他本来就拿我当个消遣,就算确定孩子是他的,他也不会认。” “那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厉信听着迷糊。 “刘楚生的。”女鬼嗤笑一声,“之后韩寿知道我怀孕了,就让我回去找刘楚生,但刘楚生已经不要我了。我这时才发现自己被刘楚生骗了,找他要钱,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给过他钱,他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当然也不会承认。” “后来呢,他们杀了你?”赤玉问。 女鬼说:“后来我就去找他老婆,结果他老婆早就知道我们的事,还是她去打听我的时候,知道我有遗产的。然后她就告诉了刘楚生,他们夫妻俩一商量,决定骗走我的钱再把我推给别人。 我万念俱灰,就想着玉石俱焚,于是就去竞标会,打算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真面目。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被韩寿发现了,他把我打晕装进车里,送到了一间宾馆的房间里。等竞标会结束后,他和刘楚生一起过来找我,他们都怕我闹出事,就想给我一笔钱打发我去其他城市。我不肯又恨透了刘楚生,就把他让我去骗韩寿的事说了出来,结果他们两个就打起来了。 我看着他们扭打在一起,心里不知道多畅快,韩寿将烟灰缸砸了过来,刘楚生用凳子挡开了,却砸在了我的肚子上。我倒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就发现自己见红了,这孩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么没了。我抓起地上的烟灰缸,发疯一般的冲向他们俩乱砸,结果却被他们俩联手打死了。” “然后他们就把你埋尸荒野,又用法器镇住你?”赤玉顺着女鬼的话往下问。 “对,那法器还是之前韩寿带我去国外玩的时候偶然买的,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我身上。”女鬼哼笑了一声。 “那你后来是怎么突破法器禁锢的?”厉信不解。 按理说,鬼魂是无法自行冲破克制自己的法器,除非修为高深者。 但眼前的女鬼一看就不是这一类。 “前几年,下了很大的雨,半个月都没停,造成了山体滑坡,我就是那时候被冲出来的。第一个发现我的人,看到那法器漂亮,就从我身上拔出来拿走了,我的魂魄这才得以自由。但因为我留在人间时间太久,冥界也找不到我的记录,所以入不了冥界,只能在阳间游荡。” 厉信嗯了一声,又问女鬼,“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才来报仇?” “我之前没有机会。”女鬼接着说:“他们俩因为这件事死死地绑在了一起,韩寿又拿刘楚生之前算计他的事威胁,从刘楚生手里又拿到了一部分股份,两人各占公司一半。后来,他们俩可能是怕遭报,就做了很多善事,积累了些福报,生意也跟着风生水起。因为心虚,家里和公司都做了很多护身的布局,我根本不从下手。” 厉信轻咳一声,“这倒也是,他们两家的布局都是我做的,一般的邪祟确实进不了。” 女鬼瞥了他一眼,“后来刘楚生遭了反弓煞,我又遇见了这个带着法力的残魂,才有机会去报仇的。我要让他们俩都不得好死,为我和我的孩子偿命。” 赤玉叹了口气,“本差既知道了你的冤屈,定会如实上报阎罗为你伸冤,你现在出来,跟我走吧。” 女鬼不肯出来,狞笑一声,“那就请大人再为我记上一笔吧。” 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鬼操纵韩老爷子的身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把身上是绳子崩断了,两只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咽喉。 “住手!”赤玉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正想施法阻拦,却被厉信拦住了。 “师兄,随她吧。” 只见韩老爷子面目狰狞,指尖用力深陷,再狠狠一扯,自己的脖子瞬间就被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血肉模糊,断了气。 “爸!”韩煜被眼前的一幕吓晕了,喊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尖叫的尖叫,腿软的腿软,场面又混乱起来。 第11章 女鬼索命(七) 见到眼前的场景,赤玉怒视着厉信,“你为何拦我?” “师兄禀明阎罗,也是要等他们二人死后才能受罚。倒不如顺了她的意,也算善恶终有报。” “可这是违反律例的。” “世间之事哪能什么都按教条来?”厉信压低声音说:“师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赤玉虽然觉得厉信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还是觉得不妥。 “师兄别多想了,他们是因果循环,不必在意太多,目前最重要的是你的残魂。” 经厉信提醒,赤玉才意识到孰轻孰重,“罢了,此事容后我再禀明阎罗就是了。” 女鬼从韩老爷子体内自行出来,站到赤玉面前,厉信立刻上前一步,挡在赤玉面前,以防女鬼突然发狂。 常无,常有也警惕起来。 赤玉轻轻拍了拍厉信的肩膀,“无妨,她不会乱来。” “师兄,万一……” “她已无执念,是不会再伤人的。”赤玉眼神温和地看着厉信,“你先让开,她定是还有话要同我说。” 厉信千年前就没有违背过赤玉,现在更是不会。 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鬼,见她不似之前那么嚣张,才将将放下心来,“行吧,但你只能站在这儿,不能靠近她。” “好。”赤玉应了一声,又看向女鬼,“你有话就说吧。” 女鬼顿了一下,问:“大人,我这样的厉鬼是不是投不了胎了?” 赤玉嗯了一声,“按冥界律例,你确实要先去地狱服刑,待刑满后方知可否投胎。” “那他们俩呢?” “也自有冥界律例判决。” 女鬼低下头,又问:“那我的孩子转世了吗?” 赤玉摇摇头,“本差不知,但你若想知道,本差可以替你查一下。” 女鬼终于露出一个激动的笑容,哽咽着道谢,“多谢大人。” “那先跟我走吧。”赤玉手中幻化出锁魂绳,要将女鬼捆住。 厉信连忙上前阻拦,“等一下,先把那缕残魂交出来。” 女鬼看向厉信,淡淡一笑,“天师先别急,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等我看到我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就把它双手奉上。” 厉信看向赤玉,赤玉点点头,“一言为定,先跟我们走,入夜后本差就如你所愿。” “多谢大人。”女鬼高兴地看着赤玉,心情无比激动。 赤玉从腰间摘下一个黑色的小葫芦,对女鬼说:“你进到这里面,我带你出去。” 女鬼听话的钻了进去。 赤玉又将葫芦挂回腰间,对厉信说:“咱们走吧。” 厉信看了一眼慌乱的走廊,摇摇头,对常无,常有吩咐了一声,“走吧,这里没我们事了。” 说完,几人就带着女鬼,走出医院,准备乘车回山顶别墅。 刚驶出医院不远,常无就发现身后有一辆黑车一直尾随着他们。 “厉爷,后面那辆车好像有问题。” 厉信看了行车记录仪一眼,“多绕几圈甩掉它。” “是,厉爷。” 常无立刻加速,穿行在繁忙的车流中。 后面的车还是紧追不舍,车技毫不逊色,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厉信疑惑,这车里的家伙是谁? 在容城还没谁这么不要命,敢和他叫板。 赤玉突然想到昨天劫走女鬼的那个人,摘下腰间的葫芦,问里面的女鬼,“昨天劫走你的是你的同伙吗?” 女鬼回答:“我没有同伙,那个人和你们一样,也想要那缕残魂。” “是什么人?”厉信听到女鬼的话,马上追问。 “不知道,但那个人身上没有人气,倒像个鬼魂。”女鬼又马上纠正说:“不对,不是鬼,他和我不一样,我也说不好。” “他将你带去了何处?”赤玉追问。 “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那里还有一个人,好像是他老板。” “老板?” 女鬼嗯了一声,“劫走我的那个人是听他命令的,所以我觉得应该是他老板。” 赤玉疑惑,看向厉信,“他们也想要我的残魂,到底有什么目的?” 厉信眉头紧锁,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应该没人知道你魂魄尚存这件事,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 第12章 赤玉也满是疑惑,又问女鬼,“你可有听见他们说为何要那缕残魂?” “他们没说。”女鬼回答。 “可看清他们的样子?”赤玉又问。 “没有,他们都带着面具。” 赤玉见也问不出什么,就将葫芦又别回了腰间。 常无见到路口就转弯,足足飞驰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后面的车甩掉。 他长舒一口气,绷紧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开了。 “厉爷,甩掉了。”常无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厉信嗯了一声,“不错,百十来年的老司机,任何人在你面前都得靠边站。” 常无得意一笑,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厉信话里有话地说。 “不过能让你花这么长时间才甩掉,也算有点本事。” 常无笑容全无,轻咳一声,“这厮确实难缠,看来是遇到高手了。” 厉信见他心里有数,就没再多说,直接吩咐,“快点回去,别让你主子在外面呆太久。” “知道了。”常无应了一声,就飞快地开回了山顶别墅。 赤玉言出必行,回到山顶别墅后就联系了青面鬼差,让他帮忙查到了女鬼孩子的投胎之处。 入夜后,赤玉在一面镜子上施法,镜子中显现出了那孩子今生的场景。 他将女鬼带到镜子前让她看,“这孩子今生投胎到了一户还算殷实的农户家里,有一个妹妹,家里靠务农和养一些牛羊为生。日子过得很充实,家人之间也很和睦,去年结了婚,新娘和他是青梅竹马,所以感情很好。” 女鬼听着赤玉的话,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镜子里的画面,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中那个一脸憨厚的男人。 他正在和家人同桌吃饭,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粗茶淡饭,但他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女鬼留下两行眼泪,颤声笑着说:“上辈子是我对不住他,看到他今生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他今生命里有两个孩子,一生没有大波折,但也没有大富贵,算是个能平安度日的命数。”赤玉又说。 女鬼含泪笑着点点头,“这就很好了,只要他能平安顺遂我就知足了。” 赤玉嗯了一声,“如今你心愿已了,可以将残魂交出来了吧。” 女鬼又贪恋地看一眼镜中的画面,才转头看向赤玉和厉信,“多谢大人,现在我的仇报了,心愿也了了,在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这缕残魂对我而言也没用了,大人拿去吧。” 赤玉犯了难,看向厉信,“他们是自愿融合的,我没有把握剥离得那么好,而且我的魂魄又残缺,万一……” “没事,我来。”厉信微微一笑,安慰赤玉,“我虽然也没剥过魂,但有信心让它自己出来。” “自己出来?”赤玉不解,“我身上的两魂对它都毫无感应,可见它残缺的有多严重。我猜它也是没有意识的,你又怎能将它引出来?” “你忘了,我们还有其他三魄。” 赤玉恍然大悟,但高兴了一瞬,就又失落了。 他摇摇头,“也不见得有用,它们都有残缺,就算聚到一起也未必能相互感应。” 厉信又劝,“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女鬼在一旁听着,突然插话说:“不用那么麻烦,我有一个办法一定管用。” 两人齐齐看向她,厉信忙问:“什么办法?” “我不想去冥界为杀了那两个畜生受罚,也不想再入轮回受苦了。”她眼神暗淡,露出一抹苦笑,“这人间太苦,太险恶,就算将来有幸再生为人,我也会是那个被算计,被践踏的弱者。所以人间也好,地府也罢,我都不想去,我只愿成全大人。” 说完,女鬼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浑身瞬间赤红,燃起鬼火。 “不要!”赤玉马上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但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你这又是何苦,就算再来一次,你又怎知不是一生美满?” “大人,我累了,太累了,就让我解脱吧。” 女鬼一声惨叫,一缕魂魄飞了出来,厉信眼疾手快,立即将那残魂收到了事先准备好的玉像里。 女鬼彻底魂飞魄散,消失在两人面前。 赤玉茫然地看着那团消散的魂魄,喃喃自语,“当初,我也是这般吗?” “你和她不同,她是绝望毁灭,你是为救天下,不能相提并论。”厉信认真地说。 赤玉这才回过神,“我那么小声,你都能听见?” 厉信嗯了一声,“你说的每句话,对我来说都如同法旨一般,我肯定要时刻注意聆听。” 赤玉没听出厉信话中的暧昧之情,还以为他是故意揶揄自己,板着脸看向厉信,“本差可没有指使过你吧?” 厉信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无奈一笑,“当然没有,我只是喜欢听师兄说话,时隔千年仍然喜欢。” 赤玉觉得这话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他虽然融了一魂,但还是很迟钝。 “随你吧。”赤玉深吸了一口气,“这女鬼生前的冤屈我已经帮她禀明,所以冥界也就有了记录,但她现在魂飞魄散了,还要再禀明一次。” “那你要回冥界?”厉信追问。 “不回,传个信就好。”赤玉看向厉信,“你好像很怕我离开?” 厉信低下头,嗯了一声,“我寻你千年,能再次相见自然是不愿再和你分开。” 赤玉看着委屈得像一只大型绒毛生物的厉信,轻笑一声,“那你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厉信抬头,“你若不走,我想先试着将这些魂魄融入你体内,然后再带着你去寻找其他魂魄。” 赤玉点点头,“行,就这么办。” “好,我们现在就去密室。” 厉信马上带着赤玉去了密室,两人开始研究如何快速将这些魂魄修复完好。 赤玉让厉信将那些魂魄都从玉像中唤出来,他们破损的程度不同,残存的法力也不同。 “单靠玉像滋养,也只能保证它们魂体不散,所以我每日还会为他们作法净化,去除在外面遇到的污秽之气,并传送一些法力给它们,助它们修复。”厉信一边施法,一边说:“但至今只有你融了的那一魂还好些,其他的都还是残缺的状态。” 赤玉走到一尊玉像前,看着那缕稀薄的残魂,试探着问:“你可还认得我?” 第12章 同去冥界 那缕残魂毫无反应。 赤玉又问另一个玉像里的残魂,“那你呢?可认得我?” 这缕残魂比刚刚那个看着厚实很多,迟钝地点点头,“我们本是一体。” 赤玉点点头,“对,你可愿与我融合?” “我如今太虚弱,恐怕无法做到。” “是了。”赤玉思忖了一下,对厉信说:“恐怕只有带它们回冥界才行。” 厉信心中瞬间生出一种落寞,急着问:“师兄,你要走?” 赤玉嗯了一声,“你一定试过很多方法修复它们吧,但看样子应该收效甚微。不如我带它们回冥界,求冥帝相助,他一定能修复好它们,助我融魂。” 厉信心里不悦,酸溜溜地质疑,“你一个小小鬼差,怎能劳动他?” “我自然没这个面子,但我朋友可以请得动冥帝,我可以去找他。”赤玉信心十足,完全没品出厉信话里的其他味道。 “又是你那个朋友,他和冥帝到底什么关系?冥帝这么听他的。”厉信眉头紧锁。 赤玉犹豫了一下,“他们……冥帝很喜欢他。” 厉信眉头立刻舒展,“他和冥帝是……那种关系?” 赤玉嗯了一声,“要不……你随我一同去冥界如何?” 厉信微怔,略有喜色,但很快就消失了,“我去不了,见了冥帝怕是回不来了。” “无妨。”赤玉轻笑,“我们哪有面子直接见冥帝,我们去鬼市找我朋友,他店里鱼龙混杂,就算被他们发现你是个生魂,也没谁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鬼市,六界皆可往之。 厉信自然知道,但这些年他一直万分小心,就连替人作法也很少和冥界的的人直接打交道,鬼市自然也是不敢轻易踏足的。 赤玉见他不说话,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没什么。”厉信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赤玉。 赤玉这才想到厉信使用禁术的事,于是忙改口,“是我大意了,你若不方便也不必勉强,我去去就回,一两日就够了。” “我和你一起去。”厉信急忙说:“师兄,你我重逢不易,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赤玉思维有限,听不出厉信话里的思念和不舍,只严肃地点点头,“好,不过也要谨慎行事。” 厉信嗯了一声,痛快应下。 厉信将所有的玉像都装进背包里,跟着赤玉去了鬼市。 有鬼差带路,进入冥界十分方便,两人一路行至尤姜的店门外。 第13章 厉信抬头一看,原来是这家店。 他之前就听说过冥界有家可为亡魂办事的店,原来赤玉说的朋友就是这家店的店主。本来还以为这位店主有什么大神通,原来是靠着和冥帝的关系,才能行事如此方便。 “进去之后跟着我,别说话,也别乱走。”赤玉认真地叮嘱厉信。 厉信嗯了一声,“师兄放心,我只跟着你。” 鬼市人员复杂,尤姜的店更是如此,来找他办事的不止鬼魂,还有神仙妖怪,甚至也有像他这样的风水师。 两人走进店门,里面灯火通明,十几张桌子坐满了酒客。有的是来找店家办事的,有的是歇脚的,厉信一眼看过去,果然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小二看到是赤玉进来,马上热情地迎了上来,“大人,您来了,是来找我们东家的吧,不过今天可能……” 赤玉马上会意,“是陛下来了?” 小二点点头,“正是。” 赤玉嗯了一声,“请先帮我们通传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若他不方便,你再回我一声便是了,我们就先去别处,明日再来。” “大人客气了,小的这就去通传。”小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赤玉和厉信跟他到后院。 后院和前面大不一样,是一个古朴雅致的院落,小二先将他们安排到了凉亭里喝茶,“您二位先在此等候,小的去去就来。” 赤玉笑着点点头,“有劳了。” 小二行了个礼就去通传了。 赤玉转头看向厉信,“先坐下吧。” 厉信嗯了一声,看着那个小二向院落更深处走去,好奇地问赤玉,“师兄是怎么猜到冥帝在此的?” 赤玉轻笑,“因为只有陛下在这儿的时候,才会有人提醒我尤姜今日不便。” “他……”厉信恍然,“原来如此。” 厉信又想到了什么,“若是冥帝在,他恐怕多半是抽不开身,我们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明日再来吧。” “无碍。”赤玉端起石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陛下很顺着他,我又说有要事,他多半会来见我。” “师兄这么有把握?” “自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尤姜不是重色轻友之人。”赤玉回答得十分自信。 尤姜也没让他打脸,果然从后院最深处走了出来。 “赤玉,你不是去阳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遇到麻烦了?”他脚步慵懒,打着哈欠,衣服也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吵醒你了?”赤玉笑着问。 尤姜嘟着嘴,搓了搓惺忪的睡眼,“刚被那老东西折腾完,才睡下没一会儿,就听说你有要事找我,我就出来了。” 赤玉不通情爱,尤姜这样的话听得也多,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厉信却憋见了他脖子上的痕迹,倏地一下脸就热了。 心道,真不愧是狐妖,这种话都能这么自然地宣之于口。 “你先坐下,给你先介绍一下我师弟,厉信。” 尤姜听见赤玉这句,才发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连忙拉紧领口,定睛看了看,“你带了个生魂过来?” 厉信看出他的尴尬,马上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厉信,是个看风水的。” 尤姜难为情地尬笑一下,“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尤姜。” 说完,尤姜又尬笑着坐到赤玉另一边,小声质问:“你怎么不早说,你看我……穿成这样,被人笑死了。” 赤玉贴在他耳边轻声说:“无妨,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真的吗?”尤姜勾了勾嘴角,马上多了几分自信。 “当然,冥界还没见过谁比你好看。” 这话就是从赤玉口中说出来尤姜才信,因为赤玉根本不会说假话。若是别人这么说,他就只当是拍马屁听听罢了。 尤姜一高兴,就忘了拉领口,手一松,胸口就露出了大半,那上面的痕迹更多,厉信赶忙将头转向另一侧,不去看尤姜。 两人都没注意到厉信的尴尬,只顾着说话。 “我这次回来是有事相求,你能不能帮我和陛下讨个赏赐?”赤玉目前是一根筋,说话做事就是这么直来直去。 尤姜也最喜欢他这一点,笑着问:“你想要什么,我去和那老东西说。” 赤玉拍拍腰间,“我找到了一魂四魄,只融了一魂,其他的都残缺得厉害,我自己无法修复也融不了魂,想请陛下出手帮我一把。” “哎呦,厉害了!”尤姜惊讶地看着赤玉,“你这才上去两天就找到了这么多魂魄。” 赤玉讪笑,“不是我,是他。” 尤姜顺着赤玉的眼神看向厉信,“你帮他找的?” 厉信嗯了一声,“自师兄仙去后,我寻了千年才寻到这几个,实在惭愧。” 尤姜唏嘘一声,“你……找了千年?” 厉信嗯了一声,“它们气息薄弱,相互之间又没有感应,所以这千年来事倍功半。” 尤姜看厉信的眼神都闪着金光,拍拍赤玉,一脸羡慕,“赤玉,你这师弟对你真是太好了,一千年都没忘了你。” “我……我确实也没想到。”赤玉尬笑。 尤姜转而又唉声叹气,“那老东西若是也能这般深情就好了,也不知道我死了,他会不会记得我。” “你说什么呢?”赤玉听出了点意思,马上捂住尤姜的嘴,“我和他只是师兄弟,不是你和陛下那种关系。” 尤姜拿下赤玉的手,嘻嘻笑了两声,“是吗?” “当然。”赤玉一本正经地回答。 尤姜笑得暧昧,瞄了一眼厉信,又摇摇头,“你呀,有的等了。” 厉信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还是先说正事吧,不知道可否请冥帝帮我师兄一下。” 尤姜扬起下巴,一脸的胸有成竹,“放心吧,我这就去和那老东西说。” 说着,尤姜拉起赤玉的手,回头对厉信说:“你一个生魂,还是不要乱走得好,就在此处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厉信点头答应,“多谢店家。” 尤姜轻笑,“你是赤玉的师弟,就和他一样,叫我名字吧。” 说完,尤姜就拉着赤玉去了院落深处。 这院子里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只有近处清晰,越往远处就越发朦胧。最后,厉信只能目送赤玉和尤姜消失在了这片薄雾中。 第13章 魂魄相融 尤姜边走边问:“你那个师弟,找了你千年,他一个凡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赤玉如实相告,“他本就道法高深,又用了禁术,移魂换体。” “原来如此。”尤姜惊讶了一下,又恍然大悟,“但这是有违天道的。” 赤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小声点儿。” 尤姜连忙捂住嘴,感叹不已,“他为了你竟如此执着,真是令人佩服。” 赤玉嗯了一声,叮嘱尤姜,“一会儿见了陛下不要提他,不然我担心他走不出冥界。” “知道,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尤姜带着赤玉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嘱咐他在门外等候,自己先进去看看。 屋内一片旖旎,饶是当事人的尤姜,看了也不由微微脸红。 想到刚刚的那场酣畅的情事,他脸上不由露出餍足的笑意,但心里却在骂,这个老东西玩得越来越花,真不是个东西。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没了,几步跨到床边,一把揭开床幔坐到床边,又掀开了冥帝的被子。 “老东西,快起来,有事和你说。” 冥帝被掀了被子,一个激灵,马上睁开眼睛,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愠怒,不耐烦地说:“何事,就不能等本座睡醒了再说?” 尤姜瞥了他一眼,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架势,“不能。” 冥帝见他这般,非但没发怒,反而陪着笑脸坐了起来,“好,好,好,现在说,现在就说。” 尤姜娇嗔一笑,“这还差不多。” “小妖精,放眼整个冥界,也就你敢这么和本座说话。”冥帝一把将尤姜揽入怀中,宠溺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 尤姜靠在冥帝肩上,娇媚地扭了一下,柔声细语地说:“赤玉去了阳间,找到了一魂四魄,那些魂魄都残缺不全,他自己只能融一魂,其他四魄你帮他一把,可好?” “你对他可真好,只要是他的事,你就没命地使唤本座,也不知在你心里是本座重要还是他重要。”冥帝有些吃味。 自从千年前,尤姜把赤玉的一缕残魂带回来开始,冥帝心里就不痛快。尤姜对赤玉是毫无保留的好,要不是知道他是因为感念赤玉当年的救命之恩,还真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但他堂堂冥界之主,却要被这个小妖精指使着做这做那,也是敢怒不敢言,生怕惹到这个小祖宗。 “老东西,你又乱吃醋。”尤姜叫声嗔怪,“当年要不是赤玉捡到我,帮我疗伤,我早就魂飞魄散了,这还都要拜你所赐呢。” 第14章 冥帝哑然,这是他和尤姜之间的禁区,也是尤姜能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原因。 “怎么又提这事儿。”冥帝想赶紧把这事揭过去,哄着尤姜说:“好,你说怎样就怎样,都听你的,行了吧?” 尤姜轻哼一声,见达到目的,也就不再多说,“那你现在就办。” “行,现在办。” 尤姜嗯了一声,“那我先伺候你穿衣。” 冥帝轻笑,“小妖精。” 一炷香后,两人都穿戴整齐,尤姜才开门让赤玉进来。 赤玉见到冥帝,马上行礼,“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冥帝站在尤姜旁边,搂着尤姜的腰,“听尤姜说,你找到了一魂四魄,怎么这么快?” 赤玉没有回答,从腰间摘下葫芦,恭敬地递到冥帝面前,“陛下,魂魄在此,还请陛下施法。” 若不是知道他魂魄不全,不能正常行事思考,冥帝真想把他踢出去。 敢这么直接使唤堂堂冥界之主,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 尤姜见冥帝没接,马上在他胸口推了一把,“你倒是快点啊,又不是什么大事,赶紧弄完,还要睡觉呢。” 冥帝见尤姜开口,又是一副撒娇的样子,刚刚的不悦,马上就消散了。 他接过赤玉手里的葫芦,“行,本座这就施法。” 冥帝侧目睨了赤玉一眼,“下次有事,看着点儿时辰,这大半夜的,也就是尤姜开了口,不然本座定要治你的罪。” 赤玉低头行了一礼,“微臣知道了。” 尤姜见冥帝训斥赤玉,有些不悦,“话那么多,你倒是快点儿。” 冥帝脸色瞬间缓和下来,陪笑哄着,“别急,别急,本座现在就施法。” 说着,冥帝打开葫芦将里面的残魂都放了出来,这种法术对他来说就如同拿起杯子喝水一般简单。 冥帝看了一眼这些残魂,唏嘘一声,“破损成这样还能留存下来,实属不易,看来你生前执念颇深。” 赤玉懵懵的,他能想起来的事本就不多,何谈什么执念。 冥帝掌心燃起幽光,一缕一缕地输送到每个残魂体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些残魂就都变得完好如初。 尤姜在一旁看着,不禁为赤玉高兴,“太好了,把这些魂融了,你就算半个鬼了。” 赤玉尬笑,“半个?” 尤姜又转头催促冥帝,“快点,把这些魂魄融入赤玉体内。” “知道了,急什么。”冥帝宠溺地捏了一下尤姜的鼻子,“等着。” 说完,冥帝口念一句咒诀,那些魂魄就如同听懂了般,个个目不转睛地抬头看向冥帝,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尔等因祸离体,残缺多时不得全貌,今得本座施法,助尔等回归本体。”说着,冥帝在赤玉身上打了一个法印,“本座已为尔等指明去路,尔等速速自行归体,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残魂们向冥帝行了个礼,就向着法印的方向转身,化作一缕缕青烟,钻进了赤玉体内。 赤玉瞬间感到魂体在膨胀,一阵窒息感直冲头顶,他隐忍着闷哼一声,赤玉大口喘着气,跪倒在地上。 尤姜见状马上上前扶起赤玉,“你还好吧?” 赤玉一阵眩晕,每个魂体当中都带有不同的记忆片段,这回一股脑地都冲进了他的脑海,赤玉顿时感到疼不已。 有他祭天时的画面,有他和厉信在一起修行的画面,还有他祖父的尸身被送回家中的画面,甚至还有千年前东戎百姓苦不堪言的惨状。 赤玉难以消化这么多往事,他十分难受,之前他没有完全相信厉信所说的,直到现在自己亲眼看到了,才彻底相信。 “原来……原来……都是真的。”赤玉难受得说不出话。 尤姜见他这么难受,马上质问冥帝,“老东西,他怎么会这样?” 冥帝一脸冤枉,“魂体归位就是这般,让他缓一会儿就好了。” 尤姜半信半疑地瞥了冥帝一眼,“暂且信你,我先带他去休息,一会儿还没好再来找你。” 冥帝见尤姜要扶着赤玉出去,马上拦住尤姜,“你让店里的伙计送他去,你还得留下来陪我呢。” 尤姜哼了一声,“你自己睡吧,把他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冥帝有些恼了,“到底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本座?” 尤姜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幼稚。” 说完就推开冥帝,扶着赤玉去了旁边的一间厢房。 冥帝的脸黑得就跟锅底一样,原本来找尤姜的那点好心情全没了。 赤玉被扶到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来躺下的,只觉得一切都很飘忽。 现实中和脑海中的画面,相互交织,他一时分不出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把你师弟叫来。”尤姜说着,就去找厉信。 赤玉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恍恍惚惚地躺在那儿。 他不仅看到了生前种种,还看到了这些魂魄离体后的经历。 他们四处游荡,有的找到了一个适合栖息寄居的地方,暂且安定下来,有的则是不断徘徊于一处,执念很深。 这种执念很深的相对会完整一些,厉信应该也是考虑到魂魄都有执念,所以最早发现的也是他们。 厉信跟着尤姜赶到厢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赤玉晕倒在那儿的场景。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厉信几步跨到床前,攥住赤玉的手给他把脉。 还好,只是灵魂相融带来的短暂不适。 厉信松了口气,转头和尤姜道谢,“这次多谢你了。” 尤姜轻笑,“不用这么客气,赤玉是我好友,都是应该的。” “冥帝那边,还请你代为道谢。”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尤姜说完,才想起冥帝,“你先在这看着他,我还有事,先出去了,等他醒了我再过来。” 厉信点点头,“好,多谢。” 尤姜回了一个微笑,就赶紧回了自己房间,里面还有一个醋精等着他去哄呢。 想想也挺头疼的。 第14章 巧得法器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赤玉才悠悠转醒。 厉信见他睁开眼睛,马上凑上前去,“师兄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赤玉望着厉信,轻轻摇摇头,“我没事,刚刚融了太多魂,所以一时承受不住。” 厉信见他能正常说话,也能慢慢坐起来,心总算是放下了。 “没事就好。”厉信轻手轻脚地扶着他下床,“师兄,我们和你那位朋友打个招呼就先回阳间吧,常无常有见我们这么久不回去会担心的。” 赤玉融了半数的魂魄,思维自然也灵活了很多,他看着厉信轻笑,“你还怕他们担心?分明是你自己不敢在冥界久留吧?” 厉信被戳穿,尬笑着回了一句,“师兄,这……这有什么区别吗?” “若是我被冥帝发现了,定是回不去的,我和他们兄弟相处千年,他们能不担心我吗?”厉信生硬地狡辩。 赤玉偷笑,“行了,行了,纵使你不说,我也想早点带你离开,我一个鬼差带生魂来冥界,也是不小罪责。” 厉信这才反应过来,恍然一笑,“好啊,师兄现在都会逗人了,骗我好玩吗?” 赤玉笑了两声,“还好,还好,我的不疑还像从前那般滑头。” 话音刚落,厉信马上呆住,“师兄,你……你记起我了?” 赤玉点点头,红了眼眶,“不疑,这些年辛苦你了。” 厉信激动不已,赤玉终于记得他了。 这么多年他盼的就是这一天,支撑着他承受每次移魂痛苦的也是这个信念。 移魂重生,犹如生生剥魂一样,若是没有万般坚定的信念和执着,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 而这样的痛苦,在千年岁月中,厉信已经记不得自己经历了多少次。 他一把将赤玉揽入怀中,“师兄,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我什么都不怕。” 他越抱越紧,赤玉能清晰地听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也能感受到他压抑已久而无法释放的情愫。 “我本以为,灭了东戎就能还天下安定,也能让你后半生无虞,但我真的没想到你竟这么执着,是我害了你。” “师兄别这么说,都是我自己的执念,当初我想杀了承佑太子为你报仇,但还没等我找到机会,东戎就亡国了,倒是便宜了他,让他死得太容易了。”厉信带着几分懊恼,恨恨地说。 “那师父呢?”赤玉忙问:“我记得,当时师父还健在,之后呢?承佑帝和太子有没有为难他?” 厉信不想告诉他那么多残酷的事实,觉得他不记得也挺好。 于是,只轻描淡写地说:“当年我怕连累师父,就一直没回师门,东戎亡国后,福德观也没落了,诸位师兄弟和师父也没了下落。” 第15章 赤玉有些失落,“你没有去找过他们吗?” “我找了,但始终没有音讯。”厉信将赤玉抱得更紧,“后来,时间长了,我就放弃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要将你复生。” 赤玉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劲儿,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依照厉信的性格,应该不会不惦念师父的教养之恩,但为何会轻易放弃? 难道,他老人家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赤玉马上问厉信,“不疑,你不能瞒着我,师父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按太子的秉性,祭天法事搞砸了,是不会轻易放过师父的,肯定会让他另想办法。” 厉信压了压心头愠怒的悲愤,他不想把福德观满门被屠的事实告诉他。赤玉心思细腻,肯定会自责不已,若因此陷入无法补救的懊悔中,定是难以自拔。 厉信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师父发现大事不妙,就早早让他们分头离去,自己也躲藏了起来,待到飞升之日,便得道升仙去了。” 赤玉闷闷地点点头,想必他也不知道后来的事,或者有意隐瞒。 若是有意隐瞒,那就是怎么也问不出了。 他伸手拍拍厉信的后背,“好了,乖,再抱下去,我的魂体就要被你捏散了。” 厉信后知后觉,马上松开手,“是我失态了,我只是太高兴了。” 赤玉轻笑,“无妨,我先去和尤姜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就离开冥界。” “好。”厉信痛快答应。 赤玉让他先去前面那个亭子等自己,然后就去了尤姜的房门口。 他轻轻叩响房门,知道冥帝还在里面,于是恭敬地行礼,“陛下圣安,微臣赤玉求见。” 须臾,屋内传出尤姜的声音,“赤玉,你醒了,太好了。”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 尤姜欢喜地看着赤玉,伸手拉他进来,“我还以为你没那么快醒呢,融了这么多魂魄,怎么样?感觉魂体好点了吗?” 赤玉点点头,“确实好多了,有力气了,脑子也灵光了许多,还……还想起来一些生前的事。” 尤姜马上追问:“都想起什么了,有我吗?” 赤玉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真扫兴。”尤姜失落地嘟囔一声,接着又问:“那你想起谁了?” “很多人。”说着,赤玉又是一阵眩晕。 尤姜见他捂着头,就知道他不舒服,马上把要问的话都收了回去,“你先别想了,我不问了。” 赤玉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但无济于事。 尤姜担忧地扶着赤玉,“你这是怎么了?” 冥帝听到声音,马上从里间走出来,“什么事,这么吵?” 尤姜马上冲他喊道:“老东西,你快过来,赤玉好像很难受。” 冥帝见不得尤姜着急,马上走了过来,“让本座看看。” 他伸手去探赤玉的魂,发现是神魂不稳,于是在赤玉头顶隔空结了一个法印,打入赤玉体内。 “好了,他刚融了魂,还不适应,神魂有些不稳,不是什么大事。”冥帝安慰尤姜说。 尤姜半信半疑,“这就好了?” “当然!”冥帝见尤姜不信他,有些恼火,“区区一只小鬼,本座还能医不好了?” 尤姜见他带着几分愠怒,马上也来了火气,“我这不是没见过吗,问问而已,怎么了?” 那声音,那架势,让人根本分不出谁是帝王,谁是庶民。 冥帝顿时怂了,“没怎么,没怎么,随便问,随便问。” 尤姜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赤玉,见他能站稳了,马上关切地问:“赤玉,你好了吗?” 赤玉大口喘了一口气,点点头,“好了。” 说完,转身又和冥帝行礼道谢,“微臣多谢陛下施以援手。” 冥帝一甩衣袖,“不必谢本座,谢尤姜吧,若不是他,本座才懒得理会你的事。” 赤玉的头又低了几分,没敢接话。 尤姜知道这老东西还在生气,于是勉为其难地上前哄了一句,“陛下神武,心胸宽阔,待下仁爱,这点儿小法术算什么,动动手指的事罢了,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说着,又冲冥帝娇媚一笑,“是不是啊,陛下?” 冥帝的火气顿时就没了,谁能顶得住这个小妖精啊! “好听的都让你说了,不过本座就是喜欢你这张嘴,既能把本座气得半死,又能把本座哄得舒舒服服。” “陛下,这不是您宠我嘛,不然我就是再有本事也无处使啊?” 尤姜声音甜腻,又一副撒娇的样子,冥帝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见冥帝高兴了,尤姜又顺势问了一句,“刚才陛下和我说,要赏赐赤玉一件什么法器来着?” 冥帝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小妖精,在这儿等着呢。” 尤姜扭了一下身子,扬起下巴,“你给不给?” “我……”冥帝无语。 他堂堂冥界之主,说出的话自然是要算数的,但这小妖精这般维护赤玉,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尤姜早就把冥帝的性子摸得透透的,马上给他一个台阶,转头对赤玉说:“陛下仁慈,说要赐你一个法器,能助你寻到其他魂魄的方位,你可要好好感念陛下恩德哦。” 赤玉马上跪地,重重叩首,“多谢陛下赏赐。” 冥帝被抬起来,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于是幻化出一只罗盘,交给赤玉。 “这是我冥界的乾坤追魂盘,无论是神是妖,是人是魔,只要在这世上存在过,就算灰飞烟灭了,它也能搜的出来,不受任何外界法力影响。” 赤玉听了冥帝的话,顿时觉得这罗盘足有千斤重,“陛下将此物赐于微臣,微臣亏不敢受。” 冥帝摆摆手,“赐你你就拿着,回去阳间好好找你的魂,找到之后,此物也可助你融魂,便不必再两边跑了。” 赤玉没听出来冥帝话里的意思,连声道谢,“多谢陛下体恤。” 尤姜玲珑心思,这么明显的赶人,他还能听不出来,于是狠狠地剜了冥帝一眼。 怎么不酸死你个老东西。 目的达到,尤姜也没再多说,上前扶起赤玉,“有了这个法器定能事半功倍,快去吧。” 说着,就拉着赤玉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他贴在赤玉耳边轻声说:“有事记得找我,别客气。” 赤玉轻笑,点点头。 离开了尤姜的房间,赤玉快步走到厉信处,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天快亮了,我们得赶紧回阳间,不然就要等下一日了。” 厉信被赤玉拉着手,懵了好一会儿,精神都集中在了赤玉的手上,什么都没听进去,也没有回答。 赤玉也不需要他回答,因为这不是在和他商量。 他脚步急,完全没注意到厉信表情的变化。 被赤玉拉着,厉信一路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上的,直到走出鬼市,他才相信这是真的。 赤玉主动牵他的手了。 师兄终于又牵他的手了。 厉信喜不自胜,胀红了脸颊。 赤玉一路上都没听见厉信说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对劲儿,转头就看到厉信痴迷中又带着几分娇羞,欣喜中又带着几分彷徨,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发呆。 赤玉顿觉自己的手被一道灼热的目光烫到了,马上松开手,“你怎么了,看什么呢?” 第15章 山村惊夜(一) 厉信这才回过神,“没……没什么,就是突然被师兄抓着,让我想起从前了。” 赤玉经他这么一说,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幅幅和厉信亲密的画面,那种情意缠绵的往事让他不由脸红。 赤玉马上收回思绪,轻咳一声,“没多少时间了,先上去再说。” 厉信跟在他身后,隐约能看到赤玉胀红的脸,不禁偷笑,“好,听师兄的。” 赤玉点点头,“跟着我,不要说话。” 厉信点点头。 冥界不同别处,来时路只有一条,但这条路并非归时路,而且通往各界的出口也不同。若不是有鬼差带路或是经常来往两界,那就是有来无回了。 赤玉是冥界资历颇深的鬼差,又带着冥帝的通行手谕,所到之处无人敢拦。 于是,这条归时路就走得十分顺畅。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回到了阳间,厉信的山顶别墅。 此时,天蒙蒙亮,在院中护法的常无常有两兄弟听到声音,马上进屋查看。 常有见到是他们回来了,喜出望外,“厉爷,主子,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常无也是一样,连忙给二人倒水,“主子,厉爷,请喝水。” 厉信嗯了一声,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两口。 可赤玉却为难地没有接,厉信用余光瞥到这一幕,立马接过另一杯水,“你主子现在还是魂体,不能饮水。” 第16章 常无马上恍然大悟,自责连连,“主子恕罪,是我大意了。” 赤玉不忍责怪,轻笑安慰,“无妨,你这般乖巧,我该夸你的。” “常无愚钝,主子不嫌弃便好。”常无讪讪地看向赤玉,又瞄了厉信一眼。 厉信将两个杯子都递给他,“你小子多跟你哥学学,别老是毛毛躁躁的。” “是,厉爷。”常无低着头,诺诺地应了一声。 常有也上前一步,岔开话题问:“主子,你们这趟去冥界,可将那些魂魄修复好了?” 赤玉点点头,“不仅修复好了,冥帝还帮我融了魂。” “那太好了,这回主子复生有望了。”常无到底年轻,听到这个好消息,刚刚被厉信训斥的不快,立刻就消散了。 赤玉轻笑,“我倒是不奢望复生,能做一个完整的鬼魂就很好了,这些年在冥界,我也早就习惯了。” “主子,别这么说,历爷这些年最惦记的就是这件事,我们兄弟也一样,只想陪在主子身边。”常有连忙说。 厉信也马上接话,“师兄,你不用担心,我定能将你复活。” 赤玉知道这不是易事,找到全部魂魄就已经很渺茫了,而且就算找到了,复生又谈何容易。 如果没有得道之人相助,就只能使用禁术,而使用禁术则是有违天道,迟早会被反噬。 赤玉不希望厉信再为他冒险。 他轻笑一声,“若是能找到所有魂魄,我就求冥帝给我一道法旨,能让我长期留在阳间,如何?” “主子,你……不想复生吗?”常无不解地问。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鬼差,在冥界就连阎罗也要给我三分薄面,我才舍不得这身份呢。”赤玉笑着说。 可纵使常无常有看不穿,厉信却最熟悉赤玉的性子,他从来不是贪图权力之人,这样说无非是想让他打消铤而走险,使用禁术的想法。 “也罢。”厉信心想,先顺着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常无常有微怔,看向厉信,“厉爷……” 厉信勉强一笑,“师兄想如何就如何,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够了。” 赤玉这回马上就听出了厉信的意思,“放心,不疑,你我重聚不易,我定会好好珍惜,以后都不会离开。” 厉信的脸上这才有点真心的笑容,“好,只要师兄不走就好。” 说着,两人对望,眼底压抑的情愫也逐渐萌芽,激起一阵热浪,两人都红了眼眶。 眼见这气氛就要变得伤感,常有马上又问了一句,“主子,厉爷,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两人都回过神来,收回目光。 这才没让气氛变得不可收拾。 赤玉从袖中将乾坤追魂盘掏出来,展示在三人面前,“这是冥帝赐我的乾坤追魂盘,能测出残魂是否还在阳间,以及它的具体方位,我们跟着追魂盘的指引,就能找到他们。” “冥帝为何要赐你这么贵重的法器?”厉信在时间这么多年,自然也听说过这件法器。 赤玉知道他是又想多了,无奈一笑,“我哪有这个面子,是尤姜为我向冥帝求来的。” “那个男狐妖?”厉信半信半疑,“冥帝还真是宠他。” 赤玉轻笑,“冥帝在他面前一向是有求必应,不然他怎么能在冥界开那种店,还没人敢惹。” 厉信察觉到赤玉发现他在乱想,轻咳一声,“我就是问问。” 赤玉不想戳穿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道。” 厉信突然发现,赤玉好像比之前灵光了许多,轻笑着问:“师兄,你好像比从前反应快了?” “那是自然,毕竟融了魂魄,不止是魂体坚实了许多,就连脑子也清醒了许多。”赤玉自嘲一笑,“我现在才发觉,我之前有多刻板,过得有多浑浑噩噩。” “师兄,以后都会好的。”厉信安慰他,怕赤玉再多想,就转而又问:“师兄可会用这法器吗?” 赤玉点点头,“冥帝教过我。” “那我们现在就试试如何?”厉信说。 赤玉嗯了一声,按照冥帝教的方法,将追魂盘放到了地上,自己盘膝打坐,手中结印,口念咒诀,“大道无极,乾坤轮转,万物有息,灵不可灭,引灵追魂,速速报来。” 接着,又将手按在追魂盘上,让它感受自己的气息,“所寻此人,残魂可在?” 追魂盘闪了两下,赤玉见有了反应,立刻收回手,追魂盘就迅速地旋转了起来,随着赤玉的灵力驱动,追魂盘闪着幽光,时明时灭,时快时慢。 厉信和常无常有都惊奇地看着追魂盘在他们面前转动,都不敢轻易出声。 厉信见过的法器不少,但却很少见冥界的法器,像乾坤追魂盘这样的高端法器也是第一回见。 此物没有普通冥界法器的阴森感,也没有强大法器的压迫感,倒是少有的沉稳温和的一类。 有那么一瞬间,厉信竟生出了赤玉就该配这样的法器的想法。 这法器和赤玉太像了,强大而不张扬,沉稳却不怯懦。 厉信好些年没有见过赤玉施法了,这次竟看入了迷。 年少时,赤玉一步一指教他法术的画面历历在目。 赤玉性子坚毅又温和,虽然说话的语气温柔,但对厉信的要求却一点也不过含糊。 追魂盘的光亮霎时熄灭了,指针也停住了。 赤玉收了法,看向追魂盘上所指的刻度和方位,表情十分专注认真。 常无最先开了口,“主子,可是找到了?” 常有马上捂住他的嘴,“就你嘴快,先别打扰主子。” 常无见自己这是又犯错了,马上低下头,诺诺地哦了一声。 厉信慢慢蹲下,也看向追魂盘,见赤玉手中正在掐算,也没敢出声。 直到赤玉将掐算的手放下,露出笑容,厉信才开口问他,“师兄,找到了?” 赤玉嗯了一声,“西北方,大约六百里,有棵古树,就在那附近。” 厉信欣喜若狂,吩咐常有,“按你主子说的,去查。” “是,厉爷。” 常无常有得了指令马上跑去了书房,在电脑上精准锁定了一个地方,秀泉村。 整理好了资料,常有将它们打印出来,拿去客厅和厉信汇报。 “主子,厉爷,找到了,是一个叫秀泉村的地方。”常有一边说,一边将手里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厉信,“此地三面环山,地势崎岖,前几年才通车,但由于长期通讯闭塞的原因,这里的人依旧保持着很落后的生活方式。” 厉信扫了一眼资料,想递给身旁的赤玉,又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赤玉看不看得懂现代的文字,又怕赤玉尴尬。 而赤玉在厉信微微顿住的一瞬间,就猜到了他在顾虑什么。 “冥界也是与时俱进的,虽然大多的档案还是延用古文,但这些简体字我还是看得懂的。”赤玉伸出手,接过厉信手里的文件。 他翻了几页,抬头问常有,“那棵古树呢?怎么没有记载?” 常有颔首,“主子,电脑上关于秀泉村的资料都在这儿了,没有找到那颗古树的记载,但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山里。” 赤玉若有所思,点点头,“追魂盘指明了那棵古树,说明那棵树肯定是关键,所以我们去了那里先找这棵树。” “主子,那是一棵什么树?有多粗?”常无马上问。 赤玉闭目回忆从追魂盘中得到的信息,“很粗,差不多要五六个人才能环抱,不太高,差不多一丈有余,枝叶茂盛,像是一棵槐树。” 赤玉睁开眼睛,看向厉信,“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 厉信没有任何异议,马上吩咐常无常有两兄弟,“去备车,再上去随便打包一些衣物,马上出发。” “是,厉爷。”两兄弟应了一声。 正要分头去准备,却被赤玉拦住了,“不必那么麻烦。” 厉信马上询问:“师兄有其他办法?” 第16章 山村惊夜(二) “追魂盘可以送我们过去,你们简单准备一下就好了。”赤玉拿出追魂盘,将它放在茶几上。 “这法器用处还真多。”常无好奇地打量着追魂盘。 “那是自然。”赤玉笑着说:“我们一会儿就直接去山里,不知道它能不能将我们直接送到老槐树旁。” “无妨,他们两兄弟找东西是把好手,即便送不到,有他们在也不怕找不到。”厉信宽慰赤玉说。 “好,就这么定了。” 几人对视一眼,能再次同行人间,不知心里多快活。 厉信和常无常有两兄弟都换上了宽松好活动的衣裤,唯有赤玉还是那身冥界鬼差制服,看着清冷有严肃。 厉信贴心地给他披上了遮光的披风,“师兄,现在是白天,还是披上点舒服。” “多谢。” “师兄还跟我客气,照顾师兄是应该的。” 第17章 两人相视一笑,赤玉再次确认,“都准备好了?” “主子,都好了。”常有回话。 “那就都站过来,拉住对方,不要乱动,我现在启动追魂盘。”赤玉说。 厉信三人都听话的站了过来,彼此拉住对方的手,厉信还用一只手抓住赤玉的衣角。 赤玉觉察到腰间多了一股力量,马上低头查看,发现是厉信,便转头看向他。 厉信轻笑,“我也要拉住师兄。” 赤玉也笑了,“好吧,抓紧了。” 话音刚落,赤玉就施法催动追魂盘,追魂盘瞬间闪出幽光,将几人都吸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几人就落在了一片矮树丛中,追魂盘也掉在赤玉身边。 常无连忙起身,拍拍身上的枯草叶,就去扶赤玉,“主子,咱们这是到了吗?” “应该就是这里了。”赤玉环顾四周,也不能完全确定。 这一边矮树丛四周也都是树丛,高高矮矮的,有疏有密,阳光从枝叶缝隙中洒下来,并不强烈,但也让赤玉有所不适。 他将披风的帽兜戴上,遮挡住阳光才觉得好一些。 厉信见常无还扶着赤玉,连忙过去揽住他的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转头瞪了常无一眼,“你们两个还不快去找树。” 常无被厉信突然飞来的怒意吓了一跳,和常有一起诺诺地应了一声,“是,厉爷。” 等常无常有走后,赤玉才说话,“你对他们一直这么凶?” 厉信哑然,“没有,我对他们挺好的,毕竟他们是你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那你刚刚瞪常无干嘛?”赤玉眉头微拧。 见赤玉像是生气了,厉信连忙解释,“那是他没分寸,我就是提醒他一下。” “没分寸?”赤玉不解,“什么分寸?” “他……他扶你起来之后就应该撒手的,可他……没分寸。”厉信明显有些慌了,平时的高傲,不可一世全都没了。 赤玉嗤笑,“就这?” 厉信嗯了一声,反问:“这不是吗?” 赤玉恢复一部分记忆后,自然也想起了厉信从小就占有欲极强的性子,轻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厉信见他不说话,更急了,“师兄,我真的只是提醒他一下,那小子缺心眼,不教不行。” 赤玉哦了一声,“他缺心眼,那常有呢?” “常有自然比他好些,这同胎所生的兄弟,没想到差距这么大。”厉信的脸上多了几分委屈,“师兄,我对他们真挺好的,我养了他们一千年,还教他们法术,除了平时会教训两句,从不让他们受委屈。” 赤玉完全相信,看常无常有对他的依赖就知道,厉信早就成为了他们信任的依靠。虽然他们依旧称自己主子,但在内心更认厉信为主。 “师兄?”厉信两只手将赤玉搂得紧紧的,和他对视,“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说他们了还不行吗?” 赤玉忍不住笑出声,“无妨,小孩子是要教的,以后别那么严厉就好。” 厉信见赤玉笑了,提起来的心总算落下了,“好,师兄不怪我就好。” “还有,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患得患失?”赤玉也环抱住厉信的腰,“我虽然不大能体会到情爱,但我已经想起来我们之间的过往,记得你对我的好,所以我不会再离开,真的。” 时隔千年,厉信再次被赤玉主动抱住,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 “我……”厉信哽咽,“师兄,我这样只是因为太在乎你,但若是你不喜欢,我都可以改。” 赤玉见他还是畏首畏尾,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发顶,“不疑,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记得你之前很恣意洒脱,就做你自己就好。” “师兄……” “听我的,放松点儿。” “好,我尽量。” 赤玉嗯了一声,又摸了一下他的发顶,“乖。” 千年前,赤玉就喜欢这样一边抚摸他的头顶,一边夸他“乖”。 一开始,他只到赤玉胸口那么高,后来他长大了,已经高出赤玉半个头了,赤玉还是会抬手抚摸他,夸他。 他从小就好动,有些顽劣,整个福德观,也就赤玉会觉得他乖。 厉信喜欢赤玉摸他的头顶,每次都会乖顺的底下头给他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赤玉的情感产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感恩,仰慕,变成了喜欢,想去占有。 赤玉再这样抚摸他的时候,他会有想吻上去的冲动。 他自知这样不好,也克制了许久,但最后还是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他对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记忆犹新,他能感受到赤玉整个身子都僵了,呼吸也乱了,但赤玉并没有推开他。 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确定赤玉是不是也早就对他有意,但赤玉能接受他,那就足够了。 “主子,厉爷。”常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两人听到声音,马上分开。 常有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找到了……就在前面,我让常无在那儿盯着了。” 厉信和赤玉对视一眼,疑惑地问:“那树会跑不成,还用盯着?” 常有喘匀了气,才回话,“不是会跑,是有一群人在那儿祭拜,我觉得这事不简单,就让常无留下盯着,然后才跑回来向您和主子禀报。” “这树成了精?”厉信又问。 “不大像,我们没感觉到妖气。”常有思索着回答。 赤玉看向厉信,“先过去看看再说。” “好。”厉信应了一声,就让常有为他们带路。 差不多十分钟后,他们就来到了老槐树所在的山坡。 常无蹲在离老槐树不远处的一片高草丛后面,见他们过来,马上向他们招手,轻声说:“主子,厉爷,在这儿。” 三人见状就知道祭拜的人还没走,于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一起蹲在草丛后,观察着前面的动静。 那棵树和赤玉形容的一样,但唯一不同的就是它的树枝上被系满了红布条。看颜色,有的已经褪色发灰了,看来祭祀这棵树,已经是有年头的风俗了。 树前还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一个新鲜的大猪头和几种果子,还有一个大香炉,里面插着三柱香。 供桌对面跪着十几个男人,有老有少,穿着十分朴素,像是附近的村民。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这些人中最有威望的。 三叩首后,这些人并没有起身,那个中年男人一脸虔诚地大声祈祷,“请大仙不计前嫌,保佑我们秀泉村,我们村一定世世代代好好供奉大仙,香火不断。” 接着,众人又是齐齐叩首。 赤玉观察了一下老槐树,对厉信说:“不疑,这树确实没有妖气,也没有仙气,他们为何觉得它是大仙?” 厉信哼笑,“等会儿找个村民问问就知道了,不过……” 见厉信欲言又止,赤玉马上追问:“不过什么?” 厉信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担心和你的残魂有关。” 赤玉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怀疑我的残魂在这棵树里?” “我不确定。”厉信说。 “能让人膜拜的无非就是两种,一是为他们做了很大贡献的,二是能强势压迫控制他们的。”赤玉想到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话,思忖了一下,“看他们刚刚祭拜的样子,应该是后者。” “主子,您的残魂定不会压榨百姓,肯定另有蹊跷。”常无宽慰赤玉。 常有也接话说:“就是,主子,先不要想太多,说不定里面根本没有您的残魂。” “对,师兄,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厉信握住赤玉的手安慰他,“等他们走了,我们就过去查看。” 第17章 山村惊夜(三) 几人蹲在草丛后面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供桌上的香燃尽,那些人才起身。 站在中年男人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上前一步,拍拍中年男人的肩膀,“叔,真的要世代供奉吗?” 中年男人当即就给了年轻男子一巴掌,“混蛋,在大仙面前问这样的话,是想作死吗?” 年轻男子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叔,我……我就是问问。” “问什么?”中年男人掐着腰,怒目圆睁地瞪着年轻男子,“你想作死别连累咱们秀泉村,还不过来给大仙磕头认错。” “我……” 还没等年轻男子开口,身后的其他人也都跟着指责,劝说。 “是啊,大梁,这话可不敢乱说啊。” “就是,要是大仙发怒了,咱们秀泉村就又要遭难了。” “大梁,快听村长的,给大仙多磕几个头,大仙宽宏大量就不会跟你一个小辈计较了。” 年轻男子还想争辩几句,但根本没机会。 “还不快点儿,磨蹭什么呢?”中年男人再次催促。 第18章 最后,叫大梁的年轻男子不得不在众人的压迫下,不情不愿地跪在供桌前磕头。 被称为村长的中年男人则站在旁边,一直念叨着,“大仙赎罪,大仙赎罪,年轻人不懂事,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个,直到村长觉得差不多了才让大梁停下。 “行了,回去吧,以后可不敢再乱说话了,知道了吗?”村长警告大梁。 大梁一脸委屈地嗯了一声。 村长又白了他一眼,对所有人说:“走吧,咱们都先回去,这事回去谁也不许乱说。” “知道了。”众人都应了一声。 看着他们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几人才从草丛后出来。 “看来,这大仙之前没少让他们吃苦头。”常有说。 赤玉点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看来这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 走到老槐树前,厉信打量了一眼供桌上的东西,嗤笑一声,“那些村民还真是虔诚,按他们是生活条件,这些应该是他们村里最好的东西了,他们都拿出来供奉这个大仙,这得有多怕他?” 赤玉跟在他身后,“可看出什么来了?” 厉信转头温声说:“师兄刚融了魂,法力也应该有所恢复,不如师兄就用它来试试。” “也好。”赤玉应了一声,抬手准备结印施法。 赤玉凭着记忆顺利施展出了探灵术,一缕金光穿过老槐树的树身,赤玉闭目感受它的灵力。 几分钟后,赤玉收回法力,睁开眼睛对厉信说:“这树没有成精,也没有其他灵体寄居。” “怎么会这样?”常无先开口问:“主子,是不是您法力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没探出来?” 厉信马上阴着脸,瞪着他,“你主子不行,要不你来试试?” “我……”常无马上听出这话不对劲儿,尴尬地挠挠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也没说主子不行,就是……” 常有马上接话打圆场,“厉爷,他的意思……” “无妨。”赤玉没等常有说完,就打断了他,“我多年未用这些法术,手生也正常。” 他又拉住厉信的袖口,“你刚刚答应我什么来着?” 厉信轻咳一声,“师兄,我……记得改。” “好。”赤玉轻笑,“那你再来试试。” 厉信嗯了一声,也对老槐树施法,最后得出的结论和赤玉的一样。 这就是一棵普通的树。 “那这些村民为何要祭祀它,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骗局?”赤玉怀疑。 厉信马上拉住赤玉的手,“走,我们现在去找那个叫大梁的村民。” 四人同行,一起沿着山路下山,常无常有两兄弟凭着气味,追踪到了大梁家。 他家在村子最靠山的位置,是一间很旧的瓦房,院子里杂七杂八的摆放了几把农具,草棚里还拴着一头老黄牛。 万物皆有灵,老黄牛看见几人站在栅栏院门外,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不安地低声哼叫了几声。 常有轻笑,“他家这牛还挺有灵性的,应该是察觉了咱们都不是人。” 厉信横了他一眼,“说谁呢?” 常有恍然,讪讪地说:“厉爷,我错了,我也犯常无的毛病。” 厉信没理他,对院子里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吗?” “谁啊?”屋里传来大梁的声音。 “过路的,想进来讨口水喝。”厉信回答。 大梁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自家的老黄牛一直在叫,心生疑窦,打量着几人,“你们是哪来的,不像这里的?” 常无见大梁的眼神一直在他们和老黄牛之间游走,马上察觉到大梁在怀疑什么。 他往后退一步,躲在常有身后,双目圆睁瞪着老黄牛,和它对视。当目光相接的一霎那,常无眼中闪过一丝红光,老黄牛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厉信用余光瞄见常无刚刚的动作,嘴角略勾了勾。 好小子,关键时刻还是指望得上的。 “我们是来这儿旅游的,迷路了,想先找口水喝,顺便问个路。”厉信笑着说。 大梁看向赤玉,“他咋穿个斗篷,盖得这么严实,不是得了啥病吧?” 厉信轻笑一声,“这是我哥,昨天在山里冻着了,有点小感冒,不是什么大事。” 大梁见老黄牛安静了,也觉得厉信等人似乎没什么危险性,就给他们开了门。 “那你们先坐会,我去给你们拿水。”大梁指着院子里的几个小板凳说。 “好,谢了兄弟。”厉信应了一声。 马上从地上捡起一个小板凳,拍拍上面的灰,递到赤玉身后,“师兄,坐这儿。” 赤玉嗯了一声,坐了下来。 厉信又拿了一个给自己坐,兄弟二人也各自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好。 不一会儿,大梁就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老旧的铜壶,还有几个粗瓷碗。 他把东西递给厉信,“你们慢慢喝,喝完了就顺着这条路下去,看到一个岔路口再往左拐,就能出村了,之后顺着公路,就能出去了。” 常无常有从厉信手里接过水,每人倒了一碗。 厉信喝了一口,笑着问:“兄弟,你这水可真甜,是山上的泉水吧。” “井水。”大梁指了一下他家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水井,“从那打的,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也可以带上点儿路上喝。” 厉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尬笑一声,“还真是井水。” 他见大梁没什么兴趣和他们说话,也就不想绕弯子了。 他给常有使了一个眼色,常有马上会意,笑着问大梁,“兄弟,我们刚刚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好多人在祭拜一棵老槐树,那棵树是什么来历,能给我们讲讲吗?” “你们打听这个干啥?”大梁警惕起来。 “没什么,就是好奇问问。”常有继续笑着说:“我们是搞风景文化旅游的,所以整天到处走,看到好的风景就会记录下来。然后研究旅游路线,再带团过来,这样你们当地也能得到一些额外收入,两全其美。” 大梁根本听不懂,但他能听出来应该是件可以赚钱的事,于是走到常有跟前蹲了下来。 “你说的这个,听着挺有意思,能赚多少钱?”大梁好奇地问。 常有见他上钩了,就看向厉信,厉信马上接话,“那就得看你们这里除了自然风光,还有没有其他吸引人的东西了?” 大梁低头思索,“这个我不懂,要不我去把村长找来,你们问问他。” “那倒不用。”厉信拍了一下大梁的肩膀,“就你刚刚祭拜的那棵树,我觉得就挺有意思的,你就和我说说那个就行。要是能符合我们的采景标准,我们就规划到旅游路线里,只要有游客来,就算是你们这里的井水都能卖个好价钱。” “你说的是真的?”大梁心动了。 “当然,这有什么好骗人的。”厉信笑着说。 见他们三言两语的就把大梁忽悠得迷迷糊糊的,赤玉忍不住摇摇头,没想到自己的小师弟还是这么滑头。 不仅自己滑头,还把他的两只小宠也带坏了,真是欠收拾。 赤玉想着觉得甚是好笑,就安静地看着几人继续忽悠这个老实人。 大梁琢磨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拍了一下大腿,“行,信你的,说说就说说,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见他肯说了,厉信马上从身后拉过来一个小板凳,递到他跟前,“兄弟,坐着说。” 大梁嗯了一声,坐好后,就开始神神秘秘地说了起来,“这件事得从十年前说起。” 他这么一开头,这事果然就多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第18章 山村惊夜(四) “那年,村里要修缮祠堂,有一根梁柱怎么都立不起来。大家都觉得邪乎,就去找了村长的叔爷,也就是我们村里年纪最大的长辈,让他给出个主意。”大梁说话的声音逐渐压低。 厉信等人谁都没有插话,都不自觉地往前凑,等着他的下文。 大梁瞄了几人一眼,又压低了些声音,“打生桩。” “打生桩?”厉信没想到他们竟想出这么歹毒的办法,“用的是什么?” 大梁看厉信的反应,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人,不是人,是牲畜,牲畜。” 几人听到不是用活人,这才缓了一口气。 这种邪术十分歹毒,就是将被选中的人或牲畜活埋在地基下,作为祭品来换取工程的顺利进行。 在古时候很常见,但因为太残忍,千年前就鲜少有人用了。 厉信没想到,时隔千年,竟在这质朴的小山村又见到了这种邪术。 “什么牲畜?”厉信问。 大梁挠挠头,“一开始是一只鸡,叔爷算了一下时辰,说是夜里子时打桩最好,然后我们就把那只鸡捆好,放在了祠堂,就都先回家吃饭了。” 第19章 “等到大半夜,我们去祠堂的时候,却发现鸡被黄皮子给吃了。村长气坏了,让大伙一起去抓那只黄皮子。”大梁憨笑一声,“最后还真抓着了,所以祭品就变成了黄皮子。” 厉信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胆子还真大,黄皮子也敢乱动。” 大梁拍了一下大腿,“可不是嘛,就是这儿出了岔子,我们村才遭了难。” “它是怎么报复你们的?”厉信轻哼一声。 大梁继续说:“当天晚上,是叔爷主持的这事儿,啥也没说就让人把那只黄皮子打晕埋了,之后梁柱就立起来了。完事后大伙就都回家睡觉了,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说祠堂全塌了,叔爷突然咽气了。” “那东西最记仇,你们动了它,它绝不会让你们好过。”厉信接着又问:“之后还有别人出事吗?” “有,一共死了四个人。”大梁用手比划了一下。 “都是怎么死的?”赤玉可能是出于职业病,直接就问出了口。 大梁一边伸出手指数着,一边说:“第一个就是叔爷,他去世后,大伙就觉得可能是黄皮子索命,都开始害怕了,谁也不敢再去祠堂。第二个是大壮,是他先抓住那只黄皮子的,就在叔爷出殡那天,他笑嘻嘻地像个疯子一样,然后自己撞死在了棺材上,把大伙都吓坏了。” “笑嘻嘻?”厉信了然,“是被黄皮子上身了吧?” “对。”大梁接着说:“村长发现不对劲儿,就让人去县城里请个道士来看看,我们这儿那个时候还没通汽车,一去一回又是好几天。等道士来的时候,负责埋黄皮子的胜子和二狗也死了,一个是上吊,一个的从山上摔下来摔死了。” “那道士来了怎么说?”厉信接着问。 大梁回忆了一下,“当时我也去了祠堂,那道士做了法,之后说我们村触怒了山里的黄大仙,死的那个黄皮子是它的孙子,它要给孙子报仇。然后,村长求他给出个主意,他说先让我们杀头猪当供品,他再帮我们做场法事,和黄大仙好好说和说和。” “后来黄仙提出让你们世代供奉?”厉信基本可以将事情全部串联起来了。 “对,兄弟,你是个懂行的吧,怪不得处处都说到了点子上。”大梁向厉信投来崇拜的目光,“那道士做完法事就和村长说,黄大仙本来想让我们村里的人都给它孙子陪葬,经他说和,又看我们有心悔过,并且直接害死它孙子的那几个人已经偿了命,就不和我们计较了。让我们村三年不得再建祠堂祭祖,只能拜它们黄仙,然后世代供奉它孙子,助它孙子修行重生,它们黄仙就保佑我们。” “重生?”厉信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这么多年研究最多的就是重生之术。 其中,受世人香火供奉,也是一种有利的方法。但也不是完全管用,因为此法必须要有法力高深者在后面相助,长期供养才行。 看来,这个黄仙应该道行不低,是个有本事的。 “那山上那棵老槐树是怎么回事?”厉信问。 大梁往山上的方向往了一眼,“那是因为黄大仙让我们在那祭拜,我们才去的。” “也就是说,其实那棵树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一个祭祀的地点罢了。”常有恍然,“这个黄仙心眼真多,用棵树打掩护。” “那你们这儿后来就太平了?”常无好奇地问。 大梁嗯了一声,“从那以后,我们逢年过节就去供奉,婚丧嫁娶也去拜拜,村里就再没发生乱死人的事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心里有数了。 厉信笑着拍拍大梁的肩膀,“谢了兄弟,你说的这个我们会参考一下,等路线规划好了,就带游客过来,到时候你们村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那可太好了。”大梁憨憨地应了一声。 “那我们就先走了,我哥还病着,我们要先去县里看病。”厉信扶起赤玉,对大梁说。 “那要不我送你们出村吧。”大梁觉得自己遇到贵人了,热情地说。 “不用了,我们知道怎么走,自己出去就好。”厉信推辞说:“兄弟谢了,你先忙,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带着常无常有两兄弟和赤玉出了院门。 大梁见他们一直推辞就没有强求,“那行,你们就按我说的走就能出去,别忘了以后带游客过来。” “不能忘,放心。”厉信笑嘻嘻地满口答应,任谁也看不出这都是假的。 刚离开大梁家不远,赤玉就憋不住偷笑,“你这骗人不脸红的本事还是这么厉害,看把那老实人骗的,人家可全当真了。” 厉信尬笑,“师兄就别揶揄我了,我如果不这么说,他也不会把事情说出来,我们还怎么查残魂的下落。” 赤玉看了厉信一眼,“现在可有眉目?” 厉信摇摇头,“没有。” 赤玉没有接话,因为他也毫无头绪。 刚刚大梁说的那些,就是一桩黄仙索命,之后又和村民交易供奉的事,和残魂好像根本扯不上边。 “那接下来可如何是好?”常有跟在两人后面,轻声问。 厉信思考了一下,“回去老槐树那儿。” “回山上?”常无没明白,“那棵树?可那树里什么都没有啊?” 厉信白了他一眼,“黄仙让他们在那儿供奉,难道就不会去拿祭品?” “这……”常无哑然。 常有叹了口气,“你小子,少说话,多做事。” 常无诺诺地哦了一声,低着头,没敢再多说。 赤玉转身拍拍常无的头顶,“到你做事的时候了,去看看是否有路可以绕回山上,我们不能走回头路,不然会被看出来的。” 常无嗯了一声,“是,主子。” 厉信又吩咐常有,“你也一起去。” 常有看厉信脸色阴沉,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又怎么了? 他连忙应了一声,心想还是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说不定又要挨骂了。 等兄弟俩都离开后,厉信才委屈巴巴地和赤玉说:“师兄,以后不许你摸别人的头。” 赤玉微怔,“为何?” 刚问完,赤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厉信吃醋了。 这酸味,真能呛死人。 “他们小时候,我不就经常摸他们的头吗?”赤玉轻笑,“就因为这点小事,也至于跟常无计较,他就是个孩子。” 厉信揽过赤玉的腰,两人鼻息可闻,“我不管,反正你只能摸我的,别人谁都不行。” 赤玉见他一脸认真的幼稚样,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以后只摸你的头顶,行了吧?” 说着,赤玉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发顶。 厉信被赤玉哄着,只一句话就完全没了脾气。 “那师兄可要记住了,再让我看见你摸别人,我就……”厉信还想硬气几秒,却被赤玉打断了。 “你就怎么样?”赤玉一脸平静地问。 “我就……”厉信看着赤玉温柔的眼神,顿时一个硬气的词也说不出来了,“我就不和你好了。” 赤玉嗤笑,“小时候就老是这样威胁我,长大了也没变,一有什么就说这句。现在算算你都一千多岁了,还来这套,就没点长进吗?” 厉信被怼,眼神一暗,抱住赤玉就吻了上去。 赤玉没想到他会吻上来,瞬间身子就僵住了,愣愣地看着厉信。 厉信闭着眼睛,不敢去看赤玉,霸道又怜惜地吸吮着赤玉冰凉的嘴唇,这一吻时隔千年,带着厉信压抑许久的思念和悸动。 他之前多般克制,怕吓到他,怕他会讨厌自己,事事都小心翼翼的。 但现在他不管了,他要让赤玉知道,他只能属于他,也只能是他的。 赤玉懵懵地,觉得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没有推开厉信,而是任由厉信动作。 一吻结束,厉信睁开眼睛,他本以为赤玉会生气,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赤玉依旧温柔的眼神。 那双眼中似有千条星河,万里湖泊,让人望而深陷,难以自拔。 “师兄……”厉信有些懵了,不知道说什么,“我……我就是太在意你了。” 赤玉似乎能体会到一点厉信此时的情绪,他觉得脸有些热,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所以……刚刚我不怪你,但以后……” 厉信以为他会说,以后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 结果,赤玉却说:“以后我不会再摸其他人的头了,小动物也不会了。” “师兄?”厉信懵了。 “我不想看到你不高兴。” 赤玉话音刚落,厉信就紧紧抱住了他。 “师兄,我不是要控制你,我只是……” “我知道。”赤玉见他误会了,马上安抚他,“是我想给你一些安全感,省得你总是患得患失。” “我……” 厉信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常有的声音传来,“主子,厉爷,找到路了。” 第20章 第19章 山村惊夜(五) 常有带着他们从前面的一条小路绕回了山上,又经过一片树林才到老槐树所在的山坡。 此时,天色渐暗,常无已经在那儿守了半天,见他们过来,马上迎了上去,“厉爷,主子,你们总算来了。” 常有先赤玉和厉信一步跳到常无面前,“怎么了?是不是我去接主子和厉爷的时候有黄仙来过?” “不是。”常无摇摇头,指着老槐树说:“你走之后,我一直守在这儿,就在刚刚,这树好像不大对劲儿,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厉信忙问。 “不知道。”常无又用手指了一下老槐树下的地面,“就那儿,动了几下,我刚想去查看,你们就赶来了。” 厉信看向赤玉,“师兄,我们过去看看。” 赤玉点点头,“好。” 常无带着他们来到刚刚有动静的地方查看,但那处地面已经平静了。 厉信伸手附在地面上,感受泥土下的动静,单凭感官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于是他用上了法力。 果然,这棵树下另有玄机。 厉信邪魅一笑,收回手,站起身来,“先后退,一会儿让他自己出来见咱们。” “谁啊?”常无好奇地问。 “等他出来,你就知道了。”厉信拉着赤玉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赤玉也好奇,“到底是什么?” 厉信凑到赤玉耳边,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赤玉微怔,拧着眉侧头看向厉信,“你又胡闹。” “我冤枉啊,师兄。”厉信马上委屈上了,余光瞥见常无常有两兄弟正看着他们,马上板起脸,吩咐他们,“去树根底下蹲着,有动静再叫我。” 常有马上应了一声,拉着常无就听话地蹲到了老槐树脚下。 厉信又贴上赤玉耳边,小声解释,“我确实探到了灵流,但太深,探不清是什么东西。” 赤玉轻哼一声,“那就在我们面前故弄玄虚,显得你很高深?” “我这不是职业病嘛?”厉信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说:“这么多年我带着他们俩多辛苦啊,要不是这样,怎么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花钱?我这也都是为了养活这两个小东西,不然你以为我愿意?” “我才问一句,你就这么多话?”赤玉板着脸,表情很严肃。 “不敢,不敢。”厉信连连陪笑,“我这不是怕师兄误会嘛。” 赤玉无奈,“行了,我知你这些年不易,你也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实话实说,没必要在自己人面前还故作高深。” 厉信搂住赤玉的腰,继续撒娇,“师兄,你没带过孩子不知道,尤其这两个天生的修行灵体,我要不处处装着高深莫测,他们肯定不听话。” “怎么会?”赤玉反驳,“他们两个自小乖巧,懂事得很。” “那是从前,自从我给他们开了灵智就不一样了,这两个小东西竟是天生的修行灵体,若是镇不住,学坏了,那可就不得了了。”厉信委屈巴巴地在赤玉肩膀上蹭了蹭,“师兄,你不知道,带这样聪明又灵气非凡的孩子更累。” 赤玉受不了他这样撒娇,拍拍他的后背,“好了,你受累了,快起来,让他们看见了,你好不容易装出来的形象就没了。” 厉信非但没起来,反而抱得更紧了,“不怕,他们现在最盼着的就是咱们再续前缘,看见咱们抱在一起,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赤玉无语。 怎么他总是处处都有理,处处都能狡辩三分? 也怪自己魂体不全,脑子也跟不上,处处被他拿捏。 赤玉想推开他,但又不忍心,只能轻声安抚,“好了,我知道了,你起来吧,我快喘不上气了。” 厉信听他这么说,马上将头从他肩膀上抬起来,刚想松手就马上反应过来,坏笑着盯着赤玉打量。 赤玉觉得有些不自在,愠怒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师兄,你学坏了。”厉信用打趣的口吻说。 “什么?”赤玉没听懂。 厉信嗤笑出声,“鬼还用喘气?师兄还真会骗人。” “你……”赤玉有些恼了,一把推开厉信,“松开。” 厉信被推了一个踉跄也不恼,继续陪笑,“师兄,别生气啊,我错了,错了。” 赤玉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衣服,板着脸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厉信又凑了过来,将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师兄,我就是觉得干等着没意思,逗个闷子,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敢了,还不行吗?” 他话说得诚恳但表情却毫无悔意,他吃准赤玉会对他心软,主打的就是一个死缠烂打。 赤玉果然招架不住,叹了一口气,“小时候这样也就罢了,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这般无赖,没长进。” 厉信笑嘻嘻地又凑到他耳边,“师兄就疼疼我吧,可好?” 说着,他的手又不老实的搂上了赤玉的腰,两人又贴近了几分。 赤玉扶额,摇摇头,“随你吧。” 厉信得寸进尺地又想做点什么,却被赤玉警告了。 “不过在外面要收敛些。”赤玉示意厉信看向常无常有,“尤其在他们面前,你不要脸,我还要。” 见赤玉是板着脸说的,厉信马上收了笑。 他知道自己有点过了,赤玉生前就极好颜面,现在逐渐恢复,自然也是如此。 他不该这般没分寸。 于是,厉信马上松开手,虽然笑着,但这回态度认真了许多,“遵命,师兄。” 天已经黑透了,山上没有灯,只有一轮残月,清冷温润的月光洒下来,虽能视物,但模模糊糊的无法看清。 厉信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赤玉,赤玉将帽兜摘下,侧颜在月光下被镀上了一层柔光,额角的碎发随微风飘动,每一下都撩动着厉信的心弦。 赤玉融了魂后,样貌也变得和生前有八分像了,厉信一时看得呆住了,他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能让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赤玉就好。 “主子。”常无转头冲他们招招手,“树下好像有东西要出来。” “那你们俩过来。”厉信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们动作轻些,别惊动了那东西。 常无常有轻手轻脚地起身,慢慢后退到厉信和赤玉身边,四人站在远处,静静地盯着老槐树下的动静。 不一会儿,老槐树虬髯的树根下钻出了一只小黄皮子,甩甩身上的泥土,一跃而上,跳到了供桌上,开始啃猪耳朵。 “厉爷,就是它?”常无指着小黄皮子,小声问厉信。 “不对,后面应该还有。”厉信话音刚落,树下就又钻出一只体型略大些的黄皮子,也跳上了供桌,吃了起来。 “两只?”赤玉问。 “应该就是他们俩了。”厉信刚要上前,就看见树后又蹿出来好几只。 都跳上了桌,疯狂地啃食桌上的供品。 “这么多?”常无常有感叹一声,转头看向厉信。 厉信也没想到这么多,足足有七八只。 “过去看看。”厉信带着三人走了过去。 小黄皮子们正吃得起劲儿,谁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好吃吗?”厉信沉声问它们。 在空旷静谧的山里,厉信这一声无疑是惊天霹雳,吓得小黄皮子们顿时一个激灵,刚啃下来的肉都掉下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体型较大的那只小黄皮子怒喝一声,“吓到你黄爷爷,知道会死得多难看吗?” 厉信嗤笑,“有你难看吗?” “你敢这么和你黄爷爷说话,找死是吧?”小黄皮子扔了手里的果子,跳到了厉信面前。 厉信低头睨着他,“那你知不知道这么和你历爷说话,是要被抽筋扒皮的?” “你……你好大的胆子!”小黄皮子气急,使用法术将自己变成一人多高,也学着厉信的样子睨着他。 厉信仰头打量着变大的小黄皮子,“呦,能变这么大,看来你是它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了?” “怕了吧?”小黄皮子哼了一声,“怕了就赶紧给你黄爷爷下跪磕头,不然我就吃了你。” 厉信笑容渐渐凝固,阴沉下来,转头问赤玉,“师兄,你说该怎么办?” 还没等赤玉说话,小黄皮子就得意洋洋地讥笑两声,“还怎么办?一会儿爷爷把你们都吃了。” 身后的几个小黄皮子也跟着起哄,“对,把他们都吃了。” “敢惹咱们黄家,就是找死。” “对,吃了他。” 赤玉见他们这么嚣张,不屑一笑,对厉信说:“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厉信轻笑一声,吩咐常无常有,“带师兄离远些,别弄脏了衣服。” “是,厉爷。”两兄弟应了一声,护着赤玉往后退了几步。 一开始小黄皮子只看到了厉信和赤玉,这回才看到了常无常有。 第21章 小黄皮子突然觉察到不对劲儿,惊慌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身边怎么会有灵兽?” 第20章 山村惊夜(六) 厉信轻哼一声,“现在想起来问了,晚了!” 话音刚落,厉信里一把掐住了小黄皮子的脖子,在小黄皮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轻轻一发力,就把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打回了原形。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其他小黄皮子蹲在供桌上颤颤巍巍地问。 “都过来下跪,历爷我就饶你们不死。”厉信眼神阴暗,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将一众小黄皮子吓得魂不附体。 “你……休得放肆,等我爷爷来了,就要了你的狗命。”被厉信打回原形的小黄皮子还在嘴硬。 “你爷爷?”厉信轻哼一声,转头睨着地上的小黄皮子。 “我爷爷是这山里黄家的当家,法力无边,你再敢造次,他老人家定绕不了你。” “是吗?”厉信嘴角一勾,慢慢走向小黄皮子,一脚踩住了它的尾巴。 啊——啊—— 小黄皮子疼得嗞哇乱叫,嘴里还在骂,“你个千杀的,等我爷爷来了,定要你不得好死。” “小畜生还敢嘴硬。”厉信用脚又重重地撵了几下。 小黄皮子疼得浑身乱颤,对供桌上的同伴大喊,“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救我……打他,快打他……” 厉信轻蔑一笑,“就它们?” 说着,转头看向供桌上的一众小黄皮子,“过来啊,正好爷饿了,将你们扒皮烤了,尝尝鲜。” “你……休要猖狂。”一个小黄皮子从供桌上呲牙咧嘴地跳向厉信。 厉信挥手,一把将他扇飞了出去。 其他小黄皮子见状,相互对视一眼,决定群起而攻之,一下子全跳向了厉信。 厉信掏出一张符篆,默念了几句咒诀,便将符篆向一众小黄皮子打了出去。 一道金光闪烁,符篆变成了一张网,将它们都圈在了里面。 “就这点本事,还敢在爷面前放肆。”厉信蹲下,拎起被他踩着尾巴的小黄皮子,“你也进去吧。” 说着,一把将它甩进了符篆变成的网里。 做完这一切,厉信才温声对赤玉说:“师兄,我都处理好了,过来吧。” 赤玉嗯了一声,带着常无常有一起走了过去。 “这些小东西应该都没什么法力,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还是让它们带我们去找它们爷爷吧。”赤玉打量着网里的小黄皮子们。 “师兄说得是。”厉信应了一声,转头问它们,“你们爷爷在什么地方?” 小黄皮子们吱吱唔唔,谁都不敢说话。 “快说。”厉信催促说:“不说就把你们都吃了。” “不要……” “别吃我们,我们不好吃……” “大仙饶命,我们知道错了,就放了我们吧。” 小黄皮子们被吓得不轻,连连求饶。 “现在知道怕了?”厉信阴着脸轻笑,“那就快说,你们爷爷在哪儿?” “在……在山里。”一只小黄皮子颤颤巍巍地说。 “那座山?怎么走?”厉信阴着脸,眼神冷凛地睨着它们。 小黄皮子们不敢不说,指着厉信身后的那座高高的山峰说:“在……在那边。” 厉信顺着它指的方向看过去,漆黑的夜色里,只能看见一座高耸的山峰。 厉信踢了一脚地上的网,“你们带路,到了你们爷爷那儿,我就放了你们。” 小黄皮子们受制于人,不敢反抗,只能连连点头,“行,你要说话算数。” “放心,你们对我没什么用,一身的味,真难闻。”厉信用手在鼻子前扇了一下。 “常无。”他指了一下地上的小黄皮子们,“把它们带上。” 常无哦了一声,上前拎起网,走在了最前面。 “不许乱动。”常无提醒网里的小黄皮子们,接着又问:“说,走哪边?” “这边。”一个小黄皮子指着一条极窄的小路说。 厉信点点头示意他带路,然后牵着赤玉的手跟在他身后,常有走在最后面,几人顺着小路就走进了林子深处。 差不多走了几里路才到那座山脚下,厉信问小黄皮子,“就是这儿吗?” “对,我们黄家就是在这儿修行的。” 厉信扶着赤玉在一个大石头上坐下,然后吩咐常无,“掏出一只,让它上山去把那只老黄皮子请出来。” “是,历爷。”常无应了一声之后,就施法从网里拽出了一只体型小些的小黄皮子。 “快去把你爷爷叫过来,我们在这儿等它。”常无将小黄皮子往地上一扔。 小黄皮子在地上滚了几下才站稳,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上了山。 赤玉坐在大石上,拉了一下厉信的袖子,“不疑,追魂盘好像有动静。” 厉信马上蹲下,“快拿出来看看。” 赤玉从乾坤袋中取出追魂盘,只见追魂盘的指针左右晃了几下,指向了黄家所在的那座山。 “难道我的残魂在黄家手里?”赤玉猜测。 厉信睨着那群小黄皮子,“问问就知道了。” 厉信起身,走向它们,一脸阴沉地勾了一下嘴角,“那小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黄皮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 “这么半天了,要不先杀一只垫垫肚子,都快饿死了。”厉信拔出腰间的匕首,在手里把玩。 “大仙饶命,我们太臭了,会让您倒胃口的。” “是啊,大仙,我们不好吃的……” 小黄皮子们被吓得不轻,“就快了,就快了,大仙您再稍等一会儿,我们爷爷马上就来了。” 厉信见它们这副怂样,轻哼一声,“但你们历爷我现在无聊,你家爷爷又不来,怎么办?” “大仙饶命,我们可以给大仙解闷。”一只小黄皮子哭哭叽叽地求饶。 厉信轻笑,“行啊,你们要是能陪我聊得开心,我就不吃你们了。” “好,好,多谢大仙,多谢大仙。”小黄皮子们如蒙大赦,“大仙想聊什么,我们知道的都能聊。” 厉信见它们还算上道,便收起了匕首,“那就说说这山里的趣事吧。”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小黄皮子率先开口。 “行,那就你先说。”厉信指了一下它,“我问你,这山里可有鬼魂?” “有,都是一些游魂野鬼。” “那有没有一个残魂,残缺不全,只有一魄的?”厉信问。 小黄皮子们又相互看了一眼,都摇摇头,“那倒没有,要是真就只剩下了一魄,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的。” “真的?” “真的,绝不敢骗大仙。” 厉信睨着它们,眼神又暗了几分,“是你们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真的不知道啊。”小黄皮子们又开始瑟瑟发抖,“大仙,我们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没见过。” “是吗?” 厉信又拔出匕首,锋利的刀锋在月光下被映出一抹冷厉的寒光,“要不还是吃一个吧,也怪没意思的。” “不要啊……救命啊……” 小黄皮子们再次被吓得惊慌乱窜,大声呼喊着,但厉信却充耳不闻。 拎起网就要一刀捅过去。 “慢着!” 林子里传出一个沉稳又洪亮的声音,小黄皮子们闻声望去,激动不已。 “爷爷,爷爷,救救孙儿,快救救我们……” 厉信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老者。 他头发花白,弓着背,手里拄着一根高出他一个头的拐杖,边走边喊,“不要动我孙儿,有什么事冲老夫来便是。” 一眨眼的功夫,老者就出现在厉信面前,伸手就去抢他手里的网。 厉信反应也极快,闪身向后,让老者抓了个空。 “你是黄家的当家吧?”厉信将网扔给了常有。 老者见那网上的法咒,就知道他们大有来头,便收了手,点点头,“正是老夫,不知天师为何要抓我孙儿?” 厉信见他认出自己的天师身份,又没有攻击的意思,便也放下了戒备,“黄当家有礼了,我们就是来找件东西,路上遇到你的这些孙儿,它们出言不逊,我就略施小戒罢了。” 黄当家听他这么说,大致心下有数了,“原来是这样,那我替它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给天师赔个不是,还请天师高抬贵手,将它们交还于我。若是天师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们黄家的地方,天师随意开口,我黄家定全力相助。” 厉信见他通透,脸色也好了许多,给常有使了个眼色。 常有会意,马上口念咒诀,困住小黄皮子们的网瞬间就消失了。小黄皮子们重获自由,马上跑到黄当家身后,个个委屈地喊着“爷爷”。 黄当家安抚了一下身后的孙儿们,又抬头看向厉信,行了个礼,“多谢天师。” 第22章 “不用客气。”厉信扶了黄当家一把,“我们正好有件事想问问黄当家,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个忙?” “天师请讲。” 这时,赤玉也走了过来,先厉信一步开口,“这山中可有一缕带有修为的残魂?” 第21章 山村惊夜(七) 黄当家微怔,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神色,但眼眼微微颤了一下,“没有。” 赤玉没有察觉异样,但厉信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出黄当家没有说实话。 赤玉反问:“真的?” “当真。”黄当家笑着说:“在天师面前,老夫怎敢说谎。” “可我的追魂盘明明探到它在这儿。”赤玉板着脸,严肃地看着黄当家,“它定在山中,若是连黄当家都未曾见过,那定是被某个山精野怪藏起来了,还有劳黄当家帮我们寻找一下。” “客气了。”黄当家依旧笑意相迎,“我这就让孙儿们都去找。” 说着,他低头看向身后的小黄皮子们,“去,让大伙都出来,把山里翻一遍,找找天师他们说的那缕带有修为的残魂。” “是,爷爷。”小黄皮子们应了一声,就四窜而去。 赤玉看向厉信,厉信点点头,“那就麻烦黄当家了。” 黄当家笑笑,“不麻烦,不麻烦,我这些孙儿别的不行,找东西却个个是把好手,天师稍等片刻就是了。” “好。” 黄当家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眼赤玉,仔细一看,才发现他披风下穿的是冥界制服。 他眼睛转了转,怎么也想不明白,天师和鬼差怎么混到一块了? 通常来说,天师多是为生人办事,和鬼差之间多少会有些摩擦,就算没有,两边也很少走动,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可眼前这两个家伙看着却关系不错,甚至这个天师很在意这个鬼差的想法,这倒是奇了。 思索片刻,他试探着问:“这位大人是上来办差的?” 赤玉嗯了一声,“算是。” 黄当家见赤玉淡淡的,心里又琢磨了一下,“那您要找的残魂可是犯了什么罪过的?” 赤玉不答,表情严肃,“这是冥界之事,黄当家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被赤玉硬邦邦地咽了一下,黄当家自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敢再多问了,只能尬笑着赔罪,“老夫上了年纪,难免有些糊涂,大人切勿见怪,切勿见怪。” 赤玉嗯了一声,“无妨。” 黄当家又陪笑了两声,转而问厉信,“天师到此一路辛苦,老夫让孙儿们准备一些酒水果品送过来,可好?” “不用了。”厉信回绝,“我们这趟出来就是找东西,就不劳烦你家孙子们了。” 又是热脸贴了冷屁股,黄当家心里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因为他们法力高强,自家这些孙儿又没几个能撑得起台面的,他才不会舍得这张老脸在这陪笑。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还不见黄家的那些孙儿回来禀报消息,于是厉信给常无常有使了个眼色。 常无常有马上会意,一跃而起,也进了山。 黄当家见状,连忙说:“天师别着急,这山大着呢,还需要些时间,就不必劳烦您的灵兽了。” “没事,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去帮帮忙,说不定能更快些。”厉信轻笑。 黄当家苦笑,“也好,也好。”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山中就传来一阵打斗声,几人都朝着山中望去,只见漆黑的夜色中,几道不同法力的灵流在相互碰撞,十分显眼。 “怎么回事?”厉信睨向黄当家。 黄当家一脸冤枉,“我……我怎么知道?” 厉信一眼就认出了里面有常无常有的法力灵流,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质问黄当家,“你们黄家这是在跟我玩阴的?” “冤枉啊。”黄当家马上解释,“我家孙儿哪有那个胆子,定是有什么误会,天师不要冤枉我们才是。” 赤玉马上上前一步,“都别说了,快过去看看。” 说完,就先一步进了山。 厉信紧跟其后,黄当家也跟了过去。 他们赶到时,林子里躺了一地的小黄皮子,还有横七竖八地挂在树上的。 常无常有两兄弟背对背站在林子中间,头上高耸着树枝般又长又大的鹿角,面容也显出了鹿头的模样。两只眼睛猩红,闪着肃杀的凶光,周身萦绕在还未散去的灵流。 赤玉怔住了,忙问厉信,“他们这是怎么了?” “他们这是用上了十成的法力。”厉信沉声说。 赤玉担心,“不会有事吧?” “不会,这两个小崽子能耐大着呢,不过……”厉信顿了一下,眼神狠戾地瞥向黄当家,“你这些孙儿还真有本事,能把他们逼得现了原形和你们打,看来是不想给我留脸面了?” 黄当家看到自己的子孙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忍了半天的火气噌的一下就蹿了上来,“老夫还没问你们呢?一再欺辱我黄家是何居心?” 厉信轻哼一声,“黄当家这是要翻脸啊?” “是又怎么样?”黄当家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砸,“这是我黄家的地方,你们欺辱我孙儿,我念在是他们有错在先就没和你们计较,想着化干戈为玉帛。你们可倒好,竟然欺负到我家里来了,是觉得我们黄家怕了你们不成?” 说着,黄当家眼中闪着绿光,手中的拐杖也隐隐作动,一副做好了攻击准备的样子。 “我欺负你?”厉信邪魅一笑,“我看是给你脸,你不要吧?” 说着,厉信手中也燃起了法焰,两相对峙,谁也不让谁。 常无常有看见厉信和赤玉过来,马上跑了过来,将黄当家围住,“你还是老实些得好,免得我们历爷灭了你们满门。” “大言不惭。”黄当家忍无可忍,先动了手。 他将拐杖一横,直接扫向厉信,厉信手中法焰也飞了出去,直击黄当家面门,两人都闪身躲过对方的第一击。 黄当家回身又是一击,厉信一脚扫过去,直接踹飞了黄当家的拐杖。但他没想到的是,拐杖刚飞出去就变成了一条毒蛇,转头就向厉信飞了过去。 厉信手中又燃起一团法焰,打向毒蛇。 嘭—— 一声巨响,毒蛇炸裂,化成数条毒刺,射向四面八方。 “小心!”赤玉飞身过去,挡在厉信身前,迅速掏出追魂盘掷于空中。追魂盘立刻扩大数十倍,挡住了飞向他们的毒刺。 “还能这么用?”厉信感叹。 赤玉依旧挡在厉信身前,就像千年前一样,将他的小师弟牢牢护在身后。 “冥帝的法器,自然不能小觑。”赤玉收了追魂盘,看向常无常有刚刚站的地方,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踪影。 “常无,常有,你们在哪儿?”赤玉焦急地喊道。 “在这儿。”不远处的密林里传出常无的声音,“主子,这老家伙也在这儿。” 接着就是一阵打斗声,还有常无常有的鹿鸣和黄当家的鼠叫声传来。 “师兄,咱们过去看看。”厉信拉着赤玉的手就飞身一跃,到了他们打斗的地方。 黄当家已经显出了原形,一只硕大的黄皮子呲着獠牙,一声嘶吼,整座山的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这么大!”赤玉惊讶地感叹了一声。 “打他颈后。”厉信一声令下,常无常有马上应了一声,纵身一跃,跳了起来。 黄当家修为不浅也活了几百年,还不把常无常有放在眼里,他站直身体,又变大了数倍,两只爪子左右一扫,直接打飞了常无常有。 常无常有落地后,眼中杀气更甚,跪伏在地,彻底现出原形。 两只体型健硕的梅花鹿扬蹄嘶鸣,瞬间也变大数倍,抵着鹿角冲向黄当家。 黄当家一手一个,抓住常无常有的鹿角与之对峙,三人法力灵流四溅,照亮了整个山谷。 厉信上前一步,挡在赤玉身前,“师兄,退后些,别伤到你。” 赤玉也上前一步,和他并列站着,“我没你想的那么弱,可以与你并肩而战。” “可这老家伙法力不低……”厉信还想劝说一下,却被赤玉打断了。 “再强也不过是只山精野怪,不足为惧。”赤玉十分自信,“我融了魂,法力也不似之前,可以自保也可以像生前那般保护你。” “师兄,我长大了,早就不用你保护了,而且我现在还能保护你。”厉信坚持将赤玉护在身后,“师兄,以后都不用你冲锋陷阵了,这种事让我来就好。” 还没等赤玉说话,厉信冲了出去,手中幻化出他的佩剑烈风,直击黄当家心口。 黄当家马上松开常无常有的鹿角,双手合十夹住烈风。 烈风闪着红光,与黄当家法力对峙。 常无常有再次用鹿角顶向黄当家,三人围攻下,黄当家难以兼顾。他用尾巴缠住常无的鹿角,分出一只手又抓住常有的,厉信见时机到了,果断终身一跃,一掌打在了黄当家的后颈。 第23章 黄当家被打中了命门,顿时疼痛难忍,嘶吼一声,松开手,踉跄了两步。 三人联手,几下就破了黄当家的障眼法,他立刻缩回了原本的大小。 常无常有也恢复了原本的身量,常无抬腿,鹿蹄死死地踩住黄当家的心口。 “老家伙,还敢乱动,踩爆你的头。”常无警告他。 黄当家压在心里的怒火和被打成这样的憋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厉信收了烈风,轻哼一声,“本来没想欺负你,但你不说实话,都是自己找的,怪不得我们。” 赤玉见他们将黄当家制伏了,马上跑了过去,“不疑,没想到你法力进步这么多,还将常无常有也教得这样好,看来以后真的不用再担心你了。” “那是自然。”厉信望着赤玉,眼神瞬间就温柔了下来。 赤玉瞥见地上的黄当家,想到厉信刚刚的话,“你怎么知道他没说实话?” “他刚刚说没见过那缕残魂的时候,眼神飘忽,我就怀疑他在说谎。而他又让他的孙子们去山里那么久还没见回音,我就更加确定了,他不是在帮我们找,而是在想方设法的藏。”厉信说完,又看向黄当家,“怎么样?黄当家,我说对了吧?” “我怎么没说实话……我好心让我孙儿们……帮你们找东西,你们倒好……以怨报德,丧尽天良……”黄当家上气不接下气的,还在狡辩。 “你知道那残魂在哪儿,是不是?”厉信睨着他,厉声问。 第22章 山村惊夜(八) 黄当家哑然,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敢接话。 “你说慌了,是不是?”厉信再次逼问。 黄当家气急,破罐破摔,“是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厉信嗤笑一声,“你这是承认了。” “这是我黄家的事,你们管不着。”黄当家气急败坏,大声嚷道。 厉信和赤玉对视一眼,这里面肯定有事。 于是,赤玉上前一步,垂目睨着黄当家,“它和你们黄家到底有什么关系?现在说出来,本差便不与你计较,否则本差很难保证你这一山的子子孙孙会是什么下场。” “你是冥界官差,可管不着我们这些修行的仙家。”黄当家不屑地轻哼一声,“刚刚是不想伤了和气,才给你三分颜面,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吗?”厉信眼神一暗,目露凶光,转头就吩咐常有,“去,送那些小畜生去投胎,看看冥界的官差管不管得着。” “是,历爷。”常有应了一声,马上变回人形。 常有刚迈出一步,黄当家就看出厉信是来真的,马上慌张阻拦,“别,有什么都冲我来,别动我的子孙。” “那你就说。”赤玉一脸严肃地瞪了黄当家一眼,“只要你将实情都说出来,本差就不会让他们伤你子孙。” 黄当家受制于人,又担心自己满山的子子孙孙,只能憋屈地把这口怨气咽了回去。 “好,我说,但你们得保证不伤我子孙们。” “本差说到做到,你说便是。”赤玉给出了保证。 黄当家把心一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就和你们说了吧。” “那缕残魂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飘到我们这儿的,然后就落在了一棵槐树上,年深日久就被那棵树给融合了。之后那棵槐树借着残魂的法力修成了精,又过了些年月便修出了人形,可以离开本体四处行走。 我的一个孙儿黄小星经常和他在山里玩,相交甚好。有一次,小星自己下山,看见山下村民的祠堂里绑着一只大公鸡,一时嘴馋就给吃了。之后被村民发现就给打了生桩。他下山去找的时候已经晚了,于是就杀了那个主持打生桩的老头。 后来我得知此事,心痛不已,就想和他联手灭了这个村子。先杀了那几个害死小星的人,正准备屠村的时候,有个道士作法来找我们说和。我们商量了一下之后,也觉得杀了他们也于事无补,让小星复生才是正理。 于是,我提出让村民供奉香火为小星积功德,他也同意了,并提出要在他本体那儿设祭坛,这样他的本体正好可以吸收这些香火,以便日后之用。” “你们打算怎么复活你孙子?”厉信问。 黄当家吱吱唔唔,“不是……不是有那个残魂嘛,就……就想着……” 没等黄当家说出来,厉信就有些明白了。 他在人间行走千年,有些法子他没用过,但也不是没听过。 “你们是打算生祭魂魄?”厉信咬着牙,阴恻恻地问。 “你怎么知道?”黄当家惊讶。 厉信轻哼,恨恨地嘟囔了一句,“还真是歹毒。” 赤玉没听懂,连忙问厉信,“不疑,你们在说什么?” 厉信轻哼一声,“有一种邪术,用灵魂生祭可以换回另一个魂魄在肉身上重生。” 赤玉思考了一下,惊得瞪大眼睛,满腔怨愤地盯着黄当家,“你们是想用那缕残魂生祭?” “我们也是没办法。”黄当家一脸无奈的解释,“我那孙儿死得冤,现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可恶!”赤玉气急,上前一脚狠狠地踢在黄当家屁股上,“说,残魂现在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黄当家疼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道?”赤玉睨了黄当家一眼,又看向厉信。 厉信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给了常有一个眼神。 常有马上会意,“历爷放心,保证一个活口不留。” 话音刚落,黄当家马上求饶,“慢着,慢着,天师手下留情啊,不关我这些孩儿们的事啊。” “那就快说,残魂到底在哪儿?”厉信不耐烦地问。 “我真不知道,残魂在那树精身上,他现在又跑了,我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黄当家叫屈,“我们黄家只想救回我的孙儿小星,没想别的,真是冤枉啊。” “你还敢叫冤,我看你是真不怕死。”厉信嗤笑,“刚刚你们家的那群小畜生,就是为了帮他逃走,才和我的灵兽打起来的吧?” 黄当家缩了缩脖子,不敢接话。 常无用蹄子狠狠地辇了他一下,疼得黄当家发出吱吱两声鼠叫。 “我说你家那些小辈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原来是为了让那个树精逃走。” “我也是没办法啊。” 厉信拍拍赤玉的肩膀,“师兄不要担心,有我在,一定帮你把残魂找回来。” 赤玉点点头,又问黄当家,“你和那树精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了?” “就快了,等他的本体……再多吸收一些香火,就……就可以用来给小星做身子了,身子做好了……就可以作法换回小星。”黄当家忍着疼,断断续续地说。 赤玉听完,周身的气压更低了,眼神也变得阴森可怖,“你可想好了,若是有一句虚言,本差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子孙。” “绝无虚言,绝无虚言啊……”黄当家连声保证。 赤玉心绪难平,担忧自己的残魂,“不疑,放了他吧。” “好。”厉信应了一声,有对黄当家警告说:“这次先放了你,如果你们黄家日后还敢窝藏那个树精,我就灭了你们满门。” “不敢,绝对不敢了。”黄当家连连答应。 “常无,松开他吧。”厉信吩咐道。 常无又狠狠撵了一下黄当家才松开。 赤玉掏出追魂盘,勘探残魂的下落,追魂盘转了几下就停住了。 赤玉顺着方向看了一眼,指向远处,“在那个方向,但距离不近。” “这树精还挺会跑的。”厉信轻哧一声。 常无没有变回人形,而是保持鹿身,走到赤玉跟前,“主子,上来,我驼您过去。” 赤玉微怔,本来翻涌的心情被他懂事的举动瞬间抚平了许多。 “好。”赤玉点点头,抬腿跨了上去。 常无正要迈腿就瞥见厉信要吃了他的眼神,顿时不敢动了。 赤玉也看到了,没理厉信,而是吩咐常有,“你也变回原形,驼上你历爷。” “是,主子。”常有应声便回原形,走到厉信跟前。 厉信的小心思被常有看穿,有些窘迫,轻叹一声,“行,你小子这么懂事,会孝敬你主子,那今天我也借光骑一回鹿。” 说着,也抬腿跨了上去,“走吧。” 赤玉白了他一眼,吩咐常无常有,“不去那边,去他本体那儿。” “是,主子。” 常无常有应了一声,马上扬蹄长奔,如同闪电一般穿行于山岭林间。 黄当家见他们都走了,才敢重重地咳了几声,“真晦气,真是造孽啊!” 它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喘了好半天才将气喘匀,费劲地吹了一声口哨,唤来了一只山雀。 “去告诉槐安,那个天师去他本体那儿了,让他当心点儿。”黄当家说完,又咳了两声。 第24章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身修为的这把老骨头,竟要遭这份罪。 山雀叫了两声,就飞走了。 不一会儿,厉信和赤玉就骑着鹿,来到了老槐树所在的山坡。 这时,天也快亮了,天边微微升起的朝阳驱散了黑夜的冷寂,视线也清晰了许多。 厉信和赤玉从鹿背上跳下来,常无常有也变回了人形。 几人站在老槐树跟前,赤玉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回头张望又看不到人影。 “师兄,怎么了?”厉信察觉赤玉的异样,连忙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赤玉又仔细查看一番,依然没有发现。 厉信和常无常有也环顾了一圈四周,山里很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零星的几声鸟叫。 “主子,我们探查过了,这里没有人气,也没有山精野怪的妖气,许是您的错觉。”常有恭敬地说。 赤玉又看了两眼,点了一下头,“罢了,许是我的错觉,先办正事吧。” “师兄打算怎么做?”厉信问。 赤玉对厉信说:“不疑,用火。” 厉信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是什么妖精,本体都是他们最后的底线。若是本体毁灭,那么他游离在外的魂体也会元气大伤,甚至灰飞烟灭。 他这是要逼树精自己回来见他们。 于是,厉信马上催动法力,手中燃起法焰,刚想打向老槐树,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 厉信等人应声回头看去,就见昨天在这儿祭拜的那些村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 厉信见有人过来,马上收了法焰,一步跨到了赤玉身前,将他挡在身后。 大梁也在其中,看到是厉信他们,气恼地上前就骂,“你们这群骗子,说得那么好听,原来是想来破坏我们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就是。”另一个村民也跟着说:“我昨天看见他们在村里绕来绕去,就觉得可疑,他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树碍你们什么事了?要是嫉妒我们村有神仙保佑,就自己去找个能保佑你们的神仙,别来嫉妒别人。” “神仙?还保佑……”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厉信马上出声制止,“都安静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还敢猖狂?”村长不屑地上前一步,“我们这么多人,一人一拳就能把你们给打趴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出来惹事,不知天高地厚。” 厉信嗤笑,摇摇头,还真是秀才遇上兵。 “你们说它是神仙?”厉信指着老槐树问这些村民,“那黄皮子害你们的事儿,忘了?” 厉信又嗤笑一声,“真是好大的忘性,当初你们是为什么来祭拜这棵树的,自己不记得了?现在却围着它,一口一个神仙,还保佑你们,简直可笑。” “闭嘴,敢在这儿说这种话,是想连累我们村吗?”村长气急,招呼身边的村民,“给我打,打完直接仍下山。” “好嘞。”村民们一拥而上。 第23章 山村惊夜(九) 厉信护着赤玉,往后退了两步,常无常有则是上前迎敌,他们没用法术,直接拳脚相拼。 村民们哪是他们的对手,几下就被他们兄弟俩都撂倒了,一个个疼得满地打滚。 村长见势也吓得腿软,颤颤巍巍地指着厉信等人质问:“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厉信轻哼一声,“你们所谓的这个大仙拿了我的东西,来问他要回来而已。” “胡说!”村长大声喝止,“大仙怎么会拿你东西,你们是什么人,少在这胡说八道,整些有的没的造谣。” 厉信招手示意常无常有回来,又对村民们说:“你们快回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而且以后你们也不用再供奉这个所谓的大仙了。” “你说得算了?”村长气急,但又不敢靠前,只敢嘴上逞强,“我们拜不拜大仙关你什么事,总之今天想动大仙,除非把我们都杀了。” 厉信嗤笑,“愚民。” 地上的村民们也都爬了起来,退到村长身后。 赤玉见局势越来越乱,拍拍厉信的肩膀,小声说:“不疑,这样是没用的。” 说着,他拉起披风的帽子戴在头上,遮住阳光,从厉信身后走出来。 “各位,一场误会,我们这就下山。”赤玉说完,回头看向厉信,“走吧。” “师兄?”厉信心有不甘。 赤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打了我们就想这么走了?”村长见他们让步了,腰板就挺起来了。 赤玉上半张脸都被帽兜遮住了,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他就算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单单笔直地往那儿一站,就让人望而生畏。 “那你想怎样?”赤玉冷冷地问。 “我想怎样?”村长不由地打了一个哆嗦,咽了一下口水,重重地哼了一声,“赔钱!” “可以。”赤玉嘴角微微一勾,转头看向厉信。 厉信将手摊开,“出门的时候走得急,忘了带钱。” “你耍我们是吧?”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吵上了。 “你们这么多人出门不带钱,骗谁呢?” “就是,一个个穿得这么溜光水滑的,没钱谁信?” 赤玉不想再听他们吵下去,从披风下掏出一把纸币甩到村长脚下,“这些够吗?” 一地的百元大钞,任他们谁也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 村长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村民们也都惊得傻了眼,“这么多钱,这得好几万吧。” 村长早已眼冒金光,蹲下来就开始捡钱,村民们也不含糊,都疯了一样地蹲在地上乱抢。 “我的。” “这是我的。” “别抢,这是我的。” 赤玉看他们如此财迷,不屑地摇摇头,回头招呼厉信,“咱们先走吧。” 厉信嗯了一声,四人便一同下了山。 走到山脚下时,厉信才问赤玉,“师兄,你哪来那么多钱?” 赤玉看他一眼,轻笑出声,“不疑,障眼法都看不出了?” 厉信恍然,“师兄,你学坏了,都学会骗人了。” “这算什么骗人,他们胡搅蛮缠,我只不过是设法脱身而已。”赤玉一本正经的说:“对待这样的愚民不可强来,越是争论就就说不清楚,远离便好。” “师兄说什么都对。”厉信笑着应下,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赤玉回头望了一眼山上,“等他们都离开了,咱们就回去。” “要不要我先回去盯着?”常无问。 “不用。”赤玉轻笑,“他们一会儿自己会下来。” “主子,历爷,那些人还得抢一会儿呢,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常有贴心地问。 “不用。”赤玉看向旁边的林子,“就在这儿等着便是,障眼法很快就失效了,他们发现自己被耍了,定会下山来追咱们。” “师兄英明。”厉信一脸殷勤地奉承说。 赤玉又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先躲起来等着。” 四人一起走进了旁边的林子,在离下山之路的不远处,观察山上的动静。 山上的村民们哄抢了一阵之后,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大把钱,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被打一下就能拿到这么多钱,还有这好事。” “就是,下次再见到那几个人,一定再好好让他们出出血。” “还是村长厉害,几句话就让他们老老实实赔钱了。” 村长捡的最多,一边往兜里揣,一边听村民拍自己马屁,“行了,都回去吧,这回过冬的钱就有了。” 正在众人都准备下山时,一个村民惊慌地大叫出声,“怎么……这是……啊……” 大梁也捡了不少,正高兴呢,就听到那个村民的大叫。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看见那村民手里的钱全变成了纸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马上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钱,倏地一下,汗毛倒竖,冒出一身冷汗。 “这是咋回事?”大梁吓得扔了手里的纸钱,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村民们也都惊出一身冷汗,看着自己手里的钱都变成了纸钱,吓得慌忙无措。 “这……鬼……鬼啊……”一个村民吓得连忙窜到村长身后。 村长本来就被吓得不轻,被那个村民一抓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慌什么,都安静点儿。” 他强装镇定,指挥着村民,“这事太邪乎了,都别乱,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村民们谁都不敢说话,静静地等着村长拿主意。 村长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大口喘了几口气,“一定是刚刚那几个人动了什么手脚。” 第25章 一个村民上前接话,“村长,那几个人看着不像普通人,会不会……” “别瞎说,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村长白了那个村民一眼。 大梁想到之前厉信等人去他家喝水的事,于是也接话说:“那几个人挺奇怪的,昨天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家的老黄牛就一直叫。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蔫了,到现在都不吃不喝的,他们……他们肯定会点什么,或者……” “别乱说!”村长大声喝止大梁。 大梁被打断,不敢再说话,村长看了一眼被吓得不轻的村民们,在纸钱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妈的,给我追,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什么妖魔鬼怪。”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村长见没人响应,狠狠地啐了一口,“愣着干什么,还不追,追上了说不定就能要出钱来。” 村民们还是没有动,“村长,要不……要不算了吧,咱们还是保命要紧。” “混蛋!”村长脸面上过不去,又骂了一声,“一个个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他们是鬼,这大白天的他们能把咱们怎么着?都给我追。” 村民们见拗不过,怯怯地应了一声,跟着村长追下了山。 这时,已经在山下林子里等了一会儿的厉信等人,见村民们愤愤地从山上跑下来,忍不住偷笑。 “他们看到那些钱变成纸钱肯定吓坏了。”常无笑着说。 “还是主子有办法,咱们现在快点上去吧。”常有提议说。 赤玉点点头,“不疑,咱们现在上去。” “好。”厉信应了一声,四人便一同上山去了。 到了老槐树跟前,厉信手中再次燃起法焰,准备烧掉老槐树。 “住手!” 这回又是谁? 几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远处林子里蹿出一个身影,他速度极快,飞身一跃就跳到了几人面前。 他身量极高极瘦,面容年轻俊美,一头褐色长发披散在身后,身着黑色长衫,看着有几分书生气。 他什么也没说,抬手就是一掌打向厉信,厉信将手中的法焰掷出,他为了躲避法焰,马上收了掌,转身一躲,厉信轻松破招。 “你是谁?”厉信睨着他问。 “你要烧我的本体,不就是想引我出来吗?”槐安也睨着厉信回答。 两人视线相交,犹如利剑交锋。 “修炼得不错。”厉信上下打量了一下槐安,“说,残魂在哪儿?” 槐安嗤笑,“你不是天师吗?难道看不出来吗?” “什么意思?”厉信的心突然沉入谷底,难道真的应了他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槐安大笑出声,“什么意思,你好好看看不就知道了。” 厉信定睛施法查看,惊出一身冷汗,“你!大胆!” 他瞬间移至槐安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谁给你的胆子,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 “好啊,你动手啊。”槐安一脸轻蔑地挑衅他,“你敢吗?你下得去手吗?” 厉信确实被他戳中了软肋,因为他不是简单的融魂,而是吸收了残魂。 他是残魂和树灵的结合体,和之前那个女鬼完全不同。融魂是可以将两者的魂魄分离出来,而结合体是无法分割的。 伤了他就等于伤了赤玉,厉信手上的力道逐渐松了下来。 哈哈—— 槐安几声大笑,一把攥住厉信的手腕,轻松甩掉他的钳制。 “还以为你有多不可一世,原来竟是个投鼠忌器的蠢材。”槐安边笑边骂。 一旁的赤玉见状,几步跨到槐安面前,扬起手就是两巴掌。 啪—— 啪—— 两声脆响,槐安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你敢打我?”槐安气急,指着赤玉质问。 赤玉站到厉信身前,蔑视着槐安,“打你又如何?敢在本差面前放肆,谁给你的底气?” 第24章 山村惊夜(十) 面对赤玉阴冷的眼神,槐安吓得一激灵,然后又不肯示弱地强装镇定,“你又是什么东西,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赤玉睨着他,面色阴沉,“你再说一次?” “说又怎样?”槐安嗤笑,往前一步,“你……” 啪—— 话还没说完,就又是一声脆响。 “再说一次。”赤玉依旧冷着脸,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睨着他。 槐安没想到会又挨一巴掌,踉跄了两步,捂着被打肿的脸,怒目圆睁地瞪着赤玉,“好啊,你……” “我什么?”赤玉正视他,眼神依然是冰冷彻骨,“本差在冥界,虽然职位不高,但也没谁敢在本差面前这般放肆。你这小小树精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人无礼,说吧,想让我带你回冥界走一遍十八层地狱,还是现在就让你烟消云散?” 槐安听出了赤玉的来历,心里更畏惧,面上的那点强硬也早就装不下去了。 不过赤玉身后的厉信却偷偷勾起嘴角,又被师兄护着了,真爽! 想到小时候,经常被这样师兄挡在身后,一股暖流就涌上心头。 赤玉也好似把这种保护刻在了骨子里,护着厉信就好像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就连当年替他祭天,也没有任何心理挣扎就毅然决然的去了。 从他把厉信捡回来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连在了一起。 “你……你敢……”槐安咬牙下定决心,打算放手一搏。 说着,他便冲向赤玉,手臂立刻幻化成一根粗壮的树枝,横扫四人而来。 “师兄,小心!”厉信眼疾手快,上前一脚踢开粗壮的树枝。 槐安见一击未中,将另一只手也幻化成粗树枝,将双臂向中间合拢,夹击四人。 “常无,常有。”厉信喊道。 兄弟二人马上一左一右抵住槐安的双臂。 槐安力气很大,双方势均力敌,厉信马上甩出一个符篆打向槐安面门。 槐安见符篆飞来,马上从口中吐出无数细小的树枝,形成剑雨掷向厉信和赤玉。 赤玉从袖中将追魂盘甩了出去,口念咒诀,追魂盘顿时变大,挡在二人身前,将飞来的“箭矢”全部接住。赤玉再次口念咒诀,追魂盘便将这些“箭矢”原路弹了回去,根根刺入槐安体内。 槐安不备,竟被自己万箭穿心,但好在这些小树枝都是自己的一部分,他略微施法就能将其吸收。 常有,常无见他被击中,手臂的力气也减弱了许多,马上趁机反攻,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折断了槐安的手臂。 啊—— 一声惨叫,槐安便抖着身子往后退。 赤玉收了追魂盘,一个飞身上前,一脚踢倒了踉跄的槐安。 “孽畜,再敢妄动,本差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赤玉睨着地上的槐安,神色肃然。 槐安本来就不擅长搏斗,而且法力不高,现在又被擒住,也只能乖乖听话。 厉信走到赤玉身后,小声说:“师兄威风不减当年,多谢师兄相护。” 赤玉微微侧头,勾了一下嘴角,为保持严肃的表情便没有说话。 他问槐安,“你是何时与那残魂相融的,又是怎么遇到的?” 槐安缓了一口气,一边回忆,一边说:“差不多二百年前,那时我刚有了灵性,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的树身中有另一个灵体的存在。它很虚弱,不知道在我的树身上呆了多少年,我不自觉的向它靠近,久而久之,又过去了百年,我们就融在了一起。” 厉信听完槐安的话,大致有了结果,他对赤玉说:“师兄,应该是那缕残魂当年离体后漂泊到了这里,然后落在了这棵老槐树身上寄居。槐树被灵气滋养,慢慢修出了树灵,之后两者就渐合二为一了。” 赤玉点点头,“应是如此,残魂在吸收日月精华,自我修复的过程中也帮寄主滋养出了灵体,怪不得他们会相融。” 厉信斜睨着槐安,“你既然想用残魂祭祀,换回那个小黄皮子,那就肯定知道怎么将它从你体内剥离出来,对吧?” 槐安眼神闪躲,吱吱唔唔,“我……不知道……” “不知道?”厉信轻笑,“好,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道。” 说完,厉信手中便燃起了法焰,随着厉信施法,他手中的法焰越燃越高。 厉信对槐安狞笑一声,转头有看向他的本体,“你说这把火烧它够不够?” “你别乱来!”槐安紧张地盯着厉信手里的法焰。 他是个树精,本体没了,他也就没了。 厉信也是抓住了这一点,就是要逼着槐安做最后的选择。 “那你就将残魂剥离,本差向你保证,我们只要拿到残魂就不再追究,放你一条生路,如何?”赤玉压迫性的声音传来。 槐安对上赤玉冰冷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自己别无选择。 他垂头思忖一瞬竟笑出声来,那声音凄凉又悲伤,“我只想救回我的朋友,我有什么错?它被村民抓去打了生桩,你们不去教训那些乱杀生灵的坏人,反而要在这儿为难我?” 第26章 “什么和什么啊?”厉信不耐烦了,“现在是让你把残魂交出来,没说别的。” 槐安彷佛听不见厉信的话,顾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我也是活不了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说着,就举起手要自毁元神。 厉信理解不了这个树精的脑回路,但见他要自尽,马上甩出一张符篆打在了他身上,将他定住。 槐安动弹不得,挣了两下,怒视着厉信,“你们要干什么?” “你听不懂吗?”厉信问他,“我说让你交出残魂,放你一条生路,没说要杀你。” 槐安嗤笑,“救不回小星,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你……”厉信无语。 两人交谈根本不在一个频道,说多少都是白费。 厉信叹了口气,转头对赤玉说:“师兄,要不还是咱们自己动手吧。” “你知道怎么做?”赤玉问。 “不知道。”厉信如实说:“但原理也差不多。” “啊?”赤玉不解。 厉信解释说:“就如同人死后,灵魂会离开□□,如果他的本体消亡后,他本身的灵体也会出来。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可以试一试。” “可如果失败了,那残魂是不是也就没了?”赤玉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我会掌控好,如果见势不妙我就停手。”厉信坚定地看着赤玉,“师兄,相信我。” 赤玉怎会不信他,“那好,都听你的。” “不要,不要……”槐安在厉信身后不断嘶吼,“别碰我的本体……” 但厉信充耳不闻,根本不去理会,他手中燃起法焰,心里却紧紧地捏着一把汗。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走到树下,顿住了脚步。 “最后再问你一次,能自己剥离出残魂吗?”厉信问道。 他在给槐安机会,也在给自己机会,毕竟他不希望赤玉受到任何伤害,包括他的残魂。 槐安欲哭无泪,“我……我不会……” 厉信轻叹一声,“那还是我来吧。” 他此时倒是有几分相信槐安是真的不知道了,毕竟他修行尚浅,合二为一也不一定是他本意。 厉信额角渗出冷汗,此刻不得不孤注一掷。 他掷出法焰,霎时整棵老槐树便陷入火海之中。 “不要……啊……啊……”槐安感受到了本体传来的炙热和灼烧感,惨叫连连。 赤玉不知为何,身上也隐隐传来一阵炙热,虽然不明显,但让他很不舒服。 应该是残魂也和槐安一样,正在接受烈火焚身的痛苦。 厉信见槐安已经满地打滚,就知道快了,他不在意槐安的死活,但他在意赤玉的残魂。 他命令常无常有,“你们两个看好他,见有残魂出来的迹象立刻施法。” “是,厉爷。”常无常有应下,两人一左一右死死地盯着槐安。 厉信看向赤玉,“师兄就快了。” “好。”赤玉忍着身上的不适,扯出一个微笑。 厉信继续施法,法焰持续燃烧着槐安的本体。 几分钟后,槐安的本体就燃尽了一半,眼看着整个树身就要倒塌,槐安也趴在地上不动了。 他嘴里喃喃着,“小星,是我没本事,我没……本事……” 槐安又动了几下,身子就开始变得透明,常无常有见状,马上叫了厉信一声。 “厉爷,你看!” 厉信闻声回头,心也悬到了嗓子眼,他最怕的就是残魂跟着槐安一同消失。 槐安的灵体越来越透明,赤玉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槐安。 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寂静得吓人,只能听见因燃烧而断裂的噼啪声。 焦糊的味道绞着热气飘来,吹得每个人都冷汗直流。 眼见树身就要燃烧殆尽,可槐安除了变得越来越透明,没有任何变化。 难不成,残魂也跟着渐渐消散了? 厉信的心慌了,赤玉也只是在强装镇定。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主子。”常无突然想到什么,提醒赤玉说:“您把追魂盘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感应到残魂。” “好。”经他这么一提醒,赤玉才想起来自己还有法器。 他连忙拿出追魂盘,施法驱动,一道金光亮起,追魂盘便笼罩在了槐安头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追魂盘上。 追魂盘不断旋转,赤玉身上的不适感也逐渐加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残魂也在承受着煎熬。 但他必须要咬牙忍住,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厉信和常无常有担心。 树身燃烧的只剩下一堆焦炭,槐安的灵体也几乎看不见了。 四人盯着追魂盘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厉信,心都凉了半截。 莫非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怎么办? 他脑子一片混乱。 第25章 山村惊夜(十一) 这时,槐安的灵体彻底消散了,追魂盘也回到了赤玉手中。 “师兄?”厉信紧张又害怕。 赤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追魂盘上的虚影,松了口气,“还好。” 厉信闻言马上上前,“让我看看。” 常无常有也凑了过来,只见追魂盘上隐隐约约漂浮着两道虚影,都残缺不堪,十分虚弱。 赤玉指着其中一个对厉信说:“这个应该是我的残魂。” “那另一个是那个树精的?”常有问。 “对。”赤玉想了一下,“他是我残魂上的灵气催生出来的灵体,自然也有我的气息,所以追魂盘把他也收了。” “师兄打算如何处治?”厉信问。 “带回冥界,该当如何就如何。”赤玉说着,将槐安的残魂收到了缚魂袋中。 常有看着剩下的那缕残魂,问赤玉,“主子,这个残魂如此脆弱,该当如何是好?” “冥帝教过我法咒,追魂盘可以帮我修复残魂,只是需要费些功夫。”赤玉说着,看向厉信,“不疑,帮我护法。” 厉信应了一声,也给常无常有使了一个眼色,三人围绕着赤玉打下了一个结界。 赤玉催动追魂盘,差不多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才修复出一个大概的模样。 赤玉问它,“可好些了?” 残魂嗯了一声。 “你是何时落在那棵树上的?赤玉问。 过了好一会儿,残魂才开口,“不记得了。” 赤玉叹了口气,心道:罢了,它残缺成这样,记不得也正常。 他又问:“你是魂是魄?” “魄。” “何名?” “除秽。” 赤玉点点头,“你可愿与我相融?” “求之不得。” 赤玉欣慰地点了一下头,这缕残魂还算有些意识,融合起来应该不会费太大力气。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暗一下了,厉信在结界外见残魂已经完好无损,马上催促赤玉,“师兄,此处不可久留,快把除秽融了,咱们早些回去。” 赤玉嗯了一声,“好。” 于是,赤玉施法要将残魂融合。 就在这时,远处飞来一道身影,速度极快,就连厉信也没看清。 那人带着一个鬼脸面具,手中举起一把长剑,凌空一劈,就将结界劈开,直接冲了进去。 赤玉刚好念完最后一句咒诀,催动了追魂盘融魂,那人一脚踢开赤玉,残魂融到了他体内。 赤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厉信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结界里的两个人。 那人手里拿的正是赤玉生前用的鸿鹄剑,无论是身量还是动作都和赤玉生前一模一样。 “主子。”常无马上跑过去扶起赤玉。 常有也连忙上前要擒住那人,但他那是那人的对手,几下就被打飞了出去。 这下就连常无常有也傻了眼,这人用的招数都和赤玉一般无二。 厉信回过神来,“你是谁?” 那人不答,纵身一跃,打算逃走。 厉信伸手阻拦,那人直接剑锋横扫,挥退了厉信。赤玉也看出了端疑,掷出追魂盘击向那人,但那人身手极好,轻易就躲开了。 赤玉又甩出锁魂链,也被那人用长箭挡开了。 “你到底是谁?”赤玉顿觉一股熟悉的感觉,“你是当日跟我抢女鬼的那个人。” 那人始终没有说话,又是纵身一跃,速度极快地蹿进了林子里。 常无常有正要去追,就被赤玉叫住了。 “别追了,追不上的。” “可是……”常无不甘心,“主子,他抢了您的残魂。” 赤玉望着那片林子,神色凝重,“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什么?” 常无常有对视一眼,没明白赤玉的意思。 第27章 厉信却听懂了,因为他也发现了那人的诡异之处。 “先回去,此地不宜久留。”厉信说完,就施法带着常无常有和赤玉先回到了自己的山顶别墅。 此行艰辛,到手的残魂还被人劫了,每个人脸上都是阴云密布。 赤玉心不在焉,站在窗前发呆,他心里已经有了推断,但仍有一些事想不通。 厉信打发了常无常有两兄弟先去休息,自己留下来陪赤玉。 他走到赤玉身后,赤玉是魂体,又穿着冥界的官差服饰,所以落地窗上只映出了厉信的高大身影。 赤玉从玻璃上看到厉信站在他身后,浅笑着说:“怎么还不去休息?” 厉信反问:“师兄为什么不休息?” “我是魂体,不需要休息。”赤玉淡淡地说。 “那我就陪着师兄。”厉信靠近赤玉,从后面抱住他,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师兄还在想今天的那个人?” 赤玉嗯了一声,“我觉得他……” 赤玉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那人的气息太过熟悉,还拿着他生前的鸿鹄剑。 虽然答案呼之欲出,但他怎么也想不通。 “他就是你。”厉信接着他的话,说出了他想说的。 赤玉怔住,“你也察觉了?” 厉信嗯了一声,“他能驾驭得了鸿鹄剑,还会你的功法,身形动作又几乎一模一样,我想不察觉都难。” 赤玉长出了一口气,“当日和我们抢女鬼的也是他,他与我本为一体,为何要抢?而且我能感觉到他不是魂体,难道我当年的肉身还在?” “不可能。”厉信不愿回忆当时的场景,他深吸了一口气,“当年,我被地魂叫醒后,就赶去了祭坛……”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看到他们正在清理血迹,我施了障眼法,混在洒扫的人中。听他们说,你当时……以血画咒,以身献祭,在阵法中碎成了齑粉。” 赤玉只想过当时的场面定是很惨烈的,但没想到是这么惨烈。 “那人的气息不是活人,也不是魂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厉信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断,“他是人偶,一个承载你魂魄的人偶。” “人偶?”赤玉突然也想通了。 “以魂魄注入人偶,可使人偶如同常人一般有思想,有意识,而且还能继承这个人生前所有的功法和行为习惯。”厉信解释说。 赤玉思忖一瞬,“我好像记得这是师父独创的一门法术,对吗?” 厉信嗯了一声,“所以我猜,应该是在你殒命之时,魂魄被师父救下,注入了人偶之中。” “那他为何认不出我?”赤玉疑惑。 “可能和你一样没了生前的记忆。”厉信说着,有觉得哪里不对。 赤玉也觉察到了,“若是师父出手,定不会让我的魂魄失去记忆,而且我的其他残魂是因为漂泊多年才没了记忆,并非一开始就没有。” “师兄说得对。”厉信点点头,“而且若是师父救下了你,定会告诉我的,为何会无人知晓此事……” 厉信又顿住了。 见他欲言又止,赤玉连忙追问:“不疑,你有话直说,不必这般谨慎。” 厉信还是打算把接下来的话咽回去,他不想让赤玉知道宗门和师父当年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厉信又将赤玉搂紧了些,“我只是觉得此事背后一定有人操控。” 赤玉嗯了一声,“我也这么觉得,而且这个人也是个懂法术的。” “师兄怎么推断出来的?” “当日那个女鬼说过,那人去见了一个人,看他的态度,应该是他的老板。”赤玉分析说:“我猜这个背后的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那个人偶也只是他的一个工具罢了。” 厉信眉头微皱,“他也想要这些残魂,难道是用于修炼还是另有目的?” “不知道。”赤玉摇摇头,“但我觉得他最后的目标是我,如果只收集几个残魂,应该达不到他的目的。” “之前可有人去冥界找过你?”厉信问。 “没有。”赤玉回忆了一下,“我在冥界多年,从未有人找过我,应当是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天魂在冥界,或是不敢直接去冥界抢魂。” “那师兄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厉信问。 “还没想好。”赤玉拨开厉信的手臂,“不疑,你先上去休息,我要将这树精的残魂带回冥界受审。” “好,师兄快去快回。”厉信听话地应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这几日他也累坏了,只是不忍赤玉一个人苦想,才强撑着罢了。 现在有了些头绪,心情也开朗了许多,既然赤玉要回冥界办差,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赤玉看着厉信上了楼,才带着槐安的残魂回了冥界。 因他残害人命,被罚去十八层地狱受刑,待刑满之时才能轮回。 负责押送槐安的正是那个青面鬼差,他虽然长得十分吓人,但是个热心肠,受不了槐安的哀求,特意来找赤玉。 此时,赤玉正要返回阳间,见他来了,便稍作停留。 “找我何事?”赤玉问。 青面鬼差笑着说:“就是你送来的那个树精,求着我来请你过去见一面。” 赤玉轻笑,“又发善心了?” 青面鬼差尬笑一声,“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这个。” “怪不得你一直升不上去。”赤玉无奈瞥他一眼,“咱们做鬼差的就得按章办事,哪有那么多私情可徇。” “他魂魄不全,怕是进了十八层地狱,还没走一半就魂飞魄散了,我这也是想着让他了却心愿罢了。”青面鬼差讪笑着说。 赤玉叹了口气,“罢了,带我去见见他。” 说着,他就跟着青面鬼差去了监牢。 槐安再次见到赤玉,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猖狂,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给赤玉行了一个大礼。 赤玉见他乖顺,便知道他定有事相求,“说吧,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槐安抬起头,用哀求的语气说:“我自知有罪,不敢请求宽恕,但我想在受刑前见一见小星,还望大人成全。” 赤玉看向青面鬼差,“差不多十年前,有没有一个小黄皮子精的魂魄来过冥界?” “这我得查查。”青面鬼差边说边打开手里的卷轴。 槐安见状就知道赤玉答应了,又请求道:“大人,我能不能将自己的魂魄作为交换,换小星重生?” 赤玉脸色一沉,“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怎样就怎样?” “小人没那个意思。”槐安一头磕在了地上,“大人明鉴,小星是被人无辜害死的,还望大人开恩,我愿魂飞魄散换小星一命。” 赤玉垂眸,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无辜枉死,你们也将害死他的人全杀了,他们生前功过都自有阎罗定案,各有各的缘法,不是你该管的。本差帮你与他相见已是法外开恩,你不可强求太多。” 槐安哽咽了一下,心知自己确实要求的太多了,但他已经没可能走出十八层地狱了,所以他定要试一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查到了。”青面鬼差将卷轴递到赤玉面前,“这个小妖因没做过坏事,在冥界服役三年之后,就去轮回了。” “他轮回去了哪里?”槐安急切地问。 青面鬼差看了一眼卷轴,“去了人道,投胎到了一个小县城,今年快7岁了。” “那我能看看他吗?”槐安央求地看向青面鬼差和赤玉。 青面鬼差有些为难,便看向赤玉,“这……能给他看吗?” 赤玉轻叹一声,“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向监牢外走去。 刚出监牢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赤玉有些意外,“你怎么来这儿了?” 第26章 旧情复燃(三合一) 尤姜笑意盈盈地走上前, “你怎么从这儿出来?” 赤玉淡笑,“刚送了一个魂魄进去。” 尤姜哦了一声,“你不是去阳间找残魂了吗?怎么还分心做这些, 那老东西也不会升你的职。” “冥帝已经对我很好了, 再说也是刚巧遇上的,也不算专门加班。”赤玉说完,又问:“你还没说, 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这不是无聊瞎晃嘛, 遇到孟婆就多聊了几句, 后来看见有个影子像你,我就跟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真是你。”尤姜说着就拉住赤玉的手臂,“不如你陪我逛逛, 都快闷死了。” 赤玉被他拉着往前走, “冥帝这些日子又没来陪你?” “别提那老东西。”尤姜怨怼地哼了一声,“自你去阳间那日起他就回去了,还说什么有诸多要务需要他处理, 骗谁呢?” “没准真是政务繁忙呢?”赤玉劝慰他,“你也别想太多,我觉得他宠了你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有你的。” 尤姜媚眼一翻, “有没有都一样, 谁让我离不开他呢。” 第28章 赤玉轻笑着摇摇头,“我该去阳间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没准今夜冥帝就来找你了。” “他才想不起我呢。”尤姜沉着脸轻哼,转而又笑了, “不如我跟你去阳间玩玩?” “别胡闹,我不是去玩的。”赤玉不肯带他,怕他惹出什么乱子。 “我知道,你是去寻魂的,可我也能帮上忙啊。”尤姜摇着赤玉的胳膊,一副撒娇的模样,“你就带上我吧。” 赤玉无奈,“你这招对我没用,我又不是冥帝,你还是乖乖留下,万一冥帝找不到你,又该着急了。” “他急他的,与我何干。”尤姜是打定了主意,不断央求赤玉。 赤玉实在抵挡不住,叹声道:“带你去也行,但你要答应我别生事,玩够了就回来。” “知道了。”尤姜美滋滋地答应了。 赤玉又回头望了一眼监牢的大门,思忖了一下,“尤姜,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好。”尤姜应了一声,就站在原地等他。 赤玉进了监牢,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尤姜好奇地问他,“你干嘛去了?有公务没做完?” 赤玉犹豫了一下,心想和他说了也无妨,“不是公务。” “那是什么?” “我送进去的那个魂魄是个树精,也是我的残魂催生出来的,所以……”赤玉顿了一下,“虽然他有错,但也是被仇恨蒙蔽,那些人也算恶有恶报。我答应他,如果他能在地狱中受满刑罚而不烟消云散,我就送他去投胎。” 尤姜疑惑,“冥界一直不都是这个规矩吗?为什么一定要你送,当值的鬼差也定会按章办事的。” 赤玉边走边说:“他一直放不下一只小妖才会如此执着,如今这小妖已经轮回,我答应他,送他投胎去那小妖身边。” 尤姜哦了一声,“真是用情至深。” 说着,心里又有点酸酸的,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要是这么算,他倒是能算得上你儿子,你这个当爹的为他行个方便也算正常。” “什么爹啊,儿子的。”赤玉连忙捂住他乱说话的嘴,“再说,这也不算违反规定,他该投胎成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是答应他投胎到那小妖处罢了。” “行,行,行。”尤姜拨开赤玉的手,“您都有理,我什么也没说,行了吧。” 赤玉白了他一眼,“行了,走吧。” 说着,赤玉就带着尤姜穿过去阳间的大门,两人一路未停,回到了厉信的山顶别墅。 两人到时天还未亮,尤姜打量了一下厉信的家,感叹一声,“赤玉,你这给师弟过得不错嘛。” “他在阳间千年,多少也有些积累。”赤玉带着尤姜去了花园里的亭子,“我们先别进去,他们都还在睡。” 尤姜坐下后便问赤玉,“你这个师弟对你也算用情至深,你呢?” “我什么?” “你对他有没有……”尤姜思考了一下用词,“心动的感觉?” “心动?”赤玉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我现在能想起一些生前的事,我那时应该是对他动过心的。”赤玉脑海中浮现出两人在福德观的房中颠鸾倒凤的场景,顿时脸就红了。 “那现在呢?”尤姜追问。 “我……不知道。”赤玉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和厉信的相处,“我不抗拒他的触碰,甚至……甚至还……挺喜欢。” 尤姜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我就知道。” 赤玉有些羞愤,“你笑什么?” “你这不就是动心了吗?”尤姜笑着说:“你们上辈子就什么都做过,你现在还挺喜欢他,那就上啊。” “啊?”赤玉有些懵,“上什么?” 尤姜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当然是上他啊。” 见赤玉还是一脸懵,尤姜摇摇头叹气说:“我看你这些年在地府是呆傻了,你上辈子怎么上的他,现在就怎么上啊。” 赤玉听懂了,脸更红了,但转念一想,“我和他的事上辈子就算师父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尤姜哑然,“我……那个……” 赤玉觉得他知道些什么,马上追问:“你快说,我一直就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之前我魂体不全,想不起什么,但我总觉得我生前就与你相识,是不是?” “我……”尤姜知道瞒不住了,尬笑着承认了,“是。” 赤玉轻哼一声,“我就知道。” 尤姜往赤玉身边蹭了蹭,“你别生气,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生前那些事,想起来也没什么好处。我就想着让你轻轻松松的在冥界呆着,什么也不知道就不用心烦,岂不是更好?” “那你现在好好说说,咱们俩是怎么认识的,你又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赤玉一丝不苟地板着脸,盯着他。 尤姜尬笑一下,“行,我说,但你别板着脸,怪难看的。” 赤玉没理他,“快说。” 尤姜叹了口气,回忆起当年和赤玉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那时,他还是一个刚修成人形不久的小狐妖,因长得太好看而遭到同族嫉妒。而他自身法力低,又没有父母亲人依靠,所以时常被排挤,打骂。 一次他在山间被同族追着打,刚好遇见下山历练的赤玉。 赤玉见他们是妖族,原本不像管,但又不忍心见尤姜被欺负得那么惨,于是就出手救下了他。 尤姜当时见他是个道士,又惊又怕,根本没心思分析他是敌是友,就蹿到了林子里。 赤玉也没在意,转身离开了。 后来,尤姜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赤玉是在救他。 他觉得自己太没礼貌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人,连声谢谢都没跟人家说。 于是,他幻化出人形,跟了上去。 追到山下才追上赤玉,他连忙叫住赤玉,“仙长请留步。” 赤玉闻声后头,就看见尤姜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小妖尤姜,叩谢仙长相救之恩。” 赤玉打量了他一下,“我也只是看不惯罢了,日后你要离他们远些,不是每次都有人救你。” 尤姜嗯了一声,“仙长说的是,只是我无处可去。” 他转念一想,抬起水灵灵的狐狸眼望向赤玉,“不如我今后就跟着仙长吧。” 赤玉愣了一下,笑着说:“你是妖,怎么能跟着我?” “我没害过人,也没做过坏事,请仙长相信我,我真的只是个一心修行的小妖。”尤姜生怕赤玉误会。 但赤玉还是拒绝了,“我看得出你的灵力很干净,不然刚刚也不会出手相救,但我真的不能带上你,你还是回去吧。” 尤姜不肯,“仙长,我没有家人,同族又因我长得好而处处欺负我,您不收我,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赤玉感同身受,自己何尝不是因为修行太好而被同门妒忌,就连下山历练也无人愿意与自己同行。 赤玉打量着尤姜,有些于心不忍,但考虑到他们彼此的身份还是摇摇头,回绝了。 “如若让师门知道我身边带着个妖,这次历练怕是过不了了。”他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递给尤姜,“这里面有一颗丹药,可以治你身上的伤,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尤姜见赤玉心意已决,只能接过荷包,沮丧地点点头,“多谢仙长。” 自那一别之后,赤玉就再没见过尤姜,也将这个无意间见救下的小狐妖,忘得一干二净。 几年后,赤玉发现厉信对他的感情变得有些异样,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方向。 他无法面对,便找了个借口下山,想独自一人冷静一番。 行至一处湖泊,本想着欣赏一下风景,没想到却看到一个受伤的人趴在湖边。 赤玉走近一看,猛地觉察出对方是妖,马上沉着脸问:“你这个狐妖为何在此?可有伤人?” 尤姜闻言,回头看向赤玉,一眼就认出了他,满眼欣喜,“仙长,你不认得我了?” 赤玉恍然,觉得这小妖确实有些眼熟,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尤姜,“我们见过?” 尤姜马上从身上解下赤玉的荷包,举起来给他看,“仙长,你忘了,几年前你救过我,还给了我这个。” 赤玉低头看了一眼,认出了这是自己的东西,才想起他,“你是当年那个小狐妖?” “正是。”尤姜笑道:“仙长总算想起我了。” 赤玉打量了一下他的伤,“我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是这副模样?” 尤姜委屈地哼了一声,“当初是因为同族欺辱,这次是我遇人不淑。” 说着,尤姜嘟起嘴,红了眼眶,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赤玉叹了口气,“过来,我帮你疗伤。” “多谢仙长。”尤姜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赤玉面前。 赤玉边施法,边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尤姜眼泪汪汪,抽噎了两下,“自那日你走后,我就四处游荡,后来遇到了一个男人,我灵力低,根本没看出他是冥帝幻化的,就跟他好上了。” 第29章 赤玉微怔,“冥帝?” 尤姜嗯了一声,“他乔装出来游玩,刚好遇上我,他待我很好,我就跟他好了。” “后来呢?” “后来他就表明了身份,还说要带我回冥界,独宠我一人。结果我去了一看,好家伙,他后宫里男男女女的,妖魔鬼怪一大群。”尤姜说着,又抹了两把眼泪,“他就是个混蛋,什么独宠我一人,回去就不认账了。” “那你也不至于搞得这么惨吧?”赤玉收了法力,“好了,活动一下看看。” 尤姜抬腿走了两步,果然不疼了,“多谢仙长。” 他一边抽噎,一边说:“还是你靠谱。” 赤玉摇摇头,“行了,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一气之下就和他吵起来了,就被他打入了冷宫,他宫里的那些妖魔鬼怪就想借机弄死我,尤其是冥后,那个死婆娘直接就给我定了一个欺君的罪名,要处死我。” “你就逃了?”赤玉接着问。 尤姜点点头,“不逃还等着她杀我啊?” 赤玉有点对他刮目相看,“能从冥宫逃出来,你还挺有本事的。” “我们狐族最擅长魅术,行刑当天也没见那个老东西来救我。我就在押解的路上给鬼差施了魅术,迷惑了他们的心智,才有机会逃出来的。都快跑到门口了,却被那个死婆娘给拦下了,幸亏我机灵,不然就死在那儿了。” 尤姜说着,又哭了起来,“那个老东西,我都快被打死了他也没露面,我怎么就被他给骗了。” 赤玉叹了口气,听着就头大。 “还好他们没追上来,你先找个地方好好修养一下吧。”赤玉说完,转身就要走。 尤姜马上跟了上去,“仙长,仙长,不如你就带上我吧,我刚逃出来,万一他们追上来了,我可就死定了。” 赤玉顿住脚步,“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是冥后的对手?” “你好人做到底,就帮帮我吧。”尤姜拉着赤玉的手央求着,“把我藏起来就好,我可不想死在他们手里。” 赤玉见他实在可怜,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天色渐暗,两人一路行至一个山洞休息。 两人便聊起了一些往事,不知不觉间都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之后,赤玉便把他带到福德观山下,给他安排好了住处后,才回宗门。 之后的日子,赤玉就经常来找他聊天,日子久了,尤姜便发觉了赤玉有心结。 赤玉明明也动了心,但就是无法接受自己对厉信的感情,他觉得自己十分龌龊,竟对自己一手教养长大的师弟,起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 尤姜虽然自己情场失意,但也见不得赤玉烦恼,便时常开导他。 让他接受厉信,毕竟他们是两情相悦,不该被这些礼教束缚。 在他的不断开导下,赤玉最后选择顺从本心,接受了厉信。 自此,两人在人前是师兄弟,兄友弟恭,人后便是亲密无间的情人爱侣,如胶似漆。 尤姜得知他们好了,也替赤玉高兴,还教他在床上怎么取悦对方,简直事无巨细。 赤玉听了尤姜对前世的叙述,脸又红了,“你怎么连这个都教我了?” 尤姜理所当然地嗯了一声,“咱们是好朋友,我别的不如你,唯独这方面我可比你强太多了,当然要好好教你才是。” 他又凑到赤玉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当初还是挺受用的,不记得了?” 赤玉赶忙站起来,“不说这个了。” 尤姜轻笑,“不说就不说,改天你自己试试,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你……别说了。”赤玉羞恼。 尤姜觉得他比千年前情窦初开的时候还有趣,笑嘻嘻地凑到他耳边,“不如你今晚就找你师弟试试?我看他也想得很。” “尤姜!” “别生气啊。”尤姜拉着赤玉的手,继续劝说:“你师弟惦记了你这么多年,此情此意感天动地,你就不感动?” “我……可……”赤玉羞得说不出话,耳根也红透了。 “前世又不是没做过,说不定试过了还能有助于你恢复记忆呢。”尤姜轻笑一声,打趣赤玉。 提到这个,赤玉转而又问:“你跟我去了福德观,就没见过我师弟?为什么之前去冥界的时候,我觉得你们好像不认识?” “本来就不认识。”尤姜说:“当年我的藏身之处很隐蔽,除了你没人找得到,我也不敢出去,自然就没见过了。” “那后来呢?”赤玉又问:“你是怎么带我去的冥界?” “后来那个老东西找到了我,说当时冥后母家势力过于强大,他正在制衡他们的关键时刻,只能委屈我了。”尤姜轻哧一声,“说什么社稷为重,我看他就是怕失去冥帝的宝座。” “然后你就原谅他了?”赤玉猜测。 “当然没有。”尤姜提高了嗓门,“他前后来了好几次,后来我烦了,给你传了个信,走了。” “之后他解决了冥后和她的母家,又把他后宫里各方势力送来的妃妾清理了一番,只留下几个老实的,就又找到了我。我还是不想和他回去,他就求我原谅他,还许我冥后之位,我不稀罕他就一直缠着我。” “再后来,我知道是逃不过他的,只能和他提条件,回冥界可以,但不入冥宫,我才不想整日和别人争男人。去冥界不久之后,我悄悄回阳间找你,却听说了你已经祭天的消息,我赶到的时候,就只捡到了你的天魂。于是,就偷偷把你带回了冥界。” “当时只有天魂?”赤玉问。 “我是在山下,你给我找的藏身之处发现的你。”尤姜继续说:“后来回到冥界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赤玉点点头,“那你可知我祭天之后,福德观如何了?” 尤姜刚要说话,就听见厉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师兄,你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赤玉马上回头,就看到厉信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袍站在他身后,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看着他。 “我怕吵醒你就先带尤姜在花园里坐一会儿。”赤玉说着就示意厉信和尤姜打招呼,“这次他上来陪我小住几日。” 厉信笑着和尤姜打了一下招呼,“欢迎欢迎,上次在冥界你帮我师兄求冥帝帮忙,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哪的话。”尤姜笑着说:“赤玉是我好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着,眼神就往厉信的胸前飘去。 厉信衣襟微拢,露出半片胸肌,再往下就是紧致有力的腰线。 尤姜不禁啧啧两声,凑到赤玉耳边轻声说:“好有料啊,你想不想重温一下?” 赤玉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也听懂了他的意思,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他,“别胡闹。” 两人的小动作都被厉信尽收眼底,他尴尬地轻咳一声,“咱们先进去吧,我让常有常有去准备一些早餐。” “好。”赤玉应了一声,就独自快步先走了进去。 路过厉信的时候他都没敢抬头,他觉得尤姜的眼神太露骨了,厉信肯定能猜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赤玉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只能迅速离开。 尤姜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推他一把,于是在身后悄悄拉住了厉信。 “你师兄刚刚和我说,他都想起来你们之前的事了,但见你对他却没有前世那般热情,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尤姜故意激他。 “我没有。”厉信果然中计了,他顿住脚步,看赤玉已经进去了,才回头问尤姜,“真是我师兄说的?” 尤姜面不改色,“是啊,他说你是待他恭敬,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厉信急了。 “就是不碰他。”尤姜说道。 “我……我那是怕吓到他。”厉信又压低了些声音,“师兄想起来多少了?” 尤姜思索了一下,“挺多的,比如喜欢靠在你身上,喜欢你吻他,还有……” 尤姜也压低了些声音,凑到厉信耳边说了些什么,厉信的耳根刷的一下,瞬间红透。 “他……他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厉信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尤姜一副事实如此的架势,“我和他可是无话不说的朋友。” 厉信知道他和赤玉相交千年,只是他没想到赤玉那么内敛的人,会和别人说这些隐秘之事。 这里面不知有几分真假。 尤姜拍拍他的肩膀,“小子,我看你也忍得挺辛苦的,就别挺着了,早些回归正轨不好吗?” 厉信也想,但他不想伤了赤玉,“我想等他完全想起来再说,我不希望他有一丝不悦。” 尤姜叹了口气,心道:这两人还真都够让人操心的。 “我说了半天你是一句没听进去啊?”尤姜急道:“你师兄心里都不舒服了,你还等什么,等他先跟你主动?就他那性子,都想起来也不会。” 第30章 是啊,前世就是他先跟赤玉表白的,谁知却把赤玉吓跑了,下山呆了好几天才回来。 回来之后的那段时间,他们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气氛总是很尴尬。那段时间赤玉也时常外出,很少见他,直到他快以为赤玉厌恶他时,赤玉才突然接受他。 厉信思忖一瞬,抬眼看向尤姜,“你说得对,真要是等下去,我们谁都难受。” “对嘛。”尤姜见厉信上道了,笑盈盈地夸赞他,“今晚你就主动些,你师兄心里有你,你们只要轻轻那么一戳,这窗户纸就破了,水到渠成的事,好办着呢。” 厉信嗯了一声,“谢谢……尤兄。” 尤姜用袖子挡住嘴巴,笑着说:“什么尤兄,怪见外的,和你师兄一样,叫我尤姜就好了。” 厉信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尤姜美滋滋地跟着厉信进了大门。 常无常有也已经起来了,看见厉信和尤姜进来连忙问好,“尤老板好。” 尤姜轻笑,“这么客气,都叫我尤姜就行。” 常有应了一声,“刚刚主子和我们说了,您是他的多年好友,那就是咱们家的贵客,我们兄弟一定好生伺候。” 尤姜嗯了一声,“乖,我喜欢随意些,不用刻意伺候。” 常有点了一下头,“早餐一会儿就好了,您稍等一下。” “好。” 厉信瞥了他们兄弟一眼,心道:这两个小兔崽子,对别人倒是热情,对我怎么从来没这样过。 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环视一圈才发现赤玉不在,厉信连忙问常无,“你主子呢?” 常无哦了一声,“主子去上面了,主子说他不用吃东西,就不下来了。” 厉信看向尤姜,“他去冥界是不是累着了?” 尤姜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自己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厉信犹豫了一下,他怕打扰到赤玉。 尤姜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小心了,他喜欢你,你上去陪陪他,他哪会不愿意?” 厉信觉得尤姜说得有道理,笑着点点头,就大步上楼去了。 赤玉正在床上打坐,听到开门声就知道是厉信进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厉信一眼,可能是因为刚刚尤姜的那些话,他顿感有些不自在。 “师兄,这趟去冥界是不是累着了?”厉信走到床边,“我帮你运气调理,可好?” 赤玉轻咳一声,“不必了,就是融魂不久,身子还有些不适应。” 其实是因为提取那道残魂时带来的不适感还未消失,他怕厉信自责,所以不想说。 厉信也因为尤姜的话,现在看到赤玉有些不自在,他心里天人交战,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坐到赤玉身旁。 他很想抱住赤玉,如果是之前,他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想抱就抱了。 可现在却有点怂了,他怕赤玉觉得他色欲熏心,又怕赤玉真的误会自己不喜欢他。 气氛有些尴尬,还是赤玉先开了口,“不疑,你有话要说?” 厉信尬笑,“就是看你累了,想上来陪陪你。” 赤玉收起气息,结束打坐,“我没什么,只是尤姜一个人在下面,我们都在上面,有失待客之道,你还是下去陪他一起吃些东西比较好。” “他自在得很。”厉信对上赤玉温和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常无常有一听说是你的朋友,对他热情的不得了。” 赤玉听出他话里有话,“那也是你教导得好,他们才这么懂事。” 厉信嗯了一声,“我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们对我这么热情。” 赤玉眼里含笑,问:“这你都要吃醋?” “我没有。”厉信马上辩解,“我就是觉得他们俩太谄媚,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赤玉笑出声来,“越说越离谱,若是他们对尤姜不理不睬,你就愿意了?” 厉信被噎住,真要是那样不知礼数,还真不行。 赤玉看出他不舒服,想安慰他,却听厉信又说:“师兄,我就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哪有。”赤玉凑近了些,“只不过是正常的待客之道罢了,他们还是和你最亲。” “我不是说他们。”厉信低下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我也和你最亲。”赤玉轻笑,“前世是,现在也是,只是我想不起来那么多,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只能凭着本能和你相处。” 厉信马上接话问道:“你挡在我身前,教训那树精都是出于本能?” 赤玉思忖了一下,“确实如此。” “我就知道,你的每个灵魂心里,都是一直有我的。”厉信欣喜地扫空了刚刚心里的那点不快,“师兄,时间越长,你在我心里就扎得越深,即使分离这么多年,我也依然时时刻刻都想着你。” 他说着,有些动情地抱住赤玉。 赤玉被他表忠心的话逗笑,拍拍他的背,“我知道,如若我记得那些过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苦等这些年。” 厉信心头一热,微微红了眼眶,他在赤玉脖颈间蹭了蹭,像极了一只需要安抚的大型宠物。 “师兄,让我抱抱你。”厉信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赤玉没有推开他,而是也回抱住了他。 这样的人,这样的一颗心,他怎么忍心拒绝? 他想了一下,尤姜说得对,上辈子又不是没做过,何必端着那些无用的礼教做派,苦了眼前人。 他发觉自己在意厉信,心疼厉信,许是前世情深至此,所以只要一点温度,就能燃起他内心对这份感情的冲动。 罢了,赤玉心道,若是他想,就随他吧。 厉信根本不满足这样的接触,他确实想要更多。 他微微仰头,在赤玉耳边呼出一口热气,“师兄,你想起来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赤玉耳根瞬间通红,他能感觉到厉信炙热的身子和躁动的情/欲,“我……说什么了?” 厉信蹭过他脸颊的时候,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只是蜻蜓点水那般又轻又快,但也足够赤玉乱了心弦。 “你说……都随我。”厉信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极具蛊惑的温柔。 他也索性放下了所有的忍耐,若是赤玉允许,他就不再顾及。 这些年他太过煎熬,在确定了赤玉的身份之后,他就想这么做了。 之前是他怯懦,但现在他也想放纵一下,毕竟得来不易,他不想再等,不想错过任何和赤玉相处的机会。 他发觉赤玉在微微颤抖,就像在福德观的第一夜那样,羞涩又可爱。 厉信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场景,旖旎又美好。 他身体不自觉地燥热起来,和赤玉鼻息相闻地相互看着对方。 他在等赤玉的答案。 其实这都不重要,他答不答应,结果都是一样的。 厉信只知道,昨夜赤玉刚刚离开他就心绪大乱,他担心赤玉一走就不回来了,或者又出什么事了。 他彻夜难眠,辗转反侧都是赤玉的影子。 他也觉得自己没出息,被赤玉知道他这么粘人,这么多愁善感,肯定会嫌弃他。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失去的太久,太多,如今失而复得,哪怕是一丁点儿,他都不想再失去。 “师兄,行吗?”厉信等不及了,又问了一次。 他盯着赤玉羞红的脸,低垂的眼眸,画面和前世重叠。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他也在颤抖,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怀里的人推开。 只轻轻碰到,厉信还来不及感受赤玉唇间的温度,就马上分开。 赤玉没有回答,也没有推开他。 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屋里的温度也跟着升高,赤玉恍惚了一下,觉得这样的场景格外熟悉。 厉信捧起他的脸,望着他荡起涟漪的眼睛,心脏乱跳。 他端正矜贵,沉稳持重的师兄,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只可远观的禁欲模样,只有自己见过他满眼含情,风情万种的样子。 厉信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疯狂地吻了上去。 他不再克制,这个吻和刚刚那个截然不同,赤玉颤抖得更厉害了。 厉信的热情让他一下子失了神,舌尖相互触碰缠绕,他不自觉地配合着厉信。 脑海中的画面和现实搅在一起,在爱意的催动下,他已经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厉信越来越疯狂,发泄着他挤压千年的思念,他脑子也乱了,除了知道怀里的人是赤玉之外,什么也分不清。 他将赤玉压倒在床上,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动作急促又带着些小心翼翼。 “不疑……”赤玉喘息着叫了一声,用手抚摸厉信的发顶。 厉信抬起头看着赤玉,“师兄,我爱你,一直都爱,无论何时,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只爱你。” 没有任何修饰的情话,最能打动人心。 第31章 赤玉迷迷糊糊,嗯了一声,闭着眼睛小声说:“我怕疼,你轻点儿。” 厉信怔住,眼中燃起无尽的怜惜,这是他前世说过的话。 一模一样。 他怕疼,厉信一直都知道,所以每次都极尽温柔,生怕弄疼了他。 可即便这样,赤玉还是替他流干了血,祭了天。 他突然停下,觉得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档子事的自己,简直像个畜生。 赤玉魂体不稳,他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伤了他。 他起身坐到床边,赤玉觉察突然身上空了,马上睁开眼睛,懵懵地问:“不疑,怎么了?” 厉信没敢回头,他怕自己只要多看赤玉一眼,就抵挡不住诱惑。 “没事,是我太心急了。”厉信整理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尽量看上去没那么急色。 赤玉也坐起来,前世的记忆让他有些恍惚,他凑到厉信身后抱住他,“不疑,别担心,我都随你。” 厉信瞬间又燃起了对赤玉的渴望,刚刚的一丝理智全都化为乌有。 他转身抱住赤玉,“师兄,你都随我?” 赤玉点点头,“不疑,你抱紧我。” 厉信听话地收紧了手臂,望着赤玉翻红的眼尾,瞬间浑身燥热,不再克制。 他再次吻上赤玉,动作比之前轻了许多,他心里一直念着,不能弄疼他,一点儿也不行。 一个极尽缠绵且温柔的吻,将两人再次卷入情潮。 厉信将手下移,解开赤玉的腰带,赤玉顺从地配合着他所有的动作。 动情的喘息声弥漫开来,占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咚咚咚——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逐渐升温的气氛。 厉信恼火地对着门外问:“谁?”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常无颤颤巍巍的声音,“历爷,主子,楼下有人送来一张请柬。” “什么请柬,不能待会儿再说吗?” 好事被打断,厉信气不打一次来。 “您还是下来看看吧,还……还有主子,尤老板说此事不简单,要您马上下去看看。” 赤玉听到是尤姜的意思,马上清醒过来,“你先下去,我们一会儿就到。” “师兄……”厉信不悦,带着几分埋怨,“一会儿再去不行吗,我这……” 赤玉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了他一下,“乖,正事要紧,先下去看看。” 听赤玉这么说,厉信一脸无奈,“那行,但是今晚师兄要补偿我。” 赤玉羞赧地推了他一把,“行了,快起来。” “那我就当师兄答应了。” 他也贪恋地回吻了一下赤玉,然后马上起身,整理好衣服,和赤玉一起下楼去了。 他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谁的请柬,搅了他的好事。 第27章 海上惊魂(一) 看见厉信和赤玉下来, 常有马上将请柬递到厉信面前,“厉爷,这请柬是在院子里发现的。” 厉信接过来, 一边打开, 一边问:“知道是谁扔进来的吗?” 常有摇摇头,“不知道,是早上常无去打扫花园的时候, 在地上捡到的。” 赤玉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里面有一张卡和一张字条, 内容很简单:三日后,瑶州码头。 赤玉看向歪在沙发上的尤姜, “你也看过这张请柬了?” 尤姜嗯了一声,“这请柬里的那张卡, 应该是某个特殊场合的入场券。” 厉信嗯了一声, 问常无,“瑶州码头离这里有多远?” 常无马上回答说:“如果坐高铁需要倒一次车才能到瑶州,算下来需要一天一夜。” “这么远。”尤姜思考了一下, “这个人应该是知道咱们在做什么,所以送信过来,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厉信点了一下头,“我大概能猜到他是谁了。” 说着, 他看向赤玉。 赤玉马上会意, 接过请柬用灵力探查了一番,隐隐觉察出一道熟悉的气息。 “是他?” 厉信点点头,“他应该查到了另一个残魂的下落,想让我们为他做嫁衣。” 赤玉微微蹙眉,赞同地嗯了一声。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尤姜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 很是不解,“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赤玉这才想起来,还没和尤姜说过前几天的事。 于是,赤玉简单地和他说了一句,“我们前几日找到了我的一个残魂,刚要融魂就被另一个我抢走了。” “什么?”尤姜更懵了,“什么叫另一个你?” 赤玉和他解释说:“之前我收服那个女鬼时,他就出现过一次。他先是劫走了女鬼,但后来发现自己无法提取残魂,就又将女鬼放了。因为那女鬼执念重,他算准了女鬼还会寻仇,而我们又不能不管,就一直尾随我们,只是那次他没来得及抢魂。这次,我刚从那树精身上提取出残魂,他就趁我们不备,成功抢走了残魂。” “我还是没听懂。”尤姜摸了摸颈侧,一头雾水。 赤玉接着说:“他身上有我的气息,不疑觉得他可能是用了驻魂术,以一个人偶作为载体,留存了下来,所以他也在找其他的残魂。” “天呐!”尤姜惊讶地瞪大眼睛。 厉信又补充说:“他应该没有自己的意识,而是被人操纵的。”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厉信。 赤玉连忙问:“不疑,你为什么这么说?” 厉信思考了一下,接着说:“我本来以为他和你一样,只是没有了生前的记忆,但后来我又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他连你都认不出来,却记得生前的法术和招式,也着实有些奇怪。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是被施了什么咒法,成了被人操控傀儡。” 赤玉心头一紧,蹙眉沉思,觉得厉信的话有些道理。 尤姜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赤玉马上追问。 “我们狐族和蛇族都有一种法术,可以操控魂魄为其办事。”尤姜思索了一下,“不过按你们刚刚说的,我觉得更像蛇族的法术。” “有什么区别吗?”厉信问。 “当然有。”尤姜接着说:“我们狐族的法术是让这个人彻底失去意识,完全变成傀儡,而蛇族的法术是可以任意抹去不想让这个人记得的部分,而保留想让这个人记得的部分。” 厉信马上明白了,“也就是说……” 他顿住,大脑飞快运转,将所有细节全部串联起来。 气氛不由的变得紧张起来。 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断厉信的思路。 片刻后,厉信将所有的疑点都想通了,眼中神色复杂。 赤玉试探着小声唤了他一声,“不疑,你想到什么了?” 厉信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哎呀,快说。”尤姜催促道。 厉信沉着脸,神色幽暗,“我推测,当年你祭天后,应该有一缕残魂被师父找到了,他用驻魂术将你保存在一个人偶里。之后这个人偶又落入他人之手,被施了法,成了傀儡。而他背后的那个人也在收集这些残魂,目的应该不止是想淬炼一个更好用的傀儡那么简单。” “这个背后之人会是谁?”赤玉想不出来,“如果是蛇妖做的,直接吸了我的残魂修炼岂不是更好?” “所以我认为这个人不是蛇妖,只是会蛇族的法术或是利用蛇妖施法而已。”厉信说。 关于这个人的身份,还有他背后的目的,实在让人费解。 厉信又拿过赤玉手里的请柬,打量了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赤玉点点头,“好。” 其他人也都赞同,于是赤玉拿出追魂盘,施法将几人都带到了瑶州码头。 此处是附近几个城市中最繁华的,也是唯一的出海口,所以瑶州码头不仅有客船停泊,还有很多货船在此装卸。 一行人站在码头附近的角落,观察着码头上的动静,此时马上就要中午了,太阳很大,气温也逐渐升高。 赤玉走得急,忘了穿斗篷,在烈日下十分不适。 厉信看出来他不舒服,马上脱下外套盖在赤玉头上,“师兄,这样好多了吧?” 赤玉笑着点点头,“多谢。” 尤姜瞥了他们一眼,嘟起嘴酸溜溜地说:“别肆无忌惮撒狗粮,旁边还有人呢。” 厉信轻咳一声,没有理他,而是吩咐常有,“去查查三日后会在此停泊的船只,还有这张请柬和这张卡。” “是,厉爷。”常有接过厉信手里的东西。 厉信又吩咐常无,“去附近弄件遮光的斗篷来。” “是,厉爷。” 兄弟两按照厉信的吩咐各自去办事了,厉信便带着赤玉和尤姜,在码头附近找了一个遮光的树荫休息。 厉信看了看尤姜,“你这身长袍还是换了吧,看着挺奇怪的。” 第32章 尤姜看看自己,又看看赤玉,“我俩都一样,你干嘛只让我换啊?” 厉信轻笑,“我师兄是魂体,穿不了阳间的衣服,你不一样,还是换了吧。” 尤姜轻哼一声,“那好吧。” 说着,他摇身一变,身上的长袍就变成了一套时尚的休闲装,披散着长发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尤姜看了一眼厉信,觉察出他的意思,不耐烦地又换了一个短发。 “这回行了吧?” 赤玉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尤姜,上下打量着欣赏了一番,“不错,长得好,怎么打扮都好看。” 尤姜被夸了,刚刚的不悦马上就消散了,“这还用说。” 厉信摇摇头,贴在赤玉耳边小声说:“师兄可比他好看多了。” 赤玉瞬间耳根微红,轻咳一声,马上转移话题,“说正事,我们要想办法把他和他身后的那个人引出来。” 厉信嗯了一声,“师兄有什么想法吗?” 赤玉思忖了一下,“他引我们来此,定会在附近监视,而且若他真是傀儡,那么控制他的人肯定也在附近。” “顺藤摸瓜?”尤姜会意。 “对。”赤玉接着说:“他定会在我们找到残魂后出现,我们这回一定要将他抓住,引出那个背后之人。” 厉信点点头,“对了,师兄,你的追魂盘不是可以感受到魂体的气息吗,拿出来试试。” 赤玉摇摇头,“没用,当日在山中,追魂盘只感受到了槐安身上有我的气息,却没有发现他。” “能挡得住老东西的法器搜寻,这家伙身上肯定有极其厉害的法咒护身。”尤姜语气坚定地说。 赤玉也赞同,“蛇族之中能有这般法力的都有谁?” 尤姜想了一下,摇摇头,“蛇族顶尖的那几个大妖,其中也就成了仙的那两个有这个本事,但他们早早就修成正果了,不可能对一个修为不如他们的残魂感兴趣。” “有道理。”厉信点点头,又对赤玉说:“师兄,不如你先把追魂盘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感受到残魂的气息。” 赤玉点点头,拿出追魂盘施法,结果一无所获。 “连方向都没指出来。”赤玉猜测说:“这缕残魂身上说不定也有咒法加持。” “这可怎么办?”尤姜急道。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赤玉看向厉信。 厉信点点头,“别急,等常有回来,看看情况再说。” 一个小时后,常无带着斗篷回来了,厉信又在上面施了法,确保赤玉不会晒到一点太阳,才亲手帮他穿上。 两人相交的眼神都极其温柔,尤其是厉信,动作小心翼翼,又轻又柔,满眼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 刚刚还是一个运筹帷幄,高深莫测的大师,现在活脱脱就是一只摇着尾巴的舔狗。 一旁的尤姜啧啧两声,真是没眼看。 又过了一会儿,常有也回来了。 他将请柬和卡都递给厉信,汇报说:“厉爷,这张请柬是一个私人宴会的,会场设在三日后的一艘豪华游轮上。” “知道是谁主办的吗?”厉信问。 “是章氏集团。”常有说:“也就是这艘游轮背后的所属者。” “航线呢?” “目前不确定。”常有有些惭愧,“只打听到邮轮每次出海,都是以一周为航行周期,这次是明天归港。” 厉信点了一下头,又转头对赤玉说:“师兄,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日再做打算。” 赤玉点点头,“好。” 一行人去了瑶州本地最大的酒店住下。 常有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家酒店也是章氏集团的产业。 “这个章氏集团还挺有实力的,在瑶州属于顶尖的豪门了吧。”尤姜唏嘘一声。 “是豪门,但不是最大的。”常有回答说:“瑶州首富是李家,章家和他们是姻亲关系。” “两家和睦吗?”厉信问。 “表面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只是听说李家大少爷李延承在外面有不少情人。”常有回答说。 厉信轻哧,“商业联姻。” “历爷说得是。”常有继续汇报,“章家这位大小姐名叫章程程,结婚三年也未见有孕,李家又是极为看重子嗣的,所以她现在在李家处境不是很好。” “这次的私人宴会,李家应该也参加了吧?”厉信猜测。 “这次的宴会,章家邀请了瑶州所有的世家豪门参加。”常有说:“名目是什么暂时没查到。” 厉信点点头,“时间不早了,都先去休息吧。” “行,折腾了一天,好累啊。”尤姜打了个哈气,拉着赤玉的胳膊就要往外面走。 厉信马上上前一步,“你带我师兄去哪儿?” “睡觉啊,还能去哪儿?”尤姜狐疑地打量着厉信,然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们要是……还有话说,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说完,尤姜又给常无常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走。 常无没明白,疑惑地看向他哥。 常有会意地点点头,拉上自己的傻弟弟就跟着尤姜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赤玉才开口,“不疑,你要说什么?” 他表情认真,根本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厉信轻叹一声,呆呆的师兄也挺可爱。 他上前抱住赤玉,动作深情又温柔,“师兄忘了,你答应要补偿我的。” 赤玉这才想起来,马上羞红了脸,“我……我昨夜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实在累得很……” “师兄。”还没等赤玉说完,厉信就一脸委屈地打断他,“你是想食言吗?” 第28章 海上惊魂(二) 赤玉对上厉信委屈的眼神, 一时不忍,“我……我不是……” 厉信又贴近了些,“师兄, 都随我, 行吗?” 赤玉微怔,这小子这么直接。 想到白天在家里他们稀里糊涂地就滚到了一起,赤玉瞬间一阵脸红。 “师兄?”厉信急不可耐, 再次催促。 赤玉和他贴着, 能感受到他呼之欲出的欲望。 厉信的眼睛本就深邃, 此时又盛满了绵绵情意,让人望一眼就再难自拔。 他的呼吸漏了一拍, 厉信炙热的气息打在他脸上,将眼尾也熏红了。 “我……是魂体……”赤玉抓紧厉信胸前的衣服, 紧张得不行。 “我会很小心的。”厉信连忙接话, 撒娇似的说:“师兄,你疼疼我。” 他又靠近赤玉几分,将头埋在了赤玉颈间, 嗅着他的味道,还若有似无地将嘴唇划过他的脖颈,耳垂。 他知道赤玉的耳垂很敏感,只要多舔几下, 身子马上就软了。 热气打在那处, 纵使赤玉现在已经是魂体了,但扔保留着肉身的记忆。 他浑身酥麻,轻喘一声,“你……轻点儿。” 厉信嘴角一勾,他吃定了赤玉会心软, 一口便咬住了赤玉的耳垂,用舌尖肆意挑逗。 赤玉闷哼一声,呼吸乱得不成样子,他闭上眼睛不去看,瘫软的腰身紧紧地贴在厉信身上。 “师兄,我好想你。” 厉信松开他的耳垂,转而吻过他的脸颊,又捉住他的嘴唇,克制又饱含爱意地吮吸着。 赤玉被他吻得迷迷糊糊,何时被他抱到床上的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不停游走,再睁开眼睛时,两人的衣服都不知哪去了。 “不疑……”赤玉眼中含着水汽,双唇微微胀红,漂亮得不行。 厉信再也无法克制,他抓住赤玉的双手按在头顶,又疯狂地吻了下去。 赤玉浑身一颤,有些害怕。 他记得前世,厉信虽然事事待他温柔又听话,但唯独在床上却凶得很,简直和平时的他判若两人,所以第一次就被他弄伤了。 虽然之后厉信愧疚了很久,但也只是在欢爱初期还有些克制,真到动情的时候,便又会展露本性。 赤玉被这个急促的吻弄得喘不过气,他试图挣扎了一下,根本挣不脱。 厉信松开他的唇,咬住他的颈侧摩挲着。 “轻点……你慢点……” 赤玉哼唧了两声,弄得厉信心更痒了。 没多久赤玉就彻底软了身子,厉信便松开了他的手,不再钳制他,而是转而向下。 赤玉身体紧绷,脚趾蜷缩,强忍着不出声。 他不自觉地抓住厉信的头发,想拒绝但又贪恋这种让人乱人心智的快感。 随着厉信的进一步攻势,赤玉彻底丢盔卸甲,忍不住叫出声来。 厉信很满意,他很久没听到这么让他情难自持的声音了。 他趴在赤玉耳边,边吻边说:“师兄,别忍着。” 赤玉有些失神,听到厉信的话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纵情。 他再次咬紧嘴唇,试图不要露出半点声音。 可他越是这样,厉信就越用力,“师兄,叫出来,我想听。” 第33章 赤玉凭借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摇摇头,眼角也跟着湿润了。 厉信怕他咬伤自己,立刻吻了上去,撬开他的齿贝搅弄,纵使赤玉再克制,声音还是泄了出来。 赤玉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在厉信的一声声蛊惑下彻底沉沦。 第二日,赤玉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中午了,阳光被厚厚的遮光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床头的小灯亮着。 灯光洒在厉信的侧颜上,温和又旖旎。 昨夜,赤玉几次觉得自己的魂体要散了,哭喊着求饶也没见厉信疼惜半分。 这小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现在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就是和吃人的坏胚。 赤玉翻了个身想起来,却发现自己满身痕迹。 这……? 小畜生! 他再次转头看向厉信,就看到他正温和地对自己笑,“早啊,师兄。” 说完,又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在他的颈间乱蹭。 赤玉轻轻推了他一下,“别闹了,时间不早了,该起了。” 厉信不听,还赖在他身上,“不急,再让我抱会儿。” 赤玉这副身子就好像是有什么蛊药一般,厉信只要一靠近就情不自禁的想去占有,想去索取的更多。 前世是这般,今生亦是如此。 他又蹭了两下就亲了上去,一路吻到了赤玉唇边。 赤玉警惕地捂住他的嘴,愠怒地看着他,“你还来?昨夜你折腾了那么久,还不够?” 厉信舔了一下他的掌心,赤玉像是触了电似的,马上收回了手。 厉信坏笑一声,“这是什么话,我昨夜怕你魂体受不住,才意犹未尽,生生忍住了,师兄就再疼疼我吧,行吗?” “你……”赤玉瞪着他,小声嗔怪,“得寸进尺。” “师兄,你昨夜叫得真好听,我还想听。”厉信玩味地看着赤玉,还回味似的舔了一下嘴角,撒娇说:“师兄发发慈悲,就疼我一次,行吗?” 他禁欲自持的师兄最受不得的就是这个,厉信知道撒娇最管用,就此次都用,可谓是百试百灵。 但这次他却失算了,赤玉再次捂住他的嘴,“还是快些起来吧,尤姜他们还在,快别胡闹了。” 厉信拨开赤玉的手,躺回他旁边轻声说:“我们昨晚做了什么,他估计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师兄就放心吧,他才不会来打扰我们呢。” 说着,又要亲上去。 赤玉没注意防范,被厉信得手了。 厉信吻得又专注又深情,让赤玉顿时不想拒绝他,缠绵了许久,两人才分开。 厉信的手又不老实地往下,赤玉连忙捉住他。 “别闹,让我缓缓。” 厉信顿住手,见赤玉眼神中带着几分哀求的意思,马上就软了心肠。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罢了,来日方长,都听师兄的。” 赤玉这才松口气。 若是再由着他乱来,恐怕自己的魂体真要散架了。 两人起身收拾好后,就叫来了常无常有两兄弟。 赤玉问常无,“尤姜怎么没过来?” 常无回答说:“今早去尤老板的房间叫他,他说晚些再起,还让我们别来打扰主子和历爷。” 常无说得一本正经,毫无邪念,但赤玉听了却心虚得不行,马上微微胀红了脸,低下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此时的尴尬。 厉信倒是美滋滋地翘着二郎腿,心里偷笑,“看来尤老板还是很贴心的,师兄这个朋友真不错。” 赤玉马上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闭嘴。 被赤玉瞪了,厉信反倒更兴奋,嘴角上扬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这一大早就听见你夸我,看来你是得偿所愿了?”尤姜笑嘻嘻地从门外进来。 厉信嗯了一声,眼神瞄向赤玉,就对上了赤玉更加凶恼的眼神。 赤玉瞪完了厉信,又瞥向尤姜,“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能知道什么,不就瞎说两句吗?”尤姜坐到赤玉身边,用手挡住嘴在赤玉耳边轻声问:“怎么样,昨夜舒服吗?” 赤玉顿时红透了脸,担心是昨夜自己声音太大,他用袖子挡住自己和尤姜,问:“你……听见了?” 尤姜一脸姨母笑,“那倒没有,不过一看你师兄那一脸餍足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昨夜一定战况激烈。” 赤玉觉得自己简直无地自容,狠狠地瞪了尤姜一眼,“你不许说了,再说我就给冥帝送信,让他抓你回去。” “哎呀,你过河拆桥?”尤姜抬高了声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赤玉捂住了嘴。 “你还说?” 厉信在一旁偷笑,常无常有心思纯净,根本没听懂,一脸懵地看着他们。 为了不让赤玉时空,使事情“恶化”下去,厉信马上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 见赤玉和尤姜都恢复了正常,才问常有,“今天那艘邮轮几点钟靠岸?” 常有马上从赤玉那边收回目光,“下午,我一会儿就去盯着。” 厉信点点头,“还是咱们一起吧。” 赤玉也嗯了一声,“好,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 几人一起来到了码头,正巧赶上游轮刚刚靠岸。 那艘游轮船身巨大,上下十几层,在码头上是十分惹眼的存在。 乘坐游轮归来的游客们正络绎不绝地从上面下来,熙熙攘攘地十分热闹。 站在高处甲板上的一个身影,引起了赤玉的注意。 “不疑,你看那个人。”他指给厉信看。 其他人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看着五十岁上下,面色惨白,身穿黑色斗篷的外国男人正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望着瑶州的方向。 “那个应该是西方国家的法师又叫做巫师,和我们这的道士差不多。”厉信打量着那个人,和赤玉说:“他们和我们的法术体系不同,使用的法器和施法的方式也不同,所以有时候难分高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赤玉疑惑。 厉信回答说:“我之前接触过几个会法术的西方修道士,是他们告诉我的。而且看这个人的气息磁场,他的法力应该不低。” “在你之上吗?”尤姜好奇,脱口而出。 “那倒不至于。”厉信在这一点上十分自信,“我好歹在阳间辗转千年,法力比我高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他顿了一下又说:“只是他们西方的法术和我们路数不同,对付起来可能要费些精力。” “你谦虚些。”赤玉轻笑,又打量了一眼那个外国男人,微微蹙眉,“我看这个人有些奇怪,他似乎……不是活人。” 第29章 海上惊魂(三)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赤玉, 厉信再次打量了一下游轮上的那个外国男人。 “师兄,他身上没有妖气或者鬼气。”厉信嘶了一声,“不过, 他身上的气息还真透着一股诡异。” 尤姜也点点头, “对,有股邪气,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修炼的法师。” 厉信疑惑, 问赤玉, “师兄, 他身上气息虽然不正,但看他的样子, 未必不是活人。” 赤玉轻笑,“我做鬼差这么久, 最常做的事就是分辨活人死人, 不会错的。” 厉信又打量了一下那个人,还是没看出来。 赤玉转头看向常有常无,“去查一下。” 常有常无马上应了一声, “是,主子。” 他们离开后,厉信便带着赤玉和尤姜回了酒店,直到傍晚, 兄弟俩才回来。 “厉爷, 主子,打听到了。”常有连忙汇报调查的结果。 “我们买通了一个游轮上的经理,他说那个人是在途中被一艘快艇送上船的,而且还是半夜,很神秘。” “知道他是从哪个国家来的吗?”厉信问。 “不知道。”常有继续说:“他上船时是由船长亲自接上了的, 而且是对外保密的,只打听到他这次过来是和那场宴会有关。” 赤玉沉思了一瞬,“若是正常邀请来的贵宾没必要这么神神秘秘,我觉得这场宴会不简单。” “对了,主子,那个经理还说,这次的宴会其实是一场隐秘的拍卖,都是一些没有办法走正规渠道的东西。” 厉信点点头,“怪不得要在游轮上,只要开到公海,就谁也管不着,钱货两讫,就此各不相干。” 尤姜倒是来的兴趣,“都是些什么东西,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些有钱人都爱玩什么。” “你不就是有钱人?”厉信打趣道:“我听师兄说,冥界就属你尤老板的生意最好做。” “我是妖,又不是人,再说我那些钱在阳间又用不了。”尤姜嘟着嘴,瞥了厉信一眼,“不如你就尽尽地主之谊,带我上去瞧瞧。” “咱们这张请柬还不知道能带几个人上去呢?”厉信拿出请柬,又看了一遍。 确实没有限制人数,但这样私密的宴会,肯定不能这么多人一起。 第34章 他想了一下,“要不这样,我一个人上去,你们几个用法术隐身混上去。” 赤玉点点头,“也好。” “这样不会太惹眼,而且你们在暗处,我们可以相互配合,见机行事。”厉信又说道:“那个外国法师这么神秘,这场宴会说不定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这些豪门世家之间盘根错节,都是表面和谐,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呢?”常无猜测说。 “现在猜这些也没用,都好好休息,登船再说。”厉信说。 当晚,厉信又肆意纵情的美餐了一顿,只可惜他一直担心赤玉的魂体,所以始终没能尽兴。 每次都意犹未尽,就得速速停手,这样不饥不饱的,更让人难受。 到了宴会当天,几人按照计划去了瑶州码头。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橙黄色的天空映在海面上闪着金光,衬得瑶州码头光彩熠熠。 厉信堂而皇之的用请柬上了游轮,而赤玉和其他人则是从另一侧,从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用法术上了游轮。 负责引路的服务生将厉信带到了上层的船舱,这一层的每一个房间都很宽敞,还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躺在床上就可以直接欣赏到海景。 厉信很满意,眼神从窗外挪到了那张大床上,脑子里全都是他和赤玉缠绵的画面。 他不由的勾起嘴角,决定要和赤玉在这儿试试。 服务生见厉信没有其他吩咐,就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厉大师又看向窗外,眼神中充满期待。 怎么还不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开始担心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赤玉他们才在房间里现形。 “怎么才上来,是遇到什么事了?”厉信连忙问。 “没有。”赤玉温和一笑,“只是我又看到了那个外国法师,就想先去查探一番,结果他的房间门口有结界,我们进不去。” “有没有惊动他?”厉信追问。 “应该没有。”赤玉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我们跟着他到了船舱,就看到他拿着拐杖在门外比划了一下才进去,我就让常无施法探了一下,竟发现有结界,我们就没过去。” 尤姜补充说:“他的结界透着股邪气,怎么外国的法师也会做结界?” “这个我也不知道。”厉信也有些疑惑,“不过万法归宗,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套阻隔外界的法术。” 赤玉点点头,表示赞同,“要不让常无常有去盯着他,如果有什么情况再传信给我们。” 厉信点点头,给常无常有使了个眼色,“注意安全,别被发现了。” 常无常有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尤姜留在这里,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个电灯泡,于是找了个借口就想出去,“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赤玉马上拦住了他,“就你这长相,出去乱逛太惹眼了,还是先呆在这儿,等一会儿宴会开始了,你再出去。” “可是……”尤姜的眼神从赤玉身上,挪到了厉信身上。 厉信秒懂,“没事,你留下正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尤姜疑惑,“你不是挺厉害的嘛,还需要我帮忙?” 厉信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师兄魂体不稳,你帮我护法,我给他固魂。” “啊?” 尤姜看向赤玉,“老东西帮你融的魂,怎么会不稳?” “也没有不稳。”赤玉尬笑,他瞄了厉信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这不是……不疑他担心我,怕等一下遇到那个人,我……打不过。” 尤姜越听越觉得可疑,“那不是有我们嘛,什么时候用你自己上了?” “也对。”赤玉着实不会说谎,被噎得说不出来了。 厉信连忙接话,“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总之固魂也没有坏处。” 尤姜看看低着头尬笑的赤玉,又看看理直气壮的厉信,好像瞧出了什么。 “该不会……” “废话这么多,帮不帮?”厉信心虚,但语气强硬。 尤姜有些不满,“哎呀,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他又看看赤玉,赤玉尴尬地不愿抬头。 尤姜瞬间秒懂,长长地哦了一声,指着厉信,提高嗓门质问:“你小子,不会是做得太过了吧,你就这么不知克制?” “我……我没有。”厉信没想到尤姜说话这么直接,被怼得有些不知所措。 尤姜又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你就该收敛些?” 赤玉见厉信脸上已经挂不住了,马上拉住尤姜,“好了,别说了,我也没怎么样。” 尤姜轻哼一声,“你就惯着他吧。” 赤玉又尬笑一声,“要不……你们先看看风景,我有追魂盘,可以自己固魂。” “不行。”厉信马上否决,“还是我来。” 尤姜翻了个白眼,啧啧两声,“现在知道心疼了。” 厉信没理他,有些惭愧地对赤玉说:“师兄,我只是太想你了,我……” “我知道,是我亏欠你太多,害你这些年吃了太多苦。”赤玉打断他的话,安慰他。 “没有,是我……” 厉信还想再说,却被赤玉捂住了嘴。 “别说了,再耽误一会儿,宴会就该开始了。”赤玉示意他们看窗外,“已经开船了,行驶到公海应该用不了多久。” 厉信和尤姜看了一眼移动的海面,又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赞同地点点头。 “那行吧,我帮你们护法,你们到底要怎么做,动作快些。”尤姜催促说。 厉信还在坚持,“师兄,是我不好,我来给你固魂。” 赤玉见他一再坚持,也不好拒绝,嗯了一声,点点头。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游轮上的灯全部亮起,厉信才收了法。 “好了?”尤姜问。 厉信嗯了一声,“师兄魂体不全,所以它们之间少了一些相互牵制,固魂还是要经常做的。” 尤姜轻哧一声,“我看只要你收敛些,就不会有事。” 厉信理亏,又觉得自己对不起赤玉,便没有与尤姜争论,选择了充耳不闻。 他上前扶起赤玉,“师兄,好些了吗?” “好多了。”赤玉望向窗外,“什么时辰了?” 厉信看了一下手表,“快8点钟了,我们已经行驶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差不多该到了。” “常无常有可有传信回来?”赤玉又问。 尤姜摇摇头,“没有。” 赤玉有些担心,他看向厉信,“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厉信掏出一张符篆,念了一句咒诀,就甩了出去,“我给他们传个信,问问就知道了。” 赤玉嗯了一声,“也好。” 这时,服务生按响了房门,里面的人都安静了。 厉信走到门口,按开了门边的显示屏,“什么事?” 显示屏上,服务生恭敬地说:“先生,晚宴将在半小时后开始,请您准备好后,准时去顶层的宴会厅参加,如果您需要我的帮助,可以按服务铃,我会来接您。” 厉信嗯了一声,“知道了,谢谢。” 说完,厉信就按掉了显示屏的对话框。 “师兄,等常无常有回了信,咱们就出发。” “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始终没有等到常无常有的回信,厉信也等得有些焦急。 按理说,不会这么久不回信。 厉信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后背发凉,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他和赤玉对视一眼。 赤玉也是一脸担忧,“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第30章 海上惊魂(四) 房间内瞬间安静, 这两个小子跟了厉信千年,还从来没有过不回信的时候。 厉信预感不妙,皱着眉在屋里来回踱步。 “要不我出去找找他们?”尤姜先开了口。 厉信和赤玉对视了一眼, “好, 要是找到了,你们就先回来,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 我会小心的。” 尤姜说完, 就先一步隐身出去了。 赤玉沉思了一会儿, “说不定是被那个外国法师发现了,你可有办法感受到他们的气息?” “我刚刚试过了, 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厉信叹了口气,一脸担忧, “我现在担心他们凶多吉少。” 赤玉的心咯噔一声, “我去找他们。” 说着就要出去,但被厉信一把拦住。 “尤姜不是去了吗?”他担心赤玉也遭遇不测,“你魂体缺失, 就算遇到了,也未必是他对手。” “那该怎么办?”赤玉心焦得不行。 “我们先去宴会,我猜那个外国法师也一定会去。”厉信说完,就摇身一变, 给自己换了一身正装。 赤玉思忖了一瞬, “也只能如此了。” 商量好后,赤玉就隐身跟在厉信身后,两人一起去了宴会厅。 第35章 这是整个游轮上最豪华的宴会厅,从电梯上来,直接就是宴会厅内, 这里布置奢华,还有一个和宴会厅差不多大的露天平台。 这里可以直接看到犹如镜面一样平静的海面,和高高挂起的明月,微凉的海风带来一阵清爽的感觉,让人彻底放空。 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厉信还真想带着赤玉好好玩几天。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瑶州数得上的豪门,这些人都带着习惯性的商务假笑,秉承着修养和惯例,相互打着招呼,彼此寒暄。 厉信不想引人注意,就在角落找了一张沙发坐下,赤玉就站在他身后,两人一起观察着厅内的众人。 来参加宴会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章氏集团的董事长章维琛才在他女儿章程程的陪同下出现。 章维琛今年六十多岁,一身深褐色西装,看着十分老成稳重,但从面容上看,却只有四十岁上下的样子,气色非常好。 他女儿章程程一身银白色鱼尾长裙,面色娇好,挽着章维琛,一副大方得体的样子。 这场宴会的主持是这艘游轮的总经理,他先给自家老板章维琛鞠躬行礼,之后便在台上敲了两下麦克风。 见目光全被他吸引过来之后,便向众人问好,之后就开始介绍了一下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 厉信环顾四周,疑惑地小声对赤玉说:“奇怪,李家人好像没来。” 赤玉也看了一眼场内,“你认得李家人?” “不认识。”厉信说:“按理说这种场合李家人是一定会来的,但是章程程却和章维琛一起出现,而且也没见他们和谁打招呼,所有场内应该没有李家人。” 赤玉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而且这父女俩……” 厉信眼神温柔地看向赤玉,“师兄也看出来了?” 赤玉点点头,“他们虽然面色很好,但眉心处隐隐泛着阴气,身上怕是有什么东西。” 厉信嗯了一声,“只是这东西有些奇怪,我一时看不出是什么。” “不是鬼气,也不是妖气。”赤玉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来究竟是个什么。 厉信又小声说:“这个章维琛,我之前见过他,当时我的一个老客户让我去帮他看新拍下来的一块地,这个章维琛就是他的合伙人,所以当时也在。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年纪比现在小,但看着却比现在老多了,他刚刚出来的时候,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会不会是他身上的东西起了什么作用?” “返老还童?”厉信轻笑,“我倒是觉得他身上那东西没那么好心。” 赤玉环视整个宴会厅,没有看到那个外国法师,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不疑,那个法师没来,你说他会不会在背后搞些什么阴谋?” “肯定会。”厉信眼神幽暗,盯着章维琛打量,“他暗中请了这么个人上来,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 厉信看了一眼夜色下平静的海面,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这恐怕是一场鸿门宴。” 主持人说完了开场词,接下来就开始进入正题。 因为拍品都很神秘,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大家都尽量保持安静,等待着第一件拍品。 见第一件拍品被推上来,章维琛在台下笑着跟大家寒暄了几句,就开始介绍起了这些拍品。 “这些都是我几年前偶然所得,虽然都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但也十分罕见。我不好此道,所以就拿出来给大家欣赏欣赏,要是谁看中了,就是和这些东西有缘,我也愿意成人之美。” “章总真是客气。”一个富商迎合了一句,“那就请章总让我们开开眼,都是些什么罕见物件吧。” 章维琛笑笑,给主持人使了个眼色,支持人马上揭开了盖在拍品上的红布。 当众人看到拍品时,都怔住了。 “这是匕首吗?” “好像是,但又不太像。” “上面的宝石好漂亮。” 大家都在研究这件拍品,厉信和赤玉在远处也瞄了一眼。 那东西呈弯月形,通体闪着银光,上面镶着几颗红宝石,整体只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 “不疑,这东西有股邪气。”赤玉小声说。 厉信嗯了一声,“那上面的红宝石不对劲儿,不是正常颜色。” “这东西不是匕首,也不像女人的配饰。”赤玉琢磨了一下,“倒像是法器。” 厉信点了一下头,“先看看。” 接着,主持人就说出了报价,“这件拍品起拍价是一千万。” 这些被邀请来的都是挥金如土的富商,他们有时不会特别在意价格,主要是满足自己猎奇的欲望。 “两千万。” “三千万。” “……” 一番激烈的叫价后,这件拍品以七千万的高价成交了。 接下来是第二个,是一个类似圆盘的东西,通体金光闪闪,虽然没有其他装饰,但花纹却足够精妙。 “这又是个什么?”赤玉看了半天,“也是透着股邪气。” 厉信眉头微皱,“应该也是个法器。” “不像。”赤玉分析说:“若是法器应该有自身灵力,但这些东西没有,那些邪气也只是残留在上面的。” “师兄是觉得这些都是施法时用的器具,而并非法器?” “对。” 厉信仔细看了一眼,觉得赤玉说得有道理。 “再看看。”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也都是如出一辙,也有人发问,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主持人看向章维琛,章维琛也只是笑笑,说他也不清楚。 毕竟要拿到公海才能交易的东西,肯定都是一些市面上不能拿出来的,所以对东西的来历大家也都不会深究。 最后一件拍品被推上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厉信数了一下,加上这件一共是七件。 这时,那个外国法师也出现在了宴会厅的门口。 他身着一身华贵的黑袍,庄重又威严的站在那儿,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最后一件拍品成交之后,才缓缓走进了宴会厅。 赤玉和厉信马上就注意到他了,他径直走到章维琛身边,章维琛也表现得十分恭敬,还把他一起请到了台上。 章维琛示意众人安静,之后便让服务生将刚刚的所有拍品送到成交人手里。 这些东西没有任何的包装,只放在托盘上就端了过去。 “感谢大家赏脸,这些东西现在就交给大家。”章维琛又给众人介绍起那个外国法师,“这位是卡希尔大师,是与我相识多年的好朋友,也是我们这次宴会的特别嘉宾。” 卡希尔用一口不太流利的华语给众人问了一声好,“大家好,今天受到章先生的邀请,有幸灿姐这次宴会,我会给每个成功竞拍的幸运儿再送上一份礼物。” 听到这句,台下马上有人好奇,“是什么礼物,能拿出来看看吗?” 章维琛一脸商业假笑,“大家稍安勿躁,先请成功竞拍的七位,带着你们的收获先上前来。” 话音刚落,几个手持拍品富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了台前。 卡希尔点点头,满意地打量着他们,“我将送你们每人一个提升运势的机会,会通过你们手里的宝贝,让你们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并加持你们手里的宝贝,让它保佑你们。” 那七个人打量着手里的东西,其他人也跟着投来好奇又羡慕的目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终于有人问了。 卡希尔微笑着说:“是神灵用过的东西,上面有神灵的气息,所以可以给你们带来好运。” 宴会厅内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唯有厉信不屑地摇摇头,“胡弄玄虚。” “好戏应该快开场了。”赤玉小声说。 这时,又有人问:“到底是那位神灵用过的,能说的明确点儿吗?” 卡希尔依然保持着微笑,“神灵的名字不是我们可以随便能说的,请保持对神灵的敬畏之心。” 说完,他就将手伸向刚刚发问的那个人,“不如就先请您上来,一会儿您就知道神灵的力量有多强大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是很想去,但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他也实在不好拒绝,便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到了台上。 但卡希尔没有马上施法,而是将头转向厉信的方向,微笑地和他对视,“您不上来一起看看吗?” 第31章 海上惊魂(五) 厉信对上卡希尔空洞又阴冷的眼神, 顿时感到后背发凉,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人的实力,也确信了赤玉的话。 这个卡希尔至少不是正常的活人。 众人也都顺着卡希尔的视线看向厉信这边, 厉信瞬间变成了整个宴会厅的焦点。 “不疑, 怎么办?”赤玉轻声问。 “他应该早就发现我们了,现在我更加确定一点,他也已经发现了常无常有。”厉信用灵力和赤玉说。 第36章 “这可如何是好?”赤玉蹙眉, 心也跟着揪紧了。 常无常有也是他亲手养大的, 虽然那时他们还没有开灵智, 但在赤玉心里,他们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 厉信连忙安慰他说:“师兄先别多想, 还没有确定究竟如何,一切还都有转机。” 赤玉深吸一口气, 看着众人探究的目光, 提醒厉信说:“不疑,见机行事,万事小心。” “知道了, 师兄。”厉信应了一声。 说完,他马上站起身来,也给自己换上了一副商业假笑,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台前。 “章总, 好久不见。”厉信微笑着和章维琛打招呼。 章维琛作为主办者, 以为厉信是在和他礼貌性的打招呼,于是赶忙回以同样礼貌性的微笑。 “您好,不知您是……?” “章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厉信轻笑,“几年前,你和许总一起开发的那片地, 是我去看的风水。” 经厉信这么一提醒,章维琛马上想起来了,“原来是厉大师,都怪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失敬失敬。” “无妨,我也是最近太闲,所以来热闹热闹,你们继续。”厉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章维琛一头雾水,按理说能登船的都是检查过请柬的,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又怎么会发请柬给他。 这人是怎么上来的? 但他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转头和卡希尔说:“卡希尔大师,要不咱们先开始吧。” 卡希尔微微点头,始终微笑着,他又看向厉信,“这位……道友,在我施法之前,我想知道您来参加宴会的目的。” 厉信尬笑,“我收到了一张请柬,还以为是主办方找我来看风水呢,就稀里糊涂地上来了,谁知道竟是个拍卖会。” 厉信又扫了一眼那些“幸运儿”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些东西我都用不上,所以就只能是凑个热闹罢了。” 卡希尔笑容淡了几分,“既然如此,那就请您做个见证,我们西方的魔法比你们东方的法术要厉害得多。” 厉信嗤笑,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你也能做到才行。” 在场的人中有不少人听说过厉信的大名,只是一直没机会见,而且其中有不少人都对卡希尔的挑衅的态度很不满。 于是,期盼着厉信能出手,教训一下这个外国佬。 “厉大师,要不您一会儿也露两手给他看看,别让他小瞧了您。”一个‘幸运儿’对厉信说。 “就是,要是今天能看到两位大师各显神通,那真是不虚此行啊。” “对,不如就改成东西方法术比拼大会得了,让大家也看看眼。” 还真有不嫌事大,在一旁起哄的。 厉信和卡希尔瞬间都黑了脸。 他们是在较劲儿,但也谁都不愿意成为给别人助兴的乐子。 章维琛马上察觉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大家安静,两位都是个中翘楚,自然都是有大本事的。今天卡希尔大师是受我邀请,来给大家送祝福的,厉大师也是宴会的贵客,所以比拼就算了吧,不过两位大师要是愿意,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学术,这也倒是一桩美事。” 众人见章维琛说话了,也都不再多说,都看着卡希尔和厉信。 两人眼神交战了一瞬后,卡希尔马上恢复了笑容,对着厉信身侧微微点了一下头,厉信瞬间脸色更加阴沉。 他这是发现了赤玉。 他能看到赤玉,就说明法力在赤玉之上,他不由得担心起赤玉。 现在的赤玉魂体脆弱,法力不济,小妖小鬼的还好说,但对付这位恐怕还不行。 厉信瞬间保护欲爆棚,向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卡希尔的视线。 赤玉见状,连忙提醒厉信,“不疑,冷静。” 厉信嗯了一声,也瞬间恢复了微笑的表情,和卡希尔相视一笑。 卡希尔转身对第一个上台的“幸运儿”说:“现在请您刺破手指,在这上面滴下您的一滴血。” 说完,就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根针,递到了那人面前。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往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一下,挤出了一滴血,滴在了那件东西上。 卡希尔点点头,“您现在可以闭上眼睛了,马上您就能看到未来某一个重要时刻将会发生的事。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但您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因为神灵会帮助你。” 那人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卡希尔对厉信笑着说:“厉大师,您觉得他会看到什么?” “那你想让他看到什么?”厉信反问。 卡希尔耸耸肩,“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念,将他指引到哪个时刻了。” 说完,卡希尔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条带着坠子的项链。 这条项链呈古铜色,坠子有拇指那么大,是一个倒置的水滴形,样式和纹路都很有年头,一看就是老物件。 他抓住链子的一头,将坠子悬空,让其任意摆动。 底下有见过这类法器的人和同伴说:“这个是灵摆,我听说这里面是住着一个精灵的。” “我也听说过,这东西很灵。” 只见卡希尔嘴里念了几句什么,哪个链子摆动的幅度就变大了,然后又缓缓停下。 再看那个人,就像是定在了台上,一动不动举着那个被他滴了血的东西。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人睁开眼睛。 厉信对西方的法术没什么研究,说不上来卡希尔的法术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总觉得很邪。 赤玉也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以为是这里活人多,阳气太盛导致的,就没有和厉信说。 差不多过去了十分钟,那个人猛吸了一大口气,倏地睁开了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卡希尔。 “大师,我看到……”他顿了一下,没有说出内容,只问:“是真的吗?” 卡希尔点了一下头,“这是神灵给你的提示,接下来我会教你一句咒语,你只要跟着我念,神灵就会保佑你顺利度过。” 那人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思忖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猛地点了一下头,“多谢大师。” 说完,就在卡希尔的示意下,走下了台。 接着,他又示意下一位上来。 那个人也按照卡希尔的吩咐,在那东西上滴了一滴血。 然后是同样的步骤,但这个人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笑的。 他激动地问卡希尔,“大师,真的能……” 卡希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出来,“这是真的,如果您希望变得更好,我也可以教你一句咒语,加持您的好运。” 那人连声答应,“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学。” 众人有的还在疑惑,有的已经信了卡希尔的能力,气氛变得神秘又热闹起来。 厉信用灵力和赤玉对话,“师兄,你看到那些人都看到什么了吗?” 赤玉摇摇头,“他的法术和我们的不同,我一时破不开。” 厉信嗯了一声,“我刚刚也试过,但他的法力看着也没那么高,应该的那个法器的作用。” 赤玉想到刚刚人群中,有人说起过那个法器的关窍,“应该是那里面的精灵?” “有可能。”厉信琢磨了一下,“师兄,你试试能不能看到那个精灵是个什么东西。” “好。”赤玉应了一声。 正当卡希尔给第三个人施法时,赤玉也在施法,但那灵摆自身灵力很强,几乎无懈可击。 赤玉收了法力,对厉信说:“那法器灵力太强,我做不到。” 刚说完,赤玉就感觉到袖子里的追魂盘动了一下。 什么情况? 赤玉掏出追魂盘查看,追魂盘又没有了反应。 难道另一个自己出现了? 赤玉连忙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身影,但毫无所获。 厉信忙问:“师兄,怎么了?” “追魂盘动了一下。”赤玉继续四处张望。 厉信也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师兄,他肯定会跟来,只是不会让我们发现,先装作不知道。” 赤玉嗯了一声,将追魂盘收了起来。 接着,第四个,第五个都是一样的流程,最后卡希尔也是同样说会教他们咒语。 到第六个人时,赤玉又感觉到追魂盘动了一下。 他连忙掏出来查看,这次追魂盘的指针,指向了卡希尔手里的灵摆。 只停顿了不到两秒钟,就开始乱转,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一样。 赤玉马上收起追魂盘,死死地盯着卡希尔手里的灵摆,试图看出什么端疑,但始终没能窥探出什么来。 厉信发现赤玉的动作,问:“师兄,追魂盘又动了?” 赤玉嗯了一声,“这次它指了一下那个法器,就失控了。” “什么?” 厉信不可置信,冥帝的法器也会失控? 第37章 “师兄,你看清楚了?”厉信再次和赤玉确认。 赤玉点点头,“不会错,只是它能干扰追魂盘,怕不是等闲法器那么简单。” 厉信也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灵摆,这东西越来越让他好奇了。 赤玉突然冒出一个不寒而栗的想法,“难道,那里面的……是我的魂?” 第32章 海上惊魂(六) 厉信微怔, 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师兄,先不要乱猜, 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再说。” 赤玉仍是无法忽视自己的想法, 他再次试图感应自己的残魂,但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一个人也在卡希尔的施法下,完成了他的“祝福”, 心满意足地走到台下。 卡希尔看向厉信, “厉大师, 您觉得怎么样?” 厉信微微勾起嘴角,不屑地扬起下巴, “我要是说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你会不会把我打出去?” 卡希尔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就好像脸上的微笑是定格在上面的一样, “您是贵宾,当然不会,况且这些真的只是一点小把戏。想看看我真正的实力吗?” 厉信轻笑, “好啊,乐意之至。” 卡希尔转头看向那七个人,“现在请大家跟我过来。” 他不急不徐地走下台,穿过人群, 径直走向了露天会场, 宴会厅里的人也都跟着出去了。 厉信也跟在后面,刚走一步,就看到尤姜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他顿住脚步,示意赤玉往那边看,赤玉这才发现尤姜来了。 “怎么样?”赤玉连忙跑过去问:“找到他们了吗?” 尤姜摇摇头, “整个游轮都找过了,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赤玉的心马上提了上来,眉头紧锁,“那个法师的房间呢?” “我进不去,所以只有那儿没有查。”尤姜回答说。 厉信睨着卡希尔的背影,眼神幽暗,“那就一定是他干的了。” “怎么办?”赤玉担心常无常有会出事,心急如焚。 “盯紧他,一会儿找个机会,咱们联手制住他,问出常无常有的下落。”厉信说完,马上整理了一下表情,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赤玉也拉上尤姜,“走,咱们也过去。” 卡希尔来到露天会场的中间位置停下了脚步,他抬头望向夜空,漆黑的夜幕中唯有一轮残月发出冷冷的光亮,和几颗隐隐约约闪着光的星星相互呼应。 海风不似刚刚那般温柔,将平静的海面吹起层层浪涛,在巨大的船身上拍打出哗哗啦啦的声音。 因为船身巨大,这点风浪根本不足为惧,所以上面的众人仍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卡希尔身上。 他似乎很满意今晚的月色,脸上的笑容增添了几分愉悦。 他让那七个人围绕着自己站成一圈,将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过头顶,闭上眼睛和他一起念出一句咒语。 一遍又一遍,不断地重复。 厉信更加确定了,这些拍品就是做法时的道具。 但那句咒语是什么,他听不懂。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场类似祭祀的法事。 那些被滴过血的拍品随着这句咒语的驱动,渐渐显现出异样的光,在月光下尤为诡异。 众人看到这些变化,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关注这场法事时,章程程却让服务生将连接宴会厅的门锁上了。 赤玉和尤姜看到了这一幕,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妙。 立刻通知厉信,厉信心里不寒而栗,“还真是鸿门宴。” 这是一场活人祭祀的猎杀。 章维琛的脸上此时也挂上了诡异的笑容,他慢慢退后,和自己的女儿站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接着,就看到那些拍品如同活了一样,渐渐化成了水,瞬间就流满了那几个人全身。 那些人却仍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 “他们……不会……” 气氛越来越诡异可怖,众人都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 赤玉马上跑到厉信身边,“不疑,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 厉信也察觉到了,但为时晚已,就算出手也救不回来了。 “怎么办?”尤姜也跟了过来,“现在动手吗?” 赤玉看了一眼卡希尔,他正闭着眼睛从这些人身上吸走他们的魂魄。 “他在吸魂,这是邪术,快阻止他,不然一会儿更难对付。”赤玉催促说。 厉信嗯了一声,双手成剑指,幻化出两个符篆掷了出去。 卡希尔早就预料到厉信会出手,已经在法阵四周布下了另一个带有攻击性的法阵。 那法阵在感受到攻击后,自动启动,如同一张渔网一般,将卡希尔和那七个人罩在里面,并将厉信的符篆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众人一片惊呼,谁也没亲眼见过法师斗法的场面。 厉信怒视着一脸奸笑的卡希尔,“原来你早有准备。” 卡希尔甩出灵摆,用灵力将其悬于半空,催动灵摆驱动另一个阵法,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你要干什么?”厉信怒道。 他能同时操控三个法阵,还真不是等闲之辈。 “我要干什么你看不出来吗?”卡希尔讥笑一声,“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看看是我先吸干他们的魂魄,还是你先打破我的魔法。” 说着,厉信和其他人所处的法阵逐渐缩小,被法阵边缘沾到的人,在一声惊叫之后就会瞬间倒地,像死了一样。 “不疑,这个法阵会吸魂,而且……我好难受……”赤玉艰难地直起身子。 厉信连忙扶住赤玉,“师兄,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 卡希尔笑着打趣说:“厉大师还真是……痴情?不过,一会儿他也会被我吸食干净,你们可以在底下做一对亡命鸳鸯。” 厉信被激怒,他将赤玉交给尤姜,“护好我师兄。” 尤姜扶住赤玉,点点头。 四周已经被众人鬼哭狼嚎的惊叫声淹没,厉信拨开眼前碍事的人,走到法阵边缘。 他口念咒诀,手中结印,顿时浑身燃起熊熊法焰,照亮了整个夜空。 人群中传来阵阵凄惨的叫声,有人慌不择路,撞到了他的法焰上,被瞬间弹飞。 厉信又将一簇法焰变成利剑,重重地向法阵一端劈去。 法阵晃了两下,停止了收缩。 厉信接着又劈了两下,法阵开始出现裂痕。 法阵中的众人也看到了希望,渐渐停止了惊叫,看着厉信一下一下地劈着法阵。 章程程见状,马上拉着章维琛的胳膊,紧张地说:“爸,这可怎么办,万一这些人活着出去,我们章家就完了。” “放心,这里是公海,附近又没有其他船只,他们根本没有活着回去的可能。”章维琛轻哧一声,“过了今晚,咱们章家就是瑶州首富。 章程程又看了一眼卡希尔,咬牙赌上一把,“好,那我们就信这个神棍一回。” 眼看厉信就要将法阵破开,卡希尔也不着急,他专注地吸食着那七个人的魂魄。 厉信劈开法阵之时,他也将这些人的魂魄吸干了。 厉信收了身上的法焰,手里的法焰则是幻化成了他的佩剑,苍鹭剑。 千年来,此剑很少露面,但今日遇到卡希尔这样的对手,厉信不得不祭出苍鹭。 赤玉一眼就认出了苍鹭剑,他依稀记得,前世厉信也只是在最危难的时刻,才会用到苍鹭剑。 此刻厉信手持苍鹭剑和卡希尔对峙,必然是抱着死战到底的决心。 法阵被破开,赤玉也缓了过来,他看着地上几个被吸干魂魄的尸体,心中也升起了一阵愤恨。 “你到底意欲何为?”赤玉收了隐身法,站在厉信身旁质问卡希尔,“为何要如此草菅人命?” 这七个人俨然已经变了祭祀的器具,卡希尔没有理会任何人,而是在专心进行着下一步的操作。 厉信渐渐看出了些门道,这七具尸体就是七个阵眼,刚刚卡希尔吸食了他们的魂魄,只是一个开始,现在才是正题。 他能感受到围绕在他身边的攻击法阵,威力大于刚刚的法阵,厉信担心在祭祀完成之前,他没有能力破开这个法阵。 “这……这又是谁?”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有人指着赤玉,发出疑问。 接着,尤姜也不藏了,显出了真身。 啊—— 人群中又传来一声惊叫,“还有一个。” 剩下几十人,谁也没有见过这场面,有的受惊过度,当场就吓晕了。 有的缩在角落里不敢出来,有的则是几人抱成一团,相互安慰。 还有的直接冲向章维琛,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好啊你,把我们骗来公海,就是想要我们的命,对吗?” 章维琛也没想到厉信真把阵法破开了,连忙招呼身边的服务生和保镖将这些人拦住。 第38章 “就是,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如果我们今天都死在这儿,明天你们章家就等着去陪葬吧。” 章维琛嗤笑,“陪葬?你们也配?” 他索性也不装了,“我能将你们弄上游轮,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下去,自然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们就乖乖等死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畜生!”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尤姜。 他实在看不惯章维琛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在这叫嚣。 “你?”章维琛上下打量了一眼尤姜,“你从哪儿来的?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哎呀?你敢和我这么说话,你是打算死了也不消停,是吧?”尤姜狐狸眼倒竖,掐着腰哼了一声,“本来还想给你个痛快,没想到你这么不识相。” 说完,尤姜就一个闪身来到了章维琛面前,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尤姜就一把抓住了章维琛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爸!”章程程惊呼一声,举起柔弱的小拳头就向尤姜砸来。 还没等触碰到尤姜,就被尤姜反手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身旁的保镖这才反应过来,刚想上前却被尤姜泛起幽光的眼睛吓退了。 “你……不是人……”有人惊叫着瘫软在地。 第33章 海上惊魂(七) 众人看到尤姜身后窜出的九条狐尾, 有的直接就吓尿了。 实在太诡异了! 尤姜的尾巴分别甩向保镖和服务生,将这些人全都扫出了很远,疼得他们个个爬不起来。 “妖怪啊——” 其他人迅速远离尤姜站的位置, 但前面又是卡希尔和厉信, 他们一时无路可逃。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有人哭喊着质问。 “妖怪,道士,邪恶巫师, 你们打架别连累我们这些凡人啊。” “我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 他们的哭喊声在这个时候, 是不会带来任何好处的。 尤姜听着心烦,“都给我闭嘴!” 咔—— 尤姜手指微微收紧, 章维琛就失去了知觉,软塌塌地挂着尤姜手上。 啊—— “杀人了, 妖怪杀人了!”一个离得近的夫人惊叫出声, 引得尤姜更加心烦。 他将章维琛甩在地上,转身睨着那个夫人,“我让你闭嘴, 没听见吗?” 他的九条尾巴在身后晃动,头发也变成了雪白的长发,随着海风飘散开来。那张美艳的脸此时显得更加妖异,黑色的利爪像刀锋一样, 浑身透着杀气。 那位夫人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颤颤巍巍地低下头,粗喘了几声就晕过去了。 尤姜瞥了她一眼,又警告其他人说:“都去后面躲好,谁要是再聒噪,我就送谁去喂鱼。” 剩下的人都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谁也不敢再出声,都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后面,蹲在被锁住的大门口,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章程程刚刚还趴在章维琛身上哭了几声,见众人都跑过来了,不敢再哭。马上自己找了一个角落藏了起来,生怕被人注意到。 尤姜走到赤玉身边,“别和他废话了,速战速决,破了他的法阵。” 赤玉回头看见尤姜的样子,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尤姜,“你这是……” “我和你们一起上。” 看着进入战备状态的尤姜,赤玉还是有些担心,“你行吗?万一受了伤,冥帝那儿我们可没法交代。” “我没那么弱。”尤姜扬起下巴,睨着卡希尔,“这些年老东西没少教我,况且我们三个还打不过他一个?” 赤玉又看看厉信,“不疑,就现在,再晚就来不及了。” 厉信点了一下头,目光锁定在了那个悬在半空的灵摆上,“师兄,那东西应该就是这阵法的关键,你们去将它击碎,剩下的交给我。” “好。” 赤玉和尤姜应了一声,两人便一跃而起,冲向灵摆。 那灵摆晃动的幅度瞬间变大,驱动法阵攻击赤玉和尤姜。 两人反攻为守,使出浑身解数与之对抗。 厉信口念咒诀,身边幻化出越来越多的符篆,形成一个八卦形,不断旋转,飞向卡希尔。 符篆又逐渐变大,直接将卡希尔的阵法包裹起来,再加上赤玉和尤姜的攻击,卡希尔的阵法力量被逐渐减弱。 但卡希尔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出手,而是继续进行祭祀。 看来这场祭祀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越是这样,就越是要赶紧破阵。 谁也无法预料,这场祭祀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这时,追魂盘从赤玉的袖中直接飞了出来,赤玉以为是另一个自己出现了,马上环顾四周。 但追魂盘并没有指向任何方向,而是悬空罩在灵摆之上。 尤姜见此情形,对赤玉夸赞道:“老东西的法器还是很有灵性的,这不就帮我们打架了吗?” 赤玉倒不这么认为,他一直对这个灵摆里的精灵有所怀疑,这下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它不是要助我们打架,而是在收魂。”赤玉说。 “什么?”尤姜疑惑。 “刚刚在宴会上,追魂盘就有反应,我对这个法器就有所怀疑。” “那怎知这就是你的残魂?”尤姜还是没看懂。 赤玉反问:“你又怎知这里面不是我的残魂?” “追魂盘会印证一切。”赤玉继续施法,“它用的灵力越多,追魂盘就会感应得越准确。” 尤姜看向追魂盘,见它只是收到了魂魄的感应在进行收魂。 “莫非真是?”尤姜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残魂怎么会流落到外国,还被放在了这东西里面?” 赤玉也想不通,瞥了一眼卡希尔,恨恨地说:“这就要问他了。” “赤玉,让追魂盘收了它。”尤姜说。 赤玉点点头,“对,不能再让我的残魂助他为恶了。” 说完,赤玉就催动追魂盘迅速收魂。 追魂盘在这方面的法力最强,不过一会儿功夫灵摆就减小了摆动的幅度。 攻击性的法阵随着灵摆灵力的减弱,也逐渐失控,丧失了攻击能力。 厉信见此大喜,加快了符篆收紧的速度。 双重夹击下,法阵再也支撑不住,被厉信的符篆捏得粉碎。 法阵破了,但卡希尔的祭祀还在继续。 灵摆停止了晃动,里面的残魂也被吸了出来,剩下的躯壳便落在了地上,失去了表面的光泽。 赤玉赶紧收了追魂盘,来到厉信身边。 “不疑,残魂已经收了,快去阻止他。” 厉信点点头,凌空一跃,手举苍鹭剑就直直劈向卡希尔。 卡希尔现在也只剩下这个祭祀法阵,厉信本以为这个法阵只有祭祀的作用,没想到防御也十分强悍,直接将厉信弹飞了出去。 “不疑。”赤玉纵身过去,接住了厉信。 “你们看那些人。”尤姜看到那七个人逐渐变得透明,提醒赤玉和厉信。 “他可能快完成祭祀了。”赤玉急道。 厉信站稳后,又冲了过去,这次他用苍鹭剑划破自己的手指,凌空画了一张符篆,口念咒诀。 “道法无边,天神相助,注吾剑身,以灵化之,上斩妖魔,下灭邪灵,无坚不摧,奉天尊急急如律令。” 符篆画完,只见苍鹭剑悬于半空,和符篆融为一体,闪着夺目金光,径直向卡希尔飞去。 “破——” 厉信剑指凌空一指,苍鹭剑灵力大增,刺向卡希尔。 即使法阵阻隔,苍鹭剑也没有停止和法阵对峙。 “万箭穿心——” 厉信手中燃起法焰,将灵力注入苍鹭剑,苍鹭剑瞬间化成无数把利剑,一起刺向卡希尔的祭祀法阵。 祭祀法阵是以卡希尔我灵力为依托,但他现在既要完成祭祀,又要抵御厉信的攻击,实在分身乏术。 而厉信却是全力以赴,不计后果。 他很多年没这样与人相拼了,遇到卡希尔这样强大的对手,彻底激发了他的求胜欲。 卡希尔也在重要关头,他加大了灵力,希望在厉信破阵之前完成祭祀。 也因此,他在维持法阵上的力量有所减弱。 他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见卡希尔面色惨白,厉信露出一个得意又邪魅的笑,他知道时机已经到了。 “绞杀——” 厉信再次给苍鹭剑下令。 苍鹭剑在厉信的法力催动下万剑齐发,击破了法阵,成功瓦解了卡希尔最后的防线。 卡希尔不得已终止了祭祀,窜出了祭台的中心,才保住一条命。 但他仍不死心,还想回去继续祭祀,就差那么一点了,他就可以完成了,绝对不能放弃。 可厉信的苍鹭剑绝对不会放他过去。 卡希尔没了灵摆,灵力也在祭祀众耗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只有一招了。 第39章 他马上拿出胸前的口哨,对着夜空吹响。 “这是什么声音,这么难听?”尤姜捂着耳朵,有种反胃的感觉。 赤玉马上意识到这是一种讯号。 卡希尔在召唤着什么。 “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招。”赤玉一个闪身过去,将卡希尔踢倒在地。 卡希尔的口哨虽然掉了出去,但他也已经完成了传讯。 他倒在地上,对着赤玉邪笑,“你反应太慢了,哈哈——” 在卡希尔是笑声中,海面上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群乌鸦,个个眼睛血红,胡乱攻击着游轮上的人。 厉信他们被乌鸦包围着,卡希尔则趁机回到法阵中央,继续完成祭祀。 厉信他们虽然法力强,但架不住乌鸦数量众多。 他看到卡希尔又回到了祭台上,马上再次驱使苍鹭剑刺了过去。 卡希尔的祭祀再次被打断,顿时火冒三丈,而厉信只想速战速决,召回苍鹭剑斩杀乌鸦。 接着,又甩出了几个带着法焰的符篆,打在了那七个几乎透明的人身上,那七个人是尸体瞬间被法焰燃烧殆尽。 没了关键的东西,祭祀算是彻底完了。 卡希尔无法接受功败垂成的事实,目眦欲裂大吼了一声。 乌鸦像是感受到了卡希尔的愤怒,攻击更加猛烈。 厉信见状直接又甩出了几个带着法焰的符篆,在游轮上空燃起一片火海。 乌鸦惧火,但被卡希尔的法术操纵着,仍然如飞蛾扑火一般撞上来。 卡希尔大怒,用尽最后的力气施法引动海水,试图浇灭厉信的法焰。 海水掀起百米之高,瞬间涌上甲板,虽然够到了法焰,但却无法浇灭。 厉信被淋了一身水,讥笑一声,“这叫三昧真火,凡水无法浇灭,蠢货。” 卡希尔无计可施,眼看着厉信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愤恨地用外语骂了几句脏话。 只可惜厉信听不懂,骂了也是白骂。 海水没了法力的催动,瞬间就退去了,被烧焦的乌鸦也劈里啪啦地掉进了海里。 厉信收了法焰,对卡希尔不屑地嗤笑一声,再回头看向赤玉,立刻就没了胜利的得意劲儿。 赤玉和尤姜都成了落汤鸡,狼狈又凌乱的站在那儿,正在施法将自己烘干。 厉信马上皱起眉头,啐了一口。 接着,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卡希尔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混蛋,弄脏了我师兄,你找死。” 第34章 海上惊魂(八) 卡希尔笑得诡异, 也不反抗,任由厉信掐着自己,“我劝你还是放手, 不然我死了, 他们也就死了。” 厉信睨着他,“你说谁?” 卡希尔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水晶球,在厉信眼前晃了晃, “看看里面是什么?” 厉信扫了那水晶球一眼, 惊愕地瞪大眼睛, “竟然真是你做的,快把他们放了。” 那水晶球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常无常有的原身, 昏迷不醒地躺在那儿。 厉信心想,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赤玉和他竟都察觉不到, 这个卡希尔还真是厉害。 但再厉害也没用,现在还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好啊。”卡希尔直接将水晶球摔碎,常无常有的原身便掉了出来。 赤玉看到两只不知是死是活的鹿身, 心都提了起来,刚想上前,却被卡希尔喝止。 “我劝你不要碰他们。”卡希尔笑出声来,“他们现在还没死, 但你乱动就说不准了。” 厉信手上一紧, 掐得卡希尔快要喘不过气来,“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卡希尔坏笑,拍了拍着厉信的手,示意让他松开。 赤玉和尤姜上前看了一下,心头一惊, 对厉信说:“他们被施了法,魂魄虽然还在体内,但被禁锢了。” 厉信怒视着卡希尔,“说,你都做了什么?” 卡希尔再次示意厉信松开,厉信见他说不出话,便将手劲儿减小了些。 卡希尔艰难地喘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就是一点雕虫小技,如果我死了,他们的魂魄也就没了。” “你——” 厉信气急,但被抓住了软肋,有力也无处使。 赤玉施法查看了一番,眉头紧蹙,“这个咒法我没见过。” 厉信了然,问卡希尔,“你说吧,什么条件。” 卡希尔得逞地笑了一下,“先放开我。” 厉信无奈,只能松手。 卡希尔整理了一下被厉信抓皱的衣领,不急不徐地说:“把灵摆里的魂魄还给我,再放我离开,我就解开他们的诅咒。” “不可能!”厉信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卡希尔,“那是我师兄的残魂,绝不可能给你。” “那就没办法了,你只能得到两只死鹿,因为他们这样的状态最多只能坚持三天。” 卡希尔胸有成竹,料定赤玉和厉信不会不管常无常有。 在赤玉他们第一次跟踪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们,但为了不惊动赤玉,他才装作不知道。 后来常无常有再次窥探他时,他才决定施法抓住他们。 卡希尔叹了口气,“这两个小精灵还是很难对付的,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制服他们,要不是他们实在顽固不化,不愿意归顺我,我还真舍不得这么对他们。” “可你也不是活人,杀你又能如何,少在这儿危言耸听。”赤玉眼神幽暗,神色阴沉地看着卡希尔。 卡希尔大笑,“我是不是活人有什么关系,你杀了我,我还可以找其他身体,是不是厉大师?” 厉信眼睛微眯了一下,“你会移魂?” “厉大师,咱们彼此彼此。”卡希尔挑衅地看着厉信。 厉信打量着卡希尔,“你怎么知道?” 卡希尔嗤笑,“我虽然没有你活得长,但什么人,什么妖,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说着,他又指向赤玉,“就比如他,一个鬼差,还是和那个残魂同出一处,我说的对吗?”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厉信倒吸一口凉气,“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那缕残魂的。” 卡希尔也无所谓了,便说了出来,“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到处云游来到了你们这里,偶然听说了一个闹鬼破庙。我单纯就想去捉几个鬼来修炼,没想到还遇到了一个带着法力的残魂。” “那些鬼不敢欺负它,但也不愿和它来往,就孤立它。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它收服,之后就抹去了它的记忆,驯化它为我所用。只是我没想到它会这么好用,成为了我最强大的法器。” 卡希尔说着,将手伸向赤玉,“把它给我吧,一个换两个,你们很划算。” “你用我的残魂为你做坏事,现在还想威胁我?”赤玉不肯。 “是这样没错,但你能怎样?”卡希尔嗤笑,一脸无所谓地看向厉信,“你说呢,厉大师?” 见他们吃瘪,卡希尔心里很痛快。 “天快亮了,大家还是抓紧时间吧。”卡希尔催促说。 厉信转头和赤玉对视,两人都心有不甘,但又没其他办法。 “罢了,以后我再去找你要回来。”说着,赤玉拿出了追魂盘,“残魂就在里面,你先解开常无常有的禁制。” “那可不行。”卡希尔摇摇手指,“先把它交给我。” “我们怎么信你?”厉信质问。 卡希尔无所谓,“你们别无选择,我没了它可以再炼造其他法器,但我不解开诅咒,这两只小精灵就玩完了。” 厉信被噎住,转念一想,“未必吧?” “你什么意思?”卡希尔不明白厉信在说什么。 “你刚刚的祭祀到底是在做什么?”厉信斜睨着卡希尔,“我猜其他的都不重要的,残魂才是最重要的吧。” 卡希尔被说中,神情微不可察地慌张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厉信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大致能猜到卡希尔进行的是什么祭祀了。 他扬起下巴,不屑一笑,“被我说中了吧,你那个祭祀是让你得到永生的吧?” 卡希尔瞳孔微缩,“厉大师果然厉害。” 厉信轻哼一声,“这种邪术在你们那也是禁术吧,你利用禁术辗转数百年没被发现,已经是侥幸,现在还敢用更歹毒的招数,实在有违天理。” “厉大师,你难道不想永生吗?”卡希尔觉得厉信很可笑,“我也是为了一劳永逸,你以为我维持这具枯槁的躯体很轻松吗?每隔几年我都要吸食一些魂魄,久而久之我也觉得杀戮太重,所以才想到这个办法。” “那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用这里的人做这残忍的祭祀?”厉信气恼。 卡希尔轻笑,“这个方法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告诉我这个方法的人和我做了交易,让我杀光瑶州所有的上层人物,谁让我是个讲信用的人呢?” “是谁?”赤玉问。 第40章 卡希尔看了地上的章维琛一眼,没有说话,但这已经很清楚了。 “我为了不用再吸食恶心的魂魄,也是为了少造杀孽,所以我是善良的。而他为了钱和利益,心术不正,是坏人,要怪就怪他。”卡希尔毫无羞愧地说着。 “你们都是一路货色。”赤玉轻哧一声。 厉信也赞同,“你们谁都不干净,就被把事情全推到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了。” 厉信打量了一下追魂盘,问卡希尔,“我猜最后你还要祭祀掉那缕残魂,才能彻底成功吧?” “只差这一步。”卡希尔懊悔不已,“我没想到你们会来坏我好事。” “你没想到的多了。”厉信嗤笑。 卡希尔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就出现了一个大洞。 卡希尔低头一看,一只利爪从身后穿透了他的身体,一下子掏出了他的心脏。 卡希尔这副躯壳虽然感觉不到痛,但受到这样大的损伤,还是令他难以支撑。 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厉信讥笑着摇摇头,“送你一句古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有一句,坏人死于话多。”尤姜抓着手里的心脏打量了一下,啧啧两声,“这东西都快臭了,你还用着呢。” 卡希尔捂着胸口,恼怒地瞪着尤姜,“还给我。” “不还。”尤姜捏紧了他的心脏,“这个是你的精元所在吧?” 尤姜是妖,最了解这些,他趁着厉信吸引住了卡希尔的注意力,就偷偷溜到了他身后,找他的精元所在。 还好卡希尔在这方面藏得不深,一眼就被尤姜发现了。 修炼之人会有凝聚灵力的精元,和妖的内丹如出一辙,只要掌握了这个人的精元,就等于掌握了他的命。 “现在该我和你谈条件了。”尤姜得意地把玩着卡希尔的心脏。 “你别乱来。”卡希尔生怕尤姜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心脏捏碎了。 尤姜也不废话,“先把诅咒解了,不然咱们就玉石俱焚。”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信守承诺,把心脏还给我。”卡希尔紧张地盯着尤姜的手。 尤姜不耐烦地催促他,“还不快点。” 卡希尔哆嗦了一下,连忙拿出另一个水晶球,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照做。 他叹了口气,将水晶球捏碎了。 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厉信疑惑地问:“这就完了?” 卡希尔愤愤地嗯了一声,“他们一会儿就会醒来,可以把心脏还给我了吧。” “现在还不行。”赤玉蹲在常无常有身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等他们醒了再说。” 卡希尔无奈,只能等着。 须臾,常无常有的原身动了一下,赤玉激动地唤了一声,“常无,常有。” 见他们还没醒,但可以确定他们的魂魄没事了。 赤玉立即双手结印,传灵力给他们,不一会儿常无常有便睁开了眼睛。 “主子……” “你们总算是醒了。”赤玉收了灵力,摸摸他们的鹿头。 常无常有缓了一下,看见一片狼藉的场景,就知道经历了一场恶战。 “主子,您……没事吧?”常有看向赤玉,满眼担忧。 常无也看向厉信,“厉爷,我们这是……” “你们被他抓住了,不过现在没事了,快变回人形。”厉信轻描淡写地说。 常无常有嗯了一声,马上变回了人形。 卡希尔把手伸向尤姜,“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啊?”尤姜佯装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要还给你了?” 第35章 海上惊魂(九) 卡希尔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骗我?!” “是啊。”尤姜回答的地很坦然,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不过你这烂东西也不好吃, 还给你也无所谓。” 说着, 他就在卡希尔期盼的目光下,将卡希尔的心脏捏碎了。 “不——” 卡希尔撕心裂肺地咆哮着,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 接着, 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眼神绝望地望着微微亮起的天空, 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他即将涣散的瞳孔,厉信轻哧, “原来你不会移魂,只是用别人的魂魄续命罢了。” “这几百年来, 你残害了多少人?”赤玉接着问。 但此时的卡希尔已经说不出话了, 身体逐渐变得干瘪枯槁,就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他也算恶有恶报,毁了他的精元算便宜他了。”尤姜不屑地说。 卡希尔彻底没了气息, 赤玉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上一提,将卡希尔的魂魄提了起来。 原本卡希尔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 让自己的魂魄逃出去, 但他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鬼差。 被赤玉死死地钳住脖子,他注定是无处可逃了,连连求饶,“残魂我不要了,求你放过我。” “那些被你吸食的魂魄也这样求过你吧?”赤玉面色阴冷地问:“你可曾手软过?” “我……”卡希尔无言以对, 继续求饶,“大人饶命,我以后不敢了。” 赤玉冷冷地看着卡希尔,“你究竟该如何处置,自有冥界律条判定,求我也没用。” “你……”卡希尔见赤玉不为所动,马上变了态度,“你们这里的冥府管得了我?” 赤玉看了一眼厉信,又看看尤姜,觉得卡希尔说的好像很对。 “你说得有道理……” 没等赤玉说完,卡希尔就猖狂地笑了起来。 “那就快放了我,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赤玉的余光扫过刚刚地祭坛,“可你在这儿杀了人,吸了魂。” 卡希尔一时语塞,赤玉带着杀意的眼神和他的手一样冰冷,让他不寒而栗。 “你说吧,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卡希尔挣了两下,根本没用。 赤玉见他挣扎,眼神更加幽暗,“放过你是不可能的,你必须付出代价。” 见赤玉软硬不吃,卡希尔实在没办法,又再次求饶,“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魂魄,做不了坏事了。” “你还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赤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那就是明知故犯,罪无可恕。” 说着,一股灵力传至掌心,直接震碎了卡希尔的魂魄。 “就地正法,判魂飞魄散。”赤玉收回手,睨着缩在门口的那些人,面露难色。 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这要如何收场? 厉信看出了赤玉的担忧,对尤姜说:“听说你们狐族有种法术。” 尤姜秒懂,“放心,我来处理。” 赤玉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解地看向厉信,厉信挑了一下眉,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小声问:“师兄不会不知道他们狐族的本事吧?” 赤玉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他从没问过尤姜这些。 而尤姜也很少用法术,这次还是他第一次见尤姜这般模样。 厉信贴到他耳边解释说:“他们狐族有一种法术,可以伪造人的记忆。” 赤玉这才明白他们刚刚的意思,他们是想让这些人忘记这件事。 “可死了的人要怎样才算合理?”赤玉问。 厉信想了一下,对尤姜说:“尤老板,你看……怎么编才好?” 尤姜啐了一口,“这个狗东西,他杀的人还得我们替他擦屁股。” 他指着那几个保镖,命令说:“你们几个,把那几个干尸扔海里,还有你们老板,快。” 那几个保镖相互看了看,谁也没有胆量违抗,于是就按照尤姜的命令,把那几个不幸被法阵吸干魂魄的尸体,和章维琛一起扔进了大海。 尤姜看看赤玉,又看看厉信,“这些人受章家邀请出海参加宴会,结果途中遇到海盗,不幸身亡,这个行不行?” 赤玉懵懵地看向厉信,“这个……行吗?” 厉信轻咳一声,“要不改成他们乘坐小艇下海,结果遇到鲸鱼?” 尤姜无所谓,“那就用这版。” 说完,他就径直走向那些瑟瑟发抖的人。 “等一下。”赤玉突然想到什么,马上阻拦住尤姜。 “还有件事没弄清楚。”赤玉说:“章维琛到底是从谁那儿听说的这门邪术,还有李家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厉信点了一下头,“师兄说得对,先问清楚。” 说完,厉信径直走到门口,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缩成一团的章程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章程程吓得不轻,被厉信拖拽着来到赤玉面前。 她本身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又经历了这一夜的折磨,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站都站不稳,厉信一松手,她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赤玉打量着地上的章程程,冷声问:“你父亲是从谁那儿听说的这种邪术?” 第41章 章程程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赤玉再问:“李家人去那儿了,有没有参与其中?” 章程程还是不说话。 厉信睨着她威胁说:“你要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么我就让他挖了你的心。” 尤姜马上会意,蹲了下来,凑到章程程身边,亮出了锋利的黑爪,“刚刚那个法师的心都臭了,我再饿也吃不下,你这白白嫩嫩的,闻着就香,给我垫垫肚子也不错。” “不要……”章程程吓得往后缩了缩,慌乱地大喊,“你别过来……我……我不好吃的……” “好不好吃,尝尝才知道。”说着,尤姜又向她靠近了些。 啊—— 章程程尖叫出声,抱住头,又缩成了一团。 “不要吃我,不要……”她哭喊着求饶,“求求你们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尤姜站了起来,递给赤玉一个得意的眼神。 赤玉点了一下头,警告地上的章程程,“你最好不要说谎,不然你就去做他的盘中餐,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章程程连声应下。 “那就快说。”厉信催促说。 章程程咽了一下口水,缓了一口气,“我爸很早就认识卡希尔大师,一开始认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修道士,但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爸才知道他会法术。” “你爸让他用法术为你们做过事吗?”赤玉问。 “做过。”章程程点点头,“前几年,我们章家陷入了债务危机,马上就要倒闭了,是卡希尔大师帮我爸逆天改运,我们章家才死里逃生的。从那以后,我爸就经常和卡希尔大师来往,还帮他……帮他找人修炼。” 什么修炼,分明就是找人给他吸魂。 尤姜啐了一口,“你爸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我真不应该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章程程又气又怕,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声抽噎了两下。 “接着说。”赤玉冷冷地睨着她。 “上个月,我爸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一种能让人永生的秘术,就去告诉了卡希尔大师。卡希尔大师研究了一下,发现所需要的东西都太过难得,尤其是要祭祀一个得道的魂魄。所以就和我爸商量了一下,他自己先试一试,如果成功了,再给我爸做。于是,我爸又动了成为瑶州首富的心思,打算一石二鸟,就和卡希尔一起设下了这个局。” 尤姜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啧两声,“果然人心才是最黑的。” 赤玉继续问:“李家人呢?” 章程程接着说:“他们也被邀请来了,只是宴会开始前,李延承偷听到了我和我爸的谈话,被保镖发现了,所以被我爸打晕,关起来了。” “还活着?”厉信问。 章程程嗯了一声,“他和他爸都活着。” 厉信疑惑,“我听说你们夫妻关系不好,你爸又十分妒忌李家,按他现在的做事风格,不是应该杀了吗,怎么还让他们活着?” “我爸想杀的,但是卡希尔大师说,祭祀之前最好不要见血腥,怕冲撞了祭祀,所以才让他们暂时活着的。”章程程抽噎着说。 赤玉再次确认,“你当真不知你爸从哪儿得知的这门邪术?” “我真的不知道。”章程程哭着说。 “你爸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厉信提示她说。 章程程想了一下,“好像……有一个。” “什么人?”厉信追问。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章程程回忆说:“那天我和朋友去茶楼,刚好遇到我爸正送一个人出去。那个人带着帽子,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但腰背却挺得笔直,浑身透着股……高贵?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怪怪的,我问我爸,我爸只说是一个朋友,后来我就没再追问。” 章程程又补充说:“对了,那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怪人,也是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抬眼看了看赤玉,“就您这么高,身材也差不多。” 赤玉微怔,都厉信对视一眼。 难道是他? 尤姜也听出来了,凑到赤玉耳边问:“会不会是另一个你?” 赤玉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猜测。” 厉信眉头微蹙,“他们都中计了,看来那个祭祀能不能永生不知道,但利用章维琛引出卡希尔才是他们的目的。” “然后又引我们来,利用我们从卡希尔手里夺回残魂,之后他们再找机会抢过去。”赤玉推测说。 “对,这应该就是他们的计划。”厉信环顾四周,“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观察着我们。” 第36章 海上惊魂(十) 赤玉和尤姜也观察了一圈四周, 赤玉本来想拿出追魂盘查看,但是又怕发生上次的事,便先让尤姜做法给这些人更换记忆。 尤姜拎起章程程, 把她丢到了那些人中间, 才想起来问:“李家父子在哪个房间?” 章程程也不知道,看向保镖队长。 保镖队长讪讪地说:“在底层的储物间。” 赤玉看了常无常有一眼,“还行吗?” 常有点点头, “主子, 我们现在就去。” 兄弟二人正准备直奔底层船舱而去, 却被尤姜拦住了。 “罢了,游轮上还有很多人呢, 单纯给他们改记忆也没用,我施法将整个游轮上的人都改了吧。” “你受得了吗?这需要很多法力。”赤玉有些担心。 “小瞧我了吧。”尤姜轻笑, “我好歹也是个千年大妖, 这点儿小事算什么?” 赤玉还是担心,“实在不行就别逞强。” “说什么呢?”尤姜嘟起嘴,“看来我今天不露两手, 你还真不知道我的厉害。” “我不是那个意思。”赤玉尬笑。 赤玉这些年,最多只见过尤姜教训一些不守规矩的小鬼,遇到大事都是找冥帝撑腰。如今要给这么多人施法,还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行。 尤姜一跃而起, 悬在半空, 九条狐尾在身后摆动,化出无数条灵流四散飞出。 那些人经历了一夜的诡异场面,再看到尤姜施法,已经不觉得有多么可怕了。 尤姜的灵流分别注入他们每个人的大脑,让他们昏睡了过去。 尤姜双手结印, 口念咒诀,“心念空,万事皆虚无,承我意,凡尘皆喜乐,心念动,诸事亦移转,如所见,此桩应如是。” “散——” 尤姜身上瞬间散发出更多灵流,将整个游轮包裹起来。 赤玉怔愣了两秒,这法力……还真是自己小瞧了他。 厉信也凑过去,感叹道:“师兄,尤老板还真不亏是冥帝的人,就这招何止是千年道行。” 赤玉也表示赞同,“原来他一直深藏不露。” 尤姜很快就做完了一切,收了法力,落在赤玉身边,“怎么样,还行吧?” 赤玉不得不对尤姜刮目相看,“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尤姜得意一笑,“我也没什么瞒着你的,只是之前也没机会施展罢了。” “看来冥帝这些年还真是对你宠爱有加,连灵力都传给你。”厉信打趣他说。 “那是小爷的本事,那老东西才这么乖。”尤姜得意地变回了之前的模样,“快回房间,一会儿他们醒了,看到我们不好。” “也对。”赤玉又问:“他们醒了之后会如何?” “按照我给他们的记忆,他们应该被鲸鱼顶翻小艇,吃人的场面吓得半死,然后要求马上返航。”尤姜说着,有些体力不支,脚下歪了两步。 赤玉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尤姜强装无事,“折腾了一夜,又累又饿,有点晕罢了。” 赤玉心下了然,定是耗费太多法力才会感到不适,但没有揭穿他,而是顺着他的意思对厉信说:“不疑,一会儿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厉信嗯了一声,“好,我们先回去,等他们醒了我就安排。” 一切安排好后,游轮就返航了。 等常无常有和尤姜都休息了,赤玉才拿出追魂盘对厉信说:“这缕残魂上浊气太重,我需要将它净化一下,你帮我护法。” 厉信犹豫了一下,“师兄,刚刚你也消耗了很多法力,不如先调息一下,剩下的事,我们回去再做。” 赤玉摇摇头,“我无碍,我想早点清除这些浊气,早点融魂。” 他说着,又递给厉信一个眼神。 厉信马上反应过来,“那好,听师兄的。” 赤玉拿出追魂盘,用灵力催动,开始净化残魂。 厉信则是警惕地用余光扫视四周,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也未见有异动。 厉信和赤玉对视一眼,小声说:“师兄,莫非他没上来?” “不可能。”赤玉也压低声音说:“他和他背后的那个人设了这个局,目的就是这缕残魂,他们不会甘心我融了它的。” 第42章 “那就再等等。”厉信点了一下头,又问:“师兄,还要多久?” 赤玉看了一下残魂,“净化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修复。” 厉信嗯了一声,便静悄悄地在赤玉身边坐下,陪他一同打坐。 无论何时何地,只有在赤玉身边,厉信才会感到平静和安心。 赤玉是他的一切,他唯一珍视的人。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厉信看了一眼追魂盘,上面的残魂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他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四周。 赤玉见残魂有了反应,马上问道:“你为何名?” “吞贼。” 赤玉又问:“可认得我?” 残魂顿了很久才开口,“认得。” 赤玉有些心疼,“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残魂又不说话了,好像在回忆什么,“我……想不起来,好像一直睡着,但又好像一直被困在一处……” 赤玉叹了口气,“罢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可愿与我融合?” 残魂很迟钝,每一个问题都要想很久。 但当赤玉问到这句时,厉信已经暗暗催动法力,在手掌中燃起了一小簇法焰。 他绝不会让同样的事故,再发生第二次。 残魂终于开口了,“愿意。” 赤玉嗯了一声,一边催动追魂盘,一边警惕着四周。 果然,那个傀儡人又出现了。 他直接现身在房间内,速递极快地冲到了赤玉面前,踢飞了追魂盘。 厉信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晚了一步,他马上掷出手中的法焰,却被傀儡人轻松躲开。 他马上起身去抓傀儡人的脚,想阻止他拿到追魂盘,可傀儡人速度太快,厉信就差那么一点,还是落空了。 连续的失败,让厉信火冒三丈,他又掷出一簇法焰,直击傀儡人面门。 眼看就要拿到追魂盘了,却又不得不先躲开厉信的攻击,赤玉趁机一跃而起,夺回了追魂盘。 他们动静太大,一旁睡着的尤姜和常无常有被吵醒了,看到有人闯入,马上也跑过来,一起围攻傀儡人。 傀儡人带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常无常有依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你就是主子的另一道残魂吧?”常无直接问了出来。 傀儡人不答,也不恋战,只想赶紧抢到残魂。 赤玉上前一击,想扯掉傀儡人的口罩看个清楚,但傀儡人的动作更快,一把打开了赤玉的手,扯开他的衣襟,抢夺里面的追魂盘。 厉信见状,直接就是一脚,傀儡人不备,被厉信一脚踢飞了很远。 看着赤玉被扯开的衣襟,厉信大怒,“敢碰我师兄,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又是一簇带着强大法力的法焰,从他掌心飞了出去。 傀儡人迅速滚到了一边,这才躲过这一击。 厉信还要再掷,赤玉马上拦住他,“不要,他也是我的残魂。” 厉信顿住,竟忘了这一点。 他马上命令常无常有,“抓住他,别伤了他。” 常无常有马上合力攻击傀儡人,尤姜也跟着出了一把力。 傀儡人速度再快,招式再狠,也难敌他们三人的攻击。 但他只要险胜一招,就想着继续攻击赤玉,抢夺追魂盘,而不是逃走。 厉信有些恼了,“师兄,还是我将他打散,然后夺了他的魂来得痛快。” 说着,厉信就再次掷出一簇法焰。 傀儡人眼疾手快,幻化出了鸿鹄剑,一下就挡开了厉信的法焰。 “鸿鹄剑!”常无常有一眼就认出来了。 傀儡人趁着他们怔愣的瞬间,挥剑横扫,强大的剑气将兄弟俩击倒在地。 要不是他们反应快,打出法盾,现在就被切成两节了。 见他下死手,赤玉眼神暗了暗,不再犹豫,甩出锁魂链向傀儡人飞去。 傀儡人也正想着攻击赤玉,两人同时出招,鸿鹄剑和锁魂链击打在一起,发出刺眼的光芒。 霎时,房间内灵流乱窜。 傀儡人松开鸿鹄剑,让其和锁魂链相拼,另起一手则向赤玉击来。 厉信马上挡在赤玉身前,一把抓住了傀儡人的手腕,用力一拧,傀儡人的手臂便发出一声脆响。 咔—— 一条手臂被厉信卸了下来。 但傀儡人只是被惯性带着退后了两步,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厉信看着手里的残肢,断口处没有血,再一施法,手臂变成了一节木头。 厉信扔掉残肢,“原来你真的是个人偶。” 傀儡人毫不在意,肩膀一震,瞬间又长出了一条新的手臂。 此时,赤玉的锁魂链已经被鸿鹄剑斩断,傀儡人抬手将鸿鹄剑召回,再次进攻赤玉。 “他……还能再生?!”尤姜十分惊讶。 赤玉也没想到,这人偶竟修炼到如此地步。 几人又缠斗了几招,傀儡人成功将追魂盘从赤玉身上击落。 赤玉反手接住,却发现傀儡人也抓住了另一端。 两人僵持之际,厉信打算踢开傀儡人的手,但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子弹,差点击中厉信的腿。 赤玉的注意力全被厉信吸引了过去,“不疑……” 傀儡人趁机举剑就砍,赤玉本能地松开追魂盘,将将躲过鸿鹄剑,追魂盘则落到了傀儡人手中。 赤玉和厉信刚回过神,傀儡人已经站到了开枪那人的身旁。 那人全身被一个金色斗篷罩住,身量和厉信差不多高。 他将傀儡人挡在身后,摘掉斗篷的帽子,挑衅似的对着厉信和赤玉勾起嘴角。 赤玉有些恍惚,但厉信一眼就认出了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 “怎么是你?” 第37章 海上惊魂(十一) 那人没有说话, 将斗篷往傀儡人身上一遮,两人一起消失在他们眼前。 尤姜见厉信和赤玉都呆愣在原地,忙上前问:“这人是谁?他……拿走了追魂盘。” 赤玉记忆不全, 虽然想不起这人是谁, 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胸口发闷,无比厌恶。 想来这人应与他有仇,或是有怨。 他看向厉信, “不疑, 这人是……?” 厉信脑子有点乱, 不可置信地喃喃着,“怎么会, 不可能……” 赤玉又看向常无常有,兄弟俩不知所措地摇摇头。 赤玉只好等着厉信的回答, “不疑, 他……” 厉信回过神来,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他是东戎太子, 纪延禛。” “太子?”赤玉隐约记得,当初自己祭天就是这位太子所迫。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尤姜有些不敢相信,“当年你祭天之后,东戎不到半年就亡了, 皇室无一幸存。” 赤玉思索了一下, “难道他也是用了移魂之术?” 厉信倏地一阵后背发凉,“不会的,这是上古秘术,那份书简还在我手里,他不可能知道。” 赤玉也有些不解, “不对,他看着明明是活人,活人怎么能千年不死?”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太诡异了,而且这回他们不单是丢了残魂,连追魂盘也丢了。 尤姜提醒赤玉,“先别研究他是怎么活这么久的,先想想怎么把追魂盘找回来吧。” “言之有理。”赤玉刚刚耗费法力太多,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等游轮靠岸后,众人都纷纷下船离开,厉信也准备下船的时候,刚好遇到李延承父子。 李老爷子上了年纪,又经历了昨晚的事,虽然还能保持着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但精神显然有些恍惚。 李延承主动上前和厉信打招呼,“这位就是风水界大名鼎鼎的厉大师吧,幸会幸会。” 厉信面带微笑,“不敢当,只是有点小本事罢了。” “厉大师过谦了。”李延承笑得谦和,很有修养的样子,“厉大师要是不着急回去,就请到我家坐坐,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不用了。”厉信回绝说:“我收到的是章家的请柬,没有叨扰别人的道理,况且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恐怕整个瑶州都要乱一阵子,我就不在这添麻烦了。” 说完,厉信礼貌地和李延承笑了笑,就准备离开了。 李老爷子又马上挽留说:“厉大师,实不相瞒,是我们李家有事相求,只是这里不方便说话,所以想请您先去家里坐坐。” 这些人找他多半是为了运势风水,可他哪有心思帮他们看风水。 于是,厉信再次婉拒,“这次出来的仓促,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等我安排好了,您可以直接去容城找我,到时历某一定好好款待。” “厉大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李老爷子又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地说:“我们李家的车已经来了,路程也不远,就请您跟我们去一趟吧。” 第43章 厉信见状也不好再推辞,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赤玉,赤玉点点头同意了。 “行吧。”厉信这才应下。 李延承和李老爷子见厉信同意了,这才面露喜色,带着厉信一起往通道走去。 刚出去就看到一群记者在码头等着拍照采访,李家的管家连忙带着人跑过来,将李家父子和厉信一起接上了车。 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人,已经是不小的事了,更何况还都是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只要有一点风声传出去,就会轰动整个瑶州。 厉信本以为李家会带上章程程,但看李家人的样子,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车子直接就开出了码头。 厉信看了一眼后视镜,刚好看到章程程被好几个保镖护着才下了游轮,身后跟着一群记者和死者家属,场面十分混乱。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安然回家。 厉信轻叹着摇摇头,她也算是助纣为虐,恶有恶报。 这一遭下来,他们章家算是完了。 赤玉让尤姜先带着常无常有先回家疗伤,自己跟着厉信去了李家。 李家的宅院很大,车开进大门又绕过李家的大别墅,停在了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前。 这栋房子和前面那栋比起来,只有四分之一那么大,但建造十分讲究,打扫的也很干净。 李老爷子下了车就亲自过来给厉信开门,“厉大师,就是这里了,请跟我进来吧。” 厉信看出来李家对这件事的重视,笑着点了一下头,“有劳了。” 李老爷子带着厉信走到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愁容的李延承,叹了口气,“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离婚吗,那就去吧。” 李延承微怔,“爸,您这是……” “当初你们结婚也是为了两家利益,并非出于你们本意,你们一开始就相看两厌我是知道的,委屈你了。”李老爷子叹了口气,“现在章维琛死了,章家又因为这次的事,算是把整个瑶州商界都得罪了。虽然不能全怪他们章家,但那些人才不会管这些,章程程我们李家也留不得了。你去帮她处理了章维琛的后事,再去和其他受害人家里说明一下情况,就算仁至义尽了。之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老爷子说完就回过头,尬笑着对厉信说:“让您见笑了。” 他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也懒得理,在人间行走千年,这样的事他见得太多。 因利而聚,因势而散。 看似无情,但也再正常不过。 李家和章家联姻,章程程和李延承都是身不由己的筹码。 他们当时没有直接带章程程走,就是在告诉整个瑶州,他们李家和这件事毫无关系。事后再出面说和,既让章家挑不出毛病,又能为李家树立仁善的好形象。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走到如今这一步,李家没有马上撇清关系,袖手旁观,已经是算有人情味了。 厉信礼貌地笑了一下,没有接话,转而问道:“您要我来是看这房子的风水吗?” 李老爷子摇摇头,“厉大师请进。” 厉信跟着他进了大门,里面的装饰风格和外面的差不多,很精致也很古朴,透着一股沉稳。 李老爷子吩咐管家,“让所有人都出去吧,我和厉大师单独说说话。” 管家应了一声,就马上招呼小洋楼里的所有佣人都出去了。 厉信跟着李老爷子一路上了三楼,“这里是我自己住的,我喜欢安静,就没和他们一起住。” 厉信边走边观察,这房子没有任何问题。 李老爷子带着厉信来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打开门,里面的阳光很好,布置却很简单。 床上躺着一个人,面容枯瘦,但能看得出和李老爷子有几分像。 厉信马上就看出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儿,他走到床边仔细看了一眼,“这就是你让我来的原因吧。” 李老爷子点了一下头,“这是我的孪生弟弟,生下来就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所以我们李家对外只说我是独子,并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厉信轻笑,“那我这算是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李老爷子也跟着笑了笑,“我相信您的职业操守,是绝不对说出去的。” 厉信和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李老爷子接着说,“他从出生的时候就一直不哭,人也呆呆的,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带去医院检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后来我父亲请了一个大师来看,他说我弟弟魂魄不全,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父亲不信,又找了好几个人看,都是这么说的,于是也就死心了。” 厉信伸手探了一下,果然魂魄缺失。 “这种情况应是投胎的时候就出了错,马上去冥界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怕是去也找不到了。”厉信说。 李老爷子嗯了一声,“当时那几个大师也这么说。” “他们可有做法找过?” “有人试过,但毫无作用。”李老爷子说:“但我弟弟也不是完全痴傻,有时候也会说话,而且还能给我们提示。比如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都会提前预知,也因为这样,我们李家才事事逢凶化吉,顺顺利利。” “这倒是奇了。”厉信再次打量着床上昏睡过去的人,“他一直就这么睡着?” “大部分时候是,醒了也不会出去,就坐在窗户边上发呆,和他说话也不理。”李老爷子说。 赤玉在一旁看了一眼,提醒厉信,“他能预知未来之事,可能是有什么灵体身上。” “师兄可看出是什么了?”厉信用灵力问。 赤玉摇摇头,“没有,应该不是一直寄居的灵体,可能的他们家曾经供奉的仙家或是先祖,借他的身子传话。” 厉信嗯了一声,问李老爷子,“你们家之前是不是供奉过什么?” “供奉过。”李老爷子疑惑地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厉信没有回答,又问:“是什么仙家?” “不是仙家,我去拿给您看看。” 李老爷子让厉信等一下,自己去了隔壁储物间拿了一个长条形的盒子进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画轴,那画轴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李老爷子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慢慢展开给厉信看。 厉信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赤玉等人也愣住了。 李老爷子将画全都展开,“就是这个,不过我父亲过世前说,不用再供奉了,我就收起来了。” 厉信缓了一下,忙问:“这画是哪来的?” 第38章 海上惊魂(十二) 画上的人正是赤玉, 作画之人应该也是秉承着一片虔诚之心,不仅画得惟妙惟肖,还画出了他的仙风道骨。 “这是我家传下来的, 听说是从宣安国的皇宫里流出来的。”李老爷子和厉信介绍起了这幅画, “上面的人听说是一位得道高人,深明大义,曾为百姓牺牲。宣安建国后, 君主封炎为纪念这位高人, 亲自绘制了这张画像, 还命人建庙供奉他的神像。只可惜,宣安国建国不足十年就灭亡了, 这位高人也就无人再供奉了。” 厉信有些恍惚,我怎么不知道宣安国给赤玉建庙这件事? 当年的东戎就是被宣安所灭, 但宣安君主封炎是草寇出身, 只知打天下而不会守天下。短短几年就又被其他势力所灭,成了历史长河中昙花一现的存在。 “你们家祖上是宣安皇室?”厉信好奇地问。 “那倒不是。”李老爷子摇摇头,“这画因为是宣安国君唯一留存的墨宝, 所以被各朝各代的名家趋之若鹜,直到大概三百年前才流到我家先祖手里。” “你家为何要供奉这副画?” “当初我祖上做了个梦,画中人说只要我们李家供奉他,他就保我们李家世代昌盛。”李老爷子打量着画中人说:“这位高人还真是灵验, 自从我家祖上供奉他之后, 果然事事顺利,生意越做越好。后来我们李家后人就秉承祖训世代供奉,直到我父亲那代才作罢。” “他这么灵验,你父亲为什么不继续供奉?”厉信不解。 李老爷子叹了口气,“自从我父亲发现弟弟不对劲儿后, 就在画像前求过好几次,但高人始终不显灵,我父亲就找人看了一下,说是画中的高人成仙走了,所以就不再供奉了。” “原来如此。”厉信大致了然,“但普通人的魂魄若是在投胎时受损,丢失的部分一般会很快消亡,所以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 李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红了眼眶,“其实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如果真的救不了了,能不能……” 他顿了好久,哽咽再哽咽地说:“能不能让他早点结束,这样的人生太痛苦了。” 厉信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就连赤玉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老爷子见厉信不说话,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马上解释说:“当年我爷爷就打算这么做了,他怕外人迟早会知道我弟弟的存在,给李家蒙羞。但我父母舍不得,为了我弟弟,头一次违背了爷爷,将他偷偷养在地下室,直到我爷爷过世,我弟弟才重见天日。” 第44章 厉信看了赤玉一眼,不仅唏嘘一声。 李老爷子走到床边坐下,拉住他弟弟的手,继续说:“但他这副样子也实在让人心疼,后来我父母也都过世了,我就把他从老宅接了过来,亲自照顾他。他醒的时候很少,吃东西也少,这两年更是连话也不说了,但他毕竟是我弟弟,不管他能不能预知未来,能不能给李家带来好运,我都想试一试。” 说着,他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但要是实在不行,我倒是希望他别再这样受苦了。” 厉信虽然有些动容,但也表示无能为力,“李老爷子,这就要看你的决定了,不过我要提醒你,杀人是犯法的。” “我知道。”李老爷子心里五味杂陈,“但我也不忍心看着他这么难受。” 厉信沉默了,他看向赤玉,赤玉又打量了一下床上的人。 “让我仔细看看。” 厉信点点头,又对李老爷子说:“罢了,我从地府叫来一个鬼差给你问问,如果他阳寿将尽,他也愿意走,那就让他跟着鬼差回去,但如果这两条都不能满足,就赎在下无能为力了。” “好,好,多谢厉大师。”李老爷子连声应下。 “那你先出去?”厉信指了一下门口问。 李老爷子犹豫了一下,“施法的时候是不是不能有生人在场?” “那倒不是,只是怕你看见了些不该看的东西会害怕。” “没事,我不怕,让我留下来吧,若是他真的要走,我还想和他告个别。”李老爷子说着,又红了眼眶。 厉信叹了口气点点头,“行吧,不过我事先说好,要是吓出什么问题,我不负责。” “好,我有心里准备。”李老爷子下定了决心,坚定地说。 “那你站远些,我现在要施法了。”厉信示意他站到离床远一些的地方。 李老爷子马上照做,非常配合。 厉信手中结印,嘴里确实在问赤玉,“师兄,要现身吗?” 赤玉轻笑,“还是不要了,否则会吓死他。” 厉信嗯了一声,“好。” 因为一般人都会觉得只要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就不会怕,但往往真到了叫真章的时候,就没剩几个能做到泰然自若了。 厉信收了手,站在一旁,李老爷子本以为厉信会比比划划的来上几下,再念上几句,没想到一下都没有。 “厉大师,您是……还没准备好?”李老爷子小声地试探着问。 厉信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鬼差大人来了。” 李老爷子马上瞪大眼睛,顿时觉得后背吹来一阵凉风,马上捂住嘴不敢出声。 赤玉问:“他的名字?” 厉信马上传话,“鬼差大人问你弟弟的名字。” 李老爷子慌了一下,马上回答说:“李……李耀德。” 赤玉马上幻化出一道幽光甩了出去,“我让青面鬼先帮我们查一下他的阳寿。” 厉信嗯了一声,“如果能帮他解脱,也是一件好事。” 过了一会儿,便得到了回信,赤玉看完眉头倏地蹙了起来。 厉信见他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事情不妙,“师兄,怎么说?” “查无此人。” “怎么会?”厉信不解。 赤玉马上再次探魂,“他只有一魂。” “什么?”厉信不敢置信,“只有一魂?他投胎的时候也丢的太多了吧?!” 赤玉也觉得奇怪,再次确认了一下,“他……” 话还没说出来,赤玉就像触电一般连忙收回手,怔愣在原地。 “师兄,怎么了?”厉信忙问。 “他竟是我的一道魂魄。”赤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厉信。 厉信也很意外,“怎么会,他怎么会投胎?” “我试试招他出来问问。”赤玉说着就要提起李耀德身上的魂魄。 在李老爷子的视角下,厉信就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不敢问也不敢过去,只能干等着。 魂魄提起来的时候,赤玉明显感觉到它轻飘飘的,通常都是三魂七魄在一起,这回只有一魂,赤玉不禁有点后怕自己劲儿使大了。 厉信也看得到,确认了一下,“师兄,果然是。” 赤玉嗯了一声,问:“你可认得我?” 魂魄沉睡已久,突然醒来还有些恍惚,他看了看赤玉,点点头。 “你为何名?” “尸狗。” 赤玉很欣慰,这道魂魄看起来很完整。 “你没入冥界,并非正常投胎,冥府也没有李耀德的记录,究竟是怎么回事?”赤玉问。 尸狗缓缓道来,“我离体后四处飘荡,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供奉我的庙,我便附在了自己的神像上,享受香火,修补自身。” “是宣安国国君给你建的那座庙?”厉信跟着问。 尸狗点点头,“他感念我生前救过他,也钦佩我心怀大义,所以为我修了庙。但好景不长,没几年他就亡国了,庙也被拆了,我也没了容身之处。后来听说封炎给我画了一副画像流落在民间,我就去找到了那副画,又附在了画上。 再后来,这张画辗转数百年到了李家手里,我碰巧有又听说有些精怪会给凡人家里做保家仙,保他们家宅兴旺就可以受他们世代供奉,我便就想用李家试试,借此换些香火,修补自身。” “那你后来为何要投胎人身?”赤玉追问。 “我当时发现李夫人的双胞胎中,有一个成了死胎,他们夫妻又那么期盼两个孩子的降生,而且我也想试试能不能重新活一次,就进了那死胎体内。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虽然让他活了,但我无法掌控这具身体,他也只是比死人多口气罢了。” “这般如同行尸走肉的人生,其实换来的是一家人的痛苦。”赤玉叹声说。 尸狗嗯了一声,“事已至此,我也回不去画中了,就只能呆在他体内。好在这些年我受的香火够多,已经修复好了,本想着什么时候这具身体支撑不住了,我就再另谋去处,没想到竟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赤玉也很欣慰,“你若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融合,等夺回其他魂魄,就可以堂堂真正投胎了。” “我当然愿意。”尸狗回答。 赤玉便看向李老爷子,对尸狗说:“他是这具身体的哥哥,他们一家人一直很关心你,就算要走也需要和他告个别,做个了断。” 尸狗点点头,“好,我也正有此意。” 厉信会意,马上对赤玉说:“师兄,你先把它按回去,我和李老爷子说一声,让他们好好道个别。” “好。” 说着,赤玉就先把尸狗按回了肉身。 厉信等赤玉都弄好了,才轻咳一声,对李老爷子说:“鬼差大人查过了,也问好了,此事可行,但你弟弟有话要和你说,我会让他清醒过来,等你们说完了,我再做法送他走。” “好,多谢厉大师。” 李老爷子瞬间湿了眼眶,既有感激,也有不舍。 第39章 海上惊魂(十三) 厉信在李耀德额头上轻轻一点, 他便苏醒了过来,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没有用别人扶,自己就坐了起来, 笑呵呵地和李老爷子打招呼, “大哥,你来了。” 李老爷子潸然泪下,哽咽着应了一声, “你终于好起来了, 真好。” 李耀德笑着点点头, “这几十年,苦了你们。” “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 咱们是一家人。”李老爷子说完,又看看厉信。 厉信明白他的意思, 站到了一边, “过来吧。” 李老爷子这才敢上前,他一把抓住李耀德的手,抚摸着他枯槁的脸颊, “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这么流畅的说话。” 李耀德低下头,惭愧低说:“一切本不该如此的,是我一时起了贪念,占了这具肉身, 本以为当初你们会舍弃我, 但我没想到,你们非但没有这样做,还照顾我这么多年。” 李老爷子有些听不懂,懵懵地问:“你……说什么?” 李耀德简短地叙述了一番整件事情的经过,最后又表示了歉意, “是我一时考虑不周,反而给你们添麻烦了。”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李老爷子本就心有疑虑,也正好解开了,所以接受起来也没那么难。 李老爷子摇摇头,抹了一把眼泪,“哪里的话,你当初也是不想看到家人难过,再说你保了我们李家这么多年,我们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李耀德拍拍李老爷子的手,“大哥,如今我机缘已到,就不再久留了,日后李家行事一定要以道义为先,切勿做有损德行之事,方能福德绵长,代代昌盛。” 李老爷子点点头,“我都记下了,你放心,我一定以此告诫后辈子孙,多行善勿作恶。” “这就好,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不多言了。”说完,李耀德又缓缓躺了回去,再次叮嘱,“大哥,我走后,你切勿悲伤,一定保重身体。” 第45章 李老爷子看看厉信,“他这是要走了?” 厉信点点头,“他本就只是一缕残魂,强撑到今日已实属不易,这具肉身也是强弩之末了,好在今天我跟你过来,不然还不知道它又会飘去那儿。我将它交给鬼差大人带走,定会好好安置,也少了他四处漂泊之苦。” 李老爷子感觉有些不真实,又看了看恢复昏迷状态的李耀德,“他真的是我家供奉的那位高人?” “不全是,我只是其中一缕残魂罢了。”李耀德说。 李老爷子思索了一下,“那位高人可还有其他魂魄留存于世?” 李耀德看了一眼赤玉,没有回答李老爷子,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李老爷子又看向厉信,厉信嗯了一声,“那位高人如今在冥界修炼,我就是要将它归还给那位高人的。” 他说着,又偷偷瞄了一眼赤玉。 “残魂归体是那位高人最大的心愿,我将它送回去,定能让那位高人开心。”厉信不由地勾起嘴角,对着赤玉意味深长地一笑。 李老爷子感叹了一下,“一缕残魂都能保我们李家这么多年,若是真身在世,那简直就是仙人下凡啊。” “那是当然。”厉信听着舒服,得意地扬起下巴,用余光打量着赤玉。 李老爷子讪笑着问厉信,“您能否帮我和那位高人说说,让他再保我们李家一段时间?” 厉信轻咳一声,“切勿贪心,机缘已了还是莫要强求的好。” “那是自然。”李老爷子又恳求说:“那能不能让高人再给些提示?” 厉信叹了口气,指了一下李耀德,“他刚刚不是叮嘱你了吗?” 赤玉无奈地摇摇头,提醒厉信,“快些吧,尤姜他们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厉信马上点了一下头,对李老爷子说:“话都说完了,我们先退后,鬼差大人要施法了。” “等等。”李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难不成鬼差大人现在就在这儿?” “是啊。”厉信拉着李老爷子往后退了几步,“他一直在,只是不想现身吓到你,不然你以为我在和谁说话。” 李老爷子顿时额角渗出冷汗,看了看李耀德床边,念叨了一句,“失敬失敬,大人莫怪。” 厉信又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要打扰大人。” “好,好。”李老爷子连声应下,就再没敢说话。 厉信也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生怕这缕残魂再被抢走。 赤玉问尸狗,“你现在十分完好,能否自行回归?” 尸狗没有把握,“我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好。”赤玉施法,打开了自己的灵窍。 尸狗也从李耀德的身体里分离出来,设法进入赤玉的身体。 厉信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生怕傀儡人突然出现。 好在一切顺利,尸狗很快就和赤玉融合了。 厉信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你准备后事吧。”厉信对李老爷子说。 李老爷子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落泪,跑到床边扑到李耀德身上哭了起来。 赤玉走到厉信身边,把床边我位置让了出来,“不疑,这次幸亏傀儡人没来,实在太顺利了。” 厉信轻笑,“可能是他们正忙着弄出追魂盘里的残魂,根本没时间管我们。” “追魂盘没有法咒是驱动不了的,他们就是在白费力气。”赤玉哼笑。 “是啊,谁能想到咱们误打误撞竟这么轻松就又融了一魄。”厉信心里高兴。 但转眼看到哭成泪人的李老爷子,马上又笑不出来了。 “师兄,咱们先回去吧,就不打扰李老爷子。”厉信拉着赤玉的手就准备往外走。 李老爷子抽噎了两声,马上站了起来,“厉大师且慢。” 厉信顿住脚步,以为他要问一些相关事宜,便直接说:“只是一具肉身,后事按正常办就好,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我不是要问这些。”李老爷子说:“我还没给您香火钱呢。” “不必了。”厉信温柔地看着赤玉,“能亲手将这缕残魂还给这位高人,这位高人定会好好答谢我的,你的那些凡尘之物我就不要了。” 李老爷子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您多少收下一些,好歹是我们李家的一点心意。” 厉信见李老爷子这么坚持,便说:“不如你们李家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以后每年都为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一些帮助,这样既遵循了高人的训导,又能给后世子孙积福,你看怎么样?” 李老爷子马上一口答应,“好,都按厉大师说的办。” 厉信点点头,“那就这样,我们先回去了。” 李老爷子不解,“你们?” 他往四周望了一眼,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哪来的其他人? 厉信示意李老爷子看他身侧,“还有刚刚的鬼差大人,我们正打算一起离开。” 李老爷子马上又是一头冷汗,“那……那就不送二位了。” 厉信点点头,“有缘再见。” 说完,就带着赤玉在李老爷子惊慌的目光下,离开了李耀德的房间。 管家正在楼下等着,见厉信下来,本想送一下他,但被厉信回绝了,而是让他去看看李老爷子。厉信担心他一把年纪了,经历了游轮的事,又经历了刚刚的事,怕他直接倒下。 出了大门,厉信也没用李家的司机送,而是拉着赤玉的手,两人沿着路边漫步。 厉信通过紧握的手掌,探了一下赤玉的魂,“师兄,你的魂体比之前厚重了很多。” 赤玉嗯了一声,“我现在也感觉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又想起了一些事,太子和傀儡人应该很快就会来找咱们。” “他们弄不开追魂盘,当然会来。”厉信眉头紧锁,“就是不知道那个混蛋是怎么活这么久的,要是让我知道他用了什么秘术,我定破了他的法,让他魂飞湮灭。” “他可能和我们的目的相同。”赤玉猜测说。 厉信突然被点醒了,“师兄是说,他也想让你复生?” “他没那么好心。”赤玉轻哼一声,“我毁了他的国运,他想将我挫骨扬灰还差不多。” “难不成……想逆天改命,将国运换回来?”厉信嗤笑一声。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赤玉思索了一下。 厉信怔住了,“师兄,我就随口一说,这……不太可能吧,东戎都灭亡一千年了。” “刚刚我想起了一些关于太子的事,他为人偏执,当初让你祭天不就是想一石二鸟铲除你吗,后来被我破坏了,他怎能甘心。” “但我还是觉得不现实,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想着复国,也太执着了吧,而且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动静,非要忍到现在?” 厉信怎么也想不通,太子能活到现在就很让人费解了,身边还养着一个傀儡人就更匪夷所思了。 若是说他还想复国,这也太玄幻了,就连他这个千年老怪物,都觉得不可置信。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但他的目的肯定不简单。”赤玉叹了口气说:“现在我只担心,被注入傀儡人的那些魂魄很难收回。” 这是必然的,厉信也心下了然。 “师兄,别担心,凡事都会又办法的。”厉信宽慰赤玉,“咱们先回去,与其在这猜,不如等他们自己上门。” “好。”赤玉应了一声,“咱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厉信点点头,“对。” 说完,两人就施法消失在路边,赶回了容城的山顶别墅。 山顶别墅内十分安静,厉信以为他们都睡了,就拉着赤玉往里面走。 还没进门,赤玉就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脚步一顿,连忙拉住厉信,“不疑,他们来了。” 第40章 残魂之争 厉信马上提高警惕, 手中燃起法焰,将赤玉护在身后,两人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 只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一缕月色, 昏暗的光线下,安静得有些诡异。 厉信没有去开灯,走到客厅时, 发现两个身影在沙发处, 一个坐着, 一个站着。 还没等他开口,坐着的那个身影便先开了口, “你们总算回来了。” 那声音让赤玉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生前的场景,那人站在台阶上, 高傲低睨着他, 用太傅府上下二百余口的性命要挟他,一股恨意立刻涌上心头。 厉信也听出来他是谁了,轻哧一声,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厉不疑,荆无染,你们这对悖德的东西, 东戎的祸患, 没想到过了一千年还是凑在一起,真是令人厌烦。”太子纪延禛语气不善。 赤玉阴沉着脸,斜睨着纪延禛,“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厉信本想直接开骂,见赤玉说话了, 便在一旁嗤笑。 赤玉生前就是这样,一般情况下不会出声与人计较,但他若是出声了,那定会让对方无地自容。 第46章 纪延禛轻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对我这般无情,就连一句好话也不愿和我说,真让人伤心。” “恶心。”赤玉冷冷地哼了一声。 纪延禛不怒反笑,“荆无染,你都做鬼了,这性子还是一点都没改,还是这么够劲儿。” 他语气狎腻,甚至还带着几分逗弄,厉信瞬间黑了脸。 前世这家伙就对赤玉图谋不轨,现在还敢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简直可恶至极。 “我师兄问你呢,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厉信狠戾地盯着纪延禛。 纪延禛就像没听见一样,吩咐身后的傀儡人,“开灯。” 傀儡人点了一下头,手臂一挥,灯就全亮了。 明亮的灯光下,赤玉和厉信这才看到被绑在墙角的常无常有和尤姜。 赤玉心里咯噔一声,他们三个被捂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赤玉。 厉信也快气炸了,“纪延禛,你在我家绑我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纪延禛玩味一笑,“先让我看看,你师兄就算做了鬼也还是这么……动人心魄。” “无耻。”赤玉怒了,甩出锁魂链就向纪延禛面门击去。 傀儡人见状,马上跳了出来,一把接住赤玉的锁魂链,一人拽着一头僵持着。 “动那么大肝火做什么?”纪延禛漫不经心地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一点小事,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不好吗?” 厉信掷出法焰,想烧断常无常有身上的锁链,但却被一道结界挡住了。 厉信大怒,“你从哪学的我师父的结界?” 纪延禛嗤笑,眼神瞟向傀儡人,“他是你师兄的魂魄做的,会你师父的法术有什么奇怪的?” 这道结界是广清子最厉害的结界之一,天下没几个人破得了。 “过来坐下,孤的正事还没说呢。”纪延禛示意傀儡人收手。 傀儡人马上松开了锁魂链,站回了纪延禛身后。 赤玉打量着傀儡人问纪延禛,“你是如何将我的魂魄做成傀儡的?” “当然是你师父了。”纪延禛轻笑着看向赤玉,“你毁了祭天,魂魄也散了,其中人魂飘到了福德观,你师父为了保住它,就做了这个傀儡。” “为何又会到你手里?”赤玉又问。 “你以为你做了这样的事,孤会放过福德观?”纪延禛坏笑着瞥了厉信一眼,“怎么,你没告诉他?” 赤玉闻言看向厉信,“不疑?” 厉信没敢看赤玉,而是怒视着纪延禛,“师兄,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是他的下旨,毁了福德观。” 赤玉登时一阵眩晕,“什么?” 纪延禛得意地看着他们说:“你师父本来是可以得道飞升的,可因为你却耗尽了所有修为,最后被我一刀毙命,真是可惜。” “我杀了你!” 厉信也是现在才知道广清子死于纪延禛之手,上前掐住纪延禛的脖子要将其拧断。 傀儡人马上挡开厉信的手,护在纪延禛身前。 纪延禛边咳边讥笑着说:“来啊,要杀我先打死他,他死了,荆无染就再也别向恢复完整了,哈哈——” 他癫狂地大笑起来,“来啊,厉不疑你不是很厉害吗?” 厉信被抓住软肋,只能憋着气任由纪延禛讥笑。 赤玉缓了一口气,将将站稳,满是恨意地睨着纪延禛。 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当年,他反对东戎暴政,暗中救下了起义军首领封炎,并为其疗伤,还传授他兵法,道义。 封炎一开始只是凭着一份孤勇,和推翻暴政的决心,毫无章法地攻略了几座城。说是攻打下来的,倒不如说他是运气好,得了民意,百姓在他的起义鼓动下,对守城的军队群起而攻之,才轻松拿下。 最后,正规军一来,便马上溃不成军,成了朝廷用来震慑其他有意造反者的笑话。 封炎从赤玉那学了本事和道理,对赤玉深感钦佩和感激,也更加坚定了要为百姓谋福祉,推翻东戎的决心。 后来这件事被纪延禛知道了,他对赤玉图谋已久,但始终不得一亲芳泽,便用此事威胁赤玉。 赤玉不从,他便治他谋反之罪,诛九族。 广清子也是因为这件事出关的,因此错过了飞升的时机。 他在东戎皇宫的大殿前跪了三日,才换回赤玉和他的九族。 但条件是,要为东戎做一场延长国运的法事,为东戎逆天改命。 这样的法事违逆天命,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纪延禛得知必须要献祭一个得道之人,便让广清子亲身献祭。 厉信得知此事,孤身一人闯进皇宫,在殿门前被纪延禛踩在脚下羞辱,苦苦哀求东戎皇帝收回成命。 但圣旨已下,岂有反悔的道理。 纪延禛心知厉信就是赤玉心里的那个人,也是因为他,赤玉才对自己不搭不理的,于是起了歹念,将献祭的人换成了厉信。 厉信天资高,和赤玉不相上下,放眼整个天下,论修为也是佼佼者,成为献祭的祭品也够得上。 厉信虽然心有不甘,但能替师父去死,又能救下赤玉,他也甘之如饴。 但最后,纪延禛还是因为赤玉不肯从他而恼羞成怒,在祭祀的前一天屠了太傅府满门。还将他祖父和父亲的头颅拎到赤玉面前嘲弄他,彻底逼疯了赤玉。 家人全死了,他在这世上唯一在意的人就剩下厉信和广清子了。 赤玉抱着必死的决心逃出了太子府,又从地牢中救出了厉信,将他安置在山洞里,自己去了祭坛。 当时,广清子已经启动了法阵,根本没有停下来的可能,纪延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赤玉冲进了法阵中心,不顾性命地施法,逆转了法阵,最后以身为祭,彻底断送了东戎国运。 他当时只想毁了这个暴虐无度的王朝,却没考虑到事后会殃及福德观。 是他毁了福德观。 是他害了广清子,害了所有同门。 赤玉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难以自拔。 赤玉抓住厉信的手臂,“不疑,别动手。” “还是你懂事。”纪延禛堂而皇之地扬起下巴。 “说,你对它做了什么,它会这么听你的话?”赤玉指着傀儡人问纪延禛。 “天下又不是只有广清子一个得道高人。”纪延禛啧啧两声。 言下之意就是纪延禛又找了其他人,对傀儡人下了咒。 这个人是谁? 东戎法术最高的就是广清子,能操纵他制作的傀儡人,法力必然在他之上。 赤玉想不出,厉信也是一样。 纪延禛脸色也沉了下来,“怎么一见面就问东问西的,孤还没说正事呢。” 厉信轻哧,“你不就是弄不开追魂盘吗?” “这是其一。”纪延禛说:“其二是来找你的。” 他眼神中透着股斜佞的狠劲儿看向赤玉。 “你做梦。”赤玉一口回绝。 “孤没有那么多耐心。”纪延禛从怀里掏出追魂盘,拿在手里。 “这里的残魂,弄出来,融在他身上。”一副命令的口气,厉信听着很不舒服。 赤玉睨着他,“你算什么东西,如今早就不是东戎的天下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太子?”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这么活到现在的,也是你找到另一个法师给你做的法?”厉信问。 纪延禛轻笑,“这就不管你们的事了。” 他再次命令赤玉,“按孤说的做,孤就赎你们口出狂言之罪。” “好笑。”赤玉哧了一声。 接着就又甩出锁魂链捆住了傀儡人,往回一拽,就把傀儡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现在交出追魂盘,不然我就震碎他。”赤玉威胁说。 纪延禛不以为意,“那就好好问问你的鸿鹄剑吧。” 话音刚落,傀儡人手中就幻化出鸿鹄剑,凌空一斩,直接劈断了锁魂链。 还没等赤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傀儡人扼住了脖颈,剑锋直指厉信。 厉信彻底慌了神,“你别伤害我师兄,一切好说。” 他知道傀儡人的厉害,也知道他根本没有分辨能力和意识,只要纪延禛下令,鸿鹄剑定会斩杀赤玉。 鸿鹄剑不是普通兵刃,可斩鬼杀妖,灵力不可小觑。 赤玉魂体不全,若是真被他伤了,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早这样多好。”纪延禛晃了晃追魂盘,“按孤说的做。” “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本座的人?”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 是千里传音,这么清楚,这人法力定是十分强大。 纪延禛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收了追魂盘,命令傀儡人,“快走。” 第41章 冥帝问责 傀儡人马上松开赤玉, 正要跑到纪延禛身边,厉信迅速幻化出苍鹭剑,掷向纪延禛。 第47章 傀儡人马上飞身过去, 用鸿鹄剑挡开了苍鹭剑, 双剑相击,迸发出一股极大的灵力。 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纪延禛一把拉住傀儡人, 用斗篷一遮, 两人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声音的主人也在此时现身, 一脸阴沉地打量着他们,当看到尤姜被绑在墙角后, 马上疾步上前,“尤姜, 本座来了。” “老东西, 怎么才来啊,那个坏东西都逃了。”尤姜一脸委屈地嗔怪。 赤玉马上上前帮常无常有松绑,并向那人恭敬地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冥帝摆了一下手,根本没时间理会赤玉,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受了委屈的尤姜。 “这是谁干的?你法力不低,怎么会轻易就被人绑了?”冥帝拿起尤姜的手, 仔细查看他的伤。 尤姜哼了一声, “我之前耗费了些法力,正虚着呢,那个坏东西就闯进来了。” “你干什么了?”冥帝疑惑,探了一下他的灵力,“怎么耗费这么多?” 尤姜瞄了一眼赤玉, 吱吱唔唔地不想说,“你先别问了,快看看能不能追上那个坏东西吧。” 冥帝在意的只有尤姜,专心地查看着他的伤,“不急,这六界之内还没有本座找不到的人,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本座也定会把他找出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伤,还好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本座现在就给你施法疗伤。” 说着,冥帝的手在他伤处轻轻一抹,被勒出来的红痕和打斗时受的伤就都不见了。 厉信怕被冥帝看出自己的身份,只敢远远地站在原地,赤玉看出他的顾虑,吩咐常无常有,“让不疑带你们上楼疗伤。” 常无常有点点头,就去找厉信,赤玉也给了厉信一个眼神,让他不要管这里的事,上楼躲一下。 厉信会意,马上带着常无常有就往楼上走。 “站住。”冥帝突然出声,屋内瞬间一片寂静。 厉信忐忑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恭敬地行礼,“天师厉信,见过冥帝陛下。” 冥帝放下尤姜的手,转身打量了一下厉信,他眼神锐利,看得厉信心里发毛,赤玉也在一旁捏了一把冷汗。 冥帝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招呼厉信,“你过来。” 厉信倏地额角冒出冷汗,心中不安但还是走到了冥帝面前。 赤玉的心也快跳出来了,他看看尤姜,尤姜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上前拉住冥帝。 “老东西,你盯着他干什么,还不快去找那个坏东西算账?” 尤姜最擅长撒娇,拉着冥帝的胳膊摇了两下,又抱在怀里,楚楚可怜地看着冥帝。 可这次,冥帝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尤姜有些恼了,催促着又摇了两下,“你听见了吗?” 冥帝依然没有理会,而是一直看着厉信,“你……” 冥帝轻笑,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看出了厉信的底细。 尤姜也不敢说话了,只是死死地抓住冥帝的袖子,生怕他突然发难。 赤玉见状,连忙上前,跪在地上请罪,“陛下赎罪,微臣的师弟只是……” 还没等赤玉说完,冥帝就打断了他,“本座并无责怪之意,毕竟谁也没料到会遇上意外,只是你不该私自带他来阳间,又让他受伤。” 尤姜懵懵地看向赤玉。 赤玉也愣了一下,所有人都以为冥帝会惩治厉信,但没想到他根本没提这回事。 赤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连忙叩首,“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尤姜也反应了过来,老东西这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 于是,又恢复了一脸娇媚地撒娇,“是我硬要赤玉带我出来玩的,你怪人家做什么?再说,你把我自己扔在那儿,也不来看我,还不许我自己找乐子?”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整个冥界都任你横着走,什么叫把你扔那儿?”冥帝带着些责问的语气说。 尤姜才不管这些,马上提高嗓门,“哎呀,你吼我,我以后都不回冥界了。” 冥帝见他急了,马上软了下来,“好了,好了,小祖宗,别和本座生气,本座也是担心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你看你刚离开冥界就把自己弄伤了,能让本座不担心吗?” 尤姜见他语气缓和了,也跟着缓和了态度,“我也不想的,要不是他们护着我,你现在都看不见我了。” 说着,眼圈马上就红了,眼泪说来就来,看得冥帝心里揪着疼。 “好了,好了,不哭了,以后切勿再离开本座身边就是了,本座定不会再让你受伤。”冥帝把人揽入怀中,温声安抚。 尤姜马上趁热打铁,“那你不许再责怪他们,你看看你,一来就把人家都弄得那么紧张,怪吓人的。” 冥帝连忙认错,“好,都是本座不好。” 说完,又低头看向赤玉,“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以后不得再随意带他出来。” 赤玉马上应了一声,“多谢陛下宽宥。” 起身后,赤玉与尤姜交换了一下眼神,尤姜便拉着冥帝在沙发伤坐下。 “老东西,你快点施法,找找那个坏东西在哪儿,不然一会儿走远了,该追不上了。” 赤玉心想,冥帝现在是碍着尤姜,不想说穿,也不想理会厉信,但难说会不会真的不再追究,还是小心为上。 于是,就给厉信一个眼神,厉信点点头,马上先带着常无常有上楼去了。 冥帝嗯了一声,“好,待本座找到他,定将他挫骨扬灰,替你报仇。” 说完,冥帝就闭目施法,过了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 按理说,冥帝法力十分强大,这点小事不应该用这么久,而且看冥帝这表情,似乎并不顺利。 尤姜和赤玉对视一眼,都看出不对劲儿。 尤姜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冥帝思索了一下,“奇怪,本座竟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 太诡异了。 尤姜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冥帝,“老东西,你要不要再查看一下?” 冥帝摇摇头,“本座已经查看两次了,这人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怎么会这样?”尤姜一脸疑惑,看向赤玉。 赤玉想了一下说:“那人是东戎太子纪延禛,按理说一千年前就该死了的,但不知为何活到了今日,还学会了法术。难不成……他的法力竟强大到如此地步?” 冥帝眉头皱得更紧了,“不会,冥界的追踪术无人可破,不管是人是鬼,是仙是魔,只要在这世上存在过,就逃不过。此人定有问题,速速命人查阅卷宗。” 赤玉应了一声,“是,陛下。” 说完,就施法传信回冥界。 过了一会儿,青面鬼差便拿着卷宗上来给冥帝汇报。 “陛下,这是一千年前东戎国所有皇室的卷宗。”青面鬼差将卷宗双手呈给冥帝,“太子纪延禛在起义军杀进宫门时,就从密道逃走了,三日后被抓回,凌迟于刑场,被百姓分食其肉。因其屡施暴政,百姓恨之入骨,写下万民血书,立下诅咒,令其死后魂飞魄散,不得留存于世。所以冥界并未接到其魂魄,也并未有其记载。” 冥帝看了一眼,就将卷宗递给了赤玉,“这么说,此人应该在一千年前就魂飞魄散了,不该再次出现才对。” 赤玉看了一眼卷宗,和青面鬼差叙述的并无两样,思忖了一下说:“莫非他当初并没有魂飞魄散?” 冥帝也想过这一点,但这根本不可能。 “不会,如果不是魂飞魄散定会被鬼差带到冥界,而且那万民血书的诅咒威力巨大,也不是他能逃得过的,所以此人定有蹊跷。”冥帝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赤玉将卷宗还给青面鬼差,“这里面记载的其他皇室,现在可有还在冥界,没去轮回的?” “没有。”青面鬼差摇摇头,“因为有的参与过暴政,所以在受刑时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没有参与的,现在也已经轮回好几次了,记忆早就抹得一干二净,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赤玉点点头,看向冥帝,冥帝嗯了一声,对青面鬼差说:“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是。”青面鬼差应了一声,就带着卷宗消失了。 冥帝想到了什么,马上舒展了些眉头,对赤玉说:“本座的追魂盘不是在你那儿吗?拿出来试一试,就算是残魂也逃不过。” 赤玉顿时僵住,偷瞄了一眼尤姜,尤姜也心虚地低下头,两人说也不敢说话。 见赤玉迟迟未有动作,冥帝马上察觉了不对劲儿。 他睨着赤玉问:“怎么?别跟本座说,追魂盘不在你身上。” 赤玉马上又跪了下来,叩首谢罪:“陛下赎罪,是微臣无能,弄丢了追魂盘。” “什么?”冥帝大怒,“你竟弄丢了本座的法器。” “是微臣一时不查,致使追魂盘被刚刚那人劫去了。”赤玉又是一个叩首,“请陛下息怒,微臣定设法将追魂盘找回来。” 第48章 冥帝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拿什么找?就连本座都追踪不到他的踪迹,你又能如何?” 尤姜马上打圆场,拉着冥帝就委屈上了,“陛下,赤玉也不是有意的,只是当时……当时那个坏东西的同伙正攻击我,赤玉为了救我才被他钻了空子,都是我不好,你要怪救怪我吧。” 冥帝一听,马上火气就消下去了几分,“当真如此?” “当真。”尤姜委屈地嘟起嘴,眼泪说掉就掉,“你都不知道当时多凶险,都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呢。” 冥帝心疼地不行,马上安慰尤姜,“你没事就好,本座怎么舍得怪你。” 尤姜抽噎了两声,“可是弄丢了你的追魂盘,要如何是好?” 冥帝最见不得尤姜的眼泪,马上心软得不行,“丢了就丢了,再找回来不就行了。” 尤姜又抽噎了一下,抹干净眼泪,“那你就不要责怪赤玉了,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可好?” “好,你说如何便如何。”冥帝痛快应下,瞥了一眼赤玉,“起来吧。” “谢陛下。”赤玉不得不感叹,尤姜是真会拿捏冥帝。 堂堂冥界之主,在他面前愣是一句硬话不敢说,只会温声细语的哄着他。 “身上还有哪处疼吗?”冥帝又关切地问。 尤姜嗯了一声,“伤是好了,就是法力还没恢复,陛下可要帮帮我。” 说着,又将冥帝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这里也慌得很,我想回去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看着眼前娇羞可人的小可怜,冥帝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追魂盘,打横抱起尤姜就站了起来。 “好,本座这就带你回冥界,只是下次不许再私自跑出来了,听见了吗?” 尤姜乖巧地嗯了一声,搂住了冥帝的脖颈,依偎在他怀里。 冥帝又冷着脸对赤玉说了一句,“速速将追魂盘寻回。” “是,陛下。”赤玉连忙应了一声。 待冥帝转身才敢抬眼看向尤姜,尤姜在冥帝看不到的角度对赤玉微微一笑。 两人心照不宣。 尤姜带走了冥帝,为赤玉解了围,但之后的事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赤玉回以微笑,表示感谢。 等冥帝和尤姜消失后,他又满面踌躇地陷入了沉思,因为接下来的事,他毫无头绪。 这时,一直在楼上听着动静的厉信走了下来,“师兄,别担心,万事都有我,我们一定能将追魂盘找回来。” 第42章 将计就计 赤玉点点头, 知道厉信是在安慰自己,“无妨,只要他们还会来找咱们, 就不怕拿不回追魂盘。” “还好冥帝没有苛责,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厉信倒吸了一口凉气,“尤老板还真是有本事,几句话就让冥帝不再追究。” 赤玉嗯了一声, “他们之间纠葛太深, 冥帝对他有爱有愧, 所以才会这般纵容他。” “我对师兄也有爱有愧,也愿意纵着师兄做任何事。”厉信走到赤玉面前, 牵起他的手,“我还愿意为师兄刀山火海, 无所畏惧。” 赤玉被他逗笑, “怎么什么都要比,再说你也没有愧对我。” 厉信抱住赤玉,在他耳边沉声说:“当年本应祭天的人是我。” 赤玉就知道他还没过得去这道坎, 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说:“不疑,以后不要再用这件事折磨自己了。” 赤玉捧住他的脸,和他对视, “当年纪延禛拿着我祖父和父亲的头颅来地牢嘲弄我时, 我就下定决心要灭了东戎,祭天只不过是一个契机。倘若站在祭坛上的是别人,我也会取而代之,或者联合起义军一同讨伐东戎暴政。” 本该是宽慰的话,但在厉信听来就是:不管是谁我都会救, 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师兄,你……”厉信眼中泛起酸楚,委屈得不行。 赤玉本以为他会得到宽慰,继而舒缓一些情绪,可他这反应不对啊? “不疑,真的。”赤玉以为他没听懂,再次强调,“原就是我决定好的,你不必自责。” 厉信的表情非但没好,反而更加难过,“师兄,你是不是也没那么喜欢我,只是我硬要缠着你,你才……” “你胡说什么呢?”赤玉懵了,马上打断他。 “你不是说了吗?”厉信更委屈了,“就算别人你也会去救。” “是啊,但这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冲突吗?”赤玉一时跟不上厉信的思路,“灭掉东戎,还天下安宁,是我之愿,能替换你也是我之幸。” 厉信还是不依不饶,“可为何是别人你还会去替他?我一直以为师兄是因为不想我被祭天,才舍身相替,原来竟是……竟是我一厢情愿。” 赤玉无语了。 他们好像说的是一回事,但又好像不是。 看着眼前委屈得像个不经事的小媳妇一样的厉信,赤玉长长叹了口气。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变得更温柔,再次捧起厉信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不疑,你想歪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毁掉东戎的祭天法事是我能为天下百姓做的最后,也是最有用的一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做的。”赤玉认真地说:“能被选中祭天的人不是你就是师父,师父对我有教养之恩,而你在我心里是无法替代的,无论是你们中的谁,我都愿以身相替。” “当时,纪延禛告诉我祭天的人是你时,我彻底崩溃了,那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棵稻草,我恨透了他,恨透了东戎。救下你是想让你好好活着,而不是让你带着负罪感折磨自己。若是换做师父,我只当是还了他的恩德,但你……我希望你替我好好活着,因为我们早为一体,不可分割。” “师兄……”厉信终于听懂了。 赤玉最在意的是他,最爱的也是他。 他紧紧地抱住赤玉,将头埋在他颈窝,“以后都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好吗?” 赤玉回抱住他,倚在他肩头嗯了一声。 “我会保护你,我不想再失去你。”厉信哽咽了一下,“你都不知道,我醒来之后,看到你的地魂站在我面前,我的天都塌了,我恨不得为你殉葬,陪你一同去了。” 赤玉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等我找回所有魂魄,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你也不用再受移魂换体之苦,我们去冥界,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可好?” “好,只要有师兄在,去哪儿都好。”厉信也捧起赤玉的脸,眼中满是欣慰。 这些年,他独自留在阳间,承受着没有赤玉的孤寂,在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与绝望之间反复挣扎。每一次移魂换体都犹如凌迟一般痛苦难当,他也累了,快承受不住了。 好在上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找回了赤玉。 赤玉弯了弯嘴角,主动吻了他一下,“这回安心了?” 在赤玉面前,厉信一向很好哄,他马上一扫阴霾,点点头,“师兄真坏,话也不说清楚,害我伤心。” 他打横抱起赤玉,“师兄要补偿我。” 说着,又在赤玉额头落下一吻,意思再明白不过。 赤玉马上就反应过来,也不再觉得厉信是那个被他教养长大的小师弟了。他强壮了许多,也更会拿捏自己了,撒娇缠人的手段更是练得如火纯青。 但自己也越来越对他没有办法了,一千年前,自己处处护着他,迁就他,如今虽然是他处处为自己着想,但自己还是会不自觉的愿意迁就他。 “好。”赤玉脱口而出,搂紧了厉信的脖颈。 也只有在厉信面前,他才会放下所有的冷静自持,任性地放纵自己。 厉信马上抱着赤玉就往楼上走,刚走到楼上就看到常无常有。 常无心思单纯,见厉信抱着赤玉,连忙紧张地问:“主子,您是不是受伤了,要紧吗?” 好好的气氛全没了。 厉信阴着脸瞪着他,“你主子好着呢。” 说完,又没好气地对常有说:“还不带他下去,再好好教教他规矩。” 常有头也没敢抬,连忙应了一声,“是,厉爷。” “主子……”常无被骂了,还不明所以,站在那儿一脸懵。 常有赶忙上前拉过常无,压着火气小声说:“闭嘴吧,还不快走。” 说完,就把他拉走了。 赤玉看着常无被拉走的背影,责问厉信,“你这么凶做什么,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都是千年大妖了,还孩子呢。”厉信小声嘟囔着。 “那就是你没教好。”赤玉又说:“若是我来教,绝对会把他们教得像你这般懂事的。” “师兄,是在夸我?”厉信觉得心情突然好了。 “我教出来的,怎么会不好?”赤玉轻笑。 厉信可不想刚刚的好气氛荡然无存,马上顺着赤玉的话应下,“那是自然,我最听师兄的话,所以师兄一会儿还要多奖励我一下。” 第49章 “就知道你会趁机耍赖。”赤玉宠溺地刮了一下厉信的鼻子,“都由着你。” 厉信被这句话爽到了,马上抱着人进了房间,门一关,就是一夜无眠地折腾。 接下来的几日,赤玉和厉信过得特别平静,本以为纪延禛会再次找来,却迟迟未等到任何动静。 厉信也趁着这几日翻阅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古籍,关于纪延禛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为什么连冥帝都查不到他的行踪这件事,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赤玉也趁着这段时间,每天打坐固魂,魂体也稳固了许多。 纪延禛并不知道最后一魂已经被赤玉融了,还命令傀儡人不断四处搜寻。 当初他得知赤玉的一缕残魂被一个外国法师带到海外后,就想方设法找到了能与之联系上的章维琛。 并以永生之术为诱饵,让他钓出卡希尔。 虽然事情全都按照他设想的发展,但他还是晚了一步,现在这缕残魂被困在追魂盘中,没有赤玉施法驱动,魂魄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但这么多天下来,傀儡人的搜索依然是一无所获,纪延禛开始焦躁起来。 毕竟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纪延禛思来想去,问傀儡人,“这几天,赤玉他们在做什么?” 傀儡人如实说:“一直没出门,应该是在修养。” “他们不去找魂,在家修养?”纪延禛觉得奇怪。 “追魂盘在我们手里,他们也没办法找。”傀儡人说。 这倒是个原因,但他们也太安静了,纪延禛实在坐不住了。 他命令傀儡人,“你去探查一下他们的动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傀儡人没有动,纪延禛又催促了一下。 傀儡人原本没有什么意识,但随着魂魄归体,他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 “你答应我的,可作数?”傀儡人问。 纪延禛微怔,“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他有些心慌,感觉自己可能会在某一个时刻,会完全失去对傀儡人的控制。 “你当初答应我,让我复生,可还算数?”傀儡人再次确认。 纪延禛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孤说过的话,一言九鼎,自然作数。” “那就好。”傀儡人安心了,便瞬间消失在了纪延禛面前。 纪延禛有些忐忑,他知道赤玉心里恨极了他,当初在福德观中发现傀儡人的时候,他本想将其击碎。但转念一想,留着赤玉的魂魄,说不定还有逆转乾坤的机会。于是,便把他交到了广辰子手里。 广辰子原是广清子的师弟,因其心术不正,修炼邪术,养妖害人,而被刚刚接任掌门的广清子逐出师门。 此后,他便在世间销声匿迹,直到赤玉祭天之后才再次出现,他直接找到了太子纪延禛表明身份,并表示愿意为东戎逆天改命。 纪延禛自然愿意,但条件是,要将福德观所有修行之人交给他处置。 什么原因,纪延禛没有问,也不想费心思研究,只要他能帮东戎续命,就算要天下所有人的命,他也不在乎。 广辰子帮他将赤玉原有的记忆全都抹去,彻底炼成了只会听命行事的傀儡。 但现在这傀儡多了一魂,自然也就多了许多记忆和意识,这些都是纪延禛无法控制的。 也是在前几日,傀儡人突然问他,为何要让他去夺魂? 纪延禛当时完全懵了,便随口编了一个谎话,说是要助他复生。 本以为傀儡人不久就会忘记,可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纪延禛有些担心,现在广辰子不在,若是哪天傀儡人再想起来什么,突然发疯杀了他,那可怎么办? 他必须赶快回去。 直到旁晚十分,傀儡人才回来。 纪延禛忙问:“怎么样?” 傀儡人说:“我差点儿被发现了,就马上回来了。” “然后呢?” “我听到他们说,现在只差我们手里的残魂了。” 纪延禛沉默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难道他们已经找到了最后一魂?” 傀儡人不答,也思考不了。 纪延禛也觉得自己问了,简直就是白问。 叹了口气,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定是如此。”纪延禛顿住脚步,他思来想去,“是在瑶州,一定是那时他们就找到了另外一魂。” 他又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碎碎念,“应该是下船之后,对,就是那个时候。” “我们离开之后,他们也没有马上回容城。” “对,瑶州还有另外一魂,我当初怎么就没好好查一下。” 他悔恨不已,一拳砸在墙上。 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对,他融了就融了,好事啊,这样我也不用再费力去找了。” 哈哈—— 纪延禛仰天大笑,“天都助我,天都助我……” 他面容扭曲,笑得癫狂,命令傀儡人,“去给他们送信,就说让赤玉自己来见我,否则别想拿回追魂盘。” 纪延禛觉得自己看到了成功的希望,止不住地大笑。 傀儡人看着状似疯癫的纪延禛,木讷地应了一声,甩出一道灵流,给赤玉他们传信。 赤玉很快就收到了傀儡人的传信,心想,总算是来了。 但厉信看到纪延禛要求赤玉一个人去时,还是不由担心起来。 “师兄,他一定的准备好了埋伏,咱们万万不能上当。” 赤玉也知道纪延禛肯定有所预谋,但也不得不去,毕竟追魂盘还在他手里。 “他应该没有其他帮手,只有傀儡人一个,我们还是应付得来的。”赤玉思忖了一下,“就按他说的,我独自前去,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 “那傀儡人法力不可小觑,似乎比你生前还要强上几分,我实在不放心。”厉信怎么都无法放心赤玉一个人去。 赤玉明白他的顾虑,“我说答应他,也不是非要按他说的做。” 厉信闻言,马上反应过来,刚刚他太过在意赤玉的安危,又听赤玉说要独自前去,便无暇再考虑其他。 现在想来,还真是大意了,“师兄的意思是咱们将计就计?” 赤玉点了一下头,“你带着常无常有暗中跟随,隐于暗处,静待时机,咱们里应外合将他们抓住,夺回追魂盘和其他魂魄。” “好。”厉信应了一声,两人一拍即合。 第43章 重返东戎(一) 赤玉按照纪延禛的指示, 前往他的住所。 这里地处郊区,是一个刚建成不久的别墅区,里面地方很大, 但因为目前入住的人不多, 所以显得十分冷清。 赤玉独自来到门前,厉信带着常无常有就跟在不远处。 开门的是傀儡人,他看见赤玉, 脸色什么表情都没有, 木讷地让出了一个位置, 让赤玉进去。 赤玉也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便越过他往里走。 刚走进大门,就听见纪延禛的声音传来, “荆无染, 你终于来了,是不是没想到孤会来一千年后找你?” “确实没想到。”赤玉一脸严肃地看着纪延禛,眼神中带着厌恶与憎恨, “毕竟一千年前你就该死了。” 纪延禛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荆无染,你对孤说话,永远都是这么难听, 就算你不喜欢孤, 难道就连君臣之礼都不记得了吗?” 赤玉哼笑,“什么君臣?在你杀我太傅府满门的时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君。为君者是不会因一己私欲而置百姓于水火,不会悖德忘义而诛杀师长,也不会利用邪术为自己逆天行事。” 纪延禛觉得好笑, “荆无染,你还是这么……这么古板,呵呵……” 他笑了两声,满眼不屑,“不过,孤当初就是被你这股子清高给吸引了,你知道的,孤身边都是一群阿谀谄媚的蠢货,孤一看就烦。单单就你不一样,无论孤多么迁就你,多么主动亲近你,你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语气狎腻,压低了些声音,“真带劲儿。” 说着,他向赤玉靠近了一步,“孤和你说过,孤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神临世,不近凡尘,笑话!在东戎,孤就是天,就是主宰,孤容得了你放肆,也是因为看得上你,但你这般不识好歹,孤是兴趣都被你一点点磨没了。 对待没兴趣的东西,孤自然不会手软。” 赤玉白了他一眼,“我不是来和你逞口舌之快的,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纪延禛收了不屑的邪笑,哼了一声,“还真是一个笑脸都没有。” 赤玉的余光扫到了在一旁呆呆站立的傀儡人,他们之间怎么一点感应都没有? 正常来说,魂魄之间是有感应的,而且这个傀儡人体内的一魂一魄都是修复完好的,不应该这样才对。 难道和他身上的法咒有关? 纪延禛阴着脸,打量着赤玉,“之前在瑶州,你又找到一魂,是不是?” 第50章 赤玉白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纪延禛拿出追魂盘,在常有面前晃了两下,“别忘了,这个东西还在我手里,只要你如实回答,孤就考虑把它还给你。” 赤玉愠怒,“你敢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在给你机会。”纪延禛睨着赤玉说:“你只要告诉孤是与不是就好。” 赤玉本不想理他,但这个浑身是迷的纪延禛,还让他猜不透。 既然如此,那就顺着他,看看他究竟向做什么。 于是,打定了注意,便冷冷地嗯了一声,又反问他,“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孤只是猜测,没想到竟是真的。”纪延禛露出一个满意的邪笑,“太好了,这下不用孤费力了。” “你到底什么目的?”赤玉问。 纪延禛摇摇头,“你不是也猜到了,我要你所有的魂魄。” 赤玉追问:“你要来做什么?” 纪延禛瞟了一眼傀儡人,轻笑,“与你无关。” “你不说也没关系,但你注定不会得逞。” 话音刚落,赤玉就一个健步跨了过去,伸手就要抢回追魂盘,纪延禛反应也很快,一个闪身躲过。 接着,就命令傀儡人过来对付赤玉。 傀儡人身形样貌和赤玉几乎一模一样,但他根本分辨不出赤玉就是自己的另一半残魂。 即使纪延禛说过夺回残魂帮他重生,他也不知道赤玉就是那些残魂的合体。 他大部分时候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后来融的那一缕魂魄带着的残破记忆,也不能将他唤醒,他还是那个任由纪延禛差遣的傀儡。 他对赤玉下手几乎是招招毙命,而赤玉因顾及他体内的残魂而处处避让,几招下来就已见劣势。 纪延禛也怕傀儡人下手太重伤了赤玉,于是下令,“莫要伤他,生擒便好。” 傀儡人听到命令,手上的力道明显轻了许多,但还是招招直奔赤玉命门。 赤玉顾虑太多,施展不开,又过了几招就彻底败下阵来,最后被鸿鹄剑抵住了喉咙。 见赤玉被擒住,纪延禛才笑着走过来,得意洋洋地嘲弄赤玉,“怎么样?被自己制服的滋味儿,不错吧?” 赤玉心中恼火,怒视着纪延禛,“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是吗?”纪延禛不怒反笑,“你能拿我怎样?” 哈哈—— 他状似癫狂,大笑了一声后,眼神阴鸷地瞄向窗外,“孤猜厉不疑也偷偷跟来了吧?” 赤玉不答,撇过脸不去看他。 “你们肯定计划好了,要一明一暗,将孤一举擒获,是不是?”纪延禛又癫狂地笑了两声。 赤玉依旧不理他。 纪延禛也不在意赤玉是否理睬他,自顾自地说:“跟来了也无妨,反正也没什么用。” 赤玉没听清,转过脸正想问他,就听他又继续说。 “孤这就带你回去,其他的事等回到东戎再说。” “什么?” 赤玉差异,东戎不是早就灭亡了吗? 纪延禛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纪延禛根本不管赤玉的疑惑,他只做他想做的。 他又对傀儡人下令,“把他带过来。” 傀儡人得令,一手反扣赤玉的手臂,一手用剑抵着他的脖颈,来到纪延禛面前。 纪延禛对着赤玉坏笑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泛着蓝光的珠子,那珠子在纪延禛手里忽明忽灭,显得格外妖异。 “国师,都找到了,速速接我们回去。”纪延禛对着那珠子说。 赤玉脑子嗡的一声,“国师?” 纪延禛不屑地勾起嘴角,“对,国师。” 赤玉的第一反应是他师父国师广清子,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广清子是不会帮纪延禛算计他的。 那这个国师是谁? 纪延禛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谜团? 就在赤玉怔愣的瞬间,那颗珠子的光越来越亮,闪得赤玉睁不开眼睛。 接着,那颗珠子腾空而起,变成了一个圆形法阵,将他们三个笼罩在其中。 “这是什么?”赤玉瞬间感受到了这个法阵的强大灵力,顿觉大事不妙,“你要做什么?” 纪延禛不答,只是得意哈哈大笑,他一手拉住赤玉,一手拉住傀儡人,抬头望向法阵的阵眼。 法阵在半空旋转了几圈,就将三人吸了进去,随后便彻底消失了。 这时,厉信才带着常无常有赶到门外。 他们自从进了这个别墅区,就一直被困在一个迷魂阵中,怎么也走不出去。 厉信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能彻底打破这个迷魂阵。 当时,厉信就预感到赤玉一定凶多吉少,因为他们的对手太强大了。 以厉信的修为,能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入阵,就已经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了,并且还能把他困在阵中,那就更非易事。 而厉信还带着两只千年灵兽,能同时不被他们三个察觉,那此人定是个绝顶高手。 这样的人在帮纪延禛,怪不得纪延禛敢这么嚣张。 可就在厉信一筹莫展时,迷魂阵却突然消失了。 他并没有感到一丝庆幸,而是瞬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纪延禛不需要再阻拦他了,那就说明他已经达到目的了。 赤玉怎么样了? 他被纪延禛怎么了? 厉信有些慌了,他连忙跑向纪延禛的住处。 到了门口,里面安静的气息,瞬间就让他如坠冰窟。 赤玉一定出事了! 厉信一脚将门踹开,带着常无常有就冲了进去。 屋内果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厉信如遭雷击,他彻底慌了。 他把赤玉弄丢了。 他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师兄,弄丢了! 厉信眼中似冒着火星一般,命令常无常有,“快去找,把这里反过来也要找到师兄。” “是,厉爷。” 常无常有丝毫不敢含糊,连忙跑去院子和楼上不停搜寻。 常无常有也有些慌了。 他们和厉信一样,都很难接受赤玉不见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赤玉和纪延禛,连同傀儡人都不见了。 “他们能去哪儿?”厉信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 不一会儿,常无常有便分别回来禀报,没有找到赤玉的踪迹。 厉信马上双手结印,施法探寻赤玉的气息。 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 他始终不肯放弃,过了良久,直到体力不支才收了法力。 “怎么样?找到主子了吗?”常无连忙问。 常有也连忙上前,扶住厉信,“历爷,有主子的消息吗?” 厉信摇摇头,“我找不到,我一点气息也搜不到,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常无也彻底慌了,“那怎么办,主子会不会……” “不会。”厉信马上喝止常无,“一定不会的。” 常无吓得一句话不敢再说,既委屈有担心,眼中含着泪看向他哥。 常有也担心得不行,但此时也不敢说话。 厉信缓了一下,甩开常有的手,往门外走去,常无常有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还没走出门口,厉信就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厉爷。” 常无常有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连唤了好几声,厉信都没有反应。 “这可怎么办?”常无焦急地看向常有。 常有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先把历爷扛过去再说。” 第44章 重返东戎(二) 法阵将赤玉和纪延禛以及傀儡人, 都带回了一千年前的东戎。 赤玉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昏暗,他缓缓抬起眼睛环顾一圈, 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那条锁链被施了法, 任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即便用上法力也丝毫没用。 赤玉停止了挣扎,觉得眼前的环境极为熟悉。 这是一个供奉三清的大殿, 地上的蒲团有熟悉的标志, 供桌的样式也再熟悉不过。 这里是福德观。 一千年前的福德观?!! 赤玉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在这儿?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从后殿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着国师道袍, 头戴白玉冠,两鬓斑白如霜, 不看脸应该和当年的广清子差不过年岁。但此人面容却极为年轻, 和脸上花白的山羊须形成了一种很别扭的违和感。 “你醒了?”那人走到赤玉面前,脸上连着和蔼的笑容。 赤玉又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才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见赤玉不说话,那人笑了两声,“我的好师侄,你定是在想我是谁, 对不对?” 赤玉疑惑, “你叫我什么?”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师侄啊。” 说完,他又笑了两声,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不认得我也正常,毕竟我离开福德观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师父自然也不会与你提起我。” 第51章 赤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是我师叔?” “对。”那人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搭在臂弯处,挺直了腰背应了一声,“我正是你师叔,广辰子。” 赤玉有些懵,再次确认自己是在福德观中,又有些难以置信。 广辰子见他表情茫然,马上笑呵呵地问:“是不是很意外?” 赤玉收回思绪,重新看向广辰子,“这里到底是哪儿?” 广辰子笑着说:“这里是福德观啊,我的好师侄,这你都认不出来了?” 赤玉再次明确地问:“我是问,这里是幻境还是其他什么?” “不是幻境,这里就是咱们的师门,福德观。”广辰子又呵呵笑了两声,“是我施法把你从一千年后带回来的。” “什么?” 赤玉更懵了,穿越时空? 这怎么可能? 广辰子被赤玉惊讶的表情取悦到了,“觉得不可能?” 赤玉被说中了心中想法,不可置信地看向广辰子。 “这有什么难的。”广辰子讥笑一声,“只要修为够高,什么样的法阵操纵不了?” “你用了禁术?”赤玉问。 广辰子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果然和你师父一样古板,怪不得他这么疼你。脑子要活一些,天下法术都有其用处,能为己所用便是好的。所谓禁术无非是一些威力过强,或是需要强大的法力才能操纵的,没人敢用也没人用得了,就归其为禁术,冠以恶名罢了。” 赤玉惊讶于广辰子的谬论,更惊讶于福德观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离经叛道之人。 “你还真会强词夺理。” 广辰子又啧了一声,“你这孩子死脑筋,罢了,不和你说了。” 赤玉哼了一声,“不过,你能操纵这种高阶法阵,法力定是不可小觑,你费这么大劲儿抓我回来,究竟什么目的?” “先别问这些。”广辰子依旧保持笑容,他拿出追魂盘,对赤玉说:“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你的一道残魂?” 赤玉没有回答。 广辰子接着说:“好孩子,把它弄出来,我帮你把它融了。” “你帮我?”赤玉更迷糊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广辰子继续劝说:“我能干什么,就是想帮你,你也不想做鬼还是个残缺不全的吧。” “纪延禛给你的还是你抢的?”赤玉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追魂盘。 “怎么说话的?”广辰子略板了一下脸,“当然是太子殿下交给我的,我好歹也是东戎子民,怎么会做这种欺君之事呢。” “这么说,你和纪延禛是一伙的?”赤玉这才想明白。 他就是纪延禛背后的那个高人。 “那个傀儡人也是你炼的?”赤玉又问。 “是你师父做的,我只不过是改动了一下,让他更好用罢了。”广辰子微笑着说。 赤玉魂体不全,虽然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但依然做不到像生前一样灵活思考。 他想了好久,又问:“是纪延禛想复国?” “非也。”广辰子又甩了一下拂尘,“东戎现在还没灭亡,只是你这孩子太不懂事,坏了东戎的气运,才闹得如今天下大乱。” 赤玉哼笑,“我闹的?好像之前天下就不太平吧?” “你这孩子。”广辰子瞥了赤玉一眼,接着说:“这也就是我,看不得苍生受苦,看不得东戎亡国,才求得太子殿下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所以,特意把你从一千年后找回来,还帮你拼凑好魂魄。” 赤玉觉得这人佛口蛇心,不像什么好东西。 “解铃还须系铃人。”广辰子继续说:“只要你配合我再做一场法事,解了那个诅咒就可以让东戎延长国运了。” “你做梦!”赤玉怒视着广辰子,“我就算灰飞烟灭,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广辰子啧啧两声,“好孩子,话别说这么早啊。” 赤玉不理他,直接把脸别了过去。 广辰子也不恼,继续说:“这样,我带你去见见你师父,你再做决定,如何?” “我师父?”赤玉有些意外。 广辰子笑了两声,收起追魂盘,就把赤玉从柱子上解了下来,“你乖一些,我带你过去,你别想着跑,不然这锁链会活活把你勒断的。” 赤玉依旧被反绑着,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显得更显憔悴。他跟在广辰子身后,穿过大殿和广场,一路来到了戒律堂。 空空如也的福德观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四处都是结界,想必广辰子已经将这里完全控制住了。 戒律堂的刑房里有条暗道,是通往地牢的。 这个地牢是用来镇压作恶多端的妖兽的,所以很少有门内弟子来这儿。 赤玉之前也只跟着广清子来过一次。 如今再次踏进这里,赤玉马上觉得不对劲儿,这里四处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还有隐隐约约的惨叫声,就连他一个鬼差都不由地感到阴森。 赤玉的心不由地悬了起来,“我师父在哪儿?” “别急啊。”广辰子带着赤玉往里走,“就在前面,他毕竟是我师兄,我定是要给他安排最好的。” 赤玉才不信他会这么好心,警惕地跟在他身后,突然,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愣住了。 原先镇压妖兽的牢笼里,关的全是福德观的弟子。 他们个个遍体鳞伤,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已经疯癫失常,看得赤玉一阵心惊。 他再次追问广辰子,“我师父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广辰子被催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快了。” 说完,继续往前走。 赤玉跟着他,不住地侧头去看牢笼里的师兄弟们,心中不寒而栗。 再往前又是一个牢笼,里面关的还是福德观的同门,他们也和那个牢笼里的一样,都已经不成人形了。 赤玉越往里面走,心里就越怕,他不敢想象广清子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广辰子带着他走到一个大铁门前,打开门上的小窗,让赤玉往里面看,“就在这儿。” 赤玉连忙上前,通过小窗往里面看。 广清子被四根大铁钉牢牢地钉在石墙上,浑身是血,白发散乱,面容枯槁,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 “师父!” 赤玉喊了一声,广清子丝毫没有反应。 “师父,我是荆无染,师父……”赤玉哽咽着,转头怒视着广辰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我废了他的手脚,还将他一身的修为都吸了过来,现在他就比死人多口气罢了。”广辰子说得很无所谓的样子,气得赤玉只想现在就了结了他。 赤玉刚想骂,就听见一声惨叫,并伴随着妖兽的嚎叫声。 他惊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隔壁的牢房传来的,和广清子这间就隔着一道栅栏。 广清子可以清晰地看到旁边发生的一切,一只妖兽正抓着一个福德观的弟子啃食,血腥无比的场面令赤玉心惊胆寒。 旁边的广辰子还笑呵呵地问他,“怎么样?我的好师侄,是不是觉得很好看?” 赤玉又看向昏迷不醒的广清子,他每天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弟子被妖兽啃食,却无能为力,这简直就是让他生不如死。 赤玉浑身颤抖,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你师父老是惦记他这些弟子,我就想着让他们多见见面,谁知你师父每次都不高兴。”广辰子摇摇头,接着说:“可能是你师父都看腻了,我就想着给他换换花样,所以就有时候我会多放几个进去,让妖兽多吃点儿。等妖兽吸收了这些弟子的灵源之后,我再把妖兽炼成仙丹,那可是绝佳的修行圣品,一颗就可涨百年法力。” “你……妖道,畜生!” 赤玉愤怒到了极点,拼命地想挣开锁链,但他越是挣扎,锁链就收得越紧。 广辰子见状,马上安抚赤玉,“好师侄,你这是做什么,都勒疼了吧?” “我就是想着让你们师徒团聚,没想到你竟不领情,和你师父一样难伺候。”说着,广辰子还一脸委屈地叹了口气,“罢了,谁让我心善呢,就不和你这小辈计较了。” 这是赤玉千年来听到的最恶心的话。 “你连畜生都不如,还敢说自己心善,本差向你保证,有朝一日你若去了冥府衙门,定判你受尽十八层地狱之刑,周而复始,永不断绝。”赤玉的眼中满是怒气,泛着泪,狠狠地说。 “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就想问问我的好师侄,这魂能融了吗?”广辰子眼神变得阴暗,一点看不出刚刚的笑模样。 赤玉实在见不得这里的惨状,思忖了一下,提出条件,“你放了他们,我就如你所愿。” “行。”广辰子答应得很痛快,并将追魂盘又拿了出来,“现在就施法吧。” 赤玉又看了看广清子,心如刀绞,他不愿让广辰子如愿,但也无法对广清子置之不理。 第52章 赤玉狠狠地瞪了广辰子一眼,不情愿地默念出咒诀,施法驱动追魂盘。 须臾,里面的残魂便显现出来。 赤玉再次和广辰子确认,“你可说话算话?” “当然。”广辰子笑得邪魅,示意赤玉继续。 赤玉无奈,只能按他的意思做。 之前每一次融魂,他都是欣喜的,唯有这次他十分不愿也不甘。 赤玉闭目,继续施法将残魂融合,顿时魂体就感觉坚实了许多。 赤玉运转灵力固魂,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现在可以放了他们了吧?” 广辰子打量了一下赤玉,“不错,现在就差把傀儡人中的两魂也融了,这样你就完整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就好像没听见赤玉的话一样。 赤玉又催促了一遍,“你答应过的,快放了他们。” 广辰子依旧如同没听见,又自顾自地说:“你这孩子太倔了,我还得给你找个躯体,不如把你合傀儡人合二为一,岂不省事?” “你想食言?”赤玉愠怒。 广辰子笑着点点头,“就这么办,就是炼化你们要废些功夫。” “你到底什么时候放人?”赤玉大吼一声,愤怒地盯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 广辰子这才犹如大梦初醒一般,愣愣地看向赤玉,装傻说:“好师侄,你刚刚说什么?” 第45章 重返东戎(三) 赤玉眼中冒火, 逼近广辰子,“你说过只要我按你的要求融了魂,你就放了他们, 你想食言?” “我有说过吗?”广辰子一脸无辜, 茫然地看着赤玉。 “混蛋,畜生!”赤玉目眦欲裂,“你无耻, 你不配为人!” 广辰子抬起手, 用袖子格挡住赤玉的目光, “好师侄,你这是做什么?师叔好心帮你, 你怎么能这般辱骂于我,师叔……师叔真的好伤心啊。” “你也配?”赤玉恶心地要吐了, “我没有什么师叔, 福德观没你这样的弟子。” 广辰子嗤笑一声,“当年你师父也是这样说的,还把我赶了出去, 你说他多不是个东西?” “不许侮辱我师父!”赤玉怒视着他,“你这个被逐出师门的败类,现在,马上, 放人!” “你以为你是谁, 让我放人,我就放?”广辰子啧啧两声,“你是不知道,我抓这些妖兽有多不容易,和太子殿下要来这些有修为的饲料那就更不容易了, 这可都是我的宝贝,不能浪费。” 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赤玉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觉得眼前之人并不是人族。 他睨着广辰子,“你到底是个什么?” 他现在法力有限,看不穿广辰子的真身。 广辰子摇摇头,“你这孩子,再这般辱骂于我,我可就不让着你了。” 总是这副无辜大度的样子,他是真能装。 赤玉忍无可忍,只想现在就杀了广辰子,他运转全身法力,想要挣开锁链,就算分身碎骨,也要和广辰子同归于尽。 广辰子见他来真的,顿时有些慌他,“好师侄,你这是做什么,冷静,冷静……” 赤玉轻哼一声,“我要你死!” “你这……”广辰子叹了口气,假惺惺地安慰赤玉,“脾气真大,就算你再不喜欢师叔,师叔也没想害你,你又何故于此?快听话,收了法力。” 赤玉不理,继续运功,广辰子彻底慌了,“你这孩子,真是不听话。” 说完,他就挥动手里的拂尘,往赤玉胸前一戳,马上就破了赤玉的法。 赤玉瞬间卸了力,眼前一片漆黑,倒在了地上。 这时,牢房里的广清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嘶哑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无……染……” 广辰子隐约听见,白了他一眼,“现在醒了,晚了,这小兔崽子差点儿又魂飞魄散了。” 广清子已经神志不清了,又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无染……” 广辰子招呼两个傀儡狱卒过来,把赤玉拖走了,又不耐烦地关上了小窗,“叫,叫,叫,叫也没用,你们都是我手里的玩意儿,生死都由我说得算。” 小窗被重重地关上,广辰子又吩咐一个傀儡狱卒,“他醒了,再喂一个给那头妖兽,让他好好看看。” 说完,又啧啧两声,“刚刚那个真是可惜了,他没看见,便宜那头妖兽了。” 他又看了一眼这里还剩下的福德观弟子,“还好,福德观人多。” 这时,又一个傀儡狱卒跑过来传话,“国师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广辰子嗯了一声,“看好这里,我去觐见殿下。” 傀儡人行礼应下,广辰子就离开了地牢。 一个内侍正在戒律堂外等着他,见他出来,马上上前行礼,“国师大人,请随奴才入东宫吧。” 广辰子嗯了一声,“有劳了。” 内侍笑呵呵应了一声,“国师客气了。” 说完,广辰子便跟着内侍去了东宫。 纪延禛正在东宫的正殿等他,见到广辰子来了,马上挥退殿内侍从,单独和广辰子说话。 “怎么样?”纪延禛问:“他把魂融了吗?” 广辰子点点头,“融了,但臣没想到他脾气这么倔,恐怕不好驾驭,所以我想将他和傀儡人合二为一。” 纪延禛哼笑,“他自来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不过那个傀儡人最近也不安分,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句,我担心他会恢复本体的记忆。” “多了一魂,这种情况也实属正常。”广辰子说:“你不是骗他说帮他重生吗?” 纪延禛疑惑,“怎么?你还真打算如他所愿?” 广辰子一脸奸笑地摇摇头,“殿下放心,这只是哄骗他的借口罢了,他想要全部魂魄就给他,等所有魂魄归一之后,他就是咱们最关键的祭品和阵眼。待到了吉日,微臣启坛做法,破了他的诅咒,自此东戎便会万世永昌。” “好。”纪延禛满意地笑了起来,“就按国师说的做,只要东戎在一日,你便永远都是国师,想要多少供奉都不在话下。” 广辰子笑眯眯地行礼恭维,“殿下英明,待事后,微臣定抓紧炼制出长生之药,让殿下得以永生。到那时,微臣必驾驭妖兽,帮殿下开疆拓土,让殿下成为天下之主,人界之皇。” 纪延禛大笑,广辰子每一句都说到了他心坎上,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万国来朝的胜景。 “有国师相助,乃孤之幸也。”纪延禛大笑两声,有问:“国师打算何时让他们合二为一?” “就这两日,所以请殿下让傀儡人一会儿跟微臣回去。”广辰子说:“待融合好了,微臣就选一个吉日做法。” “好,全由国师安排。”纪延禛又大笑两声。 “来人。”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一个内侍便马上推门进来,“殿下,奴才在。” “去把傀儡人叫来,让他跟国师回去。”纪延禛吩咐说。 内侍应了一声,马上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带着傀儡人回来了,“殿下,傀儡人带到。” 纪延禛嗯了一声,挥挥手让内侍出去,对傀儡人说:“你不是想重生吗?那一会儿就跟着国师回去,他会帮你重生。” 傀儡人木讷地看向广辰子,“当真?” “当真。”广辰子笑了笑,“走吧,咱们先回福德观,我帮你净一下魂。” 傀儡人听不大懂,但还是乖乖跟着广辰子走了。 此时,厉信刚刚从山顶别墅的床上醒来。 常无常有坐在他床边的地上,一直守着他。 厉信深吸了一口气,才看清自己已经回到家里了,他猛地坐起来。 “师兄……” 常无常有吓了一跳,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厉爷,你总算醒了。” 厉信揉揉晕得难受的头,问:“师兄呢?找到了吗?” 常无常有都低下头,两人对视一眼。 常无不敢说话,常有摇摇头,“没有。” “没有?”厉信心急如焚,“那还不再去找?” 常有吱吱唔唔,“厉爷,你在纪延禛那儿昏迷后,我们先把你送了回来,然后就一直找,可……没找到主子的下落。” “不可能。”厉信不信,“他不可能凭空消失,定会留下线索的。” “我们用灵力索过了,能找的地方也都找过了……”常有欲言又止,“厉爷,要不……要不您去冥界看看?” 冥界是他最不想去的地方,但为了赤玉,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好,我现在就去。”厉信下床就准备走。 常无看看常有,“哥,厉爷去了,要是被发现身份怎么办?” 厉信顿了一下,回头看看他们俩,“那也没办法,阳间没有,也只能去冥界了。” “可主子若是回了冥界,定是安全的,也定会给我们传信的。”常无说:“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就证明主子不在……或者……” 第53章 他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被自己说中。 “那也总要找了才知道。”厉信也在担心,但他做不到无视赤玉的安危,长舒了一口气,“放心,还有尤老板,我先去找他。” “对,还有尤老板,他一定能帮上忙。” 常无常有像是看到了希望,脸上的阴云瞬间散了许多。 厉信嗯了一声,“再好好找找,我去去就回。” 说完,厉信就施法去了冥界鬼市。 刚入鬼市,厉信就直接去了尤姜的店里。 侍从见有生魂进来,有些意外,再仔细一看,竟是个天师,吓得谁都不敢靠前。 “我找你们老板,请通传一声。”厉信先开了口。 须臾,一个老练些的侍从问:“请问天师,找我们老板有何事?” 厉信含糊了一下,“和他说我姓厉,有要事求见,他一定会见我的。” 那个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您稍等,我这就去传话。” 不一会儿,侍从就回来了,“这位天师,我们老板请您里面说话。” “好,多谢。” 厉信道了谢,就按照那个侍从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穿过前堂,直接进了后院,还是在那个亭子,见到了尤姜。 尤姜见只有他一个人来,疑惑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赤玉呢?” “我也在找他。”厉信满面愁容,“他凭空消失了,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现在只有冥界没找了,还请尤老板帮帮忙,帮我找找师兄。” “什么?”尤姜惊讶地站了起来,“什么叫凭空消失了?” “他去见纪延禛,我们决定里应外合抓住他,但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和纪延禛一起消失了。”厉信有些失落,“看你这反应,他应该也没来过冥界。” 尤姜怔愣了一会儿,“我现在就找老东西,他一定有办法。” 说着,尤姜就甩出一道灵流给冥帝传信。 “你先别担心,没有找到不代表一定有事。”尤姜安慰厉信。 厉信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心里很乱,只点了一下头。 不一会儿,冥帝就现身在他们面前,上前一把拦住尤姜,“小妖精,想本座了?” 尤姜连忙推了他一把,“别闹,还有人在呢。” 冥帝这才看到厉信也在这儿,马上松开了尤姜,“你怎么在这儿?” 厉信连忙向冥帝行礼,“贫道厉信,见过冥帝陛下。” 冥帝嗯了一声,“来找尤姜的?” “是有事相求。” 冥帝看看尤姜,心中了然,厉信来找尤姜,八成是为了赤玉。 尤姜连忙说:“赤玉不见了,和纪延禛一起凭空消失了,你能不能帮他找找?” 冥帝板着脸,看着尤姜,“本座还以为你长良心了,没想到竟是要差遣本座。” 尤姜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马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快帮忙找找,今晚定让你如意。” 冥帝果然吃这套,马上就应下,“行,都听你的。” 说完,就马上施法,搜寻了整个冥界,但结果却不如人意,“他没在冥界。” 尤姜马上催促冥帝,“你再找找其它地方。” 冥帝嗯了一声,再次施法,结果还是一样,“一点儿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就和上次感受不到纪延禛的气息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尤姜不解。 厉信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纪延禛来找赤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到底为什么来的? 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厉信百思不得其解。 尤姜也有些慌了,“总不能真的凭空消失了吧?” 他抓住冥帝的胳膊,“你好好找找,这不可能。” 冥帝出手从未失败过,此时也正在沮丧中,阴着脸说:“本座也想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法术,竟能避开本座的搜寻。” “这……这可如何是好?”尤姜嘟着嘴,担心起来,“赤玉落在他手里,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可怎么办?” 厉信也急了,他来回踱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马上顿住脚步,“我们只查了现在,一千年前还没查。” 尤姜没听清,“你说什么?” 冥帝也一脸懵,和尤姜对视了一眼,等着厉信的下文。 “追魂盘是陛下的法器,就算找不到赤玉也应该能找到追魂盘。”厉信说出心中所想,“但现在就连追魂盘也搜不到,会不会他们已经不在这个时空了?”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回到了一千年前?”尤姜不可置信地猜测。 “对。”厉信接着说:“我听说过一门可以穿梭时空的上古禁术,纪延禛突然出现,浑身透着诡异,说不定就和这门禁术有关。” 冥帝也大胆猜测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们穿梭回了一千年前?” 厉信嗯了一声,“毕竟纪延禛身上是生人的气息,按卷宗记载,他在千年前就该死了。也就是说,他只有在东戎还没灭亡前,才是生人。” 冥帝思忖了一下,觉得厉信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于是,召唤出另一个法器,决定跨时空搜寻追魂盘的下落。 只要找到了追魂盘,也就等于赤玉找到了。 第46章 重返东戎(四) “那你快施法, 别耽误。”尤姜在一旁催促冥帝。 冥帝嗯了一声,就开始施法,这个法器名叫轮回镜, 比追魂盘还要厉害。只要是存在过的事物, 便会照出其前世今生,并可以夸时空搜寻。 但这样的法器通常都需要强大的法力驱动,所以冥帝也很少用到它。 过了须臾, 轮回镜中出现了广辰子的身影。 尤姜疑惑地问厉信, “这人是谁?” 厉信也不知道, 疑惑地摇摇头。 “追魂盘就在他身上。”冥帝说。 尤姜和厉信都惊愕了一下,尤姜问:“他到底是谁?” 冥帝再次施法, 探查广辰子的身份。 “此人道号广辰子,在一千年前东戎的福德观中, 是东戎的新国师。”冥帝将探查到的内容说出来, “但此人多年前就被逐出师门,你没见过他也正常。” 厉信确实不知,福德观还有这样一个人。 “当年没听说有什么新国师, 难道这个空间和我们那个不一样?”厉信问。 冥帝收了法力,说:“大致一样,凡事都有因果,该发生和该存在的都必然存在, 也会随着时间推移逐个发生。也许是此人从不声张, 所以便没什么人知道他。” “广字辈,是和我师父同辈的。”厉信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听说过,师父年轻的时候,曾把一个师弟逐出师门。但时间太远, 很多人都没见过他,而且知道其中缘由的也不多,还都是门中的师叔伯,所以我们后来的弟子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这个广辰子能被逐出师门,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尤姜说:“而且突然出现在这儿,还成了新国师,就说明你们师父广清子已经出事了。” “当年师兄祭天之后,福德观就遭了难,他应该是在这之后成为新国师的。”厉信猜测。 “对。”尤姜也赞同,“而且追魂盘在他身上,他定是和纪延禛一伙的。” “我懂了。”厉信突然想明白了,“纪延禛能穿梭时空来千年后,就是他在背后协助,他们抓回师兄,是想破了师兄当年的诅咒。” 尤姜看了看冥帝,见冥帝点头,便问:“老东西,你也觉得是这样,对吗?” 冥帝嗯了一声,“赤玉当年以身为祭下了诅咒,自然不是随便能破解的,但如果是他本人去解,应该有一线生机。” 厉信听了冥帝的话,顿感不妙,“师兄现在肯定有危险。” 他恳求冥帝,“请陛下施法,将我送去此处。” 冥帝哼了一声,“你们还真当本座是菩萨了?” “陛下宽仁,师兄经常在我耳边称赞,想来陛下定不会袖手旁观。”厉信连忙胡说。 尤姜也跟着附和,“老东西我也要去,你快施法。” “你去做什么?”冥帝板着脸,“别胡闹。” “我总不能看着赤玉在那儿被人所害吧?”尤姜哼了一声,“你就说帮不帮吧。” 冥帝一向被他拿捏,叹了口气,对厉信说:“罢了,本座就送你前去,但要记得,除了救下赤玉,其他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谢陛下。”厉信大喜,总算可以去救赤玉了。 尤姜拉了一下冥帝,“那我呢?” “你哪儿都不许去。”冥帝一脸阴沉,尤姜看了还是有些怕的。 “不去就不去,凶什么?”尤姜轻哼了一声。 他松开冥帝的胳膊,对厉信说:“你此去要小心,尽快把赤玉带回来,不要让他被广辰子和纪延禛害了。”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师兄。”厉信应了一声,转头又向冥帝行礼,“请陛下施法。” 第54章 冥帝见尤姜一脸的不高兴,哪还有心情理会厉信,马上软了语气,去哄尤姜,“小祖宗,本座也是担心你,你只有留在本座身边才不会被人欺负。” 尤姜白了他一眼,“少废话,还不快施法,再耽误赤玉就该出事了。” “好,好,好。”冥帝连声应下。 他一边催动轮回镜,一边再次叮嘱厉信,“记住,救了人就马上回来,千万别做其它,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不可肆意扰乱。” “陛下放心,我都记下了。”厉信连忙应下。 冥帝又丢给他一个发着带光的珠子,“你拿好,回来的时候就将它摔碎,便可以启动法阵,送你们回来。” 厉信接住珠子,放在口袋里,“多谢陛下。” 冥帝指着轮回镜,对厉信说:“去吧。” 厉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吸入了轮回镜中。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再次睁开眼睛,他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千年前的福德观大殿中了。 大殿空无一人,厉信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 福德观四周都是结界,虽然没人把守,但依然固若金汤。 他施法隐身,一路寻找赤玉。 此时,赤玉正被广辰子关在他生前所住的房间,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被绑着。 这里什么都没变,还和之前一样,应该是一直没人进来过。 他看着对面厉信睡过的床铺,心中酸楚,如今厉信定是满世界找他,肯定又会陷入失去他的不安之中。 赤玉正懊悔当时没能给厉信留下线索,门就被打开了。 广辰子带着傀儡人走了进来,看到赤玉醒了,笑呵呵地问:“好师侄,你醒了?还认得他吗?” 赤玉不答,只看了旁边不做声的傀儡人一眼。 广辰子又说:“你们本为一体,师叔也见不得你们这般分离,不如就让师叔帮帮你们,让你们重新合体,如何?” “你做梦!”赤玉狠狠地瞪着广辰子,“我说过,就算魂飞魄散,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你这孩子。”广辰子叹了口气,依旧保持着长辈的语气,“罢了,谁让我是你师叔呢,还是我受些累吧。” 说完,广辰子又转身对傀儡人说:“他不配合,所以只能你来了。” 傀儡人懵懵的,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你要我做什么?” 广辰子笑笑,“也没什么,就是把他融到你体内。” 傀儡人又想了好久,慢吞吞地又蹦出一句,“我不会。” “你不会,我会啊。”广辰子招呼傀儡人走到赤玉床前,“我教你。” 傀儡人呆呆地点点头,走到赤玉床前。 赤玉没有力气,又被反绑着,只能趴在床上,抬头看向傀儡人。 “你不要听他的,他是想用我们做法,让我们成为他的祭品。”赤玉觉得傀儡人是能听懂一些话的,所以试着和他说出真相。 但傀儡人还是听不懂,也不在意赤玉说了什么,只问广辰子,“我要怎么做?” 广辰子对着赤玉嗤笑一声,嘲弄的意味十分明显。 接着,他对傀儡人说:“你站在这儿,将法力都集中在天门,再跟着我念咒诀就行了,待天门打开,他就会被你融合。” 傀儡人似懂非懂,但还是按照广辰子说的,开始运转法力。 赤玉见说不动他,便对广辰子说:“你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广辰子知道赤玉会做最后的挣扎,笑着问:“那还需怎样?” 赤玉哼了一声,“你别忘了我是鬼差,在冥界登记造册过的,如果我消失了,冥界定会察觉,到那时,你还能这般完好的站在这儿?” “对,对,对。”广辰子恍然大悟,“你说的有道理。” 他故作沉思,不一会儿就装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他摇摇头说:“你以为现在的冥界,是一千年后的冥界?” “你什么意思?”赤玉有些懵。 广辰子为他解惑说:“让我想想,当初这个时候,你还没到冥界呢吧?你说冥界会不会有你的记载?” 赤玉突然明白了,心中万般憎恨,“你……” 他思来想去,确实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广辰子的了。 罢了,大不了再灰飞烟灭一次。 只是一想到又要让厉信伤心一次,赤玉就有些不忍。 但无奈,他已经别无他法了。 赤玉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命数已经注定是这般了,再怎么强求也是无用的。 于是,他轻笑出声,接着又变成大笑。 广辰子有些发懵,“好师侄,你这是……?” 赤玉缓缓抬起头,斜睨着广辰子,“你不是想让我们相容吗?好啊,我配合你。” 广辰子以为赤玉是认命了,也笑了两声,“这就对了吗,好孩子,能恢复完整,多好啊。” 他和赤玉相视一笑。 可他没发现,赤玉双手正在结印。 “我这些残魂都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既然你想要,就拿去吧,我不要了。”赤玉说着,便用上了仅剩不多的法力,撕裂魂魄。 广辰子这才察觉不对劲儿,“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想要吗?”赤玉讥笑着说:“我撕开它们,你自己去找吧。” “你……你疯了!”广辰子连忙施法,试图按住赤玉身上的魂魄。 哈哈—— 赤玉大笑,“晚了。” 广辰子不理他,继续施法,说什么也要保住赤玉的魂魄不散,如果再散掉,恐怕真就找不回来了。 赤玉感到身体正在膨胀撕裂,痛觉让前世祭天时的场景重现眼前,他当时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也是如此。 他用尽最后的法力,忍着剧痛,撕裂所有魂魄。 “破——” 赤玉的魂体瞬间散开。 广辰子见状甩出拂尘,拂尘乃是他的法器,瞬间变长,缠住所有四散飞出的魂魄。 傀儡人也看出了些什么,似乎明白赤玉是要玉石俱焚。 他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 广辰子啐了一口,“小兔崽子,还真有你的,和那个老不死的广清子一样,让人讨厌!” 说着,他也用上了十成功力,才将赤玉的魂魄拽了回来,重新拼凑在一起。 这一回,他是真拿赤玉没办法了。 眼前的场景让傀儡人也有所感触,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又十分模糊。 他收了法力,呆呆地退后了两步,他想不明白眼前的事,但能感受到赤玉反抗的决心。 他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相融? 他们不是一个整体吗? 能重生不好吗? 他本就木讷的脑子,此时已经乱了。 广辰子暂时按住了赤玉的魂魄,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他收了法力,大口喘着气。 “小兔崽子,对自己都下手这么狠,害得我耗费了这么多法力才保住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广辰子又喘了一会儿,才想起傀儡人还在。 他转头看向傀儡人,“你先出去吧,今天是融不了了,我还要给他固魂。” 傀儡人半天才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广辰子看看昏迷的赤玉,恨恨地叹了口气,再次运转法力为他固魂。 厉信已经在福德观中找了半天,没有发现赤玉的踪迹,最后来到弟子房。 他第一个就去了曾经和赤玉一同居住的那间。 走到门口就看见傀儡人从里面出来,厉信心道:果然在这儿。 他看着傀儡人走远,才悄悄靠近那间弟子房,听到里面有声音,便施法透过门板查看里面的情况。 他看到轮回镜中的那个广辰子正在对赤玉施法,而赤玉被反绑着昏迷在床上,并且魂体十分不稳定,好像马上就要散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正要进去解救赤玉,却发现广辰子是在为赤玉固魂。倘若他此时打断广辰子,恐怕赤玉就真的散了。 厉信暂时先收了手上的法焰,站在原地将自己隐藏好,也为赤玉捏把汗。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广辰子为什么要为赤玉固魂? 厉信脑子里闪过许多疑问,但现在他只能静静地等着,等广辰子为赤玉固好魂再说。 第47章 重返东戎(五) 广辰子心里又气又不甘, 不知骂了赤玉多少个来回,但手上却不敢马虎,如果赤玉出了事, 那就是前功尽弃。 过了好一会儿, 赤玉的魂魄才稳固。 广辰子收了法力,厉信也松了一口气。 许是消耗太多,广辰子竟一点都没察觉门外有人。 他轻哼一声, “小兔崽子, 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用, 我才不管你死活,耗费了我这么多法力, 真是该死。” 他站起身,满头大汗, 胡乱擦了两下就往门外走去。 厉信见他过来, 马上躲了起来,等广辰子彻底消失在弟子房的院子,才跑进房间。 第55章 他赶忙蹲在赤玉床前, 轻轻扶起赤玉的脸,“师兄,师兄……” 他唤了两声,却不见赤玉有任何反应, 心里揪着疼。 纪延禛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想解开赤玉身上的锁链, 但刚一触碰到,他就发现这锁链上被附着了很强的法力。 如果强行打开,定会惊动施法之人,现在赤玉还昏迷着,打草惊蛇最不可取。 他又试着唤了两声, “师兄,师兄,你醒醒,我来了……” 赤玉还是没有反应。 厉信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 他扶起赤玉,让他倚在自己身上,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温度。 “师兄,师兄,醒醒……” 厉信不断地小声唤着赤玉,终于有了反应。 赤玉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厉信,马上紧张地从他身上起来。 “你是谁?”赤玉警觉地盯着厉信。 厉信一怔,“师兄,是我啊,你这是怎么了?” “休要骗我,不管你们用什么花招,我都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赤玉又往后挪了一下,试图远离厉信。 厉信心酸地不行,赤玉定是受了不少苦,才会如此警觉。 他向赤玉靠近了些,试图安抚赤玉,“师兄,真的是我,你看看,我真的是厉不疑。” 赤玉抗拒都躲了一下,“我不会上当的,我知道你法力高强,幻形术也定是毫无破绽。” “师兄,你相信我,我当时跟着你去了纪延禛的住处,在外面被迷魂阵所困,出来之后就马上去找你,可你却不见了。”厉信恳切地说:“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就去冥界找了尤老板,是他求冥帝帮忙,才找到你,又把我送过来的。” 赤玉似信非信,打量着厉信,“真的?” “师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厉信掏出冥帝给的珠子,“你看,这是冥帝给我的,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回去。” 赤玉又打量了一下这颗珠子,果然是冥界之物,且有冥帝的法力。 他低头思忖,按理说,这个时候他确实还不是鬼差,冥帝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那时厉信也不知道尤姜的存在。 这样看来,这个是真的。 “你……你真的是不疑?”赤玉试探着问。 “当真!”厉信靠近了些,让赤玉能更仔细地看看他,“师兄好好看看,真的是我。” 赤玉又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一脸警惕地盯着厉信。 他现在很虚弱,用不上法力,无法辨别其真身,但看着厉信满是情意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 别的能装,这份情意装不出来。 赤玉放下警惕,唤了一声,“不疑?” 厉信总算松了口气,“师兄,你终于认出我了。” 他欣喜若狂,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一把抱住赤玉,“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这个温度和怀抱也那么熟悉,赤玉彻底放下了戒备,接受了厉信。 厉信摸到了他身上的锁链,马上想到正事,他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于是,松开了赤玉。 “师兄,我先帮你把这个解开。” 说完,厉信就要施法。 赤玉连忙出言阻拦他,“解不开的,这上面有广辰子的法力,就算强行解开也会把他引来,我们还是出不去。” “没事。”厉信坚持,“我们有冥帝的珠子,给你解开后,我们就马上回去,他发现了也没用。” “不行。”赤玉还是拒绝,“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为什么?”厉信疑惑。 赤玉想起了在地牢里看到的场景,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不疑,我们要先救出师父和其他师兄弟。” “什么?”厉信有些意外,“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观里空无一人,而且按前世的时间线,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遇害了。” “不是的,他们有些人还活着,师父也还活着。”赤玉痛心疾首,“他们都被广辰子关在地牢,当作妖兽的饲料。” 厉信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怎么会……他们不是被纪延禛下令处死了吗?” 赤玉摇摇头,红着眼眶,“他们被纪延禛送给了广辰子,广辰子用他们喂食妖兽,让妖兽啃食他们的肉身,吸收他们的灵源。之后,广辰子再将这些妖兽炼化,供自己修炼所用。” 厉信一脸地不可置信,“也就是说,当初他们并没有死……我……我是有救他们的机会的。” 厉信倏地冒出一身冷汗。 “我当初从山洞中醒来,就马上跑回来了,师父知道降罪的圣旨不日便会降临,特意在山下设了结界,不让我上山。”厉信说着,也红了眼眶,“他还传信给我,怕纪延禛还要再做一次法事,他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让我牺牲了,便下令让我快走,以后不得再回山门。 最后师父见我不肯走,就给常无常有开了灵智,让它们下山骗我吃下‘灵药’,待我晕倒后,便将我驮走。等我再次醒来时,福德观已经被下旨屠灭了。” 厉信深吸了一口气,“原来竟是这样。” “不疑,你不必自责,师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赤玉长舒了一口气,“要怪就怪我,是我连累师门。” “师兄,这怎么能怪你?都是纪延禛父子实施暴政,天下民不聊生,师兄是为天下大义。”厉信连忙安慰赤玉。 赤玉不言,心中苦涩,如今知道真相,是定要救出广清子和其他同门。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厉信,“不疑,当初你有没有听说过广辰子这个人?” 厉信摇摇头,“没有。” “看来此人藏得很深。”赤玉又问:“东戎灭国后呢?” “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厉信思索了一下,“说不定当初他见势不妙,就自己跑了。” “我猜他定有其他目的。”赤玉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倒是觉得他在利用纪延禛的可能性比较大,说不定,东戎亡国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师兄为什么这样说?”厉信不解。 赤玉解释说:“广辰子此人面善心毒,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他人着想的,所以他不会那么好心为东戎解咒。” “解咒?”厉信听出了赤玉的意思。 “对,他让纪延禛许他国师之位,然后帮东戎解开我当年下的诅咒。”赤玉解释说:“所以纪延禛才会带着被他改造后的傀儡人,来一千年后找我,但我绝不相信,他单单就是为了一个国师之位。” “为何?”厉信还有不理解的地方,“他应该就是师父当年逐出师门的那个人,回来凌驾于师父和整个师门之上,不正解了他当年那口气?” “这只是一部分,并不是最重要的。”赤玉摇摇头,“他若真是在意这些的人,就不会这么多年之后才回来报仇,而且他的法力极高,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师兄猜他还有其他目的?”厉信大致明白了。 赤玉点点头,“他的法术很邪,而且他会让妖兽先吸收修行之人的灵源,再炼化妖兽为己所用,而不是直接吸收修行之人的灵源,所以我怀疑他不是人族。” 厉信想了一下,觉得赤玉说的有道理。 “当初他能入福德观,说明他是人族,但后来他离开的那些年,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赤玉接着说:“他承受不了修行之人的灵源,说明他有可能已经变成了妖,或者已经入了魔。” 厉信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 强抢别人的灵源本就是修行之人的大忌,首先大家都不耻这样的行为,其次这种邪术早就被封禁,几乎没人会。 广辰子不禁会,还手段这么残忍,但不能直接吸收,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他的法术确实透着股诡异。”厉信回忆刚刚看到广辰子为赤玉固魂的样子,“但他法力太高,我看不出他的真身,而且我们两个也不一定是他对手。” 赤玉皱眉,低头思索,“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救师父和其他同门。” 厉信也正有此意,刚想答应,却想起了来时冥帝对他的嘱咐。 除了将赤玉带回来,别的千万不能做。 见厉信犹豫,赤玉不解,“不疑,你不想救师父?” 厉信连忙解释,“不是的,师兄我很想救他们,但……但我们不能。” “为什么?”赤玉马上追问。 厉信缓了一口气,决定照实说:“我来的时候,冥帝千叮万嘱,除了把你带回去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赤玉听完,也大致明白冥帝为何会这样叮嘱。 他回到千年前本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把他带回去是理所应当,且又能维护个个时空的秩序。 但如果他们救下广清子和其他同门,那就是扰乱时空,必将产生大量的蝴蝶效应,后果无法预料。 但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和同门被奸人残害,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第56章 这要如何是好? 赤玉陷入两难,久久不言。 第48章 重返东戎(六) 赤玉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之我们先留下,可好?” 厉信也处于两难之中,最后没有反驳, 点点头, “好,听师兄的。” “我们既然来了,那便是这个时空的转机, 说不定这也是天意。”赤玉说。 厉信嗯了一声, “既来之则安之, 但还是要听冥帝陛下的,千万别扰乱了时空。” “好。”赤玉应了一声, “我们再尽量维护时空原本的秩序下,做我们能做的。” 厉信深吸了一口气, 点点头。 “那你先不要管我了, 先去找那个傀儡人。”赤玉连忙说。 “我刚刚看到他了,他也在观里。”厉信想了一下,“师兄找他, 是已经有打算了?” “我能看出来,他好像还有些意识,所以如果能让他恢复清明,那他就是我们的助力, 毕竟我们本为一体。”赤玉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听见广辰子在哄骗他,说抓我回来是为了让他重生,如果能让他知道广辰子和纪延禛是在骗他,那我们就有胜算。” 厉信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嗯了一声, “好,我现在就去。” 刚起身,他又担忧地看向赤玉,“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广辰子经历刚刚的是事,想必也不敢轻易动我了,我暂时是安全的,不用担心我。”赤玉安慰他说。 说到此处,厉信才想起来问:“师兄,我刚刚看见他在为你固魂,你为什么需要固魂,刚刚发生了什么?” 赤玉尬笑一下,低下头,不想说。 厉信再次追问:“师兄,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玉犹豫了一下,“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刚刚他想将我和傀儡人合体,作为祭品再次启动祭坛,不想让他得逞,就……就自爆魂魄。” “什么?”厉信如遭雷击,冒出一身冷汗,“你怎么能这么伤害自己?” “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之前的牺牲都白费了。”赤玉小声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再失去你一次,我可能真就疯了。”厉信抱住赤玉,“师兄,请你下次做什么之前想想我,好不好?” 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厉信满心苦涩,喃喃一句,“难道在你心里,就只有天下大义吗?” “不是的。”赤玉连忙解释,“我心里有你的,当时我纠结了很久,我怕你伤心,怕你难过,但……” 赤玉也说不下去了,最后只有一句道歉,“不疑,对不起,是我不好。” 厉信将赤玉抱得更紧了,“师兄,我不用你道歉,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伤害自己,我受不了,我不能接受你再受一点伤。” 赤玉想拍拍他的后背,但实在做不到,只能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疑,我记下了,以后不会了。” 厉信不信,轻哼一声,“师兄肯定是又骗我,到了较真章的时候,肯定又会舍下我。” “不会了,真的。”赤玉轻声哄着,“我刚刚自爆时,也十分愧疚,自然不会再这般莽撞。” 厉信不言,又抱了一会儿,他知道赤玉是心怀天下之人,他不该,也不敢奢求,但就是放不下。 如果赤玉再次遇到这种情况,肯定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有让赤玉不再经历这些事,才能确保他安然无恙。 见厉信不说话,赤玉便催促他,“好了,放心吧,现在快去找傀儡人,这才是正事。” 厉信不情愿地松开赤玉,“好,我这就去。” 说着,他便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厉信又顿住脚步,回头叮嘱赤玉,“师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去去就回。” 赤玉轻笑,点点头,“放心,去吧。” 厉信离开房间,就往刚刚傀儡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好在这里他很熟悉,傀儡人也没有躲藏起来,所以十分好找。 他在广场上看到了站在那儿,独自发呆的傀儡人。 厉信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动了他。 傀儡人好像在想什么,所以没有注意到厉信的靠近,就在厉信即将走到傀儡人身边时,却看到广辰子从远处走来。 他也是来找傀儡人的,厉信赶忙隐身消失,躲在不远处的连廊下。 广辰子走过来招呼傀儡人,“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跟我过来。” 傀儡人没有动,淡淡地问:“去哪儿?” 广辰子微怔,这家伙什么时候知道问了? 他回忆了一下纪延禛的话,又想了一下刚刚在赤玉房中他的反应,难道他真的恢复了一些意识? 看来给他再做一次净化迫在眉睫,不然赤玉不听话,他再不听话,还玩什么? 广辰子笑笑,“去那边休息一下。” 傀儡人还是没有动,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木讷地回了一句,“不去。” “啊?” 广辰子真的绷不住了。 赤玉和他对着干也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这个木头疙瘩也跟着起哄。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违逆我的命令?”广辰子板起脸,有些生气地说。 傀儡人又愣愣地回了一句,“我不去。” 广辰子简直要气炸了,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鲜少出现了狠戾的表情,“你现在就给我滚过来,你一个傀儡,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傀儡人好像一点没察觉广辰子在生气,转身看向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说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刚刚想了好久也没想通。” 广辰子哑然,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他每拳都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你……罢了。”广辰子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你一个没脑子的生什么气,太有失身份了。” 傀儡人没听懂,思索了一下,又问:“身份?你什么身份?” 要不是知道他魂魄不全,神智也不全,广辰子还真觉得他是在故意和自己作对。 他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你只要知道你是傀儡,必须听我的指令就行了。” 傀儡人又想了一下,迟钝地问:“你说帮我重生,就是让我和那个人合体,但我看他十分不情愿,还说你是要我做祭品,是这样的吗?” 厉信在远处听着他们的谈话,也没想到傀儡人会问出这句话。 他本以为说通这个没什么思考能力的傀儡人会很难,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了,毕竟他自己也在怀疑这件事。 “你别听他乱说,他是想自己重生。”广辰子眼睛一转,接着编谎话,“重生的机会这么难得,他肯定想自己要,但你是我做出来的,我怎么会把这个机会给他?他知道了生气也很正常,所以说了那些挑拨的话,你不要信就行了。” 傀儡人琢磨了一下,“真的?” 以前他不仅不会问,更不会去质疑。 现在不仅有了想法,还在怀疑。 广辰子觉得这个傀儡人越来越难搞了,必须马上净化。 “当然是真的,你自己说,是想自己重生还是让他重生?”广辰子又恢复了和蔼的表情,笑着问。 傀儡人左思右想,“他身上有我的魂魄,我身上也有他的魂魄,我们……本为一体……” 广辰子扶额,这怎么就说不通了。 “谁重生岂不都是一样?”傀儡人想了半天,说出了后半句。 厉信见广辰子吃瘪,在廊下偷笑。 广辰子努力保持微笑,“说是这么说,但是你不想要这个机会吗?” 傀儡人懵懵的,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又好像不是。 广辰子怕他再想下去,又冒出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马上打断他,“好了,别乱想了,一切都听我的,定是对的,我一定为你做最好的安排。” 傀儡人似信非信,看着广辰子。 广辰子对上傀儡人的眼神,心里愈发不安,他确定了,这家伙的意识在逐渐苏醒。 “你定是跟着太子殿下在外太久,染上了浊气。”广辰子笑呵呵地上前拉住傀儡人的胳膊,“来,跟我去后殿,我帮你净化一下就好了。” 傀儡人没有反抗,还是一副懵懵的表情,跟着广辰子往后殿走去。 厉信听到他要净化傀儡人,马上紧张起来。 傀儡人的意识是他们求胜的重要砝码,绝不能让他再抹去傀儡人的意识,不然接下来必然举步维艰。 厉信想到此处,连忙跟上,一起去了后殿。 那里原先是门中长辈们钻研道法的地方,如今倒成了广辰子施展邪术的地方。 厉信跟了进来,就见傀儡人被广辰子带进了偏殿。 厉信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没敢直接进门,就躲在门外观察里面的动静。 广辰子将傀儡人安排在一个蒲团上坐好,自己站立在他对面。 他手里拂尘一甩搭在臂弯处,轻笑一声,“门外是何人前来,还不速速现身?” 第57章 厉信微怔,这是被发现了? 他没有动,手上准备结印。 广辰子轻哼一声,微微侧头,睨着门外又问了一次,“到底是何人,自己出来,别让贫道亲自动手。” 厉信眼见已经被察觉,打算不再躲藏,手上立刻结印。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细声细嗓的声音,“国师大人,可在?” 厉信连忙收了手,隐身于暗处。 只见一个东宫内侍走进后殿,在门外躬身行礼,“国师大人,殿下有请。” 广辰子隔着门嗯了一声,“好,我现在就去。” 说完,又叮嘱傀儡人,“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回。” 傀儡人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 广辰子还有些不放心,又在他周围布下一道结界,“我给你布一道结界,这样就没人能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都做完之后,广辰子才出门,和那个内侍一起去了东宫。 第49章 重返东戎(七) 厉信直到广辰子走远才现身, 他进了偏殿,发现傀儡人被结界阻隔,所以只能站在远处和他对话。 “你还认得我吗?” 傀儡人抬头看了一眼厉信, 点点头, “你为何在这儿?找那个鬼差?” “我来是想帮你的。”厉信想趁广辰子没发现之前,速战速决,所以说得直截了当。 傀儡人不解, 他们都说要帮自己, 到底该信谁? “你不是帮那个鬼差的吗, 为什么还要帮我?”傀儡人问。 厉信深吸了一口气,“你丝毫没有生前的记忆吗?” 傀儡人懵懵的, “什么生前记忆?” 他似乎听不大懂,“我好像一直就是这样, 不记得那么多事。” 厉信嗯了一声, “你被抹去记忆了,你知道吗?” 傀儡人没有反应,还是一副呆呆地模样。 厉信叹了口气, 简短地把他生前的经历说了一遍。 傀儡人听得似懂非懂,低着头想了很久,“你是说,我生前对他们下了诅咒, 所以他们不可能帮我, 只是在利用我?” 厉信松了口气,“你总算想明白了。” 傀儡人的记忆中,确实有自己在祭坛上四分五裂的疼,也有和纪延禛对峙的场景。 但都太过模糊,他不能确定这些是真是假。 而且眼前这个人, 曾经是他的对手,虽然他说的和自己能想起的事情差不多,但他的话能信吗? 傀儡人又想了许久,才问:“怎么证明你没有骗我?” 厉信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之前双方交手,都没有给对方留情面,他不信任自己也正常。 “你是我师兄的魂魄,我为什么要骗你?”厉信反问。 “你想骗我和他融合。”傀儡人说。 “你们谁和谁相融,这有什么区别吗?”厉信又反问。 傀儡人不说话了。 他想起了广辰子的话,脑子又乱了,“我融了他……我可以重生。” 厉信嗯了一声,“对,就是让你们重生。” 傀儡人再次强调,“我说的是我可以重生,我……总之他要与我相融才行。” 厉信又深吸一口气,和他说话真费劲儿。 “融到你身体里,继续做一个任人差遣的傀儡吗?”厉信问。 傀儡人懵懵的,听不明白厉信的意思。 “只有你融到了他身上,成为一个完整的魂魄,才能得到真正的重生。”厉信接着说:“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纪延禛他们只是想用你再次祭天,打破你生前下的诅咒。” 越说傀儡人就越迷糊,他想得头大,越来越难受。 厉信见状,上前几步,走到结界边,“我帮你打开这道结界,带你出去。” 傀儡人马上警惕起来,“不要乱动。” 厉信被他喝止,立刻就收回手,“你不想出去?再不走,你连这点记忆都没了,广辰子一定会将它们再次抹去。” 信息量太大,傀儡人彻底懵了。 他无法思考那么多,但确实不希望再次被抹去记忆。 “让我帮你。”厉信再次示好,“只要我们回到千年后,一切就都可以恢复正规,到时你想重生,只要在冥界走完流程,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投胎,再世为人。” 傀儡人的脑子乱得不行,表情虽然木讷,但可以明显看出他很不舒服。 “你要么快走,要么我触动结界,让广辰子回来。”傀儡人说。 “你……”厉信发现傀儡人有些不对劲儿,马上意识到自己太心急,忽视了他的接受能力。 “罢了。”厉信叹了口气,“我先走,你自己好好想想,但是一定要记住,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让广辰子再次抹去你的记忆了。” 傀儡人不说话,面色十分难看。 厉信又叮嘱了一句,“你如果不想继续做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就记住我的话。” 说完,厉信就走出偏殿,回去找赤玉。 时间已过去了一刻钟,广辰子现在已经到了东宫,一进门,就被纪延禛一把拉住。 “太子殿下,发生了何事?”广辰子预感,纪延禛肯定有急事。 纪延禛连忙说:“国师,快随孤去父皇宫里,父皇不知怎的突然咳血,太医也束手无策,你是得道仙人,定会有办法的。” 说完,纪延禛拉着广辰子就要去皇帝寝宫。 广辰子没有动,反而拽住纪延禛,“太子殿下,请听我一言。” 说着,他又给纪延禛使了一个眼色。 纪延禛马上会意,挥退了殿内所有内侍。 “国师要说什么?”纪延禛小声问。 广辰子轻笑一声,“太子殿下糊涂啊。” “国师为何这么说?”纪延禛一时摸不着头脑。 广辰子往纪延禛身边凑近了些,低声说:“此乃天赐良机,殿下可不要错过。” 纪延禛听出了些什么,但又不确定。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广辰子,“国师是想……” “对。”广辰子从纪延禛的眼神中看出他已经听懂了,继续说:“陛下的身子本就空了,就算强行救回来也是时日无多,还不如……” “不行。”纪延禛慌了,“万万不可。” 广辰子笑着摇摇头,“当初我认为殿下是雄才伟略之人,才甘愿下山辅佐,没想到殿下竟也是个遇事不决之徒。” 他故意用言语激纪延禛,逼纪延禛赶快下决定。 其实,纪延禛也不是不想,只是他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被人诟病。 他想名正言顺的继位,而不是篡位。 他本来就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要不是他占着嫡长子的名头,这太子之位怎么会轮到他。 他还记得当年他母后娘家败落之后,承佑帝想废后废太子,再让贵妃和他的儿子二皇子上位的事。 他母后性子软弱,被贵妃逼得自缢而死,从那时起他就恨透了贵妃,也恨透了承佑帝。 第二日他就从宫外找了些药和一个男人,让他假扮成太监去了贵妃宫中,并给贵妃下药。待两人鱼水之欢,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又让人把承佑帝请了来。 承佑帝当即就被贵妃房里的景象,气得晕了过去。 他又装作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去窜弄二皇子向承佑帝求情。结果承佑帝大怒,当即就处死了贵妃,并将二皇子贬为庶民,赶出了皇宫。 纪延禛并未解气,马上亲自出宫杀了二皇子,那是纪延禛第一次尝到杀戮的快感。 也不知是怎的,他竟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那个文质彬彬的太子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同魔鬼一般的纪延禛。 从此,他只为自己而活,谁挡他的路,他就要谁死。 自那以后,承佑帝就终日郁郁寡欢,纪延禛便劝说承佑帝放下国事,去修道问仙。 与其在人间受苦,不如问道升仙来得自在。 纵使人间帝王也逃不过可以永生的诱惑。 承佑帝很快就被他说服了,便开始跟着当时的国师广清子修道。 见承佑帝逐渐迷恋上了道法,他便从承佑帝那儿要来了监国之权,说是为其分忧,实则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暗中做皇帝。 只要有不服从他的,他就找个由头杀之,久而久之,朝堂上就再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起初,承佑帝还会问问朝堂之事,之后便愈发沉迷于道法,再也不管朝堂之事,只知专心修道,还自己按照古籍炼制丹药。 纪延禛才不管承佑帝做什么,只要他能掌握大权便好。 如今承佑帝误服丹药,他本也不想救,谁还不知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是,他不能做的这么绝,他要装一装才行。 纪延禛挤出两滴眼泪,“国师此言差矣,就算孤再想坐那个位置,也不能做出这种弑父篡位之事。” 广辰子低头轻哼,还真能装。 第58章 他活了这许多年,纪延禛什么心思他一看便知,这点小伎俩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罢了,陪他演一下,又不是不可以。 广辰子又恢复了和蔼的模样,苦口婆心地劝说:“殿下,陛下他现在这般已是强弩之末,拖得越久就越痛苦,不如让陛下早些去了,也好少受些苦。” “可是……”纪延禛又挤出两滴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 广辰子叹了口气,继续陪他装,“殿下放心,到时我必为陛下做满七七四十九日法事,助他早登仙境,保佑我东戎万世永存。” 纪延禛不言,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广辰子轻哼一声,差不多就行了,再装就过了。 他最后劝说了一句,“做大事者,定要当机立断,殿下这么做不是弑父篡位,而是为陛下尽孝。” “尽孝?”纪延禛抬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 “对,陛下早就不喜人间之事,一心修道,殿下不如送他一程,圆了陛下心愿。”广辰子拂尘一甩,“方为尽孝。” 纪延禛心中窃喜,就用这个借口。 不错! 甚好! 只要承佑帝一死,东戎就是他纪延禛的了,他不行再盯着监国太子的虚名,而是何以名正言顺称帝了。 “对。”纪延禛像是释然了一般,“国师此言有理。” 广辰子点点头,心中叹气,总算装完了,还真是恶心。 “国师,你现在就随孤进宫,帮孤向父皇说明此意,送父皇早登仙境。” 说完,纪延禛就拉着广辰子出了东宫。 广辰子无奈,只能跟着。 心中暗骂,真是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这种脏事还得我替你去做。 要不是因为纪延禛现在对他还有用,广辰子早就想拿他去喂妖兽了。 纪延禛心中早就盘算好了,就等着这一天,毕竟丹药里多的那味药,是他让人放进去的。 第50章 重返东戎(八) 到了承佑帝寝宫, 就见殿内跪了一地的太医。 承佑帝躺在床上,面容憔悴,不知是死是活。 纪延禛赶忙上前, 带着哭腔, 跪在承佑帝床前,“父皇,你坚持一下, 儿臣把国师带来了, 他定有办法救您。” 承佑帝听到国师来了, 才缓缓睁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 含糊不清地说:“快……快让……快让国师……过来……” 纪延禛回头看了广辰子一眼,示意他过来。 广辰子点了一下头, 走到承佑帝床边, 行了一个道家礼,“无量天尊,陛下, 微臣来了。” 承佑帝看向广辰子,以为是自己病糊涂了,费力地眨了一下眼,定睛再瞧, 还是那人。 他又看向纪延禛, “这……这不是……” 广辰子轻笑,“陛下,微臣正是新任国师。” 承佑帝疑惑,什么时候换的人?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他又打量了一下广辰子,心中甚为不喜, 问纪延禛,“广清子……在何处?” 纪延禛站起身,对跪在地上的一众太医说:“尔等无能施救,跪在这又有何用,还不速速退下,回去钻研药方?” 太医们个个战战兢兢,面面相觑后,齐齐应了一声。 “是,殿下。” 然后,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纪延禛又挥退了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都下去吧,别扰了国师施法。” “是,殿下。” 内侍总管应了一声,便带着所有人也都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承佑帝,纪延禛和广辰子。 纪延禛便转身看向承佑帝,“父皇,广清子的弟子设下祭坛,以身为祭,诅咒我们东戎亡国。所以,儿臣便下旨诛灭了整个福德观,现在的这位国师,乃是得道仙人,广辰子。” 承佑帝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纪延禛轻哧,“此事已是事实,全天下都知道。” “不……不可能……”承佑帝剧烈地咳了两声,又咳出了一大口血。 纪延禛没管他,反而觉得这片猩红好看得很。 他一脸兴奋地笑着说:“父皇,你知道这个弟子是谁吗?” 承佑帝说不出话,瞪大了眼睛,望着纪延禛。 纪延禛很满意承佑帝现在的表情,他更兴奋了,“是荆无染,荆太傅的嫡孙。” 承佑帝吃惊地又咳出一口血。 纪延禛看着,心里莫名涌上一阵痛快,竟笑出了声。 “想知道为什么吗?”纪延禛边笑边说:“因为孤杀了他祖父,杀了他全家。” 哈哈—— 纪延禛状似疯癫,大笑起来。 承佑帝气急,指着纪延禛,想骂却出不了声。 “父皇,这也不能怪孤,谁让他们和孤作对?”纪延禛顿时又沉下脸,“你知道吗?就因为荆无染这样做,现在那些叛军更猖狂了。他们以为得了天助,甚至有些地方的官员也加入了其中,孤杀他冤吗?” “你……”承佑帝没想到纪延禛会这样做,“你不杀太傅……他……他为何要……” “你是在怪孤吗?”纪延禛问。 他轻笑着摇摇头,“你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当年纵容贵妃害死孤的母后,若不是这样,孤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 他的质问声,响彻整个寝殿。 承佑帝终于明白了,他苦笑一声,“你都知道了,但朕是帝王,帝王……” “你忌惮母后的母家,孤可以理解,但你为何要下旨废后,害她绝望惨死?”纪延禛这么多年,总算问出了这句。 承佑帝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彻底释然,悲凉地笑了两声。 “你以贪墨军饷为由诛杀孤的舅父,孤一直很想知道,他真的做了吗?”纪延禛语气阴沉,睨着承佑帝问。 承佑帝没有回答。 纪延禛在承佑帝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这只不过是一场栽赃,承佑帝担心的是他舅父功高盖主。 但他母后呢? 她做错了什么? 纪延禛又问:“她已经失去了母家,你为何还要废后?” 承佑帝哼笑一声,费尽力气说:“不废后,难道……难道让你……继续当太子吗?” “你说什么?”纪延禛怒视着承佑帝。 “等你……继位之后……为……为他们平反?”承佑帝笑了两声,又咳出一口血,“帝王无情,你不是很懂吗?” 纪延禛气急,一脚踢在了承佑帝的胸口,“你该死!” 承佑帝重重地咳了起来,衣襟早就被染得猩红一片。 纪延禛早就暗中查过了,事实早如何早就了然于胸,但他只想听承佑帝亲口承认。 他不想再对承佑帝有半分父子之情,所以最后给自己加一把火,彻底下定决心。 他抬头望向高高的屋脊,怅然大笑,眼中划过一滴热泪。 这不是为承佑帝流的,而是为他的母后。 他缓了一口气,对广辰子下旨:“国师广辰子听旨。” 广辰子连忙行礼,“微臣在。” 纪延禛睨着半死不活的承佑帝,说:“陛下因服食丹药过量,救治无效,导致中毒身亡,孤命国师做七七四十九日超度法事,助陛下……登天。” “微臣遵旨。” 纪延禛又笑出声,“父皇,你可还满意?” “你……”承佑帝怒极,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不断吐血。 终于,倒在了床上,不动了。 纪延禛叹了口气,“这不就好了吗?” 他看向广辰子,“国师,朕的父皇还真是体恤朕,自己去了,省了朕好些功夫,待会儿供品多摆些吧。” 广辰子应了一声,“是,陛下。” 纪延禛被这声陛下取悦到了,满意地大笑起来。 广辰子担心他得意忘形,连忙提醒,“陛下,现在您应该悲伤才是,处理先帝后事才是最重要的。” 纪延禛嗯了一声,马上止住笑声,“对,国师说得对,朕都忘了。” 他马上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哭得声嘶力竭。 广辰子马上打开殿门,把外面的内侍和宫女都叫进来,“在下无能,陛下仙去了,快去准备后事吧。” “陛下……” 殿内,殿外一片哭声。 广辰子摇摇头,走出了殿门,真是吵死了。 不一会儿,就听殿内又传来一声惊呼,“殿下,殿下,快传太医,殿下晕倒了……” 广辰子转头看向殿内,啧啧两声,“装得真像。” 宫内一阵骚乱后,纪延禛在偏殿中醒来,外面跪着一众大臣,几乎都是被纪延禛洗牌过的。 他们见纪延禛被内侍扶着出来,马上高呼:“请太子殿下即刻继位,主持大局。” 纪延禛继续装作伤心过度的样子,哭了两声。 下面的大臣们马上安慰他,“殿下保重身子,还请以国事为重,早些继位,主持大局。” 第59章 纪延禛抹了一把眼泪,“众卿家说得对,如今乱贼四起,孤也顾不得这么多繁文缛节了,就应了众卿家所请,即刻继位。” 众臣连忙应和,“陛下英明。” 纪延禛很满意,继续说:“孤继位仓促,实在是迫于天下局势,如今第一要务就是出兵抵御叛军。至于先帝的后事和孤的继位大典,就一切从简吧。” “陛下心系苍生,实乃天下之幸。”丞相带头高呼。 众臣连忙跟着响应。 纪延禛点点头,“孤还要为父皇守灵,并让国师超度,众卿家都先退下吧。” “是,陛下。” 众人都改了口,纪延禛心里实在的畅快。 等众大臣都离开后,广辰子才再次恭喜纪延禛,“陛下大喜,今后臣定辅佐陛下一统天下。” 纪延禛勾起嘴角,“一切便仰仗国师了。” 广辰子行了一礼,又靠近了纪延禛一些,小声问:“如今先帝已经归天,这具肉身……” 纪延禛轻笑,“国师打算如何便如何,只要顺利完成先帝后事便好。” 广辰子笑着应下,“陛下放心,微臣定做得万无一失。” 纪延禛点点头,“还有那件事,国师也多费费心,抓紧些。” “陛下放心,等这边的事处理完,微臣就马上去办。”广辰子说。 “那便好。”纪延禛满意一笑,“只是这法事真要做四十九日,时间也太长了,不会耽误朕的大事吗?” “微臣自有安排。”广辰子笑着说:“三日后就出殡,之后将先帝牌位先请去福德观超度便是了。” “甚好。”纪延禛点点头,“那朕就等国师的好消息。” 说完,纪延禛便转身向灵堂方向走去,又变回了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广辰子不由摇头嗤笑,越装越像了。 广辰子舒了一口气,开始盘算着晚上如何把承佑帝的尸身弄出去。 这可是天下难得的极品饲料。 承佑帝以帝王之身修行,自然是比其他修行之人金贵许多,他既有帝王之气护体,又有修行来的道法之气护魂。 这要是拿来喂妖兽,最后得到的仙丹定是佳品。 他又盘算着到时是只喂给一只妖兽,还是将承佑帝分尸,多投喂几只。 倘若都投喂给一只,肯定得到的仙丹品相最好,但是数量却只有一颗。 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分尸投喂,就算之后得到的仙丹品相有异,他还可以再将这几颗仙丹重新熔炼。 广辰子打定了主意,马上勾起嘴角,“妙哉,妙哉!” 宫中的国丧忙忙碌碌,广辰子到晚上也没得空出宫,便先用一个傀儡将承佑帝是尸身替换了下来,再收进了乾坤袋中,想等明日出宫带回去。 留在福德观中的厉信,已经回到赤玉身边,不久便听到了国丧的钟声。 厉信回忆了一下,“按时间,承佑帝确实是在这段时间归天的。” 赤玉没有说话,他对承佑帝的印象很淡漠,几乎想不起他的样子。 但这也提醒他了,他连忙对厉信说:“不疑,我们有机会了。” 第51章 重返东戎(九) 厉信马上明白了赤玉的意思, “师兄,你是说咱们现在动手?” “对。”赤玉招呼厉信过来,“不疑, 帮我解开。” 厉信犹豫了一下, “师兄,倘若我们真这么做了,肯定会扰乱这里的秩序, 之后会带来不可估计的后果。” 赤玉板着脸, “这个广辰子还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而且任由他这般残害同门,你就看得下去?” “我自然看不下去, 但……”厉信两难,又想起冥帝的叮嘱。 “不疑, 我们救了同门就回去, 只要他们不再出现在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中,不影响东戎的命运,就不算扰乱。”赤玉急着说。 见厉信还是不动, 赤玉叹了口气,“我不管你去不去,我是一定要去的。” 见赤玉这么坚决,厉信也只能咬牙应下了, “罢了,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陪着师兄一起担着就是了。” “不疑……”赤玉心里一下又软了。 “师兄,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我一定会护着你,不管在何时何地,这句话都作数。” 厉信说完,马上手中结印,接着就浮现出一个符篆,打在赤玉的锁链上。 锁链经不住符篆的法力,瞬间断裂。 摆脱了束缚,赤玉马上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快走,要赶在广辰子回来之前。” 因为锁链断裂,上面广辰子的法术也就被破了,他定会察觉这里出事了。 厉信嗯了一声,跟着赤玉来到了戒律堂,顺着密道,又来到了地牢。 “我在福德观这么多年,只听说过这里,却从没来过,这里四处都是法阵结界,我们要怎么过去?” 厉信打量了一下地牢的入口。 之前这些法阵和结界都是用来防止妖兽逃出去的,现在经过广辰子改良,却变成了防止里面的修行之人逃出来的。 赤玉一边观察,一边说:“这里的法阵已经不一样了,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厉信思索了一下,“还是硬闯吧,不然时间肯定不够。” “好。”赤玉正要施法,就被厉信拦住了。 “师兄刚刚恢复,还是我来吧。” 赤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让开了位置。 厉信手中燃起法焰,伴着咒诀直接打向守门的第一道结界。 一击不破,厉信又甩出了两团法焰,门终于开了。 里面传来阵阵妖兽的吼叫声,还有同门的惨叫,厉信顿时不寒而栗。 他马上明白了,赤玉为什么会这么坚决的要救他们。 若是换了他,看到这一幕,肯定也会坚持这样做。 纵使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他也义不容辞。 “里面还有很多傀儡,我们要小心。”赤玉叮嘱厉信。 然后,就先走了进去。 厉信跟在他身后,穿过甬道一路往里走,一连破了好几个结界,才来到广清子的牢房外。 “师父就在里面。”赤玉说。 厉信正想施法打开牢房门,却被两个傀儡发现了。 两个傀儡举着刀就冲了过来,赤玉连忙上前迎敌,“不疑,快去开门,这里交给我。” 厉信嗯了一声,“好,师兄小心。” 厉信继续凝聚法焰打向牢门,牢门应声而开,看到广清子的样子时,厉信怔住了。 赤玉见他呆呆地站在哪儿,一边和傀儡拼杀,一边催促,“不疑,快啊。” 厉信听到了赤玉的声音,才缓过神来,连忙冲了进去。 广清子被惊动,缓缓抬起头,看见了厉信,厉信的样貌和千年前略有不同,广清子迟疑了一会儿,问:“你是……谁?” “师父,是我,厉不疑。” 广清子呵呵笑了两声,“不可能……” 厉信刚想解释,就看到了旁边牢笼里的妖兽和满地的残肢。 纵使他再身经百战,见此场景也不禁一阵反胃。 他马上收回目光,“师父,我真的是不疑,你相信我,我们先出去再说。” 广清子已经是个废人了,就靠一口气吊着,根本做不了任何拒绝的动作。 “别耍花样了……师弟。”广清子断断续续地说:“你……别白费……心机……” 厉信不管广清子说什么,一心施法,凝聚法焰准备打破禁锢广清子的结界。 广清子看到厉信的法焰,马上愣住。 这么熟悉的法术,广辰子不可能会。 广清子眼中渐渐蓄泪,“真是……你?” 厉信嗯了一声,“还有师兄,他也来了。” 广清子抬头顺着打斗声看去,幽暗的地牢中,一个身影正在和两个傀儡对战。 招式,功法都太过熟悉。 “无染,我的……无染……”广清子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哈哈笑了两声。 “鬼差……来提我了。”广清子看见了赤玉的鬼差服饰。 厉信一击不破,再次蓄力,因为之前破其他结界耗费太多,现在有些力不从心。 他对广清子说:“师父,那个鬼差就是师兄,等我们出去了,再和你解释。” “还想出去?”广辰子的声音从地牢门口传来。 赤玉连忙对牢房内喊了一句,“不疑,快点,广辰子回来了。” 广辰子在宫里,刚做完一场超度法事,正准备休息一下,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给赤玉的锁链被破坏了。 他本以为是赤玉恢复后,逃走了。 便和纪延禛禀明,马上回来抓赤玉。 可他没想到,这一路上又感受到地牢的结界,接二连三地被破坏。 他心中顿感不妙,这绝不是赤玉一个人能做到的。 他连忙查了一下傀儡人的结界,还好没有被破坏,应该不是他。 第60章 但不是他,又是谁? 广辰子越想越头疼,立刻赶回了福德观。 他直奔地牢,一眼就看到了赤玉,接着又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果然不止他一个人。 他马上冲了进来,绝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跑掉。 厉信也在这时打破了广清子身上的结界,只是这几根大铁钉已经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如果直接拔出来,以广清子现在的状况,肯定受不了。 就在厉信迟疑的这一瞬,广辰子就出现在了牢房中。 “大胆狂徒,敢在我的地界撒野,你有几条命!”广辰子甩出拂尘,向厉信击去。 厉信也掷出一团法焰,打算烧掉他的拂尘,但拂尘上有广辰子的法力,肯本烧不到。 “你是他的弟子?”广辰子看出了厉信的法术出处。 厉信轻哼,“眼力不错。” “看来还是有漏网之鱼,这老东西竟留了一手。”广辰子轻哧。 “你残害同门,罪无可恕,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收拾了你这个叛徒。”厉信说完,又是一击。 赤玉解决了两个傀儡,正想进去帮忙,结果从另一个方向又冲过来一群傀儡。 赤玉不得不挡在牢房门外,他不能让这些傀儡进去,广辰子法力不低,厉信对付他一个就很不容易了,不能再给他添乱。 赤玉幻化出锁魂链,凌空一甩,便击碎了一具傀儡。 他将全身法力灌注在锁魂链上,和冲过来的傀儡对战。 他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牢笼中,还有几个能动的同门正趴在栅栏处。 于是,赤玉马上问了一句,“诸位师兄弟,可愿随我一战?” 牢笼中的人见有人来救,自然是愿意的。 也有人认出了赤玉,激动地和其他人说:“他是赤玉子师兄,是荆师兄。” “荆师兄?” “是他,他来救我们了。” “可他明明是个鬼差……” “难道我们已经死了,鬼差来接我们了?” 赤玉无暇和他们解释,直接击碎了牢笼的锁。 但还有结界,他被傀儡围着,分身乏术。 赤玉边战边问:“诸位师兄弟可还能运功?” 牢笼里的人迟疑了一下,有几个还算体力好的应了一声,“能。” “那就自己打开结界,出来与我同战。”赤玉说。 那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与其在这里等着被喂妖兽,不如放手一搏,就算是死,也来个痛快。 几人当即运功,一击不破就再来。 因为之前都受了伤,法力也消耗了很多,所以一连几下都没能成功。 赤玉见状,马上甩出锁魂链,重重一击,将结界打出了一道裂缝。 他们见有了裂缝,马上再次合力,终于破了这道禁锢他们许久的结界。 凡是还能动的都冲了出来,有的去帮另一个牢笼里的同门解开禁制,有的冲向围攻赤玉的傀儡,共同作战。 地牢大乱,广辰子被厉信缠着,一时也分身乏术。 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趁厉信不备,直接一跃而起,将墙上的广清子一把拽了下来。 广清子一声惨叫,钉子钉着的地方连皮带肉被撕开,瞬间染红了衣衫。 “你做什么?”厉信气急。 广辰子掐着广清子的脖子,威胁说:“都住手,否则我就掐死他。” 地牢内瞬间安静了。 众弟子终于又见到了他们的师父。 看着广辰子像拎死狗一样,拎着广清子从牢房中走出来,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广清子已经看不出人模样了,浑身是血,面容枯槁,要不是还能呜呜噎噎地发出声音,都以为他没气了。 “师父……”赤玉连忙跑上前,怒指广辰子,“你放开我师父。” 广辰子轻哼一声,“笑话,应该是你们束手就擒才对,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厉信也出了牢房,用苍鹭剑指着广辰子,“无耻小人,放了我师父,不然我就杀光你这里所有的妖兽。” 广辰子大笑一声,“你不说,我还忘了,这里还有这么多妖兽,不如就让它们一起美餐一顿吧。” 第52章 重返东戎(十) 广辰子手中拂尘一甩, 所有妖兽的牢门就都被打开了。 它们个个面目狰狞,嘶吼着冲向众人。 门中弟子看到妖兽有的惧怕得不行,内心的恐惧瞬间占据了所有的思维, 惊叫着往后躲, 有的则是满腔恨意,直接冲上去迎战。 一时间,地牢又陷入了混战。 看着妖兽屠杀门人, 广清子却没有能力施救, 又急又恨之下, 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瘫软了下来。 “师父!”赤玉上前一步。 广辰子马上喝止他,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厉信甩出苍鹭剑直击广辰子, 但却被他的拂尘轻松挡开。 “不知死活的东西, 还真以为我在说笑?”广辰子脸上多了几分怒意,“再敢放肆,休怪我无情。” “你何时有过人性?”厉信接住自己的苍鹭剑, 反问:“他们都是你的同门,你竟用他们喂妖兽,我看你连畜生都不如。” 广辰子不以为意,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 他只在乎自己的得失。 他看着那些手无兵刃的门人被妖兽屠杀, 讥笑一声,“畜生好啊,畜生有饭吃,哈哈——” 他大笑出声,却没有注意到, 手里拎着的广清子动了一下。 赤玉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师兄弟不断倒下,妖兽正在撕扯着他们的皮肉。 赤玉气急,红了眼睛,再次将法力都集中在锁魂链上,冲向妖兽。 厉信左右难顾,既怕赤玉受伤,又担心广辰子会对他师父不利。 广辰子轻哼一声,不屑地说:“不愧是我师兄教出来的,这功法练得就是好,只不过再好也是白费,终究都会成为我手里的玩意儿。” 厉信狠戾地盯着广辰子,“妖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广辰子啧啧两声,“你这孩子,不仅脾气爆,说话还这么没礼貌,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快说?”厉信逼问广辰子,“你虽有一张人皮,但你肯定不是人族。” “眼力不错。”广辰子又大笑了了两声,“但我为何要告诉你?你有本事就自己猜,不过猜出来也没用,反正你们今天谁也别想从这儿走出去。” 说完,广辰子拂尘一甩,地牢的门就被牢牢关上了。 “你能奈我何?”广辰子又大笑两声,讥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就在他们谁也没注意的时候,广清子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反手一把掐住了广辰子的脖颈。 他嘴里一边流着血,一边说:“师弟,没想到吧,师兄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着,广清子用尽所有力气,咬住了广辰子的耳朵。 啊—— 广辰子一声惨叫,只见广清子嘴里继续渗着血,但这次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广辰子的。 “松开!”广辰子呲牙咧嘴地喊了一声,用拂尘的手柄重重地砸在广清子背上。 广清子就是不松口,任广辰子怎么捶打都没用。 厉信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掷出苍鹭剑。 广辰子甩不开广清子,只能先用拂尘对峙苍鹭剑。 厉信马上趁他不备,一个闪身冲到了广辰子面前,一拳打在了他胸口。 广辰子踉跄了一下,广清子便接着惯性,用力一扯,把广辰子的耳朵咬了下来。 啊—— 广辰子又是以声惨叫,捂着流血的耳朵又踉跄了两步,倚在墙边。 广清子再也站不住了,腿一软就倒在地上,厉信连忙接住广清子,“师父,师父……” 广清子倚在厉信身上,吐掉了嘴里的耳朵,讥笑着睨着广辰子,“师弟,我知道你是什么了……” 厉信马上运转法力要给广清子疗伤,广清子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厉信不用了。 “师父……”厉信红了眼眶,他怎么也想不到,再次相见竟是如此场景。 “不疑,师父已经筋脉尽断……不行了,不要……白费力气,快……”广清子看向在妖兽群中拼杀的赤玉,勾起嘴角,“他……快去带他……走。” 说完,广清子就又吐出一大口血,眼神也开始涣散。 “师父,师父……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厉信哽咽着,用袖子给广清子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他擦一点,广清子就又吐一点,周而复始,越擦越多。 广清子一把抓住厉信的手,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厉信听不清,把耳朵凑近了些。 “师父,你说什么?”厉信马上回握住广清子的手。 广清子说不出来,嘴里不断冒着血,他缓缓看向正在为自己疗伤的广辰子。 厉信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恨不得将广辰子碎尸万段。 第61章 广清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了两个字:“魈……魅……” 说完,广清子就没了气息,被厉信握着的手也从他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厉信看向怀里的广清子,心里瞬间空了,一阵悲愤袭来,化成一声大喊,“师父——” 他撕心裂肺的呐喊,响彻整个地牢。 赤玉马上回身,看向厉信,也看到了他怀里死去的广清子。 众门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掌门!” “师父!” 一瞬间所有人的恨意达到了顶峰,大家本就是抱着殊死一搏的心态,这回更是被血气冲破了最后的理智。 “杀——”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门人都跟疯了一样,拼死冲向妖兽,就连牢笼中爬不起来的那些人,也都缓缓地爬了起来。 他们直接踉跄着冲向正在运功的广辰子,誓要让他陪葬。 广辰子见状,立刻给自己打下了一个结界。 赤玉此刻也冲了过来,一甩锁魂链,直接将为完全打造好的结界,击破了。 门人们借此机会,扑向广辰子,有撕咬的,有捶打的,将广辰子围在了中间。 赤玉马上跪倒在广清子面前,眼泪止不住地流,“师父……徒儿来晚了……” 见他哭得伤心,厉信就更伤心了,他看向广辰子,见他正被围攻,马上放下广清子的尸身,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广辰子也放弃了疗伤,运转法力将围攻自己的人,都震飞了出去。 厉信做防御状,躲开他广辰子的法力,径直走到他身前,一掌打在了他身上。 广辰子不备,吃痛着退了两步。 这一掌,用上了厉信十成的法力。 广辰子一开始没觉得如何,讥笑一声,“你也不过如此。” 话音刚落,广辰子就觉得不对劲儿,他的身体在膨胀撕裂,这张人皮就要保不住了。 咔咔—— 两声脆响,广辰子的肉身爆裂开来。 一个血红色的妖物出现在众人面前,它有无数张妖兽的脸不断切换,身体也不断呈现各种妖兽的特征。 “这是什么?”一个倒在地上的门人惊讶地问。 “魈魅。”厉信说。 这是一种可以寄居在人体之中的妖物,它没有自己的形态,吞噬掉什么就还显现出什么的形态。 “看你的样子,定是吞噬了不少同类。”厉信手中再次燃起法焰。 “你是怎么看出我的真身的?”魈魅气急。 “是我师父看穿的,没想到吧?”厉信轻哼一声,又看到它变成了广辰子的模样。 广辰子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我这个师兄都这样了,还有这般眼力,倒是我小瞧了他。” “不对。”厉信马上发现,他不是普通的魈魅。 赤玉在广清子的尸身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满眼血红地站了起来。 手里的锁魂链也跟着泛起红光。 他怒视着广辰子,“你和魈魅合体了,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介于两者只见,所以也超脱两界之外。” 广辰子有些意外,“还是你有眼力,在冥界做了这些年鬼差,果然没白做。” 赤玉拖着锁魂链走向广辰子,浑身散发着鬼气,厉信见状大惊。 赤玉这是要同归于尽。 厉信连忙挡在赤玉身前,“师兄,你别乱来,这里交给我。” 赤玉根本听不进去,一把将厉信拨开,“此事因我而起,就该由我了结。” 厉信心里一阵酸楚,赤玉果然还是选择了大义。 赤玉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厉信,“不疑,若我能活下来,以后定不再负你。” “师兄!”厉信知道自己劝不动,便将周身燃起法焰,冲到了最前面,“我来。” 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今天就是死,他也要和赤玉死在一起。 他无法再承受失去赤玉的痛苦了。 广辰子见厉信冲了过来,马上换成了魈魅的形态。 魈魅融合了多种妖兽,也继承了各种妖兽的法力,瞬间幻化成一头巨大的虎妖,一掌就扇飞了厉信。 厉信滚了两下,咳出一口血。 赤玉见状,将锁魂链变长,直接栓住虎妖的脖子,用力一勒将其收紧。 虎妖大吼一声,虎躯一阵,便震断了锁魂链。 赤玉大惊,没想到这头妖兽竟如此厉害。 厉信马上爬了起来,隔空画出一个符篆,打向虎妖。 虎妖便被符篆化成的大网罩在其中,厉信继续施法,试图将它俘获。 但虎妖瞬间又变化成了蛇形,再变成数条分身,从大网的孔洞中钻了出去。 接着,再合体成一条巨蟒。 地牢中的同门已经和妖兽拼杀了太久,虽然杀了几只妖兽,但他们也没剩下几人。 看着地牢中满地的尸体,赤玉彻底怒了,他双手结印,口中念着咒诀。 “阳间已逝,万事休矣, 魂魄离体,脱去肉身, 速速应招,皆归我处, 听命于我,起——” 赤玉将手中法印重重打在了地上,瞬间所有尸身里的魂魄都离了体,走到他身边。 赤玉又问:“尔等是想魂归冥界,还是想为自己报仇?” 众魂魄纷纷回答:“报仇。” 第53章 重复东戎(十一) “好。”赤玉再次手中结印, 念起咒诀。 “万事皆休,怨气犹在, 生而不得, 死亦不冥, 存于阳间,化为厉鬼, 不死不灭, 索命终了。” 语毕, 赤玉手中法印瞬间化成道道灵流, 钻入这些魂魄体内。 “听我号令,杀!” 赤玉下达号令, 众魂魄瞬间化成厉鬼,扑向妖兽和广辰子。 而赤玉却因为消耗太多, 支撑不住, 倒在了地上。 “师兄。”厉信连忙跑过去,扶起赤玉,“你还好吧?” 赤玉嗯了一声, “不疑,你快走。” “我不走,要走咱们一起走。”厉信坚定地看着赤玉。 赤玉刚想再说话,就听见广辰子的声音传来。 “雕虫小技, 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两人一惊, 一起看向广辰子,就见他又幻化成一面巨大的镜子,将这些厉鬼都吸了进去。 哈哈—— 广辰子大笑,讥讽说:“你这是在给我喂食,正好省着我自己费事了, 这些魂魄虽然消化起来麻烦,但也是大补之物。” 赤玉没想到竟是这样,又看向扑向妖兽的那些魂魄,一样是在惨烈的厮杀中逐个被吞噬。 “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广辰子大声狂笑,从镜子又变回了人形。 刚刚的那张皮囊随着他化形,又逐渐拼凑起来,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赤玉和厉信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广辰子已经练成了不死之身? 广辰子很快就恢复如初,不屑地问:“怎么样,还要再来吗?” 赤玉心知今日的绝没有胜算,他将手里残存的那节锁魂链灌注上了法力,掷向地牢大门。 破—— 锁魂链打破了广辰子刚布下的结界。 赤玉连忙对厉信说:“不疑,快走。” “咱们一起。”厉信上前拉住赤玉的手,两人一起往门外跑去。 跑到门口时,广辰子的拂尘就飞了过来,赤玉本就没打算走,他要给厉信断后,要和这个魈魅同归于尽。 赤玉当即就甩开厉信的手,将他推去门外,自己用身体挡住了广辰子的拂尘。 厉信直接飞出了门外,反应过来的时候,赤玉已经被拂尘拉回了地牢。 “师兄!”厉信爬起来就要去抓住赤玉。 赤玉连忙阻止,“不疑,你快走,师兄又辜负了你一次,别管我了。” “不行。”厉信不听,冲了进去,“我找了你一千年,绝不会轻易放手。” “不疑……”话还没说完,赤玉就被广辰子掐住了脖子。 “你们谁也别想走。”广辰子面目狰狞地说。 突然,一个身影越过厉信冲了进来,还在厉信脚下化出一道剑痕,阻止他向前。 厉信被剑气阻隔,向后退了一步,再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傀儡人。 他怎么会出现? 他打破结界出来的,还是广辰子命他来帮忙的? 厉信见他举剑向前,朝着广辰子和赤玉的方向就劈了过去,他的心都悬在了半空。 “师兄……” 傀儡人招式很快,就算厉信现在以最快的速度飞身过去,也无济于事。 就在他惊慌之际,剑锋落下。 这…… 他是劈歪了吗? 只见傀儡人的剑,不偏不倚正好劈在广辰子头上。 赤玉也惊呆了,他被拂尘缠着动不了,已经做好了被鸿鹄剑劈散的准备。 他侧目看向被劈开头颅的广辰子,又看了一眼对面持剑的傀儡人。 第62章 表情和厉信一样意外,不知所措。 傀儡人挥剑划向拂尘,几下就斩断了拂尘的束缚。 他赶忙一把拉过赤玉,面无表情地说:“走。” 赤玉微怔,马上又反手拉住傀儡人,“一起。” 傀儡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广辰子,“他没死,快走。” 赤玉回头一看,广辰子的头正在愈合,剑痕也在逐渐消失。 “他……”赤玉惊愕。 赤玉不管傀儡人愿不愿意,拉着他就往厉信那边去,“你我本为一体,要走一起走。” 傀儡人什么也没说,甩开赤玉的手,猛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厉信怀里,回头又向广辰子腹部刺了一剑。 广辰子的头马上就要愈合完整了,却又受一剑,当即大怒,一脚踢飞了傀儡人。 他徒手拔出插在身上的鸿鹄剑,狠狠摔在地上,“你以为这把带点儿灵力的剑,就能伤我了?” 傀儡人没有痛觉,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厉信,“带他走。” 厉信有点懵,“你恢复神智了?” 傀儡人听不大懂,也不想回答他,一个健步冲到了广辰子面前,一拳打了过去。 这次广辰子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了傀儡人的拳头,用力一拧,直接将他的整条胳膊卸了下来。 赤玉见状正要冲过来,厉信连忙拉住他,“师兄,快走。” “我不能把他留在这儿。”赤玉甩开厉信的手,“他会被广辰子毁掉的。” 厉信再劝,“师兄,现在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眼见这些妖兽已经将所有门人都杀死,还将被赤玉驱动的厉鬼都吞噬了,赤玉心里也明白。 此局已定,胜负已分。 但他不甘心,他不能将傀儡人留下。 厉信此时只想先带赤玉回去,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也不晚。 留下肯定就只有死路一条。 赤玉还在坚持,“不疑,你先走。” 说着,他就冲了回去,接住了傀儡人的残躯。 “谁都别想走!”广辰子怒喝一声。 甩出拂尘要将厉信抓住,赤玉连忙捡起鸿鹄剑阻挡,鸿鹄剑和拂尘缠在了一起,一时间形成了僵局。 “不疑,听话,先走。”赤玉又催促他,“找帮手再来救我。” 厉信迟疑了一下,他不想丢下赤玉,但又觉得赤玉说得对,单凭他们已经处于劣势,必须要赶快找帮手才行。 “师兄……” “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赤玉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傀儡人也又长出了新的手臂,和赤玉一起阻拦广辰子。 厉信咬了咬牙,“师兄,你等我。” 说完,就马上跑出了地牢,冲出道道结界,离开了福德观。 赤玉和傀儡人根本敌不过广辰子,不多时就被广辰子打成了重伤,昏迷了过去,傀儡人也被施了法,动不了了。 广辰子看了一眼地牢的情况,死了一地的人还有妖兽,幸存下来的那几只也都受了伤,损失惨重。 他自己不仅被看出了真身,还受了伤,简直岂有此理。 他对着赤玉狠狠地啐了一口,“小畜生,要不是你还有用,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他又睨着一旁的傀儡人,“还有你,一块烂木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不知死活。” 说着,他就甩出拂尘击在了傀儡人身上,傀儡人被打倒在地,身体立即就出现了裂痕。 广辰子气得大口粗喘,“真是晦气,就剩这么几只妖兽了,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马上又想到自己带回来的承佑帝的尸身,心情瞬间好了些。 “还好有这个。”他从乾坤袋中取出承佑帝的尸身,扔给了那几个妖兽,“这个给你们补补。” 妖兽们马上就开始分食承佑帝的尸身。 广辰子又转头看向赤玉,“小畜生,明日就将你们融合。” 说着,拂尘一挥,赤玉和傀儡人就都瞬间被移至弟子房中。 广辰子也伤得不轻,走出地牢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东宫的内侍又来找他,催促他去给承佑帝做法事。 广辰子现在只想调整疗伤,便回绝了,“回去和陛下说,这里出了些状况,必须马上处理,让他自己先顶一下。” “可是……”内侍有些为难,“国师大人,陛下哪懂做法事啊?” “不懂就不要做了,停上一日也无妨。”广辰子不耐犯地说:“就这么回,要是陛下再让你来,你就说解咒的事比超度更重要。” 说完,也不管内侍记不记得住,就径直走了。 内侍左右为难,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又过了许久,赤玉才渐渐转醒。 他看见自己和傀儡人被绑在了一起,就知道他们被广辰子囚禁了。 他问傀儡人,“你还好吧?” 傀儡人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赤玉费劲儿地回过头看向他,发现他脖颈上有裂痕,连忙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傀儡人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被打伤了。” 赤玉疑惑,“你不是可以自己修复吗?” 傀儡人又嗯了一声,“我现在法力不够,修复不了。” 赤玉了然,许是刚刚和广辰子对战,消耗太多所致。 “你为何要帮我们?”赤玉又问。 傀儡人想了半天,“你也是我。” 赤玉意外,“你想起什么了?” 傀儡人迟钝地点点头,“没想起来多少,但……我想,你应该是对的。” “你记得生前祭天的事吗?”赤玉继续问。 “有印象。”傀儡人思索了一下,“我当初应该是不想让他们好过的,所以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听他们的话,他们也不会真心想帮我。” 赤玉轻笑,“那你就帮我?” “你就是我。”傀儡人又重复一次,说:“你做的应该就是我该做的,所以我应该帮你。” 他说完,又迟疑了一下,“他说得对,我不想再做一个任人驱使的工具了。” 赤玉马上明白过来,这肯定是厉信和他说的。 “那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出去。”赤玉说着,挣扎了几下。 “这链子上的法力很强大,我试过了,我们挣不开的。”傀儡人说。 赤玉无力地叹了口气,又问:“你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他打算明日将我们融合。”傀儡人说。 赤玉思索了一下,“他肯定伤得也不轻,所以今日需要疗伤,我们不能让他得逞,今日必须要逃出去。” 第54章 重返东戎(十二) 厉信从福德观逃出来后, 不知不觉就跑到了当年赤玉藏他的山洞。 那里很隐蔽,在一处峡谷中,厉信刚走到洞口就发现里面有人, 他很意外, 警惕地往里面看。 只见一个男子正在生火,火上还架着一头野猪。 厉信见他身上只穿着单衣,就又往里面看去。 只见几个受了伤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这些人身上也都是只穿着单衣, 但旁边却是罗成小山的铠甲。 生火的男子还以为是同伴回来了, 头也没抬就问:“找到水了吗?” 听来人不回答,这才抬头看去, 发现是个陌生人,便马上抓起身旁的大刀, 指着厉信问:“你是何人?” 厉信来的时候是一身休闲装, 和千年前的东戎服饰大不相同,刚刚对战时又沾了血,所以一副怪异的模样站在洞口。 厉信按千年前的礼数, 行了一礼,“在下厉信,路过此处,想歇歇脚。” 一开始男子还有些害怕, 以为他是什么妖怪呢, 现在见他行为举止还算妥当,便放松了些。 那男子站起身,走向洞口,他身材高大,和厉信差不多, 样貌是极端正的,看着也就不到三十的样子。 “你这身上……”男子看到厉信身上的血渍,更加警惕。 厉信低头看了一下,说:“我刚刚被人追杀,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见此处隐蔽,就想先进来躲躲,不成想竟被你们占了。” 那男子又问:“何人追杀你?” 厉信迟疑了一下,看他们的铠甲并非东戎军队的,便琢磨着他们应该是起义军。 于是,便叹了口气,“就是那位新国师,广辰子。” “广辰子?”男子疑惑,“确实听说狗太子新册封了一位国师,不过他为何要追杀你?” 厉信听他说‘狗太子’三个字,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些人就是起义军。 “我是原国师广清子的入室弟子,得知同门皆被他所害,就和师兄一起去找他报仇,因此被他追杀。” 那男子见厉信不像说谎,放下大刀,忙问:“你也是广清子的弟子,那你一定知道赤玉子仙君吧?” “他正是我师兄。”厉信打量了一眼男子,“你认得我师兄?” 男子点点头,侧身让出了一个位置,示意他进来,“这位兄弟,里面请。” 第63章 厉信抱拳谢过,便走了进去。 两人坐在火堆旁,男子向厉信介绍自己,“我叫封炎,这些都是我兄弟,我们被狗皇帝的军队打散了,现在就剩下这么几个,还有几个轻伤的出去找水了,一会儿就回来。” “封炎?” 厉信突然想到,之前在李老爷子家看到的那副赤玉的画像,就是他画的。 “你是起义军首领,封炎?” 封炎嗯了一声,点点头,“就是我。” 厉信登时就对眼前之人高看一眼,“兄弟侠肝义胆,日后必成大事。” 封炎轻笑,“当年你师兄也是这么说的。” 厉信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和赤玉有些交情的,便想探探这个封炎到底如何看待赤玉的。 “不知封兄是怎么和我师兄相识的?” 封炎又轻笑一声,“当年我组织了一些流民兄弟起义,因为没有章法,很快就被抓了,正押解上京问罪。途中又被其他起义军兄弟所救,便逃到了山里,正巧遇到了赤玉子仙君在外游历。” 厉信回想了一下,起义军刚刚开始暴乱那会儿,正巧是赤玉历练完回山的那年。 赤玉回来之后,就跟广清子说要下山救世,广清子把赤玉看成自己的接班人,那能让他去? 再三劝阻后也不见赤玉死心,便把厉信交给了他,让他自己捡回来的自己带。并下了法旨,在厉信通过三清会考之前,不许赤玉再下山。 赤玉这才不情不愿地留在了观中。 虽然如此,但他在教导厉信方面从来没有懈怠过,对厉信也是极好的。 现在想来,赤玉的那些救世的念头,应该都是被这个人感染的。 封炎接着说:“仙君见我受伤就把我带到一处破庙,不仅为我疗伤,还教了我许多东西。” “那时,我师兄就知道你是起义军的人了?”厉信问。 封炎点点头,“他说,曾看到过我集结百姓闹起义,也觉得这天下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样。还说,天下不应该是这样的乱世,他不愿再一心修道,他想救世,这才是真正的修行。” 果然是赤玉能说出来的话。 厉信默默地听着封炎继续说:“几日后,见我伤好了,他说要回山复命,之后就下山来找我,和我一起改变这天下乱局。但他这一走就再也没了消息,直到前些日子,我才听说他祭了天。” “他是一位心系天下的高人,也是在狗太子贴出他的罪状告示中,我才得知前几年一直暗中支持我们,并送给我们兵法的那个神秘人就是他。” 说着,封炎不仅红了眼眶,“最后,他还是为天下百姓牺牲了,若是日后我封炎能成大事,定要为他修庙立碑,让世人都记得他的功绩,万代供奉。” 厉信也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可用之人。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封炎,“封兄,其实我师兄死后魂魄落入冥界,如今是一位鬼差,我刚刚说和我一起找广辰子报仇的,就是他。” 封炎倏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厉信,“你说什么?” “广辰子得知此事,先绑了我师兄,要用他的魂魄再做一场解咒法事,为东戎续命。我师兄不从,就被他囚禁了,后来我师兄发现,朝廷没有处死我们的师父和同门,而是把他们给了广辰子修炼邪术所用。我便和师兄一起去营救,发生混战,师父和各位同门都死了,师兄挡下广辰子,让我出来找救兵。” 说着厉信满眼期待地看向封炎,“封兄,你既然和我师兄有这般交情,可愿与我一同前去营救?” 封炎当然愿意,但回来一看自己的这几个残兵败将,就没了底气。 他想了一下,一拍大腿,“仙君乃是高义之士,没有不救的道理。” 厉信见封炎这么坚定,就知道此事可成。 “那封兄现在就随我前去如何?”厉信欣喜地看着封炎,“再晚,我怕师兄会遭遇毒手。” 封炎迟疑了一下,“厉兄,现在要去的话就只能是我们两个人,哪有什么胜算?” “那封兄的意思是……?” “等我那几个找水的兄弟回来,我让他们去联系其他起义军,咱们一起攻城。”封炎说出自己的计划,“狗皇帝死了,那个狗太子正忙着他爹的丧事,我们正好可以趁这个好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这样既能救下仙君,又能彻底亡了东戎,岂不快哉?” 厉信也觉得封炎说得有理,毕竟他是来找帮手的,而不是找人和他一起去送死的。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赤玉,忙问封炎,“召集其他起义军需要几日?” 封炎说:“他们一部分在这附近修整,还有一部分正在赶来的路上,最快两日。” “两日?”厉信心里万分焦急。 封炎见他眉头紧锁,马上追问:“是不是来不及?” 厉信点点头,“那个妖道是个魈魅所化,极难对付,而且我师兄毁了他炼化妖兽的地牢,他定是恨极了我师兄,就算不拿他祭天,也不会让他好过。” 封炎也皱起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出去找水的那几个士兵回来了,封炎马上将烤好的猪肉递到他们面前,“快吃,吃完了就去找其他起义军,就说咱们定在明日攻城。”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都有些意外。 一个年长些的士兵上前一步,问封炎,“我们的援军还在路上,其他起义军也因为上次攻城失败,元气大伤,明日再攻城,恐怕凶多吉少,为何要这么急?” 封炎知道其中厉害,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看了看厉信,又看了看天。 “赤玉子仙君曾说过,我有帝王之相,他还以身祭天,立下诅咒。你们不觉得就是从那日起,咱们就势如破竹,一路无阻吗?” 兵士们也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一个士兵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封炎打断了。 “我知道这次咱们败得很惨,但大家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封炎问。 众士兵连连摇头,厉信也怔怔地看向封炎,等着他说出答案。 封炎一本正经地和众人介绍起了厉信,“这位就是赤玉子仙君的师弟,刚从京中逃出来,他说那位新国师是个妖道,正想办法给东戎续命,所以咱们这次大败,都是拜他所赐。” 厉信了然,原来是绕到了这里。 封炎接着说:“现在这个妖道用来修炼的妖兽,都被这位厉兄弟所杀,这个妖道暂时无法再施法,所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可明日攻城,咱们人数太少,难有胜算啊。”有一个士兵说。 “无妨,一会儿我就和厉兄一起下山鼓动这附近的百姓,让他们就地加入咱们起义军,不就行了。”封炎十分自信,“只要赤玉子仙君的诅咒不破,咱们就百战百胜。” 众士兵在封炎的灌输下,都立刻重拾信心,“不错,咱们这是顺应天意,再加上赤玉子仙君的保佑,肯定会旗开得胜。” “对,定会旗开得胜!” 一瞬间,山洞内气氛高涨,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般。 厉兄不由暗叹一声,“这都能行,封炎这人还真是有一套。” 第55章 重返东戎(十三) 那几个士兵吃完了肉, 便按照封炎的意思去找其他起义军首领,说明联合攻打之事。 封炎又将伤兵安排好后,才带着厉信下山去了附近的庄子。 厉信边走边担心, 这个封炎把招兵的事说得那么简单, 真能如此顺利? 见他一路上都不说话,封炎便知道他心里没底。 于是,笑着问:“厉兄是不是觉得咱们这趟会白跑?” 厉信没有否认, 点了一下头, “封兄, 虽说东戎不得人心,但让他们加入起义军也不是儿戏, 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封炎轻笑,“自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总要试一试。”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厉信问。 封炎想了一下, “没有。” “没有?”厉信惊讶地看向封炎,“你这……是要碰运气?” 封炎马上将手搭在厉信的肩膀上,笑嘻嘻地小声问他, “你是赤玉子仙君的师弟,是不是也会仙法?” 厉信点点头,疑惑地看向封炎,“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封炎坏笑, 琢磨了一下, “那就看你的了。” 厉信更疑惑了,“你要我做什么?” 封炎指了一下前面,“再往前走就是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庄子,都是给王公贵族们种地的。他们虽然饿不着,但因为年年加租子, 也过得很苦,所以对皇族怨声很大。” 厉信大致明白了,“你是想利用这个,煽动他们彻底反了?” “对。”封炎奸笑,“厉兄,你可会托梦?” “我又不是鬼,不会这个。”厉兄说。 封炎马上解释,“我知道你不是鬼,我是说,你是否可以操控别人的梦境。” 第64章 厉信不喜欢绕弯子,“你有什么主意,就直说。” 封炎轻咳一声,表情认真地说:“我想让你进入他们的梦境,让他们知道我就是能推翻东戎的天命之人,明日便会攻打都城,顺应天意者,必得上天庇佑。” 厉兄秒懂,百姓大多都信奉神明,以神明之意加持,确实是个好办法。 “但这样只能让他们相信你是天命之人,却不能保证他们会参军。”厉兄提出异议。 封炎轻笑,“无妨,到时就看我的。” 厉信看他这么自信,半信半疑地点了一下头,“行吧。” 两人又走了几步,厉信就憋不住又问:“我师兄之前,真说过你有王者之相?”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封炎打量了一下厉信,“你不是也会法术吗?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厉信轻咳一声,“我不会看相。” “不会?”封炎不信。 “真的不会,我之前只学法术,对这些看相之术不感兴趣,就没学。”厉信一本正经地说。 封炎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就带着厉信继续往前走。 其实,厉信不是不会,只是他觉得赤玉看走了眼。 这人确实相貌不凡,也有枭雄之风,但却只能做一方霸主,若是强行改命,做了一国之君,便是在消耗自身气运,只能做一个短命之君。 这也应了,为什么封炎灭了东戎之后,不到十年也亡国了。 他们起义军中不乏德才兼备之人,大家目前是联合攻打东戎,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想坐那个位置。 等东戎灭亡了之后,这些人之间也少不了你争我夺。 不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一个庄子附近。 封炎问:“厉兄,你的法术一次可控制多少人的梦境?” 厉信没回答,反问:“你需要多少人?” 听厉信这么问,封炎便知道这对厉信来说,一定不成问题。 于是,他指着前面,“这几个庄子算下来少说也有一两千人,后面还有几个,加起来几千人,厉兄能控制多少就多少。” “好。”厉兄点点头,栓双手开始结印,准备施法。 封炎挠挠头,“厉兄,你还没说,能控制多少人呢?” 厉信闭上眼睛,“全部。” “全部?”封炎不可置信地看着厉信。 厉信马上提醒他,“我现在要施法了,你替我护法,别让任何东西打扰我。” 封炎哦了一声,连忙抽出身上的大刀,应了一声,“好,交给我。” 他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在惊讶,这人这么厉害。 厉信一边念着咒诀,结印的手中一边冒出灵流,飞向那几个庄子。 大概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厉信才收了法。 “好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深呼吸了一大口,“剩下的你来吧。” 封炎欣喜地问:“都做好了?” 厉信嗯了一声,“要现在过去吗?” “好。”封炎应了一声,见厉信很累的样子,便上前扶了一把,“看你这样,是不是消耗很大?” “你说呢?”厉信白了他一眼,“同时操控几千人的梦境,就是我师父也得累半死。” 说到广清子,厉信又想起了他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悲伤愤恨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广辰子,我和你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厉信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让广辰子偿命。 封炎扶着厉信往前走,“辛苦了,厉兄,一会儿你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说着,两人便走进了一个庄子。 见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封炎就随便找了一家,敲了敲院门。 “有人在吗?”封炎问。 不一会儿,这家的主人就出来开门了,“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封炎马上回答,“在下封炎,路过此地,想借住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这家的主人是个壮汉,刚打开门就听见另一个房间里,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 “他说他是谁?” 壮汉回头应了一声,“爹,他说他叫封炎。” 就听见那屋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马上就打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赶忙走到门口打量着封炎和厉信。 “你们谁是封炎?” 封炎侧头看了厉信一眼,又看向老者应了一声,“我是。” 壮汉连忙问:“爹,你认得他?” 老者摆摆手,笑着说:“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了天尊,他说明日有一个叫封炎的人,会带着大军覆灭东戎,还天下太平。还说若能相助此人,日后必得上天护佑。” 封炎一听,又转头看向厉信,用眼神问他。 厉信点点头,传神给他说:“我怕你搞砸了,就帮你多说了两句。” 封炎尬笑一下,有种莫名的挫败感,但又不得不感谢厉信。 确实给他省了不少劲儿,天尊说一句,可比他这个凡人说十句百句都好用。 “天尊还说,此人将来便是新任人界帝君。”老者补充说。 壮汉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封炎,又看看厉信,问他爹,“爹,您莫不是睡糊涂了吧?” “臭小子,说什么呢。”老者板着脸,“不许胡说。” 他们的声音将其他邻居吸引了过来,也有做完梦刚醒的,走过来便说自己也做了同样的梦。 封炎见势,马上趁热打铁,“在下封炎,是起义军首领之一,如今东戎暴政,以致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上天委命于我,讨伐昏君暴君,还天下安宁,如今大事将成,不知各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厉信往后退了两步,给这些百姓让出了位置。 庄子里陆续亮起了灯,围过来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大家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封炎又编造天尊命他下凡的‘故事’,讲述给他们听。 还给自己杜撰了一个身份,天尊身边的护法侍从。 所有人都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封炎,听着他说。 厉信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这人说谎面不改色,真是个人才。 早知道他有这般能耐,就不用耗费那么多法力,帮他说那么多了。 不一会儿,这些百姓就几乎都被他说服了。 大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大声高呼,“推翻东戎暴政,建立新天地!” 一时间,气氛沸腾,如同刚刚在山洞中一般。 封炎这张嘴真是厉害,没几下就把他们都迷惑了,能坐上首领的位置,多半是靠他这张嘴。 见差不多了,封炎便就地收编了这个庄子上的壮丁,让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其他庄子上将这件事散布开来。 因为有之前厉信做下的梦境,在短短几个时辰里,不费多大劲儿,就把这些庄子上,愿意加入起义军的壮丁都招了来。 天还没亮,封炎就集结了两千多人的队伍,再加上其他正在赶来的起义军,目前他们有近三万人。 天亮之后,便是承佑帝发丧的时辰,城门大开为其送葬,正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他们几个起义军首领凑在一起研究策略,厉信就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坐调息。 明日,他一定要亲自杀了广辰子,救出赤玉。 此时,广辰子也休整得差不多了,宫里的内侍又来催了几次,承佑帝发丧的时辰快到了,他这个国师不在场主持,也说不过去。 广辰子一想到还要做这些费时费力的事,就心烦得不行,但又不得不去。 人族就是麻烦。 他先到关押赤玉和傀儡人的房间查看了一下,见他们都还昏迷着,这才放心离开。 确认广辰子走后,赤玉和傀儡人才睁开眼睛。 刚刚趁着广辰子在疗伤,赤玉说服了傀儡人引灵入体,去看自己的记忆。 傀儡人在赤玉的记忆中,看到了自己生前的所有事情,也渐渐恢复了更多意识。 傀儡人低着头,问赤玉,“这些都是真的?” 赤玉嗯了一声,“你能感觉到,我没用任何法术。” 傀儡人点点头,“那这么说,我和……那个……师弟是道侣?” 第56章 重返东戎(十四) 赤玉哑然, 红着脸嗯了一声,“算是吧。” 傀儡人又半天不说话,不知道心里琢磨着什么。 须臾, 傀儡人才开口问:“你说只要我将这一魂一魄与你相融, 我们就可以重生?” 赤玉点点头,又问:“你为何如此执着于重生?” 傀儡人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 就是不想再做一个木头, 任人差遣。” 赤玉嗯了一声, “做鬼差一样也可以很逍遥。” “可我……”傀儡人说不出来,他很多时候都是很迷糊的, 思维也很迟钝。 赤玉知道他的情况,就如同之前的自己一样, 他叹了口气, “你可愿信我?” 第65章 傀儡人很茫然,但他心里莫名地觉得赤玉可信,便点点头。 赤玉松了口气, “那好,我们现在就融魂,如何?” 傀儡人又半天不说话,最后诺诺地点了一下头, “我们本为一体, 也该归于一处。” “好。”赤玉应下,问他,“你能自己让魂魄离体吗?” 傀儡人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试试。”赤玉说着,便运行灵力将自己的天门打开。 傀儡人嗯了一声, 施法让自己的魂魄摆脱这副躯壳。 但试了几次都不行,他摇摇头,“我可能不行。” 赤玉嗯了一声,“无妨,我来。” 话音刚落,赤玉就施展招魂术,他让傀儡人也打开天门,引出魂魄归体。 傀儡人很配合,融魂的过程十分顺利。 魂魄离体后,傀儡人的身子便僵住了,恢复成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头。 赤玉继续运转全身法力,将魂魄在体内继续修复成一个整体。 赤玉解除了傀儡人身上的禁制,在傀儡人的记忆中,看到了他的经历。 人魂离体后,四处游荡,飘到福德观山下时,被广清子专门为他所制的招魂幡引了回来。 广清子非但没有怪他,还夸他心中清明,大义为民。 于是,将他放进了施过法的傀儡中,但几日后,纪延禛却下旨诛杀福德观上下,他也被纪延禛劫走,送给了广辰子。 广辰子设下禁制,封存了他所有的记忆,将他变成了真正的傀儡。 后来,广辰子又把他交给了纪延禛,让他和纪延禛一起去把其他残魂找回来。 赤玉一直疑惑,为什么当时不找,一定要等一千年之后? 后来,他又在傀儡人的记忆里,看到了广清子的卜卦结果,他的魂魄要在一千年后才会重聚。 广清子能算出来,广辰子也一定算得出来。 原来一切自有天机。 赤玉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眼神更加清明,魂体也更加坚实,法力也跟着逐渐恢复。 赤玉看看身边的那副傀儡躯壳,低声说:“以后你都不用再做一个任人驱使的傀儡了。” 说完,赤玉又再次闭上眼睛,运转浑身法力,开始调息。 他要在广辰子回来之前逃出去。 广辰子这时已经到了皇宫中,纪延禛正带着百官,一身孝服站在灵堂前,哭得凄凄哀哀。 广辰子心道: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上前和纪延禛行了一礼,纪延禛抹了一把眼泪,吩咐说:“国师,这时辰也快到了,就开始吧。” 纪延禛应了一声,“是,陛下。” 然后,广辰子就在百官的注视下,又做了一场引路法事。 一切做完后,十几个大臣便上前准备抬棺。 “起——” 在广辰子的一声高喊声中,承佑帝的棺椁被抬了起来。 广辰子又高喊一声,“童子引路——” 两个七八岁的男孩便打着引魂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纪延禛乘坐轿辇跟在棺椁后面,广辰子跟在轿辇旁,一路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哀乐声响彻整个皇宫,百姓们都听得到,见送葬队伍出来,都纷纷跪在地上。 纪延禛悄悄问广辰子,“祭天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广辰子往轿辇旁靠近了些,“都准备妥当,今日将先帝下葬后,明日便可以做法。” 纪延禛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国师一定要保证此次祭天万无一失。” “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好此事。” 纪延禛点点头,就又开始哭了起来,广辰子也立刻离开了轿辇。 厉信和封炎这边已经在城外埋伏好了,只要送葬的队伍一出城,他们就趁机攻进城。 封炎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起义军,和其他几个首领说:“今日成败在此一举,等拿下了都城,灭了纪氏,咱们就算真正起义成功了。” “对,杀了那个狗皇帝,还天下太平。” “那咱们就按之前说好的,谁先进宫,谁就称王。” “好。”封炎应了一声。 几个首领都齐齐应下,攻城已成破竹之势。 厉信根本不去理会这些,他只在乎赤玉,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城门的方向。 不一会儿,就听见送葬的哀乐声从城中隐隐传来。 厉信提醒封炎和其他几个首领,“隐蔽起来,城门快开了。” 封炎马上蹲下,问厉信,“你怎么知道?” 厉信指了一下城门的方向,“你看。” 封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城楼上多了不少士兵,不一会儿,城门就缓缓打开。 “神了,厉兄。”封炎拍了一下厉兄的肩膀。 厉信暗暗叹口气,这人脑子够用,胆识也有,就是心太粗,日后被其他首领灭了国,也不意外。 见城门被打开,所有人都警惕起来,已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送葬的队伍缓缓走出城门,在城门口停了下来。 就听广辰子喊了一声,“换——” 另一批大臣马上上前,换下了之前抬棺的人,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封炎小声问厉信,“厉兄,这个就是新国师,那个妖道?” “对。”厉信眼中充满恨意,“就是他杀了我师父,又囚禁了我师兄的魂魄。” 封炎嗯了一声,坚定地说:“厉兄放心,等咱们攻下都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把赤玉子仙君的魂魄救出来。” 厉信点点头,“你帮我引开他们就好,福德观都是结界,你们进不去,我一个人去就行。” 封炎嗯了一声,“好,我定不让厉兄失望。” 说着,送葬的队伍就走进了他们的射程范围,其中一个首领正指挥着数百位弓箭手,准备射击。 其他首领也都带着人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只待他们再走近些,就马上开战。 那个组织弓箭手的首领,大手一挥,“放——” 数箭齐发,密密麻麻地飞向送葬队伍。 “护驾——” 侍卫首领大喊一声,护卫队的人马上出来迎战。 封炎和其中两个首领的队伍是负责攻打城门的,其他两个是围剿送葬队伍,杀纪延禛的。 几人配合还算默契,城外瞬间变成了战场。 厉信跟着跑到城门下,见有弓箭手向下射击,便施法布下一个结界,挡住了所有的箭矢。 起义军趁机迅速冲进城门,和守城的军队厮杀。 厉信却后头看向广辰子,此人不杀,难消他心头之恨! 他回身冲向广辰子所在之处,广辰子正施展法术布下结界,保护纪延禛。 厉信冲过来,一掌便打碎了他刚布下的结界。 广辰子一怔,回头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厉信又是一掌直击广辰子胸口,“杀了你!” 广辰子拂尘一甩就退后了几米远。 厉信马上又冲到他身前,手中燃起法焰,招招直击命门。 广辰子嗤笑,“就你也想杀我?” “你杀我师父,我要你偿命。”厉信召出苍鹭剑,和广辰子缠斗。 纪延禛身边的侍卫接连被起义军所杀,他一时慌乱,从轿辇中跳了下来,拼命地往护卫军身后跑。 “狗皇帝,兄弟们今日就替天下百姓结果了你。”一个首领大喊一声,接着就将手里的长矛掷了出去。 但纪延禛跑得太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跑到了护卫军的盾牌之后,长矛扎在了盾牌之上。 广辰子被厉信缠住,根本无法顾及到他,纪延禛就只能躲在护卫军身后,城外一片混战。 城中的守卫军也陆续赶到了城门。 数量之多,令封炎不由一阵心寒,今日恐怕难以成事。 但不管怎样,都不能退,不能认输。 双方互不相让,一半的人都已经战死,起义军虽然人多,但大部分都是毫无作战经验的百姓,在正规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时,城外驻扎的军队也陆续赶了过来。 厉信和封炎见状,心彻底凉了。 其他起义军也是一样,他们这次就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打算拼死一搏。 结果,却连城门都没拿下。 封炎对众人高声喊道:“兄弟们,今日就算死,咱们也要东戎皇室陪葬,杀——” 众人也燃起了最后的勇气,再次陷入拼杀之中。 纪延禛见有军队从城外军营过来,马上欣喜若狂,“小小刁民,也敢和朕作对,今日就将你们都杀光!” 护卫军首领认出了带队的是洪老将军,马上喊道:“洪老将军,陛下在此,速来救驾。” 可带队的洪老将军根本没理会,径直冲向了城门。 纪延禛疑惑,“朕在这儿,他去哪儿做什么?” 护卫军首领也疑惑,马上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第66章 只见洪老将军对着城门上大喊一声,“都住手!” 城楼上的士兵马上就停止了攻击,底下的起义军也愣住了。 洪老将军对着城楼上的将领说:“暴君无道,有违天理,尔等不可助纣为虐,速速停战,保护城中百姓。” 此话一出,纪延禛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东戎最德高望重的武将,要倒戈? 第57章 重返东戎(十五) 只见洪老将军骑在马上, 高声问:“你们谁是首领?” 封炎上前一步,抱拳应了一声,“在下封炎, 是起义军首领之一。” 洪老将军点点头, “我让你们入城,但你能保证不杀百姓吗?” 封炎愣住,这就入城了? 他马上回过神来, 伸出手对天起誓, “在下封炎, 对天起誓,起义只为天下百姓不受暴政之苦, 只求推翻东戎,绝不伤百姓性命, 若有半句虚言, 当即身首异处。” “好。”洪老将军应下。 纪延禛看得傻了眼,这是要做什么? 就这样把都城大门打开了? 他气得不行,当即大喊, “朕还在这呢,你个老匹夫就敢伙同叛军,朕要诛你九族。” 洪老将军哼了一声,“就你这般杀师害民之人, 也配做天下之主?” 纪延禛气急, 看了看身边的大臣已经全跑光了,就剩下几个护卫,广辰子又在和厉信缠斗,突然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凉感。 洪老将军继续说:“荆太傅乃三朝元老,一生为国为民, 更是把一生所学倾囊相授,而你呢?屡施暴政,不听劝阻,还诛他满门,任用妖道,屠戮良民。” 说着洪老将军叹了口气,“我也是个老糊涂,眼见荆太傅之殇还愚忠于你们纪家,若不是他孙儿赤玉子托梦于我,我还不知自己有多愚昧。如今天下局势已定,东戎已经是末路,就算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亡了东戎,与其等来日,不如今日就翻了这天,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你……老匹夫,你这是叛国,你们洪家世代簪缨,怎么就出了你这个国贼?”纪延禛怒骂。 洪老将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洪家世代簪缨,所以更不能为你这种人效命,将天下百姓治愈水火之中。” 厉信听到他说赤玉给他托梦,立刻意识到赤玉现在还是安全的。 他马上安心了,全力与广辰子对战。 广辰子单单以人身对战,显然不是厉信的对手,但纪延禛还在,他不能让纪延禛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要是被纪延禛知道他是个魈魅,那他的计划就要落空。 “打开城门——” 洪老将军对城楼上喊了一声。 守城的将军见是他,开始犹豫,“洪老将军,您……” 这要是换了别人,那他肯定不能开,但是洪老将军是东戎武将之首,战功赫赫且手持虎符。 而且刚刚的话他也听到了,若说没有一点感触,那是假的。 洪老将军不耐烦,催促说:“我等从军是为了保家为民,如今你看看,你的箭矢都插在了谁身上?” 守城的将军往城楼下看去,才发现都是一些贫苦百姓。 他心中矛盾,本也不想如此,但皇命难违。 他在看看洪老将军,看看身后的百姓,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打开了城门。 看着城门被打开,封炎马上行礼道谢,“多谢洪老将军相助,在下保证绝不伤任何百姓。” 洪老将军点点头,让出了路,“若违此言,我这几万大军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老将军放心。” 封炎回头又对所有起义军喊道:“大家都听着,咱们进城只为推翻暴政,不伤百姓,军队不与我们为敌,咱们也不相互为难。今日,咱们就为天下百姓换一个新天地。” “对,亡了东戎,换一个新天地。” 一片应和之声,士气瞬间高涨。 洪老将军闭了一下眼,喃喃道:“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唯有此心,可昭日月。” 起义军顺利入城,纪延禛的心都凉透了,他瘫软在地,看着这一幕,“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不行,朕不能亡国,朕不要做亡国之君。”纪延禛不断喃喃自语,状似疯癫般地又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凭什么亡我的国,你们都去死,去死!” 他从护卫的盾牌后站了起来,不断大喊。 这时,一支箭矢飞了过来,幸亏护卫首领眼疾手快,将他扑倒才保住一命。 纪延禛缓过神来,摸摸头顶才发现,箭矢插在了他头发上。 他大声惊叫,呼喊广辰子,“国师,国师救朕……” 广辰子被厉信缠着,实在分身乏术,但见纪延禛如今这样,又不得不救。 于是,他使出了他极不愿意用的一招,把所有的妖兽都召唤了出来。 这些妖兽都是他的心血,是他打算日后修行滋补所用。 如今只能为了大计,舍弃它们了。 地牢中的妖兽听到广辰子的召唤后,都纷纷狂躁起来,打在他们身上的禁制也突然消失了。 厉信见他施法,正要飞身过去时,就感觉到脚下地动山摇。 所用人都慌了,这是怎么了? 广辰子收了法术,纵身一跃来到纪延禛身边,“陛下,跟微臣走。” 说着,就一把拉住纪延禛的胳膊,将他拖走。 厉信见状,也飞身过去,“妖道,别想跑。” 广辰子无心恋战,一甩拂尘,顿时从地下钻出一只巨石妖兽,像座山似的挡在厉信面前。 被隔挡的一瞬间,广辰子便带着纪延禛消失在了战场。 又有几头凶猛的妖兽破土而出,将地上弄出数个大坑,那些起义军都是穷苦百姓,哪见过这种场面。 有人吓得顿时软了腿,有人还在发呆,一脸的不知所措。 那些妖兽虽有灵智,但因为被广辰子驯化,已经变成了只知道吃人的蠢物。 它们见人就吃,有的直接往嘴里扔,有的是撕碎了再吃。 城外顿时成了人间炼狱。 厉信跟前的石妖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动作迟缓,好半天才看到自己跟前站着个人。 它大手一挥就向厉信扫了过来,厉信马上跳开才躲过去。 他稳住身形,看向石妖,心里盘算着他的弱点。 再回头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起义军哪是妖兽的对手。 厉信又想到在地牢之中,这些妖兽是如何残杀自己同门的,心中愤恨。 他浑身燃起法焰,一个迅速的撞击,便从一只正在吃人的妖兽身体上穿了过去。 那只妖兽马上就不动了,看看身上的大窟窿,怒吼一声,身体就开始修复。 厉信见状,马上掷出一团法焰打在它头上,妖兽的头瞬间炸裂,身子也跟着化成了一滩血水。 “真恶心。”厉信啐了一口。 接着,他又看向其他妖兽,接二连三又杀了几只,最后城外只剩下那只石妖和几只体型较小的妖兽。 洪老将军带来的军队,也参与到了对抗妖兽的战斗中。 起义军目前死伤惨重,只剩下了一个首领和十几个士兵。 为了不让妖兽进城,城门被洪老将军勒令关上了。 厉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目前只有他能对付这些妖兽,他不能退缩。 他转头看向石妖,想先把这个最大的解决。 石妖呆呆傻傻,只知道抓人往嘴里扔,根本不理任何事。 厉信见他贪婪地模样,又啐了一口,“蠢物。” 厉信再次运转法力,双手结印,聚集了更多的法焰,掷向石妖。 石妖被打中,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被打了。 它摸摸身上被打的地方,又看看厉信,伸手就甩了过去。 厉信一个飞身躲过,接着又是几团法焰打在了石妖身上。 石妖怒了,大吼一声,声音之大,让整个地面都跟着颤抖。 厉信飞身而起,悬于半空。 他发现石妖口中是空的,琢磨了一下,想必这就是他最薄弱的地方吧? 不管那么多,厉信决定拼死一试。 他直接飞进了石妖口中,众人都惊呆了,生怕他被石妖吞下去。 厉信在石妖口中,浑身再次燃起法焰,向它的喉咙处撞去,厉信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直接撞穿了石妖的脑袋。 嘭—— 一声巨响,石妖轰然倒地。 厉信站在石妖的残躯上,凌空画出一个符篆,打在石妖身上,又催动符篆上的法力,将石妖碎成齑粉。 还剩下几只小妖,就不在话下了。 厉信正要冲过去,就看到城门再次被打开。 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看身形,厉信觉得十分眼熟。 众人都回头看去,就见那人站在城门口,手中结印,口念咒诀。 第67章 数条锁魂链倏地从他的斗篷下飞出,直击那几个妖兽。 厉信更加确认,这人真是赤玉。 妖兽被锁魂链绑住,动弹不得,在赤玉的法力驱动下,锁魂链越勒越紧,妖兽们不断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厉信对所剩无几的起义军喊道:“速速进城。”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跑进了城门暂避。 厉信将手中法焰加注在锁魂链上,炙热的灼烧感让妖兽们更加痛苦。 随着两人不断施法,锁魂链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最后将这些妖兽都活活勒断成几节,城外的这场战斗才算结束。 厉信连忙跑向赤玉,“师兄。” 赤玉没有动,就在原地等他,见他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不疑,我总算又见到你了。” 厉信也回抱住赤玉,“师兄,让你受苦了。” 就在这时,长途跋涉过来的起义军也赶了过来,看到这片血肉模糊的战场,都心有余悸。 见有人来,两人赶忙松开,恢复正常的样子。 厉信对起义军说:“封炎已经带着人攻进城了,你们进城后也不能伤百姓性命,若是护卫军投降,也不许杀之,听懂了吗?” 赶来的起义军首领打量了一下厉信,“你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厉信轻笑一声,“就凭我杀了这些妖兽,不然你们还想进城?” 第58章 重返东戎(十六) 起义军首领咽了一下口水, “之前封炎传信来说,遇到高人相助,这位高人就是您吧?” 看到他的态度转变, 厉信的态度也和缓了些, “算是。” “那高人请随我们一起进城,如何?” “你们去吧,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厉信再次叮嘱, “记得我说的话。” 起义军首领拱手行礼, “那我们就先进城支援, 就不打扰高人了。” 厉信点点头,便带着赤玉飞身一跃, 往广辰子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赤玉不知前事,忙问:“不疑, 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广辰子带着纪延禛跑了。”厉信停下脚步, 把赤玉带到一片树荫下,“他杀了师父,我定要杀了他。” 赤玉嗯了一声, “对,先给师父报仇。” 厉信伸手摘掉了赤玉的帽子,他想看看赤玉有没有受伤,帽子滑落, 露出了赤玉原本无二的面容。 厉信惊呆了, “师兄……” 赤玉轻笑,“我的魂魄全了。” “真的,太好了。”厉信闻言大喜,又问:“师兄,你是怎么做到的?” 赤玉笑着说:“傀儡人似乎有了些意识, 当时我们被关在一起,我让他看了我的记忆,之后他就被我说服了。” 赤玉简短地说了一下过程,又问厉信,“你怎么和起义军混到一起了?” 厉信说:“我出来后,去了你当年藏我的山洞,正巧遇到了封炎,他说你曾帮过他,所以愿意帮我救你,我就和他们一起了。” 赤玉点点头,“我生前确实认得他,他有赤子之心,所以为了天下百姓,我也愿助他一臂之力。” 厉信见赤玉夸别人,又想到了什么,“师兄,他怎么会知道那个山洞?” 赤玉回忆了一下,“当年我救了他,就是把他藏在那儿的。” 厉信顿时酸了,“师兄,你不是说,那处只有你和我知道吗?” 赤玉哑然,尬笑一声,“中间又过了那许多年,我都快不记得这件事了,所以就……” 原来如此。 厉信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这还差不多,师兄心里只能记得我。” 赤玉轻笑,“这都要争,真是服了你了。” 厉信又看了一眼都城的方向,“现在封炎应该已经夺得大权了,不过按时间却快了些。” “什么?”赤玉没听懂。 “当年你祭天之后,东戎半年后才亡国,如今不足三月就被起义军灭了。”厉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赤玉听出了意思,“我们还是改变了这里的轨迹,若是再有什么,该如何是好?” “无妨。”厉信说:“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有什么,我一力承担便是了。” “不行。”赤玉连忙拉住厉信的手,“是咱们俩一起做下的,就算有天罚,我也会与你一同承受。” 厉信心里是暖的,但眼睛是酸的,他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了赤玉。 赤玉也回抱住他,这一个拥抱,两人都都能彼此体会对方的决心。 厉信是绝对不会让赤玉去面对,而赤玉也下定了决心要护他周全。 “师兄,我们先去追广辰子吧,他可能是个变数,而且纪延禛还活着。”厉信马上岔开话题。 赤玉嗯了一声,“对,之前冥界就没有确认纪延禛被屠杀的记载,看来这便是关窍所在。” “也就是说,千年前广辰子就真的存在,并带走了纪延禛?”厉信好像也明白了。 赤玉点点头,“但我并不觉得广辰子对纪延禛有什么忠心。” “对,我也这么觉得。”厉信说:“他突然冒出来,不知来历,也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定也不会在意纪延禛的江山,广辰子应该还有其他目的。” 赤玉嗯了一声,“那我们快去,解决了他,我们就回去。” “好,回去之后,我们就再不分开。”厉信说完,将赤玉抱得更紧。 赤玉拍拍他的背,“好了,快些走吧,不然就更追不上了。” 厉信这才松开赤玉,“走,师兄。” 两人一路沿着广辰子逃走的方向追过去,半天也不见广辰子和纪延禛的踪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赤玉将斗篷收了起来,一身鬼差制服显得他身形修长。 “追魂盘还在广辰子身上,但我无法感应到,难不成被他毁了?”赤玉有些担心。 这毕竟是冥帝的法器,若是有什么损失,他自然担待不起。 厉信宽慰他,“应该不会,冥帝的法器法力强大,怎么能说毁就毁了呢?” 赤玉也认同,但又提出疑问:“但若是追魂盘还在他身上,不会搜不到。” 说完,赤玉又屏气凝神,还是一点也感受不到。 厉信眉头紧锁,思索了一下,“师兄,有没有可能这个时候冥帝还不曾有这个法器?” 赤玉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自从来了这里就不曾感受到追魂盘的法力,原来我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赤玉想了一下,“那也不对,应是广辰子给追魂盘设下了什么禁制,不然不可能会这样。” 厉信有些后背发凉,“广辰子确实法力很高,但若是连冥帝的法器都能设下禁制,那他的法力远在我们的认知之上。” “对。”赤玉也是这么觉得,“他是魈魅,又不断吸食其他妖兽的灵力,当初在地牢,他也是只用了几个妖兽的法力,就把我们打成那样,他究竟吸了多少,没人知道。” 两人都沉默了,密林之中,只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须臾,厉信又想到了什么,“师兄,要不我们等着他来找我们。” 赤玉不解,“为何?” “我们既然觉得他另有目的,那么他就不会真的去帮纪延禛,抓你回来也定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厉信说。 “他带走了纪延禛,就说明纪延禛对他也有用。”赤玉跟着厉信的思路说。 “对,我们就等他来。”厉信信心十足,“应该不用多久他就会来。”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赤玉问。 “因为他也怕我们回去。”厉信说。 赤玉马上明白了,点了一下头,“正是这个道理。” 他们决定后,走出了密林,来到一处空旷的水边,故意散出几道灵流,试图让广辰子发现他们。 果然不出多久,广辰子就带着纪延禛找了过来。 看到他们出现,厉信和赤玉相视一笑。 他们果然来了。 纪延禛此时已经不成人样,披头散发,一脸狰狞地盯着赤玉,“荆无染,你行,厉不疑,你也很行,亡了朕的东戎,朕要那么不得好死。” 厉信和赤玉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理会狂吠的纪延禛,而是直接看向广辰子。 广辰子还是那副和蔼的表情,“两位师侄,这是知道我找你们还有事,故意引我过来的吧?” 厉信上前一步,挡在赤玉身前,“还挺聪明,这是吸食了哪种妖兽,才变得这么聪明的?” 广辰子不恼,呵呵笑了两声,“你师叔我本来就聪明,不然怎么能学到这么高的法术。” 赤玉打量着广辰子,“你当初是怎么在福德观那么久都没被发现的?” 广辰子笑着说:“当初我是人啊。” 他又大笑了两声,“这还要感谢你们的师父,要不是他把我赶出师门,我又怎么会遇到这只魈魅。” “你被魈魅吞噬了?”赤玉又问。 “不是它吞噬我,是我吞噬它。”广辰子轻哧一声,“那等蠢物,几句话就被我骗得团团转。” 第68章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纪延禛。 纪延禛看到广辰子的眼神,愣了一瞬,“国师,你……” 广辰子摇摇头,“蠢物,还真以为我会帮你?” “你什么意思?”纪延禛原本把广辰子当作最后的稻草,现在顿时傻眼了。 “什么意思都想不明白,蠢物就是蠢物。”广辰子哼了一声,不屑地又瞥了他一眼。 “你……你……”纪延禛欲哭无泪,他的东戎彻底没了希望。 “你一直在骗朕。”纪延禛怒视着广辰子,状似疯癫地大笑两声,“枉我那么信任你,你竟骗我?” 广辰子不耐烦,沉下脸轻哧一声,“聒噪。” 说完,拂尘一甩,纪延禛就晕了过去。 他又看向厉信和赤玉,“你们是乖乖配合,还是要我动手?” 赤玉没有回答,又问:“你究竟是何目的?” 广辰子啧啧两声,“废话真多。” 说完,就甩出拂尘想要捆住赤玉,厉信马上召出苍鹭剑挡住拂尘。 赤玉也召出鸿鹄剑,两人一起对抗广辰子。 广辰子轻笑,“你们可不是我的对手,快快束手就擒,我就不杀你们。” 赤玉哼了一声,“我猜只有我们活着,你才能达到目的吧?” 广辰子笑道:“师侄果然聪慧,不过现在你是否魂飞魄散都不重要了,因为还有他。” 说着,他的眼神飘向了厉信。 “你到底要做什么?”赤玉警惕着问。 “到时你就知道了。”说着,广辰子就一跃而起落在了厉信面前。 厉信举剑就刺,但广辰子根本不怕。 苍鹭剑插进他的身体,一滴血也没流,反而有一股吸力,将厉信往里面吸。 赤玉见状,便攻击广辰子下盘,但鸿鹄剑砍过去,广辰子同样一点伤都没有。 广辰子得意大笑,“都说了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还这么不听话,快把剑收了,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做梦!” 厉信隔空画出一个符篆,打向广辰子。 广辰子不备,果然完后退了两步。 厉信和赤玉又马上乘胜追击,继续刺向广辰子。 广辰子也不示弱,拂尘一甩,就把两把剑都缠住了。 第59章 回归正轨(一) 赤玉立刻反应过来, 赶忙收了手,广辰子是魈魅,若是被他吸进去就完了。 他又赶忙推开厉信, “不疑, 快松手。” 厉信也意识到危险,马上松了手。 广辰子将两柄剑又吐了出来,“这么硬的东西实在难吃。” 说完, 他又看向赤玉, “好师侄, 听话,束手就擒多好呀, 非要还得浪费大家时间。” 赤玉轻哼一声,“我不是你对手, 但有人是。” “谁?” 赤玉不答, 靠近厉信小声说:“一会儿把他也带回去。” 厉信马上明白,只要把广辰子带回去,就有冥帝出手, 他再厉害,也不见得斗得过冥帝。 而且将他带离这里,正好可以不让他在此处继续祸乱天下。 厉信点点头,手伸进衣服里, 摸到了那颗珠子。 广辰子见他们在密谋, 十分反感,“你们在计划什么,说出来让师叔也听听?” 赤玉轻笑,“好啊。” 话音刚落,赤玉就甩出锁魂链, 直接缠住了广辰子的腰。 “不疑,快!” 赤玉大喊一声,猛地一收力,就把广辰子拽了过来。 厉信掏出珠子,往地上一摔,顿时起了一层厚厚的迷雾。 广辰子才反应过来,“你们要干什么?” 赤玉勾起嘴角,“带你去见能收拾你的人。” 广辰子顿感不妙,甩出拂尘把昏迷的纪延禛拉了过来。 厉信拉着赤玉,赤玉牵着广辰子,广辰子有拖着纪延禛。 四人一起回到了千年后的容城,落在了厉信的山顶别墅的院子里。 广辰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掌打断了赤玉的锁魂链,想带着纪延禛逃走。 但哪会这么容易? 厉信当即就布下结界罩住了整个院子,“还想跑?” 苍鹭剑应声飞出,直击广辰子面门。 广辰子挥动拂尘隔挡,两人又缠斗起来。 赤玉对厉信喊了一声,“不疑,先拿到他身上的追魂盘。” 厉信嗯了一声,隔空画出一个符篆,再以咒法催动,符篆瞬间变大数十倍,将广辰子包裹起来,然后慢慢缩小。 广辰子不知为何,自从被厉信带到此处,法力就虚弱了不少。 厉信用上了十成的法力,终于将广辰子压了下去。 因为这道符篆带着的法咒十分强大,广辰子一时招架不住。 正当他也用上了全身法力和厉信对峙时,厉信回头对赤玉喊道:“师兄,趁现在!” 因为广辰子正用尽法力和厉信对峙,所以维系追魂盘禁制的法力就会减弱,这时施法召回,就是最佳时机。 赤玉马上念出咒诀,追魂盘果然有了反应。 赤玉大喜,马上召回追魂盘。 追魂盘从广辰子的乾坤袋中飞出,还带出了几个丹药似的珠子。 赤玉好奇,上前查看,竟发现了同门的灵力之气。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广辰子用同门和妖兽制成的“仙丹”。 赤玉怒不可遏,召出鸿鹄剑冲进符篆打下的网中,狠狠地砍了广辰子一剑。 “妖道,你毒害同门,罪不可恕。” 接着,又是一剑直接砍掉了广辰子的头。 广辰子被厉信钳制着,根本没有空余精力和赤玉对抗,就这么窝囊地被赤玉砍下了头。 他的头颅在地上滚出了很远,赤玉还不解气,接着又将他的双手双脚砍去。 厉信见广辰子的残躯没再动,便笃定他死透了。 他马上收了法力,上前抱住赤玉,“师兄,师兄,他死了,死了……” 赤玉大口喘着气,拎着带血的鸿鹄剑,“还不够。” 厉信怕他魂魄不稳,马上将他抱得更紧,“师兄,没事了,你已经把他杀了。” 赤玉慢慢平复了些,“我要给冥界传信,让他们去抓他的魂魄,投入十八层地狱,直至他灰飞烟灭为止。” “好,都听师兄的。”厉信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赤玉渐渐安静下来,厉信这才抽出空看了一眼地上的残肢。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遭了!” 赤玉听他惊愕的声音,马上也转身看去。 地上的残肢都不见了,就连纪延禛也不见了。 “他没死?”赤玉看着厉信,一脸的茫然和不可置信。 厉信也不知所措,“都砍成那样了,他竟然……” 他思忖了一下,“他是魈魅,定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是我们大意了。” 赤玉也恍然大悟,魈魅本来就是介于妖和魔之间的一种妖兽,它们本身没有固定的形态,吞噬什么就会变成什么的样子,也就拥有了什么的法力。 这种假死之法,用于迷惑敌人,然后金蝉脱壳,不正是负鼠妖常用的手段吗? 也正因如此,妖族和魔族都不承认魈魅是同族,所以它们只能在三界之外游荡。 “现在怎么办?”厉信问。 赤玉也有些懵了,“若是他回去,那该如何是好?” 厉信也担心这个,但转念一想便马上宽慰了许多,“师兄,他肯定不会回去的,因为你和我还是他的目标之一,只要我们在,他就一定会再来找我们的。” 赤玉听他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对,我们对他还有用。” 赤玉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眼睛,“不疑,我好像猜到了他的最终目的。” 厉信忙问:“是什么?” “他想入魔族。”赤玉说。 厉信也想到了魈魅的特质,而且广辰子残害那么多妖兽,肯定不会选择入妖族,他想变成魔族,这样就说得通了。 毕竟入了魔族,他就可以得到魔界庇佑,也可以修习魔功,再也不用四处飘荡,被各族排斥。 “入魔也是需要献祭的。”厉信说。 赤玉点点头,“献上人族帝王,和一个修行上乘的得道之人,他应该就会得到魔族的认可了。” “怪不得他一直哄着纪延禛,还让纪延禛来抓你回去。”厉信说:“师父就算自毁修为也不会让他得逞,他只有从你我下手。” 赤玉赞同,红了眼眶,“这么说,师父是被他逼得自毁修为,才落得如此下场。” 厉信没有说话,他们谁都难辞其咎,对广辰子的恨意也在不断攀升。 外面的打斗声,引来了常无常有,兄弟俩跑过来就看到厉信和赤玉回来了。 “主子,厉爷,你们回来了。”常无十分欣喜。 赤玉马上回过神,笑着点点头,“你们修养的如何?” “都好了,主子可有受伤?”常有回答说。 第69章 “还好。”赤玉看了一眼手里的追魂盘,又笑着说:“我魂体都归位了,如今是个完整的鬼了。” “太好了。”常无常有相视一笑,“不枉厉爷和主子辛苦多年。” 赤玉点头轻笑,“主要还是你们厉爷的功劳。” 厉信听赤玉夸他,心里暖暖的,“只要师兄能恢复,我便义不容辞。” 赤玉马上又想到还要去给冥帝复命,顺便把追魂盘还给他,于是便说:“我要先回冥界一趟。” 厉信嗯了一声,“我和你一起。” 赤玉点点头,“好,今日之后,无论险阻困苦,喜乐欢愉,我们都再不分开。” 厉信坚定地点了一下头,一把抱住赤玉,“好,都听师兄的。” 不管今后如何,有了赤玉这句承诺,厉信就踏实了。 两人马上就去了冥界,先来到鬼市找尤姜,就听说冥帝也在。 于是,就马上去了后院,拜见冥帝。 赤玉先将追魂盘还给冥帝,又将在东戎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并将广辰子遗落的“仙丹”呈现给冥帝看。 冥帝拿起一颗打量了一下,“此物确实阴损,这个妖道果然是个祸害,日后就算入了魔族,对魔界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祸患。” 尤姜也凑过来打量了一下,“这里面应该有上千年的法力,这可是个大妖啊,这都能被他炼成丹,这个广辰子法力定不一般。” 赤玉嗯了一声,“我们和他交手从未胜过。” 冥帝又问:“此次可有扰乱另一个时空的秩序?” 赤玉马上跪地请罪,“东戎的灭亡提前了三个月。” 冥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广辰子还被你们拉回来了,那么这里……” “陛下赎罪,这也都是无奈之举。”厉信也跪地说:“若是引来天罚,我一人承受。” “你受得起吗?”冥帝哼了一声,“本座再三叮嘱你都当耳旁风,如今你说,应如何是好?” 厉信马上又说:“无论如何,在下都愿意尽力补救。” 冥帝瞥了他一眼,“罢了,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广辰子这个祸患,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厉信知道这是冥帝在给他们机会,于是义不容辞地说:“陛下放心,我定手刃广辰子,不让他再有机会作恶。” 冥帝嗯了一声,叫来一个鬼差,“去魔界将此事告知魔尊,让他事先有个考量。” 鬼差应了一声,就去了魔界。 冥帝又叫来一个鬼差,“去妖界,也将此事告知妖尊,他屠戮妖族,妖尊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个鬼差也应了一声,去了妖界。 冥帝又看向厉信和赤玉,“起来吧,都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多谢陛下宽宥之恩。”赤玉谢恩后才扶着厉信起来。 “不用谢我,谢尤姜,若不是看在他,本座才懒得理你们这些破事。”冥帝瞄了一眼尤姜,“以后莫要再给他添麻烦,可听清楚了?” 尤姜嘟着嘴,娇嗔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赤玉是我好友,什么叫添麻烦?” 赤玉见状,马上应了一声,“微臣知道了。” 尤姜连忙拉住赤玉,“别听他的,我不罩着你,谁罩着你?” 两人相视一笑。 第60章 回归正轨(二) 赤玉和厉信先回了阳间, 等着广辰子主动来找他们。 第二日,青面鬼差就上来找赤玉,给他一个好消息, “妖尊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 派了两位妖族大将军来助你诛灭广辰子。” 赤玉大喜,“太好了。” 厉信又问:“魔族那边怎么说?” “魔尊也差人回话了,表示不会接纳此人。”青面鬼差说。 厉信点点头, “广辰子已经得罪了妖族, 冥帝这边也态度明确, 魔尊自然不会冒着得罪两族的风险接纳一个祸患。” “正是。”赤玉点点头,“只要魔族不接纳就够了, 再加上妖族两位将军,想必定有胜算。” 青面鬼差笑笑, “陛下还让我留下协助。” “你?”赤玉疑惑。 这青面鬼差就是个老好人, 平时嘻嘻哈哈,也没什么法力,留下能做什么? 青面鬼差笑着说:“陛下让我看着, 若是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就传信回去。若是擒住了,就让他就地灰飞烟灭,不可在此留下任何痕迹。” 赤玉明白了, 这是让他善后。 青面鬼差心细, 做事又认真,确实适合善后。 “那好,你到时就离远些,不要被伤到就好。”赤玉叮嘱他。 青面鬼差笑呵呵地应下,“放心, 我绝不添乱。” 赤玉突然又想到另一个人,问青面鬼差:“那纪延禛呢?要如何处置?” 青面鬼差回答说:“之前的卷宗就没有他的记载,现在也不会有,所以同样处置。” 赤玉点点头,“甚好。” 不一会儿,常无常有就从外面带了两个人进来。 一个身形魁梧,面色发青,比青面鬼差还要黑上三分,一脸的凶相。若是胆子小的,看一眼就能吓得直哆嗦。 另一个却白白净净,身形纤细,面若桃花,一派文人书生的气度。 “主子,厉爷,这两位说是奉妖尊之命前来相助的。”常有说。 厉信马上上前一步,“两位就是妖族大将军吧,失敬失敬。” 那个一身书生气的妖族大将军微笑着说:“不用客气,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那个广辰子屠杀我们妖族,那就是我们妖族的仇人,我们定要除之而后快。” 赤玉上前行礼,“不知二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个书生气的介绍说:“我叫白曲,原身为蟒,这位是辛魁,原身为青牛。” “白将军,辛将军。”众人行礼问好。 辛魁不喜言语,只是拱了拱手,白曲则是笑笑应了一声,“日后大家无需客气,先来和我们说说你们的计划,我们也参详一下。” “好。”厉信引他们到沙发上坐下,将这几日的计划详细说了一下。 之后,厉信又带着常无常有在院子里布下多个陷阱,赤玉则是又和白曲,辛魁说了一下广辰子的招数,让他们心中有数。 广辰子这几天和纪延禛躲在一处深山之中,无论纪延禛怎么闹,他一直没有杀纪延禛,就是要留到献祭的那天。 纪延禛肉体凡胎,饿得发慌,广辰子就随便猎一些小动物给他,纪延禛养尊处优惯了,那受得了这些苦。 他怒不可遏,质问广辰子,“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杀朕,也不放朕,到底要用朕做什么?” 广辰子平时很少理睬他,问烦了就直接把他打晕,这次广辰子却轻笑一声,“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纪延禛看他刚刚在掐指,顿时预感不妙。 广辰子望向天空,淡淡地说:“总算到了吉日,我们去找我那两个好师侄吧。” “什么?”纪延禛没听清。 广辰子才不管他说什么,一个闪身就到了他面前,笑呵呵地问:“你不是想知道吗?我说给你听就是了。” 纪延禛咽了一下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快说。” 广辰子轻哧一声,“你算什么人间帝王,胆子真小,我这么和蔼你都怕?” 纪延禛知道广辰子什么德行,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快说。” 广辰子拂尘一甩,搭在了臂弯,啧啧两声,“罢了,不和你这个将死之人计较。” “你……你要杀朕?”纪延禛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他知道自己落到广辰子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即使做好了准备,真到了这一刻,还是心悸得不行。 广辰子笑着说:“对啊,用你献祭,不过不是现在,你还可以多活一会儿?” 纪延禛彻底懵了,“你要献祭的不应该是荆无染吗?” “你和他都要用。”广辰子笑出声来,“你还真以为我会为你做什么破咒的法事?” 纪延禛踉跄了几步,跌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得不停。 “我那个好师侄以身献祭,设下的诅咒便是天尊来了,也是无解的。”广辰子继续说:“我要做的是献祭入魔的法事,日后我就是魔族,在魔界大展拳脚,成为人上人。你们这些蝼蚁能助我成此大事,是你们的造化,你们死得其所。” 哈哈—— 广辰子大声狂笑,震得林鸟乱飞。 笑罢,他上前抓起纪延禛的衣领,“走,跟我去找我那两个好师侄。” 纪延禛怔愣了一瞬,马上拼命挣扎,“朕不去,朕不想死……” 广辰子大笑两声,“这由不得你?” 说着,他就把纪延禛打晕,直接装进了乾坤袋,带走了。 夜里,山顶别墅还亮着灯,赤玉也算出今日是祭祀的好日子,便笃定广辰子会在今日前来。 广辰子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果然在夜半时分来到了门外。 第70章 他察觉了院中多处被施过法,轻笑一声,“这是早有准备啊。” 厉信也马上察觉到了他,提醒众人。 广辰子只当是雕虫小技,也没在意,就直接闯了进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陷阱里竟有妖族的法器。 广辰子当即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般带着强大法力的法器,绝不是普通小妖的,肯定是修为极高的大妖的。 肯定是赤玉把他屠杀驯化妖兽的事,告知了妖族,所以妖族才会派人前来助他。 广辰子把心一横,管他是妖还是鬼,只要今日献祭成功,他就是魔族了,之后必会有魔族庇佑。 几人在窗户边看着广辰子闯过层层陷阱,白曲不禁感叹,“此人果然法术了得。” “法力再强也有耗尽的时候。”厉信轻哼一声,“这些陷阱肯定抓不住他,但可以耗费他很多法力,到时我们就无形中增添了不少胜算。” 白曲点点头,“确实如此。” 辛魁也开口说:“当年本将军还是一只小妖时,也见过一只魈魅,它法力很高,吃人又吃妖,最后是被仙界的两个仙将收服的。没想到今日还能再看到魈魅,本将军定要也收服一次,证明咱们妖族不比他们仙族差。” 白曲点头会意,“正是这个道理。” 广辰子在众人的关注下,万般小心,但还是掉进了其中一个陷阱中。 厉信大喜,“中了。” 那是一个符篆和妖族法器共同设下的陷阱,广辰子在里面挣扎了好久也没能出来。 赤玉露出笑意,“诸位,咱们下去吧。” 众人点点头,一瞬间都来到了院子里,打算正面和广辰子较量一番。 广辰子看到赤玉和厉信,心里愤恨,“你们两个小畜生,竟算计到师叔头上了,真是坏透了。” 转头他又看到白曲和辛魁,瞬间傻了眼,这可是妖族最出名的两位将军。 一个杀伐果断,一个阴柔狠辣,都是极难对付的角色。 今日定要抓到厉信或者赤玉中的一个,完成献祭,不然日后就再没机会了。 广辰子琢磨着,马上变成了一滩水的形态,打算从缝隙中钻出去。 白曲见状马上打出一个掌印,重重拍在了广辰子身上,广辰子瞬间边现了形。 辛魁召出两把板斧,冲了过去,狠狠地砍向广辰子。 广辰子见状马上用上全身力气,撞破陷阱外的法阵,这才将将躲过。 辛魁一击不中,马上牢牢攥紧板斧,“你这家伙有些本事,但你杀我妖族,本将军今日定要斩杀你于此。” 说完,辛魁又举起板斧朝广辰子砍去。 广辰子也打算拼了,他自己撑破人皮,露出里面各种妖兽的样子。 接连变换了好几个,辛魁也不断变换招式和相应的法术克制这些妖兽。 白曲不由气愤,“他竟吞噬了这么多妖族。” “他还把这些妖族和修道之人炼成丹药。”赤玉说着,将广辰子的仙丹递到了白曲面前。 白曲瞬间黑了脸,“岂有此理。” 他也冲了过去,召出一柄长剑,和辛魁相互配合,一同攻击广辰子。 厉信和赤玉对视一眼也加入其中,常无常有按照厉信的吩咐,在院中看好陷阱和结界。 几人混战了许久,楼上的青面鬼差也跟着捏把汗。 这个魈魅确实难对付,虽然妖族两位将军暂时略占上峰,但也未必能胜。 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广辰子渐渐得势,青面鬼灵机一动,对着外面大喊,“魔尊得知魈魅屠戮妖族,还伤我冥界鬼差,为避嫌决定派兵共同诛杀魈魅,援兵就快到了。” 这句话虽然半真半假,但威力十足。 广辰子听到之后,果然一阵恍惚,对战的精力也卸了大半。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辛魁一板斧劈了下来,广辰子闪避不及,直接被砍断了一只手臂。 他没有痛觉,只是踉跄了两步,指着厉信和赤玉就骂,“一定是你们两个小畜生,挑唆魔尊,断我入魔之路。” 赤玉轻哼一声,“是你多行不义,你这样的人入了魔界,魔尊岂能不担忧你日后祸患魔族?” 广辰子心中愤恨,“小畜生,我今日定要杀了你们。” 第61章 完结篇 广辰子双手合十, 周身散发黑气。 嘭—— 一声巨响,他的身体碎成了无数份。 这些碎片又不断扩大,然后变成了不同的妖兽。 白曲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这是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这些都是被他吞噬的妖兽。”赤玉也恨惊讶, “他能同时幻化出这么多形态。” “趁他还没完全控制这些分身,我们先攻他的真身。“厉信说着,不断观察着这些分身。 但是, 很难区分。 “辛魁, 杀!”白曲喊道。 辛魁也变化出无数分身, 顿时,院中就成了妖兽的混战场。 “这……” 赤玉看看白曲, “白将军,这……好像也不大对?” 白曲也叹了口气, “那这要怎么办?” 赤玉仔细观察着, 突然发现了破绽。 “这些妖兽应当都没有意识,所以不会躲避攻击,只会一味往前冲, 所以我们可以试着攻击每一个,会躲闪的肯定就是他的真身。” “对。”白曲应了一声,对辛魁喊了一声,“找出那个会躲闪的。” 辛魁马上明白过来, 一边攻击一边观察, 终于被他发现了广辰子的真身。 “就是这个!”他大喊一声。 厉信闻言,跟着辛魁一起朝着那个真身攻击,符篆和板斧齐齐落下。广辰子因为同时控制这么多分身,耗费了太多法力,所以无力阻挡, 直接被厉信的符篆打回了原形。 他还不死心,孤注一掷将所有的法力全都用上,打算最后一搏。 他继续控制分身,向众人攻击,赤玉手握鸿鹄剑,也将法力灌注于剑身,和妖兽分身对抗。 白曲幻化出蛇尾,粗壮巨大,向妖兽分身横扫而去。 妖兽分身不断被劈开,或者被法焰化为焦土,广辰子显然已经承受不住这么多的攻击。 分身不断减少,他的法力也在不断消散。 厉信看到了希望,用尽法力画出了最后一个符篆,击向广辰。 嘭—— 又是一声巨响。 广辰子的真身再次裂开,但这次他没有再变出分身,而是被厉信的符篆击碎了最后的躯壳。 广辰子落地的一瞬间,分身也都消失了。 漫天的黑气中,一个枯槁不堪的老者,正趴在地上,垂死挣扎。 他魈魅的本体已经在去壳炸裂的瞬间,灰飞烟灭了,如今只剩下他人身的一副躯壳,还喘着最后一口气。 众人见他已经没有法力了,都收了法力。 赤玉走上前,睨着广辰子问:“你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广辰子费力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赤玉,“你这个……小……畜生……坏我大计……” 厉信上去就是一脚,把广辰子踢出了几米远。 “混蛋,还敢叫嚣!” 他正要再动手,就看到广辰子身上的乾坤袋破了。 里面又散出了几颗用妖兽炼化的“仙丹”,还有昏迷的纪延禛。 白曲和辛魁看到那些“仙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此人罪大恶极,就交由我们处置吧。”白曲对赤玉说。 赤玉行了一礼,“白将军,此人诛杀我师父以及同门一千三百余口,还请白将军将他让给我。” 厉信也是同样的话,辛魁和白曲对视一眼。 “也罢,交由你们处置便是了。”白曲伸手隔空一抓,地上的“仙丹”就都落在了他手中,“这些就交由本将军带回去,也好给妖尊一个交代。” “好。”赤玉应下。 但此时,楼上的青面鬼差急忙跑了过来,“且慢,且慢。” 赤玉知道他要来善后,先说了一声,“你放心,我们一定处理干净。” 青面鬼差摇摇头,接着又给白曲行了个礼,“将军且慢。” 白曲微微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面鬼差笑呵呵地说:“将军不知,这些东西和这两个人都是来自另一个时空,若是这些东西不能完全销毁,便会带来不可估计的后果,所以还请将军就地处置了才好。” 白曲看看辛魁,又打量了一下手里的“仙丹”,嗯了一声,“如此也好。” 说完,白曲手上一用力,那些“仙丹”就碎成了齑粉,灰飞烟灭了。 “多谢将军体恤。”青面鬼差笑着道谢。 接着,他又对赤玉说:“这两个人陛下千叮万嘱一定要不留痕迹。” 赤玉点点头,“放心。” 应完这句,他就给厉信使了一个眼色,厉信点头会意。 第71章 手中燃起法焰,打在广辰子身上,广辰子此时已经虚弱得连喊都喊不出声。 在绝望和不甘中,化为了灰烬,魂魄也化成一阵烟雾,被青面鬼差再次炼化,一丝不剩。 这时,纪延禛也醒了,他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刚看清眼前的一切,就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你们……你们是谁?”纪延禛哆哆嗦嗦地问。 厉信轻哧一声,“怎么?不认识了?” 纪延禛定睛一看,“厉不疑,荆无染?” 他又想起了广辰子的话,心里怕得不行,这是要用他祭天了。 但他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广辰子,惊恐地问:“广辰子呢?” 没人回答他。 纪延禛又看到了辛魁和白曲,吓得一哆嗦,“我这是已经被祭天了?” 白曲和辛魁对视一眼,摇摇头。 “既然这里的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就先回去和妖尊复命了。”白曲对众人说。 赤玉马上行礼,“多谢两位将军相助。” “不谢。”白曲应了一声,就和辛魁消失了。 纪延禛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差点叫出来,他瘫软在地,瑟缩着不敢抬头。 赤玉轻哼一声,“纪延禛,你没有被祭天,但是你也活不过今晚了。” 纪延禛听到这句又疯了,不断大笑,“朕是皇帝,人间帝王,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杀朕,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赤玉不屑一笑,“我们就是你的报应。” 说完,又给了厉信一个眼色。 厉信点了一下头,一把掐住纪延禛的脖子,“人渣,你也配称帝,今日就让你灰飞烟灭。” 纪延禛挣扎了几下,竟连声音都发不出。 厉信狞笑着盯着他,手中燃起法焰,纪延禛在烈火的灼烧下不断抽搐挣扎,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最后也被厉信化为了灰烬,魂魄也丝毫不剩。 青面鬼差连忙上前查看,啧啧两声,“你这法焰烧得倒是干净,竟一点都没剩。” 厉信抖抖手上的灰烬,轻笑一声,“刚刚烧广辰子是我大意了,这次用的法力多了些,就不劳动大人了。” “客气客气。”青面鬼差笑着应了一声。 接着,他又转头对赤玉说:“这里的事都处理完了,咱们先回冥界吧。” 赤玉点点头,“好。” 他又看向厉信,厉信马上会意,“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赤玉嗯了一声,把手伸给厉信,“走吧。”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冥界,听说冥帝在尤姜的店里,几人就去了鬼市。 果然在尤姜处,找到了冥帝。 青面鬼差把事情经过和冥帝说了一遍,冥帝点点头,示意他先下去。 冥帝又看向赤玉,一脸严肃地说:“你们这次去千年前,造成了一些错乱,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产生了很多后果。本座无奈替你们都处理了,但也无法帮你免去天罚。” 赤玉连忙跪地叩首,“微臣知罪,愿意领罚。” 冥帝嗯了一声,“念在你们为国为民,天尊答应从轻处置。去吧,领了九道天雷的刑法,这事就算过了。” 赤玉再次叩首,“多谢陛下。” 厉信也跟着跪下,“我愿与师兄一同受罚。” 冥帝没理会,先招呼青面鬼差过来,吩咐他去给赤玉重新录卷宗,又问赤玉,“若是能扛过去,今后可还想再做鬼差?” 赤玉说:“不了,还请陛下准许微臣在冥界颐养天年。” 冥帝轻笑,“什么颐养天年,你就不想投胎?” 赤玉看看厉信,没有说话。 冥帝也顺着他的眼神眼了一眼厉信,“你呢,不想让他投胎?” 厉信也跪了下来,“师兄想如何,我便如何?” 冥帝琢磨了一下,勾起嘴角,“你的意思是,他若是投胎,你也会放弃千年修为,随他一起。若是他不去,你也随他在冥界养老?” 厉信嗯了一声,“在下绝不给冥界添麻烦,只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便好。” 冥帝笑了两声,“好,赤玉你说呢?” “微臣在冥界习惯了,愿意留在冥界。”赤玉叩首。 尤姜拍拍冥帝的肩膀,小声说:“他们既然愿意留在冥界,你就给他们个闲职,答应了吧。” 冥帝有些不情愿,“行吧,先看看你能不能杠过这九道天雷吧。” “师兄,我来替你受。”厉信坚定地说。 赤玉也坚定地看着厉信,“不疑,我自己去。” “不行,师兄,你替过我,我也要替你。”厉信说地十分坚定。 赤玉看了他良久,还是摇摇头。 尤姜看着也觉得为难,过去劝赤玉,“你如今刚刚恢复,哪经得起天雷?” 赤玉也知道自己定然扛不住,但他也不忍心看着厉信被劈。 “你就让他替你一回,他好歹是个天师,就算不能全身而退,至少也能保住一条命。”尤姜又劝。 赤玉还是不愿意。 厉信便直接站了起来,“师兄,若是你灰飞烟灭了,我也不会独活,就让我替你吧。” 冥帝有些看不下去了,“罢了,本座就做回主,你小子也是主犯之一,当真愿意,就去吧。” 说着,甩手又给他施了法,身上多了一副铠甲,倏地一下又消失了。 “有了这个,你定然死不了。” 厉信道谢,“多谢陛下。” 接着,厉信也不管赤玉是否反对,就直接冲向了刑场。 须臾,就听见几道天雷声,赤玉吓得踉跄了两步,也跑去了刑场。 当他到时,就看到厉信被天雷劈中,像羽毛一般落在了地上。 “不疑……”赤玉赶忙跑过去扶起厉信,看他是否还活着。 厉信虽然受了重伤,但好在保住了一条命,他握住赤玉的手,“师兄,以后我们就留在冥界,终于可以再不分开了。” 赤玉哽咽着嗯了一声,“好。” 遥望千年过往,厉信只觉得能等到这一刻,都值了。 此后,冥界鬼市便多了一对骑鹿的巡差。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