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同人] 我小妲己才不是厨子呢[美食]》 第1章 [bg同人] 《（封神同人）我小妲己才不是厨子呢[美食]》作者：长依乡【完结】 本书简介：*我靠绑定美食系统治愈全洪荒 *美食文/治愈向/亲情向/友情向/团宠 坏消息，穿成了小狐狸妲己。 第二个坏消息，她还没习惯妖怪的食谱，鲜血淋淋真的很可怕，根本不敢吃肉qaq 仍然是坏消息，虽然活下次来了，但她因为“厌食”已经成了整个青丘的笑柄。 直到妲己绑定了美食系统，从此可以自己做饭吃了！ 不仅自己吃，还可以和大家一起吃饱饱，吃吃喝喝中，历史线逐渐发生偏离。 狐王捏着鼻子下海抓三文鱼给她吃； 吕尚远赴昆仑，是希望还能和她再见一面； 石矶娘娘愿意分出一片巍峨的山脉，单单给她这只小狐狸； 哪吒自刎时放下的匕首，被她轻柔接过去； 作壁上观的女娲娘娘，也肯对她睁只眼、闭只眼。 妲己拿着锅铲，歪了歪头。 魅惑众生的胃，怎么不算魅惑众生呢？ 内容标签：美食 系统 甜文 封神原始 社会 团宠 主角视角妲己妲己的朋友们配角美食系统 一句话简介：今天也要好好吃饭 立意：民以食为天 第1章 妲己不吃肉刺身纯天然无污染，好吃哭…… “妲己，你断奶后就没吃过肉，”狐王皱着眉，“本王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叫一个漂亮，毛顺屎圆，滑不溜手，如今你仔细瞧瞧，你尾巴毛都打结了！” 妲己四只爪和一条尾巴都团在肚皮下面，耷拉着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狐王又大喊了一声。 妲己一哆嗦，马上赔笑：“爷爷别生气，我回去一定好好舔毛，争取把尾巴毛梳顺了。” 狐王气得往后一仰，差点没噎过去：“本王是让你舔毛吗，本王让你吃肉！吃肉！不吃肉怎么长胖，不长胖怎么修炼，不修炼——你，我看你这辈子就当个一尾的狐狸吧。” 妲己再次趴回地上，听着狐王喋喋不休的念叨。 “我们青丘狐族，大狐狸都是七尾，上古天狐都是九尾，就连你狐爷爷我也有六尾，你看看你，刚出生的时候多有出息，现在鸡也不吃，兔子也不吃，鱼也不吃——” 妲己嗫喏插了一句：“我吃鱼的。” 狐王瞪她：“你好意思说？你天天只吃那个深海巨鱼，抓起来太费劲了，迟早给你饿死！” 妲己心里也苦。 她是人，不是狐狸，穿越到狐狸的身上，她有什么办法。 刚知道自己是妲己时，她还慌张地想着封神榜的事，可刚断了奶，她就发现摆在面前的困境比封神榜大多了——她吃什么？ 青丘狐族，除了狐王化成了人形，其他狐狸都还维持着妖身，吃食根本不讲究，主打一个有啥吃啥。 妲己一岁，就不幸成为族中第一个罹患厌食症的狐狸。 刚断奶的时候，族人把鸡甩她面前，妲己任由鸡在她脸上扑棱，自己肚子饿的咕咕叫，也没下嘴杀鸡。 后来换上兔子和松鼠，她照样敬谢不敏。 母亲就亲自咬死了鸡，摆在她面前，妲己那时饿狠了，真想就这么下口，可凑近时发现鸡的心脏还在跳动，眼睛还在看她，滋滋冒血的脖子染红了她的胡子，妲己就又退了回去。 她骨子里作为一个用筷子吃过饭，用调羹喝过汤的现代人，怎么能对着浑身是血的鸡和兔子下得去嘴。 鸡好吃，兔子好吃，她当然知道，但这浑身腥臊味的鸡和兔子，她真的下不去口。 她想吃的是白切鸡手撕鸡肯德基香菇炖小鸡，或者麻辣兔丁烧烤兔腿黄焖野兔荷叶煮兔肉。 狐王见她日渐消瘦，比她母亲还着急，上天入海地去找肉给妲己吃，也就是这时候，她才知道商周时期的深海也有三文鱼和金枪鱼，于是妲己才吃了第一口肉。 无污染的刺身真的新鲜又甘甜，妲己被好吃哭了，嘤嘤哭着蹭狐王的腿，希望他再去抓几条鱼。 狐王以为妲己感念他，于是更加疼宠她，为着这事经常专门去东海打鱼，东海龙族刚开始常常到他们青丘门口破口大骂，但狐王听着妲己的嘤嘤呜呜的声音，又心软，只能顶着骂声，捏着鼻子继续下海抓鱼。 七岁时，她已经因为吃素闻名整个青丘。 相安无事到妲己十三岁这年，青丘一个旁支的狐狸化出了两条尾巴，自那以后，她便因为吃素天天被狐王念叨。 狐王铺垫了半天，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你说，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多么的水润漂亮，浑身洁白，没有杂质，族中上下都高兴坏了，要知道，青丘狐族的上古天狐，都是像你这样的白狐，”狐王咬碎了牙，“再看那旁支的臭狐狸，全家狐狸的尾巴毛尖尖上都有一个黑点，他们算什么，竟然抢在了你这条白狐前面化出两条尾巴？！” 狐王怒目看向妲己，恨铁不成钢：“你倒是给本王争争气！” 妲己忙不迭点头，她已经连续被说了十几日，耳朵都长茧子了。 狐王见她态度不够诚恳，还是敷衍，就终于认真，一怒之下决定断了她的三文鱼刺身。 “这个月，本王不会再去东海了。”狐王冷冷地说，在妲己震惊又可怜的目光中转过了身，眼不见心不软，他又发狠，“你七日之内，必须吃鸡！” 妲己故态复萌，又嘤嘤地过去蹭狐王的腿，可她走过去刚一歪脑袋，狐王竟然躲开了！ 妲己大为震撼！ 十三年了，这是狐王第一次躲开她的蹭蹭！ 狐王听着身后嘤嘤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心虚，可又想起来东海老龙的话，他说他家小龙天天追着鲨鱼咬，什么深海巨鱼统统不是他家小龙的对手。 东海老龙的逆耳良言还在狐王耳边振聋发聩。 “棍棒底下出孝子！自古英雄多磨难！吃得苦中苦，方为龙上龙！” 狐王再度狠下了心，重重地哼了一声就离开，只是害怕自己又心软，他还专门化成了妖形态跑，多少显得不够优雅，甚至有仓皇而逃的偷感。 望着狐王的背影，妲己的前爪抬起来又落下，夹嗓子憋出来的嘤嘤呜呜到喉咙边又咽回去，整个狐狸都愣在了那里。 她终于有了迟来的危机感——布豪，我的刺身。 …… 青丘狐族占了很大一块地方，此处灵气充沛，常有其他小妖、道士前来蹭灵气修炼，妲己就认识一个豹豹，整日闷头修炼，很是刻苦。 妲己没了食物来源，又是狐王亲自下令，整个青丘都不可能有人给她鱼吃，她只能寄希望于豹豹。 小狐狸在青草地上奔跑，她跑到玉溪边嗅了嗅，就闻到了豹豹的味道，豹豹今日换了个地方打坐，竟然在玉溪的上游。 玉溪是天界雪山流下的水，灵气最为充裕，贯穿青丘始终，所有青丘狐族都受其庇佑，狐王并不拘束其他妖族借着玉溪修炼，妲己也是在玉溪边认识的豹豹。 她朝着玉溪上游飞奔过去，正好看见正在打坐的豹豹。 妲己喊了一声：“豹豹！” 豹豹没有回答她，等到妲己跑到他面前，才发现豹豹脸上的金棕色毛发逐渐褪去，随着他一声轻喝，豹豹睁开眼，忽然变成了人的模样。 豹豹喜不自胜：“我会化人了！” 妲己舔了舔爪子提醒他：“豹豹，你没穿 衣服。” 申公豹这才发现了妲己的存在，这小狐狸是狐王最疼爱的孙女，性格天真烂漫，还有个远近闻名的缺点，她不吃肉。 申公豹简短说了一句“失礼”，便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乾坤袋中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衣服，郑重其事地穿上了。 申公豹衣冠齐整后，仍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穿衣服的感觉？” 妲己听闻此言有点无语：“穿衣服是什么感觉？” 申公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胸前的领子：“有点束缚。” 和她聊了几句，申公豹的化形术法就到了时间，“噗”的一声又变回了豹子模样，他沮丧地从衣服中走出来，感慨道：“做人真是不易。” 妲己：“……是吗，我倒觉得做狐狸挺不容易的。” 申公豹这才想起来询问她：“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记得上次你说狐王从东海回来了。” “是啊！”妲己有些忿忿，“不知道我爷爷月前去东海那趟到底出了什么事，回来就着魔似的跟我说旁支有个狐狸化了两条尾巴。” 申公豹看了看妲己，她身后只有一条尾巴，还有些毛躁。 妲己刚被狐王说尾巴毛打结，此刻不自在地摇了摇尾巴，不让他看清楚，继续说道：“你、你看什么？” 申公豹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你们青丘狐族家大业大，就连成仙的方式都与我们普通妖族不同，我们还得费劲化人，还得去拜在仙门之下受约束管教，但你们只要想办法修炼出九尾就可以了。” 第2章 妲己无语：“什么叫做想办法修炼出九尾，你说的倒是轻巧。” “不过，眼下我倒是另有一桩难事，不得不请你帮忙。” 妲己露出个讨好的笑，上前几步，长长的鼻子轻轻碰了碰豹子的鼻子，是一种冰凉凉的示好。 申公豹不自在地后退半步：“你尽管说，我若能帮得上忙，绝不推诿。” “好说好说，不至于这般困难，”妲己赶忙给他减小压力，“是这样的，豹豹，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吃肉，但是我爷爷从东海回来之后就决心不给我吃的了，眼下我青丘族人靠不住，我又饿了肚子，所以……” 申公豹也为难：“妲己，别的事我能帮你，但这事吧……”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不是歧视你，但是狐狸不吃肉这事的确诡异，当然，我不是歧视你，我们豹子还是吃肉的，我们也吃鸡和兔子之类，抓这些东西还好说，你若让我去帮你到东海去抓深海巨鱼，我是当真做不到。” 末了，申公豹又补充：“当然了，我不是歧视你。” 妲己：“……” 豹豹真是越说越黑，她本来还不觉得自己被歧视的。 妲己也没指望靠豹豹替她抓鱼，只是说道：“这个你放心，我本来想请你帮我搜集一些野果野菜之类的，但我方才看你化成人形，我就有意指点你另一条明路，这条路你若坚持走下去，绝对是一条康庄大道，比修仙有就业前景多了。” 妲己眼巴巴地看他：“你可以化作人形，然后帮我做饭吗？” 第2章 鲫鱼豆腐汤这里是东海，三文鱼的老家…… 申公豹愣了一瞬：“做饭？” 妲己忙不迭点头，还现场忽悠他：“你想啊，变成人形已经很难了，你若变成人形还能做饭，岂不是化人也能愈发熟练，做饭这种需要身体和大脑配合得当的困难行为，你若都不在话下，修炼就更是简单啦。” 申公豹被她说动了，犹豫片刻竟然觉得是条路子，自己寻常修炼方式无非就是打坐和捕猎，实在难以和人挂钩，妲己说的做饭——这一听就是人会做的事情。 申公豹就答应了下来：“可以是可以，只是食材去哪里找？” 妲己：“青丘有鸡！很多鸡！” 她朝思暮想的小鸡炖蘑菇有戏啊！ 申公豹刚想答应，随后又矜持地摇头：“不行，我已经借用了青丘的玉溪修炼，不可再拿青丘的鸡。” 妲己着了急：“有什么关系，我就是青丘的，你做饭也是给我吃的！” “那也不行，”申公豹一本正经地拒绝了，“我第一次做鸡，肯定会有损耗，这不能让青丘承担，我不能以仇报恩。” 妲己心想你也太会上价值了，另外“第一次做鸡”这个短语不是这么用的。 申公豹说道：“既然你喜欢吃鱼，我可以去抓鱼，然后你教我做饭。” 妲己冷冷地瞥向他：“你这个笨蛋，你不肯要青丘的鸡，难道就要青丘的鱼？整个青丘就只有玉溪这一条河，鱼也只能从这里面出。” 妲己想通过这种进退都是错的思维，劝申公豹老老实实给她做小鸡炖蘑菇，十三年了，她整整想了十三年了！ 哪知申公豹是个认死理的豹子，闻言纠结了一下，竟然说：“如此，我去人间的河中取鱼。” 这回换妲己愣住。 人间？ 是……什么地方。 她长这么大，青丘都没能跑全，根本不知道还有人间这回事。 申公豹似乎知道她的担忧，便继续说：“你们青丘狐族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们这些小妖都是通过人间与青丘的传送之阵才过来，这传送阵在月圆之夜开启，你若愿意，我今晚就可以去。” 妲己急切地上前了几步，怪不得她从未见过人，原来是有阵法，靠阵法才能去人间。 “我与你一起去，如何？” 申公豹皱起眉：“不行，你是青丘的狐狸，按照狐王的说法，没有双尾的狐狸是不允许去人间的。” 妲己皱眉：“没关系，你偷偷带我去，我们很快回来。” 可申公豹还是拒绝，妲己几次纠缠，申公豹却拒绝得愈发果断，甚至严肃地告诉她：“若因我之过，害你坏了青丘的规矩，那我也不要你助我修习化形之术了。” 妲己：…… 没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申公豹能出去，她自然也能出去。 偷偷跟上便是。 …… 是夜，申公豹和妲己在玉溪边分开，申公豹说大约三更天他就能回来，让妲己记得过来，妲己表面上点头答允，实则盘算着跟上申公豹一同离开青丘，到时候再与他一同回来就是。 月光如水洒在整个青丘，矫健的豹子在草地与林间穿梭，在他不远处，有一只莹白的雪狐匍匐跟着，妲己跟上他的动作，隐匿着气息，始终没有让申公豹察觉到自己。 青丘之末，玉溪枯竭之处，河底缓缓升起一座桥，这桥上有来来往往的妖族，桥的这边是青丘，桥的那边却是一片迷雾，明明那头听见声音熙熙攘攘，却不见有人出来。 妲己看着申公豹踏上了桥，自己依旧在桥这边的草丛中藏着，许多妖族交头接耳说着话，妲己心跳加快，不希望被任何一个人看见自己。 申公豹似有所感，蓦地回头，妲己急忙将头缩了回去。 ——桥上的申公豹皱了皱眉，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他还念着与妲己的约定，没有太过耽搁，往人间的方向走去。 青丘不像昆仑，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青丘也与仙境无异，子时到三更天，也相当于人间的十天了。 十天，足以让申公豹抓到很多鱼回来见妲己。 他大步过桥，正要进迷雾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骚动，申公豹似有所感，回头的一瞬间，看见有一只莹白的小狐狸灵动地跑过来，满脸高兴地扑到了他身上。 “豹豹！快走！” 他们身后传来了青丘守桥狐狸气急败坏的声音。 “妲己！你干什么，快回来！你还没有双尾呢！” 小狐狸的笑声晃荡在申公豹的耳边，他想把妲己送回去，但是妲己方才那一推，竟然直接将他推过了桥。 迷雾中，青丘阵法启动，申公豹头晕目眩间，听见青丘的蝉鸣声逐渐变远。 他再醒过来，正是人间艳阳高照之时。 申公豹醒来后猛地站了起来：“妲己？！” 可是他身边没有那道白色的影子，传送阵不知道将妲己传送到哪里去了，可是进来时他们是在一起的，申公豹还有意抓紧了她，没道理妲己会离自己太远。 申公豹急忙四下看了看，他似乎被传送阵丢到了一个林子之中，周围都是凌乱的杂草，他不得不费力从中间 找出一条路。 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申公豹费劲之时，终于看见了林子的尽头，他敏锐地闻到了妲己的味道，又急切地向前走了好几步，林子之外是一条河，像极了玉溪，却不如玉溪灵力充沛。 河边躺着昏睡的妲己，她还没有醒过来，申公豹正想过去，却看见有个少年拎着鱼篓走向了妲己。 少年穿着布衣，头上戴着不合适的大斗笠，一只长长的竹制鱼竿被放在了肩膀上。 申公豹看见少年蹲了下来，单手拎起了妲己的后颈，见她还没醒，悬在空中还晃了晃。 少年手托腮，颇有兴致：“好白的狗。” 申公豹：“……” 真是有眼不识狐狸大王，若是让狐王知道，青丘狐族的宝贝被人类当成了狗，非把他豹子皮扒了，扔东海里打窝。 妲己幽幽转醒，猝不及防地看见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少年嘴角噙着笑意，见她醒了还颇为惊讶。 “你醒啦，”他又晃了晃手中捏着的狐狸，“小白狗。” 妲己：“你才是小白狗，我是狐狸。” “你是狐狸？”他讶然，随后顿了顿，又惊讶，“你会说人话？” 妲己：“……这里是哪。” 她真离开青丘到人间了？ 少年回答：“这里是东海边上的小村子，我从未见过狐狸，莫非狐狸都会说人话么？” 东海，三文鱼的家。 妲己摇了摇头，试图把三文鱼从脑子里赶出去，大概是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可爱，少年轻轻笑出了声，得她不悦的一瞪，就转而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把妲己放下，鱼篓就放在妲己旁边，她和鱼篓一般大。 妲己四爪着地就又有了底气，整理好混乱的毛发，端坐在他面前，威威风风地说道：“我是狐仙妲己，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用手指挠了挠她的脸颊，笑着说：“我呀，我是吕氏的姜尚，你称呼我吕尚即可。”注1 妲己觉得“姜尚”二字熟悉，但此刻没想太多，她旁边的鱼篓子散发出一些腥味，妲己不太喜欢：“吕尚，你快把这个拿走。” 第3章 申公豹躲在旁边心惊胆战，可见两人竟然友好交流起来，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紧张，蓦然一放松了心情，申公豹不小心踩空，竟然石破天惊地跌出来了。 好在申公豹不是成年豹，不算太丢豹脸。 吕尚也看见了他，挑眉讶异：“还有个小猫？” 妲己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完全忘记自己刚刚被吕尚叫成小白狗的事情。 申公豹无语，默默爬起来纠正他：“我是豹子，不是猫。” 吕尚带着笑意的眼神在一狐一豹身上逡巡了个来回，最后说道：“我虽然是小村子里出来的人，但我也知道，动物不会说人话。” 他却看不出害怕，只是饶有兴致：“你们到底是谁？来这里所欲何事？” 妲己与申公豹相视一眼，最后还是由妲己来丢这个脸，不过只要不报青丘的名号，那丢人也只是丢自己的面子。 “我们是来抓鱼吃的。”妲己理直气壮，“还有，我们能说话是因为我们是神仙，神仙你知道吗！” 吕尚听她瞎扯，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我不信。” 妲己无语：“我才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们过会儿就要回去了，现在得抓紧时间抓鱼。” 申公豹想提醒一下妲己，青丘的三更天可在人间逗留十天左右，可现在吕尚也在，说出来便是暴露了青丘，他只好憋回去。 吕尚又用手指蹭了蹭她毛茸茸的侧脸：“既然你们赶时间，不如用我刚钓的鱼。” 申公豹和妲己将信将疑地往鱼篓子里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一条大鲫鱼。 鲫鱼好啊，鲫鱼味甘，性平，能健脾开胃，与豆腐一同炖煮是绝佳的汤品。 素了十三年的妲己脑子里冒出了一道经典的鲫鱼豆腐汤，乳白色的汤汁好像已经穿喉而过，鲜嫩的鱼肉好像已经如雪花在嘴里化开……不不，妲己快住脑。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申公豹。 申公豹当然以她的想法为准，抬头对吕尚露出个礼貌的笑：“多谢你，这条鱼我们要了。” 吕尚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不用客气，一枚货贝可换一条鲫鱼。” 第3章 鲫鱼豆腐汤青丘狐族的修炼天赋果然非…… 两位“神仙”不知道什么是货贝，吕尚就从怀中拿出一个给他们看，是一枚璀璨好看的贝壳，妲己悠悠想起来所谓的货币制度一事。 换句话来说，吕尚这是在给他们卖鱼。 他们一狐一豹哪里来的钱买鱼，吕尚似乎料到他们没钱，也不强要，只说：“我这条鱼也可以直接给你们，只是……” 妲己催促他：“你有话就说。” 吕尚爽快回答：“两位神仙有所不知，我们虽靠近东海，却仍是缺水，眼下已有三十日未曾下雨，吕尚虽能靠捕鱼维持生计，同村人却眼见着过不了冬了。” 原来他想找神仙求雨…… 妲己后悔称自己为神仙了，她一个小狐狸，懂什么下雨的事。 申公豹却沉吟片刻，说道：“此处既然靠近东海，龙王应当按时布雨才对，怎会接连三十日不下雨呢？” 吕尚摇了摇头：“这我却不知，我等村里不过百余人，许是龙王忘记了我们。” 申公豹听着心寒：“岂有此理！” 吕尚摇头：“我听闻，世上有截阐二教，能教化人得道成仙，或许真有仙人，也可稍微提点那位龙王大人吧。” 经过一番试探，吕尚已知晓他们并不是什么神仙，吕尚虽然看着还是孩子，思路却清晰，而且胸怀广大，自己虽然能吃饱，也还会想着村里其他的人。 三人面对面沉默了下来，还是妲己咕咕响的肚子打断了这片沉默。 妲己和申公豹都很尴尬，吕尚盯着他们半晌，最后露出个笑：“……罢了，都是命苦之人。” 他交出自己的鱼篓：“你们想吃鱼便吃吧，我还可以再钓。” 妲己和申公豹都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眼下见他退让，两人同时开了口：“慢着！” 吕尚回头，好奇看着他们。 一狐一豹对视片刻，妲己试着说：“鱼做成汤，够我们三个吃的，要不，你别走？” …… 吕尚没有说谎，他果真家境贫寒，这件茅草房里不能说是家徒四壁，只能说是啥啥都缺。 妲己看他一眼：“有锅吗？” 吕尚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一个石头凿成的盆，妲己看到这东西就呼吸一窒。 妲己又问：“豆腐有吗？” 吕尚这回彻底不解：“豆腐是何物？” 妲己说不出话来。 ……算了，纯鱼汤也不是不行。 妲己指挥着申公豹：“豹豹，变人来试试看做饭吧。” 申公豹闻言，立刻打坐下来，口中念决，半晌之后，身上冒出一阵青烟，遮住了妲己和吕尚的视线，接着申公豹自青烟之中站了起来，青烟尚未散去之时，吕尚发现他似乎没穿衣服。 吕尚惊讶：“这位‘神仙’，怎么不穿衣服？” 申公豹耿直地回答：“衣服在我的乾坤袋中，我变成人之后会穿的。” 吕尚眼见着这青烟即将全部散尽，而申公豹仍没有穿衣服的打算，不由得看向了摇着尾巴的小狐狸，听声音，小狐狸应当是个女性。 吕尚咬咬牙，伸手捂住了妲己的狐狸眼，他手心有些烫，感觉到小狐狸长长的睫毛扫过掌心，吕尚催他：“这位‘神仙’，赶快穿上衣服。” 申公豹便“哦”了一声，也并没想什么，便在青烟的余韵中从乾坤袋里拿出了衣服，自己摸索着穿上——这是他第二次穿人类的衣服，有不熟练的实属正常。 申公豹在那里与布料做斗争，没注意到这边一人一狐的闲聊。 妲己无语道：“我与他都是妖、咳，都是神仙，我们素来身上有皮毛就是，才不在乎什么衣服不衣服的，你捂我眼睛作甚。” 吕尚抿了抿嘴，从她的嘴瓢中也推测出他们的身份了，但并不细究，只耐心解释说：“我并非仅仅考虑到男女大防之事，我虽为男子，但也没有看。” 妲己“啊？”了一声，更是不解。 吕尚耐心道：“两位‘神仙’如何看待衣服这样的物什？尚以为，衣服不仅 是保护我们不被风霜侵害，同时也是给予我们以沟通的理性与冷静。” “没有人在谈判时是赤。裸相对，也没有夫妻在房事中还衣冠齐整。” “神仙若今后在人间行走，终究会记起今日他化作人形时，认知尚未成熟时的事情，他虽不介意他人目光看待自己的身躯，但我是人，既然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礼节，却不能不遵守。” 妲己虽有十三年不做人了，可吕尚这一番话却让她有几分从前在文明社会的感受。 果然人与人的执念不同，像她，做狐狸十三年，早就忘了什么礼貌、礼节，但却执着于吃一顿干干净净的小鸡炖蘑菇，若是吕尚这样的人做了狐狸，恐怕想的是如何维持衣冠的齐整。 因着“小鸡炖蘑菇”，她与吕尚产生了些许共鸣，此刻也不再出言顶撞吕尚。 片刻后，窸窸窣窣的布衣声音总算结束，申公豹如释重负道：“我穿好了。” 或许是经过吕尚一番言辞劝诫，妲己这会儿终于想起对申公豹人形的新奇感，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申公豹，不再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出豹豹的痕迹，单独地欣赏着他所化的人形……于是意外地发现豹豹的人形颇为器宇轩昂。 妲己又看了看吕尚，吕尚虽然家境贫寒，但也没影响他个头拔高，亦是一表人才，再想着方才那番话，还显得他很有为人师长的儒雅之感。 满怀期待的申公豹先忍不住，问道：“妲己，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做饭？” 吕尚默默记住了小狐狸的名字是妲己，热心地追问：“除了石碗，还需要什么吗？妲己仙人和……” 他顿了顿，略微迟疑：“呃，豹豹仙人？” 申公豹老脸一臊红：“吕尚，你叫我申公豹即可，只有妲己才会叫我豹豹。” 妲己的注意力被拉到这个名字上，有些诧异：“我认识你这么久，才刚知道你叫申公豹——不过你这名字……还挺耳熟的。” 是什么呢，为什么总觉得什么再嘴边呼之欲出？ 妲己绞尽脑汁却也解释不了这个名字的熟悉感，她干脆不再纠结。 三人拌嘴之中，总算是开始料理这条大约五斤重的大鲫鱼。 “豹豹，你得侧着用石片刮去它的鳞片，竖着就给它切坏了。” “不对不对，豹豹，你再试试。” “啊啊啊，糟糕，鱼散架了……” 兵荒马乱之中，原本在鱼篓子里活蹦乱跳的大鲫鱼终于是光荣赴死，彻底倒在申公豹的爪子下面。 妲己心疼坏了，耳朵都蔫了，向后垂在头顶，她既有浪费食物的可惜，也有到嘴的鸭子飞走的委屈。 吕尚顿了顿，说道：“我家还有其他的鲫鱼，是我之前养着打算卖的，不如让我试试？” 第4章 妲己双眼一亮，耳朵和尾巴都高兴地立起来，随后又犹豫：“不好吧，你还打算用这个换货贝。” “没事，”吕尚已经去他的小茅屋后面取鱼，“若是学会了如何能将一条鱼分给三个人吃，这本事比货贝贵重的多。” 妲己心想也是，摇摇脑袋甩开负罪感，心中暗道一定要教会吕尚，不能辜负他的两条鱼。 申公豹见没自己的事儿了，也松了口气，做饭比修炼难多了，他从来不知道人类的手这么难控制。 申公豹变回了豹子，顺便把石桌上死去的鱼给吃得干干净净，没有浪费，妲己原本还想说他几句，但看他这样珍惜粮食，不满又憋了回去。 于是接下来受折磨的人轮到了吕尚—— “不是，你的手不能捏着石片的下面，再上面一点点。” “你先把鱼打晕就可以了，不要直接剁它！” “等等，那里不急着去掉——” 吕尚松开手，好好一条活鱼也变成了七零八落的鱼块，想不到吕尚的手劲儿比豹豹还大！ 妲己沉默了：“……吕尚，你们以前是怎么吃鱼的，都不用去鳞吗？” 吕尚洗掉了手上的鱼腥，解释：“我们把鱼丢进火里，等着烧焦的味道出来后，就把鱼捞出来吃，并无去鳞的步骤。” 这么肥美的大鲫鱼，居然烤焦了吃，真是暴殄天物。妲己再度心疼食材。 等到第二条鱼也进了申公豹的肚子，妲己彻底不敢出手了。 吕尚还好，乐观地没有追究她的责任：“没事，我家还有最后一条鱼，如果再想试试也行。” 妲己：“……”不了不了。 但是申公豹却有些不解：“妲己，你若真懂得如何做饭，不如自己化作人形，自己来做。” 妲己忧伤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我从未修炼过，我爷爷还说我，不吃肉怎么修炼，我连双尾都长不出来……你化人都修炼了这么久，我肯定没办法的……” 她心中悲痛，狐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没有刺身吃，她也不能只啃胡萝卜，不如克服一下心理恐惧，就对着鸡和兔子热乎乎的内脏下口算了！ 申公豹安慰她：“不一定，你从小就出生在玉溪边上，平常吃喝用度都是靠玉溪，早已饱受灵气滋润，再加上——” 申公豹避开正在清理鲫鱼内脏的吕尚，悄悄说：“再加上青丘狐族与我们普通妖族的修炼方式不同，说不定你可以化成人形呢。” 申公豹拍了拍胸脯：“我可以教你化人形的口诀！” 吕尚刚清理完残渣，进来便听到妲己要化人，小狐狸懒散地伏在地上，耳朵也趴了下去：“我肯定不行。” 申公豹鼓励：“你试试看呗！试试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妲己见他这样兴致高昂，也不想扫兴，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试试看。” 话是这样说，但她完全没有抱任何希望，吕尚见她觉得可爱，用洗干净的手轻柔地摸了摸妲己的脑袋。 申公豹本来已经开始念咒了，看这动作没忍住问：“妲己，他从方才到现在，都摸你三回了，你怎么不生气？” 妲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生气？我这么可爱，向来有许多妖、咳咳咳，许多神仙喜爱摸我，我的族人也是，尤其我爷爷。” 吕尚懂事地假装没听见她的一时口快。 申公豹：“……”真是自讨没趣，毕竟他在族人之中可没有这么受欢迎。 “……你还是跟我念咒吧。”申公豹转移了话题。 妲己“哦”了一声，懒洋洋地伏在了吕尚的膝盖上，申公豹还让她打坐，她却懒得动，反正都不会成功。 “闭眼！”申公豹强调道，“不打坐，闭眼总行了吧！” 闭眼也不费事，妲己就闭上了眼。 小狐狸身子轻柔，仿佛没有重量，在吕尚膝盖上还信任地闭上了眼，吕尚弯了弯嘴角，伸手抚摸着妲己油亮顺滑的皮毛。 妲己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小动物。 忽然青烟升腾而起，吕尚嘴角的笑容僵住，他记得方才申公豹化人时也有这样的青烟。 申公豹也激动，这就是青丘狐族的修炼天赋吗，第一次念口诀就能成功？ 妲己就伏在他腿上，吕尚比申公豹更清楚地知道妲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他手下柔软的毛发在逐渐褪去，不消片刻，方才掌心的一片柔软就变成了绸缎般丝滑细腻的手感，不温不凉，不冷不热，像一块暖玉。 吕尚反应过来，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又想到了什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趁着青烟升起，抓起地上的申公豹就跑到了屋子外面。 申公豹不满：“吕尚，你做什么？” 吕尚只问他：“妲己的乾坤袋中有衣服吗？” 申公豹被问懵了，但还是说：“她好像没带乾坤袋。” 吕尚手指颤动了一下，随后开口，声音还是冷静的：“把你的衣服拿出来。” 申公豹的乾坤袋打开，吕尚从小小的乾坤袋中拿出了有些粗糙的布衣，不由得回忆起方才手中摸到的触感——这衣服定然会划伤她的皮肤。 但是…… 他转过身子，闭上了眼，随后将衣服抛了进去：“妲己，你先穿上这个。” 妲己茫然的声音传来：“什么？” 吕尚下意识睁开眼为她指明，但目光触及到一张堪称国色的面庞时就急忙重新闭上，只垂眸扫向地面，飞快地指向申公豹那几件衣服所在之处。 第4章 鲫鱼豆腐汤因面前的美味，吕尚愿意相…… 妲己穿上了申公豹的衣服，摸着布衣，她动作有点生涩。 妲己心想，自己其实不应该这样生涩，她从前也是当过人的，只是做了十三年狐狸就这样了么？ 申公豹准备的衣服对她而言有点宽大，她自己捣鼓了半天才想办法不让这件衣服透风，而且身上少了皮毛，总是没有安全感，莫名有冷飕飕的凉风钻进怀里。 申公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好了没呀，妲己？” 妲己急忙回了一句：“好了好了！” 吕尚顿了顿，说道：“那我去把最后一条鱼拿过来。” 申公豹看着他步子急切地跑开，有些莫名奇妙地嘀咕：“又没有人追他，跑这么快作甚。” 申公豹看见了妲己的人形，他们同为妖族，自然不会以相貌识人，所以申公豹不会像吕尚那样为她的容貌心惊，只是反复赞叹她的修炼天赋：“青丘狐族果然不同凡响。” 妲己也很激动：“难道我是先天修炼圣体，才十三岁就能化成人形了，说不定我有成仙的潜质呢！” 申公豹哈哈笑了两声：“你适合修炼我不否认，但你哪里只有十三岁——” 他掰手指算了起来：“青丘的一日等于人间的一月，你若在青丘呆了十三年，那你也是四百岁的大狐狸了。” 妲己石化了一瞬：“什么？” 她觉得恍惚，怪不得，她总觉得在青丘日头很长，夜晚也很长，她从前只当自己年纪小，所以时间过得慢，原来并非如此……怪不得她穿衣时觉得如此陌生，原来她做狐妖妲己居然已经有四百年了。 申公豹趁机提醒：“所以你不用着急，三更天时传送阵会再启动，算下来，我们还能在人间留十天。” 他提到这个终于想起来后怕：“对了，我带你出来，回去后肯定惹狐王生气，再也不能去玉溪修炼了。” 妲己安慰他：“不会的，一狐做事一狐当，我就说你是被我逼迫着出来的。” 申公豹郁郁难安。 吕尚拎着这间小破屋的最后一条鲫鱼来了，再面对妲己的容貌时，他已经没有刚才的慌乱，只是向她介绍着，这条鲫鱼不如第一条大，但也有一两斤重。 这是吕尚家中的最后一条鲫鱼了。 妲己有些犹豫，她饿了许多年，没人比她更知道食物的宝贵，所以迟迟不肯接过这条鱼。 吕尚好像知道她犹豫的原因，主动说道：“不碍事，鱼还可以再钓。” 说罢，主动将这条鱼放到了妲己的面前，妲己看着这最后一条鲫鱼半晌，最终还是接过了它。可接过鱼的一瞬间，妲己脑中猛然恍惚，随即眼前冒出了奇怪的数字和屏幕。 【检测到宿主与食材同时存在，华夏美食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宿主身份确认中，有苏国人氏，妲己。】 【身份确认失败，青丘妲己、有苏国妲己、青丘妲己……系统重启中……】 妲己脑胀生痛，摇了摇头，于是眼前的数字和屏幕全部消失了，吕尚见她神情恍惚，不由得问：“怎么了？” “应该……没事吧。” 妲己心想，刚刚那几行字是什么，什么华夏美食系统？ 好像触及关键词一般，数字与屏幕再度出现在妲己面前，左下角的提示仍然还是【系统重启中……】，坏掉的系统就像刚刚任人摆布的死鱼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第5章 妲己看见了系统自带的背包，心想美食系统的背包里不知道有什么，要是可以打开看看就好了，而后系统界面的背包真随她的心意打开了，妲己定睛看去，很快眼前一亮——这是一套厨房工具啊！ 锅碗瓢盆刀，灶台、砧板……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打蛋器和百洁布。 妲己下意识想要取出锅子来，结果面前冒出一个选项。 【你要使用什么锅？炒锅、高压锅、平底锅、电饭锅……】 平、平底锅！当然是平底锅——鲫鱼煎过后才会更美味。 妲己左手立刻出现了熟悉的平底锅。 突然冒出的厨具让旁边的吕尚和申公豹惊讶极了，申公豹还问：“原来你带了乾坤袋？嗯，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话音未落，妲己的另一只手中已经握住了锅铲。 妲己热泪盈眶：“谢谢你吕尚，今天我一定给你做好吃的鱼汤！” 最重要的是给十三年，哦不，四百年没吃过肉的自己！ 在吕尚搭出来的平台上，妲己摆上了砧板，随后手中拿出竹筷，将竹筷从鲫鱼口中深入，固定在砧板上，她手中动作飞快，空着的手很快又多了一支小刀，迅速地刮去了鲫鱼身上的鱼鳞，随后剖腹取出鱼腹中的内脏和鱼鳃，吕尚照她授意，一瓢水自上而下泼在鱼上，不过眨眼间，这条鱼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吕尚和申公豹对视，都被她利落又熟练的动作看得眼花缭乱。 方才去鱼鳞的小刀换成了方形菜刀，妲己专注地看着手中的鱼，飞快地在前后都改好了花刀。 料理好鲫鱼，妲己不由得抬起了头，如果有葱姜和豆腐就好了，她再次打开了系统，背包里除了厨具其他都是空格子，但系统在背包右侧还有商城二字。 她打开商城，却是一片灰—— 【系统重启中，商城功能无法使用。】 妲己有些失望，却看到了上面一行小灰字。 【今日赠品：菜籽油10g、葱姜净菜一份，是否领取？】 领取领取！系统把这行字放这么小生怕她看见了似的！ 虽然没有豆腐，但是有生姜也可以。 在吕尚的院落里，妲己张罗着吕尚帮自己搬来两块石头垫高，石头下面简易地留出空隙用来放干柴，这个时代虽然还没有完善的灶台，但是已经有了打火石。 火苗升起来后，妲己便将平底锅搭了上去，姜片擦了一圈平底锅底，避免煎鱼时粘上，待到锅子热起来，她将刚领取的菜籽油全部倒了进去，噼里啪啦的油爆声在晚霞中响起，火光逐渐照亮了妲己的面庞。 鲫鱼被她放了下去，瞬间便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美味从锅子中升腾而起，申公豹和吕尚面对着这锅鱼，不约而同咽了口水。 妲己专注地盯着锅中的鲫鱼，眼底被火光照得明亮，她嘴角带着笑，自己也被鱼香味激发出了口水。 鲫鱼翻面、出锅，动作一气呵成。 申公豹伸出了爪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可以吃了吗，妲己？” 妲己摇了摇头：“等等。” 平底锅被收起，转而拿出了口径大且更深的炒锅来，吕尚被妲己催促着往锅里放了两瓢清水。 柴火很旺，不一会儿水就烧开了，妲己终于将鱼放在其中，几人盯着锅里的鱼，亲眼看见沸腾的水如奇迹般变成奶白色的鱼汤，一股鲜甜的香味钻进他们的鼻腔中，勾得他们食指大动。 如果可以放一点盐会更香的，但是系统里能薅的羊毛已经被她薅完了，没有豆腐和盐，条件有限，只能如此。 妲己遗憾地在鱼汤中加入了系统赠送的葱花，掏出三副碗筷，各自盛了一碗，摆在了申公豹、吕尚的面前。 鱼汤的鲜味氤氲升起，扑面而来。 申公豹急切地尝了一口，随后被烫了舌头，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惊喜地叫了出来：“妲己！这太好喝了！我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水！” “不是水，这个叫汤～”她纠正着。 相较于申公豹，吕尚就斯文多了，汤汁合着绿色的葱丝入口，那瞬间，温润的触感在舌尖化开，鲜美的味道如同涟漪般层层荡开，鲫鱼的鲜味被熬煮得淋漓尽致，不像他寻常吃的鱼，或者腥气、或者焦的口中发苦，难以下咽，这汤中的鱼没有一丝腥气，反而带着淡淡的甜，仿佛阳光洒在湖面上，温暖而柔和。 太阳已经西沉，吕尚坐在火堆边，浑身暖意融融，他又喝了一口，感受着汤汁滑过喉咙的温暖，仿佛整个身体都被这股暖意包裹，每一口都让他心生满足，仿佛旷日许久的干旱、村民们的疾苦，在这口鱼汤中都被轻轻抚平。 吕尚抬头看向妲己，她身上还穿着那身布衣，旁边是以兽形态轻轻舔喝鱼汤的申公豹，两人惊喜地对视着。 察觉到他的视线，妲己高兴地朝他看过来：“好 吃吗！” 在火光中，吕尚看见她的面庞生动极了，仿佛天地都寂静，噼里啪啦的火声也远去，只剩她翕动的唇，开怀的笑，以及满含着温暖笑意的声音在邀请他回答—— “好吃吗？吕尚。” 吕尚珍惜地又喝了一口汤，低声回答。 “很好吃，谢谢你，妲己。” 他从未吃过这样的美物。 吕尚从前只觉得人生凄苦，他身边的人都是一样凄苦，为着地中的土产，要日日向天祈祷，可土产所出也是只能饱腹，吃食不过是为了维持生命。 但如果吃的是这样的食物，他不由得产生“活着还不错”的感念。 妲己也喝了一口鱼汤，突然发现头顶已经布满了繁星，这里的夜晚漆黑安静，除了天上的星星与月亮，再没有其他发光的东西了，所以才显得众星明媚，耿耿新河欲曙天。 就像这碗鱼汤，虽然还不是那么完美，但在这里就是顶级美味了。 吕尚喝尽了鱼汤，连碗底的葱丝也全部吃尽。 “妲己，”吕尚喊她的名字，在妲己看过来时，他向她恳求，就像是村民向天祈求下雨那样，“我会再钓鱼，明天可以继续做鱼汤吗？我想给村子里其他人也尝尝。” 他因面前的美味，愿意相信，妲己真是狐仙。 吕尚愿意因此向她献上自己忠贞不二的信仰，就像村民信仰天会降雨一样。 第5章 脆皮芝士年糕在恐慌和逃避中间，妲己…… 妲己好像突然休了假期的高中生！ 她做了四百年的狐狸，一朝化人，再看万物都觉得新奇。 将餐具收拾起来，妲己本打算借着洗碗的名义到处逛逛，但再到河边一拿出来，才发现收进背包的餐具都已经焕然一新。 是自带洗碗机的系统背包啊！ 太方便了！妲己恨不得亲一口系统。 喝过鱼汤，她胃里暖暖的，现在又不用洗涮餐具，便沿着吕尚门口的河流一路向前走。 头顶有繁星与明月，凉凉的水流划过脚底，在这里呆了十三年——不，呆了四百年，妲己才第一次有了幸福感。 果然食物才是力量的源泉。 她沿着溪流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妲己耳朵动了动，转身后，发现吕尚在不远处跟着她。 “吕尚！” 她冲他挥手，回头疾走几步，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也不觉得疼。 妲己冲到吕尚面前，见吕尚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升起了奇怪的好胜心，便踮起脚向上顶了顶，可惜也只到他的下巴。 “你好高啊！”妲己笑嘻嘻地说着。 妲己离得近，吕尚原本动作有些僵硬，但月色显得她实在笑颜明媚，吕尚神色柔和下来：“你做小狐狸时，可没有觉得我高。” 妲己踮着脚轻盈地转了个身，宽大的布衣围着她转了一圈，愈发显得袖口的手腕细瘦。 “大胆，居然敢称呼我小狐狸，”妲己哼了一声，“区区凡人，应该要叫我狐仙大人。” 吕尚没接她的话，犹豫了片刻：“妲己，方才吃饭时，我问你能否再做鱼汤，你还没回我……” 他又说：“若是为难，就不必勉强，我并非是强邀请你——” “倒不是为难。” 眼见着他陷入纠结，妲己打断了他：“除了鱼，做鱼汤还需要其他食材，我只有刚刚那些了……” 妲己不由得想起系统，系统随她心意打开，只是左下角还停留再那几句话上。 【宿主身份确认中，有苏国人氏，妲己。】 【身份确认失败，青丘妲己、有苏国妲己、青丘妲己……系统重启中……】 她抬头问了一句：“吕尚，你知道有苏国在哪里吗？” 吕尚：“本地乃是商国地界，有苏国是靠近北方的一个诸侯国。” 妲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吕尚见她不解，又进一步解释：“诸侯国有大有小，但都需要定期向商国献上供奉，有苏国并不算是一个大国，你是如何得知它？” 第6章 妲己敷衍：“我是狐仙嘛，当然知道了。” 她又追问：“还有还有，有苏国的人都姓苏吗？” “苏是氏，有苏国的姓应该是‘妀’。”吕尚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号。 妲己茫然抬头：“这是什么？” 吕尚：“……这是‘妀’字，也念‘己’。” 是文字啊，难道是甲骨文？那……她当然不认识。 妲己“嘶”了一声，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吕尚，你居然认字？” “学过一些罢了，”他继续解释她的问题，“所以有苏国的人应当姓‘妀’，苏是他们的氏，只是我们一般称氏……” “举个例子，”他想了想，“我是姜姓，吕氏，所以我是姜尚，但常称呼为吕尚。若我是有苏国人士，我便叫苏尚，若妲己你是有苏国人士。” 他平静地丢下一个石破天惊的名字：“你便是苏妲己。” 苏妲己。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进她的脑海。 四百年来，不知不觉她就习惯了做一只狐妖，连做人时的记忆都模糊了不少，时常满脑子只想着下一顿饭还能吃什么，直到现在，这个熟悉的名字被吕尚说出，她的脑子才像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起来。 她记起这是赫赫有名的亡国妖妃，又一连串地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说申公豹和石矶娘娘。 可神话故事与她经历的现实，有着强烈的割裂感。 她脑子里闪过豹豹立志笃行正道，常常在玉溪边上修行。又想起来青丘有个小山头，上面有个小石精叫酿酿，酿酿闭关多时，她也有一个月没见她了。他们真的存在于她身边。 青丘妲己，有苏国妲己。 难不成都是她……？ ——退一万步来说，系统总不会无缘无故重启吧。 妲己倒吸一口冷气，好不容易解决了吃饭的问题，扑面而来的居然是刚穿越过来时就难以消解的梦魇。 似乎正是等着她意识到这一切，死机的系统此刻终于动了。 【宿主身份确认中，青丘妲己、有苏国妲己。】 【系统重启成功。】 【你好，妲己。】 妲己两眼一黑！ 但系统还没放过她。 【新手任务：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古老时代，你一定恐慌又无措……】 不，她都穿越四百年了，系统是错乱了吗？ 就因为她以前是狐狸不是人，所以识别不出来她的身份？ 妲己现在确实是挺恐慌的，但不是因为穿越，而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华夏美食系统。 【……现在找到你最信任的人，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他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吧（0/1）】 【任务奖励：华夏美食系统使用手册】 跳出这个任务之后，系统就没有动静了，恐慌了半天见它没有动静，妲己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最信任的人？她最信任的是狐王爷爷，要不回去找他试试？但爷爷也是狐狸啊，按照系统认人不认妖的逻辑，这个新手任务完成可能性很低。 随后她看到了新手任务旁边还有个成就界面，右上角有个红点。 点开成就，赫然显示她已经有可以领取的奖励！ 【魅惑众生： 看！有关键人物出现在你身边，快去魅惑ta～ 请以一道经典的华夏美食，让一位关键人物对你产生好感（2/1） 成就奖励：随机礼包一份 注：本成就奖励可以重复领取】 妲己的目光落在这段话最后的小礼盒上，确认领取了两次。 【恭喜获得初级烧烤大礼包x1！】 【恭喜获得初级调味料大礼包x1！】 嗯？！？！？！？！ 吕尚伸手在妲己面前晃了晃：“妲己？” 她不知怎么，听完有苏国的介绍之后就愣了很久，吕尚忍不住关切：“你怎么了？” 吕尚看见妲己终于抬起了头，而且两眼放光。 “吕尚，你想吃夜宵吗？” 妲己又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堆串着奇怪东西的签子，吕尚还在感慨真是仙人手段，那边妲己已经席地而坐：“烧烤吃吗？脆皮年糕羊肉串，茄子土豆烤香菇。” 妲己咽了口水。 刚才是她对系统说话太大声了，现在她愿意诚心向系统道歉。 系统都给她发了烧烤大礼包，难道能是什么坏人吗？ 妲己按住因为后怕还在扑通扑通的心脏，强行安慰自己，反正封神什么的还遥遥无期，不如先吃烧烤。 在恐慌和逃避中间，妲己选择边恐慌边逃避。 …… 待到明月高悬之时，小火堆在河边生起来了。 大晚上不睡觉非要坚持修炼的申公豹也过来了，虽然在打坐，但时不时睁开一只眼偷瞄妲己。 “妲己，好了没呀？” 申公豹又催了一遍。 妲己：“再等等，再等等。” 烧烤架是吕尚用竹篾临时编出来的，勉强能用，妲己手中的烤串轻轻翻转，炭火舔舐着肉串，油脂洗得竹篾发亮，滴在炭火上，又发出“滋滋”的声响。 系统刚赠送的调味料大礼包派上了用场，孜然和辣椒粉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细细碎碎的粉末落在羊肉串上，与油脂混合后，激发出孜然和辣椒粉的辛香，随着夜风飘散，申公豹彻底坐不住了。 三串羊肉串率先烤好，妲己分给他们一人一串。 羊肉串上共有六块肉，申公豹实在馋坏了，一口下去签子空了一半。 他双眼一亮：“好好吃啊烫烫烫烫烫！” 申公豹惊呼好吃时，吕尚才刚刚接过了妲己手中的肉串，炭火的余温还留在竹签上，指尖传来了微微的烫意。 羊肉串上面的油脂在火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吕尚咬下顶上一块肉，外皮的酥脆与内里的鲜嫩在口中交织，肉汁瞬间溢出。 他素来进食都是慢条斯理，可这串肉到他手上，却在不知不觉中一口接着一口，竹签上的肉块很快被消灭殆尽，只剩下满口的余香和意犹未尽的满足感。 吕尚看着手中空了的签子，下意识抬头看向妲己。 妲己和申公豹都吃完了，一狐一豹都被好吃哭了：“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吕尚不禁笑了出来。 妲己舔了舔嘴唇上的余味，羊肉串还是这么好吃。 夜还长，再来几串。 “脆皮芝士年糕你们吃吗？”妲己手中又变出来三串年糕，她眼睛晶亮亮的，“会拉丝哦！” 申公豹猛点头，然后又问：“对了，刚刚那个是什么？” “是羊肉串。”妲己高兴地将年糕放在了烤架上，趁着空闲拿出了一颗土豆，小刀熟练地去皮切片，一片片环绕着三根年糕，摆满了整个烧烤架。 烤架上的年糕在炭火的烘烤下逐渐变得金黄，外皮开始微微鼓起，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芝士夹心慢慢融化，从年糕的缝隙中溢出，拉出细长的丝，散发着浓郁的奶香。 申公豹指着最中间的年糕说：“我要吃这串！” 妲己毫不客气：“不行，这串是我的，你吃左边那个。” “……好吧……” 食物的香味弥漫开来，在他们没注意到的不远处，一双泛着萤光的眼睛也在注视着那团火光。 第6章 椰子鸡吕尚眼光毒辣，妲己穿这身衣服…… 吕尚刚醒过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泛着深蓝的幽光，他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吕尚想要起床，但肚子上和右手胳膊上都沉甸甸的，他抬头，用空闲的左手揉了揉眼，发现妲己化作小狐狸，团成团睡在他的肚子上，妲己毛茸茸的白尾盖住了鼻子和眼睛，只露出一双小巧的耳朵。 右胳膊上枕着小猫似的申公豹，申公豹的睡姿就没有妲己这么可爱了，一只脚不客气地踢在他的腰上。 吕尚望着石屋的天花板，纠结起来。 外面的脚步声应该是来找他的，若是不起床，稍后敲门的人也会吵醒妲己和申公豹，若是起床，现在就会惊扰他们。 吕尚没纠结多久，因为申公豹也听到了脚步声，醒了过来，他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吕尚，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他肚子上的妲己。 申公豹叼着妲己的后颈，把她从吕尚的肚子上拽下来了。 申公豹冲他挥了挥爪子，吕尚才发现自己被解放了。 吕尚睡前是和衣而眠，现今只需要套上一件厚一些的外衣便可以起床，他扭头看了一眼申公豹和妲己，这两只团在一起成了个球，互相依偎着继续睡，申公豹也就算了，妲己竟然这都没醒。 屋外的老婆婆背着手，拄着拐棍，感觉有些惊讶。 寻常她还没顺着小河走上来，吕尚就开门迎她了，今日是睡迟了？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想要敲门，然后这扇门“嘎吱——”一声，自己打开了。 第7章 吕尚从房中出来：“樵阿婆。” 樵阿婆家是山上林子里打猎的，不同于种地的村民，她家受这次干旱的影响并不大，她素常照拂独居的吕尚，早上喊吕尚去她家帮忙处理野味，管了他的早饭，中午还会让他带一只野兔子、野鸡之类回去吃。 只是近几日她来的格外勤快。 以往未干旱时，家家都有吃食，自然不需要找她。 现在干旱多日，眼见着下季度没东西可吃，樵阿婆家门庭若市，都求着她能换些肉吃。既然家里忙起来，她便日日来找吕尚。 吕尚干活勤快，又少有怨言。 倘若让村子里其他人帮忙，少不了考虑到那家人的情况，但吕尚不一样，他父母早亡，自己吃饱便是全家不饿了。 申公豹趴在吕尚石屋的窗台上看了一会儿，见吕尚和那老妪打了招呼，便扶着她朝林子里走去了。 申公豹心想，吕尚比他这个修仙之人还要勤勉。 既然起了，他便也打算起来晨练，扭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妲己。 她可能嫌弃床板硬，扭了几个姿势都不习惯，申公豹就化作人形，把他的外衫垫在妲己的脑袋下面，她才总算睡得踏实了些。 申公豹穿着下衣，在吕尚门口打起了拳法，三人小分队中的二人都在太阳还没升起前就开始了工作，只有妲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妲己迷瞪瞪醒来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爪子开花，尾巴也用力地绷紧，她睡得不舒服，床板有些硬，不像青丘的床很柔软。 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她睡到自然醒。 妲己抖擞了一下精神，跳着下了床，听见外面有申公豹的“喝！”、“哈！”声，应该是在练拳。 她调出了系统，虽然才短短一天，但是她已经依赖上了系统。 新手任务还停留在昨天的画面没有变化，成就界面领完了之后也没有变动，商城虽然不再是歇业状态，但里面的东西妲己样样买不起。 能点的只有商城主界面的今日赠品。 【今日赠品：椰子x1，是否领取？】 椰子不错！今日若能抓到鸡，就能吃上椰子鸡，剩下的椰肉还能做成甜品。 …… 另一边的吕尚已经完成了今日的工作，樵阿婆也早就给他预备好了一只野鸡，让他带回去吃。 这野鸡绿头纹，红背羽，长长的尾羽耷拉在后面，漂亮的紧。 吕尚看着这只野鸡，就已经开始期待妲己会如何料理它，可是正当他想要接过来的时候，忽然看见樵阿婆后面有一件紫棠色的袍子。 吕尚顿了顿，问樵阿婆：“阿婆，这件衣服是？” 樵阿婆眼睛不太好，但也能看见那抹漂亮的紫色，通体流光，摸在手上像是摸着水面一样。樵阿婆就抬起头：“这是其他村人给的，说是从朝歌带来的——朝歌，大城市才有这样的好东西。” 吕尚看了看手中的野鸡，想到妲己并无贴身衣物，还得穿着申公豹的麻布衣服，就对樵阿婆露出个笑：“阿婆，我也同你做个生意……” …… 申公豹一套拳法习练完毕，那边妲己也终于出来了，在河边喝了几口水之后，就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昨天吃得饱，现在一点儿也不饿，系统发的烧烤大礼包被他们三个全部吃完——哪怕是在现代，那也是五六个人的分量。 她正伏在嫩草之间时，看见一抹好看的紫色出现在视野里，太阳下流光溢彩的，煞是好看。而吕尚正抱着这团水似的布匹，朝着这边走来。 妲己端坐起来，狭长的眸子眨了眨，好奇地看着吕尚。 吕尚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妲己，她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尾巴摆在身后，坐在小河边，于是倒影也有一团像天上云朵似的雪白。 妲己蹚过了浅浅的小河，到了吕尚的脚边，她抬起头看向吕尚怀 里的东西，歪着脑袋问他：“吕尚，你去哪了，这是什么？” 吕尚蹲下来：“这是一件女子的衣服，我去同村人家里帮忙，她以这个做我的工价。” 申公豹也听到了，咂舌道：“你天都没亮就去了，现下日头高升才回来，他们不给你吃的，居然就只给一件衣服？” 吕尚笑而不语，随后对妲己说：“这件衣服，算我报答你的吃食。” 妲己受宠若惊：“原来是给我的吗？” “自然如此，毕竟这是一件女子的衣裳。” 妲己兴冲冲地说：“那我现在就换上试试！” 吕尚和申公豹坐在门口的小河边，吕尚这时手中拿着一瓢水，忙了一上午，虽然早上有饭吃，但至今才喝到了这一口水。 申公豹看着吕尚把这一瓢水饮尽，又用袖子抹掉了漏出来的水，他看上去并非是爱讲究的性格。 申公豹就忍不住好奇：“我看你也不爱穿什么好衣服，怎么给妲己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之前给自己准备人类服饰时，也了解过各类的衣服样式。 他知道吕尚拿来的是丝绸，很贵的，吕尚就算是卖一千条鱼也买不起。 吕尚脑中闪过樵阿婆的话—— “你若想要这件衣服，拿去便是，我穿不了，我家媳妇儿也不爱穿，这好东西在我们这乡野也无用处，”樵阿婆慈眉善目的，“你帮我这么多，何必还要用七只野鸡来换。” 吕尚自然知道这件衣服的分量，所以他才不愿意白占便宜。 “多谢你，樵阿婆，”吕尚回答，“这衣服贵重，七只野鸡已经是物超所值了。” 他还得再去打鱼，吃七天的鱼，帮樵阿婆做七天的工，才能还上这件衣服。 吕尚性格如此，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付出，便说：“乡野之间，大家不认得，就给我了，实际没花什么大价钱。” 申公豹若有所思：“是么？” 石屋的门被推开了，一身紫棠色袍子的妲己从里面出来。 这袍子对妲己而言还是大了一些，所以她稍作改动，将袍子改成了过膝的裙子，这样更便于活动了一些。系统的背包放得下她其他物品，省下的布料倒也没浪费，妲己改成了贴身的小衣，穿在了中间。 吕尚眼光毒辣，妲己穿这身衣服好看极了，就连素来对相貌美丑懵懵懂懂的申公豹都愣在了原地。 他家里没有镜子，妲己并不知道自己穿上的效果如何，便追问两人：“好看吗？” 吕尚站了起来，少年挺直了腰板，双手却松弛地垂在身侧，他衷心道：“好看，很适合你。” 妲己闻言跑到了河边，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水面波动，她实际上看不清细节，但她能看到自己被这身衣服衬得愈发雪白可爱。 这是她穿越四百年来收到的第一件衣服，又想到之前吕尚那篇“衣服论”，就更是珍惜了。 妲己抬起头来，高兴地看向他：“谢谢你，吕尚！今天给你做椰子鸡吃。” 妲己叉腰，指挥申公豹：“豹豹，去抓只鸡来！” 椰子鸡。 申公豹从没有听说过什么椰子鸡，但是妲己的美食他已经领略过两回，自然没有异议，只两眼放光：“那我抓两只回来，一只根本不够我们吃！” 妲己思索着，不知道一个椰子能不能煮两个鸡，算了，没关系，如果不够就再做个小鸡炖蘑菇。 申公豹挥挥手就走了，和豹豹挥完手，妲己开朗地看向吕尚：“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容器，我去林子里采点蘑菇。” 吕尚点头，正要进去拿小竹筐时，忽然耳边听到妲己朝着林子的方向大喝。 “什么人！” 吕尚立刻出来，发现妲己警惕地看向林子中。 吕尚问：“怎么了？” 妲己皱着眉：“有个青色的巨物过去了。” 第7章 椰子鸡、三文鱼妲己，你把我们的深海…… 妲己这一声似乎惊到了那人，旁边竟然有一棵树被带倒，可见这巨物不容小觑。 妲己想要上前去看看，却被吕尚拉住了，吕尚握着她的手腕：“那人既然跑了便不必去追，我等并没有御敌之力。” 她却另有一条脑回路：“可他既然跑了，岂不是说明他怕我？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吕尚：“……” 妲己越说越起劲，吕尚已经拦不住她，妲己走之前不忘叮嘱一句：“你留在这里，我以狐身过去看看，真出事了还能跑得快。” 吕尚伸手想要拦她，但妲己滑不留手，他连一根狐狸毛都没摸到，妲己就一溜烟地往林子深处跑去了。 吕尚倒是想跟上她，但狐仙妲己不是浪得虚名，他一个晃神，视野中再无那团莹白。 妲己有丰富的偷跑经验，此刻潜伏在林子中，一眼就看见了被懒腰带倒的树，这棵树二人合抱方能圈起来，不算是年幼的树，若是能这样轻易地把它带倒，那人要么体型大，要么力气大，或者两者兼有。 妲己更加小心，连耳朵也趴在了头顶上，忽然她听到窸窣声，一只耳朵便直勾勾地立起来，朝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第8章 她起身，慢慢朝那边爬去，到边上时，看见了一个…… 妲己的狐狸脸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衣服吗？ 青色的，像刚刚吕尚给的绸缎一样的光泽，她凑过去嗅了嗅，有一种咸咸的味道。 顺着这块绸缎向前又走了几步，忽然有巨大的鼻息喷在她身上。 喷的她整个狐狸毛都不顺了！ 妲己摇了摇头，甩开脑中残余的风声，怒而看向风的方向——一只巨大的龙首映入眼帘！ 是龙啊…… 所以她刚刚看见的是龙尾？ 这是东海附近，这里的龙，肯定是东海的龙了。 小狐狸不由得端坐起来了 ——她对龙族有一种天然的亏欠感，狐王爷爷天天来东海打秋风抓鱼，有几次两家关系闹得很僵，东海增加了巡逻的虾兵蟹将，据说附近连个有毛的动物都不准出现。 当然还是拦不住她狐爷爷。 都怪她，非要吃三文鱼刺身。 妲己：“你好。” 龙息再次喷洒下来，声音洪亮如同敲钟：“你——好——” 妲己被喷的后退两步：……这个龙还怪有礼貌。 “你——是——妲——己——吗——？”洪亮的龙息又喷她一脸。 端庄坐着的小狐狸被龙息再次喷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我是妲己！”她不由得大喊，“龙！你说话可以小声点吗！” 龙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 或许对于其他龙来说，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龙，但是他实在太大了，所以一点点细微的表情，妲己都看得清楚，于是她就有些忐忑，自己欠了人家这么多三文鱼，还要求他小声说话，好像不太合适。 但是龙很配合，试图压低声音：“这—样—可—以—吗—” 妲己还是退了一步，她没忍住得寸进尺：“再小点！” “好——吧——” 龙叹了一口气，随后化成了人。 人形的龙是个小小少年，额头上有两个龙族的晶蓝色尖尖角，他看上去比吕尚小多了，蹲下来时，竟然和妲己差不多高。 “你就是妲己？”小小少年看着莹白的小狐狸，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她的头。 妲己习惯了，她妖形态比较可爱，是个生物就想摸头。 她不抵触，点头回答：“我是妲己，你是东海的龙吗？” 小少年收回手，搭在膝盖上，双眼水漉漉的：“是呀，我是敖丙，东海龙王的第三子。” 妲己迟疑了一下，她想问为什么敖丙会知道自己，但是又害怕敖丙说出她的黑历史。 “东海里每个妖族都知道你的名字，妲己，”敖丙还是没有放过她，就这样脆生生地说了她的黑历史，“你把我们的深海巨鱼吓得都不敢出门。” 妲己：“……抱歉。” 敖丙笑了：“没关系，我也要跟你抱歉。” 妲己：？ “我听说青丘的狐狸喜欢吃深海巨鱼，而且还几次三番地来打鱼，就好奇深海巨鱼是不是真的好吃，”敖丙天真地说着残忍的话，“我咬了一口，确实好吃诶～” 妲己：……废话，那可是三文鱼。 敖丙真诚道：“后来每次父王追查深海巨鱼是谁吃的，我们都记在了青丘妲己的 名字下面。” “哦，没关系，等等——”妲己察觉到了不对：“‘我们’是指……？” 敖丙：“我和我的两个哥哥……” 妲己松了口气，才三个，还好还好。 敖丙继续：“……还有蟹宝、钳宝、章宝、水母宝……” 妲己：…… 东海天天来青丘骂街那段时间，她肯定对外背了不少黑锅！ 敖丙还在夸她：“你这么可爱，一定很善良，你会原谅我吧？” 妲己这时候想追究，又觉得对不起自己可爱的外表，勉强露出个笑，问起了其他的问题：“呵呵，那个，敖丙，你怎么在这里？” 敖丙就来了精神：“我昨晚看见你们了。” “你们坐在小河边，吃着一串一串的东西，很香。” “咸咸辣辣的东西，顺着河水流到了东海，我尝到了哦。” 哦，是他们三个昨天在河边吃烧烤的事情。 敖丙双眼放光：“妲己，你还有吗？我也想吃。” 昨夜他馋的口水流了二里地，本来想趁他们走了，过去看看有没有残羹剩饭，打打牙祭，结果这三个人吃的肚子圆鼓鼓的，连一块干柴火都没给他剩下。 敖丙尾随了他们一段路，看见吃撑了的妲己不想走路，吃撑了的申公豹也不想走路，就都变回了妖形态，让那个人类抱他们一起走。 那只莹白的小狐狸出现后，敖丙几乎脑中就冒出了一个名字——青丘妲己。 毕竟在妲己之前，他从没意识到深海巨鱼好吃，妲己在很多东海龙族心里都是美食风向标。今天一问，果然如此。 妲己听他说完事情原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着三文鱼的事情，她心中愧疚，又莫名窝火，但见敖丙也是一个单纯的美食爱好者，她埋怨的话也说不出口，进退两难。 “烧烤已经没有了，我们全部吃光了，不好意思啊。”妲己坦诚又惭愧。 眼看着敖丙眼中光都熄灭了，妲己又马上说道：“不过不过，你如果带来一块深海巨鱼，我这边有其他东西，可以让它更好吃。” 妲己看了看系统昨天发的调味料大礼包，里面赫然罗列着酱油醋和芥末。 第8章 椰子鸡、三文鱼为——什——么——不…… 敖丙变成龙往海面飞去了，腾飞时，龙息落地，震得周围果树往下掉东西，妲己目送他离开，不忘躲开周围扑朔朔往下掉落的果子。 忽然地上和她爪子差不多大的小青果引起妲己的注意力。 她踱着步子过去，扒拉开青草，在泥土中仔细端详起这个小青果。 青里透黄，形状椭圆，看着很像她记忆中的小青柠。 妲己俯下身子咬了一口，酸涩的汁液迸发而出，钻进她的口腔，她松开了牙齿，小青柠重新落在地上，露出里面黄色的果肉，一瓣瓣地挨着，果真是小青柠。 小青柠留在唇齿间的清香让她舔了舔嘴唇，朝不远处看过去，发现了许多被打落下来的小青柠。 敖丙真是不错，这种青柠一般长在树上，若不是敖丙离开时抖落了它们，妲己恐怕很难发现长在三四米高的果子。 来都来了，让吕尚一同来采摘吧！ 她飞快地跳跃着往回跑，还没抛出林子，就看见吕尚的身影，妲己还没开口，吕尚也发现了她。 “妲己，”他朝妲己的方向跑来，蹲在她面前，“你没事吗？” 妲己摇了摇头：“没事，刚刚……算是认识的人，他或许会回来与我们一同用饭，话说回来，吕尚你过来，看这个。” 小狐狸跑在吕尚前面，吕尚只好跟着她一起向前，于是就在妲己灼灼的目光中看见了泥土中被咬了一口的青柠。 “多带走一些，这个可好吃了。”妲己说道，“我先回去拿筐子。” 吕尚看着妲己风风火火地离开，手中捏着一颗青柠，想不到这绿油油的东西难道真会好吃？ 吕尚试着咬了一口。 他眉头微皱，这果子又苦又涩，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好吃。 但是盯着它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收起来，自己偷偷藏起来了一颗。 申公豹提溜着两只野鸡回来时，妲己和吕尚坐在河边清洗食材，吕尚的竹筐涮在河水中，里面放着半筐绿色的果子，半筐棕色伞盖顶的小蘑菇，混合在一起，河水冲洗过去，显得很有食欲。 申公豹走过去，伸手捏了一颗小青柠送进嘴里。 然后苦着脸把青柠吐出来：“这个不好吃。” 妲己哭笑不得：“这个不是直接用来吃的。” 洗好的食材继续放在里面，妲己接过了两只野鸡，熟练地拿出刀子放血，再放进旁边备着的开水中烫毛、剃毛。 申公豹全程看着，半晌想起来似的问她：“妲己，你是从哪里会的这些？” 妲己也被他问得一愣，哪里学会？应该是上辈子做人的时候吧，时间太久她记不清了，但是这些食材怎么处理，饭怎么做，都刻在她身体中，只要拿起刀子就会想起来。 她上辈子可能是个厨子。 “我在梦里学的。”妲己眼不红心不跳地敷衍他。 野鸡身上的肉有些少，她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肉鸡和蛋鸡都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可野鸡肉虽少，却是自己漫山遍野找吃的，身上的肉紧实劲道。 趁着野鸡焯水的时间，妲己从背包里取出了系统的今日赠品。 申公豹和吕尚都看向她手中的棕色的椰子。 吕尚：“这个圆石头是何物？还是圆木头？” “这个是一种水果。”妲己看了看旁边的半筐青柠，“和那个差不多。” 第9章 椰子顶部有三个“眼”，这三个眼中两假一真，找到真的眼，就能撬开椰子。 真眼往往更大一些，周围也更柔软一些，她摸了一圈之后便确认，随后一柄菜刀塞了进去，用力敲了三四下，椰子壳发出沉重的“咚咚”声，椰子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她眼疾手快地另外取出一个砂锅，顺着缝隙将椰子水倒出，吕尚和申公豹不由得屏息，看着她的动作。 随着椰子水流出，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淡淡的甜香，这香味浓郁却不发腻，像是海风混着太阳。椰子水在砂锅中清澈透亮，晃荡着映照日光。 椰子水全部倒完后，妲己小心翼翼地顺着这个裂缝将椰子掰开，棕色的外皮下立刻露出里面雪白的椰肉，光滑细腻，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妲己本来想把它放在椰子鸡中炖煮，可看着这么漂亮的椰肉实在没忍住，就拿出了个勺，自己挖了一块，塞到嘴里。 妲己双眼一亮：“好嫩！” 椰肉的清甜在口中蔓延，带着淡淡的奶香，咀嚼时还能感受到细腻的纤维感，咽下去后，舌尖仍留有一丝甘甜。 申公豹闻言，往前走了一步：“给我一口！” 妲己也不多吃，给他们每人都来了一勺，亲自送进嘴里。 申公豹大大方方地咬了一口，高呼一串“好吃好吃”，吕尚还矜持了一下，但在妲己鼓励的目光中，还是弯腰凑近了她的手边，张嘴咬下了这块椰肉。 申公豹和吕尚还在回味椰肉的口感，妲己却说什么再也不肯多给一点，只把剩下的椰肉挖出，切成小块放在砂锅中。 野鸡肉也焯水完毕，两只野鸡肉果然不能全部放下，妲己便分出一部分去做小鸡炖蘑菇，另一个砂锅上的椰子鸡也逐渐飘出清甜不腻的香味来。 妲己掀开砂锅的盖子，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椰子的清甜与鸡肉的鲜美交织在一起，夹杂着淡淡的奶香。 汤色清澈透亮，泛着微微的金黄，椰肉在汤中若隐若现，鸡肉被炖得软烂，皮肉分离，表面泛着油亮的光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开。 申公豹可怜兮兮地抬头：“妲己，我可以先尝尝吗？” 妲己本来想拒绝，可一看过去，发现姜尚也正眨巴着眼看向她。 妲己：“……那要不，我们先吃这个？” 小鸡炖蘑菇等敖丙来了一起吃吧，万一他动作快呢。 她迅速地从系统给的调味料中拿出椰子鸡的蘸酱，酱油、鱼露、味淋、香油，加水后再挤上青柠汁。 吕尚与申公豹对视了一眼，原来小青柠是这样用的。 妲己将椰子鸡分了三碗，锅底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 椰香随着热气弥漫开来，钻进鼻尖，勾得人忍不住咽口水。 申公 豹上次着急吃饭被烫了，这回终于学会吕尚的慢条斯理吃法，他捧过汤碗，夹起一块鸡肉，肉质紧实滑弹，鲜嫩多汁，蘸了蘸小青柠酱料汁，酸辣口感涌入唇齿间，椰香与鸡肉的鲜美在舌尖绽放。 申公豹直到每个人只有一碗，但他还是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喝完了。 放下碗后，申公豹若有所失：“真的没有了吗？” 妲己耸肩摊手，椰子是系统送的，喝完当然就没有了。 不过美味就是要这样子的，若是每天都能吃到，它就没有那么好吃了。 申公豹和吕尚都吃完了，妲己还剩个碗底，她仰头一饮而尽，放下碗的瞬间听到身后有一个“扑通”重物落地声。 妲己回头，看见一条巨龙盘踞着半边天空，巨龙的双眼写满了哀怨、愤怒、怨怼、自责、迟疑…… 她看了一眼巨龙的右爪，下面正有一大块鱼肉落在河里被冲刷着，从鱼肉的颜色来看，是三文鱼。 妲己顿时有种做错事的感觉：“敖丙？” “是——我——！” 敖丙生气。 “为——什——么——不——等——我——！” 妲己惊慌之间赶紧拿出其他的野鸡和蘑菇：“我这还有呢！”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觉得敖丙回来的没这么快，所以根本没留他的份。 敖丙看见了她手里的食材，神色稍缓，变成了人，落在那一大块鱼肉旁边，小小少年举起跟他一样高的鱼肉，哒哒哒地淌过河水。 敖丙的目光在妲己、申公豹、吕尚三人中间流连了一整圈，最后靠近每个人身上都闻了闻。 他把鱼肉丢在一边，叉腰。 “你们刚刚吃的什么，好好闻。”敖丙奶声奶气地质问着。 妲己心虚：“跟、跟我手里这个一样啊，等我做出来，你就能尝到了。” 敖丙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他毕竟没吃过椰子鸡，当下就直接坐下了，且自来熟地坐在了吕尚和申公豹中间，正对着妲己。 “那我要快点吃，我好饿。” 妲己松了口气：“好好好。” 待妲己继续忙着小鸡炖蘑菇的食材时，吕尚才和申公豹才从震撼中出来。 申公豹迟疑着问：“这位是……” 妲己头也不抬：“他是敖丙，东海龙王的三子。” 申公豹更震惊：“他不计较你吃他家鱼？” 妲己这才抬起头，神色有些得意，示意申公豹看向三文鱼：“你看那是什么，他若介意，还会自带食材加入我们吗？” 申公豹大为佩服：“不得了不得了……” 比起申公豹的震惊，吕尚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这位……东海三太子，”吕尚目光灼灼看着他，“我是附近的村民，吕尚，敢问三太子，龙王已经三十日没有布雨，所为何事？我们这里的百姓几乎难以活下去了。” 妲己愣了愣，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起看向了敖丙。 敖丙看上去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毕竟是龙族，即便被人这样诘问，他既不盛气凌人，也不畏惧害怕。 “商国君主帝乙寿数将近，欲传位于其少子，帝辛，”敖丙淡然道，“阐教老祖提醒了我父王，成汤江山要毁在帝辛手上，天命在此。吕尚，不止是东海不降雨，四海皆然。” 他看了看吕尚，又看向妲己，不由得打趣：“妲己，你既然知道这事为何不告诉他，还是说，你不知道这事？” “可青丘应该也收到阐教消息了，”敖丙双手托腮，看着可爱，说话却老成，“青丘和东海一样，都要做出选择，你既然是狐王爱重的孙辈，不应当什么都不知道。” 第9章 三文鱼、小鸡炖蘑菇敖丙，明天见哦—…… 气氛僵在了这里。 敖丙一番话，让妲己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狐狸尾巴毛都要着了。 然后小鸡炖蘑菇的香味从砂锅中飘了出来。 敖丙的肚子咕噜噜地响起来！非常大声地响起来！ 气氛逐渐由焦灼变为尴尬，方才还从容坦然的东海三太子，此刻侧脸微红，小肉手抬起来，不知道现在捂肚子算不算掩耳盗铃。 妲己发挥了她一贯的逃避精神，哐哐从砂锅里乘出两碗小鸡炖蘑菇，分别递到了吕尚与敖丙的面前。 妲己：“总而言之，先吃饭吧！” 小鸡炖蘑菇是最为下饭，但手边没有米，她也只能单独一碗盛出来。 这一碗小鸡炖蘑菇怼到了敖丙脸上，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用手接住了碗。 金黄的鸡汤泛着油亮的光泽，鸡肉块鲜嫩多汁，蘑菇吸饱了汤汁，显得饱满诱人。 敖丙还不会用筷子，他暗暗瞥了一眼旁边的吕尚，看见他食指、拇指、中指如何用筷子，他有样学样，虽然不熟练，慢了一些，但却稳稳夹住了鸡块。 鸡块入口时，鸡肉的鲜美与蘑菇的醇香交织，汤汁浓郁却不腻，带着淡淡的胡椒香，充盈在东海三太子的嘴中，虽然有些烫，但味道是从未尝过的鲜美。 尤其这个蘑菇…… 怎么会有如此嫩滑，适宜入口的食物。 这小鸡炖蘑菇直接加深了他对妲己是美食风向标的印象。 妲己三人方才都吃过了椰子鸡，此刻已经不那么饿了，吃的自然没有饿半天的敖丙快，因此三人各自吃了一碗，敖丙一个人吃了三碗。 他将碗筷放下时，不自觉打了一个饱嗝。 妲己托腮看着他，最后说：“你嘴边还有一些酱汁，擦擦干净吧。” 敖丙又是脸微红，觉得自己身为东海三太子还是有些不注重自己形象了，真是邪恶的妲己，只用一个小鸡炖蘑菇就把自己变成这样。 敖丙抬起手指，他的手指上就团起一个小水团，随后贴在了嘴边，将他的脸洗的干干净净。 妲己看着他的动作出神，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旁边一大块三文鱼。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妲己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待到三人看向自己时，她用手拍了拍三文鱼，“方才说道，四海龙王都不布雨，是吧？” 第10章 吕尚从刚才开始就沉默着，听她又说回这话题，不由得也抬起头来看她。 妲己说道：“不布雨，不等于不允许浇灌。” “三太子浇灌，也不等于龙王布雨。” 敖丙没明白。 妲己就叹了口气，严肃地说道：“唉，昨日我饿着肚子跑出青丘，独自去东海打鱼吃，可刚打到鱼，就被东海三太子敖丙发现，敖丙救鱼心切，于是与我在东海附近斗法。” 敖丙明白了，吕尚和申公豹也懂了。 妲己最后说道：“三太子斗法时甩出几滴水，这几滴水浇到了哪里，自然就不必追责了。” 敖丙看了看三文鱼，又看了看妲己：“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出戏我倒可以配合你，但我能获得什么？” 妲己马上从系统里拿出了酱油醋和芥末，搭配着方才的小青柠，她熟练地将三文鱼剖开，鱼皮、鱼翅部分被去除，她厚切了一大块三文鱼片，用刀子插着这块鱼，沾了沾酱汁，喂到敖丙嘴前。 鱼片表面瞬间被酱汁包裹，酱油的咸鲜与芥末的微辣交织在一起，敖丙犹豫片刻，还是咬了一口，随后双眼立即亮了起来，就连额头晶蓝色的小龙角也微微泛粉。 酱汁的浓郁，咸中带甜，辣而不呛，三文鱼细腻口感在口中绽放，鱼肉的丰润与鲜嫩完美融合，一起在舌尖上融化，鱼肉的甘甜与酱汁的咸辣相互平衡，咽下后，口中仍留有一丝淡淡的鲜香和微微的辛辣。 系统出品的芥末果然是高级食材，就算敖丙第一次吃，也不会感到呛，只有辛辣在口中流转。 好上头。 敖丙咽下口中鱼肉，意犹未尽：“再来一片？” 妲己笑眯眯：“那要不……” “可以！”敖丙毫不犹豫。 不愧是妲己一眼就识破的吃货。 吕尚有点懵，上一秒内心还在忿忿绝望，心道人妖殊途，下一秒就抱着三文鱼带敖丙游村去了。 四个人前后排列，申公豹和吕尚负责抬鱼肉，敖丙走在最前面，手中一会儿一个水团子，妲己拿着刀，削一片厚切鱼肉，蘸满了酱，塞进敖丙嘴里，敖丙下咽之后，一个水团子打在田里，几个人往下一块田去。 这块三文鱼，其他三个人一口没尝 到，全部进了敖丙的肚子。 敖丙看似小小的，方才三碗小鸡炖蘑菇下肚，这会儿又一个跟他一样大的鱼肉下肚，仍然不见他停止。 吕尚看了一眼敖丙的肚子，还是平坦，看不出吃了这么多东西的样子。 “为什么没人看我们？” 又一次从众人中间走过去，申公豹终于忍不住问了。 敖丙随意道：“我用了隐身术，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包括田里的水，他们目前也都看不见。” 哇！靠谱小龙！ 妲己高兴地往他嘴里喂了两块。 敖丙对美味来者不拒，笑眯眯地张嘴吃下。 等到四人灌溉了所有的田，重新回到吕尚门口的小河边时，天已经黑透了。 敖丙依依不舍地看着妲己：“你在东海这边待几天？什么时候回青丘？明天过来还能找到你吗？” 妲己叉腰：“我大概还可以在这里八天哦！你明天过来当然能遇到我啦，明早你早些过来，带点虾和鲍鱼，我可以做海鲜粥！” 也正是刚刚陪着他们逛了一圈，妲己才发现这个时代有类似大米的粟、黍，她方才搓了一点，虽然质感粗糙，还有许多空壳子，但也不是不能吃。 没办法，这个时代还没有袁隆平。 ——吃货可以不记得自己的职业，自己的过去，但是不能不记得袁隆平。 敖丙和他们挥挥手，趁着夜色跃下深海。 青色的龙便在水底若隐若现，敖丙离开之前，龙首探出水面，晶蓝色的眼睛看着妲己，本来想说话，但想到每次都会让妲己后退好几步。 敖丙退而求其次，用冰凉带着咸咸海水味的鼻尖碰了碰妲己，表示自己明天一定还会再来，只是这样把她身上的紫色绸缎裙子都打湿了。 妲己不在意，又冲他挥手，笑着喊：“敖丙，明天见哦——” 青色的巨龙倒在海中，一大片浪腾天飞起，又落在地上。 一声龙吟，敖丙乘着海浪瞬间便飞远了去。 ……敖丙是玩的尽兴，但其他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第10章 海鲜粥在这浩瀚天地间，凡人的悲喜渺…… 妲己三人离开海边往回走，妲己与申公豹一路嬉闹，吕尚却始终沉默。 直到走出半里地，妲己才惊觉身后安静得异常。她回头望去，只见吕尚垂首跟在最后，连衣摆沾了泥沙都未察觉。 她和申公豹对视一眼，申公豹有些茫然地眨眼，也不知道吕尚为什么沉默。 妲己索性转身拦住他：“吕尚，你怎么了？” 吕尚抬眼时，看见小狐狸用前爪扒住他衣角。月光将她的绒毛染成银白，连尾巴都蜷成了讨好的圆弧。 妲己：“敖丙不是把每一块田都浇灌了吗？大家应该都能有收成吧。” 敖丙明天还来，如果吕尚觉得不够，他们可以明天再去一趟。 吕尚垂眸，视线落在狐形的妲己身上，又转而看向旁边的申公豹。 方才敖丙离开时玩闹的海浪，早将几人衣裳浇得透湿，所以他臂弯挂着他们的衣服，他们则又变回了妖形态。 妲己和申公豹性情纯稚，哪怕是今天这位威风的小龙，亦是心肠耿直，吕尚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妖，而他终究是凡人。 妖，有长长的寿命，没有人会逼他们长大，所以他们可以在漫长的岁月中随性而为，做自己认为对或错的事情，直到他们自然而然地长大，心志成熟。 但是人不一样，人会被规劝，人会有欲望和挣扎，会怜悯同族，会做错事情。 就像此次东海断雨致颗粒无收，在他们眼中不过天地常理。 在他们看来，或许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就像路边的草，这棵草被压弯了，自然还有其他草会再站起来。 妲己或许更有怜悯之心，她才会想方设法让敖丙灌溉农田。 但是农田灌溉了，这事便这样被揭过去了，事后仍可以快乐地在山河间欢畅跑跳。 吕尚有些迷茫，他心中并不是对谁怨怼、苛责，他只是—— 他只是…… 他只是头一次察觉到，在这浩瀚天地间，凡人的悲喜竟渺小如尘。 他素来在这个村子中，这个村子就是他的全世界了。 妖族长寿，各有所能，各有所归，又能求仙问道。 而人族中唯一入他们眼的，是千万人的帝王。若帝王不仁，无论天灾人祸，都是普通百姓先替他遭了殃。 天地之广，山海之阔，宇宙之邃袤，穹苍之浩荡。 普通百姓居于其中，何等渺小，渺小到连自己的声量都发不出。 白狐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察觉到他长久近乎哀悼的沉默时，不安地摇晃着尾巴，尾巴尖扫到他的膝盖，轻柔极了。 吕尚就精简了自己复杂的思绪，勉力勾起嘴角：“没事，我只是羡慕你们能够求仙问道。” 妲己还在皱眉，申公豹却诧异：“你这样说，我还羡慕你能求仙呢。” “我一个普通人……” “你可知道阐教？”申公豹打断他，“你生而为人，去往昆仑便能求仙人收你为徒，我等妖类，还要化人才能求见。” 吕尚愣住：“这话可当真？” 申公豹点头：“自然当真，否则我费这劲修炼是图什么？” 吕尚的眼中似乎有光亮在流转，口中喃喃：“原来人也可以？是人就可以……” 他意不在成仙，乃是希望至少能让仙人们听到普通百姓的声音。如果站的足够高，或许就不会被忽视。 “昆仑在何处？” “这你都不知道，”申公豹叭叭地说起来，“但是话又说回来，想要去昆仑并不是一件易事……” 妲己见他们积极交谈，有些莫名，吕尚方才还失魂落魄的，难不成被申公豹劝几句便要去修仙啦？ 傻不傻，修仙有什么好的，要吃那么多苦。 妲己无语，但既然吕尚不再低落，她也放松下来，又顺带打开了自己的系统——一天没看总感觉少做了什么事。 嗯？ 她点开冒出红点的成就界面。 【魅惑众生： 看！有关键人物出现在你身边，快去魅惑ta～ 请以一道经典的华夏美食，让一位关键人物对你产生好感（3/1） 成就奖励：随机礼包一份 注：本成就奖励可以重复领取】 啊……应该是敖丙？ 妲己心想这个3/1实在太有针对性，目前吃过她做饭的人也只有三个，那岂不是说她的美食的好评率是100%？妲己乐观地把这个成就当做某众点评来用了。 什么封神、什么站队、什么东海做了选择，青丘也必须做选择……通通被她抛到脑后。 第11章 【恭喜获得初级灶台大礼包x1！】 初级灶台是什么？ 妲己取出来看了一下，结果形状是个窄口宽体的玻璃杯，中间一根引线，妲己觉得眼熟，回忆半天，才记起来这东西叫酒精灯。 既然是灶台，应该可以控制火吧？ 她转了一圈，发现玻璃瓶体上还真写着几个字，简体字，不是吕尚之前写的鬼画符似的甲骨文，这让她倍感亲切。 【小火敲一下，大火敲两下】 妲己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毛茸茸的狐狸爪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出敲的动作。 她试了试碰了一下，酒精灯没有反应，果然是不行。可变回人，她的衣服又是湿的，而且还在吕尚手里拿着……算了，那就明天再说吧。 妲己无奈收起了酒精灯。 三人披星戴月地回去，吕尚和申公豹关于昆仑的事情聊得入了迷，妲己跑在他们前面，见有萤火虫升腾起来，便冲过去扑萤火虫。 在申公豹说话的间隙，吕尚瞟了眼在萤火虫堆里欢乐奔跑的小狐狸，耳边还有申公豹正在满心期待地展望：“若是我能去昆仑就好了，豹族不像东海和青丘，祖上都富裕过，我若是能争气做这第一人，或许今后也能像他们一样……” 萤火映亮吕尚眼底星芒，那团迷雾般的郁结，终是散了些许。 …… 次日，在敖丙来之前，吕尚的门先被其他人敲响了。 吕尚睡得沉，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才悠悠转醒，意外地听到门外人声鼎沸，或许是没休息好，竟然让他感到吵闹，还有些心悸。 妲 己小爪子的肉垫轻轻地拍在他的脸上：“吕尚，醒醒。” 吕尚也想起身，但身体重若千钧，单凭胳膊无法支撑，刚撑起来就倒下了。 申公豹也用他的爪子盖在吕尚的额头上，转而对妲己说：“妲己，他好像生病了。” 妲己马上想到了敖丙昨晚劈头盖脸的一顿浇——她和申公豹本就是妖体，轻易不会染上风寒，湿衣服又给了吕尚，但反观吕尚，相当于是浑身被浇透了，在夜风中走了许久。 妲己和申公豹面面相觑：“那外面的人怎么办？” 就直接不回答，装作里面没人吗？ 他们还打算装死蒙混过关，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 “吕尚从不贪睡……” “莫不是出事了？” “撞开门看看！” 妲己和申公豹瞳孔震惊，慌乱之下做了决策。青烟升腾而起，两人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 外面的村人正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这扇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了。 最前面的人扑了个空，一不小心跌倒在门口。 几人揉着跌疼了的膝盖抬起了头，入眼的是水似的绸缎，如雪白皙的胳膊，还有一只手摆在他们面前，关切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妲己急忙：“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准备破门，快快起来，有没有受伤？” 妲己问完话，申公豹只听见外面陷入寂静。 他想到自己当时在门口看见妲己时，也是这样的反应，看来不是他这个乡下小妖没见过世面，他们这些人类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众人恍惚了半天，才回过了神。 吕尚他、他房间里为什么有这么好看的小女孩儿。 樵阿婆此刻认了出来这件衣服，颤颤巍巍地说—— “这衣服，是吕尚从我这里买走的，花了七只野鸡，还要帮我干七天的活呢！” 村人纷纷睁大了眼，七只野鸡？！ 吕尚为她一件衣服就肯出这么大的代价，莫非、莫非她是吕尚的…… 众人正猜测时，申公豹也从里面出来了。 申公豹的人形亦算得上俊朗，这二人往门口一站显得养眼，同时让村人们有种找错人的猜测。 申公豹说道：“吕尚生病了，我们是他的远房亲戚，这两日在他家借住。” 吕尚听见外面的交谈声，最终还是费力起来了，他脸色潮红嘴唇却泛白，披了一件外套也到了门口，妲己和申公豹都伸手扶他，吕尚道了声谢，掩唇咳嗽，问道：“诸位，可是出了什么事？” 村人们面面相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意。 “哦对对对……吕尚，村子里种的粟、黍一夜之间结实长大了。”为首的是樵阿婆身边的一个村妇，她露出个笑，“我们想谢谢你干旱时的帮忙，特意给你送来了一些。” 干旱时，吕尚打鱼给村里吃，这份恩情，他们都记得。 众人往后退了几步，露出一个大筐子来，筐子里放了许多黍物，送到了吕尚的家门口。 吕尚诧异地微微睁眼，申公豹在他旁边低声说：“或许是因为三太子法力的缘故，催熟了这些。” 吕尚立刻摆手：“那些事不必再提，我只是举手之劳，这些你们带回去吧。” 妲己闻言皱眉，拉住了他的手，制止道：“你正生病，吃点这些正好。” 她看了看那些黍，商周时期对这些谷物的处理不会那么精细，但无论如何也是主食的一种，想到昨天还没试过的酒精灯，她便顺水推舟说道：“各位邻居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喝完黍粥？” 妲己这么漂亮，笑起来又讨喜，说话温和，语气也和婉。 她既然柔声问了这些，村人们就迷迷糊糊地就坐下了，吕尚家实在没那么坐的地方，因此村人们席地坐在了河边。 等到吕尚也拖着病体坐在他们中间一起等开饭时，这些人才反应过来。 不是，送个东西，怎么还蹭上饭了呢！ 有的人开始坐立难安，可上游忽然飘来了浓郁的米香。 第11章 海鲜粥真哭啦，给我看看？…… 妲己重新理解了一下酒精灯上的【小火敲一下，大火敲两下】。 她以为的大小火指的是煤气灶的火圈，结果酒精灯，啊不，初级灶台理解的大火是指大锅饭的大火，物理意义上的“大”。 这么大的火，有点像孙悟空画的圈，显得她手里的锅不够看。 但是妲己看了一眼河边坐着的一圈人，又看了看面前的火圈，难道酒精灯才是真正有理解的人。 妲己死马当活马医，也敲了两下手里的汤锅，结果系统没让她失望，汤锅瞬间大了好几倍！严丝合缝地落在了酒精灯上！一切都是刚刚好！ 申公豹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你乾坤袋里怎么连这么大的东西都有！” 妲己打开系统，发现自己甚至解锁了一个隐藏成就。 【什么锅配什么盖： 你竟无师自通学会了系统的快捷使用方式，难道你就是天选美食人！ 请在不阅读华夏美食系统使用手册的情况下，摸索出系统的便捷用法之一（1/1） 成就奖励：超美味buff（倒计时：30：00：00）】 妲己关掉系统，看见自己手上有一圈金闪闪的光，这圈金光上面还冒出一排排小字：“超美味buff，你在半小时内制作的食物，美味效果将获得翻倍。最有价值之buff，给最珍贵之厨子～” 申公豹拍了拍她：“妲己，你发什么呆呢？” 妲己讳莫如深：“我现在感觉自己强得可怕！” 申公豹莫名其妙，但不知道为什么，妲己收拾那些粟黍时动作格外利落，隐隐约约有种不容置喙气度，还有一种天下无敌的孤独，申公豹觉得自己可能也病了。 敖丙来的更是巧：“我来了！” 妲己闻声扭头，看见敖丙总算学乖，不是巨龙模样过来，而是小少年的样子，他身后拉了一个麻袋，麻袋比他人还高，里面活蹦乱跳的全是小鱼小虾。 敖丙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随后说道：“大鱼比小鱼虾好抓多了。” 妲己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龙，上交你的食材。” 敖丙：？ 他好像听到了回音，是不是错觉。 妲己接过了他的麻袋，里面的小鱼虾甚多，如果只有他们四个人吃，肯定是绰绰有余，但现在河边坐着这么多人，面对的又是这么大的锅，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妲己把鱼虾倒在锅里开始处理，顺便把麻袋丢给敖丙：“龙，再去抓一袋。” 敖丙接过麻袋问申公豹：“她是不是讲话有回音？” “是吗……”申公豹茫然。 “豹，不要影响食材采购员，”妲己忽然盯上了他，威严道，“做好你自己的工作。” 敖丙一溜烟走了，申公豹看着手里的粟黍，这是妲己刚才分了一部分给他处理的。 “我好像也听到回音了……”申公豹喃喃，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回音效果砸在脑子里，有种让人非常想要工作的冲动！ 申公豹把村人送来的粟黍处理了大半，敖丙一共补了三麻袋鱼虾鲍鱼蛤蜊，这米香混着海鲜的鲜甜香，从她的大锅飘出，顺着河流一直飘到了百姓们的鼻子里。 吕尚也闻到了，原本昏昏沉沉地坐在河边，此刻也清醒了不少。 第12章 吕尚感觉到不止自己被这香味勾得食指大动，旁边原本打算告辞的村人竟然也耐心坐下来了，开始问他做饭的姑娘到底与他是什么关系。 吕尚自然解释不明白，仗着发热，愈发显出虚弱的病态，村人们逐渐也不再问了。 他松了口气，顺带又将袍子笼得紧了些，寒气入体，确实让他不适，昨夜才做过求仙的美梦，今天就这场风寒就像兜头的凉水一盆浇在孱弱的身子上。 吕尚不止等到了什么时候，忽然有一碗粥送到了手里，他抬起头，看见的是妲己红扑扑的面孔，看上去很健康，充满活力与生机。 妲己说：“吕尚，喝了这碗粥就会痊愈哦。” 像是在说什么神秘的咒语一样。 吕尚接过了汤，就看见妲己欢快地跑向了大锅那边，他隐约看见申公豹负责打粥，妲己负责给碗，嘴中还喊着：“排好队！讲次序！吃饱饱！不浪费！” 大锅旁边果然排着一排村人，每个人都有 些手足无措，但又期盼地看着锅的方向。 但是风寒让他耳朵仿佛被堵住，只觉得这声音离他很远。 直到他吃了一口碗里的粥。 吕尚住在海边，当然认得这些小东西，只是从来没想到它们还能吃。 他的勺子送到嘴边，热气裹着虾的鲜甜、干贝的醇香钻进鼻腔，混沌的感官好像苏醒过来，粟黍都与他平常吃的不一样，绵密的谷类好像融化在这一小碗中。 粥裹着金黄的蟹肉轻轻颤动，入口时，滚烫的粥滑过喉头，烫得他一激灵，却像融化的暖流渗进四肢百骸，他的耳朵似乎通透了，村人们远远的交谈声一下在耳边爆炸开来。 “这也太好吃了！这是什么啊？” “妲己说这是螃蟹，谁知道那会夹人的小东西还能这样吃啊。” “这真是我们种出来的粟黍吗，为什么这么香，这么温暖。” “是啊，吃了这碗粥，我都不想干活了。” “……好想回家啊。” “呜呜呜，我好想我娘……” “可以带回去一点给我阿娘尝尝吗？” 这碗粥真的很温暖，吕尚长舒一口气，仿佛身体里异常的热度都随着那团白雾蒸散在空气中。 在村人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带一点时，敖丙已经连吃带拿吃了三碗了。 妲己捧着碗无语地看着敖丙，这小子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到锅里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贝壳，还在试图从锅里再捞一点。 “快住手吧你。”妲己把他捞回来，“这么多人，你头上还顶着角，不怕被他们发现么？” 敖丙自信满满：“我用了术法，他们看不见我的。” 见她表情松动，敖丙又可怜兮兮地看她：“好妲己，给我再来一碗吧？” 妲己：…… 她一时大意，竟还是让敖丙钻了空子，又盛了两大碗！连那个贝壳也装满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流水海鲜粥筵席持续到了日上三竿才结束，妲己的锅和灶台十分优秀，她顺着留下来的碗数了一下，竟然招待了二十三个人和一只豹子、一只狐狸、一条龙。 妲己收拾残局的时候心中莫名满足，每人离开时，都用濡慕又感激的眼神望着她，还对她郑重道了谢，又留下了许多夸赞，她对这眼神很熟悉——她如果吃到好吃的，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厨子。 狐是铁饭是钢，有饭吃有汤喝就是再造爹娘。 所有东西都被收进系统背包之后，妲己看见成就页面又亮了。 【人迹罕至： 十人吃了你做的饭，并给出了高度好评。 成就奖励：商城币60枚】 【门可罗雀： 二十人吃了你做的饭，并给出了高度好评。 成就奖励：商城币80枚】 商城终于能用了吗！ 妲己激动地点开了旁边的商城，这个商城像是大型的日用品商超，别的都还好，妲己特意搜索了葱姜小米辣等配菜，这些都是5枚商城币一次购买，香菜和大葱贵一些，要7枚商城币。她快用完的盐、白胡椒粉等调味料，是10枚商城币购买，但这些调味料能够用很久，所以支出也算大。 在余额140枚商城币的情况下，至少可以保证接下来每顿都能吃上辣了。 灵魂小米辣！ 妲己忍不住划拉了一下商城的其他版面，这里连冰箱都能购买，只是价格高得离谱，要3000商城币，除非她开食堂，否则很难拿到这个余额。 她看了看新手任务指引，还停留在拥抱自己最信任的人这里，如果系统绑定的是有苏国妲己，或许这个任务马上就能完成了。 ——话又说回来，有苏国还会再有一个妲己吗。 她思考片刻，最后选择放弃思考，想不明白的就放着吧，不是死到临头的急事都可以再缓缓。 …… 吕尚喝完粥就回床上躺着去了，妲己、申公豹、敖丙三人在河边，太阳照在吃饱的肚皮上暖暖的。 妲己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豹豹，我们出来几天啦？” 申公豹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完这话揉了揉眼睛，又醒了过来。 “好像……三天了吧。” “喔，这样啊，”妲己翻了个身子，“总感觉，时间过去很久了。” “你想回去了吗？”申公豹追问了一句。 妲己没有回答他。 倒是躺在旁边的敖丙打了个嗝：“你们青丘也和昆仑一样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申公豹摇了摇头：“青丘一天，大概是人间一月。” 敖丙有些失落：“那如果你们走了一天，在我看来就过去一个月了。” “你可以经常来青丘找我玩呀，”妲己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我和豹豹都在那边。” 说到这里，申公豹却不自在了起来：“妲己，那个，我这几天变人已经很熟练了……我打算回青丘后就收拾东西，去昆仑。” 妲己愣了愣：“啊，那到时候我在家十二天，你那边才过去一天？” 敖丙也插一句：“我在家一年，你那边才过去一天呢。” 申公豹露出个笑：“是呀，不过没关系，你们可以常来昆仑找我玩。” “算了吧，”敖丙郁闷，“去青丘或许我还可以让父王带我，但去昆仑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们三个聊着天，等到最后，申公豹又问了一遍妲己：“你想回去了吗？” 这次妲己没有再逃避，只是回答时，声音闷闷的：“我……有点想我爷爷了，当时这么多人看见我冲过桥，爷爷肯定也知道了，他应该很着急。” 妲己像离家出走的孩子，玩闹尽兴后，终于想起家里的好。 她会吃肉了，还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那么多人都吃过了，可给爷爷还没尝到。 ……她小时候倔强地不肯吃肉的时候，爷爷顶着东海的骂声，也要去抓鱼给她吃。 妲己想到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她小心地问妲己能不能等等她，她要跑回家拿个碗，给下田去了的阿娘也带一份。 妲己像是被这句话击中，后知后觉生出了心酸和愧疚。 申公豹看出了她想家，就回答道：“我们今晚就可以走，没事妲己，别哭。” 敖丙“腾”一下坐起来，笑嘻嘻地扒拉她的狐狸爪子。妲己本想遮住眼泪，谁料想敖丙这使不完的牛劲直接把她的爪子掰开了。 “真哭啦？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嘿嘿。” 第12章 小鸡炖蘑菇（返场版）实在不行，送到…… 夕阳西沉的时候，吕尚睁开了眼，昏沉的脑子变得通透，整个身体都感到轻松，精神百倍。妲己说了神奇咒语的黍粥真有效果。 吕尚从床上起来，穿衣服时喊了一句：“妲己，我们晚饭吃什么？” 他话音落了，却没有回应，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外面的蝉鸣。 吕尚起身，房间里已经变得昏沉，他点了床边的灯，才发现有三团水浮在半空中。 吕尚走了过去，发现三团水分别被捏成了三个形状，一个像小狗、一个像小猫、一个像蛇。 他先点了右边像蛇的那团，水团炸开，里面传来了敖丙的声音。 “吕尚，村子里缺水了你就在海边沙滩上写字，就写‘聪明可爱的敖丙大人快救命’，我看到后就会来帮你们浇灌。” 吕尚点掉左边那团小猫水团，是申公豹的声音。 “吕尚，我打算去昆仑了，你来吗？还记不记得怎么来昆仑？我在那里等你哦。” 最后，他停了许久，才点开了妲己的水团。 “吕尚！你的病好了吗？” 吕尚下意识点了点头。 妲己的声音继续从水团里荡开：“村子里缺水就去找敖丙哦，不用担心麻烦他，我已经教他怎么调三文鱼的酱汁，替你付过‘钱’啦，还有，你真的要去昆仑吗，昆仑很远，过去有难，到了也是受苦，豹豹还说你想去修仙，我倒是觉得没有必要啦。” 第13章 吕尚沉默。 “对了，我现在回家了，我家那边离这边还挺远的，我应该会回来看你，但是豹豹算了一下，一天便是一个月，我即便下次来，也要等到快三年后了，总之，不必刻意等我。” 和另外两个相比，妲己絮絮叨叨的。 “还有还有，我在你床边留了一坛辣椒酱，吃东西的时候可以蘸点，”妲己最后一句话显得温柔，“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哦。” 吕尚看向床边，果然有个半 人高的坛子，他掀开看了看，辛辣咸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妲己也说了告别的话：“有缘再见啦，吕尚。” 他隐约还听见了敖丙催她：“好了好了，你话这么多？这团水最多只能说这些话。” 等到万籁俱寂，地上三团水淹湿了痕迹，坛子被重新盖上，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留下别的了。 过去的三天，好像做梦一样。 有好吃的饭菜，有妖怪陪他玩闹，还有人关心他。 好像这里变成了家。 吕尚喃喃地安慰自己：“好吧，没关系，以前……也一直是这样的。” 他心里有声音说。 ——去昆仑吧，去昆仑的话，或许还能再见到她。 …… 另一边，妲己和申公豹刚刚穿过了迷雾踏上桥，就听到了桥那边传来了狐王的暴怒。 “妲己！！！” “我让你吃肉，你去人间干什么！！！” “你还没有双尾，你这顽劣——” 妲己一个飞扑过去，紧紧抱住了狐王的小腿，顺着小腿还一路往上爬，最后在狐王的脖子上围成了一个圈，首尾相接，还蛄蛹着在狐王脖子上转圈。 狐王骂道一半被打断，很没有面子。 “你干什么！成何体统，给我下来！” 妲己呜呜咽咽地抬起狐狸头，从狐王的下巴蹭到脸颊，再从脸颊蹭到耳朵，最后可怜巴巴地抱住狐王的头。 “爷爷，我想你了。” 妲己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狐王刚才还中气十足的，这会儿听到妲己声音，也心软了下来。 他养了妲己多少年，他还不了解这小狐狸么。妲己从前一直是装哭，都是觉得自己可爱的不得了，才嘤嘤地假装掉金豆子，但是他刚刚脖子旁边都被淹湿了，妲己讲话时还在抖。 妲己是真哭了。 狐王的愤怒火速消散，转为生气，把小狐狸从脖子上扒拉下来，抱在了怀里：“怎么了，这不是才一会儿么，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那个豹子？” 狐王的眼神杀向申公豹，吓得他猛地一抖。 妲己就抬起头说：“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想爷爷了。” “爷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妲己用尾巴盖住了眼睛，抽噎着说，“爷爷对我这么好，我还跑出去，对不起。” 狐王心都化了。 “你这傻孩子，爷爷对你好是应该的。好了，不哭了，不就是吃鱼吗，爷爷再去给你抓就是了。” “不用了爷爷。”她摇了摇头，“我可以吃肉了。” 狐王心疼坏了…… 这孩子在外面受了什么苦，饿的都吃肉了？她小时候饿的晕倒也不肯吃肉的。 肯定是在家有他兜底，在外面没人能依靠了，只好违背了自己的天性，连肉都吃了。 狐王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纵容了小狐狸：“妲己，爷爷不逼你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吗？反正青丘能养得起你。” 妲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狐王好像是误会了，但即便误会，爷爷还是心软了。 妲己更愧疚，鼻尖一酸，只抖了抖狐狸毛，快速地摇头，埋在了狐王的怀里，再说话她肯定会哭的很难看。 狐王叹息，拍了拍怀里的小狐狸，这才对众妖说：“好了，妲己回来了，散了吧。” 群妖俯首，申公豹也在其中，与群妖齐声道：“谨遵王命。” 狐王走了之后，申公豹才有些发愣地抬起头，看着狐王的背影。和妲己呆了几天，她性格又亲切，申公豹差点忘了她是青丘之主最疼宠的孙辈，是多么威风的狐狸。 狐王带妲己去了妲己的卧室，她虽然还没有化成人形，但床铺大得可以在上面打滚，妲己趴在自己的床上，恍惚有种要睡过去的感觉，吕尚家的床实在太硬了。 “对了！”妲己突然抬起头，对狐王说，“爷爷，你等我一下！” 妲己在回来的路上就止住了眼泪，这会儿把眼睛洗涮得亮晶晶，显得灵动活泼，狐王自然满口答应。 妲己跑了出去，狐王看着小狐狸活泼的样子，感到轻松，若是妲己一直哭，他才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呢。 不过一会儿，狐王看见一个穿着绛紫色绸缎裙的女孩子跑了进来。 狐王呆住了，这、这不会是…… “爷爷你看！”妲己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我会变人啦！” 还真是妲己！ 狐王豁然站了起来。 什么旁支的、尾巴尖尖长黑毛的臭狐狸！区区双尾！算得了什么！ 懂不懂什么是天狐的底子！ 狐王喜极，但还是又确认了一下：“你、你真是妲己？” 妲己手背在身后，得意洋洋地点头：“当然是我～” 狐王松了口气：“好好好，变人了好，变人了好，我看谁还敢在我面前夸口双尾！” 妲己闻言就知道狐王又要出去吹牛了，在那个双尾狐狸没有冒出来之前，狐王一直在外面把妲己吹捧的天上有地上无。 她还是给狐王破了一盆冷水，不好意思道：“爷爷，我只是会化人，尾巴还是一条，没变多呢。” 狐王愣了愣，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妲己的原形，好像还是单尾，那就奇了怪了。 “族中能化人的至少都是三尾，你单尾是怎么成功的？” 妲己摊手：“我也不知道，不过嘛，爷爷，我真的会吃肉了。” 她补充道：“是我自愿的，没有人逼我！” 狐王本来还想安慰，但妲己看上去很认真的样子。 “可你自打小时候开始，不就不吃肉么。”狐王愈发纳闷。 妲己却笑盈盈地把他拉到了院子中，在妲己自己的小院子里有很多鸡，族人家里放不下的鸡都会放到妲己这儿，反正她也不吃，妲己受宠，也不用担心别人敢偷拿。 妲己说：“爷爷，看我来给你露一手。” 妲己的背包里还收着吕尚家附近捡的蘑菇，青丘的鸡又这么肥美，她一定能做出更好吃的小鸡炖蘑菇。 妲己凭空取出了香菇和厨具，狐王却莫名：“你哪来的乾坤袋？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青丘没有这样小巧的香菇，经过妲己的晾晒，香菇有些发干，菌盖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妲己将香菇泡了泡，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大肥鸡觉得香菇味道独特，凑过来啄了一下。 既然它送上门来，妲己也不客气，伸手便抓住了它，另一只手拿出了刀来。 狐王心头一颤，妲己从前不敢碰这些东西的，现在她能做到吗？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咚咚咚！” 不一会儿，狐王也不紧张了，甚至有点麻木地看着妲己剁鸡块，妲己她的确做到了，而且做的还很好。 狐王看了看分崩离析的鸡，又看了看兴奋的妲己，她身后的鸡吓得满地乱窜，忽然又觉得妲己这样也可爱，不由得露出个笑。 他自然在人间吃过饭，知道妲己这是在做菜，见妲己忙而不乱地处理着鸡，心思不由得飘到了妲己的尾巴上，单尾就能化人，谁还能说妲己不能修成天狐？只是她现在的处境确实有些让人搞不清头绪，怎么会至今未能化出双尾？ 要不……送去女娲娘娘那儿修习。 听说轩辕坟的那两只头领，玉石琵琶精与九头雉鸡精，便是从女娲娘娘座下出来的，如今轩辕坟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实力不容小觑。 可女娲娘娘又会不会收妲己呢……？ 哎，罢了，多思无益，无论如何总该送妲己去试试，不能耽误了孩子。 狐王还在纠结，鼻尖先嗅到了一股鸡肉香味。 妲己把刚出锅热腾腾的小鸡炖蘑菇送到狐王面前，期待地看着他：“爷爷你快尝尝？” 面前的鸡块已经炖得软烂，香菇又吸饱了汤汁，显得饱满诱人。 狐王惊讶极了：“这、这是你做的？” “我可不就是当着您的面做的么。”妲己有些不悦，“怎么爷爷还质疑呢。” “爷爷怎么会质疑你！”狐王哄了一句小狐狸，这便迫不及待地夹起食物，放在口中吃了一口。 鸡肉入口即化，汤汁浓郁却不腻，菌片更是软糯多汁。 狐王惊呆了！埋头将整锅小鸡炖蘑菇一扫而空。 “爷爷，好吃吗？”妲己有些忐忑地问了一 句。 狐王暂不绝口：“当然好吃了，真是好吃极了！” 第14章 妲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太好了，爷爷也很喜欢她的手艺。又扑到了狐王的怀里，这会儿感觉到了满足：“爷爷真好。” 狐王乐不可支：“你这孩子，辛苦给我做饭，还说我真好？” 她想到了什么，瞥了一眼系统，那个“拥抱你最信任的人”的新手任务果然没完成。 妲己不悦，这笨蛋系统竟然歧视妖族！没品！ 算了，管他的。 妲己又抱了抱狐王。 还是在家好啊…… 第13章 我在青丘开食堂天才小妲己，一举三得…… 妲己麻木地坐在自己的小院门口，看着外面热情洋溢的青丘众妖，她觉得这些妖的效率未免太高了些。 青丘众妖，正竭力要给她搭一个厨房。 上次她露了一手，小鸡炖蘑菇的味道飘香万里。 那天狐王吃完一抬头，妲己的院门已经被一群狐狸围得水泄不通，碍于他老人家在含饴弄孙，愣是没妖敢进来，但小鸡炖蘑菇实在太香了，也没妖舍得走。 从那之后，妲己的忙碌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给狐狸们做大锅饭，饶是她实在喜欢，也有点腻了——因为狐狸们不吃别的，天天就喜欢那个小鸡炖蘑菇！ 再喜欢做饭也不能顿顿做小鸡炖蘑菇吧！其他狐狸难道吃不腻吗？ 然后妲己绝望地发现……其他狐狸还真的吃不腻。 所以她随口想了个办法。 “不然我们盖座食堂吧。”妲己自暴自弃地说。 旁边的小狐崽子用爪子轻柔扒拉她一下，奶声奶气地问：“妲己，食堂是什么？” “食堂……”妲己远目，“食堂就是专门吃饭的地方。” 小狐崽子就把妲己的心愿在青丘传扬开了。 也正因为此，妲己难得清闲了两三天，只是狐狸们建造食堂的热情高涨，妲己看着厨房已经初具雏形了，再这么下去她也休息不了几天了。 此时，狐王整日琢磨着妲己如何长出双尾，如今终于想到了办法，就来找妲己。 狐王看着满地爬的上百只狐狸，还有足有两人高的石屋，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他当初说了多少遍，要给天狐大人建一座庙供奉，这些狐狸推三阻四，应承下来的狐狸也是阳奉阴违，一年过去了，垒的石头都没这几天垒得高！ 狐王的喊声响起：“都给本王停下——！” 狐王的喊声响彻整个平原，于是上百只白狐、黑狐、棕狐全部歇了手里的活，恭恭敬敬地向狐王行了个礼：“吾王万安。” 妲己麻木的眼神苏醒过来，看向不远处的狐王，几步跑了过去，妲己甜甜地叫：“爷爷。” 狐王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他们在你门口干什么呢？” 妲己僵硬了下：“他们在搭食堂。” “食堂？” 这时有一对双胞胎小狐狸过来了，整个青丘谁人不知狐王宠爱妲己，只要跟妲己有关，狐王十有八九不会发怒，双胞胎于是大着胆子说：“这是为妲己盖的。” 为妲己盖的？ 狐王紧绷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舒展了，低头看着双胞胎，语气都温和了：“流风、流雪，你们说这食堂是给妲己盖的？” 两个小狐狸恭敬道：“妲己为我们操劳，我们甚是感念，故专门为妲己盖此食堂。” 流风和流雪说话水平十分高超，轻而易举地就抹去了食堂的真实用途，转而春秋笔法似的把食堂的作用变为“感念”。 双胞胎祈求地看向妲己，希望妲己不要戳破他们。 妲己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兜住了这话：“爷爷，正是如此。” 狐王就高兴了，天狐都没有的待遇，他的妲己一尾的时候就有了！ 看来妲己生二尾之事不能再拖啦，必须落实。 “本王知晓了，”狐王面色和悦，“既然如此，你们先休息一下吧，本王对妲己有话要说。” 几百只狐狸免去被狐王臭骂一通的命运，怎么还会再逗留，当下扭头就跑，没过片刻就消失的一干二净，妲己视野中再也没有一只狐狸。 很好，感觉今天它们不会回来搭食堂了。 妲己上前搂住狐王的胳膊，好奇问：“爷爷，是什么事情这样重要，还得把大家谴走？” 狐王目光落在她身上：“妲己，你可是已经习惯化人了？” 妲己心想那天天做小鸡炖蘑菇，也不能用狐狸爪子握锅铲。 但在她爷爷眼里，化作人形要消耗的灵力不少，妲己多用心啊。 狐王欣慰得眼冒泪花：“你这样上进用功，爷爷很高兴，爷爷回去想了许久，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念头，与你商量一下。” 狐王还是太矜持了，妲己心想，她爷爷上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是断了她的刺身。 狐王便说道：“本王打算将你送到女娲娘娘座下修习，女娲娘娘是万灵之宗，你是天狐的底子，留在青丘野蛮生长，还是太过耽误你了，若得女娲娘娘指点，别说化出二尾，就是超过爷爷，也是指日可待！” 狐王胸有成竹，一点都不像是“不成熟的想法”。 妲己素来知道她爷爷愁烦自己修炼之事，但这回竟然要把她送出去了。 “爷爷，我们还认得女娲娘娘呢？”妲己委婉地提醒了狐王，他们青丘的人脉实在不允许狐王的想法落地。 狐王也尴尬了一瞬，但很快说：“此事爷爷也考虑到了，女娲娘娘住在太素天，顺着玉溪上游一直走，会有个三叉口，右边是往昆仑去，左边便是去太素天的路。” “我们青丘去太素天也方便，这不是大问题，”狐王说得头头是道，显然考虑的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主要是谁有这个面子，能将你引到女娲娘娘面前。” 狐王点了点妲己，高深莫测道：“你可听说过轩辕坟二妖？” 妲己摇头。 “轩辕坟的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便曾在女娲娘娘座下修行，我打听到女娲娘娘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召众妖聚集，趁此机会，由他们引荐，是再好不过的了。” 妲己注意到了华点：“九头雉鸡精，本体是鸡？” 狐王迟疑点头。 妲己不好意思地问：“我们是狐狸，他是鸡，他真肯帮我们？” 是嫌小鸡炖蘑菇吃的还不够多吗？对他们狐狸而言，当然越多越好，但那个九头雉鸡精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 狐王也明白了这一点，便说：“那还有玉石琵琶精呢。” 爷孙俩对视一眼，显然也有些迷茫，玉石琵琶精，这大约本体是个玉石？那什么能入这位的眼？ 妲己想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此人被她抛诸脑后多日，此刻终于被挖出来：“对了爷爷，我可以去问一下酿酿。” “什么娘娘？” “是酿酿，”妲己说道，“她是个小石头精，在青丘修行多日，我去问问，或许有戏呢？” 妲己跃跃欲试，一方面可以问问小石头精酿酿到底是不是记忆中的石矶娘娘，另一方面还可以躲开小鸡炖蘑菇大食堂一段时间。 趁此机会她还能去发掘一些别的食材，她真的不想再做小鸡炖蘑菇了！ 天才小妲己，一举三得啊。 妲己很兴奋。 狐王觉得也是个办法，小石精和玉石精师出同源，参考价值很大，当下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便去问一问这个小石精，本王也去托人问问轩辕坟那边，何时方便上门见客。” 爷孙俩对视一眼，都满足地笑了。狐王尤其满足，从前他催促妲己修炼，妲己都爱答不理，天天抱着她那个狐狸尾巴晒太阳，结果从人间回来一趟，竟然开了大窍！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个豹子。 “带你去人间的那个豹子精，”狐王便提起了这事，“我本想好好酬谢一番，他毕竟将你全须全尾地带回来了。” 妲己“啊”了一声，随后说：“那应该找不到他了，他之前对我说要去昆仑求学。” 狐王便点头：“正是如此，我差人去找他时，正好遇到他离开青丘去往昆仑，便送了他一程，也好让他路上轻松些。” 妲己也有几分感慨，有种高中毕业大家各奔东西的怅然。 “好了，”狐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你专心去跟那位小石精打听，看看他们究竟喜欢什 么，若是问到了随时跟我说。” 妲己高兴地点头。 …… 青丘以北上千里外，髑髅山白骨洞内，石矶娘娘睁开了眼，她有一块小石头的分身一直在脑海中蹦蹦跳跳，是有人找的意思。 石矶娘娘就将意识投射入这块小石头中，再睁开眼睛，看见了一撮莹白的毛，是狐狸尾巴在不安地拍打着地面。 小狐狸妲己用爪子拨了拨面前这块石头，喃喃自语道：“奇怪，我记得就是这块石头啊，怎么不动？” 石矶便转过了身，面无表情道：“狐狸，你认错石头了。” 第15章 妲己被吓得一跳，闻言才转过了头，看见旁边另一块大石头突然化形，几块叠加变成葫芦模样，头顶还插了两根树叶。 妲己双眼一亮，笑眯眯地凑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酿酿！好久不见啊！” 白骨洞内的石矶娘娘周围倒着森森白骨，一滴天然而成的露水从洞顶落下，砸在骷颅头上，发出“嗵嗵”的响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石矶娘娘威严极了，说话时，声音就这样回荡在整个白骨洞中，显得空旷而寂寥。 “不久，也才一个月。” 但是这空旷寂寥的声音落在妲己这边，就是小石头叉着腰，唧唧歪歪地控诉她：“不久啊，也才一个月啦！” 妲己觉得酿酿真是可爱，便又蹭了蹭她另一边脸：“对不起对不起，才一个月我就忘记你长什么样了。” 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似乎也察觉到脸上刷过毛茸茸的感觉，不慎在意：“无妨，漫山遍野的石头，本来就不好记。” 妲己在小石头唧唧歪歪的声音中，感觉到了酿酿的委屈，便给出了大大的拥抱：“没事啊酿酿，我现在记住你，下次，我一定记得住你长什么样。” 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也感受到了这样柔软的拥抱，终于终于，冰冷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好了，你最近在做什么？” 妲己刚要开口，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来意，便试探性地问：“那个，酿酿，你有没有听说过石矶娘娘？” 小狐狸歪了歪头，眨巴着乌亮又圆溜溜的眼睛，等待着小石精的回答。 似乎静了几瞬。 片刻后，小石精酿酿叉起了腰，夹着嗓音说道：“石矶娘娘是谁吖，人家才不知道呢～” 第14章 蜂蜜酸奶水果捞她是一座大山，能有什…… 石矶娘娘也不明白为什么下意识否认了。 难道是不想让妲己把自己往头上插叶子的事情传扬出去？ 妲己不觉有他，哈哈哈地笑了几声，随后端坐在了小石精旁边，喃喃自语：“上次你闭关说要练习装扮之术，我以为你是石矶娘娘呢。” 小石精嗲着声音说：“小狐狸，什么意思，石矶娘娘很臭美吗？” 妲己真心实意地否认：“不是，只是石矶娘娘在我印象中是个很漂亮的美人。” 石矶娘娘：“……” 她恍惚中记起，自己为什么非要在青丘放一个分身，就是因为妲己很会哄她开心。 妲己和她寒暄了几句，终于说起了近日发生的事。 “对了，我爷爷前段时间断了我的刺身……” 妲己得的口干舌燥，从吕尚村子断水一直说到了最近青丘正在盖食堂。 “还好爷爷来了，不然我看他们今天就能完工。”妲己无语，最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一个苹果来啃，还掰了一半递给石矶娘娘，“你吃不？” 石矶娘娘吃不吃饭都可，她是石头，什么东西入口都一个味，吃饭于她而言是不必要的事情。若是旁人递过来，她定要嗤之以鼻，但这是妲己给的…… 石矶娘娘便意思意思嚼了一口，只一口就愣住了。 果香味充盈了口中，石矶娘娘讶然，这是她第一次尝出了水果的味道。 妲己并未发现她的异样，又从背包里拿出了酸奶和碗，干脆将苹果沾着酸奶吃。 “爷爷要把我送到女娲娘娘座下修习，”妲己舔了一口嘴边的酸奶，无奈道，“但我们青丘什么时候能与女娲娘娘搭上话了？他老人家想了个办法，去找轩辕坟的玉石琵琶精帮忙——酿酿别客气，沾这个吃，这个酸奶味道不错。” 妲己大方地把酸奶给了石矶娘娘，自己又拿出一个碗来沾水果吃。 由于笨蛋系统只统计人间的天数，而她每日领赠菜都是在青丘，所以系统总是会把同样的东西送她三十份，还好系统背包不用考虑保质期的问题，一直放着也没事。 总之她的背包里现在有三十斤苹果、三十斤香蕉还有其他水果，以及一百二十箱酸奶…… 系统最近天天送酸奶和水果，她就干脆吃起了酸奶水果捞，可惜其他狐狸只顾着吃小鸡炖蘑菇，导致酸奶水果捞都没机会端上来给大家尝尝。 酿酿是第一个吃到的诶！ 妲己不忘追问了一句：“好吃吗？” 石矶娘娘看着手中沾着酸奶的半块苹果，还在失神。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好吃了！水果原来是这个味道吗！ 妲己见她不回答，便也没追问，酿酿这边很多野生水果，从前她就经常来这里采果子吃，或许对小石精而言，这些水果没有什么不同。 妲己便继续说：“爷爷想要打听出来石妖喜欢什么，这我就只好来请教你了……” 语毕，妲己一扭头，发现小石精把酸奶舔光了，脸上糊的都是酸奶。 妲己哈哈哈大笑起来，薅了一片大叶子把她脸上细致地擦干净。 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站了起来！ “这个好吃，再来一碗？”小石精把碗还给了她。 妲己有些懵：“你们石头喜欢吃这个？” 小石精嗓音细细尖尖的：“是呀，这个超好吃耶！” 本体为石头几乎尝不出味道，山果野果虽多，于石妖而言但只能做观赏用，石矶娘娘她老人家尝过很多食物，落在嘴中均是味同嚼蜡。 但妲己给的水果和酸浆奶，却是从未尝过的美味。 妲己：“……” 难道说？ 爷爷，我滴使命完成啦！ …… 难得酿酿喜欢。 妲己化成了人形，认真地给酿酿做了一份酸奶水果捞，系统给的水果很多，她不必省着用。 苹果、雪梨、香蕉、蓝莓、哈密瓜——每样都切成适宜入口的小块，又将酸奶拿了出来，妲己倒满了半盆，水果块放在其中搅动，每一面都沾上了细腻的酸奶。 妲己又从商城里额外花了10点商城币兑换了坚果大礼包，将葡萄干、燕麦碎、巴旦木果仁放在其中，妲己看着小石精酿酿头上的树叶，从中得到了灵感，还放了几片薄荷叶进去摆盘。 最后的最后，为了中和酸奶的口感，妲己从背包里又扒拉出来一些蜂蜜——这蜂蜜不是系统给的，是来吃小鸡炖蘑菇的狐狸们送的礼物。 一道酸奶水果捞就这样完成啦！ 石矶娘娘看着眼前的碗，其中晶莹剔透的酸奶裹着草莓、芒果、蓝莓，堆成一座雪山，顶部还撒着燕麦脆和蜂蜜糖浆，两片薄荷叶各分东西撇在两旁，很像她头顶的…… “给我的？”小石精眼巴巴地看向了妲己。 妲己就学她叉腰：“当然啦，这是蜂蜜酸奶水果捞，你看旁边这两片叶子，是不是和你头上的一样？” 石矶娘娘舀起满满一勺塞进嘴里，冰凉酸甜的酸奶在舌尖化开，苹果、雪梨脆生生的，香蕉和芒果却又绵软，蓝莓“咯吱”一声咬破，果香混着燕麦的焦香炸开。 太好吃了！ 小石精抹掉了脸颊两边扑簌簌往下掉的碎石子：“谢谢你，妲己，很好吃。” 妲己愣了愣，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酿酿身边这么多野果，居然吃水果好吃哭了？ 以及，小石精哭了居然是掉碎石子？ 那玉石琵琶精哭了掉什么，玉石吗……？ 传说中鲛人的眼泪是珍珠，难道真有逻辑可循？ 系统的提示声打断了妲己的胡思乱想，她打开后，意外发现自己又完成了那个【魅惑众生】的成就，不过厨子魅惑的只能是胃，说起来，这个成就的名字也很值得吐槽—— 不对！等等！ 妲己看着大快朵颐的酿酿，又看了一眼成 就上写着“关键人物”四个字，忍不住又确认了一下：“酿酿，你真的不认识石矶娘娘吗？” 舔碗底的小石精僵硬地抬起头，默默放下了盆，幽幽道：“看、看来还是瞒不过你啊。” 妲己为之一振！她真是石矶娘娘？那为什么这么小！ “其实我是……”石矶娘娘急中生智：“我是石矶娘娘麾下小妖，来此福地是为了帮石矶娘娘考察诸山。” 妲己愣半天：“这、这样啊……” 见她还有犹豫，小石精急切说：“我还有石矶娘娘的信物，你过来。” 妲己狐疑地凑近她，忽然觉得后脑勺一重。 她用手摸去，发现小石精给了她两支发簪，一左一右摆在脑后，和小石精头上的两片小绿叶相似，只是她头上的这两个更像狐狸耳朵。 小石精高深莫测道：“妲己你看，我凭自己怎么能变出这么厉害的宝贝？现在总该信了吧～” 妲己摸了摸头顶，这两支玉石发簪触手生暖，像是什么有特殊功用在其中，当下才深信不疑：“有道理！那你替我多谢石矶娘娘。” “好说好说，我如今代替石矶娘娘将此信物赠与你，是意味着石矶娘娘认可你们青丘的山都是好山。”石矶娘娘见她信了，还不忘将前言圆回来。 第16章 她又想起妲己要打听玉石琵琶精的喜好，便钦点道：“话说回来，若你们打算去请玉石琵琶精帮忙，就用这份蜂蜜酸奶水果捞应该就可以。” 同为石头变化来的精怪，没人比她更懂如何讨另一块石头的欢心。 妲己愈发诚心地感谢：“好，多谢你啊，酿酿。我这几日都来给你做水果捞吃。” 笑笑闹闹过后，两人都坐了下来看向西边绚烂的天空，青丘的夕阳比人间的更美——天边不仅是璀璨的橙黄色，还有彩虹一样的青色与蓝色萦绕在夕阳之间，虽然柔和，却凭此区别开了人间与青丘。 妲己不知道第几回在心中感叹了“还是回家好”。 像是意识到什么，妲己转头看向酿酿。 “石矶娘娘为何让你独自来青丘呀？”妲己问了一句，“你自己在这里，不孤单吗？” “我去人间几天就想家了……” “酿酿，你想家吗？” 白骨洞中的大妖，令人景仰的石矶娘娘，因小狐狸在夕阳中的一句温柔宽慰而变得安静。 等到青丘的太阳已经彻底沉下去了，满天星光下，石矶娘娘才藉着小石精的口回答。 “我，我其实并不算是有家……我家是一片光秃秃的山，不像青丘，住着各样的狐狸。” 石妖的壮大，意味着吞噬、毁灭、合并、归一。 随着她的强盛，她的族人都融入了她的身体，变成了她的一部分，随她心意驱使，再也无法言语。 为什么在各地都有小石精的分身？ 石矶娘娘心想，应该是因为孤独。她这样一座巍峨的山，终有一天会变成连绵的山脉，她将吞噬更多的同族。 她还会有族人么？像妲己这样，会有一个为她前途而绸缪的长辈，为她搭建屋顶的同族。彼此冒犯，却也彼此容让，像家一样。 石矶娘娘温柔的声音透过小石精传过来：“妲己，还是谢谢你的关心。” 妲己又往她身边挪了一些，紧紧地贴着她。 “没事，酿酿，”妲己轻声说，“你虽然现在是一个小石精，但以后会变成大山，很大很大的山。” “你身上的草、木、花、果，众生灵，都是你的家人，未来会有妖物依靠你为生，你可是一座山啊！” 妲己将脑袋歪过去贴在她头上，这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压弯她的叶子：“你看，我现在就依靠着你呢。” 小狐狸身上很暖和，毛茸茸又软软的。 她几句话说完，石矶娘娘心头也软软的。 妲己说得对，她是众妖的倚仗，她容纳众生灵筑巢搭窝，以此为家。 她是一座大山，她能有什么忧愁。 妲己真是惯会哄她开心。 石矶娘娘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白骨洞中，因此提点她几句。 “妲己，其实……女娲娘娘并不是好相与的性格，即便你去了她座下，也很难讨得好彩头。若是她不要你，你还可以回来我这里。” “等我变为一座大山，”小石精酿酿撑着身上的狐狸，轻声细语地说，“容纳你一只小狐狸是没问题的，就是容纳整个青丘的狐狸也没问题。” 妲己就笑了。 可想到女娲娘娘…… 小石精是石矶娘娘的亲信，石矶娘娘那样的大人物，或许真认得女娲娘娘，小石精的话可信度很高，妲己心中又忐忑起来。 但她的性格素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还没死到临头，那就顺其自然—— “万一轩辕坟的玉石琵琶精酸奶过敏呢？万一人家根本不见青丘来的狐狸呢？” 妲己嘟囔：“我爷爷既然愿意为我试一试，那就试一试吧，反正也不一定能得她青眼。” 第15章 赤水若化出双尾，或许不用去女娲娘娘…… 妲己与小石精相依偎的时候，狐王那边也是为了登门轩辕坟操碎了心，姑且将青丘中珍稀之物都带了一些，这会儿正盘点着是否有缺。 “九转肉灵芝、阴阳鱼、玉溪甘露……” 他打点着上下，觉得这些礼物还算拿得出手，胜在珍贵，旁人没有寻着之法，且效用又不会特别奇妙，以免青丘过于厚礼相赠，反倒显得低人一头。 妲己若能打听到石妖的爱好也不错，那便是锦上添花了。 他正在这如数家珍，那边却有侍从禀报，说有人来求见。 狐王心有不悦：“大晚上的，谁来求见？” 侍从也害怕狐王，闻言更是缩成一团，吞吞吐吐道：“那个……是巫族的狐狸，他们听闻妲己化成了人形，特来庆贺。” “大半夜的来庆贺个屁，无非是不信，想连夜过来想要抓个正着罢了，”狐王一眼看穿了巫族狐狸的把戏，“我再问你，他是不是把他家的那个双尾小狐狸也带过来了？” 侍从讨好地笑：“正式如此，狐王大人料事如神。” 狐王厌烦：“就说不见，叫他们滚——” 可话音一转。 “慢着。” 狐王想到了那个双尾，又心道，妲己近日用功修炼，接触接触同族旁支其他的优秀狐狸，或许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激励，便改了主意：“让他们在外面等着，顺带去把妲己叫回来。” 狐王神神秘秘地笑：“务必嘱咐妲己，要化作人形回来。” 侍从应下便退去，转眼就见会客殿中有一只狐狸坐在堂前，尝了一口茶，入口又吐了出去。 “我以为青丘背靠玉溪，待客用的也是玉溪甘露之类的，怎么是凉白开。”巫族的首领忿忿不平。 他身侧卧着一只小狐狸，这小狐狸瘦弱，毛发有些干枯，远不像妲己那样蓬松莹白，虽有双尾在身后妥帖地趴着，但尾巴尖长了两撮黑色的毛发，显得不大美观。 双尾小狐狸说道：“族长，我们半夜来此已是冒犯了。” “这话说得，若不是半夜来，谁能抓到妲己的真身呢？”巫族族长意味不明地笑，嘴中说的却是关切的话，“赤水，青丘在你这辈可都是以妲己为标杆，说来也巧，从前狐王总是带着妲己，只是你化双尾之后，就不见她了。” 巫族族长继续说道：“能有这次机会见上一面，你可得好好珍惜。” 被称为赤水的双尾狐沉默了下来，她虽厌倦族长，但对妲己也很好奇——妲己素来就如传说一般，都说她生来便如上古天狐之貌，性情也是温顺和善，谁都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赤水微微垂眸，她这次鬼使神差地跟着族长来，也是想见一见这位妲己。 她想看看，她赤水与整个青丘的天之骄子相差几何。 赤水不自觉地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双尾。 …… 眨眼之间过了夜半，巫族族长与赤水等候了许久，其间除了侍从打着哈欠过来给他们添些凉白开，他们别说妲己，就连狐王本人也没见到。 巫族族长的耐心到了尽头，怒而骂了一句：“巫族虽为青丘旁支，但狐王是否太过轻视我们，竟然将我们晾在此处这么久！” 他看就是妲己没能化作人形，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连双尾都 未能化出来，一眨眼就人形了？狐王是魔怔了吧！ 毕竟在青丘之内，赤水刚想提醒他慎言，门口忽然大亮，十位狐女提灯，温顺地走在前面，最后面是魁梧的狐王，狐王虽白须及胸口，但看不出半分老态，眼神依旧精明。 狐王不怒自威：“巫族贸然来此，反倒要本王夜半也随时恭候？” 真遇上了狐王，巫族族长头反倒都没好意思抬：“不敢不敢。” 狐王没赏他一个眼神，反倒看了看赤水，见这小狐狸比旁边的巫族族长还要从容，就更欣赏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狐王问，“自从你化双尾以来，本王还未见过你。” 赤水还没回答，巫族族长抢先开口道：“这是巫族赤水。赤水，还不见过狐王？” 赤水被抢了话也不骄不躁，只俯首道：“赤水参见狐王大人。” 狐王就更欣赏这小狐狸了，本家与旁支比来比去，也不关孩子的事，狐王起了惜才的心，就慈和地问：“赤水，巫族离玉溪偏远，不利于修行，你可愿意留在青丘？” 巫族族长急了，没想到狐王好毒的手段，竟然以玉溪做诱饵，上来就要抢人，马上道：“狐王大人可怜赤水是好事，只是赤水家眷都在巫族，过来恐怕想念，反而不利于修行——啊，说起这事，听闻妲己已经能化人了，不知我等是否有幸可以一见？” 狐王端坐在上面，还没回答，就看见熟悉的绛紫色身影出现了。 巫族族长自然见过妲己的原形，不得不说，妲己的原形的确昳丽无双，很像古籍中记载的天狐——这点即便是他也无法否认，除了没有九尾，妲己几乎和古籍上画着的九尾天狐一模一样。 哦，还要除了妲己不吃肉导致有些瘦弱之外—— 在妲己用人形出现的一瞬间，巫族族长就立刻认出了这是记忆中的小狐狸。 第17章 她还真能化人形了？！ 饶是他素来不服气狐王的炫耀，此刻也忍不住上前了两步：“你是妲己？” 妲己是从酿酿那里飞跑回来的，这会儿还有些喘，见此人上来质疑，就有些没好气：“那当然啦，难不成你还见过别的妲己？” 巫族族长惊得向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一番，又问：“你可化出双尾了？” 妲己虽然莫名其妙，但正要回答，就被狐王抢过了话头。 “妲己是天狐的底子，”狐王这会儿也不生气了，甚至很有耐心地解释起来，“寻常狐狸三尾后方能化人形，她稍微特殊些，一尾便化形，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末了又强调：“毕竟是天狐的底子嘛。化双尾一事，不必着急，儿孙自有机缘在。” ……说的好像他真不着急似的。 狐王一口一个天狐，有点刺伤了巫族族长，他不由得看向了双尾的赤水，赤水身上毫无瑕疵，真说起来，与天狐亦是相像，只是尾巴尖的黑色区别开了。 妲己的原形才是毫无瑕疵的莹白。 赤水察觉到了族长的视线，不由得偏头。 狐王便知道，这巫族的族长真是不会带孩子，赤水已然是心性难得，方才几番被他截去机会，都未曾喜怒形于色，可他竟然还频频暗示赤水不及妲己。 虽然在他老人心里赤水也的确比不上妲己，但不影响狐王不赞同巫族族长的育儿方式。 狐王怜悯她，就招呼妲己：“妲己，这只狐狸是赤水，就是此前我告诉你的那只化了双尾的狐狸，你们先出去玩吧，爷爷有事与巫族族长商议。” 妲己“哦”了一声应下，在场只有赤水未曾化形，妲己想了想，走过去弯腰抱起了她——她未能化人形时，爷爷也是这么抱她的。 赤水浑身一僵，竟然忘了挣扎。 妲己顺手摸了摸——赤水的毛发虽然有些毛躁，但也是软软的，抱在怀里也不觉得重。 妲己掂量了一下，严肃道：“赤水，你好好吃饭了吗？怎么这么轻？” 赤水：“……”你一个不吃肉的狐狸好意思说别人？ 妲己抱着赤水离开，鉴于会客厅离玉溪不远，她便一路抱着赤水往玉溪去了。 赤水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低声说：“妲己，你放我下来。” 妲己疑惑：“哦，可以啊，但是我看你刚刚不大乐意离开巫族族长的样子。” “你都这么大了，还黏长辈吗？”妲己想起申公豹的话，就转而继续说，“我们按照人间的年龄算，也该有四百岁了呢。” 赤水：“……我知道，巫族离青丘比较远，更靠近人间。” 走到了玉溪边，妲己才放下了她，闻言又说：“那还挺好的，我若出生在你那边，就能常去人间玩了。” 赤水却觉得她像炫耀：“离玉溪这样近，不好吗？” 她光是靠近玉溪，都觉得毛发舒展了。 妲己也有同样的感觉，干脆化成了原形，若不仔细看，便是两只莹白的狐狸凑在一起亲昵地说话。 妲己：“我觉得人间也很好玩，我在那边也有朋友呢。”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是月圆之夜，青丘之桥是昨天升起来的！照理来说应该昨天去找吕尚，这下完了，错过了昨天，就只能等下个月了。 只能希望吕尚不要死等着她了，妲己心虚。 赤水的双尾在身后晃着，显得有些烦躁：“我整日修炼，并没有出去玩耍。” 虽然还是没能修成人形罢了。 “怪不得你这么厉害！”妲己却兴致勃勃，“爷爷说有一只小狐狸修成了双尾，可把我羡慕坏了。” 赤水一愣，转头看向妲己。 妲己自来熟似的，贴上赤水，谦虚地请教：“怎么修炼的，你教教我，可以吗？” 如果她也有双尾，或许爷爷就不用去求轩辕坟的玉石琵琶精，也不用把她送到太素天女娲娘娘座下了。 赤水心中却苦涩：“你、你都能化成人形了，居然还要请叫我怎么化出双尾？” 妲己懂了，马上说道：“那我教你怎么化作人形，你教我如何化双尾？” 一码归一码，很公平呀。 妲己马上说道：“来跟我一起学！” 赤水：“……”总觉得妲己是那种迟钝大条的小狐狸。 古老的咒语从妲己的嘴里念出来，赤水从来不知道青丘狐族修炼还需要念咒语，但是她也实在羡慕妲己能化成人形，鬼使神差的，跟她一同念起咒语来。 语毕，一股青烟升腾，一尾的妲己晃晃悠悠地穿着绛紫色袍子出现了。 但双尾的赤水却依旧是狐形。 妲己不死心，变回了原形，说道：“我们再来一次。” 赤水心想，化形失败也不是第一回了，怎么妲己这么费解，总不能是因为她一次就成功了吧…… 赤水感觉自己触摸到了真相，再度打量妲己，妲己脸上的惊诧和困惑不似作伪…… 她、她一下不敢问了，若妲己真是一次就成功，她岂不是更加难以自容。 天狐的底子，难道就这么厉害么？赤水越想越苦涩，直接拍开了妲己的手，生硬冰冷道：“不用了。” 第16章 蜂蜜酸奶水果捞（果冻橙特供版）石矶…… 赤水低沉着声音说：“我和你不一样。” 妲己蹲下来看着小狐狸，但赤水不肯与她对视，倔强地偏着头。妲己几乎没有这种叛逆的时候，因此面对赤水的抗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对妲己而言，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妲己突兀地开口：“你喜欢吃苹果吗？” 赤水：“？？？” 妲己拿了一个苹果出来，在玉溪里洗干净，使出一身牛劲直接把苹果掰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了赤水。 赤水看着半边苹果，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令她无语，是她、她刚刚语气还不够凶吗？妲己这是在干什么，给她吃的又是什么意思？ 妲己希冀的目光看向她：“尝尝？” 赤水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妲己若是打骂讥诮，她有一百种本事挺直脊梁，但妲己给她吃的……赤水僵硬地就着妲己的手啃了一口苹果。 苹果的清脆和甜香在口中荡开，她一边不受控制地又啃了一口，一边心头酸酸的——可恶，青丘连苹果都比她家的好吃。 在赤水闷头吃水果的时候，妲己才缓缓理清了思绪，她觉得赤水可能是在闹别扭，都怪狐王天天在外吹牛，让赤水觉得她真是个天才，才产生了距离感。 妲己是个与人为 善的性格，更何况赤水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又是个嘴硬但身体诚实的吃货。 她放下了手里的苹果核，在赤水再度傲娇之前抢先说：“其实因为我化不出双尾一事，狐王爷爷很着急，到处找人帮忙呢……” 她看了看手里的苹果，把另一半也给了赤水：“这就是礼物之一。” 赤水被呛了一下，咳咳咳地不肯再吃。 狐王也……操心妲己的修炼吗，就像族长会操心她一样？ 赤水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又反应过来——她就说这苹果怎么这样好吃，原来是狐王大人准备拿来送礼物的！ 妲己宽慰她：“没关系，不差这一个。” 赤水看了看妲己，又看了看苹果，最后还是屈服于口舌之欲，把剩下半个苹果啃完了。 妲己本来想再与她互相鼓励几句，毕竟大家都是迫于家长压力……可看着赤水吃苹果的模样，小狐狸满脸幸福，耳朵都服帖地搭在脑后，妲己便不再多言了。 妲己托着下巴，望着赤水露出个笑，眉眼弯弯的：“希望你能顺利化形，我也能顺利长出双尾。” …… 巫族族长走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或许是又被狐王脸贴脸地炫耀了一番。 狐王也再度邀请赤水留在青丘，正好与妲己作伴，届时轩辕坟那边带一只也是带，带两只也是带，若是青丘能出两只天狐，岂不是更好。 只是巫族族长再次代替赤水拒绝了狐王的邀请，至于赤水本人—— 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妲己，绛紫色衣裙的小姑娘见她回头，双眼一亮，冲她用力地挥了挥手。 “赤水，再见啦！” 赤水有一些留恋，但打心眼里认为，回巫族才是她该走的路，青丘有妲己，已经不再需要第二个天赋异禀的小狐狸了，但巫族不一样，她在巫族才有最好的待遇。 赤水不再留恋，跟上了族长的步子，离开了青丘。 不过，她也注意到，妲己知道她不愿意留在青丘时，表情有些失落，但赤水不知道那是不是妲己真心实意的想法，毕竟在巫族，什么事情都可以伪装。 可妲己也和巫族其他的狐狸一样么…… 赤水不敢细想，就像她不敢细想妲己是不是第一次尝试就能够化形一样，她现在也不敢细想妲己是不是真的希望自己留在青丘。 第18章 她只能让自己相信，她目前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直到多年后，赤水与妲己再次重逢时，她才意识到这个选择让她错过了多少，只可惜，彼时她已经踏上了一条凶险的不归路。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眼前，狐王还在敲打妲己：“你瞧瞧人家，两条尾巴，多漂亮。” 妲己瘪嘴：“我知道啦～我也会努力的。” “乖。”狐王笑眯眯地摸摸妲己的发顶，继续说：“你可打听到了石妖一族喜欢什么？” 妲己闻言，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爷爷你有没有听过酸奶水果捞……” 狐王对所谓水果捞并不寄予厚望，听上去这东西只是野果混在一起吃？比起他的九转肉灵芝和玉溪甘露，实在上不了台面，恐怕是那个小石精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吧……但鉴于妲己这样笃定，他也不想扫兴，只能笑着说一定带上。 妲己看出狐王不信，哼了一声：“爷爷你打算什么时候时候去轩辕坟？” 狐王算算时间：“我拜帖已经递了过去，约莫下个月月底便有消息了。” 小狐狸自信满满地夸下海口：“好，一个月的时间，我会让整个青丘的狐狸都喜欢上水果捞。” 普通的野果是上不了台面，但若青丘的时令特产，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了。 狐王无奈：“好吧，随你放手去干。” 妲己的食堂就这样风生水起地开业了。 盖在妲己门口的食堂十分气派，整座食堂约有一亩地这样大，里面可以容客一千位，妲己的小院和它一比，就好像是月亮旁的小星星一样。 厨房的后门就在妲己小院不远处，大厨立刻有了出门就得上班的紧迫感，厨房是由十二块天然而成的苔石搭建而成，苔石彼此勾连，仿佛在妲己门口已经伫立了几十年，正是这样的坚固，才可以让这座厨房不怕风吹雨打，青丘狐狸们是用最好的东西为妲己搭建厨房。 穿过后门，是按照妲己要求一应摆放的物品——灶台、案板，边上是香柏木架，按照妲己的要求严格定制，可以放各类刀具，旁边还有一个铜壶，是有小狐狸专门去人间给她买来的。 再往外，就更符合妲己印象中的“食堂”的模样，几个食盆依次摆开，为了达到妲己“卫生、保温、制冷”的要求，甚至有狐狸咬咬牙把珍藏多年的法宝都拿出来了。 当然，以此换得了从此以后有专人往他家送小鸡炖蘑菇的优质体验。 但食客们吃饭的大厅则没那么讲究了，除了众狐合力搭了一个硕大的顶棚，其实连墙都没封，比起妲己的厨房，可以称得上是草率。 但鉴于有狐狸早早地看好了位置，所以每一桌都各有特色，长得都不太不一样—— 有的采取了妲己的建议，给自己修了四人座面对面的样式，有的狐狸更习惯洞穴，便干脆挖了下沉的地基，下面摆了圆桌，还有狐狸喜欢毛茸茸，就用自己掉下的毛织了毛毯，以便躺着也能吃饭。 青丘四季如春、冬暖夏凉，畅想将来众狐狸窝在一起吃吃喝喝，微风轻抚，实在好不惬意。 终于到了妲己食堂开业的第一日，她特意邀请了酿酿前来品尝。 狐狸们人数众多，眼巴巴地等着妲己开门营业，但小石精出现时，还是立刻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 “听说这是妲己唯一一个邀请的客人。” “狐王大人都没被邀请，这小石精居然被邀请了？！” “被邀请有什么特殊的吗？” “有妲己给她专门做的菜品啊，呜呜呜好羡慕。” 石矶娘娘被淹没在毛茸茸中间，快把这辈子能说的话都说完了，她老人家想拒绝，但青丘狐狸实在热情，来搭话的狐狸源源不断。 偏偏里外里都是羡慕——真好啊，被大厨亲自邀请来的客人啊～ 万众瞩目之中，大厨终于闪亮登场了。 妲己让流风和流雪打开了大门，两只小狐狸打开食堂门的瞬间，妲己被一群狐狸亮晶晶的眼睛锁住，众多毛茸茸中间，酿酿格外显眼。 妲己稳住心神，清了清嗓子，让流风和流雪赶紧把贵客带到最前面。 贵客石矶娘娘这才终于从毛茸茸中间解脱出来。 众狐落座，妲己这才从背包里打出小鸡炖蘑菇放在食盆中。 “不要挤！一桌一份！杜绝浪费！” 妲己负责维持秩序，流风、流雪则轮流用勺给大家打饭。 众狐狸停了许久终于又吃上心心念念的小鸡炖蘑菇，深感幸福，正想酬谢大厨，一扭头发现大厨居然又掏出来了其他的东西。 大厨的贵客正站在大厨面前，用又轻又细的声音说：“我要这个！那个！还有这个和这个！” 妲己将不同的水果切块放在石矶娘娘面前，手中先准备好了酸奶碗，石矶娘娘点了哪些，她便往里面加哪些。 酿酿还是忘不了她的小苹果，这会儿妲己已经往里面加了三勺苹果块，酿酿才依依不舍地指了其他的水果。 系统也很给妲己面子，这几日的签到赠菜都是水果，还多了此前没有的果冻橙，自然也被酿酿看中了。 妲己准备的酸奶碗快跟酿酿一样高了，等一大盆放在石矶娘娘面前，众狐狸听见她一声惊呼。 “好耶——！” 接着直接一头扎了进去。 众狐狸：！！！ 这样子吃？！ 片刻之后，小石精从酸奶碗里爬了出来。 妲己体贴地给她擦干净脸上的酸奶：“好吃吗？” “太好吃了。” 骷髅山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快坐不出了，虽然分身吃到也是她自己吃到，但、但这种口味总归是想自己亲自尝试一下！ 要不要去青丘呢？会不会吓到妲己呢？ 石矶娘娘纠结起来。 酿酿还在持续反馈酸奶水果捞的食用体验：“这块是叫 果冻橙吗？它好甜哦，还非常水润，味道像蜂蜜一样，居然还会爆汁！” 她将碗中最后一块果冻橙捧了起来，塞到嘴里，冰凉清甜的汁瀑漫过舌面，柔嫩无渣的果肉在齿间轻盈舞蹈，小石精满脸幸福：“可以再来一碗吗？” 众狐狸：？？？ 本来也没多少啊，你还要再来一碗？！ “妲己妲己，”在妲己答应之前，有狐狸抢先道，“我们也能尝尝吗？” 大厨闻言笑眯眯地转过了身，狐狸尾巴都摇起来了：“当然可以啦～” 她回头冲酿酿偷偷比了个大拇指，多亏了她的“托”表演到位，不然这些只认小鸡炖蘑菇的狐狸才不会轻易尝试别的食物呢。 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有些寂寞地摸了摸肚子，她才不是表演，是真的好好吃。 ……要不还是亲自去一趟青丘吧。 第17章 敖丙殷夫人这个情况该吃什么调理…… 敖丙刚来看到的就是这样门庭若市的场景。 现在青丘的狐狸都喜欢扎堆在一起了吗？东海龙族就没那么亲密，大家恨不得离得远远的。这次若不是芥末吃完了，他也不会央求父王带他来青丘。 敖丙化作人身过来，小龙人在众狐狸中间不那么显眼，各狐狸又忙忙碌碌的，他想找个狐狸打听妲己的住处都抓不住，无奈之下，敖丙选择了恢复原形。 青色长龙霍然出现在半空之中，遮天蔽日地盘桓在他们头顶，这下吃吃喝喝的众狐狸终于抬起了头。 敖丙清了清嗓子：“请——问——妲——己——在——吗——” 找妲己的。 众狐狸齐刷刷扭头，猛地看向妲己的方向，敖丙顺着众狐视线望去，终于锁定了正在蹦跶的妲己。 “敖丙！”妲己很惊喜，“你来找我玩吗？我在这里！” 敖丙闪亮登场之后，才老老实实化成了人形，他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龙角，这龙角褪去了些，父王说，他龙角全部褪去之时，便可以向他学习布雨之术。 小龙人飞快地跑向妲己的方向，妲己穿着那身绛紫色的袍子，很是好认，但是看着这个袍子，敖丙想起来了吕尚。 “你怎么有空来找我啦？”妲己热情地迎了上去，把他一同带到石矶娘娘贵宾席。 敖丙落座时看了眼小石精，这小石头闷头吃饭，根本不抬头看他。 敖丙皱了皱眉，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主动打了招呼：“你好，我是敖丙。” 石矶娘娘赏了个眼神给他，问了一句：“东海的？” 敖丙接过妲己递来的酸奶碗，先尝了几块水果，双眼一亮，这才想起回复：“是的，阁下是哪方大能？” 石矶娘娘眯了眯眼，这小龙实力不俗，看出这是分身。 “我是石矶娘娘麾下小妖，”小石精酿酿答道，“算不上大能。” 敖丙困惑了一瞬，但很快逻辑自洽：“噢，怪不得你看上去煞气甚重。” 石矶娘娘：“……” 第19章 妲己不能允许客人拌口角，立马出来打了个圆场：“敖丙，这几天还好吗？” 敖丙将注意力拉回来，这才说：“这几天？我看你是忘了当初申公豹告诉你的，青丘一天，人间一月，你在青丘，说起来倒是这几天，可我等在人间都过了快七年了。” 他又补充道：“连吕尚都走了四年了。” 妲己反应过来，随后心虚地追问：“这么久啊？那他应该没有苦等我吧……” “直到四年前，他还在等你。”敖丙飞速地吃完了这碗水果捞，要求道，“这个新奇好吃，没尝过，再来一碗。” 待到第二碗送到他面前，敖丙才继续说：“你当初给他留的辣椒酱，被他用来换取各样物资，他早就想去昆仑，你们刚走没多久，他便凑齐了去昆仑的路费。” 妲己有些愧疚：“那……” “我后面见过他几面，”敖丙继续说，“他们村里依旧缺水，偶尔与他聊起，才得知他惦念着当初我们离开时没有同他道别，等着想见你最后一面。” 原来吕尚一直在等她吗…… 妲己愣愣地看着敖丙，脑海中却闪过了那个钓鱼的少年，少年拎着她的后颈，说她是好漂亮的小白狗。 吕尚也很大方，剩下的几条鱼也肯给她试刀，性格宽宥，自己一人过好，也会惦念着村人，还教她所谓衣冠之讲究，还赠送了这件衣服给她。 她还在他的肚子上睡觉呢……吕尚家的床板很硬，但吕尚肯让她躺在肚子上。 妲己着急，亡羊补牢：“那我、我现在去见他。” “你见不到他啦，青丘之桥三年开放一次，我若不是央求父王带我，这次也来不了，”敖丙无情地打断了她的补救计划，继续道，“况且，你就算是去了，如今也见不到他了，四年前，他便出发去了昆仑，生死未卜。” 妲己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自责极了：“是我不好，我忘了和他的约定，错过了他最后一面。” 敖丙：“……”不是，这话说的像是吕尚死了一样，他临走前准备了两船的物资，心眼子又多，能这么容易就死在路上？ “……我说这话，是提醒你空闲时可以去昆仑与他见一面，”敖丙无语，“不是让你咒他性命不保。” 妲己眼神亮了亮：“你的意思是，吕尚还活着？可、可你刚才不是还说他生死未卜？” “这不是我说的！”敖丙理直气壮，“是吕尚走之前，让我告诉你一声，此去生死未卜，毕生遗憾是未能见你什么什么的，反正是一些文绉绉的话。” 他说完，妲己心也揪了起来，都能想到那个打渔的少年独自面临风浪的背影。 听了半晌的石矶娘娘敏锐道：“听上去，这吕尚不像个好人。” 妲己霍然抬头，眼中有些不可置信。 石矶娘娘紧急换了个说法，委婉道：“呃，也许是个好人，只是此人应该比较精通如何拿捏他人软肋，否则……” 否则也不会让敖丙带来这样的话了，妲己为此抓心挠肝成这样，恨不得马上要去见他一面。 可惜妲己没想到这一层，只斩钉截铁道：“吕尚肯定是个好人。” “豹豹也去了昆仑，或许他们还能遇见呢，”妲己安慰自己，“若他们都拜师成了，或许还能成为同门。” 两人简短地叙旧完，敖丙才终于说明了这次的来意。 “我的芥末吃完了，”敖丙可惜道，“我这些年来省吃俭用的，很宝贝你给我的两箱芥末，只可惜还是吃完了。” 敖丙期待地看向妲己：“你可以再给我一些么，你若想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尽力一试。” 妲己被他吓了一跳：“你这样郑重？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妲己自从系统赠菜一口气送三十份之后，几乎就没怎么动用过她的商城币，便说道：“我再给你一些就是。” 她刚想操作一下系统，忽然还真想到了敖丙能帮上忙的地方。 “不过——”妲己眨了眨眼，又说道，“我用来做酸奶水果捞的酸奶不太够了，你若方便，就帮我把这些小吃食分给人吃。” 妲己强调了一下：“一定要是人族哦。”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些干货，这些是她在青丘搜集的一些果实，便于保存，若是这些东西也算人吃的传统美食，那她就能卡bug拿到更多食堂奖励。 妲己看了一眼系统界面，还停留在上次的【门可罗雀】，只有二十人吃到并给了她好评。 只要吃到的人够多，理论上她可以靠这个成就一直刷商城币，这样可以针对性购买酸奶，不用看系统赠菜的脸色了。 哪知敖丙还没回答，那边石矶娘娘先拍案而起了。 “只要有足够多的人族吃到这东西，”小石精跳上桌子，“就一直会有酸奶水果捞吃？” 妲己歪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小石精拍了拍胸脯：“这事包我身上。” 她接触到的人族很多，随便丢点东西在地上，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地捡回家，这事她干的很熟练。 妲己惊喜：“真的吗？那我等等给你多拿些。” 敖丙在海里，见到的人的确不多，可这也代表自己即将白拿妲己的东西，就有些不好意思：“那、妲己，你还有别的心愿吗？” 妲己笑了笑：“我没有什么心愿了，敖丙，你 不用和我客气。” 敖丙是个很有教养的龙，即便妲己这样说了，他却仍旧不能安心，妲己见他还是这么纠结，便随口想了个由头：“那你若是在人间遇到什么有趣的故事，就和我说说。” 敖丙记下了：“好，我若遇到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我一定会跟你说——” 话到这里，还真让他想起一桩奇事来。 “人间有个地方叫陈塘关，”敖丙兴致勃勃道，“守关的李将军家中有三个儿子，长子与次子都是昆仑阐教中人。” 妲己敷衍地点头：“嗯嗯嗯。” 她对阐教实在没什么兴趣。 “但李将军的三子却了不得，”敖丙神神秘秘地凑近她，“你猜怎么回事？” 妲己给面子地问：“怎么回事？” “他夫人姓殷，素来也是一位女中豪杰，生前二子时都没有这般痛苦过，这第三子却闹的她睡不安宁，吃不踏实。” 听到“吃不踏实”四个字，妲己严肃起来：“那是很辛苦了。” 敖丙见她有了兴趣，便继续说道：“本来预定的产期，但殷夫人却依旧不见产子的兆头，或者刚有产子的兆头，却发现并不是孩子要出生，竟然足足有十三个月了。” 石矶娘娘起了好奇心：“十三个月的确不是正常人族的怀胎时间，那然后呢？” 敖丙眨了眨眼，看向她：“什么然后？” 石矶娘娘：“……然后她何时才成功产下这第三子呢？” 敖丙摊手：“还没生呢，我也不知道。” 石矶娘娘扼腕，八卦没个结果，她有些着急，到时候她也要派个分身过去瞧瞧，到底是什么宝贝能怀十三个月还不生。 妲己却在旁边出神，敖丙见状问她：“妲己，你怎么不说话，是这故事还不够离奇么？” 妲己摇了摇头，严肃道：“不是，我是在思考，像殷夫人这个情况，吃什么东西调理比较合适些。” 敖丙：“……”好一个厨子的自我修养。 第18章 龙王狐王：孩子还小，拒绝鸡娃…… 另一边，狐王与东海龙王相对而坐，也无寒暄，直接聊到了如今天底下隐隐传出风声的的头一等大事。 “殷商气运将尽了，”龙王道，“帝辛即位，国位难以稳固，戏台子搭好，就该截阐二教上台唱戏了。” 狐王神色讳莫如深：“他们这些人想搞的天下大乱，与你我无关。” 龙王却不赞同：“是么，我怎么瞧着，这是个难得的机缘啊，老狐狸。” 他微向前倾：“倘若阐教那位天尊真有意大封天下众神，只要我等在其中略微出力，就能混个神当当，不比自己修炼要来的快么？” “你家妲己，虽说是天狐的底子，你也实在宠上了天，”龙王不以为然道，“可靠她自己修炼成九尾天狐，却是遥遥无期。” 狐王沉默半晌，但还是怜惜他自己的孙女：“孩子还小呢。” “我家三个小子也都还小，”龙王奉行的素来是苦难理论，“现如今除了敖丙我还留在身边，敖甲与敖乙早就被我打发出去历练了，再过些日子，我也会让敖丙和他两个哥哥一样离开家。” “太过心软，孩子跟不上时代，可是要吃大亏的。”龙王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狐王却不忍将妲己逼得紧，现如今她刚化为人形，连二尾都没有，更何谈九尾之事。 他脑中闪过妲己灿烂的笑脸，最终舍不得狠心。 “是老夫之过，”狐王闭了闭眼，“若老夫天赋卓绝能修成天狐，也不必指望孙辈了。” 第20章 龙王听他都检讨到自己身上，一下也有些语塞。 龙族与狐族一样，祖上富过，都曾出过雄霸一方的神，可神也会陨落，再之后逐渐没落，他们这两个老邻居忝居为一方妖王，但终究只是妖。 龙王又劝他的老邻居：“你呀，还是好好想想。选对了路子，才不是徒然努力，才能事半功倍。” 龙王的意思，跟着阐教不图能吃肉，好歹也能喝上汤。 狐王懂他意思，沉吟片刻，才继续说：“真说起来，截阐二教各有其利弊。” “截教虽不拘一格，人妖二族并不予以区分，但门下弟子良莠不齐，如今除了通天教主与几位圣母之外，也只有地仙闻仲也颇有名声。” “反观阐教，元始天尊之下尚有十二金仙，诸位真人亦是收徒，开枝散叶，已是根基稳固，何况又背靠昆仑修炼圣地，其前景不可估量——可偏偏，是个看不上妖族的。” 狐王笑了笑：“老龙你说，即便阐教元始天尊有封神意愿、即便我等投诚，但能否轮得到我们？” 龙王抿嘴，随后道：“那你守着青丘福地，偏安一隅，又有什么高见？” 狐王也不藏私，直言道：“我等真算掰扯起来，应属女娲娘娘麾下，娘娘是万灵之宗、万妖之主，靠她不比靠旁人强？” 龙王就笑了：“女娲娘娘久居太素天，作壁上观不问世事已久，可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待到阐教封神结束，这天上众神可还留有你我的位置？” “谁说是不问世事，轩辕坟二妖不就是娘娘一手提拔出来的么。”狐王低声点了点他。 “你的意思是……” 狐王：“我打算请他们带妲己去女娲娘娘面前一试，若能得女娲娘娘爱重，修成天狐，我青丘有天狐庇佑，自然长安无虞。” 龙王犹豫片刻，却还是道：“可……你这一招也是凶险，谁知道女娲娘娘是什么性子，谁又知道娘娘愿不愿意帮我们这些旧神后裔，若是错过了机会——” 他最终还是选择保守行事：“我还是倾向于给阐教卖个好。” 两个老邻居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对方主意已决，此事再谈，只是徒伤和气，便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敖丙给你家妲己带了鱼来，”龙王换了个轻松的语调，“说来也怪，这是敖丙第一次说要我带他出门，想不到就是来你们这里。” 狐王大言不惭：“你方才也说了，我们青丘可是块福地，敖丙愿意来，也是情有可原。” “不要脸。”龙王骂了一句，转言道，“罢了，我看看那小子为何要找妲己，劳你带路了。” 狐王走在前面，嘴上却不饶他：“你都来多少次了，还要我带路？” 二妖王之间氛围还算轻松，可出了会客殿没多远，就都看见了乌泱泱一大片平顶的棚子。 狐王偷瞄了一眼龙王惊诧的模样，神清气爽，大方介绍道：“嗐，见笑了，我们妲己在青丘威望甚高，想当初，连天狐大人的庙宇，众狐狸都不愿意盖建供奉，如今只用一个月，众狐齐心协力，竟然给妲己建了个——” 狐王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道：“——说是叫做食堂，为要感念妲己呢。” 狐王重点强调了一下“只用一个月”和“齐心协力”。 龙王不可置信地看他。 食堂是什么东西，这是用来感念妲己的？居然这么大？！ 狐王更高兴了，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哎呀，老夫还是老了，就声望这一块，真是要被年轻人超过去咯。” “龙王大人不要见怪，不要见怪。”狐王一句接一句地往龙王心口扎。 所谓神仙，除自身实力之外，受万灵供奉亦是相当重要，妲己不是天狐胜似天狐了。 ——当然，这是建立在二妖王不知道什么是“食堂”的情况下。 龙王眼神好使，一眼就在众狐狸中看见了敖丙，他的好儿子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但妲己表情严肃，他儿子困惑地歪头，似乎正在好奇为何不能博美人一笑。 这丢人玩意儿！ 殊不知这边敖丙正在谦虚讨教。 “难道说，殷夫人不生孩子，靠吃特殊的东西就能生了？” 妲己表情严肃极了：“我可没有这样说，你不要以讹传讹。” 敖丙还想再问，耳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龙吟。 “敖——丙——吾——儿——” “回——来——” 敖丙扭头一看，一条比他长得多、威严得多的龙盘踞在上面，一双龙目紧紧锁着他，看上去有点生气。 “是我父王！”敖丙急了：“怎么这么快，我、我芥末还没拿到呢。” 妲己闻言，着急忙慌地从系统商城里买东西，一股脑给敖丙丢了许多芥末块，敖丙赶紧接住了。 龙王脸更黑了，这画面落在他眼里，就是妲己随手丢出去的东西，他儿子视若珍宝 地抱在了怀里。 狐王看热闹不嫌事大，假意劝道：“算啦算啦，老龙王，孩子快长大了，喜欢跟女孩子玩是正常的哦！” 龙王懒得看狐王这副嘴脸，又催了一声：“敖——！丙——！” 敖丙不知道为什么父王听上去更生气了，只能暗道倒霉，但不忘将妲己给的酱汁也席卷一空，扭头胡乱地和妲己道别后，就一股脑钻出了青丘大食堂。 敖丙还没飞到他父王面前，就被龙王一爪子拎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狐王还在后面欢迎下次再来呢，不知道是好意叮嘱还是恶意提醒：“回去别打孩子嗷！” 妲己出来送了几步，就走到了狐王面前。 狐王笑眯眯摸着她的头：“妲己，你与众狐狸在此做甚？” 他也听听信奉妲己的狐狸们是如何朝拜的。 被询问的妲己有些茫然：“没做什么……就，吃饭呗。” 狐王：？ 妲己带狐王进去，还迈入棚中，小鸡炖蘑菇的香味就扑面而来，狐王路过一桌桌小鸡炖蘑菇，偶尔还能看见一些果子，放在白色如雪的碗中。 狐王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食堂，原来就是个吃饭的地方！那方才人家敖丙并非讨好他孙女，博美人一笑，乃是对厨子的毕恭毕敬。 狐王哽了一哽，想到下次再与龙王见面，少不了被奚落一番，但……但左右那老龙方才也没看透，大家互有丢脸，真说起来，他也不会是完全占下风。 眼前妲己也讨喜极了，自觉给他奉上了目前青丘大食堂的唯二菜式。 狐王先看向了小鸡炖蘑菇旁边那道菜：“这就是你说的野果捞？” “是水果捞，小石精酿酿就很爱吃。”妲己想介绍一下酿酿，结果一扭头发现酿酿不知何时离开了。 石矶娘娘溜得快，方才东海的小龙过来，她还能糊弄一番，若是狐王本人在此，恐怕马甲捂不严实。 石矶娘娘不会轻易现身，否则也辱没了她的名声。往后所有小石精干的事都安到她头上怎么办？ ……她只是放出分身去四处放风，可没有干别的。 石矶娘娘溜走了，这边狐王品尝起了水果捞。 饶是狐王并不耽于口舌之欲，但也不得不对这碗果子连连夸赞，在吃完妲己最后一块水果之后，狐王还有些意犹未尽。 妲己前些年不是抱着尾巴睡觉，就是抱着肚皮晒太阳，如今能化形，还有了自己的爱好，他做长辈，实在再没什么好强求的。 狐王慈爱地看着她：“如此，我们便带上你的水果捞，去轩辕坟走一遭。” 能搭上女娲娘娘的线自然最好，若是实在搭不上，那就回青丘慢慢修炼吧，狐王还做小狐狸时，族中也没有天狐，那时日子虽然难过，但如今也慢慢好起来了。 妲己应下之后，转而想起了别的事：“爷爷，我想去一趟昆仑。” 豹豹和吕尚都在昆仑，她又听敖丙说吕尚空等了她七年，便想着无论如何，现下都要去见他们一面，倘若以后能留在太素天，再想见面恐怕就难了。 听到妲己说突然要去昆仑，狐王心中咯噔，面上却不显：“可是敖丙对你说什么了？” 妲己脸上挂了愁绪：“敖丙他的确和我说了不少。” “此事你不必介怀，”狐王兀自安慰，“青丘不参与他们的争斗之中。” 妲己却莫名：“什么争斗？参与什么？” “敖丙和我说，当初我在人间的朋友去了昆仑，我怕今后不便见面，才想去见他们一回。” 狐王听完她的解释，怔了一下，急忙尴尬道：“啊，原来是这样，若你想去就顺着玉溪的上游去，第一个三岔路口往右，一直走便到昆仑。” 狐王站起身来，害怕妲己追问他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妲己懂事，若真知道了他的难处，恐怕会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爷爷先去忙了，你、你记得，昆仑一个时辰便是青丘一整日，你在那边只能待一个时辰，如此才不会错过这几天轩辕坟的回信。” 第21章 妲己见他慌张离开，原本想问的问题也噎在了喉咙中。 ……所以到底是什么争斗，青丘又为何要站队。 流风和流雪过来，打了断她的思绪，双胞胎的小狐狸脖子上各自挂了一个篮子，是方才听妲己的吩咐，将她院子中的干果装过来的。 “妲己，方才那个小石精去哪了？”流风问她，“你让我给她带来的东西，她还没带走呢。” 妲己想到源源不断的商城币，连忙指点流风和流雪去酿酿所在之处寻她，末了妲己还不忘又给他们的框里添了两箱酸奶，细致地教他们怎么打开、怎样使用。 妲己严严地嘱咐他们：“一定要和酿酿说，事急从权，我现下要往昆仑去一趟，就不去见她了。后面还要随狐王大人前往轩辕坟，或许会有好几天不得见面，想我的时候就吃点这个。” 想了想，妲己怕这一趟没个回来的时间，便又说：“我小院东边还放了一些酸奶和蜂蜜，若是她吃完了这些，你们再把我院中那些送过去。” 流风和流雪自然听命，妲己见他们离开，也化出原形，往玉溪上游跑去。 第19章 蟠桃妲己不巧，正赶上吕尚前途似锦的…… 妲己以前也曾经去过玉溪上游。 那时她年纪小，族中狐狸笑话她瘦弱，她赌气就往上游跑，爷爷一开始找不到她，后来熟悉了她的性格，便知道她只会在那里，妲己赌气后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那个三岔口。 她还记得以前爷爷说过，这里是上古天狐大人开辟出的路，狐族进来，必须化作原型，否则会迷失在雪山上。 三岔口周围风雪飘飘，寒气侵体，与四季如春的青丘完全不同。 小狐狸妲己老老实实地化作了原形，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就落了积雪。 四爪所踩下的印记，在踏入右边岔路的瞬间便消失了，右边岔路好像有一扇无形的门，穿过这道门，风雪就被隔绝在外，小狐狸展望四周，双目圆睁，竟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 昆仑和青丘完全不同，青丘是一片坦荡的草地，偶有丘陵起伏，但昆仑山壁立千仞，山间云雾缭绕，宛若披帛缠在山与山之间。 她刚才来的地方是一处悬在悬崖边的漩涡，若是回去，还得从这跳回，妲己低头看了一眼，吓得心头一颤，这也太高了。 小狐狸身上还有积雪，她甩甩脑袋和身体，朝山涧方向走去，昆仑太大了，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一个时辰内想要找到豹豹和吕尚，恐怕有点困难。 她正纠结时，看见有一个穿着阐教弟子服的修士路过，妲己一跃跳了过去。 “你好。” 那个阐教弟子愣了愣，回头没看见人，却听到有声音从脚边传来。 “我在这里。” 他低头，看见莹白的小狐狸张口说人言。 “狐妖？”他皱眉，手已经放在腰间法器上，“来我昆仑送死？” 妲己皱眉，歪着头：“嗯？什么意思，你要杀我？” 她这么诧异，好像听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阐教弟子因此愣了愣，才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再看向悬崖方向的漩涡，果真在漩涡旁边看见了一团新雪。 他记得这漩涡是通向…… 这人便收敛了神色，急忙赔礼道：“原来是青丘来的贵客，弟子还以为是凡间狐妖，方才唐突了贵客，失敬失敬。” 妲己却还是被刚刚那个眼神伤到，爷爷没说昆仑阐教弟子歧视妖族啊，他方才叫她狐妖，倒也没错，毕竟青丘狐族也的确算是狐妖。 妲己把这些消极的情绪甩出脑海，最后只说：“我是来找人的，你可曾听说过申公豹？或者吕尚。” 那人顿了顿，皱眉回忆起来：“新来的弟子中的确有一位申公豹，但吕尚似乎没听说过。” 妲己脸色不太好，按照敖丙的说法，吕尚四年前便已经出发，即便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那也该有四天了。 “小狐狸，那我带你去找申师弟？”那个弟子还催促了她一声。 妲己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他走在前面，妲己跟在他身后，那人频频回头看向妲己——也不知怎么的，师门这几日对妖类甚是反感，从前虽然不推崇，但也并不像如 今这样见妖便杀，还有不少师兄弟养灵宠呢，现在也不好意思往外领了。 他又看一眼妲己，深觉妲己比他见过的所有灵宠都好看，倘若师门不禁止，他也可以养一只这样的灵宠。 不过话说回来，这漩涡虽然有人值守，但从前似乎没听说过会有青丘的狐狸过来呢。 妲己担心着吕尚，一路无话；这位阐教弟子纠结着要不要养个灵宠，亦是不敢吭声，最终一人一狐前后走着，直到被申公豹惊喜的喊声打断，这人也没能与心心念念的“灵宠”搭上话。 申公豹：“妲己！是你吗？” 他虽然还在问，但已经飞快地跑了过来，这肯定是妲己，他从来没看见其他狐狸的原形像妲己这样漂亮。 妲己抬眼亦是惊喜：“豹豹！” 申公豹把妲己一把捞起来放到了怀里，毛绒绒的小狐狸塞了满怀，她的尾巴还高兴地晃着——许久不见，超级想念。 申公豹也很想她，用脸狠狠地蹭上妲己的脑袋，妲己头顶有些发痒便“哈哈哈”笑了起来，这一幕真是羡煞了旁边的师兄。 这么可爱的小狐狸，能不能给他也rua一下。 “申师弟，这、这位是……”他手都伸过去了，“你是的灵宠吗？” 申公豹顿了一下，随后把妲己放在了地上，“刚好”与师兄的手错过，申公豹虽然仍然带着笑，但却能看出他被冒犯的不悦：“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宠物。” 那个师兄见申公豹这样重视小狐狸，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这会儿也无颜再提灵宠之事，尴尬地说：“哦哦哦，这样啊……那、那我就先走了哈。” 那位师兄走后，申公豹又抱起妲己：“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我带你去蟠桃园去，那里的桃子很好吃，你肯定喜欢。” 妲己趴在他怀里，抬头望向了申公豹：“我刚才来的时候，那人对我说‘狐妖找死’……” 申公豹叹气：“阐教近来有大动作，妖族日子不好过，即便是我也一样。” 他想起近日来众师兄频频前去擒妖，同为妖族，他又刻苦修行，颇得爱重，同门虽然并不小瞧他，但也让他心中不太舒服，妲己是青丘狐族，并非寻常妖族，都被这样对待，阐教怕是要变天。 只是这些他并未同妲己说，转而笑道：“你今日来的不巧，蟠桃园是吕尚值守的地方，只是他被天尊叫了去，似乎另有安排。” 妲己闻言惊了一惊：“怎么我方才听刚刚那个弟子说，并无吕尚这人呢？” “他拜师时用的是姜姓，又刚来没几天，大家自然不知道他乃吕氏，”申公豹耸肩，“人间的规矩多得很，我一开始看着姜尚二字也没想到是他，还是碰到了才相认。” “蟠桃园到了——”申公豹指了指前面的园子。 半亩见方的园子，四周围着竹篾编成的镂空篱笆，门口架着古朴的木牌，写着“蟠桃园”三个字。 申公豹踩在云母石铺成的三尺宽小径，怀里抱着莹白的小狐狸，他伸手拨开挡眼的低垂树叶，路过门口时，给她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桌椅。 “素常蟠桃园值守的弟子就坐在这儿，喏，那还有吕尚的钓竿。” 申公豹“哈哈”笑了几声：“妲己，你不知道，吕尚莫名钟爱他那个破钓竿，前几日他来昆仑拜师，带了许多东西，还走岔了路，不过也因此偶遇了天尊——天尊叫他舍弃这些，随他上山，那吕尚纠结了半天，许多珍贵东西都丢了，但还是带上了他的破钓竿。” 妲己看着那根斜斜地歪靠着篱笆的钓竿，也有几分忍俊不禁。 申公豹见四下无人，便带妲己到了一株桃树下，那里放了个蒲团，他大喇喇地坐下，怀里依旧抱着妲己。 妲己抬头，看见满树挂着拳头大小的粉桃，日光穿透树叶落在小狐狸的眼睛上，显得她灵动俏皮。 申公豹心念一动，便小声问一句：“这桃子不允许给外人吃，但你若想吃，我可以摘一个给你尝尝。” 妲己闻言遗憾摇头：“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申公豹把她放在蒲团上，自己站在树下端详，为妲己从满树中挑选上好的桃子。 “昆仑的蟠桃园比不上西王母那儿的园子珍贵，实则只种了七株蟠桃树，呈北斗七星排列，”申公豹四下望了望，终于看到一颗顺眼的桃子，足尖点地，一跃而起，轻巧地将它摘了下来，“我们阐教弟子，也被允许享用摇光星位桃树上的果子。” 申公豹递给她：“你尝尝？” 蒲团上的妲己眨眨眼，想到他方才提气便轻松跃上几尺高，妲己真诚道：“豹豹，你好像变厉害了。” 第22章 她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申公豹的脸，总觉得他已退去脸上的婴儿肥，双颊变瘦了许多，眼尾上扬，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 “好像……也长大了。”妲己肯定道。 申公豹被她打量，不好意思地说：“昆仑的确适合修炼，阐教功法也的确能让人一日千里，至于长大——嘿嘿，好像是有点，那你长大了没。” 妲己化成了人形，期待地看着申公豹：“给你看看，我有吗？” 她一变成人，申公豹才发觉自己还真长大了些。 申公豹将手放在妲己头上，震惊道：“我从前和你一样高的，怎么如今你只到我肩膀了。” 妲己气鼓鼓：“那我没有长大吗？” 申公豹笑眯眯地揉她的头发：“一点都没有哦～” 妲己：“……”她迟早也会长大的。 吕尚带他的破钓竿过来也不是没有原因，蟠桃园后面有一个小池子，里面正有几尾小鱼游动。 申公豹去池子边洗了桃子，回来与妲己一人一半啃了起来，虽然申公豹说昆仑的蟠桃园不如西王母的珍贵，但这桃子之中灵气四溢，显然对修炼是有裨益的。 所谓投桃报李，妲己翻了翻她的商城，又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商城币，有点后悔给敖丙太多芥末了。 不过她很快发现一个适合申公豹的东西。 妲己手中多了一个毛线小吊坠，是一只毛茸茸的小豹子，黑金相间又凶又萌，与妲己印象中豹豹的原形别无二致。 妲己笑嘻嘻地递给他：“这个送你！” 申公豹从她手中接过了小豹子，小豹子后面是妲己亮晶晶的眼睛。 申公豹露出个笑：“我会好好收着的！谢谢你，妲己。” ……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申公豹亲自送妲己去回琅崖，回琅崖就连接着玉溪的漩涡，妲己走之前还说了许多话，尤其是关于吕尚。 “真可惜这次来没见到他。”妲己说，“我大概这几日要去趟轩辕坟，若是顺利，能去太素天女娲娘娘座下修习，或许就不方便见面了。” 申公豹却双眼一亮：“能去女娲娘娘那里，是好事啊。” “八字没一撇呢。”妲己转而道，“总之，若是没去成，我再来一趟见吕尚——从这里去蟠桃园的路我记住啦。” 申公豹就和她挥别：“好啦，我会和他说的。” 小狐狸走到悬崖边有点怕怕的，试了几次没能狠心往那边跳，最后可怜巴巴地回头：“豹豹，要不你把我丢过去吧，这、这太高了……” 申公豹乐不可支：“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他走到崖边抱起了妲己，毛茸茸的妲己乖巧地趴在他胳膊上，与他对视了片刻。 临到离别，他才觉得有几分不舍，可妲己湿漉漉的眼神十分干净纯粹，没有其他情绪，申公豹只暗道自己可不能比妲己还要多愁善感。承诺似的说：“妲己，你下次再来，便说是我的朋友，我保证再无人敢凶你说‘狐妖送死’。” 妲己露出个笑：“那就仰仗申道长了。” 申公豹叹了口气，在快要压不住离别之情时，站在崖边把妲己送到了漩涡旁：“再见，小狐狸。” 妲己摇了摇尾巴，从他手上一跃跳走了。 还没踩到松软的雪地，妲己直接被这边的狐王给接住了。 “回来的正好！”狐王高兴极了，“我正打算着，你若还没回来我便去昆仑找你。” 狐王也化成了原形，这会儿叼着妲己的后颈急着往回赶。 “轩辕坟的消息来了，邀我们过去相叙呢。”狐王美滋滋，“我们青丘终于要出 天狐了吗！” 妲己：“……” 好吧，八字的第一撇来了。 妲己这边正在叹气，那边从回琅崖出来的申公豹也遇上了熟人。 “哟，姜师兄。”申公豹露出个大大的笑，“终于从天尊那儿回来了，莫非真被天尊看中，收为亲徒了。” 申公豹走过来，与他勾肩搭背，刚刚发现妲己个子小，这会儿又觉得吕尚个子高，要搭在他肩膀上竟然有点费力。 吕尚也诚然是长大了不少，已有君子如松如竹的气度，剑眉星目如刻，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我听说，你刚刚带了一个莹白小狐狸去了蟠桃园。” 申公豹叹：“我就知道你急忙赶来是为妲己，可惜呀可惜，妲己刚走。” 他炫耀似的又把毛茸茸小豹子拿出来：“看，她送我的礼物。” 小吊坠一晃一晃，显得申公豹的笑容更刺眼了。 吕尚抿唇，视线在小豹子上逗留一会儿，最后挪开了眼：“她忘了我？” 申公豹见他当真不高兴了，便不再逗他，赶紧道：“怎么会，她正赶时间，还跟我说会再来看你。” 吕尚抿唇。 七年前，妲己离开时也是这样说的，可他至今也没见到妲己。 申公豹继续道：“对，她还说，若是去了太素天女娲娘娘座下，便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了，啧啧，谁让她来得不巧，赶上我们姜师兄前途似锦的大时候。” 被他这样奚落一番，吕尚虽然没见生气，但也打算没放过申公豹：“天尊的确有意收我为徒，亦好好准备了一番磨炼试验于我。” 吕尚格外重音地强调“磨炼试验”，瞥了眼还在笑嘻嘻的申公豹，接着说：“出来时，天尊让我传你过去。” 申公豹嘴角一僵，什么磨炼？什么试验？ 吕尚却不打算透露给他，只无情说道：“申师弟，请吧。” 第20章 轩辕坟九头雉鸡精发出了尖叫鸡般的尖…… 妲己和狐王回到青丘，狐王笑眯眯地把轩辕坟让妖送来的信笺递给妲己看。 妲己跳上狐王的膝盖，扒在他的胳膊上瞄了一眼，鬼画符的甲骨文，她看不懂，抬头问：“什么意思？” 狐王大笑两声：“人家信上说，感谢青丘送去的礼物，若是方便，可以在三天后过去一叙。” 妲己“哦”了一声，又追问：“所以我们要去请轩辕坟二妖带我去太素天吗？” 狐王便摸了摸她的脑袋：“是的，你且放心，爷爷已经准备好这趟过去要带的礼物，哦，还有你的酸奶水果捞，到时候一定能拿下轩辕坟二妖。” 妲己巴巴地看着志得意满的狐王，一歪头砸在他怀里：“爷爷怎么这样高兴，我若离开青丘，就许久见不到你了。” 狐王见小狐狸在他怀里撒娇，神色柔和下来，轻柔地挠了挠她的下巴：“妲己啊，孩子总会离开家的，爷爷早知会有这一天，更不用提，你若能去太素天这是好事，所以爷爷不难过。你也不必难过，因为青丘是你的家，无论如何，你都有家可归，你知道这些便够了。” 狐王的安慰并不能改善妲己失落的心情，她想，或许前世为人也经历过类似的离别，但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反倒是无论再往多久之前回忆，都是狐王爷爷对她有求必应的宠溺。 狐王看出她的低落，便说：“妲己，趁着还有时间，去和你的朋友们道别吧。” 妲己松动了些，她的大食堂才开了两天，狐狸们却付出了许久，还有酿酿……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妲己决定留下充足的食材，再想办法教他们怎么做这道菜。 狐王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她还是孩子心性，若是眼前有什么事情就顾不上难过了，狐王不由得又想起老龙王的话，炫耀似的，总说他家三个小子年纪还小就被打发出去历练了。 男孩子和女孩子能一样吗？女孩子的话，只会恨不得让她一直这样无忧无虑。 妲己是青丘的希望，可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女，倘若可以，狐王也不愿意将妲己送走。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心中遗憾，若他自己足够强大，能够庇佑青丘，就不需要妲己这样辛苦了。 …… 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脑海中的分身再次跳动时，已经是两天后。 她睁开眼睛，这回撞进了小狐狸欣喜的目光中。 “酿酿！你看，这次我没有认错你诶！”妲己很有成就感。 石矶娘娘舒展开分身的身子，在妲己眼中就是小石精酿酿神了个懒腰，摇头晃脑的，就重新变回了原来的小葫芦的样子，又不知从哪里飞来两片叶子别在脑后，可爱的紧。 “你这小狐狸还挺聪明的。” “那当然。”妲己很骄傲，随即将流风和流雪叫了上来，“酿酿，我要去轩辕坟一趟，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之后我让流风和流雪来给你送东西吃。” 石矶娘娘顿了顿：“你还是要去吗？” 妲己叹气：“是呀。” 石矶娘娘犹豫了一下，随后说：“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 妲己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教会流风流雪做大锅饭，她这会儿已经有些恍惚了。 “我也没有不愿意去，”妲己打了个哈欠，“爷爷希望我去，那我就会去。” 第23章 妲己懒洋洋道：“别瞧我看着不靠谱，实际上我可是青丘远近闻名的天赋怪。” 爷爷操持青丘不容易，她若能帮上忙，便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却步。妲己有着这样朴素的念头。 两人聊了一会儿，流风和流雪才吭哧吭哧带着两篮子的东西上来了，石矶娘娘看了一眼，一篮子的干果，一篮子的酸奶。 妲己当着她的面教这两个小狐狸吭哧吭哧做水果捞，石矶娘娘见那两个小狐狸满脸写着命苦，用两个爪子拿着妲己给的出去晃来晃去的辛苦样，妲己像个无良监工还在让他们搅和得快一点，有些忍俊不禁。 石矶娘娘又说：“对了，你上次给我送来的干果，我已经送给人族吃了。” 妲己闻言双眼一亮，总算想起来打开系统看了看。 酿酿效率惊人，她看着自己的收藏已经从【人迹罕至】、【门可罗雀】，直接飞到了【门庭若市】。 【门庭若市： 一百人吃了你做的饭，并给出了高度好评。 成就奖励：商城币500枚】 500！巨款！ 妲己马上花了一半给酿酿买了酸奶来。 石矶娘娘感到有趣，问道：“你这些东西到底从哪里拿出来的。” 妲己随口道：“哦，我有个美食系统。” 石矶娘娘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你自己做的。” 妲己茫然抬头：“不是，是系统兑换……” 石矶娘娘讶异：“居然要花三四天的时间。” 妲己：“……”看来系统是会自动修正的。 妲己张了张嘴，干脆还是不解释了，不能说的秘密嘛，谁都有的——万一酿酿某天说，其实她就是石矶娘娘本人。 妲己素来秉持着求同存异精神，就这样把这事抛诸脑后，转而又和酿酿坐在了一起。 流风流雪是妲己的忠实小跟班，见她坐在了酿酿的身边，一左一右也贴了上来，一个贴在妲己的身边，另一个贴在酿酿的身边，石矶娘娘再度被毛绒绒包围。 她与妲己看向天边，又是一个青丘的落日。 妲己谦虚地请教：“酿酿，作为一块石头，你是不是又特殊的能力可以保持心平气和。” 石矶娘娘：……完全没有。 她被毛绒绒包围之后只想狠狠rua狐狸。 妲己却继续说：“感觉和你在一起，好像时间都变慢了，浮躁的心情也平静不少。” 石矶娘娘懂了：“所以你果然还是不想去吧。” 妲己叹气：“我爷爷说，孩子总要离开家的，只要记得回来就行。” 石矶娘娘明白了妲己的意思，妲己并不像狐王想的那样无忧无虑，她还是会想家，只是为了不让狐王担心，才会显得若无其事。 妲己真的是很乖的狐狸。 倒在三只毛绒绒小狐狸身上，石矶娘娘问起了另一件事，缓解她的离别愁绪：“对了，你去昆仑见到那个吕尚了吗？” 妲己愣了愣，随后遗憾摇了摇头：“没有，他好像不在，不过我遇见豹豹了，还在那边 吃了桃子。” 妲己细碎地说着，石矶娘娘心中幸灾乐祸——饶是这吕尚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也没见到妲己。 …… 次日，狐王带着妲己前往轩辕坟去了。 青丘一派祥和，昆仑是高山巍峨，轩辕坟则符合妲己对它的想象——她的视线中遍布了骨头，鼻腔满满充斥着湿冷的气息。 狐王拉着妲己的手，一路穿过青苔斑驳的青铜门扉，忽然有妖探出头。 是灯笼鬼的长舌沾着火凑了过来。 狐王下意识抓紧了妲己的手，低头却发现妲己好奇地看着他的火舌，并没有害怕。 “阁下可是青丘来的狐王大人？”灯笼鬼嘶哑的声音从撕裂的喉咙里传出。 妲己轻声“哦～”了一下，似乎对它能说话这件事很新奇，还很兴奋。 见她不害怕，狐王松了口气，说道：“正是，此前已向轩辕坟递上拜帖，不知二位大人可曾收到？” 灯笼鬼浮在半空中，走前面引路：“收到了收到了，玉大人与喜媚大人特意叫我来迎接您呢。就是不知这位是……” 灯笼鬼忽然靠近了妲己，火舌几乎燎到了她的头发。 狐王一把捏住了他的火舌，冷冷地看着它，灯笼鬼瑟缩地抖了抖，狐王才若无其事地露出个笑：“这是我们青丘的妲己，我特意带她来轩辕坟见见世面。” 狐王放开了灯笼鬼，它立刻退了好远出去，仓皇道：“狐王客气、狐王客气了。” 灯笼鬼一句话不敢再说，只顾在前面带路，终于穿过三道回廊，才到了一座巨兽颅骨雕刻而成的主殿。 狐王：……想不到轩辕坟的审美这么奔放，也不觉得晦气。 妲己想法类似，轩辕坟这地方晒不到太阳，还把这么多骨头乱摆，气氛是到位了，可实在不宜居。做妖嘛，氛围感是外在的，要紧的是不能委屈了自己。 祖孙俩对视一眼，脑子里出现了同一个念头——还是青丘好。 灯笼鬼连滚带爬地进去通秉了，这巨兽颅骨忽然开了口，将二人迎了进去，狐王面上保持微笑，心里却在念叨“花里胡哨”，但这不影响他一个箭步上前，对着坐在骷髅主座上的二妖开朗地交际。 只是髑髅主座有三台，左右两侧已经分别坐着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中间却是空着的。 “二位就是玉大人、喜媚大人吧？” 狐王能屈能伸，这话说的既不见外，又不显得过于亲昵。 骷髅主座的玉石琵琶精站了起来，坐在旁边的九头雉鸡精却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妲己都听见她的碎碎念了：“他们是狐狸他们是狐狸他们是狐狸……” 玉石琵琶精一脚踹开瑟瑟发抖的九头雉鸡精，语笑嫣然地快走过来，亲自迎请狐王，请他上座。 “狐王大人怎么也随他们说笑，叫我小玉就可以了，那位是喜媚，因着原形是雉鸡精的缘故，格外害怕狐族。”小玉掩唇笑着，像是才发现妲己，“哎呀，这玉雪可爱的小妹妹是……？” 狐王大方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女，叫妲己，在我们青丘或许还算叫得上名号，但来到二位面前就不够看了，二位由女娲娘娘一手调教，果然是非同凡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妲己注意到在狐王说“女娲娘娘”这几个字的时候，玉石琵琶精虽然笑容更深了，但一直害怕的九头雉鸡精直接脸色煞白。 狐王这边已经与玉石琵琶精进行到交换礼物的环节了。 青丘这边不必多说，狐王自然不会把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送过来，狐王还示意了一下妲己：“妲己，你不是带了我们青丘时令的特产么，给玉大人和喜媚大人看看？” 玉石琵琶精掩唇笑：“哦呵呵呵，狐王太客气了，叫我小玉就行啦～” “诶，哪里哪里，二位大人撑起轩辕坟，乃开宗立派的任务，实在不必过于自谦。” 妲己是个耿直的，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了酸奶水果捞递过去，打断了他们的社交辞令：“小玉，你尝尝。” 狐王：“……” 玉石琵琶精：“……” 她的直爽让方才谦让的二人显得很虚伪。 妲己掏出另一碗，直接要往九头雉鸡精那里送去：“喜媚，也给你尝尝。” 本体为鸡的九头雉鸡精看见狐狸冲她过来了，原地发出尖锐爆鸣。 玉石琵琶精及时制止了妲己：“算了，她这份也给我吧。” 妲己有点可惜：“那好吧。” 趁着玉石琵琶精品尝酸奶捞，狐王适时道：“实不相瞒，我这孙女儿天赋卓绝，在青丘恐怕耽误了，这次来轩辕坟，一来是希望能与二位交好，二来是心里念着，倘若有机会，能靠着二位大人得女娲娘娘青眼，扶摇直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狐王一抬头，发现玉石琵琶精根本没听他说话，反而怔怔地看着手里的酸奶碗。 妲己成竹在胸，“哼哼”了两声，自得道：“好吃吧？” 玉石琵琶精抬起头看向妲己：“这是、是你做的？” 妲己叉腰：“正是在下！” 难道石妖真喜欢这东西？狐王一喜，见此事有戏，便又追问了一句：“那、那引荐妲己之事……” 轩辕坟二妖都有了估量，异口异声地回答了起来。 玉石琵琶精：“不可！” 九头雉鸡精：“可以！” 二妖对视，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玉石琵琶精道：“你尝尝这个，她做的，这么好吃！” 九头雉鸡精负气道：“我不吃，她是狐狸，就该送到太素天去。” 狐王脑子转了半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第21章 女娲娘娘原来是利用了青丘狐王 狐王有些懵，玉石琵琶精喜欢吃妲己的水果捞，为什么不愿意将妲己带到女娲娘娘那里？九头雉鸡精方才这么惧怕妲己，又为什么反倒愿意送妲己去？ 第24章 小玉把喜媚拉到了后殿，在祖孙二人听不到的地方，小玉和喜媚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小玉：“女娲娘娘万一把她玩死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吃到有味道的东西！” “那关我什么事，”喜媚不服气道，“送上门的狐狸，难道我还要让她跑了？就该让女娲娘娘折磨这些可恶的臭狐狸，谁让他们残害忠良、天天吃鸡。” 小玉：“你凭什么把她跟其他狐狸比，万一妲己不喜欢吃鸡呢？” 喜媚顿了顿，心想也是这个理，于是探头出去问了一下：“妲己，你喜欢吃鸡吗？” 妲己乖巧地坐在狐王旁边，没察觉到狐王快甩飞出去的眼神暗示，只诚实道：“我在青丘天天吃小鸡炖蘑菇。” 九头雉鸡精：“嘤！” 喜媚发出奇怪的叫声，又缩回后殿了。 狐王赶紧说：“妲己，你怎么能说你爱吃鸡呢，九头雉鸡精就是鸡啊，她听说你吃她同族，定然不同意带你去见女娲娘娘了。” 狐王话音没落，就听见后殿喜媚发出了尖叫：“不行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带妲己去太素天！！！” 狐王：“……” 妲己：“……” 喜媚气疯了，妲己她怎么敢——！居然吃鸡！还炖蘑菇！还天天吃！ 妲己看向狐王，摊手，评价道：“可能他们轩辕坟的妖怪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狐王也没见过这场面，只好认了小福星妲己惊险地“因祸得福”了。 小玉很想保住妲己，别去太素天被女娲娘娘摧残，但架不住喜媚实在太会尖叫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冲翻了她的天灵盖。 玉石琵琶精屈服了，含泪同意了九头雉鸡精的建议。 ——把妲己，带到太素天去。 为了防止到手的狐狸跑了，喜媚克服了对狐族的恐惧，主动向狐王建议：“二位不如就在轩辕坟小住两日，三日后，我们姐妹二人要去见女娲娘娘，可以趁此机会引荐妲己。” 狐王闻言一喜：“那自然是好，如此，便多谢二位大人了。” 喜媚强撑着笑：“狐王不必言谢。” 这件事情就这么诡异地定下来了。 一晃两日过去。 四妖站在玉柱雪山前，小玉和喜媚均是面如死灰，妲己好奇地看着她俩，喜媚察觉到她的眼神后，往旁边狠狠撤了一大步。 妲己好言相劝：“你放心，我不吃你。” 喜媚心 一梗：“……那谢谢你。” 妲己开朗道：“不用客气。” 只有狐王面上喜气洋洋：“原来二位是走这条路上雪山，这路凶险得狠，不如其他路好走。” 狐王本意是想介绍她们去别的路，只可惜她们并非狐族，走不了玉溪那条路，但玉柱山这边实在陡峭，真要强行从这上山，说是生死参半也不为过。 小玉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狐王大人不必多言，我等想要去太素天，就必须走这条路。” 女娲娘娘惯会磋磨她们，想要在她手下讨生活谈何容易，从这儿上太素天不是选择，而是不得不为之。 她深深地看了眼狐王：“若是狐王想要走别的路，那我姐妹二人也不阻拦。” 她语毕，已经化作原形，碧绿透亮、玉石雕刻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她长发缠绕着两臂，如琴弦丝丝缕缕展开。 九头雉鸡精一声鸣叫，宛若凤凰穿彩衣般，挥动着鲜艳的翎羽，二妖相视一眼，为着女娲娘娘所命定的意旨，义无反顾地登上玉柱山。 狐王看了一眼妲己，察觉到一丝不太对劲，可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那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他狠了狠心，说道：“妲己，变回原形吧。” 两只狐狸随后出现在玉柱山山脚下，玉柱山难爬，其一是为陡峭，其二是为暴雪。 陡峭使人足不着地，暴雪叫人难辨方向。 狐王要跟紧了前面二妖，否则也容易迷失方向——可他还要带着妲己，谈何容易。 ……忽而六尾如巨蕈般张开，青丘唯一一只六尾玄狐在她面前亮了法相，金色巨大的狐狸挡在妲己面前，竖瞳如日光明亮，声音威严震山：“妲己，跟紧我。” 妲己也没见过狐王爷爷的法相，原本糊脸的雪被遮天蔽日般的六尾挡住，除了狂风还在呼啸，此刻妲己踏上玉柱山却如履平地。 妲己心中有不安，似乎在提醒她什么不详之事，下意识便说：“爷爷，要不我们回去吧。” 爷爷一直是笑眯眯的，轻松就能护住整个青丘，从小到大，无论她闯了什么祸，爷爷都能摆平。 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狐王露出法相。 妲己这才意识到玉柱山到底有多难走，而且不像前面的玉石琵琶精和九头雉鸡精，爷爷还要带她一起走……万一受伤了呢……？她不想看见爷爷为她这样。 “傻孩子，”金色六尾玄狐柔声对他身侧的小狐狸说道，“就让爷爷再送你一程。” 狐王和妲己逗趣，故作轻松：“妲己，还没看见过爷爷这么威风的样子吧。” 小狐狸凑近他的前爪，摇了摇头。 狐王抬头望着被暴雪覆盖的雪山，畅想道：“他日你生出九尾，成为天狐，定是比爷爷更威风。” 狐王继续逗她笑：“到时候，还要请天狐妲己娘娘庇佑我呢。” 妲己怔愣，大雪之中，她轻声问：“爷爷，成为天狐真的那么重要么？” 可狐王听见了小狐狸的问题，回答她：“妲己，爷爷不能一直保护你，所以爷爷希望你能成长起来，不管外面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你都能保护你自己，也能保护好青丘狐族。” “你是青丘的狐狸，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狐王尽量柔和，不想让这份担子听上去太过沉重，吓到他的小狐狸，“你更是历代青丘狐族中，最像上古天狐的狐狸。” 妲己沉默下来，不再问了…… 风雪中，小玉和喜媚对视了一眼，停下等待狐王过来。 “狐王大人，”小玉的声顺着风雪飘过来，“前面有一处洞穴，可以暂避。” 狐王道了声谢，与二妖一同向前赶去。 玉柱山凶险，越向上攀登，风雪便越狠，小玉和喜媚自保尚且费力，自然不会关注后面的祖孙二妖。 忽然，有结冰的大块落雪从山上滚滚而下，雪中包裹着尖锐的碎石，狐王下意识用身体替妲己挡住，碎石扎进身上才感到阵阵吃痛。 狐王闷哼一声，但这声痛哼却被留在暴风雪里，未能传到小狐狸耳朵中，他不放心，仍是低头看了眼，好在妲己依旧低着头小心走着，她在尽力不让自己拖后腿……狐王神色温柔些许，咬牙撑住了。 终于到了前面洞穴之中，风雪嗥叫如凶兽迫近，小玉和喜媚相依着取暖，以往即便在洞穴中仍是冻得人打颤，但这回有六尾玄狐堵着洞口，挡去了绝大多数的风雪。 小狐狸妲己用牙齿轻咬着狐王的前爪，催促道：“爷爷，你进来些，洞口冷。” 狐王爽朗笑了：“爷爷不冷，妲己你好好休息，方才不小心扭了腿吧？” 妲己抬头看着金色玄狐，爷爷用尾巴搭在她身上，软软的，马上给她回了温。 “我没事的，爷爷。”妲己紧紧贴着狐王，“爷爷你也要小心，不要受伤。” 狐王轻声说：“爷爷这么厉害，当然不会受伤。” 玉石琵琶精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狐王对着洞口的背上。 狐王方才被雪与碎石砸得受了伤，如今伤口暴露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还能与孙女谈笑风生。 此前刚见到这位，见他笑脸相迎又是有求于轩辕坟，少不了轻视，但如今，因着眼前青丘狐王的舐犊之情，她倒真对青丘狐族这个落魄的旧神后裔有所改观。 玉石琵琶精又将目光落在莹白小狐妲己身上，狐王这是将妲己当继承人培养，实在费劲了心血。 女娲娘娘那儿，的确能学到东西，就是不知道细皮嫩肉的小狐狸遭不遭得住，能不能在女娲娘娘手中活下来。 小玉心想，这小狐狸届时哭起来，该不会要闹着回家吧。 四妖休息片刻再度启程，在大雪纷飞的玉柱山爬了三天两夜，终于到了太素天娲皇宫前。 狐王还要再进去，却被玉石琵琶精拦下了。 “女娲娘娘不喜外客，带上妲己已是我等自作主张，还请狐王止步，莫要为难于我姐妹二人。” 玉石琵琶精语气恭敬有度，已不像此前那样笑面虎似的敷衍。 小狐狸妲己下意识绷紧了身子，连背脊上的毛都竖起来了些。 狐王一边用长尾安抚地搭在妲己背上，一边笑着说：“老夫一把年纪，不强求见女娲娘娘，自然不随二位大人进去了，老夫就在此恭候便是。” 玉石琵琶精再开口，却显得无情：“狐王也不必在此等候，旁边就是青丘玉溪的路，狐王打这儿回去吧。” 第25章 她看了一眼妲己：“妲己若得女娲娘娘喜爱，娘娘自会将她留在身边，若女娲娘娘不肯开恩，亦会使出通天手段将妲己送回青丘。您在这儿等，恐怕等不到结果。”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女娲娘娘心情不好，懒得听妲己说话，便把小狐狸杀了。 狐王费劲千辛万苦把孙女儿带到这里，若不到片时看到妲己横尸出来，恐怕…… 狐王笑容淡了些，忍不住追问：“老夫稍等会儿，若有个准信，让妲己出来告诉老夫一声便是，女娲娘娘看不上她，我直接带她回去也可，正好不劳烦娘娘了。” 玉石琵琶精却只道：“进了娲皇宫，便不像现在这样自由了。” 她又重复了遍：“狐王大人，莫让我等为难。” 狐王怔怔了好一会儿，笑容重回了脸上：“好，那……老夫信二位大人。” 妲己抿着嘴，她在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忐忑和不舍。 狐王却像是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温热干燥的掌心再度摸了摸小狐狸的头顶：“妲己，没事，记得爷爷跟你说的，无论如何，青丘是你的家，遇事回来就行。” 妲己挺直了单薄的脊背，小狐狸瘦瘦小小的，看上去不能担得住太重的担子。 “妲己记住了。”她却仍一字一句地向青丘狐王承诺着。 狐王站在原地：“二位进去吧，我这便要走了。” 他又催促妲己：“进去吧，别回头了，哭鼻子就不是可爱的小狐狸了。” 小玉心想，狐王是不想让妲己看到他背后的伤吧。 “走吧，妲己。”她在前面喊了一句。 小狐狸仰头，看着狐王，半晌后，不再踌躇，转身，跟随轩辕坟二妖，一步一步踏进了娲皇宫。 她果然没回头。 “好孩子。” 被留在原地的狐王喃喃，眼睁睁看着 大门隔绝了他养了许多年的小狐狸，背上的伤痛后知后觉地袭来，叫他一把年纪也红了眼眶。 …… 太素天、娲皇宫、慈石殿。 冰冷的蛇尾缠着凌冽的鳞片，忽而游弋着杀向刚进门的三妖，玉石琵琶精与九头雉鸡精被蛇尾猛地摔到了殿下，肺腑俱裂，肝肠寸断。 “这趟走玉柱山上来，没有受伤？”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慵懒又漫不经心地回荡在大殿中。 “靠只小狐狸，就借了青丘的庇护？” 妲己尚未反应过来，忽然浑身被缠在了一起，冰冷的鳞片穿过她的皮毛，几乎嵌进她的皮肉中，霎时间就绞干了她肺腑中的空气，窒息感铺天盖地，如山压来。 人身蛇尾的娘娘将莹白的狐狸举到面前，竖瞳冷冷地睥睨着即将窒息的妲己。 “你，是青丘的狐狸？” 第22章 温泉泡温泉的时候来一杯，多是一件美…… 小玉拖着几乎移位的五脏六腑，膝行至女娲娘娘身边，想到狐王的托付，咬牙，大着胆子替妲己求情：“娘娘恕罪，我姐妹二人虽然与狐王同时上山，却未曾走玉溪那条路，走的仍是玉柱山的路。” “我等没有受伤，实乃修为精进之缘故，并非刻意利用青丘狐王。” 妲己耳朵边嗡鸣着响，几乎要死去。 临死前还听见小玉急切的声音。 “娘娘，上次我姐妹二人觐见时，娘娘吩咐我们轩辕坟须有三妖，”小玉扯出个笑，“我等觉得妲己甚是合适。” 女娲娘娘脸上不见喜怒，只懒洋洋地打量着妲己，连目光都未曾放在小玉身上：“这么说，倒是错怪你了，原是本座之过？” 小玉额头贴在地板上，豆大的汗珠掉下来：“娘娘息怒，小妖不敢。” 人身蛇尾的女娲娘娘看着小狐狸濒死挣扎，眼眶里都溢出了生理性泪水，女娲娘娘不喜欢狐狸，尤为不喜欢青丘的狐狸，是谁之过无所谓，她想要妲己死，妲己便只能受着。 尤其这小狐狸的样貌，更是让她想起了某个叛逆的故人，愈发令她不悦。 忽而妲己睁开了眼，乌亮的眼睛蓦然亮了一瞬，女娲娘娘虽然漫不经心，但也察觉到了她那一瞬冰冷的杀意。 这倒让女娲娘娘诧异起来，这小狐狸知道自己在冒犯谁么。 “有趣。”威严的娘娘眯起了眼。 妲己不知怎么的，忽而掌心多了两道温润的石头，大脑发昏之间，她下意识就投掷了出去。 这块石头像是在护住她，随她心意共计向了困住她的蛇尾。 小玉和喜媚都是脸色煞白，他们看见了，妲己竟然想刺伤娘娘——妲己此命休矣。 女娲娘娘的蛇尾鳞片被划了一道浅浅的痕迹，可就在这道痕迹的旁边，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爪痕。 这世上能伤她者少，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青丘的狐狸竟然就占了两个。 蛇尾松开了妲己。 小狐狸跌落在娲皇宫的地板上，猛烈地大口喘着粗气。 女娲娘娘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很好，青丘的狐狸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她抬手，方才那两块伤她的石头便凭空飘到她面前来。 这两块石头带着法力，是护主用的，妲己迷蒙之中也看见了那两块石头，是酿酿给她的……石矶娘娘的信物。 两块石头如齑粉被碾碎，好像她的小命也能这样被轻松碾碎。 女娲娘娘有些失望：“居然用的是石头？还真一代不如一代，你这狐狸，连伸爪子都不会了么？” 好歹上一个伤她的狐狸是个敢伸爪子的。 小玉和喜媚大气不敢出，生怕妲己血溅她们脸上。 可出人意外地，女娲娘娘竟然没有再对妲己出手，反倒懒洋洋地问了起来：“青丘狐狸，你这次叫什么名字？” 妲己已经缓过来了不少，这会儿全凭本能：“什么叫做‘这次’？” “回答本座的问题。” 妲己站了起来，狐王爷爷是六尾金色玄狐，他的法相已是妲己所不能展望，可站起来之后，面前这位女娲娘娘更是如庞然大物占据整个娲皇宫。 蛇尾缠绕着娲皇宫的九根彩石顶梁柱，整个大殿都是她的本体——而她甚至尚未化出法相。 妲己后知后觉为自己方才的行为生出后怕来，刚刚无异于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妲己垂了垂眼：“我叫妲己。” 女娲娘娘收了蛇尾，化作人形，缓步走到小狐狸面前，睥睨着她：“妲己，你来此所为何事？” 妲己想到了狐王的几番话—— “爷爷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庇护青丘。” “到时候，还要请天狐妲己娘娘庇护我呢。” “你是青丘的狐狸，是爷爷的孙女，更是青丘历代狐族最像天狐的狐狸。” 她深呼吸了一番，声调平稳道：“妲己来此，为求在娘娘座下修习，得娘娘指点。” 女娲娘娘直言道：“你想成为天狐？” ——为了青丘。 “是的。”妲己定定地回答。 肃静片刻之后，女娲娘娘忽而嗤笑一声：“可以，那本座便赏你一个恩典。” 妲己稳稳地叩谢：“多谢娘娘。” 旁边的小玉和喜媚还没松口气，忽然一道法术将她们再次打翻，这回喜媚没顶住，彻底昏死过去，女娲娘娘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此后，轩辕坟便是三妖，你们去给妲己在太素天安排住处，另外……” 女娲娘娘冰冷的声音宛若蛇吐毒信：“本座不喜欢你们自作主张。” 女娲娘娘离开了，寂静的娲皇宫忽而不再冰冷，竟然有温暖重回三妖身体之中。 喜媚昏死过去，小玉伤重，跪在地上起不来，与她们相比，妲己竟然是受伤最轻的，虽然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妲己先过去扶起了小玉，后者一边吐血一边惊叹：“你、你可以啊……噗——” 小玉抹了一把血，继续道：“我真以为你要死在这里了。噗——” 她又抹一把：“你真是福大命大。噗——” 妲己用两个前爪捂住了她的嘴：“好了别说了。” 再说怕她吐光了血死在娲皇宫。 小玉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放心，死不了，你第一次经历这种，难免害怕。多来几趟娲皇宫，习惯就好了。” 小玉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她已无力弯腰，再去捞起昏死过去的喜媚。 喜媚被方才那一击打晕，连原形都显出来，七彩的翎羽了无生机地趴在她身上，这位更是半死不活。 妲己想化成人形，可也没有半点力气，只好上前，叼起喜媚的脖子，再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小玉——愣着干嘛，前面带路。 莹白的狐狸叼着雉鸡精脆弱纤细的脖子，但凡一用力，喜媚就得交代在这。 小玉想笑，但刚扯开嘴角，五脏肺腑就撕裂似的疼，她只好维持这个要笑不笑的神奇表情，吐槽了一句：“喜媚醒过来，如果知道自己是被狐狸叼回去的，肯定会吓死。” 第26章 妲己叼着喜媚，跟着她往娲皇宫外走，而小玉只要想到喜媚吓得浑身发抖的怂样就想笑。 “嘿嘿、嘿嘿嘿嘿……” 虽然小玉笑起来浑身发疼，但丝毫不能阻止她的脑补，空旷的娲皇宫只回荡着小玉扭曲的笑声。 九根彩石顶梁柱之上，女娲娘娘看着三妖蹒跚的背影，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说。 …… 太素天空旷，只有女娲娘娘独自居住，此处灵力混沌，处处皆适宜修行，此刻小玉把妲己带到了她们常休憩的地方。 小玉躺进冒着热气的水池中，舒爽地喟叹了“呼咻～”一声，还招呼妲己进来。 “把喜媚丢池子边，一会儿她就好了，来，你坐过来。”小玉热心肠地看着妲己，“这地方是我和喜媚常来修炼的地方，我们把这里叫做瑶池。” 妲己如言把喜媚放在池边，喜媚还在昏迷之中，翎羽搭在水里晃荡，怪好看的。 妲己走 到池中的一瞬间，便觉得有灵力自脚下水中汹涌上来，不过几息之间就疗愈起她方才伤痛的内脏。 池水较深，这会儿接着灵力，她化作了人形，踏进了池水之中，坐在小玉身边。 小玉很惊讶：“这么快就有灵力化作人形了？你吸收这瑶池中的灵力很快嘛，可见底子确实不错，狐王说你在青丘是佼佼者，看来也不全是自吹自擂。” 妲己坐在瑶池之中，却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灵力奔涌到她身体中，让她不得不想办法吐纳运行，才能收纳它们。 小玉身上的伤也正在被治愈，只是没有妲己这样快，她察觉自己好了一点，就继续说着：“太素天灵气混沌，许多处虽然浑厚，却不适宜我等修炼，很难炼化成自己的东西。” “瑶池这里相对容易吸收一些，”小玉脸上泛起潮红，有些无力地往旁边一倒，靠在妲己的肩膀上，“这是我与喜媚第一次在太素天被女娲娘娘打个半死，山穷水尽之时才找到的好地方，便宜你了，小狐狸。” 妲己还在试图压制体内过于浓厚的灵力，根本来不及回答她，好在小玉也不需要她回答，混混地睡了过去，不过片时，喜媚被池水熏陶之下悠悠转醒，迷糊中只看见有个人形坐在那边，就摸着池底爬了过去。 等到妲己反应过来时，旁边的喜媚也靠了过来，喜媚与小玉分别占据她一边肩膀睡着了，妲己也只能无奈地撑着她们。 这瑶池中的灵力窜进身体中，仿佛难以驯服的野马，可妲己又不得不驯服它，否则难保不会被它压制而死，好在她费力炼化是有效果的，再睁开眼时，妲己只觉得浑身仿佛被洗髓炼骨过一般，轻盈得不可思议。 她下意识变回了狐形，到岸边爬了上去。 水纹荡漾着，雾气氤氲缠住小狐狸的尾巴，她低头在水中看了一眼，莹白的狐狸似乎长大了一些，背后双尾灵活地摇动，蓬松得如云朵一般。 妲己这边爬上了岸，瑶池中的另外二妖没了支撑，额头相撞，痛呼一声纷纷转醒。 小玉揉着眼睛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妲己不见了？” 喜媚瞥见了池边有个狭长双眼的狐狸，吓得开始尖叫：“哪来的狐狸！” 小玉嘎嘎笑了两声：“刚刚就是这狐狸把你从娲皇宫叼回来的。” 小玉伸手捏起喜媚的下巴，笑嘻嘻地说：“还是叼着你、的、脖、子哦～” 喜媚不出她意料地疯狂尖叫：“啊啊啊啊啊救命——” 小玉哈哈大笑之中，瑶池上的水汽散去了一些，岸边狐狸的身形愈发明晰，双尾的白狐站在岸边，两眼狭长，额心化出一朵红莲似的花钿，与小玉记忆中的小狐狸有七分相似。 小玉又揉了揉眼睛：“妲己？” 妲己看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听到她的声音才抬起了头，小狐狸原本乌黑发亮的瞳孔此刻变成了红色竖瞳，妲己问：“怎么了？” 妲己顿了顿，她的声音好像有点变化。 小玉猛地从池底站起来，水花扑棱棱拍搭在水面上，吓得喜媚又是瑟缩。 小玉：“你化作人形给我看看。” 妲己如言化为了人形。 绛紫色绸缎裙摆原本是到脚踝，此刻悄然爬上了膝盖之上，玲珑有致的少女抬眼看向玉石琵琶精，额心红莲般的花钿显得妖异。 小玉记得，她前几日刚见到妲己时，她的人形还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如今却如长开的少女。她刚刚似乎还看见妲己的双尾了，看来那并不是眼花。 只泡一次瑶池就有这样的功效吗，小玉有点嫉妒她的修炼天赋了。 妲己重新钻回水池中，冷不丁地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壶桂花酿，抬手问了问她们：“喝酒吗？” 泡温泉的时候来一杯，多是一件美事。 小玉含泪：“……喝。” 就当是一醉解千愁了，那个老狐狸居然没有吹牛，妲己还真是佼佼者。 喜媚根本不敢接触妲己，可妲己又掏出了一碟花生米下酒，还放在木盘子上，往她们这边推了推。 喜媚：“……” 她诚实地捏起花生米往嘴里送。 第23章 八宝粥喜媚心想，妲己的确是个很好的…… “所以瑶池本身就有治愈的功效？”妲己疑惑地问，“那这会不会太巧了些。” 小玉不觉得巧合：“我和喜媚找了这么久才找到的瑶池，你这属于捡了便宜，怎么还说巧合呢？” 小玉虽然骂她，语气却不凶狠，所谓吃人嘴短——妲己发现她吃花生米没味道，现场给她拌了一份水果捞。 喜媚虽然还是害怕妲己，但这会儿也不尖叫了，毕竟妲己给的花生米也挺好吃的。 妲己看着二妖只顾吃吃喝喝，一时间有些无语。 她还是觉得瑶池的存在有些过于巧合了，其他地方的灵气都不适宜她们吸收，好不容易找到的瑶池正好适宜，还有治愈功效。 小玉与喜媚辛苦找到瑶池确实不易，但她却想着，太素天速来只有女娲娘娘一人居住，那太素天有什么，女娲娘娘难道不清楚吗。 那女娲娘娘是故意的？故意打伤了她们，让她们借着治愈的名头反过来吸纳瑶池中的灵气？ 妲己叹了口气，她虽然心中有这样的猜想，但方才见过女娲娘娘，她老人家的确十分残暴不讲理，别说小玉和喜媚会不会相信她的猜测，就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 妲己的桂花酿是清酒，倘若缓慢地喝便不会醉，这会儿三妖感觉身上的伤差不多后，就从池子中起来了。 小玉穿上了衣服，捧着妲己给的酸奶碗，说道：“我带你去看看你的住处。” 小玉和妲己前后走着，喜媚慢吞吞地跟在她们后面，花生米虽好吃，但她对狐狸仍有忌惮—— 妲己原来的原形，对她而言还能说上一句可爱，但方才池边的原形已经与她印象中凶暴的狐狸们别无二致，喜媚在“花生米真好吃，妲己可能是个好人”与怕狐狸的本能中纠结，最后只能忍住不尖叫。 小玉继续说：“我们今后就是轩辕坟三妖了，太素天灵气充沛不适宜久留，偶尔过来一趟，虽然吃苦，却也是增进修为的好机会，所以这里的住处不如轩辕坟豪华，这点你不要在意。” 妲己迟疑了：“轩辕坟……豪华吗？” 小玉也迟疑：“不豪华吗？这么多骨头，多符合我们的气质啊。” 妲己不想评价，温吞道：“我反正要回青丘住。” “都可以都可以，”小玉不拦她，“就是我的水果捞……嘿嘿……” “我会定时给你做的。”妲己承诺，反正给酿酿做也是做，多一份不打紧。 小玉美滋滋地带她去了离娲皇宫不远的一处宫殿。 这宫殿之中共有三处侧殿，靠西的两处满地堆着骷髅和意味不明的石头，一看就是小玉和喜媚的住处，与这两处侧殿相对的另外一处侧殿就看上去正常多了。 小玉果然带着她去了那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妲己：“妲己，你若觉得这里太素了，我、我就——” 小玉心一狠：“我就把我门口的装饰品给你拿过来点！” 妲己：“……” 妲己：“不用了，这样很好，谢谢。” 小玉松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我等在此等候娘娘传唤即可。” “好，”妲己追问了一句，“娘娘传我们一般是有什么安排吗？” 小玉苦笑：“一般……娘娘心情不好，需要发泄，便会把我们传过去。” 好吧，是传她们过去挨打的。 妲己进到殿中，意外发现这间偏殿还算符合她的习惯。 床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地垫也是软软的，虽然朴素，却很像她在青丘的住所。 妲己不由得又回忆起女娲娘娘那句“青丘狐狸，这次你叫什么名字”，她当时虽然有些不清醒，但应当不会听错。 她趴在地毯上闻了闻，上面有长久没使用而留下的尘气，说明这偏殿从前是有人用的，而且这人已经不在了。 第27章 妲己若有所思，但……她现在实在没这个胆子去找女娲娘娘求证，便变回原形躺在里毯子上，虽然毯子有些旧旧的、脏脏的，但她也不去挑剔，眼下实在有种劫后余生的放松感。 妲己在毛毯上蜷成一团睡了过去，片刻之后，侧殿之中空气如水纹震荡，女娲娘娘从中走了出来。 床上的狐狸更像她记忆中的那只九尾天狐了，连额心的红莲花钿都是一模一样。 她朝妲己的方向走了几步，坐在了床沿边，妲己睡得沉，没有被惊醒，但女娲娘娘手掌碰上这毛毯，眉头就皱了皱——为什么这块毛毯她能躺下去，都结条了，天狐不应该是很挑剔的么？ 女娲掌心微微发光，霎时整个侧殿都焕然一新，妲己身下的毛毯也变成柔软的触感。 妲己似乎感觉到什么，懒洋洋翻了个身子，正好面向女娲娘娘这边。 女娲娘娘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将手放在了妲己的耳朵边上，小狐狸的耳朵很有弹性，比起身体的温度有些凉，泛着淡淡的粉色，又有细细的绒毛覆在上面。 她用手指捏了捏妲己的耳朵，妲己依旧没醒。 女娲娘娘沉默片刻，伸出了另一只手，摸上了妲己另一只耳朵，过了许久，睡梦中的妲己终于察觉到耳朵痒痒的，便动了动。 女娲娘娘手心被滑溜的耳朵尖掠过，那耳朵却只是逃到她手背后面，细碎的绒毛还在蹭着她的手背。 ……可，也只是这样了，在女娲娘娘刻意的揉弄下，妲己既没有睁开眼，也没有逃跑，即便把耳朵挪走了，似乎也只是埋怨她摸得太久，而非全然拒绝，总而言之，与……那只狐狸相比，妲己有很强的安全感，一看就是历来都被好好保护着的。 她老人家收回了手，片刻后，低低呢喃了一句：“看来天狐与天狐之间，性格亦有不同。” 以前在她身边养着的那只狐狸，从来都不肯让她摸耳朵，面前的妲己却没有防备，随便她摸多久。 女娲娘娘周遭水纹荡起，她便再次从侧殿中隐去了。 妲己一觉睡到了太阳初升时。 妲己伸了个懒腰，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尤其是这个毛毯，虽然结团了，但意外地很柔软呢。 她踱步离开了侧殿，正巧看见喜媚也伸了个懒腰，挥了挥翎羽，翩翩地飞到了殿右角上，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蓄力半天，开始尖叫：“早——上——好——呃咳咳咳咳咳。” 她没尖叫完就被呛到，因为瞥见了双尾的莹白狐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喜媚不安地往后躲了几步：“你、你看我干什么？” 妲己歪着头：“你每天都会上去叫一叫吗？” 喜媚嘀咕：“有什么办法，毕竟我的原形是鸡。” 妲己转而变成了人形，手中熟练地拿出了厨具，挨个摆在了院子中，说道：“早上好，喜媚，早饭你想吃什么？” 她趁着刚才的功夫已经点了系统的每日增菜，估计是系统判断不出来太素天是个什么地方，直接给她送了一百二十斤大米。 她现在也是有米的人了，而且因为有小石精酿酿的帮忙，商城币每隔几天就能领一次，已经快到五百人了。就算奢侈一点吃个早饭，也完全不在话下。 喜媚想起了昨天的花生米，弱弱地说：“我还想吃昨天的花生米。” 妲己思索片刻，说道：“那就煮个八宝粥吧。” 她取出了砂锅，虽然没有系统的使用指南，但是她也逐渐开发了一些系统的妙用，比方说她只要对酒精灯和锅子说一下今天是三人份的饭，它们自己就会变成合适的大小。 妲己取出大米泡了起来，又翻了翻自己的背包和系统商城，最后选了几样比较朴实的配料，依次放在了水中泡着。 喜媚想跳下去，但奈何妲己就在下面，她还是不太敢与她同处在一个空间中，昨、昨天在瑶池中那是意外。 喜媚在上面直到太阳全部升起来，忽而闻到下面飘来的甜香，低头看去，妲己终于开始熬制她的八宝粥了。 妲己炒香了花生和桂圆，再依次倒入泡发的莲子、薏米、红枣，铜勺贴着锅底慢慢搅，搅了半晌，又往里放了些绿豆和百合，等粥汤渐稠，妲己从系统中取出其他小东西，先撒一把冰糖，转小火咕嘟，直等到米粒开花，豆子酥而不烂时，妲己又从系统商城中买了一罐糖桂花，拌了进去。 甜香的粥汤飘到了殿顶的喜媚旁边，也飘进了小玉的寝殿之中。 妲己正拌着糖桂花酱时，另一扇侧殿大门被猛地推开，睡眼惺忪的小玉嗅了嗅，结果看见了妲己正在熬粥。 “好香啊！”小玉清醒过来，连连盛赞。 妲己：“你醒的正是时候，快来，可以吃饭了。” 她抬头看向喜媚，原本正在探头探脑的喜媚猛地别开了视线，生怕和小狐狸对上了眼。 妲己也不在意，只双手放在脸边呈喇叭状，笑盈盈地喊：“喜媚，下来吃饭啦！” 拥有漂亮翎羽如凤凰的雉鸡精便盈盈落了下来。 妲己将粥放在她面前，就去给小玉盛饭了，喜媚小心的捧起这碗粥，八宝粥浓稠黏连，热气扑在鼻尖，混着红枣的甜和桂圆的蜜香，还有她最爱的花生的味道。 喜媚小心喝了一口，一股暖流自胸腹中升腾而起，米粒和豆子开了花，在唇齿间留下沙沙的颗粒感。 喜媚双眼睁大了些，仔细端详这碗粥，小声呢喃：“好好吃。” 妲己没听到，她正在制止小玉将苹果丢进去拌粥吃的魔鬼想法。 喜媚一边吃着，一边悄悄抬头打量着妲己，她虽然是只狐狸，但、但确实是个很好的狐狸。 妲己似有所感，忽然看向她，问道：“吃完了吗？再来一碗？” 喜媚下意识将碗递过去，声若蚊蝇：“妲己，谢谢你。” 这回妲己听见了，她回答：“不客气啦。” 第24章 招妖幡太素天曾经还有一只青丘来的狐…… 这样一连过了三日，女娲娘娘察觉到了不对劲。 首先，轩辕坟三妖的住处离娲皇宫并不远，其次，即便离得远，整个太素天都是她的，她若有心想要知道三妖的动向，也是轻而易举。 但问题是，这几日她感觉到轩辕坟三妖一个比一个兴奋。 以往并非这样，只有玉石琵琶精和九头雉鸡精时，也就清晨时，九头雉鸡精会兴奋地出门大喊一声，那也是她原形时的习惯了，并无不妥，但自从妲己来了之后…… 女娲娘娘有心探查，便隐去身形去了妲己的侧殿，她上次来的时候，侧殿还是灰败无人住的样子，但这次再来，才发现妲己已经着手布置起了侧殿。 桌上有几朵花，这花她记得是开在离娲皇宫很远的地方，妲己把它们采摘回来，想必是跑了许久，除此之外，侧殿里还放了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另外一边的桌上还有套茶具，但只有三个茶杯。 女娲娘娘有些不悦。 妲己睡着时很安静，圆圆一团窝在毛毯上，清浅又规律地呼吸着。 女娲娘娘坐在了她的床沿边上，看着妲己安稳的睡相，面无表情地伸手，放在了她的耳朵上。 妲己迷糊中打了个哈欠，但没醒，反而用头蹭了蹭女娲娘娘的掌心，胆大包天地把她的手压在脸下，枕着她的手心继续睡。 女娲娘娘静了静，从前她身边饲养另一只天狐时，那只狐狸并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 可奇异地，她并不感到生气，反而老老实实地任由妲己将毛绒绒的脸枕在她的手上。 过了一会儿，天还没亮，忽然妲己侧殿的门被敲响了，敲了三下，很快归于平静，但睡眼惺忪的妲己爬了起来，弓着背伸了个懒腰，摇了摇脑袋，便精神百倍地去开门了。 女娲娘娘跟在她身后，看见妲己化成了人形，打开了侧殿的门，外面站着虽然很兴奋，但挂着黑眼圈的玉 石琵琶精。 妲己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脸色这样差？” 小玉强撑着露出个笑：“我一夜没睡，嘘，轻点声。” 妲己就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很诧异：“你至于如此？” “至于的。”小玉坚持道，然后好像在妲己身后看见了什么，她揉了揉眼，随后说道，“咦，是我眼花了？” 妲己没管她，说道：“快走，天要亮了。” 女娲娘娘跟着二妖，见她们绕到了侧殿后面，随后轻跃飞上了殿顶，接着在屋脊的侧边趴下，隐藏起来。 女娲娘娘站在屋脊上，看着两只妖将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什么时候上来？” “快了快了，她一直起的比太阳早。” 女娲娘娘没有好奇太久，因为下面的九头雉鸡精推开了门。 喜媚在院中溜达了一圈，活动了筋骨，随后摇起翩翩的翎羽，落在了偏殿北边。 天蒙蒙蓝，喜媚没注意到趴着的两个人，只是酝酿了一下，在清晨第一缕日光落在她脑门的瞬间，蓄力。 第28章 女娲娘娘低头，看见旁边两个偷偷站起来，也在和喜媚一起蓄力。 然后轩辕坟三妖一起尖叫起来： “早——上——好——！” 猝不及防听见三重奏的喜媚被吓傻了，直接从屋顶上飞了下去，旁边两只妖笑得前仰后合，初升的朝阳不及他们火热。 喜媚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下面响起：“小玉！妲己！你们太坏了！” 话是这样说，可原形为雉鸡精的喜媚，此刻已经不害怕妲己了。 女娲：“……” 妲己来之前，太素天可不是这样的。 女娲娘娘一直站在屋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三妖坐在一起，在打闹中，又鸡飞狗跳地吃了顿早饭，还讨论起来下午再一起去太素天东边逛逛，因为这几天还没往那边去过。 她神色阴郁地隐去了。 妲己一行人没有高兴太久，三妖刚吃完午饭，女娲娘娘的传召之令便来了。 招妖幡响动的时候，妲己耳边听到了清脆的响铃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先看见小玉和喜媚站了起来，二妖眼神变得空洞，妲己正想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自己也失去了意识。 娲皇宫内，人身蛇尾的女娲娘娘盘踞在七根柱子上，整个大殿都遍布了湿冷阴鸷的气息，妲己不安地皱了皱眉，神志这才清醒过来。 “招妖幡动，万妖归宗。” 女娲娘娘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蛇尾环绕着三妖游弋着，小玉和喜媚已经紧绷了神色，丝毫不见方才的惬意自由。 妲己顺着声音的来源，缓缓抬起了头，女娲娘娘盘在七根柱子上，但竹子的中间有一轮流光溢彩的华盖，华盖转动，数千只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方才这声音响起时，小玉和喜媚都失去了意识，她也是这样。 女娲娘娘忽而便凑到了她身边，在她耳后呢喃着：“那就是招妖幡。” 妲己背后升起凉意，女娲娘娘想看她害怕的模样，却是失望，妲己只是扭头看向身后的女娲娘娘，没注意到小玉和喜媚都吓得跌坐在地上了。 妲己抬头：“娘娘，所有妖在听到招妖幡的铃声时，都会过来吗？” 妲己甚至还敢问女娲娘娘问题——小玉和喜媚已经惊骇到无法呼吸。 女娲娘娘看着妲己的侧脸，除了在她刚刚靠近时妲己被吓到之外，妲己现在已经十分放松了，似乎不害怕她突然发难。 女娲娘娘的胳膊从后面环上妲己的肩膀，冰冷的手指从后面捏住了妲己的脖子，迫使她抬头看清招妖幡。 可即便如此，妲己也没有挣扎，乖顺得仿佛她感觉不到女娲娘娘的杀意—— 妲己十分敏锐，她老人家的确对妲己没有杀意。 女娲：“招妖幡随本座心意轮转，只要是妖，本座想要谁来，就要谁来。” 娘娘竟然真的回答她了！ 小玉与喜媚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本座是万灵之宗、万妖之主。”女娲轻声在她耳边说，“你不知晓么，妲己？” 妲己用手握住了脖子上冰冷的手指，温热柔软的掌心让女娲娘娘愣住了，她从前那只天狐从不会、也不敢碰她。 妲己转身看向了女娲娘娘，疑惑地歪着头：“娘娘，方才招妖幡上的铃铛响起时，我看见小玉和喜媚立刻就动身往娲皇宫来了，但我却过了一会儿才失去意识，这是为什么？” 小玉和喜媚不懂，什么叫做动身往娲皇宫来，她们一直以为招妖幡是将她们直接传送到娲皇宫。 女娲越来越喜欢这小狐狸了。 “很好，能问出这个问题，可见你确实有几分资质。” 女娲娘娘收起了长尾，站在三妖面前，她没有立刻回答妲己的问题，却是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玉石琵琶精与九头雉鸡精。 “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本座今日不指点你们，”她懒洋洋道，“你们去流火池浸泡三刻钟，再去瑶池浸泡。” 女娲娘娘抬手，掌心便飞来一只“啾啾”叫的青色小肥鸟，她抬手，青色小鸟便扑棱着短小的翅膀，往殿外飞去，女娲娘娘继续说道：“青鸾会监督你们修炼，跟着它去吧。” “妲己，留下。” 小玉和喜媚神色惶惶，但还是听从女娲娘娘的意旨，跟着青色小肥鸟走出了娲皇宫。 刚离开娲皇宫，方才翅膀短短、飞起来很费劲的青色小肥鸟忽然变化身形，一只青色凤凰出现，凤鸣长空，催促她们速速往流火池的方向走去。 二妖不得不走上这条她们从未去过的路，有青鸾催促，不过片时就到了流火池，所谓流火池，里面竟然真是有流动火焰的池子。 小玉和喜媚刚刚放松下来，又更害怕了些。 青鸾没有放过她们，见她们站在池边磨磨唧唧，上前一脚直接给他们踹了进去。 流火立刻点燃了她们全身，二妖宛若被这火撕裂，猛地痛叫起来。 青鸾却再次变回了小肥鸟，站在了池边，流火池周围亮起青色的结界，以防小玉和喜媚从流火池中爬上来。 娲皇宫内，女娲娘娘瞥了一眼镇定的妲己：“你不担心她们？” “反正总会去瑶池的。” 妲己心想，看来她的猜测成了真，所谓不破不立，女娲娘娘“折磨”她们三个，又安排瑶池在这附近，恐怕就是为了重塑她们三个的身体。 反正若不是从瑶池走了一遭，她是不会生出双尾的。 女娲娘娘欣赏妲己，像是欣赏一只漂亮又聪明的宠物，还恰好与她曾经的那只极为相似，若说不同的地方，就是妲己比从前那只聪明的多，也坦荡的多。 话都说到这里了，妲己便也顺带求证她的另一个猜测：“娘娘，太素天曾经还有一只青丘来的狐狸吗？” 女娲娘娘欣赏的眼神变了味，逐渐变得肃冷起来。 她是喜欢聪明的宠物，但并不喜欢宠物过于聪明。 妲己几乎是立即感知到女娲娘娘的杀意—— “你方才问了，为什么你比她们二人更晚响应招妖幡的铃声，”女娲娘娘转而回答起她上一个问题，“那是因为你已被瑶池洗髓而成天狐之体，有天狐的躯体，是脱妖成仙的第一步。” “你若成为了九尾天狐，彻底成为仙体，便可以不必响应招妖幡。” 女娲娘娘的蛇尾再度缠上了她，妲己睁大眼睛，尚未反应过来，浑身上下就袭来剧痛，几乎将她捏碎。 “你既天资聪颖，看来本座对你的关照还不够，”女娲娘娘语气冰冷，“你与她们一起，去泡流火池吧。” 妲己在痛晕过去之前，先想到的是看来她的猜测对了，女娲娘娘身边的确曾经有过一只青丘的狐狸，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狐王爷爷常提起的、开辟了玉溪之路的九尾天狐。 而女娲娘娘……估计对那位九尾天狐并不算喜爱。 第25章 九尾你是青丘的第二只天狐 妲己是被浑身是伤的小玉和喜媚拖到了瑶池中。 她醒过来时，迎来的是小玉和喜媚铺天盖地的问题。 “为什么是女娲娘娘亲自送你到流火池？” “你怎么被打成那个样子？” “我还以为你是被女娲娘娘拉去开小灶了呢。” 妲己面对她俩同情的眼神，哪个也没回答，四下看了看：“我们这就到了瑶池？我还想看看流火池是什么样的呢。” 小玉脸色大变：“你不会想知道的！冒火！那个水里会冒火！” 喜媚也嗫喏地抱怨：“根本就没有水，全是火。” 三妖面面相觑，都觉得彼此命苦，她们在流火池里被“熬煮”了三刻钟，妲己虽然没体会到熬煮的痛苦，却被女娲娘娘捏成了肉泥，她们三个谁也没讨到好。 她们躺在瑶池之中抬头望天，一时之间都有些无语。 沉默半晌之后，妲己率先打破了僵局。 “喝一杯吗？” 还是那个桂花酿。 小玉苦哈哈地伸手：“来吧。” 喜媚这次也加入：“……我也要。” 几人喝了一轮，小玉或许真借酒消愁了，乐观地说：“好在女娲娘娘也很嫌弃我们，一次折磨之后会好几天不找我们过去，又能休息几天啦，好耶。” 妲己与喜媚闻言皆是一喜，可小玉说什么来什么，忽然有只青色小肥鸟落在了瑶池边上。 青鸾“啾啾”了两声，随后说道：“娘娘传你们三人到慈石殿觐见，速速前去，啾啾。” 妲己和喜媚都怨念地看向了小玉。 小玉恼羞成怒：“不是，看我干什么，这也怪我？！总不能是娘娘听到我说话，刻意让我们去的吧！” 青鸾不语，只是黑豆似的眼睛看向了空气中的某一处，那里站着隐去身形的女娲娘娘，娘娘一挥手，它就飞走了。 青鸾离开时，心中暗骂这三个妖真是笨，它只有在女娲娘娘面前才是青鸟之形，她们三个居然没有意识到？ 第29章 三妖再去娲皇宫时，女娲娘娘却并未让他们三个都进去。 娘娘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妲己，进来。” 妲己无奈地上前推门进去了。 小玉低声对喜媚说：“你说，为什么娘娘叫我们是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但是叫妲己就是喊她的名字？” 喜媚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尖叫着小玉真是疯了，居然敢在娲皇宫跟她说悄悄话！ 见喜媚不回答，小玉自讨没趣，也不再说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妲己在娘娘面前那样，她忽然也觉得女娲娘娘没那么可怕了。 若是妲己在这里，她倒是能对小玉的问题回应一二。女娲娘娘没有叫她青丘狐狸，正是因为娘娘心中的青丘狐族不止一个，所以才特意叫名字，为的是将她与先前那狐狸区分开来。 妲己步入娲皇宫中，女娲娘娘这回排场不大，屈膝跪坐在一个水池边。 妲己心想，娲皇宫哪来的水池，之前来都没看见过，待她走近之后，发现这里实非水池，乃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中才是一方水池。 女娲娘娘穿着月白的裙子，长发蜿蜒到脚踝边上，素手在镜中水池翻动，镜中逐渐长出红莲来，她见妲己过来了，才从池中收回了手。 妲己老老实实地拜了拜：“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看她一眼，忍不住道：“你这是哪来学来的礼节？不伦不类。” 虽然是批评的话，但因为女娲娘娘未曾用她的说话自带回音大法，又没有露出蛇尾，还穿着温柔颜色的衣服，所以向来胆大的妲己更不怕了。 “没人教我。”妲己眨巴了眼睛回答。 这话在女娲娘娘耳朵中，便是她在宣告，她在青丘极其受宠爱，并不需要向谁见礼。 女娲并不与她计较，只拍了拍水面，有片莲叶升起，她将脚放在水中，蛇尾在莲叶下若隐若现。 女娲：“你过来。” 妲己犹豫片刻，又走过去一些。 女娲指了指莲叶，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躺在这里。” 妲己想了想，化作了原形，双尾狐狸额心印着红莲花钿，轻巧地躺在碧绿的莲叶中，女娲朝她伸手，妲己如她所预料地没有躲开，任由她的手落在了狐狸耳朵上。 “本座从前，的确养过一只狐狸……” 回忆起从前的爱宠，女娲娘娘的声音显出几分温柔。 “你可听说过，青丘从前也曾出现过九尾天狐。”她没打算等妲己回答，继续说道，“那就是本座的爱宠。” “那只九尾天狐，本座记得，后来人们叫她涂山娇，”女娲娘娘说道，“她与你一样，也是一只莹白的小狐狸，你与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妲己对“涂山娇”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追问道：“是……治水的大禹所娶的那位吗？” 女娲娘娘的神色不佳，显然她并不喜欢涂山娇的爱人，只冷淡的说：“好像是这个名。” 妲己懂事地没有再追问，方才就是问题太多才被女娲娘娘的蛇尾碾碎，好不容易在瑶池治愈了，妲己得好好珍惜。 女娲娘娘继续说道：“涂山娇与你虽然样貌相似，性格却是不同，她心防甚重，本座替她洗髓、塑骨，一路带她，直到她生出九尾……” “本座从未获得过她的信任。” 女娲娘娘总结道：“可她见到那个男人后，却甘愿托付一生，我再想叫她回来，她却因本座亲手将她培养成了九尾天狐，已经不再受招妖幡掌控。” “好好的九尾天狐，就这样自废了前途。” 女娲说完之后，将目光落在妲己身上：“妲己，本座可以让你成为青丘的第二只九尾天狐，而你，又会不会像涂山娇那样背信弃义？” 妲己发现了盲点，小心地问：“娘娘，您的意思是……我若想要成为九尾，必须留在太素天才可以？” 女娲的目光在她身上盘旋：“那是自然，你成了九尾，就是本座的爱宠，当然要时刻侍奉在本座前后。” 妲己刻意忽略了女娲娘娘的“爱宠”二字。 “那我有没有假期呢？”妲己忧愁地问道，“在青丘、在人间、在昆仑，我还有很多朋友，还有我的家也在青丘，今后我还想再见到他们。” 女娲却低着声音说：“娲皇宫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去哪里。” 妲己茫然了，那如果这样，成了九尾天狐到底对青丘还有什么裨益呢，天狐不在青丘，若真出了事情，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对她自己而言更是这样—— 太素天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花花草草都生的寂寥，到处都是茫茫一片，女娲娘娘又是个动辄喜怒无常的老板…… 女娲娘娘见她良久没有回答，手中虽然依旧爱抚着她的脑袋，却挑了挑眉，语气森然：“妲己，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妲己两相权衡一下，于是选择了摆烂。 “娘娘，”妲己诚恳地说，“我觉得我两条尾巴挺好的，已经够漂亮了，我就不高攀天狐的名号了。” 女娲：“……” 她属实是没想到妲己会这样说。 妲己怂怂地想，实在不行，就回青丘继续被爷爷念叨吧，有了九条尾巴却只能当女娲娘娘的“爱宠”，这对她而言是纯坐牢。 女娲深深地凝视她，意味深长：“你果然与涂山娇不同。” 妲己：“……”那本来就不同，女娲娘娘真是魔怔了。 但女娲并没打算放过她，根本不把她这句诚恳的表迹放在心上，继续说：“想要成为天狐，本座给你提供两条路子。” 妲己硬着头皮重申：“……娘娘，我还是不妄求九尾了。” 女娲继续把玩着她的耳朵，心平气和地说：“其一，是你在流火池、流冰池、流恨池、流妄池分别泡上七七四十九天，再去瑶池中不断洗髓，且勤加修炼，知道你长出九尾。” 妲己很无语，女娲娘娘为什么无视了她刚才说的话。 “其二之法，”女娲垂眸看着狐狸额心的红莲，说道，“要 速成九尾，需历九劫、吃九苦。” 妲己刚想说两条路都不选，可刚张开嘴就被女娲娘娘打断了。 女娲娘娘意味深长地提醒她：“你刚来娲皇宫时，本座不愿教你，可本座欣赏你那一瞬间的杀意。” “涂山娇也曾想要杀了本座。” 她的蛇尾上还留有那道清浅的痕迹，她本可以治愈，却还是保留了，无他，只是觉得有趣罢了。 “妲己，你要想好了，”女娲娘娘道，“青丘已经没了一只天狐，现如今你被送到太素天，得见本座一面，又得本座赏识，你当真要放弃么？” “本座劝你，好好想想。” 妲己就真如女娲娘娘所说，真的思考起来。 慈石殿的殿顶如同直冲云霄一般，这样宏伟的殿宇，在青丘、在昆仑都没见过，更不用提人间。 女娲娘娘独享这整个太素天，她若愿意庇佑谁，谁就真能得到庇佑。 妲己又想到爷爷的谆谆之语…… 她从莲叶上站了起来，终于回答了女娲娘娘。 …… ——半晌过后，妲己从慈石殿中出来了。 她表情有点恍惚，被小玉推了几下才回过神。 小玉和喜媚好奇地跑到她面前：“妲己，怎么了？你傻啦？” 妲己晃了晃脑袋，被天降之喜砸得头晕眼花，对旁边二妖说道：“我、我没事，对了，女娲娘娘传你们进去” 小玉和喜媚如释重负，太好了，是两个人一起进去，不是像妲己那样单打独斗！ 二妖进了慈石殿，女娲娘娘法相庄严，蛇尾盘踞在整个殿宇中，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加骇人。 女娲娘娘手撑着额头，明显的不悦，二妖心中暗骂妲己，女娲娘娘心情不好怎么不提前告诉他们！ 小玉和喜媚规矩地下拜，依次说道：“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见过女娲娘娘。” 她二人礼数到位，与刚刚的妲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娲娘娘想起妲己方才的回答，脸色更沉了一些。 “本座有任务交付于你们两个。” 任务？小玉和喜媚诧异地对视，她们拜在女娲座下这样久，从未听说过什么任务。 女娲缓缓握紧了手，想到了方才妲己所说的话—— “娘娘，我是个没什么志向的小狐狸，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妲己可怜巴巴地说，“若是成为天狐有诸多性命之虞，我还是老老实实回青丘开食堂吧。” 女娲娘娘怒极反笑：“你此话当真？” 妲己点头。 “那你的狐王爷爷那边呢，如何交代？”女娲娘娘问。 妲己没回答，但是女娲从她脸上的表情分明看出了答案——撒个娇就好了，爷爷又不是不要她了。 如今妲己已被洗髓，按照她的资质，回青丘修炼个几千年，还真有可能自然而成九尾。 第30章 但是女娲娘娘不允许。 妲己这么像涂山娇，她已经放任涂山娇离开了，不可能再放任妲己离开。 她当然不会让妲己变成九尾，否则岂不是培养出第二个不听招妖幡驱使的天狐，但她也不喜欢妲己这无欲无求、没有野心的模样。 妲己若没有野心，女娲还能靠什么拿住她呢。 她恨涂山娇得到了一切就脱离了她的掌控，但她更恨妲己这看似任人拿捏搓圆，实则油盐不进的样子。 所以她对妲己说：“本座替你洗髓，实为对你有恩，为回报本座，你在回青丘之前，与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一起，替本座跑一趟昆仑。” 妲己喜上眉梢：“真的吗？没问题！妲己多谢娘娘！” 听到回青丘这三个字，妲己高兴地用脑袋蹭上女娲娘娘的手背，柔软又脆弱的脖子暴露在女娲娘娘手下，她既想要碾碎它，却又珍惜这温度。 ——法相庄严的女娲娘娘冷了脸，看着殿中下拜的二妖，声音如同淬了毒。 “本座要你们辅佐妲己……”女娲冷然的声音响彻整个慈石殿，但殿外的妲己却什么都没听见。 “助她历情劫。” “先要让她被人爱慕，被人捧在心上，让她沉溺爱河、如坠云端……” “然后要让她被人背叛，被人厌弃，让她心碎如刀绞，让她对人恨意滔天。” 女娲挥了挥手，小玉和喜媚面前出现了两片水雾，水雾中闪过两个陌生男子的脸。 女娲娘娘说道：“就是他们。” 她老人家，还会亲自为妲己设置一场劫难，让这只天狐看清楚，到底哪里才是她的归宿。 第26章 重返昆仑她近得让吕尚觉得这是梦…… 女娲娘娘走了。 跪在慈石殿的二妖面面相觑。 “妲己她……”喜媚犹豫着，“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这么招女娲娘娘恨？” 小玉也茫然，但是她肯定地说道：“妲己肯定不知道女娲娘娘对我们说了什么，不然她刚刚就不会是那种美滋滋的表情了。” 喜媚就忧愁地问：“那我们要跟妲己说吗？” 小玉见鬼似的敲了一下喜媚的脑门：“当然不说啦！笨！” 小玉、喜媚并未在里面待很久，妲己还喜气洋洋时，她俩就出来了，只是出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心虚，都不敢和妲己对视。 妲己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喜事当头她也不管这么多，上前拉住她俩的手：“女娲娘娘和你们说了吗？我们要去昆仑啦。” 小玉和喜媚对视一眼，苦哈哈道：“这……确实是说了。” 妲己察觉到她们的为难，于是停了下来，回头认真道：“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了……” 小玉：“……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是不是同一个。” “说绕口令呢？” 妲己继续真挚道：“你们放心，等昆仑的事情办完，我回青丘之后，也会经常去轩辕坟看你们的。” 顺着这句话，她想到了曾经给吕尚的承诺，心里松了口气，去昆仑也好，终于能实现她的诺言了。 二妖无奈对视，妲己果然不知道女娲娘娘的计划。原则上……是不应该告诉妲己，可是她们见妲己这么高兴，心里又十分内疚。 女娲娘娘为什么要安排她们两个害妲己呢？她老人家说的虽然是“助妲己历情劫”，但又是要让妲己肝肠寸断，又是要让妲己心如刀绞，怎么看都是要她们两个苦害妲己。 只可惜小狐狸还不知道这一切…… 妲己哼着奇怪的调调，快乐地收拾东西去了。 半晌后，娲皇宫慈石殿内—— “此去昆仑，本座将为你们隐去妖身、妖力，你们以人形示众，不得私自变回原形。” 妲己：“谨遵娘娘意旨。” “你们各人要记得自己的任务。”女娲的目光扫过三妖，最后落在了妲己身上，“尤其是你。” 妲己继续说道：“妲己一定为娘娘查清阐教禁妖令一事。” 女娲娘娘威胁的眼神落在了小玉和喜媚身上：“你们呢？” 二妖进退两难，硬着头皮应承下了：“定不负娘娘所托。” “好了，事成之后，我自会将你们召回，”女娲娘娘神色有些厌烦，挥手间，一方水镜出现在大殿之中，“进去吧。” 轩辕坟三妖，只有妲己是欢天喜地跳进去的。 …… 雪淬青锋三万里，云浮玉阙九千重。 昆仑崔嵬，诸山拔地五千丈，妲己三妖过来时，正落到了昆仑山上，但见此山：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千株老柏，带雨满山青染染；万节修篁，含烟一径色苍苍。注1 女娲娘娘真有通天的好本事，三妖身后竟然凭空升起三座相连的小竹屋，紧接着便有不属于她们的记忆涌入脑海。 头疼欲裂之时，有一位道友经过，喊了他们一声：“你们三个，快走哇，晨会要开始了！” 说来神奇，这人声音一喊，三人脑海中记忆转动起来。 在女娲娘娘灌给她们的记忆中，妲己与小玉、喜媚是姊妹三人。 家中亲人亡故，三人濒死之际，偶得云游的昆仑阐教道人施以援手，又被带回昆仑修道，方才叫他们的那人也是阐教弟子之一，离她 们三人的住处很近，眼下每日的晨会要开了，三人再不抓紧真要迟到。 于是她们就真像在昆仑生活过似的，顺着脑中的记忆，转来转去的，莫名其妙找到了玉虚宫。 玉虚宫外，众弟子陆陆续续地寻了个蒲团坐下，她们仨来得晚，只能硬着头皮去前排的蒲团打坐。 小玉和喜媚眼疾手快，抢了第三排的两个空位，唯独剩下的就是第一排中间的了。 妲己不可置信地望向她们，她俩却一个望天一个看地，就是不正面与她目光相接。 妲己心梗，但也只能走到了那个小蒲团旁边，身体像是有自我记忆似的，走到蒲团附近，就老老实实地团在蒲团上开始打坐。 妲己没什么不适应的，非要说的话，大概是觉得用狐身团在这里会更舒服一点。 她们三人是踩点到，刚坐下几息之间，晨会台上便有人缓缓进来了。 妲己位置已经很显眼，这会儿只飞快地用眼角余光朝那边瞥。 不远之处的人穿着一袭青衫，脚步顿了许久，才慢慢走向正中间。 妲己坐在第一排中间，与她对面的就是今日主持晨会的师兄的坐席。 只是不知为何，那青衣的师兄好像走歪了，竟然径直走向了她，妲己心慌以为被发现端倪，硬是没敢抬头，那师兄意外地并未为难她，只是在她面前又停了片时，才缓缓后退，终于在正对着妲己的蒲团上坐下了。 妲己随众弟子一同行礼，一声称呼自然而然地溢出了嘴边：“姜师兄——” 她心中琢磨着，姜师兄是哪个师兄来着？好像是天尊亲自收的徒弟，说是命格异于常人。 不知道异于常人的命格是什么样的，反正离得近，避免不了对视，干脆抬头看看他是什么妖魔鬼怪。 这样想着，她缓缓抬眼，目光就正好被面前之人擒住，正与他对视上。 姜师兄……是吕尚？ 她想起来了上次见到豹豹时，他说的话——吕尚拜师时用的是姜姓，若不是碰上了面，二人还不会相认。 吕尚眼中幽深，与她四目相对，他脸颊瘦了许多，身形却是挺拔，吕尚束发于顶，玉冠中是一枚银簪穿过，他身着青色道袍，与她竟然不过两臂之隔。 近得让吕尚觉得这是梦。 他有好多话想要问妲己，比如当初为什么趁他生病时不告而别，那几个水团总归代替不了当面辞别的话。 又比如为什么让他等了三年也没回来见他，还有为什么好不容易来一趟昆仑，又好不容易去了他值守的蟠桃园，却只见了申公豹一人，不肯等他片时。 以及最重要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妲己这样见多识广的小狐狸，是不是还记得他。 他正对面的妲己也是脑中混乱，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在喊着欣喜，吕尚是她许久不见的故人。但是女娲娘娘往她脑中塞的记忆却让她快快地低头，不要与这位姜师兄对视过久。 最终，还是妲己先收回目光，吕尚看来威望颇重，即便沉默许久，也不见有人敢质问他。 吕尚声音比少年时低沉了许多，垂眸时，总显得冷情不尽人意。 “开始吧。”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晨会才正式开始了。 一声声讲经与吟诵之中，吕尚纷杂的心思如剪不断、理还乱。 吕尚闭上了眼，双手在腿上虚握着，谁也没看见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可说一千道一万，最后他还是庆幸。 吕尚心想，七年了，终于再见到她了。 再说轩辕坟二妖，之前再娲皇宫慈石殿中，妲己娘娘给他们二人分配好了——喜媚负责让吕尚爱上妲己，再趁机勾引吕尚，让他厌弃妲己，而小玉负责的是申公豹。 第31章 吕尚刚出现时，两人都认出了他，喜媚本身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内向性格，若说到当爱情的大军师、做情劫的绊脚石，那就太难为她了。 但是好消息是，吕尚看上去与妲己很熟悉，非但如此，喜媚还从吕尚几次欲言又止、抬眸低眼之中，看出几分情愫在。只可惜妲己像个木头一直低着脑袋神游天外。 先不说妲己如何看待吕尚，光是吕尚这郎有情、妾无意的表现，就给喜媚省了不少事。 一场晨会就在这样暗潮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刚一结束，喜媚和小玉就围了上来，打断妲己超前一步的动作。 “妲己，你认得这位姜师兄吗？”喜媚期盼地看着她。 妲己被打断的这一下，刚好有其他人围住了吕尚，二人目光又短暂地接触了一瞬，便飞快分开。 妲己见自己错过先机，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干脆对她俩说了起来：“这是我在人间的朋友，他小时候就想来昆仑拜师，如今看来也是得偿所愿了。” “对了，”妲己对她们说，“我在昆仑也算是有认识的，我要去拜访一番，你们若是有其他安排，不必等我。” 小玉立刻说：“没关系，我们也想认识认识你的朋友。” 三妖就等着请教问题的人一个个上去，她们就乖巧地站在旁边，等请教吕尚的弟子陆续离开后，才最后一个过来。 吕尚回答完最后一个人的问题，妲己三人已经站在那边吃零食了，妲己手中捏着一些干果，喜媚拿着花生米、小玉拿着水果，此刻见妲己过来，剩余二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吕尚维持的笑容都有些绷不住：“妲己，好久不见，这二位是……” “说来话长。”妲己笑眯眯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吧，难不成就在这里聊吗？” 吕尚懂了，便微笑着说：“那就去蟠桃园，申师弟稍后也会过来。” 小玉喜上眉梢，甚至比妲己还高兴，兀自开口：“太好了！真的吗？” 吕尚和妲己脸上都浮现困惑之色。 第27章 四格火锅人、狐、豹三人饭搭子小分队…… 小玉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只是不想留在这里而已，不然总有一种还在晨会的感觉。” 妲己狐疑地看向她，思索道：“说起来，今天你和喜媚都有点奇怪——” “好啦好啦，我们快去蟠桃园，”小玉赶紧制止妲己，“那个桃子能吃吗，会比你给我的水果更好吃吗？” 那就不一定了，妲己心想，她的水果是系统出品，就算是蟠桃园的桃子，她也不觉得会超过系统的东西。 但是她也不解释，反正系统总会想尽办法改变她们听到的内容。 蟠桃园离晨会的地方很近，上次妲己过来还是和申公豹一起，这回再与吕尚一起来，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妲己指着门口问道：“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有桌椅，豹豹说专门给值守弟子休息用的。” 吕尚默了默，脸上不易察觉地飞上了红，说道：“我、我已经请示天尊，长久看守蟠桃园，所以就撤了桌椅，在后面盖了小竹房。” 妲己不明所以：“为什么？看蟠桃园是什么很好的活计吗？” 不是什么很好的活，在藏经阁、万剑谷值守，才是众弟子向往的，只是……申公豹说，妲己上次来只记住了回琅崖到蟠桃园的路，吕尚鬼使神差地想着，若是下次妲己再来，他就可以在她的目的地等她，这样便不会再错过。 但是对天尊的说辞，是说蟠桃园后的池子上鱼比较快。 天尊知道他爱钓鱼，干脆就随他去了。 吕尚并未回答，只说：“申师弟应该快来了。” “申师弟是豹豹吗？”妲己眼前一亮，“真好呀，你们都成同门啦。” ——算上豹豹，就有五个人了，多适合吃火锅。 妲己一拍脑袋：“那我们中午吃火锅吧！” 小玉先问：“火锅是什么？” “就是准备一个锅底熬汤，然后把想吃的食材放在里面煮熟了吃，”妲己笑眯眯地问，“小玉想吃什么锅底？” 小玉没吃过火锅，但她对妲己的厨艺很有自信，问 道：“有什么火锅？水果火锅有吗？” 妲己哽了一下：“……没有这种锅底。” 她回忆着上次在系统商城里看到的东西，掰手指道：“有牛油、菌菇、三鲜、番茄、酸汤、麻辣……” 喜媚大胆问：“全都要，行不行？” 自从喜媚吃了花生米之外的东西，她发现妲己做什么她都喜欢吃。 妲己顿了顿，说道：“最多四个，那就两辣两不辣，牛油和麻辣，番茄和菌菇吧。” 她记得系统商城好像还有四格火锅的锅子。 吕尚看着妲己坐在了蟠桃园中，熟练地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她做饭的……呃，做饭的“法器”，还有奇怪的锅子，直到妲己已经将锅底铺好，要往里面加水的时候才问：“吕尚，你将池塘中的水取些来，可好？” 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从前在东海边的小村落，妲己也是这样笑眯眯地张罗着美食，妲己的脑中有许多闻所未闻的食物，但无一例外都是美味。 “要再钓条鱼吗？”吕尚温和地对她笑着。 妲己觉得可以，星星眼望着他：“那就三条，可以钓到吗？” 吕尚低笑，三条鱼么，他们初遇时，也是三条鱼的缘分。 “可以。”他温声说着。 小玉和喜媚也与妲己配合得当，这会儿主动说：“那我们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能吃的，也带回来放火锅里。” 妲己想起来了，在太素天时，喜媚顿顿都会带回来一看就不对劲的彩色蘑菇。 妲己严肃地制止道：“这次不要带彩色的蘑菇了！” ——先不管昆仑有没有彩色蘑菇，总之要提前制止她。 喜媚满脸惋惜：“可是那些蘑菇吃完之后会很快乐耶。” 妲己竖起大拇指：“……你牛，艺高鸡胆大。” 吕尚拎着鱼回来时，就只剩下妲己在蟠桃园中“笃笃笃”地用刀处理着食材，妲己如抽条般长大，当时他见到的妲己还是圆圆的脸蛋，如今就像豆蔻年纪的少女，莫名让他不敢直视。 他知道妖族不在乎人形相貌，所以申公豹每每提起妲己时，总说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狐狸，但在吕尚心里的妲己，却是当初那位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少女。 可能是等她等了太久，妲己几乎要变成她这些年的执念了。 吕尚坐在她旁边，装作不经意般，问出了他执着多年的问题：“对了，妲己，你们当初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和我道别？” 妲己抬头看向他，皱着眉说：“你不知道你那时生病多严重，吃过饭就晕了过去，怎么摇你都醒不过来。” “你们可以等我醒过来的……”他低声说着，少年说着小时候的遗憾，他没能与朋友们道别，见到最后一面。 妲己心软了一些，随后说道：“你怎知我们没等你？敖丙的留声水团子，一天只能做一个，我们等了你三天，一直等到青丘之桥快要关闭。” 吕尚有些懵，眼光如星宸一般流转起来，半晌之后，忽然对着妲己露出了个轻松释然的灿笑：“是啊，那三个水团子，我以为是一天之内的。”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当天就走的啦，”妲己又闷头剁菜，“可是又不放心你，等到你好转起来后，我才离开的。” 她当时想着，人间三天，在青丘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两相比较之下，最后才决定再在人间看护吕尚三天，三天后若吕尚好转，她也能放心离开。她还记得，那时吕尚吃不进去饭，她与豹豹、敖丙想了许多办法……当然，这就不用再提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吕尚也是个别扭的人—— “你居然等这么多年只想问我这个问题吗？”妲己惊讶，“你若问一问豹豹，他也会告诉你的。” 吕尚重逢申公豹时，他几乎从未想过问他这些问题，哪怕心中知道申公豹也会回答他。 吕尚小时候不懂得为什么他执着于从妲己这里知道答案，但现在他懂得了。 但他不打算戳破窗户纸，只笑着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与那两只妖是如何进入昆仑的？” 妲己：“你看出我是妖也就罢了，你是如何看出她二人是妖的？那可是女娲娘娘的术法。” 吕尚沉吟片刻：“天尊说我命格特殊，尤为擅长分别神仙妖魔，恐怕是这个原因。不过，女娲娘娘……？” “哦，我后来去了太素天，拜在了女娲娘娘座下，”妲己想了想，没有女娲与涂山娇的事情说出来，只是道，“那儿或许不适合我，娘娘甚是宽厚，准我来昆仑替她调查一回事，此后便可回青丘修炼。” 妲己想了想，她在太素天泡了两回池子，第一回就泡出了双尾，第二回只觉得浑身筋骨七脉通达，可见在太素天的确适宜修炼。 第32章 可还是那个问题，若修炼了一身本事，只能唯女娲娘娘马首是瞻，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妲己而言，变强是手段而非目的，倘若不能像爷爷所教导的那样庇护身边人，变强又有什么意义。 妲己无奈摇头：“虽然在太素天修炼进展神速，但……我还是想回家去。” 吕尚有些了然。 “昆仑也很适合修炼，”吕尚说道，“说起来，昆仑的修炼之玄妙，还与女娲娘娘有几分关联。” 妲己好奇地问：“怎么说？” 吕尚想了想，却卖关子：“口说无凭，现下你们也在昆仑修习，或许不消片时，便能亲自体验一番。”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处理好了食材，妲己将鱼肉片精致地摆了盘，分成好几份，最后围着锅放了一圈。 四个火锅的左边，牛腩、牛舌依次摆开，牛蛙、羊五花按序排列；右边摆着各式蔬菜，娃娃菜与香菜齐飞，土豆片共冬瓜一色；另外单独摆了一桌，虾滑、毛肚也在等待入场。 上下又分别放了小食和水果，妲己亲手制作的果仁干货单独一盘，之后便是苹果、香蕉、芒果丁……各样水果。 最后的最后，是要调火锅蘸酱了。 她给每人都调了两盘蘸酱，不辣的那盘倒了满满的芝麻酱，酱汁挂住勺背，也被她灵巧地刮在碗底，咸鲜的韭花酱混在其中，最后炒芝麻与葱花落在上面，一两滴香油激发出诱人的香气。 辣碟用料就生猛的多，蒜泥、红油、泡椒全部放在沙茶酱中，红彤彤的小米辣最后铺满一层，热油一浇，辣气冲鼻，却也能勾得人食指大动。 等碗、勺、筷、酱全部布置完毕，妲己心满意足地长叹。 吕尚默默勾起笑：“好像你已经吃饱了似的。” “备菜的过程也是享受嘛！”妲己笑眯眯地叉腰。 玄衣道长还没到蟠桃园就问到了食物的味道，蟠桃园素来只有果香，哪里来的这股味道，他加急步子朝蟠桃园走去，连身后默默多了两个小尾巴也没注意。 小玉和喜媚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女娲娘娘水镜中的另一位“男主角”，眼看着他径直往蟠桃园去了，二妖也顾不上再找些食物，立马跟了过去。 “妲己！” 小玉还是跑的慢了，刚听见那人喊了一声妲己的名字，她在走到蟠桃园边上，就看到申公豹一把抱住了妲己，他比妲己高出许多，这会儿妲己甚至要垫着脚才能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桃花灼灼落下，树旁两人登对极了。 小玉心脏扑通扑通跳，哇～好唯美的画面啊！女娲娘娘，我玉石琵琶精或许能漂亮地完成任务第一步啊！ ——接着就听到申公豹开始嚎啕大哭。 “妲己！你终于来了！吕尚他害我！” “这是什么，好香！” “好了吗，现在能吃了吗！” “妲己，离开你我还去哪里找厨子！” ……所以是纯想念妲己的厨艺？这不应该吧！ 第28章 四格火锅依我之见，他们二人肯定都喜… … 五人围着火锅坐了下来，轮流自我介绍了一番。 申公豹一边往嘴里塞毛肚，一边总结道：“所以，你们三个都是女娲娘娘塞到昆仑的？” 毛肚好香，喜媚都顾不上害怕豹子了，左边坐着小玉、右边坐着申公豹，她坐在二妖中间，埋头猛猛干饭。 妲己再次头疼地制止小玉把香蕉丢到麻辣锅里，道：“是的，女娲娘娘拿出一扇水镜，我们穿过水镜，就到昆仑了。” 小玉补充：“对对对，而且脑子里一下多了很多别人的记忆，我一瞬间真以为我是那个人呢，真神奇。” 申公豹同为妖族，对女娲娘娘自然敬畏：“女娲娘娘是万妖之主，果真不同凡响。妲己，番茄锅里再来一点虾滑。” 吕尚坐在妲己旁边，闻言默默放下了碗，长臂一展，就把妲己身后桌上的虾滑拿了过来，按照方才妲己教的办法，一勺勺舀到番茄锅里。 这动作落在喜媚的眼中，就有点像吕尚从后面环抱住了妲己。 申公豹大为感激：“谢谢姜师兄，这个虾滑真好吃。” 喜媚终于想起了困惑，不由得捅了捅左边的小玉，与她窃窃私语了一句：“你说，吕尚到底是不是喜欢妲己？” 吃得正香，讨论起这个，小玉就没食欲了。 “我还想问申公豹到底喜不喜欢妲己呢。” 二妖都很费劲地思索着。 如果说吕尚喜欢妲己，那方才申公豹抱着妲己，他抱得那么紧，吕尚明明看见了，脸上还带着令人迷惑的欣慰笑容，太奇怪了。 可如果吕尚不喜欢妲己，他又对妲己十分体贴，比方刚刚拿虾滑一事——他分明是注意到了妲己正在和小玉“战斗”，腾不出手来。 再反观申公豹，他若喜欢妲己，怎么会对着喜欢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多没面子啊。可他若不喜欢妲己，偏偏他很喜欢与妲己互动，还会动手动脚，还是方才拿虾滑一事——明明吕尚更顺手一些，他下意识就让妲己帮忙。 桌子就这么大，她们二人窃窃私语起来，另外三人没道理看不见。 只是三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茫然。 小玉和喜媚刚刚还带回来了一些野菜，妲己洗好之后分别下在了番茄和菌菇锅里，这会儿一口咬下去觉得神奇—— “这野菜我没见过，”妲己双眼一亮，“吃起来竟是这个口感，脆脆的，又带着甜味。” 非要说的话，口感很像贡菜和嫩笋的结合，不过贡菜看上去毛茸茸的，这个野菜却长得像菠菜，而且叶子也大了一圈。 吕尚：“这不是野菜，是一种尚未开放的花，叫做灵尘花，但……它们既然没开花，那应该是叫灵尘草吧。” 妲己嚼嚼嚼：“还挺好吃的，你们在昆仑这么久，没吃过吗？” “一般不会有人去吃灵尘花，”申公豹也夹了一筷子，“让我来尝尝。” 灵尘草被他夹在筷子中间，放在牛油锅里煮了一小会儿，等灵尘草肉眼可见地绿了，他就迅速捞起来放进嘴里。申公豹大为惊奇，盛赞不已：“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灵尘花这么好吃！再来点！” 吕尚也吃了，只是他斯斯文文的，只捞菌菇锅里的食物，吃完之后才秀气地说了声“好吃”。 妲己心想，吕尚好像从前也是这样。她忍俊不禁。 吕尚见她对自己笑了，耳朵尖有些发红，随后抬手用广袖挡住嘴，说：“莫非是我吃到脸上了？” 妲己还没回答，嘴边一圈牛油的申公豹先赞同地开了口：“好像是有一点。” 妲己：“……”你管好你自己吧你。 吕尚就从袖口掏出了一方帕子，认真地擦了擦嘴角，可再一抬头，妲己竟然还是冲着他笑。 吕尚双眼微微圆睁，有诧异也有茫然，一点也不像他晨会时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模样。 妲己才回答：“没什么啦，只是觉得吕尚你真是一点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呢。” 小狐狸伸手摸了摸吕尚的发顶，没有碰到他银簪束起的发冠，便很快收回了手。 吕尚别开眼神，眼尾飞上了粉红色，慌乱之中开始乱夹菜，以掩饰心动，却把申公豹放在麻辣锅里的牛蛙夹走了，于是又一阵鸡飞狗跳。 喜媚和小玉彻底看不明白了。 …… 一顿饭后，五人各自散去，小玉和喜媚凑在一起分析起情况来。 “女娲娘娘说，要让妲己坠入爱河，还让你我姐妹两个，一人负责一个。” 小玉指了指喜媚，又指自己：“你负责吕尚，我负责申公豹。” 喜媚托着下巴也是郁闷。 “依我之见，他们二人肯定都喜欢妲己。” 小玉持不同观点：“也或许只是关系亲近呢？你看看他们三个，往那一坐就开始吃，也不谈情也不说爱，也不争风吃醋，也不缠绵悱恻。” 小玉通过几乎为零的感情经历判断道：“这么和谐？能是喜欢么？” 喜媚被她这样一劝，也忧愁起来：“那怎么办，我们努努力，劝妲己喜欢他们两个，如何？” 可她们彼此对视，都看到了绝望，让妲己动心更难，这三个人往那一坐就是吃，有极大的原因是因为妲己一见大家坐着，便开始分发零食。 她脑子里更是与情爱没有半分瓜葛。 喜媚叹了口气：“唉，我觉得，妲己不动心也是好事，情劫二字，听上去太过磋磨人了，她若真像女娲娘娘说的那样，伤心到肝肠寸断、心如刀绞，那你我二人也难辞其咎。” 小玉知道这个理，也低下头：“可女娲娘娘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妲己历情劫或许还能成大事，你我若不完成任务，都见不到明天的轩辕坟。” “可、可我不忍心害妲己。” “嘁，刚见到妲己的时候，还不是你最讨厌她。” 第33章 “狐狸是狐狸，妲己是妲己，不要混为一谈！” 二妖产生分歧，哼了一声竟然都不理对方了。 不过昆仑一日人间一年，时光宝贵，并不容许她们彼此怄气，早上催促她们三人参加晨会的同门，这会儿又来了。 “妲己、小玉、喜媚——”那人敲他们三个的门，“走了，去修炼了——” 妲己吃饱饱还睡了个午觉，这会儿听见喊声就出了门，做好事的活雷锋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妲己念叨着，转身推开了另一扇门，“小玉，喜媚，走啦。” 小玉：“哼！” 喜媚不甘示弱：“哼哼哼！” 妲己：“……” 女娲娘娘随便变化出的小竹屋非常简陋，几乎除了床什么都没有，不过妲己是个善于布置狐狸小窝的性格，比起喜媚和小玉的房间，妲己已经把她最喜欢的厨具从大到小排列整齐，顺带采了一些花放在窗台。 小玉路过妲己的房间时看见了，便恶狠狠地对喜媚说：“我以后中午要去妲己那里休息，不会再来你这边了。” 喜媚委屈，但倔强：“不来就不来！我也去妲己那里，你不准去。” 二妖一人挽住妲己一边胳膊，循着脑海中的记忆，朝下午的修炼地点“颦壶谷”去了。 下午她们来得早，正巧看见吕尚与申公豹正说着什么，妲己便一只胳膊拖着一个，超他们走去了。 二人见到妲己身上的两个挂件都没忍住，申公豹更是惊讶地叫起来：“这两位在做什么呢？” 妲己无奈地说：“好像是吵架了，对了，你们方才在谈什么呢？” 吕尚看向了这一大片芳草丛生、落英缤纷，又背靠颦壶池的小山谷。 “在讨论颦壶谷的奇异之处。”吕尚望向两座山中央，“稍后，那边会有晨曦升起。” 妲己不解地问：“现在不是刚过中午，如何有太阳初升呢？” “这就是我方才对你说的，昆仑之地修炼的隐秘之处。” 有风从山谷间送来芬芳的花香，吕尚喃喃着：“时间快了，颦壶谷要关闭了。” 申 公豹这会儿守在了颦壶谷入口出，不许他人再进，不知是不是妲己的错觉，两座山之间竟然逐渐昏暗下来。 明明这边还是艳阳高照，那边却像是深夜，甚至那片深夜还在缓缓吞噬这边。 申公豹似乎有些急躁，频频张望着外面，就在深夜逐渐吞噬白昼之时，谷中上百位弟子都听见了一声慌乱地呼喊。 “道兄等我——莫要关门——” 接着一个手持拂尘的长须道人来了，紧赶慢赶地，在整片天空都变黑之时，总算赶到了颦壶谷。 这会儿忽然天黑，喜媚和小玉也不管什么吵不吵架的事情了，直接在黑暗中拉住对方的手，恰好将妲己空了出来。 吕尚经常来颦壶谷，自然不怕，为防止妲己害怕，他还站在了妲己旁边。 “女娲娘娘有一法宝，名叫山河社稷图，”吕尚嗓音低沉，徐徐道来，“相传山河社稷图可将人困在在其中流连忘返，忘却时间的流逝。” “昆仑适宜修炼，可无论多么适宜修炼，都没办法连续数日不休息。眼前改天换地的颦壶谷，是天尊照女娲娘娘的法宝所做，入此颦壶谷，便如进人间。”吕尚解释着，“昆仑一日，人间一年，这样算下来……我已在此待了四五年了。” 黑暗中忽然亮起了火光，妲己看过去，发现是申公豹吊儿郎当地举着一簇火苗，他身边是一个鹤发童颜的道长，正是方才差点迟到的那个。 “贫道乃天尊座下弟子，道号太乙，”太乙真人笑眯眯说道，“此次由我，与姜尚、申公豹二位道兄，一同带各位小友来颦壶谷休息，若有困惑之处，可随时提出。” 吕尚在她身后悄悄说了一句：“太乙真人是被罚来的，灵珠子提前转世，太乙真人看管不利，才被罚来带颦壶谷修习。” 第29章 顰壶谷灵尘花是一种有情花 太素天。 女娲娘娘不经意间出现在了妲己住的侧殿中，她老人家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忽然觉得太素天静了许多，便不自主地走到了这里。 是的，她在太素天心随意动，想到哪里就到了，甚少“走”到某处，但此时…… 女娲娘娘坐在了床沿边，昨天这里还躺着像极了涂山娇的小狐狸，但现在就已经空了。 威严的娘娘自生来便是说一不二的女神，可如今难得怀疑起了自己，是否不该将轩辕坟三妖送到昆仑去。 万一妲己在太素天待的久了，不愿离开呢？ 不，还是应该送走，她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想到不愉快的回忆，何况妲己虽然聪颖，但实在是个不听话的小狐狸，在外受苦后，自然会知道在她身边的好。 女娲娘娘说服了自己，看见妲己走的时候几乎将房间里的东西都带走了，桌上的野花也枯萎，她这一走仿佛就不打算回来—— 女娲郁结，挥手召起一面水镜，她要看看妲己历劫情况如何了，九头雉鸡精与玉石琵琶精有没有好好完成她托付的人物。 不看还好，看了更是心头一梗。 水镜中的五人围在一起吃东西，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尤其最中间的妲己，她笑得最为灿烂。女娲看了半晌，只觉得她们面前的食物稀奇，看上去很好吃，而妲己一点儿也看不出历劫的忧愁。 侧殿中的水镜被打散，女娲娘娘脸色冰冷。 “两个废物……” 顰壶谷的小玉和喜媚猛然冷颤了一下。 二妖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恐惧。 “是……那位吗？”喜媚小声地问。 小玉咬了咬下唇，飞快地点了头。 其余人没有注意到她俩的窃窃私语，此刻正关注着长须道人。 太乙真人继续说道：“此处为顰壶谷，你们中间应当有第一次来的弟子，贫道简要介绍一番。”： “顰壶谷以天为盖，以地为床，乃是独立于天地间，又与昆仑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一方小世界。”太乙真人说道，“此处时间流速与昆仑不同，昆仑一日，顰壶谷一年，因此我们每次进入顰壶谷的修炼都是以一年为期限。” 太乙真人最后道：“此处灵气充裕，并不拘束诸位如何修习，但勿要懒惰、贪欢，一年后，我们依旧是这里再见。” 太乙真人比吕尚几句话解释得更详细一些，吕尚和妲己道别：“我与真人、申师弟另有修炼之事，也要维护顰壶谷阵法稳定，大约十日后方能来找你。” 吕尚给了她一块玉，玉石透着墨绿，仿佛有一汪深潭锁在其中。 “你带着这块玉，我便能找到你。” 妲己见他郑重，就笑着收在了袖中：“好，那我等你们来找。” 太乙真人适时开口：“稍后天光大亮，诸位便可以离开了，勿要穿着阐教服饰在顰壶谷小世界中行走。” 申公豹见妲己望向他，便露出个笑，用口型对她说：“三……” 妲己不解，申公豹却笑得眯起眼：“二。” 他在倒数什么？ “一。” 申公豹说完，手中一簇火苗猛地被丢到天上，忽然山与山之间升起一轮红日，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疼，妲己才明白，方才申公豹是给太阳倒数呢。 难不成是怕她被吓到？她才不会呢，哼，幼稚的小豹子。 说来奇妙，随着红日升起，两侧耸立的群山逐渐退却，不消片刻，面前便只剩一片草原，方才的山谷、潭水，一瞬间便消失了。 妲己再回头时，吕尚、申公豹、太乙真人三人，也全部消失，方才凑在一起的数百名弟子也不知何时被送到很远的地方，遍布了整个草原。 妲己忽而听到风里送来呼喊她名字的声音，朝声音方向看去，看见了正在冲她挥手的小玉和喜媚。 “妲己——我们在这里！” 妲己便踩在松软的草地上，朝她们跑去。 顰壶谷像青丘，她在此甚感愉悦。 …… 吕尚还在一片黑暗之中，但是他能看见妲己与小玉、喜媚会和，妲己看不见他，仿佛有光暗的结界将他们分开。 申公豹知道他在看妲己，便说：“早点结束，就能早点出去了。” 二人打哑谜似的，并未点名妲己的名字，她毕竟是奉女娲娘娘之命到此潜伏，能不暴露她，二人默契地都不会在外人面前多说。 太乙真人唉声叹气的：“我都多久没带过新弟子来顰壶谷修炼了，看来天尊这次真的很生气。” 申公豹打了个哈欠：“师兄你也真是的，灵珠转世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能失察。” 太乙有些尴尬，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正仔细查探阵法的吕尚：“我这不是急着为姜师弟以后铺路么。” 吕尚顿了顿，有些疑惑：“师兄所指是何事？” 第34章 太乙察觉自己说漏了嘴，马上往后退了好几步：“这、这事不该师兄我来跟你说，咳咳咳，总之，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申公豹眯起眼，大胆猜测了起来：“可是与碧游宫那几位有关？” 太乙真人僵了一瞬，忽然就冲上去捂住申公豹的嘴：“师弟啊，慎言慎言，碧游宫那三位也是你能议论的了？” 吕尚：“……” 申公豹给他使了个颜色，吕尚无奈，看申师弟的样子，显然是在试探，碧游宫近日是有风声传出，但是他们当然不知道是谁，可申公豹稍微一试探，就试探出了“三位”。 吕尚能想象到太乙师兄使怎么把灵珠转世之事搞砸的了。 只可惜太乙本人还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大漏勺，情报从他这里出去，漏得跟筛子似的。 “哪怕是禁妖令一事，也是与这几位有关。” 太乙真人以为申公豹有他自己的情报渠道，但完全没想到他就是申公豹的情报渠道，还因此和申公豹聊起来了：“这事儿啊，咱们心知肚明就可以了，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了。” 吕尚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师兄，你看下这边结界是否有不稳之迹象。” 再让太乙真人 漏下去，这趟顰壶谷处罚恐怕得加码。 申公豹笑嘻嘻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吕尚只是无奈摇头。 偏偏太乙真人没看出吕尚帮他的苦心，唧唧歪歪地抱怨起来：“这结界没事啊，姜师弟，我看你最近修行是不是有些偷懒，这也以为出了事？” 吕尚：“……师兄教训的是。” ——申公豹实在没绷住笑了。 轩辕坟三妖这边走了半晌还没离开这片草原，这会儿都有点累，一致同意休息会儿。 听到“休息”两个字，小玉和喜媚自动就去找些野菜来，虽说修仙之人、咳，修仙之妖，不该贪口舌之欲，但妲己做饭实在是太香了。 妲己本来到昆仑来就不是图修炼，帮女娲娘娘打听清楚禁妖令一事，她就能功成身退了。修炼实在不急于一时，但是吃饭是头疼重要的大事。 顺带一提，妲己发现她的食客们都有一个特点，倘若一个东西好吃，便喜爱长久地吃这个东西，就像她本身打算好好做顿饭，但小玉和喜媚点名要吃火锅。喜媚也就算了，小玉一个除了水果，其他都尝不出味道的妖，也凑热闹要求吃火锅。 但火锅胜在省事快捷，且中午也的确还有没吃完的食材，不吃也是浪费，倒不如一起吃掉。 鉴于只有三人，她拿了个鸳鸯锅出来，周围一圈是骨汤锅底，中间小锅是辣锅，根据她的观察，除了申公豹偏爱辣锅，其他几人更喜欢两者都吃。 锅子一架，香飘十里，这香味让小玉和喜媚的动作更快了些。顰壶谷有好些灵尘草，二妖也不客气，连吃带拿薅了许多走。 她们薅灵尘草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人着急地制止她俩。 “诶！你们二人，为何拔灵尘花啊！” 小玉先抬起头，发现是一男一女着急地走了过来，女子脸色不好，心疼地看被她们薅秃了的一大片地方。 小玉理直气壮：“我没有薅灵尘花。” 那女子指着她手里一大把：“那这是什么？！” “这些还没开花，”小玉慢悠悠道，“所以不是灵尘花，是灵尘草。” 那女子差点被她气得背过去。你都给它拔光，它当然不会有开花的机会了！ 与她同行的男子赶紧上来劝：“道友莫要起争执，只是我想问一下，你拔灵尘花——” “是灵尘草。”小玉纠正。 “——好吧，道友拔这灵尘草是为何缘故？” 喜媚和小玉脸上都出现满足的神色：“当然是为了吃。” “啊？”那一男一女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灵尘花还有这个功用。 可恰巧一股难以言喻的食物飘香这里，他俩人也是赶路许久，按照以往的经验，这地方得走三天才能出去，这三天没有吃的，大家往往选择饿上三天，就当是辟谷了。 ——这是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但如今有这么香的味道飘过来，他们走了半天自然也饿，一时之间来不及再质疑小玉和喜媚，因为俩人的肚子“咕咕”叫得震天响。 两人赧然，正要假装什么事情地先离开这个尴尬之地，想不到小玉抛来了橄榄枝。 “要不要一起尝尝？”小玉摇了摇手里的灵尘草，“可好吃了。” 说一千道一万，不如亲自吃一碗。 小玉心想，他俩要是吃了，那以后肯定也得拔灵尘草，就不会再说她了。 至于妲己那边，多两副碗筷，应该没关系吧。 片刻之后…… “太好吃了！”方才的女子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惊呼，“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食物！每一个菜都有不同的味道，我以前以为他们没有区别的！” 小玉同情地说：“那你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浑然忘了没遇到妲己之前，她过的也是这样的苦日子。 另外的男子更是一句话不说猛猛干饭，喜媚适时提醒了一句：“你刚才吃的就是灵尘草。” 那男子便是一僵，但嘴巴很诚实：“……好吧，确实很好吃。” 妲己哭笑不得：“所以，你们就是因为拔灵尘草才认识的？” 吃饭的二人听见大厨说话了，马上放下碗筷，站起身来，还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道友，此前是我二人短见了，这灵尘草到处都是，稍微拔点，实在不是大问题。” 妲己更是不好意思：“你们不必拘束，好好吃饭，不要浪费就好。” 他二人对视一眼，这边坐下了，还在继续检讨自己：“其实是我二人无理取闹在先，到处都是灵尘草，且它们又不是我们种的，我们刚才贸然拦住两位，真是对不住了。” 小玉和喜媚马上大度地表示没关系。 那女子也很不好意思：“是啊，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生气起来了，两位海涵、海涵。” 关于这点，妲己却有猜测，问：“你们二人，是不是到现在都还没吃什么食物啊？” 他俩人自然是点头如捣蒜。 妲己就叮嘱：“长时间断食是会让人易怒，今后可要好好吃饭啊。” 妲己看着比他们年纪还小，又是可爱的那一类型，但这乍一开口说的话，却是两人俗家中长辈常念叨的，这二人忍俊不禁，连忙应下：“道友说的是，我等记下了。” 妲己满意点头，随后又问：“话又说回来，两位为何劝我们不要采摘灵尘花？” 她想起来之前豹豹也说，大家基本上不吃这个。 他们二人见居然还有机会替大厨解惑，便热心肠地说了起来。 “道友或许刚来昆仑没多久，不知晓这灵尘花乃是一种有情花，关于它，还有个传说呢。” 第30章 我在昆仑开火锅店点子王小玉：诶，我…… “灵尘花是一种黄昏开放、晨起凋谢的娇气花朵，昆仑灵气对于灵尘花来说过于充裕，往往不见花开不见花谢，只有在顰壶谷中不是如此。” 那女子娓娓道来：“昆仑一日，顰壶谷便是一年，这灵尘花总算找到了开花的时间，可即便如此，一年也只开放一个晚上。” 小玉摸了摸下巴：“听上去，它除了娇贵一些，好像也没有其他特色了，为何说它是有情花？” 吃饱喝足就情绪稳定，这会儿听小玉质疑，那女子也仍是笑盈盈的：“它奇就奇在，握住灵尘花时，倘若此人说谎话，灵尘花便会变成深紫色，但他若说的是真话，灵尘花就不会变动——我还听说，若说话之人极真挚之言，说的是憋在心底里、恨不得带进棺材中的话，灵尘花就会变成一种透明的白色……听说还有彩虹绕在上面呢。” 她说到这里，也总算是点出了“有情花”到底有情在何处，原来是用来测谎话的，那的确适合道侣、夫妻前来此处。 喜媚骨子里是个浪漫的小鸡，这会儿便纠结地说：“听上去这花实在珍贵，要不我们不摘了。” 方才拦着她们，不让她们摘花的两人一反常态，马上说道：“不不不，这花没什么稀奇的，我俩每年都去，也不见它真变色过，可能就图个好看。” 妲己“哇”了一声：“你们是道侣吗？” 他俩不好意思地相视一笑：“昆仑修道多年，家中亲人早已……不在人世，下山归家，能见到的也不过是不认识的人罢了，我俩师兄妹二人相识已久，便作了伴。” 女子眼眶里还有些晶莹的泪：“说来有趣，自从家中亲人不在之后，再也没听到有人会叮嘱‘按时吃饭’这类的话了……” 她是性情中人，这会儿说到这里就有些想家，大厨好像懂她的未尽 之意，笑容温暖，伸手过来，摸了摸他俩人的脑袋。 妲己温柔地说：“没事，你们修道亦是辛苦了。” 第35章 ——就像他们的家人曾经说的那样。 那女子的眼泪本就摇摇欲坠，妲己这样一摸她的头，她便低头止不住地哭，旁边的男子本还能忍住，这会儿被她感染，也抬袖子抹掉眼角的泪。 …… “妲己，谢谢你，”临别时，夫妻二人郑重地对妲己道谢，“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妲己背着手，笑眯眯地说：“不用客气啦。” 俩人又期盼地问：“我们想知道，妲己你今年打算在顰壶谷哪里定居？倘若可以，我们想再来吃你做的饭——当然，我们会带竹枝板过来的。” 怕她刚入门听不懂，他们又进一步解释：“竹枝板是本教的贡献分数，算是硬通货，若你想要什么，可以用竹枝板去兑换。” 妲己听得似懂非懂，还想再推辞“报酬”一事，可小玉忽然“啊！”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小玉兴奋道：“我们、我们会在离这片草原最近的地方定居，二位能指一条明路吗？” 他们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小帽村离这里最近！” 小帽村与他们的方向也一致，只要再走个两天左右就能到了，轩辕坟三妖向他们道谢，五人就此分开。 再启程出发时，妲己问了一句：“小玉，我们为什么要在离草原最近的地方定居？” 小玉含糊其辞：“那个，你刚刚不是说，吕尚和申公豹会找过来的嘛，我们如果走得太远，他们也麻烦许多。” 妲己心想也是，马上称赞道：“你说的对。看不出来呀小玉，竟然考虑如此周全！” 妲己奖励似的摸了摸小玉的头，小玉也很开心，妲己虽然看上去年纪小，但很会鼓励人，长得又漂亮，性格又好，被她夸奖总归是一件让人开心的好事。 喜媚有些不服气，妲己便也伸手安抚了她。等她收回手时，看见喜媚美滋滋地去和小玉炫耀，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喜媚已经完全不怕她了。 “笨蛋鸡，”小玉反击她，低声说，“我看你只顾着吃喝玩乐，都忘记我们的任务了，你还没发现我的深意？” 喜媚莫名其妙：“什么深意，不就是骗妲己夸夸你么？” 小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说：“灵尘花呀！” “申公豹现在不是还未曾像妲己表明心意么，”小玉很兴奋，“等灵尘花一开，让申公豹手里拿一朵，到时候我就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妲己！他若说喜欢，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若说不喜欢，灵尘花变了色，那更是正中下怀。” 小玉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而鼓掌：“我真是天才！” 眼见着小玉的任务都有明确计划了，喜媚一下有了危机感，马上也开始琢磨吕尚该怎么办，她想不出办法，最后决定有样学样地照搬小玉的计划。 小玉生气：“不成，灵尘花只开一夜，时间又不长，只能让申公豹和妲己先试试，你和吕尚明年再来。” 喜媚急了：“明明吕尚才是更动心的那个，我看申公豹还没开窍呢！万一他心里真不觉得自己喜欢妲己，那才是浪费了一年一度的好机会。” “那也不行，办法是我想出来的！” “我不管，听者有份。何况灵尘花这么多，哪棵是你种的？” “就是不行就是不行！” 妲己正在前面看路，回头一看小玉和喜媚又吵起来了，她满头莫名其妙的小问号，她们这几日好喜欢吵架，难道就因为被她摸了一下脑袋？ 和事佬妲己快步走回去，挤在她们中间，一只手拉一个，好言相劝了许久，最后总算是让她们和好了。 三妖在草原中将就一夜，虽然不能化作原形，但喜媚平常有收集自己脱落的羽毛的好习惯。 这会儿将乾坤袋中的存货拿出来，几大片鲜亮柔软的羽毛摆在地上，三妖凑在一起安眠，竟也没察觉到更深露重的寒意。 顰壶谷虽然看着像青丘，但也并不完全一样，就比如这片天空，空空荡荡的几颗星星，不像青丘的夜晚，一抬头总是漫天星辰，如漂亮的萤火虫簇拥在高高的月亮旁边。 见妲己良久不说话，小玉就问了一句：“怎么了小狐狸？” 妲己想起从前她和申公豹、敖丙在吕尚家旁边晒太阳，申公豹也问了类似的问题，而她的答案竟然一致。 “我有些想家了。”她低着声音回答。 不过小玉是块石头，她才不会有想家的感情，想家干什么？大家凑在一起，等着彼此吞噬吗？ 喜媚从小就在女娲娘娘身边，女娲娘娘认为她能独当一面了，才把她放出太素天，迁去轩辕坟，若真说哪里是家，难不成是太素天吗？她可不敢想念女娲娘娘。 二妖都无法与妲己共情，只好说：“那、那青丘有什么好的，你来和我们说说？” 妲己闻言就喋喋不休地说起了青丘的好，山也好、水也好、狐狸也好……青丘在她嘴里，像个其乐融融的仙境一样。 讲到最后，小玉和喜媚一人一边，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妲己却还是没有睡意。 她想到今天两位食客，如果在其他地方耽延日久，回家后便没有认识的人了。 虽然妖族比人长寿，不至于在昆仑山住个几十天回去就不在世，但若是住在太素天呢？迟早有一天，她认得的人、认得她的人都会消失，最后她就变成了第二个涂山娇，成为青丘传说中的“九尾天狐”。 妲己喃喃地说道：“总之，青丘哪里都好，比太素天好一百倍。” 她这边话音轻飘飘的落下，早已睡着的小玉和喜媚都不再应和。 但唯一一个还陪她熬夜的那位娘娘，在太素天里听了这句话，脸色阴沉地将水镜打破。 …… 次日太阳升起时，妲己和小玉在喜媚大声的呼唤中清醒过来，喜媚还是无忧无虑的样子，看见太阳升起就高兴。 三妖收拾了一番，带走了喜媚的羽毛，再次往小帽村走去。按照昨天那对夫妻的说法，今天下午她们就能到小帽村了。 或许是因为快到边界，路上再未遇到其他阐教同门，三人记得太乙真人的叮嘱，在中午时换掉了阐教弟子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妲己身上还是那件绛紫色的绸缎裙，她很爱惜这裙子，除了她长高了些，导致裙子看上去变短了，其他几乎和吕尚刚送她时一样。 但是看着这件裙子，妲己忽然觉得昨天被小玉打断那一下还是挺好的，她还没有因为这件裙子向吕尚回送谢礼，到时候若真能去阐教兑换一些什么东西送给他，也是很好的。 还有豹豹，上次的蟠桃很好吃，她只给了一个毛绒挂坠还是太敷衍了，若真有机会，给他俩都送礼物岂不更好？ 妲己有了计划，握拳：“好，既然如此，那就开店吧！” 小玉见她忽然壮志凌云，好奇地问了一句：“开什么店？” 妲己耐心道：“我想赚一些竹枝板，用来兑换送给吕尚和申公豹的礼物，打算开家店，你们觉得卖什么好？” 她想到自己背包里的酸奶，还有这段时间领到的其他赠菜，要不要一起出售出去呢。 可喜媚听她这样说完，急忙说：“开吃火锅的店！” 喜媚只恨自己没有竹枝板，不然她肯定天天来妲己这里吃火锅。 妲己觉得她的建议很好，火锅处理起来简单，又能消耗她背包里的东西，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妲己眼中亮起希望：“那就开火锅店吧～你们觉得火锅店叫什么好？” 三人边走边聊。 小玉献策：“叫‘福地轩辕坟’店，到时候我再搜集一些骷髅头放在门口，绝对让客人宾至如归。” 不是……归哪里？坟里吗？那还会有人光顾吗？ 妲己都不想理她，立马摇头：“不行，换一个。” 喜媚也献策：“叫‘今天太阳真好’店，太阳一升起我们就开始做饭啦。” 妲己心想这比小玉的名字有建设意义多了，但还是说：“一般火锅店是下午和晚上营业。” 二妖绞尽脑汁，还是没想到叫什么名字好。 倒是妲己冒 出了一个想法—— “就叫‘我在昆仑开火锅’店，简单直白易懂！怎么样？” 小玉和喜媚纷纷摇头：“不行不行，太乙真人说不能在顰壶谷提到昆仑和阐教之事。” 开店第一步，在起名上就难倒了三位英雄好汉。 第31章 小帽村（营养液500加更）女娲娘娘…… 赶在太阳下山前，妲己等人终于到了小帽村，还没进村子中，就在路边看见一个虽然矮小，但精神很好的老人。 老人习惯了三不五时就有外乡人造访小帽村，这会儿甚至业务熟练地上前问她们三个。 “客人是要在我们这儿休息？”老人背着手，抬头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妲己。 小玉没忍住笑了声，他眼睛都眯起来，嘴巴上还有树皮似的纹路，但偏偏叉腰的样子又显得很精神，看上去实在有趣。 第36章 妲己客气地回：“老人家，我们的确是打算在这附近修整一段时间，不知村中哪里方便我们姐妹三人借宿？” 老人扛起锄头带路：“走吧，我带你们去找村长。” 老人虽然看上去年纪大，但耳朵很好，走在前面时还回头看向小玉：“不知为何，你身后这个小姑娘一直在笑，难道是在笑我老头子吗？” 小玉憋着笑摇头：“没有，我笑她——” 小玉扯了扯妲己的袖子：“你叫他老人家？” 妲己斜睨她：“那不然叫什么？” 老人扛着锄头也猛地转身，锄头在身后划出一个大圈，三人眼疾手快地往后跳了一步，这才没有被误伤。 老人中气十足地说：“就是！老头子今年九十有二，本来就是老人家！” 他哼哼两声：“不能因为老头子身体好，就把我当年轻人看。” 小玉小声地在妲己耳朵旁边说了一句：“妲己，照这样来说，你该叫我老奶奶，我今年差不多六百岁了。” 妲己无语：“……你和人族较什么劲？” 老人即便身体好，也实打实地九十二岁了，她们这样附耳说话，他想听也听不到，只是提到“长寿”之事，他话匣子就打开了：“我们村子里像我这样的不在少数，就是百岁以上的老东西，也足足有三个呢！” 小玉脸色难看，这回轮到妲己笑她：“听见没有，超过百岁的，要叫老东西。” 也不需要她们回应，老人继续洋洋洒洒地说：“多亏了我们后面村子后面的山泉水，那泉水甘冽清甜，小病不用治，喝碗泉水就能好，大病也不用治，泉水都治不好的病，估计只能收拾收拾等死了。” 喜媚没忍住评价：“您还挺豁达。” 人族和她们不一样，过了百岁，就是生命走到尽头，行将就木的时候，许多人都会变得面目可憎。 妖族若好好修炼，活个几千年都不成问题。从这个角度来看，眼前老人并不避讳生死之事，拿得起、放得下，倒也算可爱。 老人就说：“老头子我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也活够了，哪天真没了，也并非坏事，平安地去了就是。” 三人对视，觉得这小帽村的老人真是心境难得，若知道自己实则此身在昆仑，不知是否想要修道得长生。 “前面就是村长家啦，”老人指着一个小房子说道，“你们若需要住处就去问村长吧，我们这村落虽小，但时常有你们这样的客人路过歇脚，最长的还能住上一年呢。” 老人挥了挥手：“老头子我就继续去种田了。” 三人见他哼着曲调离开，喜媚感叹道：“想不到被颦壶谷的小辈上了一课。” 小玉警惕道：“你什么意思？不会马上就去轻生吧，我、我可告诉你，你就算是有这种激进的想法，我也不会拦你的，你最好最好……最好到远一点的地方轻生，我、我到时候就算自己去女娲娘娘那里，我也不会怕的。” 喜媚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谁说我要轻生，我只是觉得，咱们活在世上应当看得开，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何况我们最大的难处，就是要定时去女娲娘娘那里受折磨，但话说回来，我们不仅没有死，修为还能得到提升，也并不算多么委屈。”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妲己，女娲娘娘再生气，最多把她俩揍一顿，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可如果因为她俩的缘故，真害得妲己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她俩绝不是那等卖友求荣的妖！嗯！ 妲己完全不知道她们内心的挣扎，自顾自地托着下巴，对她们的歇脚之地十分满意：“火锅店的选址就定在小帽村，甚好甚好，能治百病的山泉水，多适合用来熬汤底啊。” 喜媚默默收回了目光，妲己还真是满脑子吃吃喝喝，什么情劫，跟她是一点不沾边。 村长的家就在村头，从农田一路走来，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村长的家，小茅草屋很是温馨，小院门口还种着小萝卜头，煞是可爱，村长一定是个好人。 妲己这样想着，信心满满地去敲了门—— “有人在吗？” 门内寂静得仿佛没有在里面，妲己疑惑：“难道村长不在家吗？” 她正想再敲敲门，可是手刚抬起来，门忽然自己打开了一条缝。 妲己愣了愣，觉得有些诡异，与此同时，村长温馨的小家里忽然有一股熟悉的湿冷气息朝她而来，总觉得在哪里曾经感受过。 她皱起眉，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问了句：“村长，在家吗？” 喜媚和小玉没感受到那股气息，只大大咧咧地推开了门，可两人刚踏进去一只脚，就和妲己一样僵住了。 要不是这破茅草屋里面还摆着木盆木架，她俩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娲皇宫，差点跪了。 堂屋正中间，有一个女人端坐着，她脸色冷情，目光锁在推门的三妖脸上。 妲己、小玉、喜媚吓得猛地往后退了三四步，院子里就没有那股阴湿的气息了。 小玉吓的大气不敢喘：“妲妲妲妲己……这这这这人是村长吗？” 那女人微微垂眸，说道：“我的确是村长，怎么，不信？” 小玉：“不敢不敢！” 这熟悉的压迫感，真让她觉得自己还在娲皇宫。 女娲蹙眉，不明白这几只小妖方才还欢天喜地的，怎么一看见她便怂成了鹌鹑。 她对自己的术法有自信，这三只绝不会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更不用提此处是昆仑，她不是亲自过来，只是一缕意识罢了。 妲己见村长这样可怖，想着要不还是离开算了，但、但此地有治百病的山泉水，离开这一村，还能有下家店吗？ 她犹豫半天，还是想开店的心占了上风。 妲己勉强上前一步，询问：“村长，我们三个是路过此地的旅人，想问一下村里有没有歇脚之处，我们想在此处逗留一段时间。” 女娲娘娘懒洋洋地点了头：“嗯，可以。” “我等保证——”妲己以为不会顺利，还准备了后续说辞，没想到村长就这么轻松地点头了，一时茫然，“啊？” “我说可以。”女娲娘娘十分平静，顺带又道，“我旁边就有一个小院，你们三个住那里就行。” 妲己还没应下，就被小玉拉住，小玉对她使眼色，低声道：“我们就住在她旁边？不合适吧，她太吓人了。” 妲己眉头一皱，心想也是，这位村长的气质和娲皇宫的女娲娘娘太像了，她们三个有点应激。 女娲娘娘当然听见了小玉说话，暗暗剜了她一眼，冷声道：“只有这地方有住处，其他地方没有，不乐意住的话就走吧。” 妲己两厢纠结之下，一咬牙，一狠心，还是应了：“我们住！多谢村长。” 女娲娘娘“嗯”了一声，妲己从中听出一丝愉悦。 她还有开火锅店的事情要提，这会儿没着急走，又问：“那个，村长…… 我还有一事相求，我姐妹三个打算在小帽村开个火锅店，不知是否可以？” 女娲娘娘挑眉：“火锅是什么？” 妲己立刻道：“是一种烹饪的方式，有不同的锅底，熬制不同口味的汤，再在其中涮煮各类食物，主要是现吃现烫……哦，还有辣、咸、鲜多种口味，是解郁除湿的佳品。” 妲己恨不得把火锅吹上天，怕村长不同意，又说：“到时候开张了，一定给村长您单独留一桌。” 女娲娘娘看着妲己舌灿莲花，她在水镜中看过妲己神采飞扬的样子，可真在面前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如果说哪里还不够完美，那就是她离得太远了。 女娲娘娘道：“你过来。” 还在院子里站着的三妖都愣了愣，听到召唤，均是不敢进到堂屋里去。 小玉和喜媚对视一眼，多年在轩辕坟相依为命培养的默契，在此刻发挥作用。 她二人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留妲己一个人站在最前面。 妲己还在疑惑：“我吗？还是……嗯？” 她一扭头，左右两边空空荡荡，只有她自己站在前面，像是她主动出列似的。给妲己气笑了。 妲己看向她俩，小玉和喜媚一个望天一个看地，谁也不跟她对视。 ——好好好，你们两个！ 妲己默默地收回目光，从院子中间走到了堂屋门口，挤出个笑：“村长，您看……” 女娲娘娘打断了她：“再过来点。” 妲己委委屈屈地又往前走了几步，但“村长”丝毫没有满意的意思，直到妲己磨叽地走到了村长的面前。 村长相貌平平，气度却盛气凌人，不似凡人。 见她走到自己面前来，与她不过半肘的距离，女娲娘娘终于满意，朝她伸出了手。 妲己不解：“村长，这是何意？” 女娲娘娘眯了眯眼：“手放上来。” 妲己：？？？ 她不懂，但还是照做。 第37章 小狐狸的爪子软软的，肉垫落在了女娲娘娘的手心，怕伤到她，还乖巧地收起了爪子，只剩下毛绒绒又柔软的手掌。 妲己在她眼里还是那只小狐狸，女娲娘娘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妲己更加莫名其妙，村长这是什么意思？ 女娲没有握住她的手太久，很快就放开了柔软温暖的狐狸前爪，女娲娘娘心情好了不少，目光在她头顶灵巧转动的耳朵上流连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没说。 妲己又“罚站”了一会儿，才听到“村长”的恩准。 “既然是好事，那就去作罢。”女娲娘娘心情不错，继续道，“就开在我家对面。” 妲己脑子有些茫然：“您、您家对面不是没有房子吗？” 语毕，她似有所感，转过头看了一眼，发现那里还真有一个泥土房…… 咦，妲己揉了揉眼睛，刚才那里有房子吗？ 第32章 好吃再来（1k营养液加更）想吃什么…… 次日清晨，得知路过的旅人要在村口开“火锅店”，几乎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了。这叫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许多——她们三人又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用法术，只好老老实实地搬东西修这个泥土房。 这个泥土房有一前一后两厅室，前厅大约能容纳十桌左右的客人，后厅被妲己安排改为厨房，专门用来备菜。 这个火锅店离她心目中的火锅店还有些差距，但简单来说可以分为两方面，一个是泥土房的加固，另一个是该开窗的未开、不该开天窗的却敞亮地大开着。 火锅店气味大，又容易热，若通风不好，就太赶客了。 泥土房的墙好好站着，可屋顶空空如也。 站在泥土房前厅的喜媚抬头看天，问妲己：“你的意思是，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变出一块大石头，直接盖在上面？” 妲己四下看了看，先问道：“能行吗？” “行是行，”小玉是玉石成精，她抬手间，掌心漂浮着各样颜色的小石头，小石头随她心意组合成任意形状，可她又问，“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一些。” “你说的有道理。”妲己托着下巴，开始转动小脑瓜。 女娲娘娘看着水镜中的二妖窃窃私语，心想这也不是难事，想要村民们看不见，办法多了去，只要她略施小计就能…… “我有个办法！”妲己突然有了个好主意，附耳上前与小玉细细说了起来。 小玉听她说完，眉头皱了皱：“这多麻烦呀。” 妲己却胸有成竹：“麻烦才是好事呢，你放心，照我的办法去做吧。” 小玉只好听从店长的指示，出门去也，女娲娘娘倒要看看这三妖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那边又看见妲己招呼着喜媚过去，又是一番窃窃私语。 末了，妲己在厨房捣鼓起她的锅碗瓢盆，而喜媚朝看热闹的村民走去。 村民淳朴善良，见她过来，上去便问：“小姑娘，你要什么？” 喜媚就答：“我们姐妹三人看诸位在这太阳下蹲着口渴，想着去给大家打水来，不知这附近的水井在何处呀？” 那村民果然马上摆摆手：“要什么水井，我们素来只喝山泉水，走，我带你去。” 喜媚答应了下来，又回头找妲己拿了两个银色的桶，大约是用来装水的。 有几个村民怕她一个“小姑娘”拿不动这样多的水，干脆就跟她一起去了。 在小厨房里的妲己则认认真真地看起了华夏美食系统。 对她而言，系统的作用主要是随身储物的背包，和随取随用的免洗厨具，她后来已经连赠菜都懒得领了。 妲己觉得这个系统绑定她真是屈才，如果换一个规划能力强的宿主，估计能在这里做美食大亨。 只可惜，这系统绑定在她身上，连新手任务都完不成——妲己的目光落在“拥抱你最信任的人”的新手任务上，那里还显示着（0/1），好像在控诉宿主怎么如此懈怠。 ……没办法，妲己是那种有得吃就不卷的懒散性格，直到筹划着开火锅店，妲己才开始认认真真地琢磨系统。 首先，成就界面都是隐藏的，只有解锁了，才能看到有哪些成就，这种就属于是撞大运才能领到的奖励——上次领奖励还是小玉和喜媚两人吃了她做的饭，领了【魅惑众生】的成就。 还有被她攒着没领的成就，就是靠小石精酿酿给人类分发她的干果小零食获得的商城币。 攒成就千日，用成就一时，领了领了都领了！ 只见成就界面一阵闪光，妲己愣了愣，随后发现这个成就好像进化了。 【天下皆知 已经有超过1000人享用过你亲手烹制的美食并给出了99.7%的好评 成就奖励：2000商城币】 妲己震撼，酿酿去哪里找到的这么多人！ 不过有了2000商城币，再加上之前还剩下的330币，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逛商城了。 桌椅这些是必须的，保守一些，先来十张桌子、四十个椅子，凑够十桌。 水果、小食、酱料、餐具这些都需要准备许多份，姑且先来他个八十份，留出清洗的余裕来，后面不够就再加。 火锅需要持续加热，看下商城里还有没有酒精灯可以买—— 妲己这边在马不停蹄地采购，那边小玉也过来了。 小玉喘着粗气，在剩下看热闹的村民面前求助：“乡亲们，我们姐妹三个想要把这房子加固一下，可我找到了石头却搬不回来，不知能否请各位相助。” 听她一个小姑娘这样说，热心肠地村民们坐不住了，马上站了起来：“走，我们帮你搬。” 眼见着又走了一大波人，妲己的毛坯火锅店前只剩下零星几个老人还在坐着了，这几个老人正笑呵呵地说着什么“好久没见我们村的年轻人这么有活力了”之类的。 不消片刻，喜媚回来，左右手拎着两个桶，她身后跟着的人啧啧称奇—— “这小姑娘劲真大！” “嚯～喘都不带喘～” 喜媚被夸得两脸发红，走得更 快了，后面那些称赞追着她。 “瞧，还能走这么快！” 喜媚把两大桶水放在厨房的妲己面前，严肃道：“妲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去帮你打水了。” 妲己却很高兴：“你带回来了这么多呀？不用再打水啦！辛苦辛苦。” 喜媚一肚子抱怨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妲己的称赞给憋了回去：“不辛苦……” 妲己看着这一桶水，准备试试新买的茶水桶，茶水桶可加热、可制冷，功能还挺齐全。 原则上这茶水桶是需要插电的，但妲己像使用酒精灯似的，敲了敲它的侧壁，下面的电源开关就亮了。 系统的东西果然好用…… 妲己就准备了两个茶水桶，放了大麦茶茶包进去，一个加热、一个制冷，分别放在了毛坯房前面。 刚布置好，妲己就听见了吆喝声，抬头看过去，是小玉带走的人回来了，村人帮她搬大石板，这石板还算均匀，一看就是小玉自己变出来的石头。 在最后面的小玉一遍含着累，一遍偷偷往嘴里塞妲己给的香蕉干。 喜媚都看傻了，她刚刚怎么没想到这么做！ 于是看热闹的村民们就纷纷向后撤去，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在墙面、地板去铺设石板。 “一、二——起！” 小玉跟在他们旁边，看似帮忙扶着，实则每一块石板都由她亲自固定住。 日头逐渐升高了，大汗淋漓的村民们，终于将火锅店最后一块房顶盖上，经小玉的加固之后，彻底宣告竣工。 村民们啧啧称奇：“诶，别说，这些石板依然一个都没倒？” 小玉得意地扬起下巴，哼，也不看是谁的功劳。 妲己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随后将兑好的大麦温泉水分发给众人。 麦粒浮动在她新买的搪瓷杯里，浮起的焦香送到了各人嘴边，众人陆续喝上了这口大麦茶，太阳晒蔫的喉头被温柔的麦香滋润了，麦壳的微涩在齿间转了个圈，最后又有回甘充盈在其中。 荫凉下坐着的众人均是眼前一亮，称赞不已—— “好香的茶水！” “啧啧啧，这个确实是好喝。” “吃着像咱们田里黍物的味道。” 妲己就回忆起大麦茶的做法，说道：“原料其实正是黍物，晒干后小火慢炒，炒出焦香就可以。” 见她还真分享起来，就有人调侃她：“小姑娘，我们学了你的做法，就不来你店里吃喝咯。” “我们不在这里待太久，”妲己笑着说，“何况，好吃的东西大家都会做才好，若只一人会做，美食慢慢就会消失了。” 就像小鸡炖蘑菇和水果捞被留在青丘，离开这家火锅店时，她也会把做法留在这里，她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又不缺乏什么，何必独占美味的秘诀。 第38章 每个人想吃什么都能吃得到，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村民还在喝大麦茶时，那边喜媚已经给火锅店“开窗”去了，所谓开窗的办法，就是直接一拳打出洞来—— 喜媚“砰砰砰”几拳，把泥土连带着石头全给砸穿了，小玉在旁边看着，自然不会让不该碎的部分碎掉，所以靠着喜媚的铁拳，硬生生给火锅店开了五扇侧窗和一扇天窗。 村民们交口称赞： “好拳法啊！” “我就说这孩子力气大，刚才拎着两桶山泉水走二里路健步如飞。” “唉，这孩子不种地可惜了。” 喜媚：“……” 她怨念地看向小玉，后者乐颠颠地往嘴巴里塞香蕉干，才不管她像稀奇物件似的被村民围观。 喜媚本就容易害羞，这会儿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小脸通红站在原地，有个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庄稼汉过来，欣赏地要看看她的拳头，她也老老实实伸出去。 那壮汉看着瘦小的拳头，忽然想尝试一下，拍了拍胸膛说：“要不你给我一拳试试？” “诶诶诶不可不可——” “你这傻子，没看见墙吗，那么厚的石板都穿了！你几斤几两，跟石板比高下？” 女娲娘娘在村长家里，看着手里的茶水，忽然也想尝尝大麦茶是什么味道，可惜她老人家并不想出去凑热闹。 这时昨天给妲己三人引路的老人提到了村长。 “是村长给你们安排这里的对吧？”老人笑呵呵地问小玉。 妲己就想起来了，对，虽然村长很可怕，但还得表示一下感谢，给村长倒些茶过去吧。 妲己这边端着茶水过去了，后面老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对小玉说着：“哎呀，我就知道是我们村长给你们安排的，我们村长人可热情了，大家都喜欢他！” 小玉有点茫然，小帽村的村长很热情？大家都喜欢她？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小玉这边还在挠头疑惑，那边妲己敲响了娲皇宫慈石殿、小帽村分殿的门。 门再次自动打开了，妲己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进去，笑盈盈地用搪瓷杯给她送了一杯茶水来。 “村长，我们的火锅店今晚开业，您来光顾一下吗？”妲己还笑呵呵地邀请她。 女娲娘娘不喜欢吵闹，于是摇头：“改天吧。” 妲己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正要离开，女娲娘娘却不满意她这表现，强行叫住了她，问道：“你这火锅店打算叫什么名字？” 妲己被她提醒，想起来店名还未确定，就顺口问了一句：“您觉得叫什么好？” 女娲娘娘一字一句，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最后说一不二地定下了：“就叫这个。” 妲己：“……”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叫这个就叫这个吧，反正她们三个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夜幕降临时，火锅店开业大酬宾，全场免费的火锅开张了！ 吕尚和申公豹循着妲己身上定星石的方位到了小帽村，还没进去，远远就看见灯火通明的一处喧嚷之地。 申公豹闻着空气中传来的火锅香味，笃定道：“是火锅，妲己肯定在这里！” 二人加快步子，走到了火锅店门口，里面果真人声鼎沸，都连声称赞着这家店，他们汗流浃背、一块块石头堆砌起来的店开业了，大家都与有荣焉。 申公豹正要进去，吕尚却示意他抬头看，正见火锅店门上的石匾被圆润地凿出了几个大字。 ——好吃再来火锅店。 第33章 禁妖令哪来的恨海情天，任务好像完不…… 二人还没进来，妲己先发现了他们，彼时她正奔波于各桌之间，调整着酒精灯的火力。 系统出品的东西虽好，但可惜只能她来调整，不知在客人们的严重，这酒精灯究竟被系统修正成了什么，大家竟然没有一人感觉奇怪。 她正忙碌着，忽而有晚风吹走一片火锅味，带来了草原上尘土与青草的香，她心有所感，抬起头，正看见门口两人怔愣地望着她的店名。 妲己眼神倏亮，疾步上前朝他们过去。 “吕尚！豹豹！” 嗯？他们两个来了？在后厨摸鱼的小玉和喜媚闻讯探头，两个小脑袋瓜依次上下排在后厨门框边上，这也算是久别重逢，这三人会不会有人开窍呢？ 妲己朝门口如松柏站着的二人跑去，然后一跃—— 小玉和喜媚满眼希冀，是抱抱！妲己要抱抱了！她会先抱哪一个呢？是克己复礼的吕尚吗？还是青梅竹马的申公豹呢？ 妲己没有辜负她们任何一人的期望，因为她同时抱住了两个人！ 小玉和喜媚的表情都僵住了，不仅她们僵住，门外两人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妲己左臂弯挂上吕尚的脖子，吕尚的耳朵尖尖 就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下意识想要反抱，却不知为何又收回，最终只是攥紧了拳放下。 妲己右边拥抱的申公豹也愣了一下，似乎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露出个敞亮的笑，随后毫不犹豫地反手抱住了妲己——他不仅抱住了妲己，还一起抱住了吕尚，三个人被挤在一起。 可怜吕尚和心上人紧贴，却满脸通红，低声说着：“申师弟快把我放开。” 申公豹没想到这么多，闻言把他们放开了，然后低头在妲己肩膀上嗅了嗅，带着坏笑看向她：“确实要放开，妲己身上的火锅味道太重了。” 妲己恼羞成怒，对着申公豹一顿猛捶，申公豹一边喊着“哎呀哎呀，好疼好疼”，一遍特意低下身子让妲己帮他敲肩膀。吕尚在一旁看着他俩，嘴角竟勾起诡异的欣慰弧度。 小玉、喜媚：…… 太和谐了，哪来的恨海情天，任务好像完不成了。 送走了村民们，月朗星稀之时，五人才算坐下来。 妲己问吕尚：“还以为你们要很久才能过来呢，我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要十日？” 申公豹笑：“此事还得多谢姜师兄，若不是他提醒了太乙师兄，恐怕我们还在检查结界呢。” “提醒什么？” 吕尚无奈，那日太乙真人拉着他二人，一边检查结界、一边谈天说地，结果申公豹随意试探了几下，就从太乙真人那里试探出了碧游宫齐聚的三位，乃阐教、截教、人道，正举行着一场三教并谈之事，说是三位，实则是三教之人。 吕尚听到这里便知道何为“天机不可泄露”，只好硬着头皮点破了太乙真人这个大漏勺。 申公豹还觉得那场景难得，吕尚小时候还情绪外露一些，结果越长大越是沉稳，近些年来已经到了忧喜不显露的地步，但他“怒斥”太乙真人那几句话实在精彩。 “师兄，请容子牙多言几句，你被天尊派到颦壶谷，自然知晓这是一次禁闭，灵珠提前转世一事，也正是因为你未能保守秘密，才引来歹人之故，怎么如今还是不知谨言、慎言。” 吕尚没有怒，只是皱起了眉头。 但太乙真人知道这位师弟素来是宽和的，眼下被一顿训斥，猛然底气不足起来，自责半天，越思量、越觉得他说得对，最后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们二人离开，他独自检查结界。 “子牙师弟说得对，”太乙真人自责道，“这趟于我而言，既然本就是惩罚，我也不耽误二位师弟与我一同在此耽搁，二位师弟进结界中去吧，我自会来寻你们。” 语毕，直接将他们推进了结界中来。申公豹与吕尚也就只好提前踏上了寻找妲己的路，这才赶上了妲己的“好吃再来”火锅店的第一次内部营业。 妲己心想这也算是好事，毕竟他们的确少做了些事情。 她扭头一看，注意到小玉和喜媚有些萎靡不振，关切道：“是今天太忙了吗？辛苦你们俩了。” 小玉却唉声叹气：“没有，我俩净在帮倒忙，你比较辛苦一些，只是看到吕尚和申公豹，想起了女娲托付给我俩的任务，忽然觉得我俩的任务也不太好完成了。” 哦，是女娲娘娘的任务。 妲己热心肠地说：“那我来帮你们？” 哪知小玉和喜媚对视一眼，听完这话更是叹气：“算了，你不知道也是好事。” 她二人同时叹了口气。 经她们提醒，妲己也想起了“禁妖令”一事，正好面前有两位阐教人士，她便主动问道：“话说回来，你们知道‘禁妖令’是怎么一回事吗？” 听她的问话，两人都有些诧异，毕竟方才正与太乙讨论之事，与此事也有几分关联。 吕尚想了想，严谨道：“严格来说，禁妖令并无明确的天尊法旨，只是弟子之众忽然秘密传出这样一句话，‘凡鳞甲毛羽，触之即堕轮回’，有人推测，鳞甲毛羽之类，正是妖族之形，才隐隐有禁妖令风声传出来。” 申公豹沉默半晌，心情复杂地补充道：“作为妖族，我也暗自查探了一番……其实，这句‘凡鳞甲毛羽，触之即堕轮回’，正是从太乙师兄口中传出。” 第39章 吕尚沉默了，太乙真人到底漏了多少东西出来，天尊罚他实在不冤。 妲己点了点头：“那听这意思，只要找太乙真人打探就好了。” 吕尚想说，找太乙真人打探情报，那也不叫打探了，与直接问并无区别。 他思前想后，最后说道：“此事我与申师弟就当不知道。” 言下之意，妲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他二人不会插手。 申公豹对禁妖令也很好奇，但太乙真人已经对他产生了戒心，有所提防，让妲己来问正是合适呢。 五人合计一番，纷纷觉得此事很有收获，只有小玉和喜媚还愁绪萦怀。 妲己关店之前，顺带又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今年灵尘花什么时候会开吗？” 听到她的问题，小玉和喜媚先抬起头希冀地看向她——只是妲己会错了意，以为她们三人想的是同一回事。 申公豹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妲己算盘打得响亮：“若是灵尘花开，肯定有很多阐教弟子前来，我就能开门迎客，赚竹枝板了！” “你要竹枝板做什么？” 妲己神秘地晃了晃手指：“秘密，现在还不能说哦。” 吕尚就没这么多问题了，方才听到她问，便在掐指计算，这会儿根据往年的规律也已算了出来。 “估摸着就在这几天了——灵尘花每年开放的时间都会与上一年隔三个月，去年来颦壶谷是大寒时开放，如今看颦壶谷中的节气快到谷雨，也该开了。” 灵尘花开，那她们的计划也能实施，任务也有进展啦？ 小玉和喜媚对视一眼，愁了一晚上终于有了盼头。 女娲娘娘用术法在村长家旁边立了两处房子，一处是妲己的火锅店，另一处是他们五人的住处。 妲己的火锅店没开几天就关门了——实在不是她厌烦，是村民们几乎顿顿都来吃，妲己倒是在这段时间里被锻炼得愈发游刃有余，但村民就开始上火了。 山泉水虽然能治百病，但也架不住天天上火，妲己在看到有人溃疡之后，果断地关了门。 但是村民们喜爱她的手艺，三不五时就来找她，还会给她带些稀奇的食材，期待着往火锅里放，有各样的蘑菇、山参，还有一些黄精、石斛之类。 来而不往非礼也，懂礼貌的妲己便开始教大家怎么做大麦茶。 其余几人，吕尚与申公豹认真执行着每日修习，喜媚怀着“来都来了”的态度，跟着吕尚和申公豹一起修炼，小玉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近日喜欢缠着妲己让她做芒果干。 在颦壶谷的日子悄然过去，时光飞逝，在小帽村家家户户都萦绕着大麦茶的焦香时，草原上的灵尘花一夜之间抽芽飞长，有小如米粒的白色花苞默默结成，羞涩地隐藏在葱葱茏茏的青草之下。 妲己的“好吃再来”火锅店，也迎来了两位为它而来的客人，正是上次在草原上搭伙拼饭的两位修士。 两位心满意足地享受了好吃再来火锅店的新品酸汤火锅，饭毕后，两位修士递上了竹枝板，正式成为火锅店的第一笔收入。 他们将酸汤火锅狠狠夸赞了一番，最后带来了灵尘花花期将至，即将开满整个草原的佳音喜讯。 妲己那天将火锅店关门时，还记得他二人的好评—— “只要吃了你的火锅，谁还管什么灵尘花、灵尘草，恨不得都抱着你的火锅啃了。” 妲己笑意盈盈地看着手里的竹枝板，竹枝板是竹片形状，有六十四片拼在一起，竹枝板上法阵转动，就能凑齐一节竹子。 他二人说，一节竹子就能换一件上品法衣了。 妲己嘴角挂着笑，心想，那她要兑换两节竹子，然后换两件上品法衣，给吕尚和申公豹一人一件。 好吃再来火锅店，终于要正式营业了。 第34章 一定再来这么好吃，当然要再来…… 灵尘花花期近了，阐教弟子三三两两地往颦壶谷的草原聚集，今年的花期很早，大部分人并未远去，只是在附近逗留。 王进与黄霞夫妻二人以前从未赶过灵 尘花花期，今年是第一次。王进倒是早就想一睹草原遍地生花的盛景，并在此盛景之下向黄霞述说多年来的情谊，只可惜他的夫人黄霞日日沉迷于修炼。 若仅论用功的程度，黄霞在诸弟子之中是名列前茅的，但苦就苦在他夫人是个容易自卑的性格。 比方说那位天赋异禀的姜师兄。姜尚虽比他二人入门都晚，但，谁人不知是天尊亲自引他上山，又有谁人不知天尊将他收为亲徒，还亲自赐名为“子牙”，如今他已与太乙真人称为师兄弟了。 王进常常想着，他夫人就是太专注于修炼之事，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又过于紧绷，才会导致她越是努力，修炼之事越是停滞不前。 王进与他夫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他认为修炼乃是由心而出，若心无道意，苦练亦是没有进展，乃是要从心而行。 他们这南辕北辙的性子，还能做多年夫妻，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二人都会以自己的修炼准则要求对方。 但这次，王进打算越过雷池，强行带黄霞休息几日，灵尘花开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黄霞不高兴，一路上都沉着脸，哪怕快到草原了，也依旧是一脸的不耐烦。 王进哄了她一路，这会儿也有些口干舌燥，又无奈、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正当这时，前面出现了一处村落，他记得那里是离草原最近的地方——小帽村。 这次他正是打算在小帽村附近休息几日，等灵尘花谢了，再回去也不迟。 “咦，那是什么？”王进看见了什么，有些诧异。 这一路，黄霞总算听他除了道歉说了别的事，她差点开口想问，想起二人还在吵架，又忍住了。 好在黄霞一路都没回应他，这会儿的沉默也不影响他继续说：“小帽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石屋了？” 他好奇上前去，黄霞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到了石屋前，却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好吃再来火锅店”。 “火锅店是何店？”王进没忍住回头望向黄霞。 本来没指望黄霞回答，但他的宝贝夫人这会儿犹豫了一下，竟然摇了摇头：“我也未曾听说过。” 王进原本不当回事，但眼看着宝贝夫人有态度和缓的迹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说：“我们进去看看。” 黄霞却伸手拦了他一下：“店没开门，如何进得去？” 夫人终于肯碰我了！ 王进心中美得冒泡，立刻抓住臂弯里的手，说道：“敲敲门，不碍事。” 他夫妻二人拉扯之中，忽而店门自己打开了。他二人抬头一望，入目的是一位穿着绛紫色衣裙的姑娘，这姑娘双目圆睁可爱，额心有红莲花钿，朱唇轻点，见到有客人登门，忽而露出个笑，眉眼弯弯，嘴角也弯弯，有说不出的灵气扑面而来。 王进想喊一声“道友”，却觉得昆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物，正纠结称呼时，他夫人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妹妹，这店是你开的？”黄霞对可爱漂亮的小姑娘说话，语气都和缓得不得了。 那小姑娘点了头，又说：“二位叫我妲己就好，我们这儿是火锅店，吃饭的地方，二位道友可饿了？要不要来尝尝？” 黄霞本想以辟谷之由直接拒绝，可妲己玉雪可爱，她就打算委婉拒绝：“这，我二人……” 她忽然说话顿住了，因为看见店里还坐着两个人，不偏不倚，其中一个正对着门口的，是她日夜苦修为要超越的对象——姜子牙！ 黄霞大义凛然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踏进店门。 “好巧，姜师兄也在这里？” 吕尚和申公豹闻言都转头看她，这不转头还好，一转头，才发现刚才背对着她的人竟然是申公豹，可恨可恨，姜子牙没出现之前，这申公豹也是她想要超越的对象，今日他们竟然凑一起了。 吕尚认出了她，便点头致意：“黄师妹、王师弟。” 申公豹是还那个吊儿郎当的样，挑眉笑了笑：“难得，二位也来赶灵尘花花期？” 黄霞心里一哽，只因被天尊收为亲徒，这姜尚虽然比她入门晚，现在也能叫她师妹了。 还有这个申公豹，他本体是豹子精，刚入门时修炼也很认真，只是因为化形术不甚熟练，露出豹子尾巴后，还会被人欺负，第一次来颦壶谷，他就在这里发奋修炼，再出去时像换了一个人，旁人再怎么嘲笑、捉弄他，他都是这吊儿郎当的模样。 对，差点忘了，这申公豹也是天尊亲徒，和姜尚前后脚的事儿。 王进察觉到他夫人的紧绷，马上打圆场：“二位师兄来这里用饭？既然如此，我等不在这里打扰。” “我不！”黄霞忽然开口，“我也要在这里用饭。” 她倒要看看，两位天尊亲徒不辟谷，在这里吃什么好东西。 第40章 妲己就笑眯眯地过来了，将他二人引到窗边，这边往外看，能看到一碧如洗的天，与辽阔的颦壶谷草原。虽然已经数次进出颦壶谷，但这里的景色一如初见时的美，就像他的夫人一样。 王进温柔的神色看向坐在对面的黄霞，可是后者囿于心结，未曾发现他的目光。 他心中有些失落，但好在，他早已习惯了夫人这般，便收回了目光。 刚落座，妲己就问道：“二位想吃什么锅底？” 仿佛知道他们的困惑，妲己接着解释道：“火锅是涮菜，锅底决定了菜式的口味，我们有麻辣、牛油、菌菇、番茄、酸菜……” 黄霞没心思回答，王进只好问：“我倒是偏爱辣味，但是我夫人不能吃辣，倒也爱吃菌菇。” 妲己就笑着说：“那给二位来一份鸳鸯？” 鸳鸯……好哇，多符合他俩。 王进为之一振，问：“这鸳鸯是何物？” “同一个锅中有两种锅底，以太极之势分据一方。”妲己这样介绍。 太极？原来她是人教的道友。 “那麻烦了。” 妲己听完他们的要求，就去了后厨备菜，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个锅子，锅子中间果然有红汤辣锅、奶白色汤底的菌菇锅，各自一边，辣锅正对着他，另一边的菌菇锅则是对着黄霞。 这桌子仿佛有什么窍门，妲己点了点桌子，锅就开始加热了，妲己却还没走，继续对他们说：“这辣锅锅底是牛油锅，里面有灵草、茴香、花椒、辣椒熬煮而成；菌菇锅底是肉汤为底，加以羊肚菌、竹荪、香菇、秀珍菇、鸡枞等菌菇熬制。” “熬煮的汤水，是小帽村的山泉水，村人长寿，盖因此泉能治百病。” 她介绍着，火锅逐渐被熬煮开来，牛油辣香扑鼻而来，比王进素常闻到的辣味更冲，却也莫名勾起他的食欲，光是闻着香味，就让他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菌菇锅对着黄霞这边，蒸腾的雾气裹挟着山野的鲜甜飘到了鼻翼边上，饶是黄霞，此刻也不由得低头看这一锅汤，各类菌菇在奶白的汤底中沉浮，菌伞肥厚，挂满了汤汁。 妲己算了算时间，为他们上了餐具，并给二人都打了一碗菌菇汤，请他们先行品尝。 王进夹起一个竹荪，蜂窝状的菌体吸饱汤汁，咬下时，汤汁在他口中充盈，烫得他张着嘴哈气，却舍不得吐，囫囵道：“好吃！太好吃了！夫人你快尝尝这个！” 黄霞本还在犹豫，但菌菇汤的鲜香勾着她，更不用提对面的王进——连他一个不爱吃菌菇的人都交口称赞，终于她还是决心尝试。她夹了一片平菇，牙齿陷入菌肉时，汤汁迸溅在口中，鲜味如山涧溪流漫过舌根，她怔愣地睁大了眼。 王进赶紧问：“夫人，好吃吗？” 黄霞抬起了头，不可置信道：“我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食物……” 妲己趁机道：“各位想吃什么样的涮菜？” 二人已经喝完了碗中的汤，正要再来一碗，听到竟然还有涮菜。 这回王进急切地问：“妲己， 你这边有什么样的涮菜？” 妲己就报菜名，但是说到一半，看他们二人满脸犹豫，便继续道：“或者，我也给你们推荐我们的套餐，四个素材，三个荤菜，我来替你们决定？” 黄霞拿了主意：“那就这个套餐吧！” 妲己笑眯眯地点头：“好嘞。” 黄霞叫住了妲己，又追加道：“对了对了，还有菌菇吗？” “那就再加一个菌菇拼盘？” “好，谢谢你！” 妲己什么时候上菜、什么时候撤盘，窗边的夫妻俩一概不知，只知道妲己上什么就吃什么，直到全部吃光之后，意犹未尽地最后喝了一口汤。 太好吃了，毛肚和虾滑入口即化，吊龙和黄喉也是嫩鲜留香，海带苗和贡菜脆生生的，他们追要了两回，更不用提菌菇，肥美醇厚，是黄霞的最爱。 紫衣的店长适时过来，给他们切了一盘水果，妲己问道：“两位感觉味道怎么样，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王进与黄霞二人连连摆手：“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简直太完美了。” 妲己松了口气。 黄霞站起身来道：“道友开店做生意自然也要收费，请告诉我们这一顿的价格？” 妲己想了想，伸出两个手指：“两片竹枝板。” “什么？！” 却没预料到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叫了起来。 妲己有些迷惑：“太高了吗？”可这几日接待的另外的道侣二人倒劝她可以涨价呢。 “不是！”黄霞立刻给了她五片竹枝板，“是太低了！店长你都收下吧，我们还会再来的！” 对妲己而言，她的食材大部分来自于系统，少部分是小帽村的村民给她的，除了那些花出去的商城币，几乎是零成本，这会儿他们这样热情，一下就把妲己的进度拉高了许多。 这样的话，距离凑成两节竹子，就只差113片竹枝板了。 有零有整的，妲己很满意，目标在一步步完成呢！ 黄霞与王进正要离开，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空荡荡的店里这时都坐满了人，热热闹闹的，都是他们阐教的同门，妲己原本一律收两个竹枝板，但看王进黄霞二人结账时多给了，其他人不给就显得不不够意思，纷纷要求多给一些。 他夫妻二人出了门，才发现门口甚至还有正在等位的，见他俩从店里出来，马上双眼一亮：“诶，靠窗的那桌出来了，那边景色很好，是不是刚好到我们了？可以吃了吧？” 黄霞后知后觉：“我们靠窗吗？我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景色……” 王进却不在乎，拉着她的手，说道：“今夜灵尘花开，还有更好的景色可供欣赏，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去？” 黄霞看见了她夫君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 她忽然觉得有些眼热，因为眼前人太温柔……素来眼中只有修炼的人，吃了一顿火锅，好像冰冷的心也被融化了似的，这会儿难得露出个清浅的笑，反握住了王进的手。 “好，我们在这里多待几天吧？店里的锅底，我们还有两三种没有吃过呢。” 王进又惊喜又讶异，欣然同意了妻子难得的请求，不，是第一次，她说出了除修炼之外的请求。 “都依你都依你，”他说，“这么好吃，当然要再来。” …… 小玉和喜媚怨念地看着又一对手拉手的夫妻从火锅店离开，这俩人刚进门时还在冷战，这会儿一顿饭吃得重修于好了，她再往外看，门口竟然排起了长队，直接到了村口农田那里。 小玉心想完了，计划彻底泡汤。 “妲己不会要忙到整夜都在店里吧？”小玉急了，“今晚灵尘花就开了，可不能忙到半夜啊！” 喜媚一边带着客人，一边焦头烂额地说：“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小玉急得团团转，忽然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村长家，她眼前一亮，还真想到了个主意：“妲己好不容易等来这么多客人，肯定不能让她马上离开。你看这样如何，到了半夜，咱们就去跟妲己说，村长觉得咱们吵闹，后半夜便不开了，这样至少还有半夜的时间，让他们三个去看灵尘花。” 第35章 灵尘花开（1k5营养液加更）灵尘花…… 月初升时，妲己接到了小玉的消息，她看了眼对面黑洞洞的村长家，里面没有光亮，村长已经休息了，那这样看来，她们也的确不该扰村长清梦。 “那这桌结束后，我们就收工吧。”妲己看了眼外面，说道，“外面排队的人，明天可以提前入场。” 小玉喜上眉梢：“好嘞！” 妲己见她这么高兴，一下子愧疚起来，看来今天太累了，所以小玉“下班”时才这么开心……嗯，明天提前下班吧，生活比较重要，赚钱嘛，不急在一时。 等到月光地洒遍整片草原，火锅店总算是送走了所有客人，打烊了。 关上门后，妲己数着自己的竹枝板，发现进度格外喜人，她以为一年才能攒出来的两节竹子，结果今天已经可以合成一节了，另外一节也只差五十几个竹枝板，照这个进度，明天就能齐！ 妲己想到坐在窗边吃鸳鸯锅的那对夫妻，还要多谢他俩开了个好头，结账时强硬地多付了三倍的价，引得众人争相效仿。 忽然她的肩膀被小心地戳了戳，是小玉过来了，小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妲己，现在有空吗，我们也去看灵尘花吧？” 妲己正数着呢，听闻此言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道：“看灵尘花？那不是道侣才去看的吗，你我又不是……” “这你就少管了！我就要你陪我去！”小玉被她说得有点恼羞成怒，拽着妲己的手把她拉出了店里，闷头就往村口方向走。 妲己无奈地被她拉着：“好好好，我去还不行么，慢点慢点。对了，喜媚呢？” 第41章 没道理她只和小玉是“道侣”，和喜媚就不是“道侣”了吧，她们可是响当当的轩辕坟三妖，不能搞小团体孤立谁的。 喜媚当然没办法一起来，她俩方才制定了周全的计划，最终决定后半夜要让吕尚和申公豹排队和妲己约会，经过激烈争斗之后，决定第一个让吕尚来。小玉负责带妲己到草原，而喜媚负责去把吕尚叫过来。 小玉远远就看见吕尚已经站在草原上了，当机立断地捂住了肚子，道：“妲己，我好像有些腹痛，可能是吃坏了肚子，你先去吧，不用等我，记住，一定不要等我啊！” 妲己：“……”小玉怎么一惊一乍的。 妲己无奈叹气，但小玉已经一溜烟跑了，根本来不及抓住她，这时四下看了看，竟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吕尚？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穿着紫色及膝裙的少女在月色下小跑起来，脚步穿过柔软的青草，裙摆灵动地抚过白嫩的花瓣，最后也沾染上了灵尘花淡雅的味道。 她轻盈如月下精灵，就这样从九天降临到他身边。 “吕尚！”妲己垫脚，一拍他的肩膀。 吕尚回过头，是风动，花瓣被这阵疾风劫掠，从草原上被扬起，纷纷扬扬卷入月光之中，墨蓝的夜被花与月照亮，一览无余，不容他再逃避一丝一毫。 妲己脸颊和唇边的轮廓被月色镀上银边，圆睁的杏眼、唇角的浅笑，与漫天花瓣、与夜色一同楔进他的眼底，霎时就如藤蔓疯涨，牢牢抓住他整颗心，激动它不受控制地在胸膛中乱撞。 妲己见他怔愣，就歪了歪头：“吕尚，你脸好红。” 他慌乱地低下了头，生怕狂热的心思从眼中蔓延出来，叫她察觉到什么。 可想到这些，他又觉得胸口酸涩，有说不清楚的痛苦攥紧他的胸口。 他想起了天尊的话。 天尊说他命中有一劫难，若渡过此劫，能登天梯，若身折于此，便只能享人间之乐，于是给他赐名为子牙——子时之牙，乃阴阳交替，破劫而生的时机。 天尊还说，他斗胆替他堪天命，这一劫，与一只大妖有关、与“情”之一字有关。 吕尚天生就能识得妖族，无论是原形或是人身，于他而言，妖族都好像是内中有一团火，他甚至可以靠这团火看出妖族的修为来。 妲己从女娲娘娘那里回来之后，身上的火鲜活地跳动，几乎要盖住申公豹的火。 那只大妖……会是妲己么？ 吕尚垂眸，尝试敛去所有的心思，只是效果不好。 他将手背在身后，连指尖都在轻颤着，低头看着面前的妲己，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妲己，你怎么来了？” 妲己抬头看了看月亮：“我来和我的道侣共赏灵尘花呀。” 道侣……是他……吗？ 吕尚定定地看向妲己的发顶，整个人如坠云端，他像是在被撕扯着，理智告诉他此事万万不可，但真心却想要不顾一切地带着他冲上云霄。 妲己嘟囔着说：“小玉和喜媚怎么还没来。” 她话音落，吕尚好像瞬间踩回到了地上，耳边的嗡鸣瞬间离他远去，轻盈的心一下就落到了该落的位置。 吕尚低声问：“你的道侣是小玉和喜媚？” 妲己摊手：“她们都邀请我共赏灵尘花了，那只能是她们了。” 吕尚眼睑微垂，再抬起时，如一潭死水，但偏偏嘴角又有笑意：“原来如此。” 远远地趴在村口的轩辕坟二妖干瞪眼，着急：“他们在聊什么啊，我们要不要过去啊？” 小玉坚决道：“当然要过去！不过去的话怎么利用灵尘花表白啊！你看吕尚那个样子，像是会主动表白的人吗？” 喜媚却不这么认为：“你看他们站在一起多登对，我们过去才是破坏了气氛。” 她俩争执不下的时候，另一位男主角却提前登场了。 “你俩在看什么？” 申公豹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们身后。 小玉和喜媚一僵，不明白申公豹怎么来了——说好的替妲己去村里看看晒好的蘑菇有没有收回来呢。 申公豹嘴角带笑：“我一听就知道你们不怀好意，大晚上的，蘑菇去晒月亮吗？除非妲己是笨蛋。” 他跟踪这二妖，没想到她们到村口就不往前走了，还鬼鬼祟祟地看着草原那边。 申公豹抬头望极，看见吕尚和妲己正面对面说什么，他好像是懂了，脑中有根弦断开：“我知道你们在计划什么了。” 小玉和喜媚慌乱地解释：“不不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两个没有想要害——” “要害？你们说的对，朋友的确是我的要害，”申公豹却笃定说，“正因如此，我才不允许你们四个两两作伴，竟然要孤立我。” 小玉、喜媚：“…………” 申公豹说着，一手一个，将她俩扛了起来，径直往吕尚和妲己那边走。 小玉和喜媚快哭了，申公豹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想法啊！ 等到申公豹扛着小玉和喜媚过来，吕尚与妲己早已平静地聊起了别的，注意到她们，妲己追问道：“喜媚，你想尝尝灵尘花的味道？为什么不跟我说，吕尚只会采花，又不会烹饪。” 小玉哀怨地瞪了一眼喜媚，她居然使用这个办法把吕尚骗到草原里的。 正好凑齐了人，妲己席地而坐，给五个人分发了搪瓷杯，然后拿出一壶水来，这是她新泡的果茶。 申公豹喝了一口搪瓷杯里的果茶，委委屈屈地蹭着妲己：“你们孤立我？” 妲己莫名其妙：“谁要孤立你了，你误会啦！” “我不信！” 委屈的申公豹将脑袋靠在妲己肩膀上，可他比妲己高了许多，便弓着背，硬要往她颈窝里挤。 他的头发垂下来，呼吸声穿过发丝挠着妲己的耳垂，妲己吃痒便要推他，两人打闹起来。 吕尚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喝茶，虽然平常他也这样，但今夜看上去却有莫名的失落。 小玉和喜媚只觉得计划泡汤，等到申公豹蹭完了妲己，想要再转过来蹭其他人的时候，先是被吕尚一个眼神杀了回去，小玉和喜媚更是狂退十来步。 申公豹怅然：“还是妲己对我最好。” 他抓起了一朵灵尘花，小玉见状，决心硬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走，大声问道：“申公豹，你是不是喜欢妲己！” 小玉心想，就算是计划歪到九天之外，今夜也一定要把它掰回正路上！ 申公豹茫然：“我当然喜欢妲己。” 灵尘花没有变色，小玉看着白嫩嫩的灵尘花，却哽住了，申公豹的确“真的”喜欢妲己，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个喜欢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 这个不开窍的笨豹子，没救啦！ 小玉接过花，麻木道：“我也喜欢妲己。” 妲己哭笑不得：“干嘛都要说喜欢我啊……” 喜媚也凑热闹：“我也喜欢妲己，我非常非常喜欢妲己～” 灵尘花还没变色。 喜媚嘀咕着：“可能这个灵尘花根本不会变色，真的只是一种传说吧。” 这场莫名其妙的接龙，轮到吕尚了。 吕尚捏着花，半垂着眼，低声说：“我也喜欢妲己。” 灵尘花变色了，白嫩的花瓣逐渐枯萎，在吕尚的手中宛若淬了毒，花瓣逐渐失去生命力，最终变成了深紫色的干花。 嬉闹的四人静了下来，望着他手里的花，都有些茫然，这、灵尘花真的变色了？吕尚不喜欢妲己？ 静默了几息之后，吕尚却笑了出来。 “逗你们的。”他温和的声音抚平大家心中的不安，尤其是妲己，她看上去快要哭了，只是……或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吧。 “是我用术法做出来的干花，你们不是想看灵尘花变色么？”像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一样，吕尚又捏起了另一朵花，这花也在他手中迅速枯萎，直至凋谢成灰。 先是喜媚长长地舒了口气：“吕尚，你吓死我了！” 如果刚刚真是灵尘花自己变色，那就说明吕尚在说谎，他那句“我喜欢妲己”如果是谎话，那喜媚才是真的不可能完成女娲娘娘的任务了。 吕尚只是一昧地微笑：“也算是满足大家的心愿了。” 妲己好像被这句话扯回了心神，敷衍地笑了笑，但仍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吕尚，只可惜吕尚没有再与她对视。 第36章 太乙真人除非给我尝尝 灵尘花花期虽过去，但聚集在小帽村的阐教弟子却越来越多，所为无别事，自然是“好吃再来”火锅店，妲己所泡的果茶近日已经隐隐有压倒大麦茶的趋势，甚至不少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口果茶呢。 正当小帽村一片欢欣向荣之象时，却是乐极生悲就在眼前，长须的道长驾云而来，正是元始天尊的弟子之一的太乙真人。 他手拿罗盘，见小帽村的弟子格外多，原本还以为是他的好师弟姜子牙、申公豹在此主持法会，谁曾想还没落地就见小帽村村门口排起了长队。 第42章 太乙真人深谙“走访”之道，专门找了一个没人看见的小角落里落地，还稍微化妆了一番，走到了村门口。 眼见太阳快到头顶了，这些弟子排队做甚？ 他走到了队伍末尾，和蔼地拍了拍前面的人：“小道友？” 前面的人就转过身来，一看是不熟悉的人——天知道他们天天来排队，爱吃火锅的那几个人都已经混熟了。 “你是新来的？”那人就问。 太乙 真人点头：“正是，我见各位道友在此排队，莫不是姜子牙姜师兄在此有法会可听？” 那人见他真好奇，还卖起了关子：“非也非也。” 太乙真人就说：“哦，那我就是走到了申公豹申师兄的法会了？” 那人笑眯眯地说：“道友又是猜错了，虽然姜师兄和申师兄的确在此，但我等并未为他们而来。” 太乙真人继续谦虚求教：“那诸位道友是冲着哪位师兄来的呀？” 他美滋滋又忧愁地想，总不能是有人冒充了他老人家的名号，来这里诓骗同门吧，嘿嘿，诸位同门的确爱听他开法会，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这么幽默、有这么有风度…… “道友不如到最前面瞧瞧，”那人开声打断了太乙真人的畅想，只说道，“可比法会好多了。” 太乙真人闻言就免不了好奇，阐教弟子都是卷王，这点是众所周知的，对他们而言，眼见着居然还有比法会更好的修习方式了？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物。 太乙就提起衣摆，朝最前面走去，那最后一个人见他走远了，才嘿嘿一笑：“想装头一次来，骗我给他插队？门都没有。” 他虽然认不出此人的真实面貌，但他认得出此人刻意伪装过了，定是哪个坏心眼儿的同门想出来的损招。 这厢真人从村口一路向里走，经过了村门、经过了农田、经过了一片树荫，前面人越来越多，都是老老实实地排队，最后走到了队伍最前列，那边有两个师妹正在给人发放水以解渴，太乙还听见她俩无奈的声音。 “日头这么大，大家先回吧，明天再来也行啊。” 但是众同门却不依，固执道：“我们排我们的，你少啰嗦。爱排队，多排队。” 喜媚和小玉都无语了，这几天来人越来越多，妲己的竹枝板早就超过了，原本只求两节竹子，这会儿都有六节在手里了，可惜阐教众人还是热情，妲己就只好再开下去了。 小玉发狠道：“今晚一定要和妲己说清楚，最多再开三日，不能再开了！” 喜媚心想，三天前你也是这样说的，但妲己说水果茶小玉随时都能喝之后，她就乐不思蜀了。 但是妲己本身就打算这几日关店，所以随她说去吧。 喜媚见太乙真人过来，一看是个不眼熟的人，便拿了满满一杯果茶过去，里面还多放了两块苹果，冰凉凉的果茶在她手中，最后按照妲己要求，又往里面放了两片薄荷叶，她拿去递给了太乙真人。 “这位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喝口水吧？”喜媚经过几天的打工生涯，对人已经不那么害羞，至少能大大方方地递水过去了。 太乙真人马上接过了这搪瓷杯，这杯子新奇，未曾见过，他又凑近嗅了嗅，清凉的薄荷味就让他为之一振。 他先试探地喝上了一口，甜而不腻，冰而不冷，正适合这时节毒辣的太阳。第二口，太乙真人就一饮而尽了。 搪瓷杯底的水果他也用喜媚递来的勺子吃了个干净，从口感上而言，比蟠桃园的不相上下…… 太乙真人又拉着喜媚问：“道友，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喜媚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什么，就来傻乎乎地排队？她眼见着这人是从队伍的末尾走到前面来的。 她指了指顶上的石匾：“你看——” “好吃再来火锅店。”太乙真人念了出来。 喜媚本打算向他解释何为火锅，但想不到太乙真人问了另一个问题：“这里是吃东西的地方？” 喜媚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太乙真人就怒不可遏，大声呵斥了一句“呔！”，原本想砸了手里的搪瓷杯，但考虑这东西实在好喝，他只好小步跑过去，把杯子放在了桌上，确认不会伤及无辜果茶之后，继续大怒。 “呔！本真人教你们好好修炼！切记不可贪懒怠惰，你们倒好！排队吃上了！” 说话间，太乙真人显了法相，响当当地驾云而升，居高临下地瞪着这群不成器的弟子。 先不说火锅店内外众人如何反应，对门的女娲娘娘皱起眉，抬起了窗帘一角。她面前摆着妲己给她准备的小灶，各种茶点、水果，满满当当的。女娲娘娘透过窗户往外看，发现有个长须道长站在半空之中，威威风风，居然还要她老人家亲自抬头去看。 “花里胡哨。”女娲娘娘冷冷说了一句，只是一个摆手，把他云给撤了。 再说火锅店内外众人这边，都出来看是何方神圣在外喧哗惹事，店长妲己第一个出来，躲在店后面乘凉的申公豹是第二个，吕尚察觉到不对劲，从女娲娘娘隔壁的房屋出来，这是第三个，其他食客紧随其后，有人以为有热闹看，又舍不得火锅，是以端着碗出来的，碗里还放着满满当当的百叶毛肚。 见是太乙真人大显神威，众人显示一愣，紧接着便要跪下认错，可还不稍等他等风度翩翩地提衣摆，那边的真人却“嗷”了一声，祥云从他脚下消失，他老人家竟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吕尚一出来就看到太乙师兄摔了个狗吃屎的惨状。 他想了想，觉得为了师兄颜面着想，就当没看见吧，可吕尚这边刚退半步，那边申公豹似看了什么大热闹，猛猛上前五六步，站在太乙真人面前捧腹大笑了起来：“太乙师兄？怎么今天的祥云不听话呢？” ……他甚至都没帮忙扶一下！ 吕尚迟疑了片刻，觉得自己不能走，所以还是过来了，上前弯腰先扶了太乙真人。 这元始天尊的三位爱徒这么一闹，原本打算跪下谢罪的弟子们却尴尬了，眼下是笑不敢笑，跪又错过了好时机，各人拎着自己的衣摆假装看风景，实则在太乙真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乐。 太乙真人：“……” 和事佬吕尚便开了口：“今日散了吧。” 有姜师兄这一句话，其他人也不恋战，马上离开这惹事生非的地方，还是那个吃毛肚的弟子，这会儿又想回去加一碗，又觉得留在这里实在太过“危险”，两边犹豫之间，还是被旁边人扯走的：“吃吃吃，太乙真人都摔成这样了还吃？” 刚站起来的太乙真人脸红得像被太阳烤了几个时辰：“……” 要不说阐教弟子勤于修炼，这会儿不过瞬息之间，火锅店就走得一干二净，可人走了，火锅味还留着，愈发显得咸鲜喷香。 妲己三人各自对视一眼，最终决定她们也溜吧，正要退回火锅店中，却被太乙真人叫住了。 “就是你们三个在顰壶谷开的饭店？！”太乙真人这会儿好像又找回了占的理，怒声问道，“是哪个人想的主意？” 妲己刚往前半步，那其他四人都不能让宝贝的大厨挨了骂，异口同声地揽过这口锅：“是我！” 太乙真人麻了，四个人抢着要犯错也就算了，其中两个还是刚教训他要谨言慎行的师弟。 僵持之间，吕尚站了出来。 “师兄，听我一言。”其余五人都看向他，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雄辩之词，让太乙真人息怒。 吕尚目光真诚，正直说道：“师兄，这店确实是我开的，这样有条有理的店，申师弟想不出来的。” 申公豹：？？？ 总感觉被内涵了。 可恨的太乙真人竟然还一愣，猛然像是被说服了：“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申公豹满脸震撼，他都能把师兄玩弄于股掌之间，师兄竟然觉得他还不够聪明，开个店而已，多大点事啊。 申公豹正要捋起袖子在抢一抢这口黑锅，那边的妲己噗嗤一声笑了，这才将众人的视线拉到了她身上。 太乙真人又反应了过来，立马说道：“你这小弟子，方才就你没说话，既然如此，你便来说说，这店是我哪个师弟开的？” 妲己好汉做事好汉当，自然不会让别人背黑锅，说道：“这店与你两个师弟都无关，是我开的。” 太乙真人甚是不服气：“这么大的店，这么多的人排队，就凭你？” 妲己笑眯眯地说：“的确是就凭我，真人想想，人到饭店所求所图，只是为了一事，那就是好吃的美食，你两位师弟能有这手艺吗？” 她说着，店里的火锅香又飘了出来，太乙真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他为掩饰，尴尬地大声咳了咳。 “你这小弟子口说无凭！” …… ………… “……除非给我尝尝。” 第43章 在场五人都讶异地看向他。 真人的脸都羞成了猪肝色，但还是昂首挺胸地坚持下来了。 妲己也有图谋，笑道：“尝尝可以，只是你若尝了我的火锅，觉得的确好吃，就要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太乙真人的脑子已经拉起了警报，谨言慎行四个字快要拍他脑门儿上了。 可惜味蕾的想法更诚实一些。 太乙真人干笑两声：“哈哈，区区一个问题，行！” 第37章 歇业啦！我们和好吧 这是一场毫无争议的赌注，见太乙真人一人吃完了两个锅里所有的菜，在场的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们就没见过谁会认为妲己做饭不好吃的，甚至喜媚还畅想过，如果女娲娘娘尝过妲己做的饭，恐怕才不舍得让她到昆仑来。 申公豹坐在吕尚旁边，还有空与他调侃：“你说，太乙师兄这不是白送妲己一个问题么？” 吕尚点头认可。 申公豹继续说：“我猜她会问禁妖令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吕尚也是这么想的。 见他老是不说话，申公豹用胳膊肘捅他：“你怎么不说话，方才不是还能言善辩的么？” 吕尚无奈：“我方才也并非能言善辩。” “是是是，好师兄，你方才没有能言善辩，只是坚持要帮妲己顶替罪过～”申公豹托着下巴说，“我还以为你们以后都不会再说话了呢。” 吕尚的身子僵了一瞬。 自从灵尘花开那夜过后，他就有意识地避开妲己，妲己有好几次想要跟他说些什么，都被他找理由逃了过去。 他害怕妲己质问他关于那朵灵尘花的事情，也害怕妲己问他那晚到底是不是说谎。 妲己若问了，他自然不会对妲己说谎，那就要一五一十地说真话——他那晚的确说谎了。 他不是“喜欢”妲己，他对妲己的感情……要远超过“喜欢”。 是他的错，他没想到灵尘花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吕尚为了避免妲己回去再找到这朵花，他甚至至今都藏着那朵变干了的紫色灵尘花。说来奇妙，灵尘花本是只能开一夜的，但变成紫色干花之后，竟然至今都未凋谢，被他好好地收在乾坤袋中。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这无异于是承认了自己对妲己的感情——他不确定他命中注定的那只大妖是不是妲己，若真是妲己，那就是将她牵连到了他自己的劫数当中。 吕尚尝试为自己看过天命，天尊都不敢说全部看透，他自然也看不出个具体，但他能看到的是，最终他身边什么也不剩下了……只有他自己。 他不想冒险害了妲己，更羞于向妲己陈明自己的心意，那无异于是将他多年来的思念、等待都变了质。他也不希望令妲己为难。 妲己那么温柔，她不会忍心伤害他。 吕尚杂乱的思绪被太乙真人“愿赌服输”的叹息打断了。 太乙真人：“是我输了，你这小弟子，的确有两下子。” 喜媚和小玉无语凝噎，他但凡别打着嗝、拍着肚皮说这句话呢？ 她二人还以为阐教的弟子都像吕尚和申公豹那样，吕尚自然不必说，哪怕是申公豹，也是风度翩翩——除了向妲己撒娇的时候。可居然也有像太乙真人这样的人物？ 太乙真人又把“谨言慎行”四个字往脑海里过了一圈，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严阵以待看向妲己：“好了，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吧。” 申公豹的笑容也收起来，身子也微微向前倾，或许他也能沾妲己的光，知道所谓禁妖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妖族到底所犯何事。 妲己察觉到了几人紧绷的状态，轻笑：“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拿出了八节竹子，这些都是竹枝板所合成的，阐教弟子都很好，哪怕是方才着急跑路，也没忘把饭钱付了，她收了所有的竹枝板，正正好好是八节竹子。 妲己认真地问出了她想的问题：“八节竹子，能不能在昆仑换两个上好的法器？” 太乙真人一愣：“你就是想问这个？” “对呀，”妲己歪了歪头，“你以为我要问什么？” 太乙真人干笑两声：“没什么没什么，对了，八节竹子换两个上品法器是够的，只是要看你想要什么法器，还要知道你素常所习惯用的是什么法器，这样才不会乱了功法。” 妲己连连点头，心想还好问了一下，自从竹子越来越多，她就打算换点好的了，这会儿听了太乙真人的介绍，就问向申公豹：“豹豹，你想要什么样的法器？” 申公豹一愣：“我吗？” 豹豹又是惊喜，又是受宠若惊：“你、你开店是为了给我换法器！？” 妲己连连点头。 “妲己！还是你对我最好了！”申公豹马上紧接着说出心愿，生怕说晚了妲己就反悔，“那我想要狼骨鞭和天神锤！” 妲己有些为难，摇头说道：“你只能选一样。” 申公豹失望地问：“为什么，你不是说要换两样吗？” 他福至心灵—— “难道说……？”他失望地看向吕尚，手臂搭在他肩上，故作可怜道，“难道说，我挑一件，另一件是给我的好师兄的？难道说，你开店不是单单只为我一人，还为了我的好师兄？” 吕尚抿紧嘴唇，就要把申公豹推开，申公豹却还是那个可怜巴巴的语气，不肯撒手：“咦，不对吧，姜师兄怎么脸红了？” 妲己也被他说的脸颊通红，上去就对他一顿捶，申公豹也不怕被捶了，这会儿还是硬要拿捏着那个可怜的语气继续说：“可恶，妲己姐姐怎么只打我一人，有好处我与师兄同享，怎么挨揍只有我一人在挨揍？” 他忽然握住了妲己的手腕，妲己动弹不得，愣愣地看着他，申公豹却笑得张扬，随后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拳头一下下砸在了吕尚的胸前。 妲己想砸的又不是吕尚！ 吕尚却低头看着她，任由她砸。 砸了约有十几下，申公豹才松开了妲己的手，一把将他们二人抱在了一起，申公豹站中间，左拥右抱地轮流宽慰：“有什么矛盾，说开就好了，若是不好意思说，那么拳脚较量一番也能一笑泯恩仇，何必要闹着不说话呢？你们不说话，可不知道我与小玉、喜媚过得有多苦，我们仨连话也不敢说了……对不对，好妲己？对不对，好师兄？” 妲己和吕尚还没说话，那边坐着的小玉和喜媚纷纷赞同点头，这几日他俩闹别扭似的不说话，小玉和喜媚连吃饭都不敢喊吕尚来吃。 “好啦！”申公豹先拍了拍妲己的肩膀，“既然是妲己先动的手，那由妲己就先说点什么吧。” 妲己别扭地揉着手腕：“我又不是真心想打的……” 申公豹就再度摆出一幅可怜腔调：“妲己姐姐……” “好啦好啦！”妲己赶紧捂住他的嘴，抬眼时正好和吕尚对上了目光。 妲己顿了顿，她其实……确实对吕尚对那个谎言感到介怀，但仔细想想，她小狐狸虽然可爱又聪明，又厨艺超绝，但也没规定必须所有人都喜欢她嘛～吕尚不喜欢就不喜欢呗。 这么多天她也释怀了……吧。 妲己挤出个笑，对吕尚说：“吕尚，我们和好吧，你想要什么法器？” 吕尚看着她的笑，心想，这不是和好的笑，这是疏离的笑，是今后可以保持“朋友”、但不再是“好朋友”的笑。 他不肯答应，但被捂住嘴的申公豹频频用眼神暗示他。 吕尚叹了口气，在她面前认栽，斟酌着一字一句，说道：“我那日并非有心骗你，我只是……不像他们那样喜欢你。” 妲己心被刺痛了一下，但她已经调理了好几天，所以现在还能保持着微笑：“我知道啦。” 吕尚却打断了她。 “因为我比他们更喜欢你。” 吕尚定定地望着妲己，他曾等了妲己七年，凡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七年？他却自从决心等待他的小狐仙的那一瞬间起，便知道，此后他愿意将所有的七年都用来供奉这位小狐仙。 “这句话，绝非虚言。” 妲己心中的刺痛被这简单的两句话抚平了，可她还没来得及做反应，其他三个人掀翻了桌子。 “我才是最喜欢妲己的！” “是我是我！” “好师兄，你反手把我们比下去，这就不道义了！” 他们五个吵吵闹闹，唯独太乙真人默默地又给自己端了一盘牛蛙，放在了辣锅里。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孩子气。 太乙真人咂巴了一下口水，看着锅里随着辣椒与花椒一同翻滚的牛蛙，心想，这才是大人的生活。 …… 好吃再来火锅店次日就歇业了，众弟子不舍极了，恨不得求妲己再开一轮，扬言妲己如果是害怕太乙真人的责罚，那他们也可以斗胆试试挑战师兄。 第44章 妲己对此哭笑不得，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让喜媚再次用铁拳在石板上捶出了几句话，放在紧闭着的大门前。 ——“小帽村村民均懂得火锅的烹制，请以个人所需用的作为报酬，向他们换取。” 妲己还记得，他们刚来的时候，身子健朗的九十二岁的老人家说，他早已活够了，若是死了也不是坏事。 他们在顰壶谷中一年又一年，仙缘深厚，却又浅薄如斯，不知自己身在昆仑，仍受轮回之苦。但倘若常有年轻的修士来看望，或许他们会因着自己的“火锅价值”，不再觉得生活无趣，也不再认为自己是无牵无挂的行将就木之人，反而愿意努力地再多活些岁数。 直到堪破昆仑，直到求得长生。 太乙真人自然也跟着大厨走了，只是一行人正打算往顰壶谷深处走，继续完成这一整年的修行时，太乙真人却接到了不好的消息。 “糟了。” 太乙真人的神色是难得的严肃—— “灵珠出事了，有性命之危！” 第38章 陈塘关妲己去哪我去哪 灵珠转世，降生于陈塘关，灵珠的母亲是生过金吒、木吒两兄弟的殷夫人。 殷夫人所生的前二子皆是阐教中有口皆碑的好弟子，阐教三代弟子中，无人能出其右，可见殷夫人本就是极有仙缘，这第三子又是灵珠，定能成大气。 只是殷夫人虽是极好，却没料想到那陈塘关李靖，灵珠的肉身亲爹却是个迂腐之人。 太乙在灵珠刚出生时，就去过一次陈塘关，急忙将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风火轮全数给了灵珠，那时灵珠耗费三年才出生，殷夫人自不必说，灵珠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正是宝贝得很。 那时的李靖也是个疼爱妻儿的正常人，给灵珠起名为哪吒。 太乙真人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原本应当带着哪吒一同回去，可灵珠因他之过遭人暗算，竟然提前转世了。 照理来说，哪吒花三年怀于殷夫人腹中，生下来就该会跑会跳了，可暗算灵珠的人不知使了什么腌臜手段，哪吒生下来还是个婴儿模样，性格亦是阴沉沉的，不爱哭也不爱笑。 灵珠是天尊托付给他的重任，未来要协助他的子牙师弟一同平定天下浩劫的，这事儿搞砸了，他也没在陈塘关留多久，这便回昆仑找天尊负荆请罪了。 偶尔透过天尊的前世镜看看陈塘关的景象，李靖这个老东西不知怎么的，与哪吒的亲子关系越来越差，殷夫人从中调和，却也没能让父子俩和好。 太乙真人看了一眼其乐融融的五人，要是像他们似的也好啊，有什么别扭说开就好了。 可陈塘关那父子俩，一个装腔拿调，放不下为父的尊严，一个天生阴鸷，懒得阿谀奉承肉身爹，闹得关系越来越僵。 如今终于出了事…… 说到这里—— “你们四个来干嘛啊！”太乙真人愤怒地叉腰，“我只叫了妲己去。” 打闹的五人都看向他。 小玉：“妲己去哪我去哪。” 喜媚不甘落后：“妲己去哪我去哪。” 申公豹笑嘻嘻地接话：“妲己去哪我去哪。” 吕尚在三人的目光威压中，最终还是还是接龙上了：“……妲己去哪我去哪。” 其他三人纷纷满意地点头，吕尚已经在接龙这块惹得妲己不高兴了，鉴于他有过前科，今后必须严加管教，绝不能再让他出第二次纰漏。 太乙真人无语：“你们去就去，能不能自己化云？我这朵祥云带六个人，没看见飞的比乌龟还慢吗？等我们到了，灵珠都凉了！” 说到这里，妲己有些好奇：“真人，灵珠出事，为什么非要带上我？” 太乙真人看向妲己，马上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地摸了摸小狐狸的头：“是这样的，灵珠比较耐造，三天两头有性命之虞，所以这事儿不一定是个大事，带你去主要是因为想让灵珠高兴一下。” 太乙真人惆怅道：“灵珠交了个朋友，那朋友不知为何，总有些稀奇古怪的好吃的，带去给灵珠吃，可又是个坏心眼的，每次只给灵珠吃一口，那小子本来脾气就不算好，好吃的吃不到就更是暴躁。” “你这一去，稍微露一手，定能教这小子服服帖帖。” 妲己深以为然，她这些天开店总结下来的经验也是如此，食物饥渴症都快成了修仙之人的职业病了。 不知怎么的，这些修仙之人一个个都要辟谷，饭也不好好吃，才导致各个脾气都古怪得很。 但是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一路上六人打打闹闹倒也快乐，一碧如洗的天空中，金色祥云慢腾腾地飞着，终于赶在下午之前离开了昆仑，飞到了陈塘关。 离开昆仑，各人就要换上阐教弟子服了，太乙真人带他们在陈塘关外好好收拾了一下仪容仪表，这才再次登云而去，朝着李靖的将军府慢悠悠飞去。 太乙真人来过几次，每次都是驾着这朵祥云，以往嗖嗖地飞，陈塘关百姓没看见他本人，这次祥云带六个人飞得慢了一些，还真叫百姓们看见了。 众百姓低头便拜，各人口中念念有词。 “仙长好风度，求仙长保佑我家今年亩产大爆发，保佑保佑。” “求仙长保佑我儿子，今年能娶到孝顺漂亮贤惠温柔顾家懂事的媳妇儿，保佑保佑。” “求仙长保佑我腹中之子也能白白胖胖像仙长一样。” 云上六人：“……” 申公豹和吕尚聊起来：“娶媳妇儿的那个要求是不是有点多？” 吕尚点头：“这人确实贪心。” 太乙真人没忍住：“实现不了的愿望不要听啊，会成为因果缠着你们的，尤其还受了人家的供奉。” 申公豹就诧异：“怎么，太乙师兄你受他们供奉了？” 太乙真人就嘿嘿嘿笑了：“我哪有这个功德，我对外报的是大师兄的名字。” 他们的大师兄，是元始天尊的首徒，法号为南极仙翁。 申公豹有事没事常在人间往来，听他这样说，倒觉得有一事能说得通了。 “怪不得，我看见凡间画像中，有的南极仙翁是身形颀长，有的是圆圆滚滚。” 他意有所指看向太乙真人，妲己就在他旁边，他一个人能比四个妲己还宽了。 太乙真人气得一脚把他踹下了云。 申公豹半空中晃 荡了一下，落地时身形却稳，正好站在了李家大门之上，居高临下睥睨着下面恭迎仙驾的李靖夫妇。 太乙师兄说的没错，殷夫人眉目慈和，一看就是仙缘深厚，相比之下，李靖就有些不够看了。 李靖拜了拜，恭谦道：“仙长可是随太乙真人一同前来？李靖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申公豹：“……” 这李靖是不是有些太客气了，吕尚虽然也是这个调调，但也不至于到这地步。怪不得太乙师兄说李靖迂腐。 他还未回话，太乙等人便落了地，祥云散去，太乙急忙往屋里走：“李将军不用这么客气，快走快走，去见见我的宝贝徒儿。”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他们。 “这是我的几个师弟师妹，李将军不必太客气。” 他又强调了一遍“不必客气”，再单独对妲己说：“妲己，快来。” 殷夫人笑着上前两步，说道：“那不懂事的小子在后面呢，我与他爹说好说歹，就是不肯来迎见仙长。” 太乙真人叹了口气：“算了，他的脾气我也知晓，走吧，我亲自去见他还不成么。” 就这一个徒弟，还能怎样，宠着呗。 几人到了李家后院，立刻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公子，小公子头顶扎了一个发髻，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仪表堂堂，相貌无双，可偏偏一脸猪肝色，看上去甚是不高兴。 殷夫人上前去了，弯着身子看向她的孩子。 “吒儿，师傅来了，”他娘伸出温热的手，“跟娘去打个招呼，好吗？” 哪吒看着母亲的笑，有所触动，正要抬手，却听见他最恨的人又是一声怒吼。 “哪吒！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师父！没有礼数的东西！” 哪吒刚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一咬牙，别过头去。 “哪吒！” 殷夫人手心落空，脸上有些悲伤的失望之色，哪吒并不希望他的娘亲失望，可他更不想在李靖那个只会大喊大叫的东西服软，两厢挣扎之下，正要发怒，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清脆声音。 “他是哪吒？” 妲己惊讶。 虽然说她的关于封神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但哪吒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她还是记得的。 怪不得总觉得什么陈塘关、殷夫人、李靖听着耳熟呢。 不对，话又说回来—— “哪吒为什么穿成这样？”妲己迟疑地问。 第45章 眼前的哪吒和寻常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的童子发髻呢？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风火轮呢？三头六臂呢？ 她这么一提醒，太乙真人先反应过来了：“是啊，为师给哪吒的武器呢？” 哪吒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会儿终于有人说到他心坎上，也忍不住委屈起来。 “被他锁起来了。” 李靖本来还对仙长的问责有些尴尬，这会儿见哪吒说错了一个字，就又转移视线似的对哪吒发怒：“什么他他他的，我是你爹！” 太乙头疼死了，这个李靖怎么越来越迂腐。 他转而去跟李靖理论去了，妲己却走过来，殷夫人看着妲己，只露出个笑，这孩子方才替哪吒说话了，她记得。 妲己蹲下，看着低头抿嘴，满脸委屈，却咬死了不肯让自己服软的哪吒，温和地说：“哪吒，你想不想换个发型？” 还是仙童童子发髻更适合“哪吒”。 哪吒抬头看向妲己，耳朵边还有师父和那个男人的争吵声。 那个男人说：“他年纪到了该读书了，自然不能整日舞枪弄棒！” 他师父怒道：“哪吒是个武将，谁叫你天天摁着他读书，还没收他的兵器？我给他的又不是给你的！” 哪吒看见妲己又从兜里拿出了几块彩色的水果干，笑盈盈地问：“这个想吃吗？” 哪吒看着她手心的水果干，捏起一块放在了嘴里，心想，虽然一个甜一个咸，但这东西和敖丙给的确实很像。 哪吒点了点头，回答妲己的上一个问题：“我要换掉这身装扮。” 第39章 哪吒聪明可爱的敖丙大人快救命 若是只看李靖的态度，还真以为哪吒是什么混世大魔王呢。 可在妲己给他扎头发时，哪吒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吃水果干，小玉有时候馋了，过来抢他一块，他也不生气，最多只是皱皱眉而已。 殷夫人坐在妲己身边，看着妲己灵巧的手将哪吒的头发顺着发缝一分为二，哪吒的头发又黑又亮，就没有不听话的，妲己十分顺利地将它们束成了丱发样式，殷夫人适时递来两只箍发用的银珰，妲己牢牢地将它们固定在哪吒小脑袋的两边，显得他愈发可爱。 同样是一丝不苟的束发，妲己梳出来的发髻就比李靖坚持要他梳的好看多了。 哪吒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肉眼可见地眉头舒展了，嘴角甚至还有个浅浅的笑，他抬头看向妲己：“谢谢。” 妲己也看着镜子里的哪吒：“不客气。” 这样就更像哪吒了，只是这身白衣也不太适合他。 殷夫人站起身来，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泪，儿子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笑过了。 可如今……仅仅只是梳了喜欢的头发，他就可以露出笑脸，根本不是李靖所说的那样顽劣不知礼数。 她遮掩似的，去打开了衣柜：“吒儿，你看看，想穿什么？” 妲己眼前一亮，几乎立刻锁定了衣柜中那身红袍子，哪吒走了过去，果然也选了这套。 等到太乙真人将哪吒的武器都讨了回来，就看见一身红衣似火的娃娃严肃着脸，站在他母亲的旁边。 他一抬手，太乙手上的火尖枪与混天绫自动飞回他身边，乾坤圈也如一团火绕在他的脖子上，风火轮驻停在他身侧。 李靖跟在后面，看到哪吒这身打扮就皱眉不止，哪吒自然也看见了他的表情，只是脸色更沉了沉，却不肯理他，殷夫人注意到这二人的眼神互动，却叹了口气，以她对李靖的了解，恐怕太乙仙长一走，李靖又回重新把哪吒变成那副样子。 但至少……她的小吒儿现在可以做自己。 太乙真人满意地连连点头，旁边的申公豹也颇为惊讶：“这就是灵珠转世？诶呀呀，瞧这一身的法宝，我等修炼百年恐怕也驾驭不了。” “那还用说，哪吒以后可是要辅佐师弟……”他卡住，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换了个话题，“哪吒！为师带你认识一下妲己姐姐，这位姐姐做饭很好吃，你以后可不必再馋别人的小零食了。” 哪吒转头看向妲己，迟疑了一下，问道：“妲己……姐姐，刚才那些水果干都是你做的吗？” “叫我妲己就可以了，”妲己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就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眯眯说道，“你还想要吗，我可以再给你一些。” 哪吒坚定地点了点头：“好，再给我一些吧，我还要与我的朋友分享。” 真是懂事呀～ 可李靖似乎看不得哪吒高兴，这时候又出来扫兴：“什么朋友，净是些不成器的妖怪，你与妖怪做什么朋友？” 他吹胡子瞪眼，没注意到院子里瞬间有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妲己、申公豹、小玉、喜媚都是妖，妖又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和人做朋友了？ 他们四个还没说话，吕尚先冷着脸开口：“李将军慎言。” 李靖却误会了吕尚的意思，甚至还敢还进一步解释：“仙长喜怒，我李靖并非冤枉了哪吒，我亲眼所见，哪吒与他的朋友在海边玩耍，但那男孩子一见我过来，就钻进了水里，再也没有出来过，恐怕是什么鱼妖、蟹妖。” 哪吒握紧了火尖枪，怒不可遏：“说我可以，不准你说我的朋友——” 火尖枪察觉到主人的怒火，几乎要进入战斗状态。 偏偏李靖不怕死，还居高临下地看着哪吒，斥责道：“你想对你爹做什么，不肖的东西，把火尖枪给我放下！你是太乙仙长的弟子，虽然还在家中，但也要有仙门弟子的自觉，整个昆仑阐教上下，都严格执行着禁妖令，你倒好，还跑去跟妖怪做朋友，我管束你是为你好，你不感恩，反倒帮起了外人？” “够了！” 太乙真人怒从心起，打断了李靖的话。 “谁跟你说阐教有禁妖令了？”他逼问着李靖。 李靖心中一咯噔，却还是嘴硬：“我、我听说阐教……” “听说？”太乙真人又逼问，“你听谁说？” 李靖 支吾了半天却说不明白。 太乙真人冷声说道：“根本没有所谓禁妖令一事，所谓禁妖令，是指‘凡鳞甲毛羽，触之即堕轮回’，这句话是南极仙翁的弟子所说的一句妄语，怎么就传扬成了禁妖令，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却奉之如圭臬，没有自己的判断也就罢了，还要强加于他人。” 几人都静下来，太乙真人很少说这样重的话，也很少这样发怒，而这一切是为了哪吒。 哪吒一直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展开了。 …… 太乙真人留下继续教训李靖，哪吒则带着妲己五人到海边去了，路上，哪吒还没抱怨什么，心直口快的小玉先说了起来。 “什么破禁妖令，”小玉闷闷不乐，“歧视我们妖族？我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喜媚也小声地附和：“就是就是。” 哪吒双眼圆睁，蓦然抬头看向她俩：“你们也是妖族吗？” 她二人连连点头，申公豹也顺带着说：“我也是。” 妲己也应道：“还有我。” 哪吒愣住了，整日听李靖说什么禁妖令的事情，还真以为阐教对妖族见而诛之，就算刚才师父解释，他其实也并无实感——毕竟李靖天天就在耳边说这些，多少对他潜移默化地造成了一些影响。 可看到他们五个都是跟着师父过来的，他们都同乘一朵云了！所以阐教是真的不歧视妖族！ 小哪吒眼睛一亮，他曾经以为自己与敖丙做朋友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他离开父母身边，又有这么多朋友陪着他，终于高兴起来，一个个地打听过去，小玉是玉石琵琶精、喜媚是九头雉鸡精、申公豹是豹子精，妲己的来历就悠远了不少，她是青丘狐族的狐妖，真说起来，是旧神的后裔。 吕尚并未插话，只因他心中清楚，门派内部对妖族的看法不是真的这样宽松，所谓无风不起浪，李靖的说法并非毫无根据。 直到哪吒问到他面前：“这位师叔，你是什么妖？” 吕尚还没回答，那边四个都乐开了花。 申公豹一边乐一边解释：“吕尚，你看看你，整日板着个脸，小哪吒都叫我们哥哥姐姐，唯独叫你师叔。” 吕尚：“……” “我不是妖，我是人族，和你一样。”吕尚没理他们四个的嘲笑，只对哪吒说道，“我也有妖族的朋友，还是四个。” 哪吒眼神晶晶亮亮：“那还是师叔厉害些！” 吕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本想劝哪吒也叫自己哥哥，但还是忍住了。罢了罢了，师叔就师叔吧，真算起来，哪吒的确该叫他师叔，也就申师弟没个正形，诓哄小孩子叫他哥哥。 五人总算到了海边，哪吒认识了新的朋友，也愿意把自己的朋友叫出来和大家见面。 他在沙滩上歪歪扭扭地写字——哪吒年纪小不识字，但吕尚看着他的字逐渐皱起了眉，别的不说，他总觉得有种熟悉感，直到看见哪吒画到第三个字，他才总算想起来为什么感觉到熟悉了。 第46章 妲己当年离开村子后，村子里缺水了，他就是这样在沙滩边写字叫敖丙来偷偷灌溉的。 他再定睛一看，甚至连字都和他当年写的一样。 ——“聪明可爱的敖丙大人快救命”。 妲己也逐渐感到熟悉起来，与吕尚一对视，便知道他俩想到一起去了。 妲己用口型问他：“不会是敖丙吧？” 吕尚默默点头，看哪吒的架势，八九不离十就是敖丙。 等到哪吒歪歪扭扭地写完这行字，妲己才问他：“那个，哪吒，你知道写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写字？”哪吒果然不知道，歪了歪头，有些迟疑，“我在写字吗？他只说这是召唤他的神秘阵法，挺复杂的，我记了很久呢。” 妲己：“……”敖丙！你怎么欺哄小孩子！ 等到海浪洗刷掉了沙滩上的字迹，湛蓝的海水蓦然波动起来，不远处的海面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妲己面无表情地抱臂，就等着敖丙从里面钻出来，她一定要好好质问敖丙，为什么欺哄哪吒小朋友？ 海上怒涛汹涌，敖丙在下面卖力地游着，反复晃荡着，要这个漩涡大一些、更大一些。若是他父王来，一个甩尾就比这个漩涡大了，而他还小，只能费力地搅动这么久。 敖丙虽然辛苦，但是敖丙心里一百个乐意。 哪吒那小子傻乎乎的，每次看他从漩涡里出来，总会双眼亮晶晶地抬头看着他，可给他美坏了。 敖丙游到龙尾都有点抽筋，才喜滋滋地停了下来，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务必保证每一根龙须都在最佳状态。 虽然今天总有一种奇怪的危机感，但问题不大，见个小哪吒能出什么事？没有事情是他敖丙大人解决不了的。 他清了清嗓子，这便顺着漩涡的中心向上飞去。 刚好最近他还新学了呼风唤雨之术，这会儿海面上已经起了大风，除了哪吒一脸兴奋，其余几人都有点莫名其妙，尤其是妲己和吕尚，在已经猜到海底下那家伙的身份的情况下，看他这样只觉得花里胡哨。 小龙人派头真这么大，怎么以前不这么出场？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哪吒已经期待地在沙滩上乱蹦了—— 熟悉的天蓝色龙首探出海面，敖丙意气风发地甩开头上沾着的海水，矜贵又骄傲地低头看去：“哪——吒——你——” 敖丙卡住了。 原因无他，沙滩上除了蹦跶着的傻哪吒，怎么还有一堆熟人？！ 第40章 匕首（2k营养液加更）难道他们妖族…… 敖丙大惊失色！ 救命啊！这些人为什么在陈塘关—— 他扭头就想跑，但还没来得及钻到水里，就听见妲己在岸上喊他名字。 “敖丙！你去哪！快回来！” 敖丙整个龙都僵住了，磨叽半晌，还是灰溜溜地从水里钻出来，什么呼风唤雨的术法也被他丢到一边去，海边顿时变成大晴天，天蓝色小龙羞羞愧愧地在盘天上罚站。 妲己一件一件地质问他：“每次给哪吒带零食，但只给他一个吃，是不是你！” 敖丙委屈：“如果都给他了，我吃什么，我愿意给一个就不错了。” 妲己哼了一声，把哪吒叫过来。 哪吒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发懵，没想到从阐教来的仙长们竟然认得他的朋友。 惊讶过后是狂喜—— 李靖那个老东西还说他的朋友不争气，但他朋友认识一二三四五……五个阐教弟子！李靖那个老东西认识几个？居然还说他的朋友不争气，分明是他李靖不争气！ 妲己温柔地对哪吒说：“哪吒，你刚才替他带了多少水果干？给他看一下。” 妲己看一眼朝这边眺望的敖丙，笑眯眯地提醒哪吒：“但是现在先不要给他。” 敖丙听了心碎！有好吃的光看但不给他！这是什么道理啊！ 接着，敖丙就愣住了。 因为哪吒从口袋里拿出了足足两大捧水果干，水果干刚拿出来，他鼓包的口袋才瘪了下去，竟然全是给他带的。 而且这些水果干还被布好好裹着的，一看就很爱惜。 敖丙震惊得眼都瞪大了，哪吒……给他带了这么多吗，莫非他刚刚已经吃了不少。 妲己就好像知道他所想似的，心痛道：“这孩子刚刚吃的都没这个多，也不打算留几个，还想着要给你都带来！” 敖丙沉默了。 他真该死啊！他家明明还有很多干果，但他每次都只带一颗给哪吒，这次也只带了一颗！ 妲己未卜 先知似的问：“你这次给哪吒带了多少？” 敖丙整条龙都拧成了麻花。 “……一颗。” 敖丙羞愧难当。 妲己也就算了，后面的吕尚、申公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纷纷用谴责的眼神看向他。 敖丙好想逃！果然要相信龙的第六感，他就说为什么刚刚在水下会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呢，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妲己还有事要问：“你为什么每次从海里出来要搞这么大阵仗，还要让哪吒在沙滩上写你聪明可爱？” “他这么小的孩子，还不识字，少写几个字难道你就看不见了吗？” 求求你不要再说啦—— 敖丙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哪吒一直以为那是召唤龙族的阵法来着！ 他已经不敢看哪吒的脸色了。 妲己把话说清楚之后，看向了哪吒，问道：“总之，这条龙的确不是特别厚道，哪吒，你愿意原谅他，继续和他做朋友吗？” 敖丙忧伤地心想，回不去了，肯定回不去了，哪吒肯定觉得他是个虚荣又自私的小龙，都怪他，不该欺负小朋友的。 可妲己既然问了，就知道哪吒一定会原谅敖丙，哪吒的性格其实非常好，什么不听话、没礼数，都是李靖以讹传讹。 敖丙都想好灰溜溜地回龙宫了，这会儿忽然听见哪吒脆生生的声音。 “我当然可以原谅敖丙啦！” 敖丙霍然抬头看向他。 小小的哪吒心想，妖族就算是不厚道，也只是给自己增加出场时的氛围感，只是带零食的时候少给他一点。 人的虚伪才叫可怕，比方李靖那个老东西，他不分是非的辱骂，动辄就要约束他的一言一行，哪吒心中门清儿，这些约束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各人乐意怎样做就怎样做，他被要求做的，只是李靖为了自己的面子罢了。 他不能忍受李家第三个儿子有一点点的不好，因为他两个哥哥都是能荣耀门楣的。 可哪吒有时候心想，金吒、木吒也并不是李靖带大的，明明是娘亲带大的，金吒、木吒小时候，李靖在边关打仗，根本没在家，哥哥们荣耀门楣，那也是娘亲教导有方的功劳，和他李靖有关系么？ 和李靖一比，敖丙只是让他多写几个字，而且每次都记得给他带零食吃…… 他实在想不到责怪敖丙的理由，妖族比人可爱多了，尤其比李靖那个老东西可爱。 小小的哪吒上前几步，对他眼中的巨龙说道：“敖丙，你是我第一个朋友，这些都不碍事的。” 敖丙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当下变成了人形，冲过去就抱住了哪吒。 “呜呜呜哪吒，你真好。” 敖丙和哪吒差不多高，这会儿哪吒也回抱住他，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敖丙，妲己给了我很多干果，我们可以一起吃了。” 一行人在沙滩坐下，敖丙随身带了三文鱼，交给妲己料理，没过一会儿，每人手中都多了几块肥厚的三文鱼，吃着吃着，也算是都认识了。 “一晃数年不见，你还是这样爱骗小孩。”吕尚喝了一口大麦茶，不忘调侃一句敖丙。 敖丙这会儿已经得到哪吒的原谅，甚至还反过来埋怨吕尚：“都怪你，是你小时候太聪明了，我都没玩几次。” “说到这个，”妲己给敖丙的酱汁里又挤了一些芥末，问道，“敖丙，为什么你的人形还是小孩子啊？” 他们都长大了。 敖丙叉着腰：“我有什么办法，我们龙族的角要先隐去的，可是要隐去角哪有这么容易，我至今也只能将它们化得短一些。” 哪吒闻言，看向敖丙脑袋上的两只小角，伸手，摸了上去。 敖丙浑身一僵。 哪吒却还在揉他的小角，自言自语道：“好软呀，还可以捏一捏呢。” 他丝毫没注意到敖丙整个人都在泛红。 申公豹“芜湖”了一声：“哪吒，你也太大胆了。” 哪吒迷惑地看向他。 申公豹还好整以暇地解释：“在龙族，只有十分亲密的关系，才允许摸角的。” 小玉和喜媚嘻嘻地笑：“怪不得，敖丙要红成番茄龙了。” 哪吒赶紧收回了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第47章 敖丙眼眶泪盈盈的，可恶的哪吒！ 但是他也没说错，他的确是不知道。 “没关系啦……”敖丙最终还是说，“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不知者无过，没道理哪吒这么大度，他还为了哪吒的冒犯耿耿于怀。 可哪吒闻言，再度抬起手：“那我可以再摸摸吗？” 手感还挺奇妙的。 “不可以！” …… 一行人回到李府，哪吒还小，玩累了、吃饱了便回去倒头就睡，其余五人却被叫到了太乙真人的房间里。 灯影憧憧，映照在窗纱上，太乙真人脸上有些忧愁，但开口先问他们五个：“你们觉得哪吒怎么样？” 申公豹先说：“这孩子在家憋久了，出去玩的时候可开心了，还用混天绫给我们玩拔河。” 太乙真人失笑，那混天绫可是宝贝，被他拿来这样用？罢了罢了，混天绫是有灵智的法宝，若是不乐意玩，估计也不会让他们摸到。 “姜师弟怎么看？” 吕尚：“稚子心性虽然稍有顽皮，但本性不坏，李将军言过其实了。” 太乙真人点头，李靖的确冥顽不化，把哪吒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都管教成什么了。 他看向小玉和喜媚：“你们姐妹二人呢？” 小玉：“哪吒就还是个小孩子嘛。” 喜媚犹豫了会儿：“我……有点怕他。” 太乙真人奇怪：“怕他？哪吒主火，神力通天，能叫一切阴邪的事无所遁形，有什么可怕的？” 妲己心想那这就对了，她二人常年住在轩辕坟，也不知小玉从哪搜集这么多骷髅头，若这不阴邪，那还有什么阴邪。 喜媚本来就是胆怯的性格，今天虽然害怕，但也没有到尖叫和逃跑的地步，喜媚刚见到她时，防备心都比这重了。 这么说来哪吒也算温善。 太乙真人最后一个问题抛给她：“妲己，你觉得如何？” 妲己就说：“哪吒在外面比在家里开心多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对了，他似乎特别恨李靖。” 哪吒今天在沙滩上玩得那么开心，可听到李靖的名字马上就能冷下来脸，可见有多讨厌他。 “我知道了，”太乙真人听完大家的看法，叹了口气，“你们瞧，我今天在他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把利刃匕首，“哐啷”放在了桌上。 众人脸上都出现忧心之色。 申公豹一脸担忧：“这傻孩子，不会要去刺杀亲爹吧？” 妲己、小玉、喜媚连连点头。 太乙真人和吕尚哭笑不得：“不是，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们四个都很无辜：“那不然呢？” 吕尚无奈道：“师兄担心，是哪吒心灰意冷要自戕，你们还记得师兄之前收到的消息吧，灵珠有性命之危。” 这回轮到吕尚和太乙真人连连点头，另外四个大为震撼。 小玉不解：“啊？这不对吧，他看谁气不过，不去杀了那人，反而要杀了自己？” 喜媚：“就是就是，冤有头债有主，看谁不爽就杀谁，他又不是看自己不爽。” 妲己也深以为然：“我也以为他要去杀李靖呢，今天见他与李靖对峙，手中的火尖枪都竖起来了。” 申公豹总结了道：“师兄，要不你再确认下？哪有这种道理，他不高兴，不去解决惹他生气的人，解决自己干什么。” 太乙真人被他们四个一顿狂轰乱炸，竟然有些动摇起来了：“那或许还真如你们所说……这匕首是哪吒是用来杀他爹的？” 四个妖 族连连点头。 可给吕尚无奈坏了：“师兄啊……”他怎么被四个妖族带偏了。 第41章 自戕我会再给李靖最后一次机会 哪吒的匕首不见了。 他次日醒来，摸了摸枕下，却没摸到那冰凉的触感，哪吒紧皱着眉，昨夜回来太晚没有注意，竟然现在才发现它丢了。 是谁拿走的？是李靖？是母亲？ 千万不要是母亲，他不想再令她担忧了。 他闷闷不乐，一直到吃早饭的时间，也依旧低着头，直到闻见飘香的粥味儿，才像是反应过来，同时与这粥的香味一同过来的，是小玉的催促声。 “哪吒，你醒了吗？” 院子里传来小玉的声音，哪吒朝外看去，发现小玉对他挥手：“快来快来，吃早饭啦。” 早饭？ 他下意识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才发现阐教弟子一行六人都在隔壁院子里聚集了。 妲己正在盛粥，一个个地分发过去，看到哪吒来了，特意给他找了一个印着小老虎花纹的碗，盛了粥递给他。 申公豹很嫉妒：“妲己，我也想用这个碗吃饭。” 妲己头也不抬：“那是小朋友专用的，你都多大岁数了。” 太乙真人见哪吒来了，按照昨天与其他几人商量的，先等他吃好饭再问，免得这孩子饭也吃不下，饿坏了身子。 哪吒捧着碗，掌心传来温热的味道，这碗粥里有很多东西，他不认得。只知道有的甜、有的酸，但无一例外，都与黍粥的味道融合在一处，喝完后只觉得肚子里暖暖的，好像能把他整个人都暖起来。 哪吒总算不再想匕首的事情了。 可就在此时，太乙真人放下了碗，严肃地对他说：“哪吒，你的计划，为师都知道了。” 哪吒茫然抬头。 “为师觉得，做事不能这么冲动，要三思啊。”太乙真人又说。 申公豹也严肃道：“哥哥姐姐们也都都知道了，还有你那位师叔，他也知道了。” 说到师叔，他指了指吕尚。 吕尚扶额，不想说话！ 哪吒原本还在茫然，可看到师父拿出他的匕首，哪吒才知道，原来师父知道他打算轻生了。 哪吒颓然垮下了肩膀。 他的确是…… 不想再留在这个世上了。 在这个家活着太累了，他做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祸，做什么都不会被支持，他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你怎么能计划杀了李靖呢，”申公豹叹了口气，“他就算再迂腐，杀孽终究是不可造的。” 哪吒以为自己听错了，慢慢抬起头：“啊？” 妲己也同情地拍拍他，颇有暗示意味：“哪吒，这种事情可以等你得道成仙后再做，不急在一时的。” 哪吒：“啊？？” 小玉和喜媚更是重量级。 “何况只给他一刀还是太便宜了他了。” “格局打开，你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二妖冲他挤眉弄眼，一个人做了个勒死的手势，另一个人做出来削竹子的手势。 哪吒：“啊？？？” 太乙真人有点被带歪了，急忙说：“哎呀呀，不可造杀孽，不可造杀孽啊！” 他急了半天后说：“你可以带着你娘离家出走哇！” 他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走肯定是活不了了，带着殷夫人一起走才是正好。 他倒是想早早地把哪吒接到昆仑，只是哪吒肉。体凡胎，又才区区几岁，昆仑灵气过于浓厚，对他而言也不是个好去处。 他两个哥哥，金吒、木吒都是十四岁时才去的昆仑，其次就是姜师弟十六岁上昆仑。 眼瞧着，他们越说，孩子越迷惑，吕尚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霍然起身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赶紧离这几个脑子不清醒的远一些。 哪吒被抱起来的时候还在想：是啊，他倒是可以不用自杀，杀了李靖的话，问题一样能全解决啊，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 这吕尚起身把孩子抱走了，几个人在他们身后叽叽喳喳的。 “吕尚干嘛呢！” “怎么抱走了，噢！我知道了！现在是单独给哪吒出主意的时间，对不对？” “那我要排吕尚后面！我还有好几个办法！” 吕尚抱着孩子走得飞快，生怕被这几个人缠上，真教他学会了什么极端的处理李靖的方式。 他带着孩子上了房顶，哪吒乖巧地坐在他旁边。 吕尚深呼吸一口，开门见山道：“哪吒，那匕首并不是拿来杀李将军的，是么？” 哪吒睁圆了眼，又皱起眉，悲伤地低下了头：“师叔，我……” “是你打算用来对自己用的，”吕尚却看着他，继续说，“是么？” 哪吒闷闷地点头，将膝盖抱进怀里，整个脸都埋了进去。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即便是灵珠转世，也还是个孩子。 吕尚就抬起了手，温和地拍在了哪吒的头上，干燥温暖的大手温和地抚摸他，他父亲从未这样做过。 哪吒闷闷的声音从他自己怀里传出来。 “师叔，我活着是个祸害……” 吕尚稳重平和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你不是。” 第48章 梳着一丝不苟发髻的孩子还是没有将头抬起来：“没有人在乎我……” 吕尚继续平稳地告诉他：“有。” “师叔，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敖丙的么？”哪吒喃喃自语地说。 吕尚几乎没有犹豫：“你想走到海中自尽，敖丙把你救了起来。” 哪吒才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吕尚，这孩子眼眶中都是泪水，闷声点了点头，一颗豆大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吕尚叹了口气。 其实他们昨天在海滩边的时候，敖丙就隐晦地说了这事。 敖丙说，当初只是觉得殷夫人怀胎长久地没有生下来，觉得奇怪，想看看后续如何，就多关注了一些时间，谁曾想这一看就是好几年，若不是—— 敖丙说到这里便改了口。 小龙人温柔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哪吒彼时正在陪妲己玩，即便哪吒不会知道敖丙向其他人透露他自尽的事，但敖丙也没有随意说出朋友的秘密。 只是吕尚猜出了这一切。 吕尚就说：“如果不再在乎李将军的看法，你会发现，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人是在乎你的。” 他的母亲，他的师父，他的朋友…… 可哪吒不这样以为：“陈塘关的百姓都敬重他，我只是个孩子。” 听孩子自己说“我还是个孩子”，其实是很可爱的事情，但吕尚此刻却有些心疼他。 哪吒年龄虽小，但心智却并不幼稚，相反，他心思纯澈，能辩是非。 可苦就苦在他能辩是非…… 他若一概认为是李靖的错也就罢了，可他看见百姓对李靖的敬重，只会怀疑自己。 “李将军保家卫国，的确是个好将领。” 吕尚声音温和：“但这不代表，他一定是个好父亲。” “哪吒，你是个聪明孩子，专注于你心里的答案即可，你的体会比世人的眼光更重要。” 还有一个原因，吕尚没有说。 哪吒是灵珠转世，无论如何，也不该受李靖的磋磨。 哪吒愣愣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师叔真好…… 哪吒抹了抹眼泪，说道：“哪吒明白了，多谢师叔。” 吕尚松了口气。 哪吒又小心翼翼地说：“师叔，我可以叫你一声爹吗？” 吕尚：“……？” 吕尚：“………………” 哪吒失望极了：“不可以吗？是哪吒逾矩了，我只是想，师叔真好，师叔如果是我爹就好了。” 吕尚哽了哽，半晌后才点头：“可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单身道长，是如何在哪吒眼中适合做“爹”的。 哪吒惊喜，随后扑到他怀里，低低沉沉地唤了一声。 “爹……” 唉。 吕尚温柔地抱了抱他，算了，哪吒还小。 过了一会儿，吕尚感觉到哪吒哭湿了他的衣衫，哪吒才红着眼睛放开了他。 “多谢师叔，”哪吒挤出个笑，“哪吒今后不再做轻生之事。” 吕尚松了口气，只说：“你想明白就好。” “我觉得妲己姐姐和豹豹哥哥他们说得对。” 哪吒清脆地说着。 吕尚听 到他喊申公豹哥哥，再想到刚才那声“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哪吒继续说：“与其自戕，倒不如杀了李靖。” 这孩子平静地立下了他今后的壮志。 哪吒转头对吕尚笑了笑：“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李靖。” 吕尚看着他，没有再劝，只说：“虽然不应造就杀孽，但……你若想清楚，那就去做。” 他委婉暗示了一番，但意思倒与那五个人所说的相差无二。 “我知道，”哪吒站起身来，“等我成仙得道之后再说。” 红袍子的小少年抬手时，混天绫缠在他胳膊上成了两只红金相间的臂钏。 “在此之前，我会再给李靖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杀意终于不再面向自己，渐渐地显露出来。 “倘若李靖依旧伤我，”他喃喃念道，“我穷尽浑身解数，也必要斩下他的人头。” …… 吕尚和哪吒回来了，太乙真人赶紧迎了上去，对着宝贝徒弟一阵观察：“怎么样，姜师弟没有难为你吧？” 吕尚无语：“师兄，这样问话所为是何意？” “哎呀，”太乙真人摆摆手说道，“你和那李靖一样是个迂腐的，我担心你也去和哪吒说些什么父子君臣之类的屁话。” 哪吒却笑得玉雪可爱：“没有，师叔并未与我说这些，师叔是个好人。” 小玉激动道：“好！那接下来轮到我支招了！走吧哪吒！” 申公豹门清儿，去与吕尚小声聊了起来：“你刚刚去问了那孩子是否要自戕？” “原来你知道？”吕尚斜睨他一眼。 申公豹耸肩：“我又不傻，你当我是小玉喜媚和妲己啊？” 他再附耳过来说：“我那样说，是担心这孩子想不开，万一原本没影儿的事，被咱们一劝给劝出门道了呢。” “那你们就劝他杀了李靖？” 申公豹大义凛然：“李靖不该杀么？你不会去劝他别杀李靖吧，又去说什么李靖是他爹这样的话？他毕竟是灵珠，李靖接不住成为灵珠肉身父亲的这份福气，难道还得留他不成？” 吕尚听到“爹”这个字就心梗，反唇相讥道：“我又不傻，你以为我是你？” “诶——你这人！” “哪吒说了，”吕尚面无表情道，“他会再给李靖最后一次机会。” “倘若李靖仍旧伤他，他就立志斩了李靖的项上人头。” 师兄弟俩对视一眼，可没想到这次机会，竟这样快就被李靖挥霍了干净。 第42章 海边师叔也参与我们小孩子的玩意儿吗…… 妲己还在喜媚后面排队，打算给哪吒出主意，这时殷夫人来了。 哪吒看见殷夫人，眉头舒展开：“娘亲。” 殷夫人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吒儿，起得好早呀，吃早饭了吗？” 哪吒点头：“吃了。今早鸡叫格外大声，所以就起的早了一些。” 他说完这话，除了太乙真人之外的四个人齐齐看向了喜媚。 喜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得羞涩：“嘿嘿。” ——又不是在夸奖你啊！ 喜媚才不管，对一只鸡而言，清晨时响亮地向第一缕阳光道早上好，这就是褒奖。 殷夫人继续说：“诸位若不嫌弃，今天我下厨，给大家做顿饭，午饭我们一起吃吧。” 她体贴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小声说：“放心，你爹去关外了，这两天都不在。” 迟疑的哪吒这才露出个笑脸：“好！” 哪吒开心了，倒是太乙真人有些自我怀疑：“李将军不在，是不是我昨天那些话说的重了一些？” 殷夫人连忙摆摆手：“仙长切莫要这样说，平时孩子他爹在家说一不二的，就是我这个妻子也很难插得上话，道长愿意提点他几句乃是我们家的幸事。” 殷夫人说得恳切，太乙真人才松了口气。 “而且老爷去关外去也是预定好的行程，似乎是为了什么饥荒之事，”殷夫人忧心地托着下巴，“说是关外某处已经许久没降雨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咳，咱们还是说说中午吃什么吧？” 殷夫人一个个地问过去，问到妲己时，妲己还问能否一起加入：“殷夫人，我同你一起做饭吧？” 哪有让客人一起下厨的道理，殷夫人坚持自己来，可看着妲己期盼的样子，她迟疑了半天，还是说：“妲己，那你陪我一同去街上买菜回来，可好？” 妲己自然是同意的。 殷夫人与她一同买菜时，无可避免地提到了哪吒。 “这孩子平时不苟言笑，明明小时候还爱哇哇地叫着，到处让人抱，”殷夫人和妲己聊着，“说起来，虽然主要怪他爹严厉，但也怪我，在家中实在太过软弱。” 殷夫人看着妲己，想到她只消几句话就让哪吒信任她，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妲己？” 妲己回头看她，殷夫人手里拿着白萝卜，脸上有无可奈何的纠结之色。 虽然妲己并没有当过母亲，但她做过孩子，知道孩子喜欢的长辈是什么样的。 她把狐王爷爷做的那些事告诉了殷夫人。 “我小时候挑食，几乎不吃肉，”妲己说，“那个时候，家里所有人都嘲笑我，都说我活不过三岁。” “或许也不是嘲笑，只是在他们来看，哪有不吃肉的狐、呃，哪有不吃肉的人……” 妲己回忆起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她可能更像人一些，所以在狐族格格不入。她那时候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她不想做狐狸，她只想重新变回人。 第49章 这时那些狐狸还一声声地叫她妲己，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族、血淋淋的食物，还有一个像诅咒似的名字，那时真叫她害怕极了。 她又怕又饿，总觉得自己一死了之，或许就能重新变回人。 在那样的环境下，是狐王爷爷的疼爱，与近乎无法理解的纵容，才把她这个心灰意冷的异界之魂，拉入了青丘狐族之中。 “我只吃一种深海鱼，”妲己现在想想，也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幼稚又可笑，但那个时候狐王却给她以无尽的宠爱和包容，“我爷爷就去深海给我抓鱼，很危险的……” “我当时想着，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当真值得吗？” “毕竟连我自己都放弃了我自己。” 妲己喃喃地说：“但是我爷爷没有放弃我。” 为什么会愿意养这么娇气的狐狸呢？让她自生自灭不行吗？连她都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可是狐王爷爷将她拉扯大，真的考虑过值得与不值得的事情么？ 妲己不知道，但在狐王过分的宠溺之中，她竟然安全地长大了，还在青丘呆了那么久，足足有十三年，十三年的时光，是狐王爷爷给她的温暖，才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青丘狐族的一员。 在人间看来，这可是四百年。 四百年，这已经是四五代凡人的一生了。 那些为人的记忆变得轻盈，那些执念与不安、害怕如同飞上高空的蒲公英，变得缥缈，逐渐被青丘厚重的岁月取代——在柔软的草地上，她有可以依靠的长辈，和温柔单纯的家人们。 妲己最后说：“所以，家应该是可以随意打滚的地方吧，家人之间，应该是彼此包容的。” 妲己有些笨拙，但还是说：“殷夫人，我拙口笨舌的，或许说得不对，但是我觉得，你和李靖、咳咳，李将军……应该要更爱哪吒一些， 更包容他一些。” 殷夫人看着妲己，却觉得她说的正在点上。 “你说的对，”殷夫人温柔地笑，“我们的确……应该更爱吒儿一些。” 而李靖并不懂如何爱他的儿子。 她们买菜回来了，妲己原本在厨房帮忙，没一会儿哪吒进来了。 殷夫人正揉着面粉，哪吒在她身边，殷夫人就手把手地教他怎样捏一个小面团，妲己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殷夫人、哪吒，我去准备其他点心吧。” 母子俩连声应下，妲己从厨房出来了，看见哪吒力气太大，不小心将案板掰下来一块，殷夫人温柔地说着没关系。 “反正你爹不在，没人知道。”殷夫人对他俏皮地眨眨眼，把哪吒逗笑了。 妲己从厨房出来，正好遇上了豹豹。 豹豹奇怪：“你怎么出来了？” “殷夫人和哪吒母子俩在里面，那么温馨，我才不会打扰呢。” 她拉着豹豹问了起来：“你说，如果哪吒把李靖杀了，殷夫人自己带哪吒岂不正好。” 申公豹敲了敲她的头：“笨，人族很复杂的，和我们不一样。如果哪吒真杀了李靖，他只会被人族唾骂，到时候他们一家都不好过，殷夫人也是。” 妲己揉揉被他敲的地方，又说：“既然如此，我们还劝他杀了李靖？是不是不太好。” “那他如果不杀了李靖，就杀了自己呢？” 妲己目瞪口呆：“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实在不行，像太乙真人所说，他与殷夫人离家出走不行吗？” 申公豹与人族接触得多些，闻言又耐心解释：“人族很脆弱，必须要在熟悉的地方与熟悉的人聚居。” 这点倒是和狐族很像啦。 但在妲己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的记忆中，哪吒似乎就是要杀了谁的…… 只是她实在记不起来，别说哪吒了，她连妲己的故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是个祸国殃民做尽坏事的宠妃。 想起这个她就头疼，她真是泥菩萨过江，自己的命运还琢磨不明白呢，怎么还惦记起搭救别人的命运了。 不往远了说，就说眼前的，女娲娘娘让她查明禁妖令一事，如今只查到是个谣传，仅以此向女娲娘娘交差，能过得去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真是让狐为难！ “对了，”申公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前几日你忙着火锅店的事情，我有一事忘记跟你说了，正好现在就你我二人在此。” 他把妲己拉到墙角边，趁着没人看见，忽然在她面前变了原形。 妲己呼吸一滞。 “豹豹！”她小声地惊呼，“你的原形有这么大了吗？” 她面前站着一个威武的金钱豹，硕大的身子足有两个她这么高，这会儿趴在她面前，妲己才能勉强和他对上视线。 对妖族而言，原形、法相都是实力的象征，像是狐王的法相便是整个青丘狐族最大的。 申公豹笑了笑，又变回了人形，他这来去自如的，总让妲己想到他初次化成人形的样子，那时他还得自己穿衣服呢。 申公豹冲她挑眉：“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妲己毫不吝啬她的称赞，“这就是在昆仑修炼的效果吗。” “啊……关于这点，我有个猜测，”申公豹说道，“其实我前段时间正在瓶颈，按理来说，至少要在顰壶谷待三年才能突破。但是前几天在火锅店吃饭后……”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受，思考了半天之后，决定直接说出自己大胆的猜测：“我觉得，可能与吃了你做的饭有关。” 他说：“吕尚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并无这种感觉，可能是只对妖族有用，你可以再问问小玉和喜媚……对了，你自己呢？” 妲己吃自己做的饭是最多的，她就没有这样的感觉么？ 妲己摊手：“若真有这么玄妙，妖族都不必修炼了，请我过去做饭就是。” 申公豹相信自己的感受，对妖族而言，直觉是很重要的武器。 “你变成原形给我看看便知。” 妲己却说：“我现在无法变成原形，女娲娘娘封锁了我们三个的妖身和大部分的妖力——我倒觉得是娘娘不想让我顺着昆仑回琅崖跑回青丘。” 玉溪那条路，只有狐族原形才能穿过，若是平常想要去青丘，就只能等着青丘之桥打开。 申公豹有些遗憾：“既然如此，恐怕小玉和喜媚也没有感觉了。” “放心好啦，不会这么神奇的。”妲己先否认了他的猜测。 可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下意识打开了系统看了起来。 总不能是系统的功效吧……？ 可惜系统还是那个界面，毫无头绪的新手任务，以及全靠运气的成就系统，还有十分吃钱的商城。 商城…… 妲己说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哪吒既不用杀了李靖，也不用杀了自己呢。” “那除非李靖回心转意，不再把哪吒与他另外两个儿子比个没完没了。” 申公豹说道：“太乙师兄说，昨天李靖说哪吒这里不好、哪里不好，简直是又要让他比金吒聪慧，又要他比木吒稳重，哪吒才几岁啊，李靖也真是的，反正哪吒如果要杀了李靖，我可不拦着……” 妲己看着商城里的拍立得，99商城币即可拿下一款拍立得和十张相纸，她现在的商城币正好100，还是刚才顺手领的，全是小石精酿酿的功劳。 就像豹豹说的，李靖可恶，若哪吒要杀他，她也不会拦着。 可……如果李靖知道哪吒已经够好了，今后不再逼迫哪吒，至少，能与哪吒维持着表面父子的关系，那也行啊。 她看看商城币，看看拍立得，又想到了小哪吒的笑脸。 妲己心软了。 李靖虽然可恶，但哪吒又实在无辜，无论李靖最后如何想，她还是想扭转李靖对哪吒的错误印象。 妲己一咬牙，花光了她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商城币。 豹豹见她手中忽然多了一个法器，是一面铜镜。 妲己看着手中的拍立得，问道：“来合影吗？” 总要试试这拍立得好用不好用。 “合影是什么？”豹豹问道，又看向她手中的铜镜，“你这铜镜是什么法器，就是用来合影的么？” 这次看上去是铜镜吗？系统的美化还挺合理的。 “是啊。”妲己晃了晃手中的“铜镜”，继续说，“既然要合影，那就大家一起来吧。” 不消片刻，李府后院齐刷刷站了五个人，成熟可靠的太乙真人表示不参与什么合影，那都是小孩子玩的，却刚好成了妲己的拍照工具人。 正巧哪吒从厨房出来了，听她说完始末，表示也想加入。 “敖丙呢？”哪吒又希冀地问，“能让敖丙也和我们一起合影吗？” 妲己去问了问，殷夫人那边的午饭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完成，于是一行人又浩浩汤汤地去了海边。 太乙真人也实在是没想到，他都不参与到这些人的活动中了，还要陪他们跑来跑去。 第50章 直到那条龙从海中出来，太乙真人才知道他徒弟交的朋友才不是什么普通妖族，乃是东海的小龙。 敖丙知道了何为合影，便要求以龙的形态参与其中，人形的敖丙是个孩子，但龙形态的他就很威武了。 等到众人都站好，哪吒又看向了吕尚：“师叔，你也和我们一起合影吗？” 吕尚原本嘴角微微上翘，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又耷拉下来：“我不行吗？” 哪吒挠了挠头：“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瞧，我师父都不参与，他说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吕尚：“……” 妲己与申公豹大笑着，把不高兴的吕尚，和爱说吉祥话的哪吒一并拉了进来。 妲己站在最中间，左 右两边分别紧贴着小玉和喜媚，最左边是哪吒高高地跃起，敖丙正用尾巴托着他，最右边的二人，是不苟言笑的吕尚和笑嘻嘻的申公豹，师兄弟俩互相挨着。 身后是一碧如洗的天，还有一条天蓝色的巨龙将众人环绕起来。 见他们都准备好了，太乙真人按照妲己所教的，敲了一下铜镜的背后。 不一会儿，铜镜上闪了一道白光，一张方形的画像出现在铜镜之上。 妲己接过了拍立得和相纸，她甩了半天，影像逐渐显露出来。 海边的六人一龙紧挨着，天气很好，还有微风拂面，每个人的笑脸都灿烂极了。 第43章 铜镜申公豹有特殊的套话技巧…… 众人到家时，殷夫人的饭菜刚烧好，敖丙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态度，干脆也去一起蹭饭了。 吕尚给了他一个头巾，包起前额之后，就几乎看不见龙角。 “还好我的角又变小了一些，”敖丙说，“难道近来的海水很适合我敖丙大人修炼？” 妲己还在逗哪吒玩，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申公豹却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多问了一句：“具体是什么时候？” 敖丙费力地整理着他的头巾，听闻此言还真想了一下：“好像也就是……昨天夜里吧？” 那不就是他们沙滩上吃了妲己的水果干、喝了妲己的果茶之后吗。 申公豹看向妲己，虽然妲己说与她的食物无关，但巧合至此，怎么会无关呢。 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妲己做的食物的确对修炼有裨益。 殷夫人上前来迎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儿子身边的敖丙。 小公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对她说：“伯母好，在下敖丙，是哪吒的朋友。” 小龙人显得很有风度，且并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我是东海龙王的三子，此前与哪吒偶然在海边相识，贸然登门拜访，这是见面礼。” 敖丙对妲己使了个眼色。 妲己：“……” 她把敖丙刚给的三文鱼拿了出来。 可恶的敖丙，她就说刚才怎么突然塞给她一块上好的鱼肉，让她处理好了再带走呢。 殷夫人惊喜地接过了敖丙的礼物。 总听李靖说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真等妖族登门，却发现并非如此。 敖丙进退有度，也是仪表堂堂，与他家哪吒一红一蓝地相挨站着，正是合适，殷夫人越看越喜欢。 “快请进吧！”殷夫人引他们进了家门，“饭菜正好了，可以开饭啦！” 殷夫人做了一桌子的家常菜，每个人旁边都斟满了妲己的果茶，最中间是敖丙带来的新鲜三文鱼。 除了小玉缠着妲己要水果之外，每个人都吃得尽兴。 尤其是哪吒，他与敖丙坐在一处，向他介绍着他娘亲的哪道菜做的好吃。 喜媚悄悄附耳过来，与妲己小声说话：“妲己，没事，我觉得还是你做的菜最好吃。” 妲己哭笑不得，她为什么突然安慰自己，谁要跟殷夫人比厨艺了？ 妲己：“我觉得殷夫人做的也挺好吃的。” 听她这样说，喜媚就给面子地找补了一句：“也是挺好吃的，虽然不合我的口味，但是总觉得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在里面。” 妲己脱口而出：“美味的秘诀就是爱呀～” 喜媚莫名地看向她。 妲己笑了，真是笨蛋喜媚。 她看向殷夫人，殷夫人温柔地帮哪吒布菜，叮嘱着多吃肉多吃青菜之类的话。 这是一桌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它的味道如何，或许很快就会被忘记，但是哪吒会记得同桌的人，会记得他有很多好朋友，也会记得他有很多的爱。 下午时，妲己陪着哪吒和敖丙去街上逛了。 或许是李靖常在外面说什么竖子无礼之类的话，有人见到哪吒会小心地躲起来。 哪吒虽然习惯了，敖丙和妲己看着却不是滋味。难怪哪吒每次去海边都绕了远路，原来是街上的人并不欢迎他。 可小哪吒却看上去不甚在乎，甚至在有人仓皇路过，不小心快跌倒时，哪吒还顺手扶起来了他。 那人看见红袍的李家三子伸手将自己扶起，不得不说，李将军说得对，这孩子力气是大，但是，好像又没有李将军说的那样凶狠。 哪吒还随口问了一句：“没摔伤吧？” 那人心道，这也不像是个混世魔王啊，李将军是不是太自谦了。 他后知后觉扯出个笑：“不碍事不碍事，三公子……出来逛街啊？” 围观的人也有些讶异，这人竟然还和李家三公子聊起来了。 哪吒平静地对他点头：“朋友来了，就上街逛逛。” 这孩子进退有度，真说起来，大公子和二公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那二位小时候都没这样懂事呢。 李将军果然还是太自谦了。 虽然说这三公子是有些怪异。 殷夫人怀了三年才生，生下来又有火从天而降，紧接着是满月时驾云的仙人来了，再之后只听他生的一身蛮力，喜欢拆家，再再之后…… 众人想想，似乎李将军就不让三公子出门了。 不知怎么的，就传说三公子是个桀骜不驯的混世魔王，可今日再看，分明不是这么回事嘛！ 街上的人逐渐不那么害怕了。 只有敖丙注意到，哪吒也不那么紧张了，他紧绷着的胳膊终于放松了下来。 至于妲己—— 她忙着甩手中的相纸，影相清晰之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好把哪吒扶人的那一幕拍了下来。 敖丙也去看了看，啧啧称奇：“你这铜镜甚是神奇，哪来的？” 妲己：“系统商城买的。” 敖丙赞许地点点头：“原来是青丘秘宝，怪不得。” 妲己：“……” 算了，习惯了，这可恶的臭系统。 她这边抓拍哪吒的好人好事好哪吒，那边申公豹找上了小玉和喜媚。 “妲己说，你们的妖身和妖力都被女娲娘娘封住了？” 她二人茫然道：“妖身是被封住了，妖力倒没有——哦，妲己特殊一些，她好像都被封住了。” 申公豹闻言挑了挑眉：“为什么妲己特殊一些？” 申公豹有特殊的套话技巧，没聊一会儿，就从她们俩那里套出了关键信息：“所以，你们二人的妖力，实则是为了帮助妲己历劫的？” 他这问题一问出来，小玉和喜媚都直冒冷汗。 这不对吧，她俩似乎也没说什么，怎么申公豹都猜到这里了，下一步是不是要猜历什么劫了？ 果然。 申公豹笑眯眯地问她们：“女娲娘娘要你们助她历什么劫？” 嘶—— 小玉率先捂住了喜媚的嘴，自己也瑟瑟发抖说话结巴：“这这这这你就别管了！” 她这句话说完，喜媚也及时捂住了小玉的嘴。 眼看着姐妹俩油盐不进，但他申道长也并非全无办法。 申公豹怜悯地看着她俩：“看来这是机密，不可对外宣扬，是吧？” 姐妹俩虽然捂住了嘴，但听完这个问题，还是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发现这也算是一种回应啊！ 小玉和喜媚决心离开，申公豹见状便不逗她们了，马上说：“其实我是想问另一件事情。” “你们近期修炼速度会变快吗？” 小玉和喜媚对视一眼，发现这个问题似乎的确不涉及到女娲娘娘的任务，这才彼此放开了对方的嘴。 小玉说道：“是会变快。” 喜媚也予以肯定。 申公豹喜上心头，试图启发她们：“那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这次姐妹俩答得飞快：“毕竟是昆仑嘛！” 申公豹眼中期待的光又暗下来，忍不住问：“你们原本是在太素天吧，在那里修炼情况如何？难道太素天难道还比不上昆仑？” 他这一说，小玉和喜媚恍然大悟：“对哦！” 申公豹：“……”这姐妹俩没救了。 第44章 离家欠你的一条命，我自会还清 又过几日，是深夜，李靖回来了。 第51章 他回来时，殷夫人正捧着妲己给的“画像”一张张细看，哪吒怎 样她都觉得可爱。她还特意问妲己要了第一张的合照，最左边的哪吒也是无忧无虑的，后面的龙想必就是敖丙了，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 李靖心中忧心着有苏国的事，总觉得此去一趟，似乎哪里不对，但他没发现。 有苏国是大商的诸侯国之一，往年都按时上贡，今年却说干旱，上天不肯降雨，又有妖族肆虐，截教的石矶娘娘蚕食百姓，实在交不上贡了。 他这趟原是专为干旱而去，旁的事……照理来说不应置喙，但截教的妖族实在欺人太甚，不专注修炼，竟然欺凌到了人族头上，净做一些歪门邪道的事情。 他打算将此事上奏于朝歌，请陛下派闻仲太师予以管辖。 闻仲太师也是截教中人，既然石矶娘娘与他是同门，想必比他李靖一个小小守关将领，更能说的上话。 可一到家，未见到妻儿相迎也就罢了，进了家门之后，他的妻子竟然还在出神地看着桌上一堆画像。 李靖大步上前：“夫人，这是什么？” 殷夫人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抬起头：“老爷回来了，我在看妲己给哪吒的画像呢，这孩子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李靖上前，看到了最上面的那张，顿时呼吸一窒，旁的也就算了，那个龙是什么？！ 殷夫人见他盯着龙看，连忙说道：“这是哪吒的朋友，叫敖丙，东海龙王的三子，真是巧，他在家中也是排行第三，你那日看到的不是什么普通小鱼小虾，人家是龙族呢。” “龙族又怎么样？” 李靖眼神阴鸷，看着这张画像，龙族怎么了，龙族就不是妖了么？那石矶娘娘也是一块顽石成精罢了，即便受人供奉，不还是反手欺凌人族么？ 妖都是伪善的东西，该死。 李靖拿上了画像，径直向外走去。 殷夫人赶忙跟上：“老爷，都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李靖头也不回：“去找哪吒。” 殷夫人心中一咯噔，赶忙拦着：“老爷！哪吒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可她哪里拦得住盛怒的李靖，李靖一路向内院走去，先路过了太乙真人等人住的院子，最后径直往哪吒的房间走去。 哪吒原本在平稳的睡梦中，忽然门被猛地推开，剧烈的声响将他惊醒，还未反应过来是何事，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骂喊声。 “哪吒！你把老夫的话忘了一干二净是不是？又去与妖族勾连不清，是不是？” 哪吒抬头，看见了李靖，他生气的样子很扭曲，不分青红皂白就发火的样子更是丑陋至极。 哪吒从床上起身，李靖见他还是慢条斯理，一时间气血上涌，竟上手想要抓他，只是他还未碰到哪吒，就被哪吒反手扣住了手腕，哪吒只稍一拧，李靖的胳膊就错了位。 李靖吃痛，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却依旧咬牙怒斥：“你这逆子，你要对你亲爹做什么？” 哪吒不像从前愤怒。他或许还是愤怒的，但从前的怒气如烈火煎熬自己，如今的怒涛却如冰冷的海底之焰，静静地炼化着这个“家”。 哪吒平静地说：“我说过，不准说我的朋友。” 火尖枪回到他的手中，混天绫化作臂钏扣在胳膊上，不过三四岁的小少年，眼中的杀意却让身经百战的李靖胆寒。 这动静惊醒了隔壁院子里的一行人，这会儿均到了门口，几人本想上前帮哪吒，可一看竟然是李靖在吃瘪。 殷夫人在旁边急坏了：“哪吒，快松手！哎呀，老爷，你误会哪吒和敖丙了！” 李靖原本就怒不可遏，现在听到“误会”二字，更是怒气填胸。 “误会？” 李靖想到自己在有苏国看到的民不聊生场面，他目光锁着哪吒：“你可知，东海龙王在其位不司其职，已逾数月未曾降雨，整个有苏国干旱至极，百姓连水都喝不上。” “你又可知，那截教的石矶娘娘鱼肉百姓，将人挂在树上，风干了做成人干为己用。” “妖族伪善，你与他们为伍，是丢我李家的脸！” 李靖话音一落，忽然听到了异口同声的两个回应。 “不可能！” 哪吒反驳，情理之中，此子冥顽不化，他早有预期。可李靖转头，看见了阐教一行人中，妲己竟然也在反驳他。 妲己一字一句地重申：“不可能。” “石矶娘娘救过我。” 妲己想到当初在太素天第一次面见女娲娘娘，女娲娘娘想要杀她，是石矶娘娘的信物救了她，还有在青丘的小石精酿酿，酿酿与石矶娘娘亲近，若是石矶娘娘真是这样大恶之人，酿酿又为什么会跟着她。 哪吒神色稍微和缓了一些，这次有人坚定地站在他这边。 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吕尚，师叔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想起了那天的谈话。 哪吒松开了李靖，李靖吃痛跌坐在地上。 他看着李靖，风火轮在他脚下，显得小哪吒的目光居高临下。 “我会去有苏国查清楚，此事究竟是否与妖族有关。”他用火尖枪戳去，枪头在离李靖鼻尖只剩一寸时定住了，惊出李靖一身冷汗。 “若与妖族无关，我来取你项上人头，若真如你所说，民不聊生确为妖族所为，我必斩了那妖。” “欠你一条命，我自会还清。” “哪吒！”殷夫人颤抖着声音，“你在说什么！” 哪吒看向了她，娘亲在她印象中总是和善而温柔，但可能正是这样毫无底线的温柔，才让李靖从来听不进去她的话，仔细想想，娘亲从来未曾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哪怕是像刚才妲己那样，只说三个字。 可娘亲实在爱他。 哪吒从风火轮上下来了，双膝依次跪地，向着他温柔的娘亲，重重地在地上叩首。 小少年的膝盖、额头落地时的声音很闷，三声响，每一声都像扎在了殷夫人的心尖肉上。 “娘，孩儿不孝。” 哪吒再抬起头时，抿紧了唇，越过众人，决绝地离开了此处。 吕尚皱着眉，上前一步正想开口，却被太乙真人拦住了。 他转而诧异地望向他的师兄，太乙真人看着他，却对他摇了摇头。 哪吒是灵珠转世，他未来要助子牙师弟成就封神大业，就必须有此一遭，这是天命。 师兄什么都没说，但吕尚却感到这眼神莫名熟悉，当初天尊收他为弟子时，也是这样看着他，那时天尊还说了一句话。 “姜子牙，这是你的天命。” 太乙真人唤起了祥云，把怔愣在原地的众人都推了上去，他要去找哪吒。 殷夫人泪如雨下，疾走几步叫住了太乙真人：“仙长，您去把吒儿劝回来吧，他还那么小……” 太乙真人没有应下，但犹豫片刻，却还是尝试开解她：“殷夫人，这……哪吒虽是你的孩子，可灵珠不是。这话中的意思，你可懂得？” 殷夫人不懂，只是一味地为她的孩子落泪。 申公豹是最后一个上祥云的，走之前，他施了术法，将李靖手中被捏皱的画像拿了回来，径自收好了。 太乙真人这才驾云，朝哪吒消失的方向飞去。 李靖这时才像是大梦初醒，胳膊上的钝痛此刻好像不在他身上，他走出哪吒的房间，门口的妻子还在无声地落泪。 他上前拉她的手：“夫人……” 殷夫人躲开了。 她转头看向李靖，眼中布满了血丝：“李靖，你非要这样逼他么？” 殷夫人转身离开，李靖一人，浑浑噩噩地走回了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还乱糟糟地摆着妲己的“画像”，原来除了那一张是合照之外，其他的都是哪吒自己。 玉雪可爱的红袍少年各种模样，他笑着扶起了陈家的儿子、帮东山的大娘搬了南瓜、从树顶上摘下了缠绕的风筝递给其他孩子…… 每一张“画像”中的哪吒都是笑着的，那笑容让他想起了哪吒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爱笑，喊着说：“爹爹，把哪吒举高高！” 李靖 沉默地看了每一张“画像”，最后坐在的书桌前。 金吒和木吒长大时，他都不在身边，可这两个孩子多么惹人喜爱，且是仙缘深厚。 哪吒出生，他终于有机会陪在孩子身边，他想着，妻子一个人能教出这样好的金吒和木吒，那他的三子，这次有他在身边，又是灵珠转世，一定不逊色于他两个哥哥。 所以他才会…… 李靖低下头。 哪吒走的时候，只和他娘道别了。 而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欠你的一条命，我自会还清”。 ……怎么会变成这样。 …… 陈塘关十里之外，太阳初升，第一缕日光照在祥云之上，喜媚率先抬起了头。 第52章 可不远之处她看见了火红的少年抱着膝盖坐在树上，喜媚又垂下了眼。 她沮丧极了，哪怕见到太阳也高兴不起来。 “……早上好……太阳。” 妲己叹了口气，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第45章 情劫这种羞羞之事，当然不能让小孩子…… 哪吒蹲在中间，周围几棵树上都站着人。 申公豹刚想安慰几句，也被太乙真人拦住，太乙真人低着声音：“让孩子静静，别打扰他。” 他做师父的都这样说，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想上前。 最中间的哪吒却抬起头，接上了这句话：“你们如果真的想让我静静……” 他闷着声音继续说：“……就不应该围着我站一圈。” 众人都沉默，彼此看看，还真是刚好把哪吒围了一圈，哈哈。 哪吒抬起小脸，看上去还是闷闷不乐，被他提了一下这诡异的站位，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且手足无措，慌乱之下看向了妲己：“妲己！我饿了！” 小玉赶紧说：“是啊是啊，我们、我们吃早饭吧？” …… 等到海鲜粥煮开，几人重新坐在一起，哪吒看着他的小碗，别人的碗都普普通通，只有他的碗上有个小老虎。 他又想到妲己昨夜那声坚定的“不可能”，哪吒抬头看着妲己：“谢谢你，妲己……还有，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我们的‘合影’，被李靖毁了。” 申公豹闻言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合影，立刻说：“没有被毁，我记着呢，刚刚一起带过来了。” 哪吒过去看了看，见果真是那张合影，这才松口气。 临到末了，妲己问哪吒：“哪吒，你要去有苏国吗？” 他现在已经平复了许多，闻言便点了点头：“是的，我要去看看究竟是不是李靖说的那样。” 在他们谈论之际，吕尚和太乙真人相视一眼。 吕尚先低声开了口：“师兄，借一步说话。” 他二人缓步走到了林子的侧边，刚开口，吕尚就直奔主题：“有苏国之事，是否与石矶娘娘有关，未曾亲眼所见，尚不能定夺，但龙王不施雨，是确有其事的。这样看来，哪吒这一趟……” 太乙真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龙王不施雨，是为了给阐教递投名状，龙王消息灵通，早就知道阐教主张伐纣，此时不下雨，是为伐纣造势呢。 “以及，方才的李靖，”吕尚定睛看着太乙真人，缓声问道，“师兄，你对他用了术法？” 李靖之暴怒，不太正常。 太乙真人沉默半晌，却并未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一般，说起其他事：“师弟，哪吒是灵珠转世，他降生是有使命的，或许他人出生可以随意而行，但身负天命之人，有些劫难，是逃不了的。” 他话虽简单，但吕尚领悟了他的言下之意，原来哪吒这一趟也是天命的一部分。 “师父曾对我说过一样的话。”吕尚低声道，“师父说，天命不可违背。” 太乙真人望着他，眼中颇有深意：“师弟，所以我们不可为自己看天命。无论你能否勘破，天命都摆在那里，你是要逆天而行，还是顺应天意呢？” 他拍了拍吕尚的肩膀：“更何况，天命不一定是错的，单就哪吒而言，倘若此行栽了跟斗，对他反倒是好事。” “但对于你，子牙……”太乙真人忽然念起了元始天尊赐他的名号，霎时目光锐利，像是要望进他的眼底，但最终，还是露出个寻常的笑，“师弟，你的天命太过复杂，牵扯了太多人，师父看不透，我亦看不够。” 子牙，阴阳交替之时，破劫而生之机。 这师兄弟二人仿佛只是散了散步，回来时，其他人已经打定主意要陪哪吒去有苏国，正恰好听见妲己提了一事。 “石矶娘娘救过我，她不是李靖所说那样穷凶极恶之人，”妲己喃喃道，“把人挂在树上风干……这也太过分了。” 她右边坐着的小玉纠结半天，还是开口：“妲己，你若去找石矶娘娘，恐怕我无法与你一同去了。” “石妖修炼，是九九化一、彼此吞噬的过程，大妖之间，素来是王不见王。我若去了石矶娘娘之所在，最后不是她吞噬我，就是我吞噬她。” 小玉神色认真，伸手握住了妲己的手：“抱歉。” 喜媚错愕地站起来：“小玉，你不和妲己一起去吗？” 小玉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去。” 太乙真人闻言又退了回去，一边退一边念叨：“讨论这种事情怎么也不避一避我！” 原则上他还不知道他们是妖啊！ 吕尚有些无语，看着师兄跑到远处装作看风景去了。 他重新回到众人中间，盘腿在妲己对面坐下。 刚好这时喜媚也犹豫得差不多，最后下定了决心：“你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她愧疚地看向妲己，不是她想要和妲己分开，只是、只是她几乎从未与小玉分开过，她早就习惯了和小玉吵吵闹闹，如果小玉不在，她会很不安。 妲己好言安慰她们两个：“没关系，我又不是去有苏国一去不回了，等和哪吒查清楚了情况，我们再相见也是一样的，只是短暂分开罢了。” 小玉和喜媚似乎被安慰到了，也点了点头：“那就这样说定了。” 见她们商定了暂别，申公豹托着腮才说：“头一次知道石妖之间是这样的关系，那你们之后去哪里，回轩辕坟吗？” 回轩辕坟……？那想再来人间就不容易了。 女娲娘娘的任务怎么办？ 想到这件事，小玉拉着喜媚往后跑了几步，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事情，剩下几个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不消片时，二妖又重新回来了。 “我们考虑了一下……” 小玉和喜媚异口同声地说：“吕尚和申公豹也不能去！” 申公豹莫名其妙：“你们不去就算了，让我们也别去是什么意思？” “因为——”小玉正要说，正好瞧见睁着大眼睛的哪吒，他正好奇地竖起耳朵。 “喜媚，把哪吒耳朵堵上，这种事情小孩子不准听。” 哪吒：“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喜媚就把他耳朵堵住了，哪吒郁闷地问：“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听啊？” 可惜喜媚堵得牢，他只能看见其他人嘴巴动，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申公豹也好奇：“什么事情不能让哪吒听？” 小玉红着脸：“这种、这种羞羞之事，当然不能让小孩子听了。” 情劫，这个话题对小孩子来说还是太成熟了。 妲己：“啊？？” 羞羞之事？有多羞羞？ 见哪吒确实听不见了，小玉才将太素天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向妲己娓娓道来，末了，她低头道：“……对不起，妲己，我和喜媚是被逼无奈的，我们、我们俩也不想伤害你。” 申公豹后知后觉地和前几日的事情连起来了：“所以，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历劫？是妲己的情劫？” 吕尚一直安静听着，并未说什么。 倒是妲己，先关注了另一件事：“女娲娘娘的意思是，恋爱后分手，就能化出新的尾巴？” 这合理吗……？ “我想，关键或许不是恋爱后分手，”喜媚缓缓地说出 自己的猜测，“所谓劫数，大都是修行路上的大难、因果。” 喜媚总结道：“或许能让你长出尾巴的，并非是恋爱后分手，而是‘求不得’，是万念俱灰，是肝肠寸断。” 其他四个人定定地看着她。 吕尚迟疑了半晌，心情复杂：“的确如此。” 小玉敬佩地拱手：“智慧，太有智慧了，喜媚。” 申公豹也叹服：“确实是大智慧。” 喜媚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头：“是吗？我真有这么厉害吗？嘿嘿……” 哪吒一只耳朵自由了，连忙问：“什么事情啊？” 听到他说话，喜媚又把他耳朵堵上。 哪吒郁闷地“哼”了一声。 “咳咳咳！”小玉清了清嗓子，重新说回了她的想法，“妲己，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长出九尾并不急在一时，既然如此，何必要遭这个罪？依我之见，你长出九尾之前就不要再见他们两个了。” 申公豹笑嘻嘻地说：“我倒是无所谓，但是我的好师兄——” 他一只胳膊搭在吕尚的肩膀上，还晃了晃：“他是人族啊！跟我们不一样，只能活几十年，现在又修为平平、成仙无望，可能还没等妲己长出第三条尾巴，他就化成灰了。” 修为平平？成仙无望？ 吕尚被他晃得摇了几下，有些心梗：“……那真是谢谢你，还记得我是人族。” “不客气，好师兄，”热心肠的申公豹马上说道，“顺手的事儿。” 可关于情劫一事，妲己觉得是女娲娘娘想要报复她。女娲娘娘那日对她说，或者历劫、或者吃重塑仙体之苦，可无论如何，变成九尾的结局都是要留在太素天，永远做女娲娘娘的爱宠。 第53章 她明明已经拒绝了，女娲娘娘却还是一意孤行，将此任务安排给了小玉和喜媚，又不让她知道，明明就是要报复她。 更不用提，这一劫难竟然是情劫？ 这与当初的涂山娇因为大禹而离开女娲娘娘，又有何区别。 只是这些是她自己的猜测，无需告诉其他人。妲己只装作不再执着于此的样子，关心起了小玉和喜媚的难处。 妲己皱着眉：“你们二人把此事告诉了我，下次再去太素天，岂不又要吃苦？” 小玉和喜媚对视一眼，这点她们方才也商量了，“装死”之法是首要选择。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小玉乐观地说，“我们先在人间逍遥一段时间，等女娲娘娘想起了这事，至少也得几十年后了，乐观点想，万一到时候吕尚成仙无望，化成灰了呢？他人都没了，还谈什么情劫，哈哈！” 吕尚：“…………” 刚刚只顾着谢申公豹，忘记谢你了。 可妲己还是不放心：“若是招妖幡——” “不会的。”喜媚认真道，“女娲娘娘受天道约束，除非是天下大劫，她轻易不会在人间使用招妖幡。” 只要她们留在人间，迟早有一天，女娲娘娘会消气，到了那时，再回太素天或是轩辕坟，都没什么影响。 小玉长长地叹息：“终于说出来了，可给我俩辛苦坏了。” 听她这样说，妲己也想起之前她们奇怪的举措，也不禁觉得好笑。 眼见着她们快敲定了，申公豹却如临大敌：“什么意思？妲己是我和吕尚的好朋友，哪吒是我和吕尚的好师侄，你们想稍微劝一劝，便叫我们打消念头？” 喜媚铁面无私地摇头：“不行！在妲己化出九尾之前，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这样对你们都好。” 申公豹委屈：“可我们本来就很久没见面了，妲己又这么懒，等她化出九尾要到什么时候了？我不，我偏要去。” 妲己不服气：“我很勤奋的！” 小玉倒是被申公豹说得有些动摇：“你说的也有道理，妲己的确满脑子只有吃吃吃，等她化出九尾，确实要很久了，那这样吧，你们每隔十年见一次，应该就没关系了。” 妲己：“我哪有满脑子吃吃吃？” 申公豹还在争取：“十年也太久了，五年，不能再多了。” “那就七年。” “成交！” “成交！” 哪吒被松开了耳朵，刚听到的就是这番话，便有些莫名地看向一直沉默的吕尚：“师叔，他们在计划什么？什么十年、七年的。” 吕尚沉默不语，计划什么？可能是在计划他的一生吧。 第46章 问心有愧吕尚喜欢妲己，是男女之情的…… 小玉和喜媚没有明确的方向，只说天地这样大，玩到哪就在哪。 临别前给了妲己一块石头和一根彩色的翎羽。 “这两个法器都能联络上我们。”小玉和喜媚说，“以防万一，给你两个。” 妲己笑眯眯地收下了，但在心底默默地想，她们肯定会偷偷计数，再比较她用谁的法器用的多。 妲己暗暗记下，要轮流用这两个法器，务必把这碗水端平了。 小玉和喜媚冲他们挥了挥手，便吵吵闹闹地离开了，走出了很远，妲己还能听到她们的声音。 “刚刚都是按你说的走，接下来可以按我说的走了吧？” “不行不行，还没走出这片林子呢，等出了这片林子，再轮到你指挥。” 妲己冲她们挥手，喃喃地说：“我会想你们的。” 太乙真人这边也不耽延，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已经实现了，哪吒后面有自己的路要走，那就让他自己走吧——他是哪吒的师父又不是哪吒的娘亲，关键时刻出现就行了，也不必一直陪着。 “总之，我也回顰壶谷去了，”太乙真人随便找了个理由，“差点忘了我还在顰壶谷受罚呢，虽然偷偷溜出来了几天，你们可不要和天尊说哟。” 他笑眯眯地叮嘱着吕尚和申公豹，最后摸了摸哪吒的头，这孩子后面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但是有妲己在他身边，至少可以让她这一小段路是快乐的，不是孤单的。 “遇到事就用师父给你的法器联络师父，”太乙真人说，“凡事都不用一个人扛。” 哪吒点了点头：“徒儿记住了。” 太乙真人不觉得他记住了，否则之前在家里被李靖责骂的时候，怎么一次也没用呢？ 但是太乙真人没有多说，毕竟他是师父，不是娘亲。 他正唤了祥云过来，吕尚却也开了口：“师兄，我和你一起回昆仑。” 妲己猛地转头看向他。 “别担心，”吕尚笑了笑，随后也从乾坤袋中给了妲己一个法器，这是竹篾编成的小鱼，“用它能联系上我，若遇到危险，随时我都会来。” 申公豹沉了沉脸色：“吕尚，你是不是因为小玉说的情劫一事，才要回去？” 吕尚面不改色：“天尊于我另有所托，这一趟不知何时回昆仑，我还是回去更好一些。” 妲己不自知地靠近他一些，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认真地看向他：“果真不是因为情劫一事？” 吕尚的目光一寸寸地走过妲己的脸庞，说道：“不是。” “我等你这么久，还没来得及与你多住几天，怎么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劫难就离开？”吕尚说着，“当真是因为师门所托。” 妲己眼中有失落闪过，最后还是松开了他的衣袖，手要垂下时，吕尚却蓦地攥住了她的手。 妲己的手心里时竹篾编成的小鱼，吕尚只说：“记得联系我。” “你也舍不得我吗？”妲己追问。 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松开了手：“这次我不想再等七年了，希望下次早些见面。” 这次妲己却不容他轻易松开手，主动上前抓住他，固执地要问出一个答案：“你也舍不得我吗？” 吕尚喉结微动，才缓缓溢出一个音：“嗯。” 妲己捏着小竹鱼：“那我可以每天都联系你吗？” “昆仑一日，人间一年，在你那里，或许我每时每刻都在联系你，这样也可以吗？” 吕尚这回露出个笑：“我求之不得。” 妲己见他上了祥云，却仍有莫名的不安，总觉得吕尚有事瞒着她，似乎不愿意让她知道。 “我们的确和好了，是吗？”她看着祥云上的青衣道长，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吕尚低头看向她，妲己杏眸浑圆乌亮，太阳从她瞳仁中折射出光来，是刺眼的期待。 吕尚只能说：“当然了，我们当然和好了。” ……吕尚随着太乙真人一同驾云离开了。 妲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站在原地，送走了两批朋友，可总觉得哪里不一样，总让她心中空落落的。 申公豹像是有读心术，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好啦好啦，安慰大家的时候倒是笑的开心，等到大家走了，你又偷偷掉小珍珠。” 妲己捂着眼：“谁……谁偷偷……掉小珍珠……” “我掉小珍珠，我掉小珍珠好了吧？” 申公豹逗她归逗她，真见她哭了，又手忙脚乱的，连忙用袖子给她擦干净脸：“好啦好啦，哪吒都不哭，你哭什么，你再哭，哪吒也要一起哭了！” 哪吒别过眼去，闷闷不乐道：“我是男子汉，我才不会哭。” 可话是这样说，小哪吒却吸了吸鼻子。 申公豹一个头两个大：“好啦好啦！你们两个都不要哭了！” …… 妲己一行人为了离开这个伤心地，连夜朝有苏国的方向走了六里地，直到月亮高悬，才随便找了个还算平整的山窟，打算对付一夜。 妲己有带着喜媚的羽毛，这会儿熟练地铺在地上，三人便躺了上去。 哪吒在中间，妲己和申公豹睡在他两边，哪吒本以为这种离开家的夜晚会很难熬，但身边有人，躺着的羽毛也暖暖的，有好好晒过太阳的味道，他本以为的失眠夜，竟然不一会儿就睡得香甜。 倒是妲己闻着喜媚的味道，哽哽咽咽地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没睡着，申公豹无奈，只好给她讲一些冷笑话逗她开心。 申公豹：“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吗？” 妲己：“……” 申公豹：“是我想你的每分每刻。” 妲己：“…………噗。” 几乎快到夜半，妲己和哪吒才都睡着。 和衣而眠的申公豹目光沉静，从石窟中出来，他动作很轻，并未惊醒哪吒和妲己。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鱼，这鱼也是用竹篾编成的，但非常敷衍，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个鱼的形状。 他捏着竹鱼，法力注入其中，他对那边的吕尚质问道：“情劫这种事你也信？” 那边停了半晌没声音。 申公豹快气笑了：“说话，不要装作听不见。” 第54章 吕尚的声音才慢吞吞地传来：“有事吗？” “你把她惹哭了。”申公豹冷声道，“我哄了好久。” 吕尚听完又不说话。 申公豹又说：“就算那是女娲娘娘为她定的情劫又如何，你也不看看妲己，像是会历情劫的样子么？满脑子只有吃吃吃的。” “我劝你最好想个理由回来一起去有苏国，”申公豹语气不善，“等了妲己那么多年的人又不是我，是你，你既然想念她，还刻意要远离她，你是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妲己？”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吕尚那边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地回了他一个“嗯”字。 申公豹以为劝动了他，继续说：“既然想清楚了，就快些回来，天尊有什么要紧的事还得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顰壶谷、小帽村，吕尚正在此—— 他站在好吃再来火锅店前，数日前的热闹仿佛就在眨眼之前，可现在这里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吕尚捏了个法决，灰尘就被悉数清理干净。 他手里拿着鱼，这条鱼正喋喋不休地指责他，怪他把妲己惹哭了。 妲己是因为和他分别而哭吗？ 恐怕不完全是，可他应该也占了一部分的原因。 申公豹说的对，他已经苦等了妲己许久，好不容易见面，他不改轻易地离开。 只是，他想到了哪吒，也想到了那句沉重的“天命不可违”。 吕尚心想，罢了，申公豹说的对，妲己现在仍是孩子心性，他自第一次遇见妲己就知道的，他与妖族不同，妖族有漫长的寿命，有大把的时间等他们对某事醒悟，但人不一样，短短几十年，得道者成仙，却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更多的人，化作了昆仑的灰尘，就这样盖在人去楼空的荒凉处。 妲己不对他心动，这是好事。 在他短短的一生之中，还有天命要背负，不必多招惹一位。等到妲己多年以后，已经尝得情爱一事，届时再想起他，或许…… 吕尚想，不，妲己应该不会想起他，因为申公豹自然会逗她开心。 申公豹也是妖族，他们才是相配。 所以吕尚说：“我不去了。” 远在人间的申公豹拍走了身边的蚊虫，真是不明白他的好师兄在纠结什么，他不耐烦道：“你这死板的呆子，怎么还不明白，情劫这种事，妲己不会心动，你我更不会，只要问心无愧，女娲娘娘钦定的又如何？还能不顾我们的想法？” 吕尚开口打断了他，宛若石破天惊。 “我问心有愧。” “所以不去。” 啊……？ “吕尚，你说什么？”申公豹愣愣地反问了一句。 可手中的竹鱼忽然自燃，他的术法断开，火焰烫得他指尖生疼。 他坐在树上，回想着吕尚刚刚的话，问心有愧？他问心有愧是什么意思。 吕尚问心有愧？ 吕尚喜欢妲己？ 不是朋友的喜欢，而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申公豹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圆月，像是问月亮，也像是问自己：“问心有愧？” 第47章 竹筒饭这竹子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马…… 妲己早上醒来，迷迷瞪瞪中，看见旁边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申公豹看了她一夜，现在她终于醒了，这会儿忍不住伸手扯住她的脸颊往两边拉。 妲己半睡半醒间埋怨他：“你……干……嘛……” 申公豹松开了手，看着妲己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又躺下了，似乎觉得刚才的一切还是做梦。 他不由得沉思，吕尚喜欢她？ 哪里？ 为什么？ …… 申公豹接下来都无意识地观察着妲己。 她醒过来后伸了个懒腰，望着虚空处的某一点开始发呆，随后就去梳洗了。再看见她时，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几个蛋放在锅里煮，顺带还联系了喜媚。 妲己捏着翎羽，心中默默记下这次是用翎羽联系她俩的，下次记得要用小玉的石头。 “早上好呀！”妲己对那边的二妖问好。 申公豹就听见那边传来小玉和喜媚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就说妲己会先联系我吧！我赌对了！今天全部按照我说的走！” “可恶的妲己，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我吗？” 妲己笑眯眯的，对她们早有预料：“你们早饭吃了什么？我不在也要好好吃饭哦。” 申公豹收回了目光，仍然不懂为什么吕尚喜欢妲己。 哪吒也醒了，这小子的举动比起妲己更加诡异，莫名其妙飞起来升到半空，让风火轮带他绕着半座山溜了一圈，然后才回来。 申公豹问：“探路去了？” 哪吒揉揉眼，打着哈欠：“不是，我只是去清醒一下。” 他敲了敲火尖枪，火尖枪躺倒，哪吒刚说完“清醒一下”，转头就倒在火尖枪上睡回笼觉。 申公豹忽然无言，觉得自己才是这里最靠谱的人。 他无奈起身道：“我去前面探路吧。” 妲己闻言给了他两个煮好的蛋：“给你当做早饭吃！” 申公豹接过了蛋，妲己忽然用手指捏着他的耳垂，妲己的手指有点烫，申公豹打了个激灵：“你干嘛？” 妲己：“听说这样可以给手指降温。” 申公豹：“……那你捏自己耳垂呀！” “有点烫，”妲己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捏你的就好。” 小玉和喜媚问：“你在捏谁的耳垂？难道是吕尚？还是申公豹？可恶！我就说应该让他们先走的！” 妲己赶紧说：“没有没有，是哪吒。” 那边的二妖顿 了顿，才说：“哦，那哪吒的耳垂看上去是很好捏的。” 喜媚吚吚呜呜地抱怨起来：“以前都是捏我的耳垂的，呜呜，妲己，我想你了。” 申公豹闭口不言，只是默默地抱着蛋离开了。 他的脑中再次冒出了从昨天半夜到现在，问了自己不下百遍的问题——吕尚到底喜欢妲己什么？ 陈塘关离有苏国不远，否则李靖也不会七日内便能往返，以他们的速度，大约明天就能到达有苏国。 申公豹看了一眼手里的蛋，他决定吃完再回去，现在看见妲己，他总感觉有些恍惚。 妲己结束了和小玉、喜媚的聊天，旁边的哪吒这时也在剥着蛋，哪吒的手小小的，这个鸟蛋看上去要比他两个手还要大了，见他吃的认真，妲己不自觉地拿出了吕尚给的小竹鱼。 妲己心想，要不要联系吕尚呢，如果真的每天都联系吕尚，或许他会感到困扰吧。 妲己捏着小竹鱼想了许久，一丝薄弱的妖力缠绕在指尖，最终也没有注入其中，还是把它收起来了。 远在昆仑的颦壶谷中，吕尚看着那只小竹鱼，这只竹鱼是他用来与妲己联系的，它至今没有异动，这意味着，妲己并没有联系他。 申公豹回来时，正看见妲己往怀里揣那只小竹鱼。 他莫名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申公豹凑过去问：“你和他们都聊完了？” 妲己心不在焉地点头。 “那吕尚还好吗？”申公豹又追问。 妲己回过神，于是摇头：“我没有联系吕尚。” 申公豹就莫名开心起来，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义正言辞道：“好！不要联系他！” 妲己：？ 申公豹勉强为自己的开心找补：“因为，他……毕竟是女娲娘娘为你钦点的情劫，嗯，离他远点比较好。” 妲己有些无语：“难道你不是？” “我不一样！”申公豹努力比划，“我和他不一样。” 妲己用他的脑袋敲开了蛋壳，剥蛋壳吃了起来：“在我看来，你们两个是一样的。” 简易的早饭过后，三人再度上路，这座山不算险峻，对申公豹和哪吒来说都不算难，但对妖力被封住的妲己而言，就有些吃力了。 申公豹和哪吒走在前面，她落在最后，一不留神脚滑了一下，险些跌下去，申公豹还未反应过来，妲己竟然下意识冲破了女娲娘娘的一丝封印，将自己托起。 她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方才那的确是妖力没错，只是与她之前的不一样。 她说不上哪里不一样，正想再试试，可女娲娘娘的封印又合上了。 妲己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 申公豹有些后怕地拉着她一起走：“若不是你还保有一些妖力，我真怕你摔死。” 哪吒也关切地望着她：“妲己姐姐，要不你来用这个？” 哪吒从风火轮上下来了，示意妲己可以上去试试。 可妲己看着冒火的轮子，再看了看哪吒光着的脚丫，沉默半晌还是婉拒了：“这种座驾应该很需要天赋，我还是走路吧。” 太素天中的女娲娘娘，此刻感觉到了封印的波动。 第55章 她缓缓睁开了眼，水镜之中仍是一片模糊，轩辕坟三妖去了人间，她便无法再随时知道她们的动向，越是强势的神，越要受到规则的限制。 但她想看妲己的近况，也并非毫无办法。 “只要她靠近女娲娘娘庙就好了。”女娲喃喃地说。 …… 这边的妲己三人已经在山顶上歇下了。 妲己指挥着申公豹，用几片巨大的蕉叶搭了一个棚子出来。 哪吒坐在棚子下面，也不太明白自己是满腹怨气出来的，怎么离家两天就有种惬意游玩的感觉。 但是话又说回来，妲己做的水果茶真的很好喝。 哪吒又喝了一口，看向妲己：“妲己姐姐，还有吗？” 妲己闻言走了过来，从背包里取出果茶，却察觉手下一轻。 “喝完了。”妲己有些讶异。 她做了许多瓶备用，但这么快就喝完了，还以为能喝到有苏国呢。 她摸了摸哪吒的脑袋，看着申公豹已经将棚子搭的像模像样了，山顶这一片小平台视野很好，向外看去是一片云雾蒙蒙，背后的山头郁郁葱葱，就在他们不远处，还有一大片竹子。 看着这片竹子，她就想到了吕尚给的小竹鱼。 妲己心想，这片竹子长得这么鲜亮，很开心的样子？马上就给它砍了。 来都来了，做点饭吃吧。 妲己决定亲自去山里找些吃的来。 她往里走去，穿过野蛮生长的灌木从，山间有一处瀑布，瀑布下是深潭。 妲己看见瀑布背后有个岩洞，穿过瀑布之后，有一根断裂的柏木在洞中，这跟柏木常年照射不到太阳，又有瀑布灌溉，这会儿一股子腐朽的气味，上面还有不少菌伞，像木耳，但却是半透明的，妲己沿着它的根部旋了一朵下来，放在嘴里尝了尝，的确是鲜木耳的味道。 正好小帽村的村民给的山珍都已消耗见底，妲己便掏出匕首和大碗，满满地取了一整碗晶莹剔透的木耳。 申公豹搭好棚子之后也跟来，可见妲己去了瀑布中的岩洞，就没着急进入，正巧一抬头看见一块硕大的蜂窝，中间黄金色蜂蜜泫然欲滴，他想着，妲己反正是来找吃的，就一跃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蜂窝就开始跑。 妲己原本计划继续往岩洞深处走，但这会儿莫名其妙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马蜂，她捧着一大碗木耳，只好遗憾离开，谁知刚出来就看见一大片马蜂到处乱飞，妲己为防止误伤，只好用术法护住自己。 再往山顶平台走，恰好看见有一株梅树，顺路摘了两颗梅子，尝了一口却被酸出了眼泪。 她还是收着了，打算等等放在申公豹的碗里。 最后，路过了那篇茂盛而颇有生机的竹林。 妲己本想把它们都砍了，但想想这些竹子也未曾招惹她，于是只砍了一只竹子，取了其中三节竹节。 她想起来，上次的八节竹子已经给了太乙真人，不知道他会不会替他们二人兑换，倒是……可以问一下吕尚。 她拿出了小竹鱼，终于有了不得不联系吕尚的理由。 吕尚掌心灼烫，他原本正在打坐，此刻也睁开了眼，看向手掌之中，小竹鱼正在散发着莹莹的白光，像月光下小狐狸的毛色。 他心念一动，就听见了那边传来妲己的声音。 “吕尚，在吗在吗？” 他莫名心跳加速，立刻回了她：“我在。” 竹影幢幢打在妲己的额发上，阳光正好，不冷不热。 听见他的声音，妲己心情平静了许多，问他：“你在做什么？” 吕尚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在……打坐。” “嗯……”妲己心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好聊的，不像她和小玉、喜媚，似乎什么都没说，就能叽里呱啦地聊上很久。 “我是想问——” “你昨夜哭了？” 两人同时开口。 吕尚反应过来，说道：“你先问。”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妲己下意识先问了这个问题，随后脑海中闪过一张嬉皮笑脸，她脸色一沉，“是豹豹告诉你的？” 吕尚顿了顿，才说：“他也是担心你。” “可恶的豹豹……”妲己咬牙切齿，“我等等要往他的饭里放三颗梅子！” 听她说起吃饭，吕尚就问：“你们在吃饭么？吃什么？” 妲己就掰手指数了起来：“我方才去找了木耳、梅子、竹子……” 她数到最后说：“你猜猜我打算做什么？” 吕尚哪里能猜的 出来小厨神脑瓜子里的菜式，诚实地说了“不知道”。 妲己却不满意他这样快就认输，非要让他再猜一猜。 吕尚只好顺着她的心意，说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饭菜名字，什么梅子炖竹叶、竹子炒木耳……他每绞尽脑汁地编出来一个，妲己都能乐不可支地笑好久。 笑到最后，妲己才公布答案：“是竹筒饭啦！” 吕尚给面子地表达了诧异：“咦，竟然是竹筒饭？” 可妲己想到不苟言笑的吕尚正勉强地挑起眉做出惊讶的表情，她就笑得更厉害了一些。 最后她也没记得要问那把八节竹子的事情，不过也无妨，下次再问，也是一样的。 …… 妲己沉着脸进山去，扬着嘴角从山里出来，但也没忘记豹豹把她半夜哭鼻子的事情告诉吕尚的事情。 只是不用等她欺负回去，就发现申公豹脸上有个很大的包，正在鼻尖上。哪吒凑在他旁边，小心地用手碰了那个大包，申公豹疼得直吸气。 妲己：“……这是怎么回事？” 申公豹把用叶子抱起来的蜂蜜拿给她看，满脸怨念：“我已经跑得很快了，可竟然还是被一只马蜂追上！” 妲己：“……” “哈哈哈哈哈哈！” “不准笑！” “哦……” 妲己心想，豹豹有点可怜，那还是不往他的饭里放梅子了。 第48章 有苏国哪个呀？哪个呀？ 直到天色渐晚，夕阳西下，这竹筒饭才算是做好了。 竹香破开时，刚好有第一颗星星挂在天上，妲己用小匕首挑开了焦黑的竹皮，再次感叹小酒精灯实在好用。 莹白米饭裹着木耳和红豆，妲己所剩无几的山珍一段段地嵌在其中，也全部放在了这竹筒饭中，她至此才总算是被清空了背包。 在人间领赠菜就不是几十上百份了，像今天就只领到了一份腊肉，统统被她放在了竹筒饭中。 “烫！”哪吒哈着气咬下米粒，不由得瞪大眼。野菌的鲜混着竹沥的甘，腊肉爆出油脂香，混着竹香的米甜在口中流连。 申公豹虽然鼻尖生疼，但此刻也仿佛被美食治愈，菌肉弹牙，粳米有竹香，入口时好像吃尽了山间美味。 末了，妲己递来了新的饮品，是申公豹拼劲全力夺来的蜂蜜做成的蜂蜜水，浅琥珀色的蜂蜜水与夕阳共享同一片颜色。这山间的蜂蜜甜丝丝，满满都是香味。 申公豹之前还单独尝了尝，甜得发腻，可妲己放在水中兑开后再喝，便只有蜂蜜的醇香，再无令人牙倒的甜腻。 三人都饱餐了一顿，等到晚上再次铺开喜媚给的羽毛，躺在申公豹搭起的棚子里，再抬头看向天边的星子，再也不是刚才那一颗孤零零地挂着，而是有群星与明月作伴。 申公豹此时心里冒出隐隐的愧疚，和说不出的一种……欢欣。 他试图和妲己搭话：“妲己，你说吕尚一个人在昆仑，是不是就像那个星星一样？” 妲己都闭眼了，听他这样说又睁开眼睛，头探出棚子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问：“哪个星星？” 申公豹随便指了一个：“就那个。” “为什么？”妲己根本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个星星，只觉得豹豹是不是饭吃多了睡不着。 “是呀，”哪吒小小声地跟了一句，“为什么呢？” “小孩子不准听！” 申公豹正想去堵哪吒的耳朵，哪吒眼疾手快地跑到了妲己的右边，现在变成申公豹一个人睡在旁边，妲己和哪吒挨着。 申公豹悻悻地收回手：“算你跑得快。” 哪吒才委屈：“什么都不让我听，你是不是不带我玩？” “就是不带你玩，”申公豹将双手枕在脑后，还翘起了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晃着，“你还小，不懂事儿～” 哪吒生气，但他又没办法反驳，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的确还是个小孩子。 妲己打了个哈欠，都快睡着了，想不到申公豹硬是伸长了胳膊把她推醒：“那个星星，你说，是不是很像可怜的吕尚？” 想到昨夜豹豹也费尽心思哄她，妲己只好投桃报李，舍命陪君子熬夜。 妲己打起精神：“为什么这样说呢？” “你看，”申公豹笑嘻嘻地歪过来，脑袋搁在妲己的肩膀上，“我们在这边有吃有喝的，吕尚在昆仑，什么都没有。” 第56章 妲己奇了怪：“不是说有辟谷丹吗？” “辟谷丹和竹筒饭能比吗？”申公豹坚持不懈地说，“不过，好在他不知道我们吃了这么好吃的竹筒饭，对他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听他这样说完，妲己顿时有点忧心：“你说的有道理呀，那我岂不是……” “嗯？”申公豹莫名其妙地撑起来看向她，“你岂不是什么？” 妲己忧心忡忡：“我今天下午和他联系时，并没想到这一茬，竟然还告诉他我们吃了竹筒饭，而且还特别详细地告诉他怎么做了。” 申公豹脸上的笑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坐起来，板着脸问向妲己：“你联系吕尚了？” 妲己点头：“是啊，还是你比较体贴，我跟他说的时候，可没考虑这么多。” 申公豹心底莫名涌起一股邪火，可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生气，偏偏看着妲己还真心疼起来吕尚，他就更生气了。 他想质问妲己，可又不舍得对妲己说重话，憋了半天，最终只问了她—— “你……你为什么联系吕尚？” 妲己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联系？” 哪吒的小脑袋也抬起来，小声问：“对呀，为什么呢？” “小孩子别插嘴。”申公豹又摁住了哪吒。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因为他是‘那个’呀！” 他比划半天，鉴于小哪吒还在旁边，他始终没把“情劫”两个字说出来。 妲己终于从他的比划中看懂了，但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是情——咳，你不也是‘那个’吗！你现在还同我躺一张床上呢，岂不是更过分。” 可给哪吒急坏了：“哪个呀？哪个呀？” 申公豹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憋红了脸，半晌才道：“我和他不一样，何况你觉得这个是床吗？鸡毛而已。” 他这样能抬杠，妲己就坐起来，准备与他详细分析：“哪里不一样，你说说。更何况这是普通的鸡毛吗，你见过这么软的鸡毛吗？” “因为他——” ——他对你动心了而我没有啊！ 申公豹这句话没能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这句话，就好像这句话上长了倒钩，勾在他的嗓子眼，他只要想把这句话吐出来，就有种说不出的撕裂的疼。 申公豹憋屈地躺回去了：“没什么，反正你、你还是听小玉和喜媚的建议，不要再联系吕尚了。” 妲己见他挑起了话头，竟然还打算自己睡过去，当下怒不可遏，把哪吒抱起来：“哪吒，烧他！” 哪吒小手一抬，一簇火苗在手掌心里。 小哪吒还知道先礼后兵：“豹豹哥哥，你若是告诉我，师叔是哪个，你又是哪个，我就不烧你。” 申公豹心烦意乱，见哪吒一脸天真地捏着两撮小火苗，颇有威胁感，干脆抬脚就跑：“那你还是烧我吧。” 可他比哪吒快多了，哪吒的小火苗还没有飞出去，他已经跑到数百米外了。 妲己无语，干脆把哪吒摁下了：“别管他了，我们睡我们的。” 申公豹巴不得她别管他。 圆月当空，豹豹他又在树上坐了一夜，又是无眠。 远远地还听见哪吒试图从妲己那里打听。 哪吒：“妲己姐姐，‘那个’究竟是什么呀？” 妲己捂住他的嘴：“嘘，别说话，小孩子晚上不睡觉，是会长不高的。” 哪吒：“……好吧。” 哪吒很想长高，这样他就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他两眼一闭，迅速地睡了过去。 …… 次日 临近中午时，三人终于快到有苏国。 李靖真有一件事没说假话。 妲己捂着哪吒的眼睛，把他抱在怀里，不叫他往树上看，路边的树上挂着好几个干尸，明明只是一点点的风，就能叫他们在树上晃荡。 哪吒瞥了一眼，虽然没看仔细，但也大概知道那是什么，趴在妲己怀中时，低声地问她：“妲己，难道李靖说的是对的？” 妲己目不斜视，只拍了拍哪吒的肩膀：“没事，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与龙王、与石矶娘娘有关。” 比起他二人，申公豹就看得更仔细一些，人的尸体对他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事，昆仑的颦壶谷有各样奇怪又邪门阵法的拟态，其中就有几种是专门用人的尸体做祭祀的。 他自从孤身闯过那几个阵法，便不害怕这些了。 申公豹打探了一圈回来，给他们带来了初步推断：“这些尸体大概率是人挂上去的，与妖无关。” 妲己虽然安慰哪吒，但亦是忧心忡忡，此刻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松了口气，又问他：“何以见得？” 他手中凝着一股妖力，说道：“若是妖族所为，才不会用绳子挂人，即便用绳子，也不会每一个绳结都长得不一样。” 若是妖族所为，直接让树困住人的脖子便是了，可这些干尸都是被绳子吊起来，且每一个绳结都长得不一样，只能证明是不同的人爬上树，将他们挂起来的。 妲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这会儿却疑惑更大了些：“是人所为？” 申公豹点头。 “可……” 路过干尸时，妲己没觉得害怕，但此刻听了申公豹的推论，她却免不得胆寒。 “可人族自相残杀，是为什么呢？” 申公豹无法为她解答这个问题，想来只有进城去才能知道了。 有苏国虽然说是“国”，但实际也就一座城池大小，城门口有兵士守城，见他们两大一小过来，眯着眼睛喊下了他们。 “什么人想要进城？”为首的人抖了抖手中的长枪，守城门的人都一并抖了抖，若是寻常百姓，定要被吓坏了。 申公豹暂时不像暴露，便上前笑了笑：“我与夫人、孩子从东海过来，特意来有苏国寻访亲属。” 为首的人看了一眼申公豹，又看了看妲己，她穿着那身紫色的裙子，是绸缎，精贵的很。 “这是朝歌的绸缎。”那人若有所思地说。 申公豹顺坡下驴：“是的，我家有人在朝歌谋生意。” 那人沉默了片刻，说道：“既如此，便去登记吧，登记过了，就可以进城。” 他们自然不能真的登记，妲己妖力不足，便由申公豹前去应付，他看似在上面写些什么，实则落笔并无一道笔画。 妲己趁机就试探了一句：“那路口的东西，也太吓人了……” 兵士顿了顿，却没说话，只往旁边站了站，让开了路：“若是登记好了就进去。” 申公豹见状便来，与妲己、哪吒一同进了城门。 申公豹与妲己对视一眼，若有所思，看来树上的干尸，的确是人所为。 就连小哪吒也想通了关窍：“若是妖怪所为，他们提起来或恨或惧，总不至于置之不理，一句话都不说。” 妲己鼓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哪吒说得对，如此看来，李靖这趟来有苏国，光这一件事就被有苏国蒙了。 第49章 哪吒大王我再也不叫你们哥哥姐姐了！…… 尽管只查明这一项，哪吒也已经颇受鼓舞了。 “还好我没有尽信他的话，”哪吒喃喃地说，“还好我亲自出来看了。” 申公豹正要鼓励哪吒几句，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他问妲己：“你妖力现在如何了？能用出几成？” 妲己握拳试了试，摇头：“一成都不到。” 申公豹奇怪：“可那日在山上，我分明看见你用了妖力。” “我也不知那时是怎么回事，”妲己无奈，“只是下意识就用出来了。” 封印是女娲娘娘亲自设下的，她那时情急之下用出了一些，恐怕只有在生命危急关头才能用得出？可她当时也的确察觉到了封印松动的痕迹。 要想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去见女娲娘娘。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妲己问他。 申公豹就道：“有人跟着我们，恐怕是看城门的卫兵，想看看我们究竟是不是来有苏国探亲的。” 哪吒皱起眉：“我们本来就不是来探亲的，那可怎么办？” 申公豹本来想着，若是妲己妖力恢复了些，那就分头行事，妲己和哪吒藏起来，他来引开那士兵，可妲己既然并不能使出妖力，那就得重新想个办法了。 情急之下，还真让他想了个办法出来。 跟在她们三个身后的人有些心不在焉，他并非守城的士兵之一，只是被雇佣来的罢了。有苏国最近有些小动作，不管是谁进城，都得暗查动向，若是老国王这么害怕外来人，倒不如不叫人进来。 又允许别人进来，又要彻查这些人的去向，真是麻烦，不知道老国王在搞些什么动作。 还有那路口的干尸，虽然士兵说是假的，那也怪渗人的，不知为何非要挂在那里，真是奇怪。 第57章 他跟上了刚刚新进来的一家三口，这家人——郎君仪表堂堂，夫人容貌惊人，生的孩子更是玉雪可爱，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说是探亲，不知道又是哪位贵胄的远房亲戚。 他忽然莫名打了个哈欠，又恍惚了一下，只这一下，就把三人跟丢了。 他急忙冲到几人消失的那个巷子口，可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他赶忙拦住路过的一个人。 “有没有看见一家三口从这里经过，去哪了？” 那人看上去焦头烂额的：“什么一家三口，我家少爷的狐狸丢了，我正在找呢，快走开快走开，别碍事。” 他被推开，见这人朝一抹莹白追了过去，口中还喊着：“别跑别跑，小叽小叽！” 他有些茫然，这家人不见了？ 话又说回来…… “谁家狐狸叫小叽啊？” “你怎么叫我小己啊！” 小狐狸郁闷地蹲在申公豹面前：“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申公豹解除了术法，笑嘻嘻地蹲下，摸了摸狐狸的脑袋：“那你想要叫什么名字，小妲？” 妲己一脸别扭：“就没有更好听的名字了吗？” “那就叫你小漂亮！” 妲己：“……” “话说回来，哪吒去哪里了？”妲己抬头问他。 申公豹摇了摇头：“他风风火火地踩着轮子飞走了，我也不知晓去哪了。” 踩着轮子……应该挺显眼的吧。 妲己默默地想着，忽然自己被抱了起来。 申公豹将她搂到怀里，很是稀罕：“好久没见到你这个样子了，还有些想念。刚刚情急，下意识就将你变成了这样。” 妲己得意地摇了摇尾巴：“这是我小时候的样子，我现在可是大狐狸了，我有两条尾巴！很高！很大！” 申公豹笑了笑：“那我可没见过。” 倒也是，那是她在太素天化出的双尾，豹豹的确没见过，等女娲娘娘的封印解开了，一定要给他展示一下她漂亮的大尾巴。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忽然听见街上传来了喧嚣，他们朝街上走去，看见百姓抬头往上看，指指点点的。 “那是什么？” “是神仙，神仙显灵了！” “什么神仙？神仙不来下雨，又弄出来两个烧着火的太阳在天上干什么，我看分明是妖怪。” 他俩也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两个烧着的“太阳”在半空中焦急地 逛来逛去。 妲己迟疑道：“那个应该是风火轮吧。” 申公豹默默点头。 “你没有跟他说要伪装得平凡一些吗？”小狐狸在他怀里，歪着脑袋问他。 申公豹没忍住薅了一把小狐狸毛绒绒的尾巴，说：“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跑了。” 妲己问：“那他现在怎么下来合适？再这么下去，整个有苏国都来看会飞的太阳了。” 申公豹想不明白，干脆放弃了：“管他的，哪吒可是灵珠转世，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走吧，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抱着小狐狸，申公豹哼着小曲穿过了逐渐聚集的人群，选择往有苏国东面去看看。 “反正我是告诉他了，”申公豹小声说，“晚上在女娲娘娘庙会合。” 李靖上次来，罗列了妖族两大罪状，其一是石矶娘娘挂干尸，其二是东海龙王尸位素餐。 这其一的困惑已解开了一半，挂干尸并非妖族所为，至于为何挂干尸，以及为何牵扯到石矶娘娘，却是不知。 至于其二，有苏国看上去的确是不常下雨，但有苏国靠近中原，又不是靠近东海，不常下雨也属实正常，可真到了干旱致使民不聊生的地步么？ 申公豹看，却是未必。 百姓都有空出来骂街，还有在棚下纳凉的，若真是干旱到李靖说的那个地步，怎么还会如此悠闲。 只要查清这两项，自然能助哪吒回去取他爹的项上人头。 哪吒要是实在不方便亲自查，那就在天上老老实实做太阳，他二人也很乐意代劳查清有苏国的情况。 日头偏斜，门口的士兵面前路过了一个个流浪汉，看似前来领有苏国周济，实则一个个地报告最近入城人的动向。 唯独到了今天刚入城的那一家三口，派去跟踪的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废物。” 领头的小将领冷冷地说：“跟踪人都跟踪不好？要你有何用。” 那人抖得像个筛子，马上道：“大人饶命，我、我明日再好好找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回来。” 小将领对其他人摇了摇头，众人面面相觑后，便离开了，只剩下这人单独与众士兵站在一起。 小将领揽过他的肩膀，问道：“我记得你从前好奇过，路口的干尸是什么做的，对吧？”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开始发抖：“大大大大人……我、我不好奇了，我再也不好奇了。” “你心中好奇不解惑也不好，”小将领示意了一下，便有两个士兵朝他走过来，小将领继续道，“既然好奇，就亲自去看看，那些干尸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那人左右胳膊被架起来，刚要求饶，就被打晕。 小将领示意了一下，他就被带到了路口的树下。 两个士兵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但既然是命令，他们也不得不从。 一刀下去，血流如注，有苏国百姓的血，流在了有苏国的土地上。 随后他们二人商量了起来：“轮了两个月又轮到了我们。” 其中一人不忍心，便说：“上次是我挂的，这次你上去挂吧。” 另一人苦笑：“不忍心……？其他几人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 他叹了口气，还是将人的脖子绑了一个死结，流出一段绳子的距离，背着他上了枯树。 上了枯树，挂好了干尸，月亮也升起来了。 一连好几个晚上的圆月，今晚终于变成了弯钩，他在树上往下看，干尸们抬头向上看，令他陡然生寒。 他着急想下去，便秃噜着滚下了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正要和同伴一起回去，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却陷入了沉思。 “老五，等一下，”他忽然喊了前面的人，举起自己的手，“你看。” 被称为老五的人回头看向他的手，这双手上什么都没有，他们动手很干净，并不会让血溅到手上。 老五不耐烦地问：“你到底要我看什么？” 老五还想再埋怨几句，却看见同袍的眼中满是恐惧。 明明他手上没有血，但是却显得格外瘆人。 …… 银月如钩，小太阳哪吒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女娲娘娘庙。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猛地跳起来，瞬间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风火轮全部严阵以待。 申公豹：“……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火焰，心有余悸，还好他躲了一下，否则他的头发就要烧着了。 哪吒一看是熟人，马上瘫倒在地，方才还紧绷的火尖枪混天绫乾坤圈风火轮一起瘫在他身边。 哪吒有气无力：“是你啊，豹豹。” 申公豹蹲在他旁边，敲了敲他的脑门：“叫哥哥。” “我不叫。”哪吒哼了一声，“你今天看着我被人追，也不管我，直接走了，我才不叫你呢。” 申公豹无语：“那你倒是说说，那个场面，我怎么管你？” “你……我……”哪吒支支吾吾半天，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但他还是生气道，“我不管，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哥哥了，我就要叫你豹豹。” 申公豹无奈：“好好好，哪吒大王爱叫我什么都行～” 哪吒大王很满意这个称号，一跃而起，问道：“妲己呢？” 他刚问完，就看见一只莹白的小狐狸踱步而出，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门口，冲他歪了歪头：“我在这里！” 哪吒双眼一亮，跑到了妲己面前蹲下了。 哪吒真的还是小孩子，妲己弯了眼角，他蹲下来竟然和小狐狸时地自己一样高，真是可爱。 小哪吒伸出手：“你是妲己？这是你的妖身吗？” 妲己主动低下头，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说道：“这是我小时候的样子，现在的我已经比这个威猛很多啦，只可惜豹豹只记得我这个时候的样子。” 毛绒绒的脑袋蹭着哪吒的手心，逗得他咯咯笑：“好痒好痒。” 那边的申公豹没理玩闹的小狐狸和小朋友，认认真真地给女娲娘娘进了一炷香，女娲娘娘是万妖之主，又是庇佑妲己的神，万望此趟能顺顺利利。 这一炷香点亮，太素天的那位娘娘缓缓睁眼，眸光亮了起来。 水镜如拨开云雾见晴天，一弯银月倒映在其中，银月之下，熟悉的小狐狸骄傲地昂着脑袋，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得意地摇摇晃晃。 女娲娘娘一看便知这是幻象而非她的妖身。 第58章 她老人家缓缓坐直了背：“终于到这里了。” 是夜，罡风忽起，女娲娘娘庙蓦地被一阵青雾包裹，其中借住的申公豹、妲己、哪吒三人，均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昏沉之间，妲己却恍恍惚惚地听见有人轻唤她的名字。 “妲己。” “醒来……” “妲己……” 第50章 降雨有苏国刻意骗了李靖 妲己睁眼，蓦然发现自己在娲皇宫慈石殿内。 这不对劲，她记得现在在有苏国的女娲娘娘庙中，定然是到了庙里，就想到了女娲娘娘。 所以她这是在做梦……？ 她四下打量一番，这梦境还挺精致，竟然连慈石殿的雕梁画栋都梦进去了，她进慈石殿的时候，都不知道柱子长这样…… 定睛看去，殿中央的女娲娘娘坐在水镜边上，这回水镜中不再开着莲花，而是缠绕的藤蔓，一圈圈地绕在女娲娘娘的蛇尾上。 她还在惊讶地摸着精致的柱子，就听得那边女娲娘娘懒洋洋道：“妲己，过来。” 妲己稀奇地挑眉，女娲娘娘真是架子大，都到她梦里了，居然还是和记忆中一样说一不二。 但这是她的梦，她妲己才是这里的老大。 妲己有了底气，一扬下巴：“我不。” 水镜边的女娲娘娘幽幽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妲己感觉到莫名的压力，嘟囔着：“怎么梦里的女娲娘娘也这么吓人。” 可一边嘟囔，她还是一边走到了女娲娘娘身边。 女娲娘娘自然听到了她的话，这小狐狸觉得还是梦？ 她的想法倒也有理，此处的确是梦，只是这梦被她拉到了娲皇宫中，小狐狸不懂她的能耐，以为她是梦里的假女娲娘娘，怪不得方才这样放肆。 可再一思想，她到觉得有趣。 女娲娘娘看着妲己，小狐狸大概还觉得是在梦中，眼 珠子古灵精怪地转来转去。 “上来。” 女娲娘娘指着面前，藤蔓随她心意，缠绕成莲叶的形状，女娲示意了一下，让她跳上来。 这事妲己倒是驾轻就熟，之前在太素天，女娲娘娘想摸毛毛了，也让她这么跳过莲叶，可她正想化作原形，却想起来自己身上的封印。 妲己眨巴眼：“娘娘，我变不回妖身，我身上有封印。” 女娲娘娘心想，这时候倒不觉得是在做梦了？ 她故作迷惑：“什么封印？” 妲己也迷惑，随后立刻恍然大悟：“哦～～” 她反应过来，是呀，这是在梦里，在梦里肯定没有封印，她心一喜，正要跳上莲叶，却再度反应过来—— 是呀，这是在梦里，她凭什么要给女娲娘娘摸！ 妲己摇头说：“我不想变成妖身。” 可话音还没落，她就变成了小狐狸的样子躺在了莲叶上，女娲娘娘的纤纤素手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在她的尾巴上了。 “很好，”女娲娘娘看着她蓬松的尾巴，毛发缠绕在指尖的手感冰凉凉，却又柔软，她看着妲己的尾巴，再度奖励她一句，“很乖。” 妲己趴在冰凉凉的荷叶上，心想，刚才不是想走么，怎么现在又被拉回来了，难不成在梦里也不听自己指挥。 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瞬间睁大了眼—— “我有好多尾巴……”妲己喃喃。 她马上坐起来，开始一条条扒拉过去，看看到底有多少条。 女娲就松开了她的尾巴，转而摸她的耳朵。 “一二三四五六……” 妲己惊呆了：“我有六条尾巴！” 她确信了：“这肯定是梦！还是个大美梦！哈哈哈哈哈！” 女娲娘娘看着她的尾巴，却不这么以为，所谓历劫不正是这样么，她以为这是梦，实则却是真的，不过是封印让她察觉不到妖力的变化罢了。 但是突然长出了四条尾巴，足以证明…… 女娲娘娘神色暗了暗。 妲己在人间过得不好吧。 在小帽村，尚有她一丝神识庇佑，可去了人间，她受天道束缚，影响有限，妲己一定是在人间吃尽了苦头。 也是，若不是吃尽苦头，又怎么会进女娲娘娘庙呢？睹物思人、睹物思人……妲己定是想念在太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了，所以才进了女娲娘娘庙。 女娲娘娘低头，看着欣喜的小狐狸。 妲己美滋滋地说：“我要再数一遍！劳烦您抬抬手？” 妲己做了美梦，愈发胆大，竟然指挥起她了。 可女娲娘娘想到她已在人间受了无法想象的苦，便还是伸出了手。 妲己就控制着自己的尾巴，每条尾巴都被她梳顺了毛，圆圆一团地放在了女娲娘娘的手心。 等到她耐心地梳顺了第六条尾巴，女娲娘娘手心已经堆起了高高的毛团子。 女娲娘娘看狐狸舔毛，足足看了半个时辰，每每不耐时，想到妲己吃的苦，她老人家就不忍打断妲己难得的欢愉。 终于梳完了所有的尾巴，妲己心满意足地躺在了莲叶上，尾巴这么多，梳毛都成了麻烦事，真是甜蜜的烦恼啊……她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女娲娘娘上手摸了妲己摸柔软的肚皮，原本的一丝丝不耐就飞到脑后去了。 她本想问问妲己在人间过得如何，如今看来也不必问了。 这多出的四条尾巴，每一条都是她吃苦吃出来的。 这样看来，封印松动的事也能解释得通，她既然已经六尾，那叫她封印松动的本事也该是有的。 妲己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望向了梦里的女娲娘娘，如今她已经愈发坚信这是梦，毕竟真正的娘娘恐怕不会这么有耐心。 “娘娘，禁妖令一事我大概查清了，”妲己清了清嗓子，就当模拟日后的情形，“不知我何时能回青丘呀？” 女娲看了她一眼，先不说她回青丘一事，单说禁妖令—— “你查到些什么？” 妲己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包括南极仙翁弟子的妄言，还有谣传的危害性，以及最终禁妖令实则只是误会…… 女娲娘娘听她说完这些，轻笑了一声：“你若只查到这些，恐怕不够。” “这禁妖令，并非只是误会。”女娲收回了手。 她是万妖之主，从前妖与仙、与神边界并不明晰，可随着碧游宫那桩事的推进，妖与仙逐渐区分开，甚至妖与人也愈发对立，这一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禁妖令以误会之名，行禁妖之实，乃是阐教的好算盘。 旁人若问起来，便说是误会，但阐教实则对这样的误会却持听之任之的态度，恐怕也是想借这股东风吧。 女娲娘娘最后摸了摸她的耳朵，说道：“你再细查。” 她倒也期待妲己查到真相的那一天，尽管妲己在人间吃了苦，但情劫还未历完，吕尚已经离开了她，看来喜媚的任务完成的不错，但申公豹还在。 女娲可以理解，毕竟申公豹也是妖。 但申公豹更是阐教弟子。 等到妲己查明禁妖令的那一日，就是她对阐教最厌弃的时候，届时于她而言，对阐教中人自然是避之不及。 女娲的算盘打完了，便准备放妲己回去，可在重新设封印时，犹豫片刻，还是不再那么严格，这样她若遇到了危机性命之事，不至于真的无力回天。 …… 这一夜好长的梦，妲己朦朦胧胧中醒来时，脑中只剩下女娲娘娘对她说——禁妖令并非误会。 其他两人也醒了过来，哪吒下意识伸手摸索着寻找妲己的尾巴，可忽然入手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睁开眼，小狐狸还是那个小狐狸，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妲己比昨天要漂亮许多。 毛发更柔软，更明亮了！ 哪吒把她的大尾巴抱在怀里，用脸蹭了蹭。 他双眼一亮！比昨天更好摸了！ 外层是蓬松的凉，越往绒毛深处，越能触到跳动的暖，他忍不住狠狠地埋在她的尾巴里。 妲己无语地看着他，轻轻一抽，就将尾巴抽了出来，在哪吒遗憾的眼神中，趾高气昂地走到了庙里，里面女娲娘娘像，慈眉善目，容貌像个老婆婆，与真正的女娲娘娘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申公豹点的那一炷香已经熄灭了，就像昨夜的黄粱一梦。 哪吒盯着她的尾巴看，心想，如果能再摸摸就好了。 忽然听到申公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人出来一看，发现他一脸兴奋：“你们猜猜我看见了什么？”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便跟上申公豹到女娲娘娘庙外面去了。 哪吒一出来，就看见了天上一条青蓝色的小龙，正兢兢业业地聚水、降水，随着他布雨，听到了百姓们源源不断的感恩戴德。 哪吒惊讶极了：“是敖丙！” 申公豹拍了拍手：“是啊，没想到正遇见敖丙前来布雨，这样看来，李靖所说真是没有半分道理了。” 第59章 敖丙这边正布着雨，忽然看见地面有几个人正在晃，他首先看见莹白的小狐狸，心想居然还有比妲己长得漂亮的狐狸，随后就看到旁边一跃三尺高的哪吒。 还真是他们！ 敖丙赶忙冲他们挥了挥爪子。 妲己：“……” 他不知道龙挥爪子到底有多好笑吗？ 哪吒双眼明亮：“太好了！有苏国的事和敖丙无关，和妖族也无关，是李靖的错！” 妲己看了他一眼，觉得比起对李靖的杀意，哪吒似乎更是庆幸。 妲己也为他庆幸，他勇敢走出了第一步，这一步没有走岔，今后只会让小哪吒更加勇敢。 她正想和申公豹庆祝一下，却见豹豹脸上不见方才的喜悦了。 申公豹发觉了她的好奇，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妲己，”申公豹摸了摸下巴，低声说，“李靖或许会被骗一件事，但是你觉得，这么多明显的线索摆在面前，他有可能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吗？” 申公豹又低声补充一句：“更何况，龙王不降雨一事，别说李靖，就是吕尚从前，也是深有体会。” 东海边上的 那个小村子，那是他们三人初相识的地方，吕尚那时最初的忧愁，就是龙王不降雨一事。 妲己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你的意思是，有苏国刻意骗了李靖？” 第51章 有苏国公主把你们菜地薅光带走 敖丙落下来，异国重逢旧人，甚是惊喜，直到从头到尾听了他们的来意，这才坚定地说了一句。 “不可能！” 敖丙摇了摇头：“我父王的确施雨不勤，但那是有原因的……”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申公豹。 “但李将军冤枉我父王说，因不施雨害的民不聊生，属实是空穴来风，”敖丙又被气笑，“更不用说我父王与石矶娘娘勾结？” 敖丙气的一跺脚：“我们一个在海里一个在山上，怎么勾结？他懂个锤子的勾结！” 延迟降雨是一回事，祸害人命是另一回事，他父王只是想给伐纣造势，又不是想找死，真干出李靖说的那样的为祸一方的事儿来，先不说还能否搭得上阐教的顺风车，天道就不容东海龙族再继续留着。 敖丙气成这样，哪吒也义愤填膺的，眼看着哪吒就要提枪回去杀人了，申公豹无奈地说了一句：“所以，你们就不觉得哪里奇怪？” 敖丙叉腰：“有什么奇怪？” “李靖再怎么说也是一方守关将领，”申公豹虽然不乐意替李靖说话，但还是坦诚地说出了疑点，“没道理我们都能发现的疑点，他一点都没注意到吧？” 妲己觉得也是如此，并且她提出了进一步的设想：“除非李靖看到的有苏国和我们不一样。” 这…… 哪吒和敖丙面面相觑。 哪吒懂了他们的意思，神色复杂，那李靖是被骗了？那他是杀还是不杀…… 最后还是敖丙问：“有苏国刻意蒙骗李靖，有什么利益可图？” 李靖离有苏国隔了两座大山，寻常无事，两地几乎不通往来。 小狐狸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申公豹最后还是决定尊重小哪吒的决定，原则上来说，他们已经查清此地并非李靖所说，哪吒大可以回去取他老爹项上人头。 但进一步而言，有苏国究竟为何骗李靖，以及，路口的干尸究竟是谁做的，是何用意…… 申公豹拍了拍哪吒的脑袋：“要不要查，哪吒大王说了算。” 哪吒大王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但小少年并不乏勇气，最后抬起头，下了决心：“那就查清此事吧，让李靖输的心服口服。” 敖丙中途加入了他们，涉及到他父王的声誉，于情于理，他都该好好监督这些人不要妄查。 嗯，他才不是为了吃的才来。 “妲己，我饿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小狐狸，“给点吃的？” “我已经没有吃的了，”妲己诚实道，“存粮都吃完了。” 敖丙的天塌了！ 妲己只好说：“我们去街上看看吧。” 她顺便打开了系统领取今日赠菜，系统这几天给的都是些调料，光是盐她已经领了三包了。 妲己看着背包里的盐陷入沉思，盐她有多出来的，刚好可以去市集上换点食材。 她一转身化成了人形，拍了拍申公豹：“走，有苏国的事先放一边，我们去整点吃的吧！” 申公豹：“……” 哪吒却赞成：“好！我还想吃竹筒饭。” 敖丙可怜巴巴地问：“竹筒饭是什么？” 哪吒比划：“是在竹子里面的，香香的，嫩嫩的，白白的。” 申公豹：“啊……？” 敖丙却听懂了：“听上去好好吃啊。” 妲己在女娲娘娘庙睡一觉，莫名其妙恢复了些妖力，就不用申公豹帮忙伪装，自己便能化妆成寻常农妇的模样。 哪吒和敖丙自然要跟着去，就同申公豹现场学习了凝幻象的术法，四人再度以一家人的身份上了街。 或许正是逢集，今天的人比昨天要多不少，只是肉眼可见的，巡逻的士兵也变多了。 妲己一行人不怕他们查，终究是不懂术法的凡人，他四人随便糊弄糊弄，都不会被识破。 躲过了检查的士兵，妲己就把盐拿了出来，放在了一个小碗里，其他人在街上叫卖的就多了，鸡鸭鱼都有，青菜之类的也是不少，反倒是她这样一碗盐摆着，又不叫卖，显得有些神秘，寻常人好奇，却不敢上来问。 没过多久，就有人光临了她的“小店”。 来人是个穿绫罗的妇人，看上去家底殷实，开口便问：“你这是什么？” “盐。”妲己捏了一小撮，“你尝尝。” 那妇人果然尝了一口，双眼一亮：“这是哪来的？” 妲己的盐是系统出品的精盐，自然比他们的要好得多，她懒得想理由，反正系统会帮她圆回来的，就直说道：“我有个系统，在里面领的的。” 那妇人讶异：“你竟然认得朝歌的商人。” 妲己都习惯了：“啊对对对。” 那妇人小心地问：“小娘子，所谓怀璧其罪，你那这些上街来兑换，恐怕会被抢哟。” 妲己就笑了笑：“那儿不是有官兵么？再敢抢，还能当着他们的面抢？” 妇人见她脑子清醒，就笑了笑，又说回盐上面：“小娘子，你这盐我全要了，你要什么报酬？” 她这样问，妲己倒纠结起来，她也不知道想要什么，便问了一句：“这位夫人，你有什么？” 好大的口气啊。 妇人定定地望着她，想不到这其貌不扬的小农家妇人竟然如此气定神闲。 “我有这个。”妇人做了个手势，让她凑近来看，妲己便向前倾了倾身子，看见她从袖口闪过了一尊青铜鼎。 妇人急忙收了起来，自信地看着妲己，厉害吧，青铜鼎，有这个鼎，这街上随便一个铺面，都能盘下，还绰绰有余，就无需再外出务农了，岂不更好。 妇人老神在在，心想这会定要拿捏面前的小农家妇人。 但令她想不到的是，妲己坚定地摇头：“你这个，我不要。” 她心中一骇：“这你都看不上。” 妲己心想这又不能吃，便老实地摇头：“确实看不上。” 那妇人看出她是个有见识的人，恐怕不只是什么农家妇人。她方才说，盐是她从朝歌的商人那儿寻来的，恐怕根本所谓的朝歌商人，她就是这个朝歌商人！ 这样看来，说不定公主的病，或许她有办法…… 她便直起了身子，抬手朝士兵招了招。 妲己一怔——不至于吧，卖个盐就要把她赶出去了？！ 来的士兵也是个熟人，竟然是昨天守城门的人，他满脸阴沉，一副没吃好、没睡好的样子。 那妇人对他耳语了几句，将士阴沉的目光就挪到了妲己的身上。 妲己虎躯一震，这是什么意思，真要把她赶出去了？ 那将士居高临下地看着妲己，问道：“昨日有一家三口，衣着考究，孩子穿着红衣，大约三岁左右，男人一身黑衣，女人穿着紫衣，相貌美艳，你可见过？” 妲己：…… 这不就是她和申公豹、哪吒吗？ 妲己头摇得像拨浪鼓：“没见过。” 那将士本来想掀翻她的小摊，给她点颜色看看，可她的小摊就这么一碗盐，至于这盐——已经被王宫的女婢看重了。 他冷着脸：“说实话。” 妲己又摇头：“我真没见过。”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他又道，“这盐，是不是从朝歌商人那里买的。” 妲己犹豫了一下：“呃，是的。” 呵，还说不认识？ 那将士挥了挥手：“带走。” 妲己：“啊？” 第60章 她说错什么话了！ 申公豹、哪吒、敖丙三人早就在将士过来的时候，就躲到一边去了，眼 睁睁看着妲己被抓走，三人也不为所动。 哪吒小声问：“要去帮帮妲己吗？” 申公豹敲了敲他的脑袋：“帮什么帮，昨天她也没帮你啊。” 哪吒：“……”昨天你也没帮我啊。 敖丙顿了顿，随后说：“我觉得还是得帮。” 申公豹和哪吒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敖丙这么仗义，毕竟妲己妖力已经恢复一些了。 敖丙沉痛道：“她被带走了，我们怎么吃饭？” 申公豹：“……” 哪吒：“……” “晚上吧，”申公豹最后叹了口气，“从前我见吕尚钓鱼，他教过我一个词，叫‘打窝’，意思是先将诱饵丢在河里，等鱼儿来吃之后，再将挂着鱼饵的勾放下去。” 哪吒和敖丙没听懂。 申公豹也不管他们，径直道：“总之，咱们不是要查清有苏国的情况吗？先拿妲己打窝，晚上再去探探虚实。” 妲己若是和他有默契，便也会在晚上想办法出来。 他拿出了定星石，心想，还好妲己一直随身带着颦壶谷里的那件信物，也还好他从吕尚那里要来了定星石，要找到妲己在哪，并非难事。 他三人离开时，忽然听到马车声笃笃响起，街市上这样多的人，他也不管不顾的。 申公豹往马车里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相貌俊朗的公子，他满脸忧心忡忡，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巧的是，这人去的方向，和妲己方才被带走的方向是同一个。 马车上的伯邑考特意拉开了帘子，见满街都是陌生人，又失望地放下了。 应该是他思念心上人过度，方才竟然以为看见了“妲己”的背影。 ——且说妲己，她与申公豹有个鬼的默契。 她这边刚打算要走，忽然发现自己的盐被那个妇人统统装在了包里。 妲己咬牙，这人装模做样问了许久，原来还是打算硬抢？ 给她等着，她走之前不仅要把盐带走，还要把她家里的菜薅干净，全部带走。惹到姑奶奶。头上，姑奶奶就让你家寸菜不生。 妲己立下了壮志，可没想到这妇人的家越看越华丽，最终竟然进了一座宫殿之中。 这宫殿虽然比不上女娲娘娘的娲皇宫，但比起太素天中她住的侧殿也是不相上下了。 为首的那将士又问了她一句：“我问你，你是不是朝歌的人？” 妲己翻个白眼：“我不是！都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是！” 那将士不信，冷笑一声：“跟我装傻，那我说的再清楚一些，我问你，是不是朝歌的探子？” ——昨夜老五他们回来后，对他说，挂干尸的树上似乎有人爬上去看过了。 老五也是细心，两只手沾的灰尘不一样，他都能察觉出不对来。 老五吓得直哆嗦：“大人，是不是李靖上次过来，咱们没有瞒住，所以朝歌又派了暗探过来，想要进城查探？” 他想到了那家人，看上去未免太过尊贵了一些。 老五又说：“朝歌若是知道咱们有苏国的盘算，是不是就要……” “还没发生的事，何必吓成这样。”他昨夜是这样稳住了心神，定定地说道，“明天找到那家人，杀之后快便是。” 他看向妲己，眼中有杀意，妲己莫名其妙，她卖个盐，怎么还卖出了杀身之祸？这个人族也是的，有本事对她动手试试——把你家菜地也薅光了带走。 抢她盐的妇人却说：“大人不可冲动！” 她急切道：“至少等她去见见公主，看看公主的病是不是有救。” 那将领就冷笑了一声：“她要么是暗探，要么是商人，懂个屁的治病。” 妇人忙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从朝歌来的，万一……” “朝歌、朝歌！”将领打断了她的话，“什么都是朝歌最好？连朝歌的探子也比我们的好？这么尊崇朝歌，还拿什么和朝歌打？” 他还是放开了妲己。临走前冷漠地说了一句：“我看是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第52章 蘑菇中毒下次还吃彩色蘑菇不？…… 妲己被带到了有苏国的王宫内，那妇人把她从将领手下解救出来后，连忙将她拉到了侧殿小房间中。 妲己莫名其妙地被她拽着，但却见她满脸恐慌。 “小娘子，”她低声凑近妲己说，“实不相瞒，若不是见你是从朝歌来的，我必不会冒险将你带回。” 她慢悠悠地说了起来。 原来有苏国近些日子以来风声很紧，对所有从朝歌来的人都看管严厉，她虽然不知道为何，却也只能听从，但话虽如此，有苏国小公主却不是这么听话的人。 小公主素来痴迷朝歌来的一切事物，那日不知从哪位朝歌商人处得到一筐子蘑菇，这蘑菇可爱，紫的紫、红的红、白的白，小公主哪里见过这样悦人眼目的食物，当天吃完吃了许多。 妲己面露惊惧之色：“吃蘑菇？还是吃彩色蘑菇？紫的紫、红的红、白的白？” 老妇人点头，连连道：“是啊，那些蘑菇可漂亮了，我看着都觉得稀奇。” 妲己：“……小公主是什么时候吃的，现在还好吗？” “正是昨日上午吃的，头天晚上，小公主去集市上买来的蘑菇，特意放到了第二天，可小公主真出了事，想再追回来那商人已是来不及，”老妇人见她说到点子上了，马上道：“我们小公主别的还好，就是近日来总会说些胡话，还说会看到小人在满地乱爬。” 妲己：“……” 没救了，死定了。 妲己摆手：“这我救不了，你快把我的盐还我，告辞。” 那老人哪肯放她走，一把抱住了她：“能不能救，您还没看，怎么就这样妄下定论？” 妲己无奈地看着她：“你们自己没有巫医么？找我一个普通人做什么？” “巫医看了，却看不出门道来，”妇人道，“只说小公主或许休息两日便好了，国王与王后都还不知晓此事呢，我今早见小公主的幻觉愈发严重了。” 妲己无奈，在她百般苦求之下，只好说：“我可以去看看，但我估计并无良方——即便如此你也会把盐还我的对吧？” 那妇人就说：“我定是要还的，还有，您既然从朝歌来，先别说丧气话，万一这病症在朝歌是寻常的病呢。” 妲己真是被半推半就地送去了小公主的房间里。 小公主和妲己一样高，妲己进去的时候，小公主却猛然扑到地上，在地上抓空气，一边抓还一边嘟囔：“好可爱的彩色小人啊，咦，你怎么有六个腿？” 妲己：“……” 她扭头：“看过了，应该没救，告辞。” 那妇人连忙又拦住了她。 小公主站起来了，忽然之间扑了上来，从背后保住了妲己，还在她脑袋上抓空气。 “好可爱的小狐狸呀，好软的耳朵呀。” 妲己僵住，这什么神奇蘑菇，能看透她的原形？ 她错愕地回头，结果更是愣住，这小公主的相貌她实在太过熟悉，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妲己人都愣住了，小公主见她回头，竟然也愣住了。 “你……你这小狐狸……” 小公主后退两步，摸上自己的脸：“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妲己：“……你叫什么名字？” 小公主歪了歪头：“本公主名为……苏妲己。” 她脸上露出个得体的笑：“你可以叫我苏苏。” 苏苏看着妲己，问道：“我怎么称呼你呢？小狐狸？” 妲己沉默了许久，最后说：“就喊我小狐狸吧。” 总不能大家都是妲己吧！ 于是她朦朦胧胧之间，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过苏妲己这个名字。 ——年幼的吕尚在沙滩上用树枝写字，对她说：“如果你出生在有苏国，那你就叫苏妲己。” 她的记忆再往前推是…… ——【宿主身份确认中，有苏国人氏，妲己。】 ——【身份确认失败，青丘妲己、有苏国妲己、青丘妲己……系统重启中……】 是系统！ 是最开始系统觉醒的时候！宿主身份信息忽然错乱的时候！ 妲己看着被蘑菇毒得七荤八素的小公主苏苏，突然一股宿命感油然袭来，小公主身上会绑定系统吗？小公主也是穿越的吗？她穿越了多久，还能记得住封神的剧情吗？ 以及…… 有苏国的苏妲己，和青丘 的妲己，哪一个才是历史上那个有名的亡国之妃？ 她因为这一连串的问题，也不能让小公主轻易地死了，更何况这蘑菇吃了两天还没死，可见不是那种毒性很强的蘑菇，有救的！嗯！ 那妇人还在一脸忧愁，忽然手被妲己握住了：“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办……” 第61章 妲己认真地说：“但我可以试试。” 妇人感激涕零：“真的吗！太好了！” “一定是因为小公主长得太美丽了，所以您心软了对不对，我就知道，见过小公主容貌的人，没有不被她的美貌而打动的，小公主有这样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真是太好了，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小公主更漂亮的人了。” 妲己目光怪异地看着她：“真有这么好看吗？” 那妇人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马上说：“当然啦！我们小公主的容貌真是……”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观察着苏苏的容貌，心想，有这么好看吗……嘿嘿。 妲己吩咐拿盆来：“无论如何，先试试催吐吧。” 既然吃进去的是毒蘑菇，吐出来总归会减轻一些症状。 老妇人见她开口就是“催吐”，果然是那些只会放血的巫医不会的野路子，当下觉得大有希望，立刻跑去拿盆了。 …… 妲己倒是安定下来了，申公豹与哪吒、敖丙跟着定星石一路到了王宫，见她到现在还没从里面出来，就有些着急。 敖丙捂着肚子，忧心忡忡地问：“妲己怎么还没出来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申公豹瞥他：“你是担心妲己还是肚子饿了？” 敖丙嫩脸一红：“瞧你这话说的，妲己这么厉害，自然不会出事。” 言下之意，他的确是饿了。 只有哪吒真的在担忧妲己。 “这里面似乎士兵很多的样子，妲己就算有妖力傍身，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吧？” 申公豹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心，白天是有些难，到了晚上谁也看不清，就不会有这个烦恼了。” 比起这个，他比较好奇刚才在街上遇到的那家马车去哪里了，明明看着它往王宫里来了。 他俩日日与妲己在一起，自然不馋妲己的手艺，可敖丙已经很久没吃到妲己做的饭了…… 三人就这样趴在房梁上等呀等，直到太阳下山，申公豹一声令下。 “动手。” “好！”“走！” 申公豹看着敖丙和哪吒风风火火地冲出去，总觉得自己不是来营救妲己，而是来带孩子的。 哪吒的确是孩子，至于敖丙，他活了这么久，怎么和哪吒一样孩子心性。 申公豹拿着定星石，轻巧地走在后面。 他们三个都脚步轻盈，甚至与打着哈欠巡逻的士兵擦肩而过，都没人注意到他们。 哪吒一开始还会紧张，但见这王宫漏得像筛子，也逐渐不担心妲己了，他看向申公豹，小声问：“所以，妲己是真的可以靠自己出来？” 申公豹无语：“你才发现？” 哪吒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担心她嘛……” “我看你明明是乐在其中。”申公豹也小声说了一句。 哪吒与他们在一起久了，这会儿也不像当初那么好欺负，装作听不见，径直走了。 他们两个悠哉地慢慢逛，倒是敖丙很急，可着急之中，耳朵里听到了几个支离破碎的词。 于是在前面一路疾跑的敖丙忽然停下了，他抬头看向了这扇门，门内亮着昏暗的灯光，他清楚地听见从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讨论声。 “我来是为了见苏苏……不是为了帮你们造新王的反。”一个急切的声音这样说着，“我下午便进了城，可事至如今还没有见到苏苏，你们说她病入膏肓，到底是不是真？” 申公豹和哪吒走到了他身边：“怎么——” “嘘！”敖丙制止他们说话，比了比里面，满脸都是兴奋，“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见他这么兴奋，另外两人马上和他一起蹲下，小耳朵竖起来。 似乎是另一个人在回答前面那个急切的人。 “邑考，西岐难道就没野心？”这人声音有些苍老，缓缓地说，“我有苏国虽国力不如西岐，但是这成汤天下每况愈下，我也不愿再做个诸侯国甘居人下，还要上贡。” “你喜欢小女妲己，老夫愿意成就这门亲事，只是你我两家不可离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申公豹懂了，用口型对哪吒说了两个字—— “造反。” 他们骗李靖，因为李靖忠心于商朝新帝，有苏国不肯上贡，才编了个瞎话出来。 什么石矶娘娘残害生灵，什么龙王尸位素餐，都是用来骗李靖的鬼话，只要李靖将有苏国不上贡的原因归于这些妖族，有苏国就有机会积蓄国力，一举反商。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李靖一个守关大将看不出这许多的破绽，恐怕正如妲己所说，李靖来时看到的有苏国，和他们所看到的有苏国根本就是两幅景象。 李靖果然是被蒙了。 申公豹玩味地对哪吒说：“看来这趟还有意外收获，你若将这消息带给李靖，恐怕他得反过来给你磕三个响头。” 他们三人又听了一会儿，大概还是有苏国的老国王劝这位西岐来的伯邑考与他一同造反，但对方是个恋爱脑，满心想见小公主。 听着听着，这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公主也叫妲己？” 此言一出，见多识广的敖丙已经开始了他的推测—— “我懂了！” 敖丙将他们二人拉倒旁边：“你看他们为什么单独把妲己带走？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老国王想把妲己公主送去与西岐和亲，但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女儿，所以让我们的妲己顶替她！” 敖丙觉得自己是天才：“一定是这样。” 哪吒这个傻小子还在一旁恍然大悟，捧场：“原来是这样！有苏国！坏！” 申公豹扶额，他们两个忘记了妲己被带走时，用妖力扮成了农妇模样吗？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公主吧，更何况都叫妲己有什么用，至少还得长得一样吧！ ——此时，两个一模一样的妲己都精疲力竭地躺在地上。给他们找盆的那个妇人早就困得睡倒在侧殿了。 苏苏觉得两眼发蒙：“小狐狸，你究竟要我肚子里的什么宝贝，我真吐不出来了。” 妲己猛地坐起，把苏苏扶正了，又去了农妇装扮，变回她自己的模样，两张一模一样精致的脸贴在一起。 小狐狸妲己问她道：“苏苏，你仔细看看，我长什么样？” 苏苏认真地打量她，半晌后，再度伸出手，往妲己空空的脑袋上摸：“你是小狐狸，嘿嘿，你的耳朵真～好～摸～呀～” 妲己：“……” 嗯，看来还得吐，不能停。 第53章 芜湖起飞我蘑菇还没吃到嘴里啊！…… 妲己见催吐没有用，便考虑着对症下药，问向有苏国小公主：“你吃的蘑菇是什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小公主不识好歹，竟然义正严辞拒绝了：“我不给，你想偷吃我的蘑菇是不是？” 妲己无语：“我若想偷吃，我应该会哄你说借我看看，这样我又到角落里看，你才不知道我有没有偷吃。” 可苏苏是个听话听半截的，闻言竟然说：“哦，原来你只是借来看看，那我可以给你拿来，你稍等。” 妲己张了张嘴，想说她笨，又觉得她是蘑菇中毒，没必要与她计较。 苏苏动作很快，从她的床帘后面拿出了一个小筐，实则那蘑菇就放在她床后面，妲己就是不问她，自己找找也找得到。 苏苏把一筐蘑菇推给她：“给你看看吧。” 妲己接过了那一筐蘑菇，正要拿一个看看，苏苏却制止了她，对她说：“你忘了吗？你要去角落里看看的。” 苏苏冲她“嘘”了一声，然后 说：“这里光太大了，可不能算是角落里。” 妲己被她推搡着，还真去了角落里。 算了，她中毒了，不跟她计较。 妲己拎着一筐毒蘑菇去了角落里，忽然发现那抢她盐的妇人说的竟然大差不差，她说紫的紫、红的红、白的白，这一筐蘑菇里还真就这三个颜色。 其中白蘑菇她一眼认出是口蘑，这个应该是无毒的，所以问题出在紫蘑菇和红蘑菇这里来。 她干脆席地而坐，拿出几颗蘑菇出来看看。 这紫蘑菇乃是紫色伞盖，白色伞柄，看上去就是个剧毒，嫌疑最大，红蘑菇虽然看着正常，但伞柄的尾处有黑色，更添一丝诡异，她左右比较了一番，竟然不知道哪个更像毒蘑菇。 干脆两个都列为重大嫌疑好了。 妲己这样想着，拿出了小菜板和菜刀，打算切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她便凭借着精湛的刀工，分别将四朵蘑菇切成了片状，紫蘑菇切开后没有变色，仍旧是紫色的伞盖，白色的伞柄，但红蘑菇就不一样了，马上变成了青色。 她觉得这可能是见手青，但是印象中的见手青似乎又不长这样——总之，被她归类为远古时期的见手青。 毕竟严格来说，这个时代距离她有印象的时代，应该隔了好几千年，一朵蘑菇发生了进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62章 切开都切开了，妲己便顺带生起了火。 小酒精灯很听话，小小的火这样一放，看上去就像蜡烛一样，但妲己知道它的火力有多猛。 妲己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先将四朵蘑菇切成的片全部丢到锅里煮了起来，务必要煮透、煮熟再捞出来。 蘑菇在锅里翻转着，逐渐有生嫩的香味传了出来，是蘑菇特有的鲜香，妲己用来煮蘑菇的水还是小帽村的山泉水，这山泉水亦不是寻常物，这会儿沸腾的的水咕噜咕噜地滚着，蘑菇片在其中逐渐透露出一丝甜香，这甜香妲己很熟悉，她的火锅店煮开水时，都会有这一丝甜香散发出来。 蘑菇的香味逐渐充盈了整个大殿，苏苏本来还在试图给自己催吐，这会儿闻到蘑菇的香味，像是被勾了魂魄过去——她催吐了一下午，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会儿闻见食物的气息，又是她最爱的蘑菇的香气，她下定决心一定要过去看看。 苏苏一路循着香味过去了，在角落里发现暗自烹饪的妲己，也看见了自己明显少了蘑菇的小筐。 她大为震怒：“小狐狸，你说要拿去看，怎么最后竟然偷吃我的蘑菇！” 妲己也不理她，只幽幽地说：“我都跟你说了，我若拿到角落里，那必定是为了偷吃。” 苏苏被她这样一说，反倒怀疑起自己：“那这么说来，你刚刚已经和我说了，你要偷吃我的蘑菇？” 妲己再度无语，收回目光，算了算了，她中毒了，不与她计较。 苏苏蹲在她旁边，嗅了嗅。 小公主清了清嗓子，微红着脸说道：“这样吧，小狐狸，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只要你给我尝尝这蘑菇时什么味道就行，嘿嘿。” 妲己哭笑不得：“你还嫌自己吃的不够多？” “是呀。”苏苏说，“我最爱吃蘑菇了。” 妲己再度哽住，决定不理她了。 但苏苏却凑上来，笑嘻嘻地说：“咦，小狐狸生气了，你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呢！” 她伸出手，再度虚空地摸了摸妲己脑袋上的空气。 妲己猜她是在摸耳朵。 可惜那里什么都没有，妲己半是调侃地问：“好摸吗？” 苏苏一本正经地捏空气：“好好摸呀。” 蘑菇这时也终于煮透了，白色的伞柄微微透着亮，妲己便用漏勺将蘑菇从锅中捞出，放到一边晾凉，顺便把这一锅水倒掉。 她一转身，小公主正好迎了上来，妲己身手矫健是躲过去了，但小公主反复的衣裙却被淋了个透。 苏苏抬头看向她，眼眶里蓄着泪水：“我衣服湿了。” 妲己愣了愣，然后道：“要不把侧殿的那个女子叫醒，伺候你更衣？” “不用。”苏苏指着她的衣服说，“我想穿你的衣服。” 她上前半步，捧起妲己的袖子，用脸蹭了蹭：“我一看就知道这是朝歌的绸缎，我喜欢朝歌的东西。” 妲己拒绝了：“给你穿，那我穿什么？” “小狐狸还要穿衣服呀？” 苏苏恍惚了一瞬，接着说道：“没关系，我有办法，我可以给你穿我的衣服，我有一件和你这件很像的，也是紫色的绸缎裙。” 小公主说着，就径自离开了，妲己见她打开了一箱盖，里面放着各样颜色的衣服。 小公主一边找，一边对她说：“等等哦，我很快就能找到的。” 妲己也不管她，径自将山泉水打开窗户，倒在外面的花池里了。 起锅，烧油。 酒精灯随着妲己的心意变大了一些，铁锅被油烧的锃亮，妲己将油在锅里转了一圈，更让整个锅子反出晶莹的光来，煮透了的蘑菇再度被丢了进去，蘑菇刚一入锅，发出“呲啦——”一声，随这一声爆开的，是巨大的鲜味飘满了整座寝殿。 苏苏这时终于找到了那条紫色的裙子，着急忙慌地去找妲己，不想错过这口鲜美的蘑菇。 苏苏来到妲己身边，这时妲己正在颠锅，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显得妲己十分专注。 她觉得稀奇，小狐狸也会做菜了？而且还做的这么香？ 苏苏等她盖上锅盖，最后大火收汁的时候，眼巴巴地递上了她的裙子。 “你看，是不是和你的一样？”苏苏双手递过去，“你穿这件，我穿你的。” 妲己却不愿意，她摇了摇头：“不行，这件衣服是我的朋友送我的，我不想和你换。” “这样啊……”苏苏有些遗憾，但最终说道，“那，那你待会儿蘑菇做好后，给我多吃一口，我就原谅你。” 妲己见她这样，就又问了一句：“你现在再看看，我长什么样？” 苏苏见她又问了这个问题，便知道这个问题是关乎她能不能吃到蘑菇的大问题了。 她仔仔又细细地看着妲己。 末了，“唔”了一声，她托着下巴说道：“你这样说，你好像是长得不太一样。” 妲己来了兴趣：“哦？怎么说？”难道苏苏终于发现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了？ ——但是并没有。 苏苏憋了半天，最后诚挚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狐狸！” 妲己：“……” 苏苏还在憋：“你、你的眼睛又圆又亮，又黑又发光！你的毛好白好白呀！” “别捣乱，”妲己收回了目光，“快去把衣服换好再说，不要给我添乱！” 大厨都这样说，苏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她很委屈，她第一次夸狐狸可能夸得不太好，但她毕竟也是在努力夸了。 “那我待会儿还能多吃一口蘑菇吗？”苏苏可怜巴巴地问。 妲己：“行行行，好好好。” 苏苏就雀跃地走开去换衣服了，太好了，虽然她没有夸在点子上，但小狐狸还是愿意让她多吃一口蘑菇呢！ 苏苏一边换衣服，一边心想，等等要更努力地夸妲己，夸什么好呢？对了，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狐狸额头上会有一朵红莲花的花钿，她也没见过哪只狐狸背后有六条尾巴。 等等就夸她这个好了！ 妲己这边再度开了锅，蘑菇与滚油已经生出了焦糖色的包浆，她这才将一颗小葱剪碎了丢在里面，起锅——碟子中每一片蘑菇都泛着油润的色泽，在褶皱间形成琥珀似的油光。 她自己先尝了一口，蘑菇咬下时，外面一层焦脆迸裂，内中滑嫩如凝脂的菌肉溢出汁水，妲己睁大了眼，这蘑菇果真是非同凡响，竟然如此好吃，甚至还有一丝奶香。 妲己又吃了一片，这才想着要端出去给苏苏尝尝。 她刚起身，忽然听到有人踹开了大门，她还没来得及查看，忽然听得熟悉的声音。 敖丙和哪吒一齐喊道：“妲己！我们来救你啦！” 苏苏朦胧地一扭头，紧接着被一阵疾风带起，她忽然感觉自己飞了！ 她也果真是飞了…… 下弦月的微光照在她刚换好的紫色绸裙上，她心想，不对，刚才还在殿 中等着吃蘑菇，怎么这会儿突然上半空中了？ 她扭头去看，发现一个踩着太阳的小孩子，还有一头青龙，最旁边是一只豹子，响当当地带着她飞在天上！ 小公主双目圆睁，终于感觉到了害怕。 “救命啊啊啊啊——” 第54章 伯邑考恭喜您！新手任务已完成！…… 妲己端着蘑菇茫然地看着左手边大开的门，再看看右手边被破开的窗，窗子晃晃悠悠，最终掉在了地上。 她刚刚听到敖丙喊着来救她，应该没错吧？ ……那为什么她还在这里？ 妲己茫然的时候，宫中的护卫已经浩浩荡荡地来了，来到公主宫中，为首的低头向她单膝跪下，说道：“让公主受惊了，我等刚发现有入侵者，公主是否安好？” 妲己端着蘑菇，心想，公主不太安好，公主已经被“救”走了，但她不能说出来，毕竟“救”公主的是她的熟人…… 她面不改色地替那三个祸害瞒下了这件事：“我没事，那几个人似乎冲出去了。” 护卫：“公主可看清了他们长什么样？” 妲己摇头：“没有。” 护卫犹豫了一下：“这……那公主可看清楚一共有几个人？” 妲己再次坚定摇头，决心将他们包庇到底：“没有！” 护卫问了话，最终还是离开了，只说会尽快派人来修缮被破坏的窗子。 他们走后，侧殿睡着的妇人此刻终于惊醒了，连忙进来安抚“公主”。 “公主，”她着急地问，“都怪我睡着了，你现在没事吧？诶，刚刚那个小娘子呢？” 妲己继续包庇：“她也去睡了，你也休息吧，有事……” 她敏锐地瞥了一眼破破烂烂的窗子，随后道：“有事的话，明日再说。” 妇人就露出了然的神色：“也是，公主受惊了，癔病也没全好，还是早点休息好。” 千叮咛万嘱咐后，妇人才离开了房间，妲己见她关上了门，这才走到窗子边，低头一看，果然四颗脑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此刻见她过来，纷纷抬起头看向她。 第63章 敖丙和哪吒：“对不起妲己，竟然认错了人……” 申公豹已经熟练地抬腿爬窗：“好香，是炒蘑菇吗？” 敖丙闻言猛地站起来：“蘑菇？蘑菇？” 等到他二人都进去了，哪吒才拖着被打晕的苏苏重新翻了回来。 苏苏刚刚被吓晕了，只是不知是被高空吓得，还是被身边都不是人的妖怪们吓得。 等哪吒把苏苏拖到了床上安置好，申公豹和敖丙已经吃起来了。 妲己顺带又把蘑菇回锅热了一回，确保这蘑菇务必被烧熟、烧透，私人围着锅子坐了下来，每个人手中的筷子都跃跃欲试，但直到大厨夹了第一片，才算是正式开动了—— 不知是蘑菇实在太香，还是苏苏实在身强体壮，这几人吃饭的动静终究将小公主吵醒了。 还剩最后一片蘑菇，哪吒和敖丙正在争吵应该归属谁时，苏苏弱弱地说：“我也想吃……” 四人顿时回头看向她，苏苏眼里，这四个“人”全是怪物，什么狐狸呀、青龙啊、豹子啊……唯一正常的那个孩子，却能踩在火上行走…… 她实在害怕，但蘑菇实在太香了。 妲己：“……” 差点忘了蘑菇就是小公主提供的。 她把最后一片蘑菇拿过来给她吃，抱歉道：“你尝尝好吃不好吃，如果好吃的话，我再给你做一些？” 苏苏飞快地把蘑菇送进口中，滑嫩的菌肉在她口中晃荡，只这一片，苏苏就幸福地捧起了脸。 得了小公主首肯，妲己干脆把剩下的蘑菇全部做完了。 这回没人和她抢了，苏苏心满意足地吃完了所有的蘑菇，这会儿才想起来了自己上次吃蘑菇的错误操作—— “说起来，我只是煮了一遍就吃了。”苏苏对小狐狸说道，“根本没有像你这样煮了两三遍呢。” 那就算是破案了，苏苏的确是因此中毒了，只是苏苏身体素质很不错，竟然只是出现幻觉，并没有大问题呢。 妲己认真道：“蘑菇要烹制熟透才可以吃，否则甚至有生命危险呢。” 如果毒素残留不多，或许真如巫医所说那样，休息几天就会好转了。 四只准备从窗户离开，苏苏不舍地拉着妲己：“小狐狸，你还会回来吗？” 妲己想了想，同意了：“等你好了之后，我会再回来一趟。” 毕竟到时候要问清楚系统的问题…… 苏苏松了一口气，随后说：“等你再来，我一定要向你好好学习烹饪，我也很喜欢做饭，只是总是不得要领。” 想到美食系统，妲己忍不住歪了歪头：“说不定你也能做的一样美味。” …… 回去的路上，申公豹他们果然提及了她最介意的事情。 申公豹问她：“为什么小公主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甚至也叫妲己？” 她只能无奈地摇头，她觉得或许和封神中的剧情有关，只可惜，封神中的具体剧情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关于“妲己”的事情，只记得“妲己”害了许多人，做了许多的坏事，是个亡国之妃。 她从前一直觉得那就是她自己的“剧本”，只是在有苏国遇见了小公主苏妲己，她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受——万一她只是巧合重名，其实那是其他的“妲己”的剧本呢。 毕竟她最开始觉醒系统时，系统就抽风了很久，在有苏国妲己和青丘妲己之间错乱了许久。 更不用提那个莫名其妙的新手任务。 妲己看了一眼上面的【拥抱你最信任的人】这个新手任务，还有那个奖励【华夏美食系统使用手册】，如果是新手任务，照理来说，完成难度应该不会那么大吧，可这个任务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完成！ 而且这个系统还歧视妖族，既然歧视妖族，又怎么会绑定她青丘的小妲己呢？ 怎么想都应该是本应绑定苏妲己的系统，绑定到了她的头上，至于原因，应该就是名字和相貌高度相似的原因吧！ 妲己乐观地在楼宇之间跳跃，只觉得脚步轻盈，困扰她多年的难题此刻仿佛迎刃而解。 “太好啦。”她喃喃自语，“那些事都与我没有关系。” 四人合计了一番，既然妲己答应了小公主还要回去，那他们也不急在一时离开，又没有什么急事，哪吒也可以宽限几天，杀他爹的事儿也不急在一两天，他也忍他好几年了。 一眨眼三日过去，妲己准备再去一趟王宫，看看小公主的情况，另外三人并未陪同，她独自穿过集市，往王宫走去。 此时，一辆马车从王宫中驶离。 伯邑考沉着脸，他这几日都没有见到公主，一直被有苏国的老国王缠着说要造反之事。 他对此十分反感，倒不是因为他对新君主如何忠诚，乃是他反感老国王对公主的态度，仿佛公主是他在这件事上拉拢盟友的筹码。 妲己公主……她相貌超绝，伯邑考也曾去过多地游学，从未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但伯邑考知道，美貌只是她众多优点中的一项，公主性格善良活泼，虽然嘴上不说，实则对他也并非无意。他想要迎娶这位小公主，为着她害羞却嘴硬时的模样，他也甘愿奔驰两地，舟车劳顿。 可这样的妲己，竟然被老国王当作政治的工具。 这算什么…… 伯邑考沉着脸，什么造反不造反，他只想回去让父王将有苏国纳入囊中，也避免老国王再以妲己为诱饵，去吸引他国人来……若是他国的公子答应了造反，老国王是不是转头就同意将妲己许配给人家？ 他忍不住握拳，愤怒地砸了马车壁，有风吹过来，掀起他的车帘，顺着这道缝隙，他一眼看见了众人之中最出众的那位。 “妲己……” 她竟然不在王宫之中？ 伯邑考愣过之后就是出奇的愤怒，怪不得这几日一直没见到妲己，原来是老国王将她送了出去！ 那妲己究竟是不是生了病？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伯邑考几乎没多思考，就跳下了疾驰的马车。 车夫吓了一跳，立刻叫停了马，可伯邑考跌落在地上，来不及拍去身上的灰尘，急忙朝妲己冲了过去，妲己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个陌生的人朝自己过来，困惑地望着他，直到他眼眶含泪地上前抱住了她。 “妲己……” 他话没说完，就被妲己一巴掌打飞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什么大街上轻薄别人的臭流氓？！ 妲己还想教训教训这个登徒子，可耳边忽然响起了声音。 【新手任务已完成，现在向宿主发放奖励，并开启系统任务板块】 【经检测，宿主已完成多项任务，现批量发放奖励】 【奖励过多，需耗费较长时间，请稍后】 一连串的声音猛然塞进了她的脑袋中，妲己到最后只能听到连续不断地完成任务“叮叮”声。 妲己捂着脑袋，有些无法承受这些声音穿破她的耳膜，在她的脑袋中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伯邑考虽然被她打飞，此刻站了起来，只顾着急切地问她：“用力这么大？你手疼不疼？” 妲己心想，这个人有病吧？ 可她答不出什么话，只是被系统接连不断的提示声轰飞，直到她无法反应过来，侧身摔倒在地。 伯邑考及时接住了她，连忙对车夫说道：“快！回王宫里去！公主出事了！” 第55章 富婆体验卡恭喜您完成了所有任务！…… 伯邑考飞快地驾车跑回王宫之中，他急忙往老国王那里跑去：“公主出事了！快找巫医！” 哪知道国王也是一派着急：“公主出事了难道要你说！巫医正过去了！” 伯邑考有些发懵，可……公主是在他面前出的事，国王是怎么未卜先知派巫医过去的？ 他正茫然时，看见经常跟在妲己身边的妇人着急地过来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公主似乎要——” 老国王呼吸一窒，妲己不能出事，妲己是他谈判最重要的筹码。 老国王赶紧朝妲己的寝殿方向跑去，伯邑考像是明白了什么，恍惚间一同跟上了老国王。 寝殿之中。 伯邑考终于见到了心爱之人，但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公主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美貌的容颜在此刻也像脆弱的花瓣。 伯邑考心想，这不可能，方才他还被她打飞，怎么片刻不见，就变成了这样？什么病，恶化的这样厉害？ 他颤着声音问：“公主是何时出的事？” 老妇人便哭着说：“是昨夜……” 那他在街上看到的人是谁？ 伯邑考冲回马车上去。 他离开寝殿时没有向后看—— 一只巨型狐妖坐在小公主的寝殿殿顶之上，长长的狐尾垂下，如幕帘一样遮住了门窗，这只巨大的狐妖几乎要盖住整座殿宇。 她还记得给自己加了一层结界，不叫人看见她。 第64章 法相与妖力相当，她现在的法相这样大，是因为她被莫名其妙的妖力涨满，甚至冲破了女娲娘娘的封印，冲破封印倒是好事，只是她现在变不回去了。 她有些难以驾驭这样厚重的力量，只能任由其外放。 妲己茫然地看着周围，每个人现在在她眼中都很小，还不如她的前爪大，他们急急忙忙地奔波着，因为小公主快要活不成了。 系统还在她耳边“叮叮叮”地叫，叫了几乎有一刻钟了，几乎全是在通报她完成的任务。 系统延迟结算，这会儿一股脑给她发放奖励，让她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除了最开始的新手任务只送了一本系统使用手册，之后的每个任务都有奖励丰厚的商城币，至少也在1000商城币，比她做菜赚的商城币多多了。 她看着自己余额还在不断上飘的商城币，再看看下面慌乱的人族，此刻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得想办法救苏苏，妲己觉得能救苏苏的办法就在系统之中。 她看着那些任务，莫名地与自己相关，也与苏苏相关。 从【拥抱你最信任的人】开始，后面还有很多难以理解的任务，诸如“取得申公豹的信任”、“对女娲娘娘说不”、“见到那只狐妖”、“取得姜子牙的信任”…… 别的不说，有个“取得姜子牙的信任”的任务让妲己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时候见过姜子牙？这个任务奖励还很多，竟然有5000商城币。 她看着那些已完成的任务，许多任务描述十分奇怪——比方说【熟识轩辕坟二妖】这个任务，一看就是指小玉和喜媚，它的任务描述是这样的—— “作为纣王的妃子，你需要培养更多自己的势力，不如将袖手旁观的轩辕坟二妖一同带入宫中。” 妲己莫名其妙！ 首先她并非纣王的妃子，其次她熟识小玉和喜媚，是因为要请她们带自己去太素天，和什么培养不培养势力有何干系？ 还有那个最奇怪的任务，“取得姜子牙的信任”，任务描述写的是—— “若能让姜子牙留在朝歌，你需付出必不可少的代价，请使用**，让姜子牙对你心动，从而取得他的信任，使其留在朝歌。注意，本任务难度奇高，有丧命之险。” **？姜子牙？丧命之险？ 妲己最后将目光落在绿色的“已完成”三个大字上。 不是吧！什么时候完成的！这么危险的任务，她怎么一点没意识到啊？！ 妲己郁闷地往下滑，其他已完成的任务倒还好，多多少少都能对应的上，比如说“了解哪吒的生平”、“让申公豹为你效力”这种，毕竟她至少真的认识这几个人，唯独莫名其妙的就是姜子牙这个任务了。 这个任务明显是按照时间线完成的，可在这个任务的前后，并无任何关联性，但它就这样被完成了。 系统结算半天，总算是结算完成了，妲己看着十位数的商城币，有一种“这下可以躺着吃到天荒地老”了的一夜暴富之感。 只是最后这个任务…… 她看着【生死攸关】这个任务。 “现在的你面临死局，几乎到了必死的地步，你是否愿意放弃一切，返璞归真，保全自己的性命？” 妲己本人自然没有面临死局，她现在有八条尾巴，她强的可怕。 面临死局的另有其人，应该是下面奄奄一息的苏苏才是。 从这些任务也可以看出，系统原本想要绑定的人是苏苏，只是错误地绑定到了她身上，只是这样对妲己倒是一件好事，因为无论过程如何，从结果上来看，狐妖妲己比有苏国的公主妲己要更早接触到这些关键人物。 她以另一种通关方式，几乎完成了系统任务树上的所有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生死攸关】。 妲己默默思索着：“放弃一切？要放弃什么？” 忽然有一丝妖气渗来，妲己敏锐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似乎有个小妖怪正拉扯着她的尾巴，想要向上爬，妲己见那小妖怪爬得费劲，干脆用尾巴卷起来，直接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它很小，妲己还得控制力道，否则一不小心就得把它碾碎了。 小妖怪在她的毛绒绒的大尾巴上站起来，像是穿过丛林一样，终于来到了妲己的面前。 妲己也终于看见了她，竟然还是熟人！ “酿酿！！”妲己惊喜，“你怎么在这里，你离开青丘了吗？” 骷髅山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顿了顿，差点忘了，青丘是另一个分身，有苏国的分身与那个并非同一个。 虽然是分身，但也保留了她少量的意识，像是青丘那个分身，就活泼一些，有苏国这个 就沉稳不少，她也不能强硬地改变分身的性格，加上那里还有妲己的妖力压制，她没办法完全控制这个分身，只能尽量地给妲己提供帮助。 于是妲己听见面前的“酿酿”忽然说出了一串莫名其妙的方言，声音还是个大汉的声音。 “俺是石矶娘娘的分身，”面前的小石精鄙夷道，“叫谁‘娘娘’呢，俺看你该叫俺爷爷。” 妲己：“……抱歉，认错了。” 小石精叉腰：“没事儿，俺就是没见过你这么大的狐狸，爬上来看看。现在俺看完了，把俺放下去吧。” 妲己当然不会把他放下去，轻易地就用尾巴控制住了小石精。 “你在这里多久啦？有没有看见小公主是怎么出的事？” 小石精扒拉半天见没法轻易离开，干脆一屁股坐在尾巴上，反正毛绒绒的很舒服。 “石矶娘娘派俺在这里守了三四年了，”小石精说，“石矶娘娘说了，有苏国的公主长得和她一个朋友很像，所以才要俺盯着她。” “这小公主你是不知道，”小石精很苦恼，“最爱吃些乱七八糟的蘑菇，只要是蘑菇她就想尝一尝，前几日吃蘑菇把自己吃出幻觉来了，有个小狐狸——” 他看了眼妲己：“当然，不是像你这样的大大大大——大狐狸，是个很小的小狐狸……小狐狸来了之后，小公主老实了两天，好不容易好了，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新的蘑菇。” 妲己被哽住：“当时不是告诉她，蘑菇要熟透之后才能吃吗？” 小石精一拍大腿，掉下来几粒石头碎渣在她的尾巴中间，有些刺挠，妲己用另外几条尾巴互相挠了挠。 “熟透？”小石精恨铁不成钢，“俺眼睁睁看着她洗干净直接塞嘴里了！什么熟透不熟透的，俺看她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说来也奇怪……小公主像是吸引蘑菇体质，那种乱七八糟彩色的蘑菇，我看着都有问题，她居然恍恍惚惚往嘴里塞了。”吓得小石精抖了一抖，“你说是不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 妲己无语：“你不就是妖怪吗？你还怕妖怪？” 小石精后知后觉：“诶，你说的还挺对，俺怕个屁啊。” 不过小公主又是蘑菇中毒，这就很奇怪了。 她翻了翻商城，有没有什么解毒的东西，可以救小公主一命的，反正她现在是大富婆，买点解毒的东西还不是轻轻松松。 翻了半天，还真让她翻出了一个小药丸。 妲己嘴角抽了抽，可恶的系统，她现在怀疑那个蘑菇分明就是系统诱骗小公主吃下的，原因无他，这个小药丸的名字竟然是【专门用来解救蘑菇中毒的小药丸】，简直是把蓄谋已久四个大字放在了脸上。 而且她以前怎么从来没看见过这个名字这么奇怪的小药丸？ 可恶的系统！ 她点开正打算购买，却忽然发现这颗小药丸的售价和她现在的余额一模一样。 妲己：“……” 补药啊，我才刚成为富婆没一会儿！ 等等—— 她又切回任务界面看着【生死攸关】任务描述中的“放弃一切”四个大字。 搞半天“放弃一切”指的是青丘妲己放弃一切去救小公主妲己啊！ 可恶的系统！ 妲己怒火中烧！ 然后还是买了小药丸…… 第56章 八尾妲己瞥了申公豹一眼，仿佛他是什…… 小药丸放在尾巴上，沉甸甸又轻飘飘的，妲己仿佛看见一个天文数字从自己的钱包掉了出去。 但是苏苏危在旦夕，都生死攸关了…… 妲己叹了口气，随后将这颗小药丸塞给了小石精。 小石精从毛绒绒的尾巴上接过药丸，抬头问她：“你给俺这个干啥？” 妲己缓缓地说：“小公主是我的朋友，她如今危在旦夕，我想救她一次。” 巨大的狐狸说话语气虽然然温柔，但在小石精看来，依旧是巨大的威慑。 “我如今这样，实在进不去。”她有礼貌地问，“能不能请你将这个药丸给她吃下呢？” 这药丸比小石精胳膊都粗了，他乐意替这位美貌又谦和的狐狸帮忙，但是他妖力不多，以往要做什么事情都是石矶娘娘亲自上身，可如今石矶娘娘与他的联系似有似无。 第65章 小石精说道：“俺可以试一下，但是俺也不能直接走到小公主床上吧？俺一个石头，还是太显眼了。” 这事不难。 “我等等会引来一阵大风，”妲己望着天边，仿佛心随意动，已经有一阵风从远处飘起，朝这边过来了，她才发现自己的妖力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趁乱进去，喂小公主吃药。” 她又把尾巴递给他：“你薅一根毛走，上面有我的妖力，不会让你被风吹走的。” 小石精受宠若惊：“这、这是送给俺的礼物吗？” 妲己歪了歪头：“狐毛离开了我久了，就没有妖力残余了，你若是想要留着它做礼物，也不是不行。” 小石精激动坏了，不舍地在一堆毛绒绒的尾巴里挑了半天，妲己也好脾气地一根根把尾巴送过去，直到那阵风快到王宫了，小石精才终于决心选哪一根，将它拔了下来。 妲己见他嘴里叼着一根狐毛，两只手抱紧了小药丸，便笑了笑：“既如此，我就将你送下去。” 她长长的狐尾垂下，将小石精送到了后窗，就在小石精忧愁着怎么打开窗的时候，忽然一阵狂风四起，包裹住整座王宫，旁边瓦片齐飞，只有妲己坐着的小公主的寝殿完好无损。 妲己听着房间里人仰马翻的声音，喃喃自语：“好像做的太过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锋利的前爪想要嵌进谁的身体中。 她现在实在控制不了这全身的妖力，光是坐在这里，不叫人看见她，就已经足够费力了。 等等救了小公主，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找个深山老林好好发泄一下。 妲己心想，九尾便是天狐，应该要成仙、成神才对，怎么八尾的自己心头却一股子嗜血的杀意，这太不像她了。 狂风起，众人急叫着，小石精在房间里惊险地躲来躲去，他虽然因为这根狐毛没有被吹动，但其他人被吹得东倒西歪，他也得足够灵巧才能不被压到。 小公主也被吹得向旁边侧了一些，小石精一个惊险的扭头，躲过砸下来的灯盏，终于爬到了床上，狐毛被他压在身下，苏苏也不再被吹着跑，只是妲己说得对，狐毛离她越久，妖力就越弱，方才似乎还绕着他走的风，此刻竟然也开始吹了。 千钧一发之际，小石精将那颗小药丸塞到了小公主的嘴里。 为防止她吃不下去，他还冲着小公主的下巴踹了一脚，苏苏一抬头，他明显看到小公主的喉咙滑下去了一个物什，总算是不辜负所托，他再度原路返回。 只是狐毛的妖力愈发小了些，他是被吹出窗户外的，本以为自己要撞到后面大殿的柱子上摔个粉身碎骨，忽然一缕清风将他带走，他一愣，是妲己再度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尾巴上。 这阵风终于停了。 房间里的众人惊魂未定：“哪、哪来的邪门妖风……” 可苏苏幽幽转醒，小公主捂着发疼的下巴，迷迷糊糊问：“我、我怎么了？” 她醒了！ 众人一拥而上，那妇人更是喜极而泣：“不是妖风、不是妖风！是仙风！神仙庇佑！神仙庇佑！” 妲己听到了系统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生死攸关：任务已完成。】 【任务奖励：《封神演义》】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本书。 只是妲己没工夫管这本书，刚靠这阵风稍微发泄了一些积攒的妖力，这会儿再度按捺，却有些收不住了，她救了小石精之后，勉强露出个笑：“多谢你帮我这个忙，日后有缘再见。” 她话音落下，就飞快地朝王宫外跳开。 小石精被好好地放在小公主的寝殿上，遥遥望着那只八尾狐狸朝山林中跑去，动作极快，随着她离开，石矶娘娘似的妖力终于再度控制了他。 石矶娘娘也看到了妲己的背影，迅速地回忆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后，只觉得妲己这样实在不太正常，得跟过去才是。 但是靠近妲己的妖力范畴内，她就会失去对这个分身的控制权，妲己的妖力实在强势，她离得远，没办法插手太多，最后只能使出下下策，她对小石精下了个命令，务必要跟着妲己，接着便退去了。 白骨洞中，石矶娘娘有些不安地皱眉。 她也许久没见妲己了，上次对妲己的印象，还停留在小狐狸靠在她的身上，说会仰赖她。 如今妲己成了大妖，快要九尾……等等，她现在是八尾么？ 石矶娘娘脑中回忆起久远的过去，那时她也见过另一条八尾的狐狸，是涂山娇尚未生出九尾之前的样子。难怪妲己会这样压制不住妖力，若九尾是成仙，八尾便是成魔。 狐族毕竟是妖身，想要成仙、成神，最大的一道难关就是在八尾了，若能控制住自身最原始的杀意，才能化出第九尾。 石矶娘娘心想，一定要在妲己酿下大错之前把她带回来。 只是她怎么会一人在这里？哪怕是从前的涂山娇，从八尾到九尾之间，也有太素天的那位娘娘保驾护航的。 石矶娘娘情急之下，干脆将青丘的那只分身小石精也召了回来，一并去找妲己。 另一边，妲己越是远离有苏国，就越是暴躁难解，只觉得胸中涌动着陌生的杀意，几乎要让她掉头回去，将有苏国所有人都杀个精光才算畅快。 她深深叹了口气，落在了有苏国与陈塘关之间的那座山头，山顶的平台上还有申公豹之前搭起来的棚子，他们在此吃了竹筒饭。 妲己不理解为何自己变得陌生，但潜意识认为不能按着心意去随意杀人，苏苏与她不过一面之缘，见她危在旦夕，妲己尚且愿意为她花光系统中所有的商城币，此时胸中对陌生人的杀意又是从何而起。 在她尚未注意到的时候，额心中的红莲花钿蓦然绽放开来，如一株生长的藤蔓，爬上她的背脊，爬上她的尾尖，缠绕着莹白色的狐身，显得妖佞邪性。 狐尾张扬地在身后展开，她前爪深深嵌入山头之中，抬头望天时，乌亮的双目逐渐被一缕红色渗透、替代。 妲己耳边仿佛有人在低声呢喃，人纵有一死，死在她手上又有何妨？ 仔细分辨，却发现那是自己的声音。 她一阵后怕，强行为整座山织出一面结界来，这结界坚固，免得她当真跑出去做了坏事。 另一边，在妲己妖身暴露的瞬间，申公豹便与敖丙、哪吒察觉到了这铺天盖地的妖力，这样强盛的妖力，势必是什么大妖突然来了有苏国，三人顶着这样的威压，正想去看时，抬眼便见到了那只巨大的狐妖一跃离开有苏国。 哪吒和敖丙都愣住了：“那是妲己吗？” 申公豹也看见她了，妲己在掠过他们时，瞥了他们一眼，正好与申公豹对视了。 但那一眼冰冷至极，仿佛申公豹不是她熟悉的朋友，而是什么蝼蚁，申公豹为这一眼如坠冰窖。 八尾遮天蔽日地覆盖在整个有苏国上面，直到她离开，仍有令人无法喘息的余韵留在此地。 他们三个几乎不用去找妲己在哪里，那只巨大的狐狸坐落在山头，仰头望着天，仿佛受伤一样舔舐着自己的前爪，八尾张扬，几乎盖住了整个山头。 大狐狸却极力地隐忍着什么。 他们三个赶忙追了过去，申公豹见到了妲己，巨大的狐狸盘踞着整座山，她为自己织了一个牢笼，红莲的火侵蚀着她的妖身，几乎要将她变为红狐，她似乎极为痛苦，但—— 申公豹看见了他搭的棚子，他们曾在那里休息过一夜，躺在一起聊天看星星，吃美味的竹筒饭。 那里离妲己那么近，即便如此，即将暴走的大妖也没有破坏那个简陋的棚子。 申公豹心一软，即便有那样的眼神又如何，她还是妲己。 可她无法控制嗜血的冲动，两相挣扎之下，竟然伸爪袭向自己。 鲜血从她修长的脖颈处大片落下，呜咽的狐鸣声从结界中溢出。 申公豹神色一凛，对哪吒和敖丙说：“我们进去帮她。” 敖丙化为龙身，他的妖身也是不小，可此刻在这尊巨狐面前，却显得不够看。 三人一同使力，却只让妲己的结界颤抖了片刻。 申公豹终于也化作了妖身，精瘦的豹子眯起了眼睛，对他们说道：“再试一次。” 三轮过去，结界只是裂了个缝，还隐隐有修复之势。 申公豹终于看见了她是用什么织成的结界，是她自己的血，这样的结界与她的修为相当，她为了困住自己不跑出去，实在下了狠心。 方才的伤口只能让她平息片时，眼见着她要醒来，眼中红云缭绕并不消退。 再这样下去，她只会继续伤害自己。 申公豹几乎没有犹豫，拿出了一片竹叶—— 千里之外的昆仑，吕尚掌心灼烫，他缓缓睁开了眼。 申公豹知道如何快速地联系上他，只是这法子耗力很大，申公豹不会轻易使用，除非情况危急。 第66章 竹叶那边传来了申公豹的声音。 “吕尚，”申公豹沉着声音，“快来，救妲己。” 吕尚豁然起身。 第57章 岔路妲己实际从未伤过他们 阴云密布，隐隐有暴雨降下之势，申公豹方才叫了吕尚，现在亦是有些力竭。 申公豹看了一眼身边的敖丙和哪吒，他们三个一起，虽然能破开结界，但不一定能修补，妲己既然废了这样大的力气禁锢自己，没道理他们冲进去后就不管善后的事情了。 但吕尚若是在，破开结界、修补结界，便都不在话下。 在这座结界之外，申公豹三人看着里面的巨狐，方才她第二次醒了过来，又再度被自己抓伤后晕厥，她身上流下的血几乎汇成了小河，即便是大妖，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只希望吕尚快些，再快一些。 在妲己第四次醒来之际，吕尚终于到了。 结界中的妲己虚弱地睁开眼，她看见了豹豹，他素来没个正形，此刻却满脸的肃然，沉着脸与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而他旁边是一身青衫的吕尚，他怎么来了？ 妲己似乎只清明了这么一会儿，再度醒来之时，她胸中愈发难以抑制的杀意，在此刻终于夺去所有的理智。 她看着结界外的四人，每一个都那么孱弱，不知能否挡她一击？不如让她来试试爪，看看够不够锋利。 她这样想着，便伸出了前爪，只是百般用力却撕不开这结界。 妲己望着外面的四人，像是摆在面前却吃不到的肉令她暴躁。 其他四人自然察觉到她满是侵略性的眼光，好在申公豹已经和吕尚商议完毕了。 “师兄，你我二人合力，先破结界，再进去修补。”申公豹说着，但看见吕尚出神地望着妲己。 吕尚指着巨狐的脖子。 “那伤是怎么来的？”他问。 申公豹沉默。 敖丙和哪吒相视一眼，心情复杂道：“妲己之前尚有理智，为防止自己从结界中出去，便伤害自己，强行让自己昏厥。” 吕尚只觉得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紧。 他面色白了几分，也明白了为什么申公豹明明可以冲进去，却一定要等到他来。 吕尚说道：“你与她同为妖族，应当更适配一些，你用血来补结界，我来牵制她。” 申公豹点头：“我正有此意。” 哪吒和敖丙问：“我们呢？” “你们不要进去了。”吕尚说道。 他的想法与申公豹一致，以妲己现在的修为，进去的人越多，风险就越大，敖丙连龙角都没有化去，哪吒更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让他们进去。 敖丙和哪吒自然不同意，坚持要一起行动。 敖丙冷着脸说：“莫非只有你们两个才是她的朋友，我们就不是？” 哪吒垂着眼：“师叔，哪吒难以从命。” 两个小石精对望了一眼，再看了看结界中眼神阴鸷的妲己，只希望他们不要再争，尽快动手。 妲己一尾巴甩了过去，结界霎时出现了一道裂痕，申公豹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马上说道：“不如我们趁机进去？” 吕尚觉得可行，干脆在那里等着妲己第二次冲击结界。 哪吒和敖丙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吕尚见了只是摇头，却不再制止。 妲己眯着眼睛望着他们，只觉得这四块香饽饽马上就要入嘴了，蓄力后再度一击，结界猛然开了一个缺口。 她正要强行发起冲击，忽然一道清冽的灵力直逼而下，吕尚的清心诀狠狠地将巨狐压制下去，妲己不得不低下了头，趁此机会，申公豹三人进了结界之中，两个小石精也化成碎石一同混了进去。 申公豹见他们进入，便开始着手修补结界，可在结界之内，妲己的威压几乎铺天盖地压在他身上，申公豹结了印，一阵金光自他手心亮起，蓦然罡风四起，一滴血滴在了地上。 他闭上了眼，试着将自己融入妲己的血中，或许是妲己信任他，也或许是吕尚的清心诀起了作用，总之，他竟当真顺着妲己的血，修补起了她的结界。 眼见着结界再度愈合，巨狐愈发难以压制，吕尚手臂之上青筋虬露，可仍然难以压制，直到他唇角渗出一丝血。 哪吒见状急了，原本犹豫不决着，这会儿立刻用混天绫想要绑住妲己。 吕尚开口道：“哪吒，不要伤了她。” 他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继续对敖丙说：“天上的乌云应该是妲己引来的，若是降雨对你有利，就让它快些下雨。” 敖丙明白他的意思，他作为龙族，若真下雨，他只会如鱼得水。 两个小石精对视了一眼，当机立断去帮助申公豹，他若尽快修补完结界，自然能够早些加入他们。 妲己的结界是用血刻在这座山上，山上脉络原本复杂不堪，只是这会儿忽然面前一阵开明，似乎无关紧要的山石走兽树木都为结界让道，申公豹大喜，抓住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奇快地完成了结界的修补。 这座结界混着金光，愈发坚固。 妲己看出这几人的来意，气愤之下发出了尖锐的狐啸声，一时间四人均是一阵，吕尚的清心诀被全部反噬，猛地被打落在地，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雾。 “师叔！”哪吒急切道。 见他有破绽，妲己一爪便起，眨眼间就到了哪吒面前，狐狸不必垂首便能看他，冷冽的杀意自眼角溢出，瞬息间利爪落下，哪吒暗道不好，这一掌若是挡，只能用乾坤圈，可乾坤圈必会伤到她。 他正犹豫该如何抵挡，那边申公豹一剑横来挡在他面前，申公豹回头侧着看他：“去绑她的尾巴。” 妲己的尾巴或许是弱点。 他趁乱数了一下，竟然有八条？怎么会这样多。 此时敖丙施法完成，大雨倾盆而下，将整座山浇了个透，大雨之中迷蒙一片，妲己看不清他们，他们却看得清妲己。 狐狸狭长的双眼如泣血一样红，在滂沱大雨之中找他们。 敖丙隐在雨雾中最是灵活，这会儿带着哪吒，绕到了妲己的身后。 八条尾巴湿漉漉地搭在她后面，哪吒估摸了一下，混天绫至多绑住她五条尾巴，还剩三条如何制服，却是无解。 敖丙将他带回，在吕尚和申公豹面前说了他的顾忌。 “既然如此，”吕尚面色沉静，“我与申师弟各自一条，如有余力，再去帮助敖丙，哪吒，另外五条就必须得交给你了。” 哪吒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混天绫，混天绫在雨雾中也红得发亮。 哪吒点头：“好。” 四人便在这片雨雾的遮掩中展开了动作。 妲己却是烦躁，这雨吓得猛烈，她什么都看不清，胸中的杀意被这雨水压制了不少，却依旧想要找个口子释放，那四个香饽饽藏在雨中看不见，她却这么大一只，岂不是白白挨打。 妲己朦胧中，觉得自己不占便宜。 但是不知道为何，她分明预见到在雨中打不过他们四个，却莫名有种欣喜与放松，就好像……就好像心中坚信着，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她不喜欢除了杀意之外的任何感情，她只想杀了他们，尤其是方才那个释放清心诀的青衫道士，她记得是叫吕尚。 这清心诀压下来，几乎要将她撕裂成两半。 她恨透了吕尚，她心中隐隐有危机感，或许她某日会死在吕尚手中。 其他人也就罢了，但吕尚……她一定要杀了他。 猛然右侧传来一股强大的灵力，她迅速回首，却感觉尾巴被什么扯住，她吃痛地嗥叫，雨却愈发地大，她看不清目标，只能胡乱挥动狐爪。 哪吒心惊肉跳地躲着，有惊无险地压制住了她的五条尾巴，申公豹说的没错，这尾巴果然是妲己的弱点。 另外一边，吕尚和申公豹相视一眼，齐齐出剑，两人剑招一致，却都套上了剑鞘，这剑带着磅礴万钧之势，青色剑光与金色剑光十足同步，直直奔向妲己。 只是两人的选择不同，申公豹觉得打尾巴根有些疼，便朝更灵活的尾巴尖冲去，而吕尚直直地冲向的巨狐尾巴骨的方向。 申公豹险些被狐尾扫到，但一剑落下，有雷霆一同降落，妲己的尾巴重重地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吕尚提剑虽是去了尾根处，却也不舍得落下，他知道妲己想要九尾，此时断她一根尾巴，即便能解忧，却是废她修为。 他剑落下之前，最终还是换成了清心咒，只是这次的清心诀借着雨势回荡，缠绕在她双尾之上。 敖丙本正犹豫着如何制服剩下的那一条尾巴，却见吕尚的咒法如青色的绳鞭绊住了她。 那双尾从背后穿来，猛地刺向了吕尚。 吕尚没有躲，他在赌这清心诀究竟能否生效，唤醒妲己自己的意识。 长尾在穿透吕尚前，蓦然止住了。 妲己看见了大雨中的吕尚，他青衫之上都是血迹，剑眉星目定定地直视着她，毫不怕死似的。 第67章 申公豹耗费精血补全了她的阵法，此刻亦是拼尽全力才压住那条不听话的尾巴。 还有哪吒……他才那么小。 妲己扪心自问，我究竟为什么想要杀了他们。 吕尚的清心诀就这样如利剑刺入妲己的脑海之中，她悲鸣两声，最终挣扎开了他们的压制，强行将自己变成了人形，只是杀意仍在咆哮，她不想再与他们动手，只隔着雨幕对与她遥遥相望的几人露出个惨笑，扭头躲了起来。 哪吒耗尽了力气，此刻晕倒过去，敖丙及时接住了他。 申公豹走向吕尚，有气无力道：“你方才太冒险了，你险些死在她面前。” 吕尚只说：“她不会的。” “去找她吧，”申公豹喃喃自语，“若是她自己待着，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 敖丙也收了术法，雨霁天青，半轮圆虹架在两山之间，敖丙带着昏死过去的哪吒飞了过来，申公豹看见他们，摸了摸哪吒的发髻，喃喃道：“辛苦你们了。” 他又说：“我们去找妲己，她或许已经好转不少，你们就在——” 他四下望着，看见了什么，忽然瞳孔一缩。 居然是那个破棚子。 这样大的雨，这样暴走的狐妖，那棚子却依然好端端立着。 仔细想想，他们四个何尝不是如此，哪吒只是脱力，敖丙更是并未受伤，他的虚弱更 多是因为耗费精血补全结界，至于吕尚——他非要对狂暴的妲己用清心诀，受伤是他自找的。 就像那个棚子一样，妲己即便是再凶残，也并未真正伤他们一分一毫。 申公豹指着那个棚子说：“你们去那里休息吧，我与吕尚去找她。” “那我也去——”敖丙急切道。 “你看好哪吒，”吕尚却道，“妲己方才逃走时脚步踉跄，应是不会像刚刚那样发狂了，不必担忧我们。” 三人做好了分工，申公豹再次拿出了定星石，吕尚看见这定星石只想苦笑。 “是很奇异，”申公豹也勾起嘴角，“你看，她都那样发狂了，竟然也没忘记带上你给她的那件信物。” 定星石引着他们一路向山中走去，路过了申公豹取蜂蜜的地方，最终到了一汪水潭前，有瀑布汹涌而下，瀑布后面是个山洞。 师兄弟俩抬脚便进去了，山洞内充斥着血腥气，一闻便知妲己正在这里，只是再往前走，竟然分成了两条岔路。 申公豹看了看吕尚，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各找一边。” 吕尚垂眸算是同意，可正欲抬脚向左走，身后的申公豹又多说了一句话。 “我真不希望是你先找到她。”申公豹低声道，“还有这次……若不是情势凶急，我也不会叫你来。” 吕尚手指微动，淡淡地“嗯”了一句。 申公豹犹豫片刻，最终扭头，选了吕尚本打算去的那边，又匆匆丢下一句话：“找到妲己之后，你赶紧回去，你若喜欢她，就不应该再接近她。” 申公豹想到方才吕尚的清心诀，是那道不知死活的清心诀唤醒了妲己么？ 他心中泛酸却不自知，闷声说：“我也可以将她照顾好的。” 第58章 妲己与妲己他此后不需要再与妲己见面…… 申公豹沿着小径一路向前走，不远处终于遇见了妲己的人形，妲己奄奄一息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浑身都没了血色。 申公豹立刻上前将她扶正，妲己抬头看了他一眼，扯出个笑：“豹豹，是你呀。” 申公豹心疼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妲己无力地摇头，“我破了女娲娘娘的封印变成了八尾，之后就意识混乱起来，不过现在好多了。” 她歪了歪头，气若游丝道：“我看见你了，豹豹。” 申公豹皱着眉，只说：“我带你出去疗伤。” 可他刚一拉着妲己的手，妲己就皱起了眉，申公豹才注意到她手上全是伤，脖子上也有数道红痕。 “我休整一下就可以，”妲己缓声说道，“你看——” 她抬头，身后便长出了数条莹白色的尾巴，每条尾巴都在幽幽发着光。 “虽然她们不听话，”妲己看着她的尾巴，“但是的确能帮到我。” 她还是虚弱，八尾却仿佛能自行汲取这天地间所有能够为她所用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供给着她。 申公豹半跪在她面前，手背抬起，轻触妲己光洁的额头，妲己额头烫得惊人，他实在无法放心：“你……” “可以带我到里面吗，”妲己气若游丝地指了指山洞深处，“里面有水潭，我方才嗅到了。” “将我放在水里就好。”她低声恳求，抬眼时显得无力，“可以吗？” 申公豹哪里能将“不可以”说得出口，立刻弯下了身子，手臂小心翼翼地穿过她的膝窝，捧着她的肩头，向里面走去。 他低头看了看妲己，她虚弱地倚靠着他的胸口，微垂着的眼睛仿佛再也睁不开了。 “坚持住。”申公豹心口一阵揪痛，抱紧了她，“我马上送你过去。” 早就找到妲己的小石精酿酿偷偷跟在他们身后，却感觉哪里不对劲，在心中联系着另外一只小石精：“我找到妲己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另外一只小石精却诧异：“你找到妲己了？那俺这边是谁？” 另一边—— 吕尚被摁在地上，在他之上坐着满身红衣的妲己，她怨毒地看着吕尚：“是你用的清心诀？” 吕尚勉力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反剪在身后，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红衣妲己却恨毒了他：“你把我的尾巴全部斩掉了。” 所以现在实力才这么弱么？ 吕尚勉力可以抵挡她的利爪，比起方才的凶悍，妲己已经虚弱很多很多了。 妲己只觉得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除之后快，只可惜吕尚虽然被她压在下面，但她的手却一直被控制着，不得碰他。 她真是恼，这人自己不动手，也不允许她动手，惯会折磨她？ 今天她就算是用牙也要将他咬死。 妲己瞅准了他的空档，猛然向他脖子俯下身子，一双尖利的虎牙就要落在他的血管处，吕尚向后躲了一些。 吕尚本就比她高大，他这样刻意向后躲，妲己更是咬不到他，只是他挣扎时乱了衣衫，妲己这一口便落在了他的锁骨处。 她尖利的牙齿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身体，嘴中立刻盈满了血腥味，她却犹觉得不解气，硬是咬出了一个深深的口子来。 吕尚任由她咬，只是仍然没放开她被反剪在背后的手。 …… 这岔路深处果然有一方水潭，申公豹抱着她下了水，将妲己放在水潭之中。 这深潭冷得仿佛冰入骨髓，他入水时抖了抖，可妲己却肉眼可见地舒展了眉头，申公豹皱了皱眉，轻声喊她：“妲己，你还好吗？” 妲己睁开了眼，恍惚了一瞬才说：“我好多了，谢谢你豹豹。” 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好多了的样子。 申公豹皱着眉，干脆抱着她在潭底坐下了：“你什么都不要想，闭眼跟我念决。” 他学的那套是阐教的修行方式，但此刻死马当作活马医，当年妲己跟着他念了一遍法决就能化人，万一如今的吐纳也有用呢？ 只靠那几根添乱的臭尾巴，何时才能恢复正常？ 妲己这边跟着他念法决，竟然真的有用，不知为何，总感觉另一股力量在随着她的法决回到她身上。 红衣的妲己这边则是完全相反的体验，她忽然察觉到，另一个妲己要将她吸收了。 不……那个妲己只会将她摁在意识中，根本不懂如何纾解，在她看来，只要杀几个人就能缓解，那个妲己却死活都不肯做。 可她的力量在逐渐消失，她便抬头看向吕尚。 “吕尚！” 吕尚低头看趴在怀里的红衣妲己，她嘴角还有他的血渍，此刻却慌乱起来：“吕尚，你救我！” “妲己，你怎么了？” 妲己回答：“我好像要消失了。” 她祈求地看着吕尚：“我不想消失，你救我好不好？” 小狐狸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仿佛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吕尚如何不心软，他低声安抚：“你不会消失，尾巴虽然消失了，你不会消失。” 他根本就不懂。 红衣妲己窒息了一瞬，可见他语气温柔，便还是极力地向他求救：“你随便织个结界将我放在里面，不，只有我们在里面，好吗？” 小狐狸祈求地看着他，吕尚却觉得这是个办法，若是她主动在结界中，也正好避免了她再度发狂。 他单手握着妲己背后的手，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脑后，手肘一撑，便从地上坐了起来，妲己跨坐在他的腿上，依旧是满脸惊恐。 吕尚的结界很快织好了，只是一个隔绝外界的结界。 第68章 只有他们二人在其中。 另一边的妲己立时发现了不对，她感知不到那股力量了。 可即便如此，她也吸收了一些，此刻能自己站在水潭中了。 妲己推开了申公豹：“水里凉，你先上去吧。” 申公豹见她果然比方才好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好，你自己可以坐着么？” 妲己点了点头：“可以。” 申公豹松开了她，可见 她身形摇晃，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只是将她摁在了自己身边，说道：“你靠着我，会好一点。” 妲己有些无奈，却也无法，只好应下了。 水潭之下有幽幽的光，方才他担忧妲己没有注意到，这会儿趁着这些光，意外地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方才你额心并没有花钿，”申公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但如今有一朵很淡的……红莲？” 妲己回忆道：“是……在女娲娘娘那边修行，才得来这朵红莲。” “这是天狐仙体的标志。”妲己低声说，“它从未消失过，更不用说变淡了。” 她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结界之中，红衣妲己的力量果然没有再减弱，她看向吕尚，这人竟意外帮了她，可这会儿不再被吸收，胸中的杀意却再度占据了上风。 等她想到“杀他”时，前爪已经迅疾地朝他袭去。 吕尚似乎猜到她的动作，这会儿再度握住了她的手。 他端详着妲己的脸，她神色诧异，似乎惊讶他怎么比自己的反应还快，但同时，她目光中的杀意挡也挡不住。 吕尚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 妲己正在莫名，下一瞬吕尚的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之上，两人鼻尖相触，妲己看见吕尚闭上了眼，随即令她头疼欲裂的清心诀便源源不断地传到她的脑中。 妲己想要逃离，但吕尚单手就能控制住她，她不得以逃脱，只能被迫承受这折磨人的法决。 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弱了，但与之相较的，是深潭中的妲己睁开了眼，额心的红莲逐渐盛放，申公豹坐在她身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变化，大妖的妖力逐渐回到身上了。 吕尚这边，手下的人反抗的程度越来越小，他睁开了眼，发现妲己的眼眶中都是泪水。 她轻声说：“我会恨你的，吕尚。你杀了我。” 吕尚的清心诀停了一瞬，妲己以为是他被说动了，可吕尚只回答了她一句话。 “你不是妲己。”吕尚说，“没有人会对清心诀这样抵触，除非是恶念。” 红衣的妲己面露绝望，原来他发现了。 清心诀再度响起，可于她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清心诀，而是超度她的火鞭。 “你说我不是妲己？” “我不是么？就因为我想要杀了别人？” “可那是我的天性，我有什么办法！” “我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我记得你等了我许多年，记得我们在昆仑相遇，也记得颦壶谷的一切。” “你难不成仍然觉得我不是妲己？” 她说了这许多，吕尚一个字也未曾回答。 妲己像是醒悟了，蓦然露出个狠戾的笑，既然如此，她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吕尚再度闭上了眼，只愈发用力地握着她身后的双手。 妲己忽然反向而行，欺身上前，用亲吻盖住了他翕动着念诀的嘴唇。 吕尚错愕地睁开眼，看见她眼中有报复的快意。 妲己心想。 ——你要让恶念消失，那我就成为你的恶念。 ——今后你再也忘不了这个亲吻，你会日日活在自责之中。 眨眼间，吕尚唇上的柔软与面前的红衣妲己一同消失。 山洞内的那一位大妖也悉数收回了全部的妖力，这妖力精纯，缠绵着昆仑清冽的晨露，是有人替她炼化过了。 妲己睁开眼，背后的尾巴蓬松地铺在整片水潭之中。 妲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隐有所察觉。 “吕尚……？” 申公豹脸上的喜意被压了下去。 吕尚撤了结界，沉默着跨出了山洞，路过小石精时，他垂眼瞥了过去。 吓得小石精浑身一抖。 他却自嘲地笑，负手走出了这处山洞，穿过瀑布后，天光大盛，他看见自己身上的血迹，锁骨处的伤痕还在流血。 吕尚提剑，面无表情地落下一斩，结界被他斩碎，列成许多片。 青衫的吕尚腾云而起，如何来的，他便如何回去。他不需要再与妲己见面了。 酿酿出来时，见到了另一个岔路的小石精，她不由得上前：“你干嘛呢？发什么呆？” 另一个小石精呆愣地说：“俺不中嘞。” 酿酿：？？？ “你没看见，他们两个刚刚——”小石精比划半天，但没比划明白。 酿酿立马推着他藏了起来：“快别说话，妲己出来了。” 第59章 天下第一威风今后我的唤醒词就是洗碗…… 妲己现在已算是发泄完毕，维持人形并不困难，只是要将尾巴收回去还是有些吃力，她只能拖着八条尾巴走在申公豹后面——她若走在前面，申公豹就会被尾巴堵住视线，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妲己站在山洞前的瀑布前，看见了之前被她削平了的断木，上面甚至还有新长出来的木耳，显得晶莹可爱。 瀑布外是若隐若现的圆虹，两边驾在山之间，妲己隐约回忆起了暴雨中的争斗，她总觉得看见了吕尚。 于是她又问：“豹豹，刚才吕尚真的没来吗？” 申公豹有些不悦：“没来！刚刚已经和你说了。” 妲己懵懂地点头：“也是，他在昆仑，就算来也不会这么快。” 她拿出了小竹鱼，兴致勃勃道：“那我跟他说一下吧。” 申公豹却上手抢走了她的小竹鱼：“不用，吕尚最近在闭关，等他出关后自然会联络你。” 妲己点点头：“好，看来吕尚也是在变强，豹豹你要努力呀，现在只有你还只是个小豹子了。” 她笑嘻嘻地，垫着脚，高高地抬手够到了申公豹的脑袋，还往下摁了摁，申公豹不得不低头给她摸。 摸完了他的脑袋，二人才总算是离开了此处山洞，妲己现在更能控制她的妖力了，如此一来，石矶娘娘便自然而然控制了两个小石精，跟在他们俩身后一起过去了。 敖丙和哪吒睡在棚子下，两人都精疲力竭，这会儿哪怕他俩出来了还没醒。 妲己坐在他们不远处，望着雨后初霁，一碧如洗的苍穹，只觉得惆怅：“恐怕我只能与你们道别了，这八条尾巴，走到哪里都是碍事。” 哪吒要回陈塘关杀父，李靖是个恨恶妖族的人，敖丙要回海里，她一个狐狸，没道理天天住在海中，申公豹要回昆仑，她也不方便同去。 如今回太素天，就是被女娲娘娘磋磨，要回青丘，还得从昆仑过去，唯一的办法恐怕是…… “我等下次青丘之桥架起来，”妲己说，“回青丘去吧，这段时间就先在人间猫着。” 她说话间，敖丙和哪吒一人枕在一条尾巴上，当做抱枕，睡得香甜。 妲己看了他们一眼，无奈笑笑。 申公豹却说：“我陪你吧。” 妲己摇头：“你也早日回昆仑去吧。” 申公豹这才听出了她言下之意：“你是担心还会再有这事出现？” 申公豹说：“可你此番已经压制住了，日后想必——” “这只是一时的！” 忽然有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妲己和申公豹回头，可视线里全是妲己的尾巴，申公豹伸手拨开尾巴，酿酿与另一个小石精就顺着这个缝隙蹦了过来。 妲己双眼蓦然一亮：“酿酿！还有——小公主身边的小石精！” 另一个小石精一看妲己，就想到方才她骑在另一个人身上，另一人又控住她的手，她还主动上前亲人家，他就忍不住脸红。 妲己莫名其妙，它脸红个什么？ 酿酿赶紧上前来：“妲己，你没事吧！” 妲己用空闲的尾巴把它俩捧起：“我刚刚不太好，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对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酿酿就从小公主那里说起，她一开始只是觉得小公主长得像妲己所以才留在这，没想到后面遇到妲己突然长出八尾，阻隔了妖力……说了半天，她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妲己，青丘狐族若长出八尾，是最危险的时期，”酿酿说道，“根据我从前观察另一只天狐的经验来看，你需经历九次暴动，才会长出第九尾。” 申公豹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问：“你还见过青丘的天狐？你是何方神圣？” 妲己便解释了一句：“这是石矶娘娘座下的小妖，从前亦是在青丘修行。” 申公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普通小石精怎么会知道这些？ 第69章 但妲己信任她：“那以你所见，我去哪里比较好？” 石矶娘娘站了起来，说道：“你来髑髅山，白骨洞。” 这边的小石精酿酿同步说道：“石矶娘娘会护你周全。” 妲己目光沉了沉，她叹息：“我不能回青丘么？” “狐王也不过才六尾，”石矶娘娘提点她，“你若发狂，靠他自己护不住你，你还有可能手刃同族。” 妲己垂眼，最终还是点了头。 …… 到了晚上时，四人聚在一起道别。 其中数哪吒最为不舍：“若是我自己来，定然察觉不到有苏国有这些打算，恐怕回去又要受李靖耻笑。” 敖丙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哪吒，谢谢你信任我，你若以后不想住在陈塘关，就来海边，我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直到你长大后去昆仑。” 说到昆仑，申公豹却沉了脸色，他让吕尚尽早回去，想不到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妲己却与他们道别，还认认真真地说了抱歉。 “虽然我也不知晓为何会突然变成八尾，”妲己皱着眉说，“但我的确令你们担忧了……” 哪吒率先原谅她，还摸了摸她的尾巴：“没关系，你长出这样好看又威风的尾巴，也是好事！我听说，狐族的尾巴是实力的象征？” 敖丙连连点头：“法相也是实力的象征，妲己可以变成一座大～～狐狸，可见已是十分厉害了。” 哪吒被他说的心痒痒，羡慕道：“那我能不能也变这么大！” 妲己无奈地笑：“那分明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妖力才会如此，怎么被你们说的很光荣似的。” 哪吒和敖丙却不这样以为，哪吒甚至问她：“你还能变成刚刚那座大妖的样子吗？若是容易失控就算了。” 妲己却松了口气：“实不相瞒，现在变成人我反倒吃力，若变回法相倒是轻快些……只是我害怕吓到你们了，毕竟刚刚才用那副模样揍过你们。” 敖丙死不承认，叉着腰说：“揍着谁了揍着谁了？我敖丙大人才不会被你揍呢！” 在他二人期许的目光中，巨大的狐狸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像一座山那样高，其余几人不得不登上申公豹的祥云离远了看她，否则还不如她的爪子高。 妲己的额心原本有一朵红莲花钿，此刻红莲顺着脊背蔓延到八条尾巴上，她原身乃是通身莹白，眼下多了这些，她自己不大喜欢，显得有些妖异。 “哇！！” 哪吒很激动：“妲己，你这样也太帅了！” 妲己不好意思地用尾巴盖住眼睛：“是吗是吗，这多不好意思啊。嘿嘿嘿。” 哪吒飞到她的脑袋上，坐在大狐狸的耳朵上，觉得自己仿佛登上一座毛绒绒的山，山上还很暖和。 “真好啊，”哪吒又羡慕，“我若是也能变这么大就好了。” 敖丙也化成龙身，绕着妲己一阵稀罕，申公豹原本因为分别而闷闷不乐的，但此刻也坐在祥云上看向妲己：“别说，这样子还真是挺威风的。” 妲己自认为是个谦虚的小狐狸，但被他们这样上上下下地稀罕，又是吹捧又是夸赞的，她已然是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威风的狐狸了。 申公豹旧事重提：“虽然你不同意，但我还是觉得吃了你做的饭之后，更有利于修行。要不然，你怎么一夕之间变成了八尾？连女娲娘娘的封印都能冲破。” 妲己想了想，可能因为她做饭主要是靠系统，系统每次都给自己编的来头很大，又是青丘秘宝，又是上古神器的。 妲己趁这个机会把系统拉出来看了一眼，背包里躺着那本书，《封神演义》，她虽然想现在看看，但心中莫名其妙生出一些近乡情怯之感，看了半天也没真的打开它。 她视线上移，发现在原来板块的基础上，多了一个“九尾完成度”的板块。 她看了看光秃秃的任务，最后还停留在【生死攸关】这里，可这个任务已经被完成了，系统不会再发布新任务了么。 她打开九尾系统，才发现里面赫然放着一个自己的妖身，连身上的红色都搬过去了，而且浑身都圆乎乎的，显得很是可爱。 妖身后面有九条尾巴，其中八条是半红半白，有一条最大的尾巴是红色，还隐约透露着虚影，看这边知道这是尚未生出的第九尾。 她其他八条尾巴上的红色尚在闪着光，右侧一栏状态栏有行字： 【八尾同化进度12%】 妲己正在琢磨着“同化进度”是什么东西，系统就自动给她跳出来了解释。 【宿主您好！】 妲己被吓了一跳。她从来没听过系统说话，系统以前在她眼里只是个好用的洗碗机罢了。 【宿主，同化进度是指宿主吸收念力的进度，当宿主搜集到的念力达到3000时，即可解锁八尾，当宿主的同化进度达到100%时，即可解锁九尾，并解除红莲状态哦！】 妲己沉默半天，有些不能接受系统会说话，就好像用惯了老年机，一下子进入全屋智能时代，她有点恐惧了。 系统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随后道： 【宿主完成新手任务后，系统自动解锁全部板块，宿主现在是否要将系统调为静音模式？请注意，调为静音模式后，可能会错过任务提示哦。】 妲己没敢说话。 系统孜孜不倦地推销自己的说话功能。 【宿主可以给我起个名字，这样可以增进彼此的信任度和感情呢。】 妲己憋了半天，终于在心里回答她了。 “那就叫你洗碗机吧？” 系统沉默了片刻，但还是表达了喜爱，只是无论如何，听上去都像是在强颜欢笑。 【好的！洗碗机明白了！今后我的唤醒词就是洗碗机啦！】 【宿主你好！有什么可以让洗碗机服务的吗？】 第60章 纣王好这口？从今往后，每一尊女娲娘…… 髑髅山，这名字听着可怕，实则却是风景秀丽之处，妲己来时下了雨，酿酿给她找了一片荷塘，给了她一杆大荷叶撑着，她一路踩着水花，跟着两只手拉手的小石精朝前走。 路上空闲时，她会看看系统任务奖励《封神演义》，里面是她陌生又熟悉的简体字，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看这样的文字，又是拗口的文言文，她读起来总是断断续续的。 但是开头有一段话她看得清楚，说女娲娘娘是上古神女，采五色石，炼之以补青天。 妲己觉得很割裂——她印象中的女娲娘娘是个殿顶塌了都不会去费力补的人，更不用说补天了，这补天一事真是女娲娘娘所为？ 妲己与酿酿聊起了此事：“酿酿，你去和石矶娘娘打听一下呗，女娲娘娘当真补了天？” 酿酿顿了顿，然后细声细气地说：“好的，我会去问问她。” 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一直没以真身见过妲己，她反正习惯了在妲己身边做个小石精，她真身又不好看，身上都是石纹皱巴巴的，实在不如分身可爱。 妲己将荷叶扛到肩膀上，八尾争先恐后地躲在荷叶下面，有雨水低落而下，在荷叶中 打了个转，便垂到了地上，连成了珠子。 妲己捧着书，问酿酿：“要不我也去拜见一下石矶娘娘吧，我在髑髅山叨扰了些许时日，都未曾亲自像石矶娘娘道谢。” 酿酿赶紧说：“不用不用，石矶娘娘她说谢谢你为她洗清有苏国嫁祸的冤屈，让你不必介怀。” “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妲己有些失落，只继续道：“好吧，那就有机会再见石矶娘娘。” 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却想，不与妲己相见也好，她只是一个可爱的小石精罢了，偶尔还能吃到妲己给的水果。 是的，洗碗机每天都会帮她自动领取系统赠菜，近期系统又开始送水果，根据妲己的经验，系统喜欢阶段性送同一类的东西，便每天都让酿酿将水果贡给石矶娘娘。 她转了转荷叶，继续读着《封神演义》。 她这边甚是岁月静好，但“上古神女”女娲娘娘却愈发不淡定了。 女娲娘娘在太素天，妲己在人间，两边时间流速不同，所以等女娲娘娘发觉到妲己已经冲破她身上的封印，已经过去许久了。 能冲破她的封印，现在想必已经七尾，若是八尾便麻烦了。 她老人家受天道束缚，不易直接出现在人间，但天狐八尾至九尾这段时间最是难熬，她却清楚知晓。 从前涂山娇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但那时有她护法，并没有让涂山娇做什么错事，如今妲己无人相助，若是做了错事，岂不再难得九尾？ 她虽然不在乎妲己做了错事，但她也不想看妲己日日沉湎在自责之中。 女娲娘娘想，若是涂山娇，她才不会为了杀人而自责，可妲己不同。 她都能想象到妲己垂头丧气的样子了…… 只是，妲己并未寻求她的帮助，最起码她并未在任何一个女娲娘娘庙察觉到妲己的气息。 第70章 女娲皱了皱眉，莫非她现在还是七尾……？ 她心随意动，招妖幡晃晃而现，落在她的手中宛若一片柔软的帕子，帕子的四角坠着四个铃铛，清脆叮当响，她若是实在担忧，可以将妲己召回，但…… 女娲娘娘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将招妖幡收了起来，她垂眸——再等等。 妲己这边啃了半天文言文，仍旧是啃不动，刚叹气收起书，忽然胸中一股熟悉的暴动突然涌上心头。 石矶娘娘听见水声，扭头一看，荷叶落在地上，方才人形的妲己再度变回发狂的大狐狸的形式。 石矶娘娘从前见过女娲娘娘如何对待涂山娇，此刻离开了白骨洞。 她已经许久没出过白骨洞了，此刻淅淅沥沥的雨砸在身上，有些陌生的冷，但下一瞬，妲己便杀到了她面前。 妲己瞬息间察觉到另一位大妖的气息，便想与她斗上一斗，石矶娘娘看着毛绒绒的狐狸朝自己冲过来，诡异地露出个笑：“嘿嘿。” 妲己真可爱，就连发疯的妲己都这么可爱。 她抬手间，垒起了一道石墙，妲己一爪子便把她的石墙挠毁了。 石矶娘娘也不攻击，只一味地给妲己竖立石墙，妲己虽然想来与她切磋，但奈何这一堵堵的墙立着，她不得不拿这些墙发泄。 石矶娘娘悠哉地逗着狐狸，心想，从前看到女娲娘娘也是这样逗弄涂山娇的。 涂山娇比妲己要疯狂多了，八尾之时，浑身都变成了赤狐模样，一点儿也不见雪白，女娲娘娘特意将她带到了髑髅山，那时此地还不叫髑髅山，乃是叫做五色山，因产五色石而得名。 女娲娘娘本就打算采些石头回去，发狂的涂山娇正好剩了她的力，她若是看上了哪块石头，便引诱着涂山娇攻击哪块石头，一来二去，涂山娇几乎将五色石夷为平地。 石矶娘娘就是那时出现，她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顽石，涂山娇下爪子将她恼成齑粉之前恢复了意识，留了她一命。 此后，石矶娘娘便努力地让自己混在石头中间，做不出彩的那一块，这样女娲娘娘注意不到她，她也能得以存活。 直到第九次，涂山娇忽然长出了尾巴，变回了莹白又壮丽的九尾天狐。 女娲娘娘带着一箩筐的石头，心满意足地要与她离开。 涂山娇问她——娘娘带这样多的石头去哪里？ 女娲娘娘答： “随便找个地方塞进去吧，”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是漠然，“总归是你一爪子一爪子挠出来的，不能浪费了。” 女娲娘娘带着她的爱宠离开了，而那时也是石矶娘娘这块顽石生出灵智的起始。 她从前当青丘的狐狸都像涂山娇那样狠辣，直到遇见了妲己。 石矶娘娘看着气喘吁吁的大狐狸，心想，妲己即便是发狂，也的确比涂山娇可爱多了。 妲己这次清醒过来后，听见洗碗机的祝贺声。 【恭喜宿主！念力同化进度达到22.3%，宿主加油，终有一天会长出九尾的。】 妲己奄奄一息地躺在千疮百孔的髑髅山上，总算想起来问：“念力又是什么？” 洗碗机就回答了她。 【念力是人们的供奉之力，只要宿主受人感戴，即可累计念力。】 她悟了：“那我的念力，应该都是那些吃过我做的饭的人提供的吧？” 洗碗机很像否定，但是她只能说实话。 【宿主真聪明呢！大家对宿主的厨艺的认可度很高！】 妲己觉得荒唐，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石矶娘娘远远地看着妲己，见她躺在地上突然大笑，尾巴高兴地一晃一晃，就觉得她可爱。 只是越觉得妲己可爱，她越是不想出现在妲己面前。 石矶娘娘又让小石精酿酿出场了。 还是那柄荷叶伞，酿酿扛着伞过去，挡在了妲己的头上。 这荷叶伞好，雨天能挡雨，晴天能遮阳。 妲己转过头，看向她：“酿酿？太好了，你没事呀。” 石矶娘娘心想，实则不然，酿酿刚才就已经被妲己踩碎了，但好在她还能再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酿酿。 妲己看着酿酿，坐了起来，眯着眼睛道：“酿酿，我好像看见石矶娘娘了。” 白骨洞中的石矶娘娘手一顿，尽量平静地问：“是吗？石矶娘娘一直在白骨洞中没出来呢。” 小石精认认真真地转述着石矶娘娘的话。 妲己托着下巴，说道：“我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毕竟暴走的时候，我的记忆会出现混乱，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但是我看见有一位高高大大的女子在我面前，竟然与我的法相差不多高，浑身缭绕着青灰色的烟霭，头上有一莲花玉冠，簪着一根绿宝石的簪子——” 她越说，石矶娘娘越发胆寒，从说道绿宝石的簪子那里，她就知道妲己真的看见她了。 她默默把头上“绿宝石的簪子”拿下来，原来那并非什么绿宝石，而是一株松树被她插头上，什么莲花玉冠也并非是莲花玉冠，而是山上的一片月季花。 没错，她石矶娘娘人如其名，的确是一座大山的样式，所以妲己才会觉得她高高大大，与她的法相差不多高。 眼看着妲己越说越具体，石矶娘娘果断地说：“没错，那正是我们娘娘。” 小石精打断道：“估计是觉得有趣所以出来看看。” 妲己却严肃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然，她应该是出来帮我的。” 她看着地上沟沟壑壑的爪痕，有些愧疚：“哎，我将这儿挠成这样确实不好，要不我给石矶娘娘赔礼道歉吧，你觉得怎么样？” 酿酿憋了半天：“可是你已经送了她很多水果啦……” 妲己严肃道：“那些水果实在不算什么，嘶……这样，你再帮我打听打听，石矶娘娘她是否喜爱喝酒，我那些果子倒是可以酿成酒尝尝。” 妲己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封神演义》这么难懂，还得再花点时间，不如找点事情做。 石矶娘娘没喝过酒，此刻便说：“那就试试吧。” 总之能绝了妲己想要见她的心思就行。 石矶娘娘心想，她还没有准备好让妲己见到她，她觉得用小石精酿酿的身份陪在妲己身边也挺好的。 于是妲己此后几日便在酿酒，一边酿酒，一边看封神演义。 经她多日的学习，总算唤起了尘封在上辈子的读书记忆，读起来总算没有那么吃力了，于是她便顺畅地看到了这一段。 “这样说来，”她合上书，磕磕绊绊地总结，” 纣王是受臣子建议，去女娲娘娘庙祭拜，结果却写了首调戏娘娘的诗，才使得娘娘勃然大怒？” 她往瓶子里丢了一颗青梅，有些惊奇：“我看那女娲娘娘庙里，女娲娘娘是老妇人的样貌，有什么好调戏的。” 除非纣王好这口？ 小石精酿酿才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故事，此刻陪她一起往瓶子里丢青梅，一边细声细气地猜测：“女娲娘娘容貌不传于世，兴许就有一座庙的女娲娘娘是貌美的呢？” 妲己颇感兴趣连连追问：“石矶娘娘是不是也貌美？” 酿酿就不说话了，埋头苦搬小青梅。 她们两人在“甜甜蜜蜜”地玩捉迷藏，可话中的女娲娘娘在太素天有些坐不住了。 距离她的封印被打破已经过去了足足有一刻钟，即便在人间，也是许多天过去，妲己竟然还没来找她，任何一座女娲娘娘庙都没有出现过她的痕迹。 她不得不做了最坏的猜想，那就是妲己冲破了她的封印，有意要借此机会逃离她的手掌心。 女娲娘娘想到了从前那只狐狸，涂山娇经她一手培养成了九尾天狐，可还是离开了她，最开始的讯号，便是涂山娇刻意躲避各处的女娲娘娘庙。 她冷笑一声。妲己若是也想着用这一招躲避她，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这些年过去，她老人家早已想到了应对之策，人间她虽然鞭长莫及，但女娲娘娘庙中有她的神力在—— 她不好直接在人间用招妖幡，妲己以为就能逃得过她了么。 从今往后，每一尊女娲娘娘像，都会长着妲己的面貌。 受人供奉后，想要再变幻容貌，可就难了。 而她只要长着和女娲娘娘一样的脸，总有一日，她会进到女娲娘娘庙中。 第61章 姜子牙好了，今天的小说看到这里就可…… 昆仑。 元始天尊坐在月桂树下，手边紫檀刻金桂的杯子里放着凉茶，他面前跪着一位青衫弟子，此刻郑重地接过了一方木匣子，这匣子是南极仙翁给他，他并不知晓是什么。 天尊抬手，示意则个，南极仙翁便拱手背身离去，于是月桂树下就只剩了师徒二人。 良久后，天尊开了口。 “姜子牙。” 吕尚抬头恭谨拜之：“弟子在。” 第71章 元始天尊垂眸看他，此子当年迷困在昆仑，是他亲自下山，一步一个脚印，引姜子牙上了昆仑山。 他在山上修行数年，常于颦壶谷中勤恳学习，虽然入门晚，却有难得的诚恳求道之心。 “为师有一事托付于你，”元始天尊神色算得上柔和，“只是不知你肯或不肯。” 吕尚再拜：“但凭师尊吩咐。” 元始天尊就掐了指：“为师从前曾为你堪天命，知晓你上山是为一心求道而来，是为求长生而来，为师也知晓你素来勤恳用功，实力不俗。” “蒙师尊谬赞了。”吕尚低着头，心中却不知道为何元始天尊说起这事。 “为师却有一件天机要向你透露，以免你觉得为师苛待了你，”元始天尊微微远目，望向昆仑诸山，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前些时日，天界之主有意自阐教提拔弟子列为仙人之中，又逢你师兄十二人犯红尘之厄，杀罚临身。” “人间王储更迭，亦是不甚太平。” “我知晓，本门内部许多人揣测着所谓‘禁妖令’一事，是否为谣传，”元始天尊似乎是将几件无关之事摆在一起，但最终却示意了他手中的木匣子，“最终我同几位大能商议之下，定了这一件神器。” “这一件神器能定仙妖之别，是神是妖，都在乎你手中的神器，姜子牙，你可明白？” 吕尚听完这段话，似有所悟，抬头看向元始天尊，斟酌片刻之后问道：“师尊的意思是，这禁妖令如今虽未定下，但终有一日会执行下去？” 元始天尊便笑：“是也。不过，你不问你手中神器为何物，为何先关心这禁妖令之事？” 吕尚收回心思，这才问道：“也请师尊释明，这神器究竟为何物。” 元始天尊就笑了笑：“此物，便是为师欲托你之事，成汤数尽，周室将兴，你且与为师代劳封神，下山扶助明主。” “此物暂且于你无用，你却不可开启，还要好好保管，唯时候到了，你再听为师吩咐。” 元始天尊虽将“封神”二字举重若轻似的说了出来，但吕尚玲珑心窍，明白了其中含义，天界欲封阐教弟子为仙，又有弟子正犯劫难，元始天尊想要保住本门渡劫弟子，便是要选其他人，来满足天界的胃口。 所以这封神一事…… 吕尚叹息：“师尊，弟子来此山上修行，所为之事不过是长生，师尊虽托我扶助明主，但子牙情愿在山中苦行，不贪恋红尘富贵，望师尊成全。” 元始天尊摇头：“你命缘如此，必听于天，岂得违拗。” 末了还叮嘱一句：“带上你的琴剑衣囊，哦，还有你的钓竿，下山去吧。” 他师尊下了逐客令，他实在难以厚颜在此，吕尚叹了一口气，正欲起身，可心念一动，又跪在了元始天尊面前。 “既要下山，此后恐怕难见师尊，子牙向师尊求一个恩典，不知可否？” 元始天尊：“你且说来听听。” 吕尚所思所想，无非就是那人，他锁骨上的伤痕还没好，在颦壶谷中时，每到夜深人静总会又疼又痒，总叫他难以忘了她。 吕尚便问道：“弟子想问，青丘狐族百年内，是否会再出一只天狐？” 元始天尊没有多做犹豫，便说：“不会。” 吕尚诧然抬头，又不自觉地再问：“那……青丘狐族之中可会有人位列仙班？” 这是他的第二个问题了。 但元始天尊却没有计较，只对他说：“不会。” 怎么会这样…… 吕尚失神之际，元始天尊却对他说：“你要谨记为师从前警戒你之事，妖族于你而言，乃是大劫。” 天尊半是警告地看着他，最后才说：“你去吧。” 吕尚这才起身，他满心都是妲己发狂的模样，还有她那句威胁似的话“迟早我会死在你手里”，此刻却如一句谶语，隐隐透着不详之意。 ——另一边，妲己可不知道元始天尊的钤偈已经判了她“死路一条”，仍是琢磨着她酿酒的事情。 既然石矶娘娘愿意尝试一下酒水的滋味，妲己自然不怠慢，正着力给石矶娘娘做什么样的果酒。 一连试了好几日，酿出的酒味道都不行，妲己倒是想在商城中买些道具，但可惜商城币仍然为0，问了洗碗机，洗碗机也只是说目前没有新任务发布。 妲己挣扎一番，最终决定还是做果茶吧，山上别的没有，茶叶倒是不少。 她第二次发狂来得又急又凶，但第三次却迟迟未曾发作——妲己就干脆安心采茶叶、晒茶叶了。 石矶娘娘虽常在白骨洞中，却知晓山上的每一处动静。 她老人家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看妲己今天又去哪里采茶叶了。 小狐狸可爱，每天早上起床后，便拎着自己用竹篾编制的篓子，摇晃着尾巴上了山，莹白的一团尾巴混在白茶树中间，只露出个脑袋出来，一朵一朵地过去采摘芽头，一逛便是一上午。 太阳太大，她老人家就让酿酿过去给妲己举荷叶遮阳，偶尔听她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轩辕坟三妖不是千年狐狸精吗？我满打满算活了四百年，应该不是我吧。嘶，可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又能对得上。” “啊？妲己是被狐狸精害死的？不能是我吧，我可是放弃一切把小公主救回来了。” 酿酿就问：“妲己，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呀？” 她就听见妲己高深莫测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酿酿又问：“哦哦，那小公主真的出事了吗？我听说已经救回来了。” 妲己：“天机不可泄露。” ……实则妲己根本没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她老老实 实地跟酿酿吐槽，这封神演义上的字看不懂，又很拗口，为什么不是白话文。 可话说出口，落在酿酿耳朵中都是天机不可泄露。 妲己只能哀怨地在心里埋怨洗碗机，为什么总是要篡改她的话。 到了午后，妲己带着采摘好的茶回来了，她八条尾巴两只手，每个都挂了一个小竹篓，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天花板吊灯，石矶娘娘虽然不知晓什么事吊灯，但看着毛绒绒的狐狸带着圆圆的竹篓，也是相得映彰的娇俏。 午后妲己亲自凿了六块圆圆的石盘，便将茶叶芽头摊晒在上面，自己也躲到荷花池下纳凉。远远看过去，像是六块甜点铺设在嶙峋的山上。 复晒了数日，石矶娘娘眼见着这些嫩绿的芽头变得干瘪，发白，六块石盘最后都集中到了一块。 等到她捻着茶叶泡水，手中拿着切好的芒果放在其中搅动时，在她漫不经心之中，终于还是读到了《封神演义》中姜子牙下山的部分。 妲己这才想起来她还完成了一个关于姜子牙的任务，这才想起来要好好看看，她究竟是何时认识了姜子牙，又是何时取得了他的信任。 可开篇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名字就叫她笑容凝固了，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几段，脑中只剩下几句话。 ——元始天尊吩咐白鹤童子，去请你师叔姜尚来。 所以吕尚就是……姜子牙？ 妲己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 她想起从前初识吕尚之时，他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说他是姜姓、吕氏，称呼他为吕尚即可。 又想起当初去太素天之前，她往昆仑去了一趟，偶遇的那弟子说，不曾听过弟子中有叫吕尚的。 还想起来，她在颦壶谷时，来来往往之间，听见阐教同门喊他姜师兄，也只有申公豹会叫他吕尚，可即便如此，申公豹调侃他时，也叫他姜师兄。 再之后……她忽然想起来，颦壶谷的好吃再来火锅店开业那天，第一对进来的那对道侣，妲己给他们上菜时，隐隐听见他们说姜师兄甚得师尊喜爱，甚至得师尊亲自赐名。 所以元始天尊的赐名就是子牙么？ 吕尚，姜尚，姜子牙，都是他。 妲己前几日看书，虽然读不下去，但也耐心地一页页看着，可到这里，她忽然急切地想确认后面的结局是什么。 妲己握着书卷，仔细地翻着，可不知道是心烦意乱，还是《封神演义》的文言文实在难懂，翻了数遍还没找到她想看的内容，临到末了她都有些恼了，几乎想把着破书沉到荷花池里，眼不见心不烦。 可真要去扔它时，又犹豫了起来。 妲己叹了口气，一目十行地翻看这书，在晦涩难懂的文字中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一行话。 “子牙斩了妲己，众诸侯等无不叹赏。” 妲己无语，默默将书收了起来。 好了，今天的小说看到这里就可以了，再看就是诛心了。 她喝了一口果茶，果茶甜甜的，她心里苦苦的。 第62章 塑像女娲娘娘会不会迁怒青丘 又过了些时日，妲己第三次暴动发作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念力同化程度较高的原因，她这次虽然控制不了自己，但能保持着独立清醒的意识。 第72章 她看见了石矶娘娘，原来她是一座大山，头上有红化绿叶，她远远地站着，妲己冲向她，她便向后逃，然后立起山峦来挡住她。 妲己看着石矶娘娘向后撤步，想起自己送去一天一壶的果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问问她喜不喜欢喝。 石矶娘娘正哼着小曲儿逗着狐狸，却隐约看见大狐狸的眼神清澈了一瞬。 她有点迷惑，但接下来妲己的表现更令她迷惑。 “石矶……娘娘……” 石矶娘娘想破脑袋，也没明白为什么狂暴的八尾狐能说话，当初涂山娇挠五色山时，也没见她说过话啊，都是对女娲娘娘杀招毕现的。 她原本一直控制着远远的距离，但由于想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便稍微近了一些。 只见狂暴巨狐盯着她，目眦欲裂，咬牙切齿，但还真是在说话。 “石矶娘娘……” 石矶娘娘不免惊讶，说话就算了，竟然还在叫她？ 她再凑近了一些，可狐狸爪子差点挠到她的脸上，吓得她又向后退了几步。 八尾狐的实力不容小觑，她能闲庭信步，一方面是因为在她主场作战，若是去了没有山的地方，比如青丘，她就难以发挥。 另一方面是她原本就并不是要与妲己鱼死网破，只是逃跑，她自然没有压力。 可她退走时，隐约又听见了妲己在说话。 “果茶……” 果茶？锅搽？什么什么？ 妲己目眦欲裂：“果茶好喝吗？” 石矶娘娘大为震撼，忍不住问：“你竟然能说话了？” 巨狐又是一巴掌拍下，石矶娘娘急忙退开。 “我只能稍微挤出几句……”凶悍的狐狸每一爪子都往她心口挠，“但不能……控制自己……” 石矶娘娘心想，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涂山娇可做不到。 妲己忽然说道：“右边！” 石矶娘娘闻言，下意识向左躲去，果然避开了这凶险的一爪子。 石矶娘娘惊喜：“谢谢你。” 妲己心想，石矶娘娘说话还挺温柔的，虽然是一座大山，但竟然没有什么架子和威压。 妲己恶狠狠地回答：“不客气！这次注意下面！” 八尾扫来，石矶娘娘有她预警，轻松地躲开了。 狂暴的狐狸怒海填胸，石矶娘娘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近，但就是抓不住她。 妲己控制自己说话越来越熟练，就继续了刚刚的话题：“果茶好喝吗？要不要换成花茶？注意下面！” 石矶娘娘躲开了巨狐连续的裂爪，才想起来回她：“啊，好喝的，谢谢你。” 她又说：“也谢谢你之前的其他水果，都很好吃。” 系统送了她很多水果，完全够她和石矶娘娘吃的。 妲己很高兴，只是面上愈发凶狠：“好！可惜没有酸奶了，我之前给酿酿做过水果捞，那个也很好吃的。这次注意上面！” 石矶娘娘与她一人一句聊了起来，直到妲己第三次发狂停止。 石矶娘娘看着累昏过去的狐狸，有些恍惚。 她竟然和妲己聊天了，妲己没因为她是大山就不理她，反而问了她果茶好不好喝，自然得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老友。 或许有一天真能以真身出现在她面前呢？ 石矶娘娘高兴地蹦着离开，地动山摇，昏死过去的妲己坐蹦床似的被颠起又落下。 夏日将近，荷花池的粉色花骨朵含苞欲放，妲己泡在水池中，躲在荷叶下面，再度拿起了那本《封神演义》。 自从上次她看到姜子牙杀妲己那段，她就没有再打开过这本书，实在很难想象吕尚祭出宝剑，哐哐一顿操作，然后她人头落地的画面。 但第三次暴动结束，她也发泄了不少怨气，此刻看着这本书又有了心平气和的乐观。 万一这本书中的内容并不会成真呢？ 仔细想想，有苏国妲己公主并没有死，哪吒也不会抽敖丙的龙筋，更没有自刎，太乙真人收石矶娘娘这段亦是无从说起。 远了不提，就提近的，开篇时，纣王看上女娲娘娘的美色，女娲娘娘像都是老婆婆，这怎么可能发生呢。 妲己收起了书，喃喃道：“担忧些没发生的事算什么，真害怕的话，倒不如直接去验证一下。” 唔，比方说哪吒现在如何了？其他地方离得远，但陈塘关和有苏国很近，去看看就回来，很快的。 妲己打定了注意，便从荷花池中起来了，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背后，尾巴却依旧毛茸茸的不沾水。 她还没去找石矶娘娘请辞，那边小石精酿酿就带着一位熟人 过来了。 申公豹隔着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荷花池中的小狐狸。 妲己还没有转身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了她，只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不愿意看见妲己转身。 申公豹原本在回昆仑的路上，他深知仅凭自己恐怕难以护妲己周全，让妲己跟石矶娘娘走才是最好的。 只是他总觉得心中失落，明明可以立刻回到昆仑，但由于这一丝失落，也在路上耽搁了些日子。 直到他如寻常一样去女娲娘娘庙进香。 女娲娘娘垂首望着进香的凡人，悲悯的神色无一不彰显着她是一位温柔的神女。 但申公豹抬头时却愣在了当场，只因这尊女娲娘娘像，她的容貌分明是妲己。 申公豹不信邪，又飞快地跑了许多个女娲娘娘庙，只是每次抬头所看见的都是一样，从前各式各样的女娲娘娘像，如今竟然都长着妲己的脸。 寻常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出自昆仑，怎能还不明白此情此景是何含义。 只要持续以一个形象受人供奉后，这个形象便会因为念力的缘故固定下来，无法再度更换，这也是为何许多神妖需要人塑像供奉的原因。 比如太乙真人常以南极仙翁的形象示人，长久之后，就可以变乱南极仙翁在人间的形象，此举虽然不利于南极仙翁念力，但同样是给仙翁更换相貌，便于游走于人世。 对于小仙小妖而言，受人供奉已是好事，不再考虑是否需要更换相貌，但对于大神仙，却往往没有统一的样貌受人供奉，只留个名号便罢了。 像女娲娘娘这样的神女，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谁能一夕之间更改其所有形象呢。 女娲娘娘此举是在围剿妲己。 在人间，长得太像某一位神，并不是好事。 更何况那分明就是妲己的相貌。 妲己此刻终于转过身来，申公豹看见了她的容貌，这张脸他已经在许多泥塑像、铜塑像上看到了，他就愈发忧心忡忡。 只是妲己见他，双眼中盈满惊喜之色，这份神采却是女娲娘娘庙中那些死物不能比拟的。 妲己用妖力烘干了衣服头发，这才朝申公豹跑来。 “豹豹，你没有回昆仑么？”她奔跑时显得生动，总算将申公豹心中的不安驱赶了不少，“我正打算去找哪吒呢。” 小石精酿酿说道：“他在石矶娘娘的法阵中迷了路，若不是见他揣着你的塑像，我才不会把他带来呢。” “塑像？”妲己好奇地看向他。 申公豹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泥塑，他随便找了个工匠为女娲娘娘塑像，那工匠就给了他这个。 妲己接过塑像，这塑像上是她的脸，但莫名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气息，好像上面有其他人的力量，把她的相貌都偷去了。 申公豹听她说要去找哪吒，就叹了口气：“妲己，你还是暂且留在石矶娘娘这里，不要去人族中间了。” 他这才将一路的见闻娓娓道来，包括他如何像女娲娘娘进香，又如何找了工匠。 他最后拿着塑像，对妲己说：“女娲娘娘神力非凡，如今你的脸已经与女娲娘娘所相连接，即便是没有见过你的人，提到女娲娘娘，也能想象出你的脸来，再这样下去，恐怕你想变幻相貌已是不能。” 他说完，妲己立刻试图变装，只是正如申公豹所说，她却是不能。 虽然法相还是能变，可这么大的法相，去哪里都不方便。 申公豹挠了挠头：“妲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女娲娘娘似乎在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 他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像是在……围剿你。” 妲己却懂了。 “那看来女娲娘娘察觉到了，”她皱着眉，“我破了她的封印，也不打算再去太素天，恐怕是此事惹怒了她。” 女娲娘娘发怒，她倒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女娲娘娘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样子，只因她像涂山娇，就自说自话地要将她留在太素天。 再加上喜媚和小玉提到的情劫，以及此前身上的封印，她只觉得女娲娘娘还没死心，仍然在想尽办法把她困在太素天。 这些也就罢了，怎么连她的脸也夺了去。 妲己都能想到，若是一个和女娲娘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人族会是怎样疯狂，到时候把她赶进女娲娘娘庙，但凡女娲娘娘有一丝神力，就能把她给困住。 第73章 她只好暂时歇了去找哪吒，印证《封神演义》是否会真实发生的心思。 “不去人间倒是无大碍，”妲己心想，反正也不急在一时，“我只是头疼，女娲娘娘怎么这样不讲理。” “不能以人身示人那就罢了，”妲己继续道，“反正我是狐族，也没必要在人族中进进出出的。” 她心想，不过女娲娘娘竟然用这种办法来寻她，可见小玉和喜媚说的没错，招妖幡虽然厉害，但不能直接对人间使用，女娲娘娘是受天道规则束缚的。 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待在石矶娘娘这儿，安稳跨过剩下六次暴动，顺利长出九尾、成为天狐，管她女娲娘娘什么手段，她只要能抵挡招妖幡，就不必受女娲娘娘控制。 妲己心想，涂山娇不愧是她青丘的狐狸，终究还是以身体力行给她想了个好出路。 只要不受女娲娘娘控制，躲她几千年，女娲娘娘难不成还非要惦记她？估计很快女娲娘娘就会忘了她这个小狐狸。 她闷闷不乐地控诉：“我明明已经告诉女娲娘娘了，我家在青丘，若是得了九尾却不能回去，那还不如不生九尾。” 妲己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对了，青丘。 女娲娘娘若是找不到她，会不会迁怒青丘老家？ 此时此刻，太素天的娘娘抬起了眼，她神色淡漠，却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已经给了妲己很长时间了，她定然已经知道女娲娘娘像的事情，但却依旧没来太素天请罪，可见她冥顽不化，执拗到底。就像当年的涂山娇一样。 招妖幡恍然出现在她手中。 人间的妖，她不好直接招来，妲己若是在人间也就罢了，但妲己若一直躲在青丘……她倒要看看，青丘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窝藏。 第63章 赤水这或许是个机会 青丘的天空忽然罩上了一片巨大的招妖幡，铃铛清脆叮咚响，整个青丘狐族，无论本家或旁支，均不受控制地来到招妖幡下。 女娲娘娘并未前来，青鸾代她莅临青丘。 青色凤凰横亘在青丘上空，与招妖幡一同出现，可青鸾即便已经有如此威慑力，却仍是不及招妖幡之广袤，仿佛盖住了整片天空。 青鸾清越悠扬的声音响起。 “吾乃青鸾，奉女娲娘娘之命前来。” 狐王站在众狐之首，狂风震得他衣袖猎猎作响，他拢了一把胡须，默不作声地护着身后瑟瑟发抖的狐族。 狐王上前半步，法相毕现，六尾玄狐霎时出现，成了招妖幡下唯一一个敢出头的狐狸。 狐王的声音回响，逐渐将青鸾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可青鸾威压实在是大，他几乎不能站稳，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力地开了口。 “我乃青丘狐王，不知尊驾为何而来我青丘？” 青鸾居高临下，睨着下面的六尾玄狐，她亦是从许久之前就跟着女娲娘娘的灵兽了，当初涂山娇是何等威风，青丘亦是人才辈出，现如今，一个六尾也能做狐王了，可见青丘没落不少。 妲己虽然悖逆娘娘，但的确在这些狐狸中已然算是佼佼者。 青鸾悠扬的声音响起：“青丘妲己何在？” 狐王心里却一咯噔，妲己？妲己不是早就被送到太素天去了么，他也有几个月未曾见过妲己了，怎么女娲娘娘到青丘来要人了，莫不 是妲己出了事？ 想到这，狐王也顾不上什么，急切地问：“尊驾此问是何意？妲己不是在太素天随娘娘修行么？可是妲己出了什么事？” 狐王情词恳切，不像是演的，但青鸾来此是为了替娘娘辨别是非，不能只看狐王一个人的说辞。 青鸾不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扫了一圈这些瑟瑟发抖的狐狸，狐狸们各个低头不敢说话，胆小的甚至将脑袋藏在了尾巴下面，青鸾觉得无趣，直到她目光落在了一只三尾的狐狸身上。 青鸾双翅挥动，那只三尾的狐狸就被抬了起来。 狐王连忙看去，发现她竟是从巫族那里找到了一只三尾的小狐狸。 这小狐狸看着眼熟，狐王定睛打量，发现这小狐狸的尾巴尖是黑色的，他便想到了当初那个小狐狸，妲己同代中第一个化出双尾的狐狸。 他记得是叫…… “赤水！” 巫族族长惊慌极了，这会儿不顾着害怕，竟然跳起来想要抓住赤水。 青鸾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不过挥动了羽翼，巫族族长便被甩飞出去，狐王立刻上前救了一把，否则巫族族长难逃一死。 赤水只觉得自己被束缚住了，百般挣扎也挣扎不开。 青鸾定睛看着她，赤水哪里受得了青鸾的威压，当下一口鲜血喷出，已经虚弱。 狐王连忙道：“尊驾何苦为难我们这群可怜的狐狸，尊驾有任何问题直问就是，我等必然知无不言。” 青鸾却不说话，她跟着女娲娘娘久了，自然知道怎样做可以让妖族更服帖。 直等到赤水几乎脱力死去，她才凉凉地开口：“你可曾见过妲己？” 赤水抬起头，奄奄一息，但尽管如此，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回答问题，否则身后的族人该怎么办？ 赤水从未如此厌恶过妲己，她不知道为何女娲娘娘身边的人会来找她的下落，但她知道妲己现在不知躲在哪里当缩头乌龟，任由族人被欺凌。 赤水道：“我小时候，见过妲己。” 这不是青鸾想要的答案。 “这几日可曾见过她？” 赤水摇头：“我住在青丘靠近人间之处，寻常不会过来，所以未曾见过妲己。也不知她的下落。” 青鸾沉吟片刻，确实如此，青丘狐族虽然落寞了，但青丘的确有一大片地方，妲己若是想要避开谁藏起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她又看向招妖幡，这招妖幡上铃铛叮咚作响，一直在召唤着妲己，可许久过去了，妲己竟然还没出现，或许真不在青丘。 但是—— 青鸾想起女娲娘娘的嘱托，妲己天赋异禀，此刻恐怕已经到了七尾甚至八尾，想要抵抗招妖幡，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青鸾懒得思索这么多，干脆道：“女娲娘娘有任务托于妲己，她如今畏首畏尾不肯出现，是在公然抗命。” 青鸾松开了赤水，三尾的狐狸直直地坠落下去，仍旧是狐王用尾巴接住了她。 “三日后，吾再来青丘一趟。”青鸾冷冷地说，“若你们交不出妲己，休怪吾不留情面。” 其实女娲娘娘嘱咐的原话是，若他们敢私藏妲己，那便直接将青丘夷为平地。 可现在青鸾分辨不出究竟有没有私藏，便留了个话口。 青鸾的想法十分简单，她话落在这里，狐王必定要搜遍整个青丘，到时候还免了她一寸寸地找妲己。 若是狐王找不出来，自然就证明妲己不在青丘了。 只是在青丘狐族的耳中，这话就是另一番意思了——妲己逃避女娲娘娘的命令，还有人敢大胆窝藏妲己。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心也散了。 狐王察觉到了族人的躁动，只大声说了一句：“肃静！” 众狐就安静下来，可免不了在心中嘀咕，说道宠爱妲己，狐王才是第一位，怎么就不能是狐王私藏了妲己呢。 狐族中的长老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互相对了眼神，打算去找狐王说清情况，妲己是天赋异禀，但天赋异禀的狐狸难道今后不会再出现了吗，若她真犯了事，就将她交给女娲娘娘，免得祸害族人。 另一边的妲己—— “不好……”她皱着眉，心也乱了，“如果女娲娘娘在人间找不到我，那必是要去青丘的。” 女娲娘娘从来不是讲理的性格，万一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青丘出手呢。 “我得回青丘一趟。”妲己坚决地说道。 申公豹懂她的急切，可此刻不得不劝她：“青丘之桥未开，你如何能回去？” 妲己也着急：“不是说、不是说双尾之后就不必借助青丘之桥了么？” 申公豹哪里知道狐族的事情，但石矶娘娘却对此了解一些。 “双尾也需要狐王的印记才能回青丘，”小石精拽了拽妲己的尾巴，“若没有从狐王那里受过印记，同样也只能靠青丘之桥往返。” 妲己却垂下了眼：“那怎么办，万一女娲娘娘对青丘出手了呢？” 要不她……遂了女娲娘娘的心意，去女娲娘娘庙中找她算了。 可、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还没有验证《封神演义》中的事情到底会不会发生，万一去了女娲娘娘那里，被女娲娘娘差遣去朝歌，万一、万一最后…… 妲己想到，封神演义之中，正是女娲娘娘将“妲己”绑了送去给姜子牙斩首。 万一她真的死了呢。 妲己不想死，可整个青丘摆在她面前，若只有她回到女娲娘娘面前走上书中命定的那条路才能救族人，那她也只好这样去行。 第74章 石矶娘娘见她着急，此刻咬了咬牙，直说道：“妲己，你若信得过我……” 她似乎觉得残忍，顿了许久，才说道：“我有办法，让你将剩下六次的暴动一齐发作，助你早日生出九尾，只是这样的话，你却要受许多的苦。” 或许还有性命之危…… 她这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妲己便斩钉截铁道：“我愿意！” 石矶娘娘在心中叹息，她又说：“你也别着急，如今女娲娘娘也不一定真去了青丘，不如这样，你好好考虑要不要用我的法子，我再让——” 她本想说，让酿酿去青丘打探一下消息，但想起自己现在就是酿酿，才改了口。 “我再亲自去一趟青丘，看看那边的情况。” 青丘的石头有她的痕迹，想要再捏一个小石精出来，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妲己却说：“石矶娘娘，麻烦您去青丘看看了，只是我这边也不用考虑。” 她定定地说：“我想要尽快生出九尾，摆脱招妖幡的限制。” 小石精点了点头，又恍惚间看向她：“你刚刚叫我——” 妲己笑了笑，她只说：“我的确是猜到了。” 酿酿就是石矶娘娘，她也是在翻系统成就时才想到的，系统有一个成就是【魅惑众生】，她本以为给石矶娘娘做果茶就能激活这个成就，这样还可以再买一些酸奶。 只是这成就并没有亮，第三次暴动时她当面问了石矶娘娘，她的确品尝了那果茶……那只能说明，这个成就她已经完成了。 小石精酿酿就是石矶娘娘。 她原本想等石矶娘娘自己愿意时，再亲自说开，只是现在情况危急，怕是不能再等了。 妲己心中有种莫名的倔强，她心想，即便是如今死了，也不能按照书中所写的那样，死在吕尚的剑下。 申公豹在一旁有些心酸。 妲己现在需要帮助，可他却实在出不了几分力。 妲己何等敏锐，此刻当然发现了申公豹的低落，她想想自己或许没几天可活了，更不愿意让朋友为自己担忧难受。 妲己就上前，认真地向申公豹嘱托：“豹豹，我还有一事要求你帮我。” 申公豹诧异抬头，妲己从未说过求他这样的话。 妲己放心不下的，还是封神演义中的故事究竟会不会真实发生，现如今有一个极好的验证机会，便是陈塘关的哪吒。 “豹豹，你去帮我看一看，哪吒与敖丙最后会如何。”妲己 神色郑重，“若他们反目，还请你务必拦住他们，不要伤及彼此性命。” 申公豹不懂她为何这样说，只是这件事与妲己目前的危机似乎毫无关联。 “这事我可以去办。”申公豹还是受了她的请求。 妲己松快地展露一笑：“那就好，这事对我……” 她忧心忡忡地想着书上的事。 “这事对我实在重要。” 与此同时的青丘，赤水不顾巫族族长阻拦，强行去本家找了狐王。 她想问妲己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置族人于险境之中。 只是为此事来找狐王的人甚多，几乎所有狐族，都认为是狐王私藏了妲己。 狐王都肯为妲己得罪龙族，保不齐也敢为妲己得罪女娲娘娘。 狐王焦头烂额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他的确不知道妲己在哪里，不过，他若是知道，他也不会将妲己叫出去。 女娲娘娘的侍从，那位名叫青鸾的凤凰，竟然如此盛气凌人，女娲娘娘难不成会是什么和蔼可亲之人么。 狐王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初在太素天外，妲己低落地向他承诺，会好好跟着女娲娘娘修行。 他在心中自责，不是九尾便不是了，那么多狐狸都不是九尾，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他何苦非要逼妲己。 忽然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他一抬头，看见了熟悉的小狐狸，可再定睛去看，那小狐狸的尾巴尖上却是黑色。 是赤水。 狐王记得她的名字，她和妲己真的很像，除了尾巴尖那一些瑕疵，她刚出现时，狐王几乎以为是妲己回来了。 赤水上前，恭敬地叩拜了狐王。 狐王疲惫道：“你也是来劝本王交出妲己的？本王当真不知道妲己在哪里。” 赤水心想，这不重要了。 “狐王大人，”赤水肃然说道，“眼下，妲己在哪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推脱了女娲娘娘的任务。” 赤水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只要能为女娲娘娘提供能完成人物的人，或许女娲娘娘就不再执着于找到妲己。” 赤水眼中的野心熊熊燃烧，她心想，这或许是个机会。 青鸾毕竟从那么多狐狸中选中了她，或许她能代替，代替妲己完成那个任务。 第64章 天狐妲己呜呜呜，汤里终于有豆腐了…… 赤水还记得小时候的妲己长什么样。 穿着紫色衣裙的小女孩总是带着明媚的笑，眼睛弯弯的，仿佛随便一句话就能逗她大笑。 狐身又是莹白，是她很羡慕的，无暇的白，她的尾巴尖没有黑色，明明待人亲和，却不敢让人怠慢她。若是在巫族，这样的小狐狸会被大家欺负哭的。 只是妲己命好，生在狐王的本家，又得狐王的庇佑，她那时得见妲己，明明她们那么相像，却好像过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赤水好羡慕啊—— 如果她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这些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结束了和妲己短暂的会晤，紫群小女孩儿挥手对她大声说“再见”，像是被定格在记忆中，逐渐变得老旧，也逐渐变得不真实。 女娲娘娘是万灵之宗、万妖之主，妲己什么时候得了女娲娘娘青眼，又是什么时候拒绝女娲娘娘，更是什么时候惹得女娲娘娘非她不可。 赤水即便是想破了天，她也没办法想象到妲己的遭遇。 但是站在狐王面前时，她身上却有不服输的劲儿。 “我愿意代替妲己。” 赤水诚挚地看向狐王。 狐王犹豫了，他顿了顿，说道：“女娲娘娘或许不是好的依仗。” “我知道。”赤水这样回答。 她不知道胸腔中跳动着的是什么，但唯独知道的时，这条路虽然不好走，但有可能通向繁花之中。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几乎压不住期待，她说道：“我知道女娲娘娘或许待人并不宽厚，但现在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么？” 赤水扯来了眼前的困境：“青鸾在等着我们交出妲己，狐王大人也不想交出妲己吧？既然如此，就把我交出去。” 无论前路多难，她想走下去，脱离巫族，成为整个青丘都人尽皆知的狐狸，就像妲己那样。 狐王未必看不穿她的野心，他也不懂，青丘的狐狸素来慵懒散漫，为什么有一只狐狸为了变强，会这样义无反顾地要去走这种凶险的路。 不过……当初那晚，赤水若是肯留下来，她或许早已与妲己一起被送到女娲娘娘座下了。 如今殊途同归，但谁知结果是好是坏。 狐王皱了皱眉，最后叹气：“既然如此，我带你去见青鸾。” 闻言，赤水的眼中迸发出光彩。 青鸾并未离开青丘太远，只是将招妖幡收了起来，她在玉溪上游，等着三日后便再去青丘一趟，狐王尚未到时，青鸾便察觉到了他的气息，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另一个熟悉的气息。 青鸾缓缓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两人。 她懒洋洋道：“狐王，怎么不是带妲己过来？” 赤水握了握拳，深呼吸后，行了一礼：“青鸾大人，小妖是青丘狐族的旁支，名唤赤水，如今青鸾大人在青丘大张旗鼓寻找妲己，无非是为了完成女娲娘娘的任务。” 赤水感觉到心脏嗵嗵在跳，只是她声音却稳健：“赤水以为，替女娲娘娘分忧才是头等重要的事，因此斗胆自荐，请青鸾大人看看，赤水是否可以代劳妲己，完成女娲娘娘的嘱托？” 青鸾微微蹙着眉，是了，她也在想，那天看见的三尾小狐狸为何感到熟悉，如今赤水在她面前站稳了，她才知道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除了三尾尾尖的黑色之外，赤水的确与妲己相貌相似，但除此之外，赤水一点儿也不像妲己，反倒更像—— 她眸光暗了暗，赤水比起妲己，更像涂山娇，当初那个让娘娘气急的狐狸。 妲己懒懒散散的，说话又大胆，才不管会不会冒犯到娘娘，就连觐见娘娘，也从未端正地行过一次礼。 可眼前的赤水不同，她说话滴水不漏，礼数周全，更还有的是她眼中的野心。 涂山娇硬闯雪山，倒在太素天时，就是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女娲娘娘，她那时站在女娲娘娘肩头，对这样的眼神太过熟悉了。 青鸾是女娲娘娘多年心腹，此刻上下端详了一番赤水，又看向一旁的狐王，狐王自打站在这里就一声不吭，她初来时，当然看得清狐王对妲己的维护，可狐王对面前的赤水却只是垂眸不管，显然是将赤水当做弃子了。 第75章 青鸾再度看向赤水，这才幽幽开了口：“谁告诉你，吾寻索妲己，只是为了完成女娲娘娘所托付给她的任务？” 赤水脸上出现一丝错愕和慌乱。 青鸾心想，赤水想要讨女娲娘娘喜欢，还得更像涂山娇一些，当初的涂山娇可是更狠、更有野心的。 青鸾继续道：“女娲娘娘想见妲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赤水蓦地握紧了拳。 青鸾无情地说：“你自作聪明，这次，我饶你一命，我不希望看到下次了。” 赤水只觉得那些美好的幻想此刻都因为这句话破灭了，如镜花水月一般，看似唾手可及，可当她伸手去捞，捞到的却是冰冰凉的玉溪的水。 狐王拱手，转身时怜惜地望着赤水：“走吧，孩子。” 他对赤水的惜才之心从未减少过，赤水是个上进的好孩子，若这次青丘度过难过，他这回一定不顾巫族的面子，也要将赤水带在身边。 可赤水不愿意走。 她就坐在这面镜花水月边，她心想，就差一点点了。 狐王疑惑地看向赤水。 这孩子忽然化成了人形—— 赤水一直以狐身示人，狐王以为她还未能化成人形。 人形的小狐狸抬起了头，狐王看见了她的脸，蓦然瞪大了眼。 赤水的相貌和妲己一模一样。 ……赤水其实许久之前就已经能够化作人形了，只是她不愿意以人形示人。她还是用妲己教她的法决，妲己念一遍就能化作人形，她努力了几十遍、上百遍才成功。 可当赤水满怀欣喜地走到镜子边，她看见自己的相貌，镜子中的少女有明媚的笑容，但难掩脸上的怯懦，和患得患失的自卑，她本来对自己的情绪不该认识的这样清晰，只是这张脸和妲己一模一样。 她见过妲己，所以知道，当这张脸的主人真的心无芥蒂、毫无保留地对别 人好、鼓励别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赤水的脸上没有这些表情，只有刻在骨子中的自卑。 但尽管如此，她看到这张脸，却仍然有一种“果真如此”的宿命感。 都说相由心生，化形亦是如此，她从小就被与妲己做比较，她已经把妲己作为目标很久很久了，久到她忘了自己的人生除了超越妲己，还剩下什么。 可尽管如此，她没办法真的讨厌妲己，就好像那晚妲己给她的苹果，清脆甘甜，她从未吃过那样好吃的苹果。 她只是……无尽地向往妲己。 期待妲己。 一个让她这样期待的人，她怎么可能讨厌她。 妲己有期待过别人么，赤水有时忍不住会想，妲己会像她这样去期待另一个人么？她知道期待别人是何等的苦楚么？ 赤水看向青鸾，却好像看到了妲己。 她忽而放松了所有的重担，好像再度回到了那一夜，那一夜她与妲己都在玉溪边上，妲己教她化形的法决，脸上带着的鼓励笑容。 妲己当初怎样对她笑，她如今也照样露出了一个笑。 青鸾睁大眼，看见面前的小狐狸嘴唇翕动，听见她说—— “我变成这样可以吗？我想和你一起去女娲娘娘那里。” 小狐狸期许地看着她，仿佛下一句就要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从流火池中出来，然后飞奔着跑向玉石琵琶精和九头雉鸡精。 青鸾心想，她真像妲己啊，竟然同时还很像涂山娇。 娘娘一定会喜欢她的。 青鸾赞许地看向她：“很好。” 她瞥向怔愣的狐王，说道：“赤水我便带走了，这个礼物，我会代你送给女娲娘娘，但你不可放松寻找妲己，我先回太素天一趟，十日之后，再来青丘。” 狐王看着赤水乖巧地走向青鸾，背影与那时的妲己如出一辙。 …… 与此同时，妲己被石矶娘娘用整座山压在了下面。 石矶娘娘力有不逮，怀疑自己或许不该向妲己献策，她若这样暴动，自己根本压不住她。 可妲己宛若一张拉满的弓，此刻已然没有回头的箭。 石矶娘娘远远地看着她，这尊巨狐身后八尾张扬地舞动，上挑的眼角如火种点燃了眉心的红莲花钿，烧得半边天尽是血红色，仿佛炼狱将倾，又仿佛深渊倒置于天。 妲己朝她奔来，石矶娘娘看见了，巨狐的第九尾若隐若现。 妲己看得见自己发狂的样子，每一爪都叫石矶娘娘难以招架，可她却仿佛沉没在一场大梦中。 梦中有一望无垠的东海，有无边盛雪的玉柱山，有昆仑蟠桃园如碗口般硕大的灼灼桃花，最后是青丘，她的家。 妲己在这场大梦之中宛如死去，可隐隐约约中，闻到了一丝香味，勾得她食指大动。 她努力睁开眼，却回到了最初的东海小渔村，身边是吕尚、申公豹、敖丙，而她正煮着一锅美味的鲫鱼汤。 当年她遗憾这锅鱼汤里没有豆腐，这时锅里却咕噜着嫩白的方豆腐。 她好像再次尝到了这碗鱼汤的味道，鲜甜的汤汁缠着舌根，悠悠地流入腹中，是她在这个时代多年，第一次被烫到了心口上。 妲己睁开了眼，心想——停下。 石矶娘娘都忘了与妲己鏖战了几日几夜，只是她现在称得上狼狈不堪，在妲己那一爪落在身上之前闭上了眼，还在心中暗骂自己的馊主意，这下压不住妲己，她挡不住这尊魔狐，恐怕要放出山去了。 只是利爪始终没有落下，她缓缓睁眼，看去，率先便见到的是一尊莹白的巨狐，这巨狐浑身光洁，没有一丝杂质，额心的红莲花钿不知何时消失，九尾如扇展开，天狐妲己睁开了眼。 柔和乌亮的眼有些茫然，随后才逐渐焦距在她身上。 妲己婉转的声音响起了。 “抱歉呀，”妲己不好意思地说，“你的大山被我毁了。” 她背后乱石嶙峋，石矶娘娘却彻底松了口气。 第65章 青丘妲己挡在了狐王的面前 太素天，女娲娘娘看着跪在下面的赤水，以及青鸾身上披着的招妖幡，她神色晦暗不明。 青鸾猜不透女娲娘娘的心思，但看得出，娘娘对赤水感到厌倦。 在女娲娘娘看来，与其说她对赤水感到厌倦，倒不如说她对青丘狐族感到了厌倦。 好像青丘是什么奇怪的袋子，从中总能掏出来符合她口味的狐狸。 女娲娘娘懒洋洋地看着赤水，赤水乖巧地跪在她面前，青鸾飞了半天却有些不敢确认了。 青鸾想着，女娲娘娘不喜欢这种狐狸了吗？那她擅自把赤水带回来，是不是要先请罪？ 可还没等她纠结完，女娲娘娘开了口。 “带她把那几个池子泡了。”女娲娘娘施恩一般，淡淡地说道，“招妖幡留下。” 青鸾得了令，就带着赤水离开娲皇宫慈石殿。 娘娘没让她把赤水送回青丘，可见娘娘是满意这个狐狸的，可娘娘又并未对赤水展现出多大的兴趣，这让青鸾摸不透了，此前，无论是涂山娇或是妲己，娘娘都表现出了兴趣，可对赤水，却是这样一个不咸不淡的态度。 但娘娘又让她带赤水去泡流火池，又显出了重用之意。 青鸾干脆不想了，娘娘的心思她猜不透。 娲皇宫慈石殿内，女娲娘娘面前的水镜中正倒映着一个男子。 是人族的君王，帝辛。 若不是为了寻找妲己，她还真不会实时关注女娲庙中的动向，这边正巧遇见了这一幕。 帝辛望着女娲娘娘像失神，瞬息之间，眼中涌动出了势在必得之意。 女娲娘娘看着“妲己”慈眉善目地垂眸望他，心中却嗤之以鼻。 这就是男人的情爱，起于声色，一念之间，仅靠容貌，便能生出爱欲来。 涂山娇当时看不明白，妲己难不成也看不明白，就跟那个豹子跑了？总不是跟阐教那个人族的青年跑了吧？那更是个大错之错的选择。 女娲娘娘冷眼看着，见帝辛不顾别人阻拦，在粉墙之上执意留下了几句淫词妄语。 她却陡然笑了，帝辛，好啊。 阐教的人能利用帝辛，她怎么利用不得？ 女娲娘娘笑了，款步走向招妖幡，手中把玩着小铃铛，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妖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很好，帝辛。 这量劫，她也能寻个由头搅动浑水了。 招妖幡受天道束缚，不可在人间作响，但论到当下的劫难，她作为上古神女，却是可以一试。 她对着招妖幡说道。 “纣王帝辛僭越犯上，欺辱神女，”女娲娘娘的蛇尾逐渐生出，盘旋在整个大殿之中，“本座欲亲自杀灭于他，却见成汤江山仍有二十七年光景。” 第76章 “帝辛残暴不仁，刚愎自用，于天、于黎民均是祸害。” “本座若容他在世苟活二十七年，实在难消本座心头之恨。” “着，轩辕坟三妖，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青丘狐妲己，替本座惑乱君心，灭其宗室。” 招妖幡原地晃动着。 许久之后，蓦然爆发一阵金光，兀自飞出了慈石殿。 女娲娘娘眉头舒展，便知道这是天道允了。 ……妲己，回来吧。 招妖幡在人间响了七七四十九个日夜。 喜媚和小玉早就回到了太素天，跪在慈石殿，听着人间的招妖幡一刻不停歇地轮转着。 她们二人苦不堪言，人虽然在太素天，但招妖幡还在人间，她们又抗拒不了招妖幡的声音，只能割裂地任由这动静在脑中折磨。 女娲娘娘高居于大殿之上，脸色一刻更比一刻沉。 四十九天了，妲己便是八尾了也得听招妖幡的指令，眼下这些天过去，妲己还未到太素天，只能预示两个结果。 其一，妲己死了。 其二，妲己仙体大成，已是九 尾天狐了。 无论哪个，她都不能接受。 第五十天，招妖幡终于停了。 女娲娘娘青着脸，看向自己飞回太素天的招妖幡。 “本座让你找妲己，”她看着这宝器，语气冰冷，“你找到了么？” 招妖幡自是不会说话，但它飘到了女娲娘娘面前，女娲娘娘这才看见，招妖幡下系着的铃铛竟然全裂开了。 招妖幡再晃动，也不会再发出声音，除非它的主人修补好这宝器。 女娲娘娘双手一握，招妖幡上所有的铃铛都化成了齑粉。 她怒气填胸，妲己比涂山娇当时更惹她发怒。 涂山娇那次，她尚且觉得自己是信错了，她以为的涂山娇只是留恋人间片刻，即便后来她不愿意再回来，但至少女娲娘娘并未像这样穷尽手段去召她。 可妲己算什么，她为妲己换了所有女娲娘娘庙中的相貌，甚至寻着天道的空子，在人间动用了招妖幡。 竟然依旧没有找到妲己。 别说她是七尾、八尾、九尾，即便是个石头，经招妖幡七七四十九天召唤，都该生出灵智了。 喜媚和小玉跪在殿内一言不发，殿中静得让她俩耳中嗡鸣。 女娲娘娘冷声下了命令。 “妲己死了。”她轻生说了一句，落在殿中却像是石破天惊。 女娲娘娘从未如此，像是哀悼一般。 小玉失力地歪了身子：“不可能……” 女娲娘娘没有责怪她妄自反驳，只是瞥她一眼：“招妖幡都喊她不来，不是死了，是什么？” “即便是生出了九尾，也只是不必听从招妖幡的召唤，不至于完全听不见。” “七七四十九天，不是死了，是什么？” 女娲娘娘往殿外走去，挥手叫了青鸾来。 “把玉石琵琶精，九头雉鸡精送到人间去，哦，还有你那天带来的青丘的狐狸，”她顿了顿，“叫赤水？” 她喃喃：“七尾就够了，送她们三个去人间。” 招魂幡虽坏了，但却不得不敷衍天道，她既然突破了天道的规则，此刻就只能出人去完成所谓的任务。 赤水就在青鸾不远处。 她刚从瑶池出来，周身都是冰冷的水渍，或许是她太过急切，几乎没有从各池子中出来过，哪怕在其中的每一秒都难熬。 但只因为青鸾说这样可以生出九尾，她就咬牙坚持了。 女娲娘娘也看见了她。 赤水的相貌像极了妲己，这却叫女娲娘娘生出了怜惜的心。 “你人形生的不错，”她柔声提点了几句，随后道，“但妖身，本座并不喜欢。” 女娲娘娘伸手，便有一把匕首落在手心，她丢给了赤水。 赤水拿起这匕首，抬头望向女娲娘娘。 女娲娘娘龙姿凤章，蛇尾鳞鳞泛着五色的光。 这还不是女娲娘娘的法相，不过是人身蛇尾罢了，但仅仅如此，就比她看过的任何一个妖族的法相都要大了。 甚至远远超过了狐王。 赤水心想，女娲娘娘好强大，还好离开了青丘来到太素天。 赤水就被这光蛊惑，想到女娲娘娘说不喜欢她的妖身，她捧着匕首问：“娘娘不喜欢我的尾尖，那我就砍了。” 女娲挑眉，却见她化成了妖身，这狐狸通体莹白，只有尾尖的黑色是一大瑕疵。 赤水已然长出了七尾，听到女娲娘娘不喜欢她的尾尖，便用匕首一个个地斩下了。 狐狸血流如注，虚弱地抬头望着女娲，仿佛在求她一丝怜惜。 女娲娘娘果真怜惜了她，一道神力落在她的身上，治好了她的断尾。 女娲娘娘看着有着七条断尾的狐狸，心想，若涂山娇或妲己对她有半分这样的心，她都不会赶尽杀绝。 人身蛇尾的娘娘用神力托着她，轻声说：“本座看见了你的过去，你想成为妲己，是不是？” “从今日起，你就是妲己。” “去吧，杀了人间那个公主，你就是唯一的妲己。” “完成本座的任务，你别像她们，再叫本座失望了。” 赤水在这样澎湃的力量中，逐渐变回了人形。 喜媚和小玉原本还在殿中为妲己的死讯垂泪，忽然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 她二人回头，竟然看见一位摇曳生姿的女子朝她们走来。 小玉愣在原地：“妲己？你没死！” 那位“妲己”看着她，怔愣了半晌，最终却露出一个与这张脸极其违和的媚笑。 “我从未死过，”她说道，“事不宜迟，我等前往有苏国，完成娘娘的任务才是头等大事。” “妲己”媚意横生，像是一位真正的狐妖。 喜媚有些迟疑：“妲己，你没事吧？你……你真是妲己？” ——当然。这世上只有我一个妲己。 这句话恍如一根长钉，狠狠锲入了喜媚与小玉的脑中。 她二人就这样信了她，笑着上前揽住她的胳膊，像从前一样，惊呼着方才女娲娘娘说她死了，她二人是何等的害怕。 喜媚也笑着，虽然在笑，但心中却莫名钝痛，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再也回不来了。 轩辕坟三妖，就此问世了。 而女娲娘娘，她伸出了一缕分神，顺着磅礴的玉溪一路向下游去了。 先是涂山娇，又是妲己，现在还有一个集她二人于一身的赤水。 女娲娘娘厌倦了青丘狐族，这个种族教她魂牵梦萦了许多回，实为心魔。 今后不必再看见他们了，将这青丘夷为平地了吧。 这道分神落入玉溪上游的瀑布中，好像一颗小石子坠入水中扑通响，这一响过后，滚滚向下游去，游过了雪山，游过了昆仑，它轻飘飘地路过，背后却生起一场盛况空前的雪崩。 从玉柱山起，直到整个雪山，玉溪上游的瀑布蓦地被雪填满，仍犹不够，雪花积攒起来，仿佛天神发怒，天灾一般轰轰然坚定地朝青丘这片福泽之地而来。 天还没亮，狐王就醒了，不知怎么，总觉得一阵心悸难安，像是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他还对此无力回天。 狐王趁着日光微现，叹息着去往玉溪边，可玉溪上游莫名有许多动物正在疾驰而来，万鸟群飞，奔命似的朝玉溪的下游跑来。 狐王察觉到了不对，变成狐身，一声如泣如诉的长啸唤醒了整个族群。 青丘每一处都回响着狐王的嗥叫，是哀鸣，是悲报，是灭族之痛，是家亡之泣。 每一只狐狸都出来了，往日一派生机的佳美之地青丘，它的上游是一大片寒意凛然的雪疾驰而来。 六尾玄狐的狐王身若山丘，但雪却像巍峨的大山，将要压倒在他们身上。 还能逃去哪里，这样的雪灾，还能逃去哪里？ 一时之间，高亢的悲啸声此起彼伏，昂昂然控诉着天道不公。 青丘狐族要亡于此了！ 大雪如山峦倒下。 挡在最前面的狐王已经绝望地垂下了头。 转机就在瞬息之间—— 有一尊比雪更白的九尾狐轻盈地挡在了狐王前面。 温柔又平和的狐吟声悠悠然响起，安抚着每一位绝境之中同族的心。 妲己用身体扛住了这座雪山。 第66章 正文完涂山狐族 狐王蓦然抬头望去，先入眼的，是一片灿烂绚丽的纯白九尾张扬地舞动，雪崩于其他狐狸而言仿佛大厦将倾，但这尊九尾狐巍峨高耸，几乎入云，她只是被雪崩逼得后退两步，但仅靠身体就堵住了倾泻的雪。 狐王觉得眼前的九尾狐熟悉，却有几分不敢认。 背后有狐狸欣喜若狂地说：“天狐娘娘显灵了！” “是天狐娘娘！” “九尾狐，真的是九尾狐！” 第77章 妲己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是我呀。” 青丘攒在一起的狐狸们陷入一片寂静，随后爆发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妲己？” “我没听错吧，真的是妲己诶！” “妲己变成天狐娘娘了！” 不知是不是身躯变大的原因，妲己觉得狐狸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离得 远，听上去尖尖细细的，像酿酿说话，还怪可爱的。 她低头看着最前面的大狐狸，是六尾的狐王大人。 妲己不自觉地挺直了胸膛：“爷爷，看，我能保护你了。” 在玉柱山，狐王爷爷在大雪中保护她，现在轮到她来保护狐王了，不仅如此，她也能保护青丘其他狐狸，就像当初狐王所期许的那样。 狐王眼眶一热，当着小孙女的面老泪纵横，哽着嗓子：“好孩子、好孩子……你受苦了。” 狐王不想在小孙女面前落泪，就转过了头，可一转头，后面是眼巴巴期盼他落泪的青丘狐众。 狐王：“……” 众狐狸窃窃私语。 “哭了哭了。” “真哭了？让我看看。” “啧啧啧，狐王还是太脆弱了。” 酿酿就在妲己的头顶，两耳中间有一个小石精，虽然妲己已经见过了石矶娘娘，但不知为什么，石矶娘娘始终害羞不肯以真身与她见面，坚持要用小石精的形象在她面前。 酿酿指着背后的雪山道：“妲己快看！” 她挡住了第一波雪崩之势，却扛不住后面第二、第三波势如破竹的雪墙。 妲己扭头：“爷爷，快带着大家离开青丘，我撑不住太久！” 狐王急忙应了下来，马上架起青丘之桥，一般青丘之桥是通往人间，可这样多的狐狸涌入人间，难保不会引起惑乱。 桥的另一端若隐若现，迟迟没有显露出来，狐王正在焦急地筛选：有没有哪里是一大片空地，能容纳青丘的狐族…… 酿酿发现了他的犹疑，当机立断道：“快去五色山！” 五色山—— 石矶娘娘的真身从白骨洞中出来了，她凭空催生起一座独立的山头，有条不紊地布置上了树木花草。 自从妲己鼓励她，说她会成为众生灵的倚仗，石矶娘娘就在心中构建了这样一座灵山，有树木花草，有落英缤纷，能见东升西落，也能见四季轮转，能容纳青丘狐族，更能容纳任何一个愿意在此居留的生灵。 大雪厚厚地落在妲己的身上，胸腔中原本就未曾平复的力量趁她虚弱来反噬着她，莹白的九尾狐依旧沉默地站在大雪之中，她的右侧是骇人的雪山将倾，她的左侧是生机勃勃的绿，和仓皇逃跑的同族。 小石精目送狐族进入青丘之桥，最后是狐王，他关闭青丘之桥留了下来。 狐王飞到妲己上方，对面前的九尾狐说道：“妲己，他们都走了，一个都没出事。” 妲己却勉励支撑着，闻言露出个笑，九尾狐眉眼弯弯的，和她小时候蹭着狐王爷爷讨三文鱼吃时一模一样：“爷爷，你还没走呢。” 狐王心头一热：“傻孩子，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妲己却摇了摇头：“不行，爷爷，你也走吧。” 她隐约察觉到这异常雪灾中的神力，便知女娲娘娘正在其中。 妲己的声音柔和，却又有坚强的力量：“青丘的九尾天狐，自然要护住青丘的狐狸，少一只都不行。” 狐王哽咽：“好孩子，爷爷不能放你独自在这里，你同我们一起走吧。” 她走到哪里，无非是将女娲带到哪里罢了。 妲己看着满目疮痍的青丘，看着被冻住的玉溪，她曾在这片草原住了那么久，神女一怒，便化成了骇人的冰原。 妲己回忆起自己从前调皮，和豹豹一起穿过了青丘之桥，那时她毫无眷恋地走了，因为知道家在这里，只要想回来便能回来。 如今她的家园不在了，她不能再让家人出事。 妲己眸光一亮，一座宏伟的青丘之桥赫然在雪原上升起，不是方才的小拱桥，乃是一座宽阔的、金碧辉煌的长桥。 她看一遍的术法就能学会，这就是天狐资质给她的底气。 青丘之桥的那边有许多狐狸，都不安地朝这边张望着，妲己柔和的目光落在狐王身上，轻声道：“对不起，爷爷。” 狐王尚未反应过来，猛然一声命令似的咒语落在他身上，叫他不得不动起来。 “走。” 天狐娘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言出法随，他毫无反抗之力：“妲己！！” 狐王离开后，妲己正欲将青丘长桥关闭，却看见不知从哪里窜出了雪鼬，正逃命似的顺着长桥往五色山跑去。 妲己慈心一动，便仍旧架着桥，直到它上去，哪知它带出更多奔命的动物，架着长角的鹿、矫健的羚羊、甚至还有蹒跚的龟……有的已成妖身，有的还是普通的动物，它们得狐王容允，寄住在青丘多年，如今青丘遭殃，它们也在劫难逃。 妲己就一直架着这座桥，直到啾鸣的鸟儿也飞了过去，再无新的动物踏上青丘长桥，妲己的四爪才总算离开了这片土地，长桥陡然关闭，没了她的支撑，雪山立刻如饕餮一般吞吃了这片土地上最后的青绿。 妲己飘在半空之中，酿酿还在她头上，小声问她：“我们走吗？” 妲己凝视着这片令人目眩的白，缓缓摇了摇头：“女娲娘娘在这片雪中。” 她话音未落，忽然一条雪蟒从雪地中猛然窜出，直奔她的面门，霎时间血盆大口猛然张大，雪凝成的毒牙要一口咬断她的颈项，但妲己未有一刻放松过警惕，这会儿飞快地靠向一边，惊险地躲开了这一口。 雪蟒冲向雪地之中，如同鱼儿入水，顷刻消失，雪原再度恢复了平静。 酿酿吓出了一身冷汗，咽了口口水：“亏、亏你能躲开刚刚那蛇啊。” 女娲娘娘的原形就是蛇，她曾多次见过那条蛇尾盘踞着整个娲皇宫，将宫殿塞的满满当当，如今这条雪化就的巨蟒，不足蛇尾的十分之一。 但妲己没有害怕，只道：“不愧是上古神女。” 妲己起了杀意。 她倏然化作人形，身后的九尾几乎遮天蔽日，抬手之间，一长一短两把刀攥在两个手心，左手短刃向后别在腰间，右手中的长刀刀尖向下，直指整片雪原。 九尾如白色的火烈烈燃烧，周遭一层神力几乎肉眼可见，直冲云霄。 长刀凝着她的神力，妲己回手，长刀刀刃向外，刀背搭在了左手虎口之处。 她心想，不过是十分之一的巨蟒，有何可惧的，况且族人已经离开，无需再留情。 她心中轻快，挥刀之时流畅潇洒，她没打算让女娲娘娘的分神离开，也没打算自己全身而退，石矶娘娘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战意，紧接着，九尾狐的妖力盛大膨胀吞噬了她的小石精，她的意识被逼回了五色山。 而妲己，天与地之间只有她茕茕孑立，一刀落下，雪原寂然无声。 但片刻之后，整片土地轰轰响动，大雪亦被她斩出一个光风霁月。 女娲娘娘的半条雪蟒蛇尾无处藏匿，妲己没准备让她逃，左手短刃随之而上，疾如闪电冲向了她，九条狐尾反向缠住蛇身，那巨蟒反应不及，被她一把短刃刺入鳞片之中，妲己仍无退意，蓦然左右双手握住刀柄，一道蛮力自狐尾生出，顺着这条蛇身狠狠向前冲去。 太素天的女娲娘娘睁开了眼。 好一个妲己。 当初涂山娇伤她鳞片，如今妲己竟硬生生将她的蛇尾撕了个长口子。 太素天的娘娘蛇尾汩汩冒出血珠，青丘的雪蟒更是几乎被撕成两半。 剧痛之下反击于她，蛇尾狠狠穿过她的一条长尾，将她钉在冰原之上。 九尾的血晕染开，染红了纯白，妲己眉头都没皱过，下一刀再度蓄力，雪蟒发了狠，直直地 朝她袭来，毒牙落下，被妲己以刀刃卡住，两“兵”相接，发出铮铮铿锵嗡鸣。 雪蟒想退已是来不及，左手短刀已经插进她的牙床，雪蟒干脆一口咬下，毒牙刺进她的肩膀，淬毒刺入她的身体。 这毒猛烈又强劲，妲己几乎当下就拿不稳了刀，但杀意既然升起，未见血色就不会收手。 她在雪蟒口中，看见它腹部有明亮一颗内丹，那才是女娲娘娘分神之所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发狠之时干脆扯断了肩膀，重新化作狐身，口中叼着短刃，飞快朝雪蟒腹中走去。 雪蟒察觉到她的本意，立刻想要将她从口中吐出，妲己踉跄站不稳，便用刀插入雪蟒的口腔之中，一刀一脚印，坚定不移地朝目标走过去。 雪蟒既然想吃狐狸肉，就得承受狐狸的反扑。 短刃的苦楚顺着雪蟒的口腔一路向里，雪蟒上天入地摔打自己，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吐出那个难缠的九尾狐。 第78章 妲己终于看见近在咫尺的内丹，再度化成了人形，她从口中取下短刃，瞬间发了狠，一刀便劈开了这内丹。 雪蟒疼痛难忍，向天发出无声的嘶鸣，随即彻底倒地，雪蟒的蛇头重重地摔倒在冰原之上，轰隆声引得远处雪山再次崩裂，雪球滚滚而下，掩埋了雪蟒的尸体。 太素天的女娲娘娘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怔愣地看着手上鲜红的血，怒极而笑。 妲己在雪蟒胸腔之中亦被挤压，濒死之际，抓住了女娲娘娘的半颗内丹，也不知怎么的，囫囵吞了下去。 这是上古神女的半个分神，岂是她能轻易驾驭。 全身骨血仿佛都在瞬间被炸开，可白骨重组，肌理再生，死生之间，妲己保持着清醒，硬是咬牙顶住了。 罡风四起，炸开了头顶掩埋的雪，一只九尾狐艰难地爬了出来。 妲己的颈项处隐隐生出蛇鳞，但被她压了下去。 女娲娘娘沉着脸看着自己飞回来的半颗内丹，它与另一半似乎有藕断丝连的感应。 她沉默地将它收入手中，五脏六腑蓦然生疼，这不是她的疼，是另一半内丹正承受的。 事至于此，她手中即将扔出的第二道分神，本欲对那只九尾狐赶尽杀绝，感受着这样的苦楚，忽然也犹豫了一瞬。 她挥手召了水镜，水镜中赫然是莹白的狐狸，虽然已经长出九尾，但在雪地中生死难辨，口中喷洒的气息遇冷化成了白雾，眉头紧紧皱着。 女娲娘娘心想，妲己吃了这样大的苦头却还不肯降服，她住太素天时，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她硬吃这苦是为什么，打断牙齿和血咽下，又是为什么。 腹中内丹还在生疼，女娲娘娘恍惚地意识到，自己不知有几千上万年都未曾感觉到这样的疼痛了。 似乎是在太素天过于长久，久到她都忘了，自己还会再有这样的感受。 她蓦然间想起了涂山娇，涂山娇初到太素天时，她为何看中了这只白狐，不过就是因为涂山娇那一瞬的杀意，还有她鳞片上的爪痕，那时她同样对这样的感受觉得稀奇。 如今呢？ 妲己比涂山娇厉害得多，涂山娇只是伤她一片鳞，妲己却剖开了她的分神。 这样的疼痛落在她身上，让她既陌生，又有一丝久违的鲜活感。 握着这半颗内丹，女娲娘娘似乎与雪原上奄奄一息的白狐感同身受起来。 妲己丝毫没有悔恨的情绪，这颗内丹剧烈地反噬她，五脏六腑的疼痛压不垮她，一直被她以一种女娲娘娘难以理解的、生生不息的力量压制着。 若是死了呢？ 妲己也不后悔，反倒庆幸—— 女娲娘娘感悟到了她的庆幸，因为她拯救了她的同族，她保全了一族的人，而非成为青丘狐族最后一只狐狸，她正为此不断地庆幸。 女娲娘娘透过妲己的记忆，看到了青丘各样性情的狐狸，看到了在青丘长桥上奔跑的万物生灵，伴着这样的痛楚，她不得不去正视……正视这些被她视为玩物的生灵。 原来在妲己的眼中，他们是这样的鲜活。妲己就这样躺在松软的雪上，直到神力慢慢恢复，直到那半颗内丹被她压制住不再躁动。 浑身是血的九尾狐再度站了起来，可凝望四周，满目疮痍，哪里还有她记忆中家园的模样。 青丘，的确如女娲娘娘所愿，已经被夷为平地。 九尾狐挥手，一道新的长桥架起，她步子沉重地走过这桥。 还没落脚，便听见那边传来了雀鸟啾鸣声。 她脱力倒地之前，许多双柔软的手接住了她。 九尾狐被轻柔地放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一颗颗脑袋凑了过来，担忧地望着她。 直到妲己勉强睁开了眼，她才听见了欢喜的惊呼声。 最前面的狐王喜极而泣，狠狠松了口气，随即单膝跪在了她面前，轻声说：“恭迎天狐娘娘。” 他身后的狐狸们率先屈膝：“恭迎天狐娘娘！” 再外围是被妲己接到五色山的各类众灵俯首：“恭迎天狐娘娘！” 声浪一圈圈荡开，五色山最边边角角的白骨洞中，石矶娘娘也难得探了个头，朝着声浪中心的方向小声道： “恭迎天狐娘娘。” …… 妲己在新的山头休息了许多日子，几乎每日都在炼化女娲娘娘的半颗内丹，可惜收效甚微，身上时不时就会长出一些鳞片。 妲己便窝在洞里不想出去，她好好的帅气天狐娘娘，没有毛绒绒的尾巴，还长鳞片算什么。 她叹着气，继续炼化着这颗内丹，不知是什么缘故，女娲娘娘肯定知道她在五色山，但却并未前来赶尽杀绝，还有那日在青丘雪原，她都倒在那里等死了，却居然还是逃回来了。 女娲娘娘是什么善心的人么？怎么可能任由她撕裂了她老人家的分神，还对她网开一面…… 怀着这样的心情，妲己又窝在那里炼化内丹。 可天狐娘娘不出，其他人有件事情也实在是争议不下。 这是件大事，可不是谁住在谁隔壁这样的家常小矛盾，尽管没人想去打扰天狐娘娘，但随着对这件事情的争议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每日被吵的头疼的狐王，终究还是被逼着走向了妲己的山洞之中。 去山洞的路上，那群笨狐狸还在吵—— 左边这群狐狸吵着…… “我觉得咱们新的山头就叫青丘，又有什么问题？这点小事也要打扰天狐娘娘清修。” “你觉得这是小事？我们跑来五色山，人家石矶娘娘还没同意更名呢，你说更名就更名？不得天狐娘娘出面与东道主商议么。” “我觉得干脆就不要叫青丘了，五色山多好，我早就觉得青丘这名字小气。” 右边那群狐狸吵着…… “那反正要换名字了，我们不能换个其他的名字么？我们这儿狐狸这么多，得起一个名字，叫人一听就知道此处是狐族的山头。” “毛绒绒山？” “毛绒绒山不错！” “‘每逢春天必掉毛’山比较符合我们狐族的作息吧。” “唔，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这两个名字都很难选啊。” ……越吵越离谱了。 “行了行了。”狐王无奈地打断他们，“都到山洞口了，你们且消停一会儿，看天狐娘娘如何决断吧。” 天狐娘娘…… 妲己被声声呼唤叫醒了，趴在脑后的耳朵竖起了一只，果然听到声音从洞口传来。 妲己试了试，这内丹此刻消停了许多，便大着胆子从洞里出去了。 她一出去，就获得了同族接连不断的赞叹。 “不愧是天狐娘娘，这真是我看过最顺滑的毛发了！” “娘娘的狐尾真是美丽啊，毫无瑕疵呢！” 妲己不由得挺直了腰杆，都怪他们总是这样夸她，所以她才会因为 长了鳞片而不好意思出门。 妲己清了清嗓子：“何事喧嚷？咳咳，爷爷你说。” 狐王被她的称呼闹得窘迫，只小声叮嘱：“天狐娘娘直呼我名讳即可。” “你喊我天狐娘娘，我喊你爷爷，”妲己面不改色，“我们各论各的。” 狐王：“……” 狐王闭上了嘴，干脆说起正事来，待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道了一番，才恭敬地看着妲己：“天狐娘娘以为如何是好？” “起名啊……”妲己心想这果然是个顶重要的事情，只是她自己也并不擅长起名，从前那个火锅店还是让隔壁小帽村村长取的。 说起来，她总算知道为何觉得熟悉了，原来是那个村长和女娲娘娘很像。 思及女娲娘娘，妲己便有了思路。 她笑盈盈地看着大家：“就叫涂山吧。” 涂山娇，青丘的第一位九尾天狐。 第一位伤了女娲娘娘的狐狸。 也是第一位选择反抗的狐狸。 从前的青丘仰仗玉溪，如今的涂山仰仗的是自己，以及不畏势高、守正不挠的勇敢。 “此后再无青丘，”妲己缓缓说道，“只有涂山狐族。”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