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不顺眼》 第1章 [现代情感] 《看你不顺眼》作者:对朝【完结】 本书简介: 高一开学,陈雾圆班级的后排坐了位男生,身高一八五往上,眉尾处有块深红结痂的穿刺痕迹。 冷峻锋利,一看就不好惹。 因为长得帅,打架厉害,成绩更是顶尖,追他的女生能从一班门口排到校外。 不过他莫名看陈雾圆不顺眼,同班半年,两人的交流几乎为零。 * 陈雾圆高一的时候有个追求者,总是往她课桌里塞数学解题技巧。 字写得奇丑无比,陈雾圆的朋友猜测字如其人,不敢露面可能是因为对方长得太丑,比较自卑。 直到后来陈雾圆在钟在的试卷里发现一张相同字迹的纸。 长得太丑比较自卑钟在挑眉:“拿我试卷有事?” “暗恋我,想拿回家纪念” “想得美。” 陈雾圆:“……” 陈雾圆不冷不淡,已知乱回:“我喜欢你。” 霎时间,钟在没声了,过了几秒,他眉心深深皱起。 * 嘴这么硬下次就别学人暗恋了好吗,你不说是暗恋我我还以为你恨我呢。 * 【嘴比人硬男高*人美心善嘴硬专科主治医生女高】 双向暗恋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破镜重圆 校园 主角视角陈雾圆钟在配角赵为 一句话简介:看你不顺眼,爱你到永远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放假倒计时不需要 一月十五号,市一中上星期刚考完期末考,还有几天就放假。 学生们熬过大刑,终于能从繁重的学习中松一口气,心情自然放松许多。 在这种氛围的加持下,整个市一中弥漫着一股“成绩还没发下来,能快乐一天是一天”的末日狂欢氛围。 高三教学楼里各个班级花活不断,走廊上打球的,起哄的,更有甚者在走廊上大唱凤凰传奇的《等爱的玫瑰》,走廊上顿时充满了劲爆的舞曲。 不过短短半天时间,教导主任已经连续几次开启校园广播痛批不守规矩的学生了。 年级组的老师因此对高三楼频繁巡视,严加看守之下,好事的学生干脆都跑到其他楼整活了。 楼下物理五班的男生跟高一的学妹表白,伴随着隔壁的嘹亮的歌声,“我要向前飞,我是等爱的玫瑰!”男生被学妹的班主任抓住,转交给高三的负责人。 自己不好好学就算了,还敢带坏下一届,这教导主任能忍?! 几声“呲啦”声之后,广播里传来主任标志性的夸张咳嗽声:“咳咳,同学们,都放下手头的学习,接下来要严肃的批评一位同学!……” 陈雾圆坐在九班的教室的后排,头虚抵着墙,左手握笔在写满乱七八糟的数学公式的草稿本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只线条小狗。 年级组的老师对历史班印象很好,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管底下物理班级上,因此有时候巡视甚至干脆不上历史班级所在的四、五两楼。 而历史九班在顶层五楼,这层楼就他们这一个班级,更是世外桃源。 每次教导主任时训话时别的班都安静如鸡,九班里却压根没学生听广播,班上该打球还是打球,该化妆还是化妆。 广播下有几个学生围成一圈正在连麦打游戏,响亮的指挥声中混合着几句, “教导主任累不累啊,又来了。” “谁把广播关了,吵死了。” …… 班上就陈雾圆闲着没事还认真听了一会。 广播里,主任的情绪越发激动,把整个物理方向的班级骂得一无是处, “有些人,某些人,极特别的人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整天就想着捣乱,等成绩发下来我看看年级里有几个能笑的出来的......操场上那是谁在打球?! “上课时间为什么在操场打球!你们几个,都是哪几个班的学生......跑,还跑,还有那个黑衣服的你为什么不跑? “你散步还是挑衅老师??!” …… 学校的广播站正对着操场,可能是哪几个倒霉的学生在打篮球正好被教导主任看到了,他立马提高一个分贝,痛斥这群学生, “都是哪几个班的学生?!许老师你去看看,让他们都来教导处,再请他们班主任也来一趟!!不像样子,不成器!都成绩好了?都能考六百多分了?!” 又是一大串,终于,在连陈雾圆都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年级主任猛烈咳嗽两声,换了话题, “接下来我还要说一件事!大家都认真听!按照往年传统,今年寒假学校还要继续搞一对一帮扶,大家踊跃报名,特别是那些偏科的学生,不要让班主任挨个找......” 主任的话刚落音,陈雾圆听见旁边几个同学的兴奋讨论。 “又是一对一,物理一班的那位肯定要去吧,他就语文差了点。” “我艹,那让我去!看着他那张脸我做十张试卷也愿意!!” “你就嘴嗨吧,真让你去了你别搁教务处门口骂学校领导。” …… 一对一帮扶是市一中寒假的传统项目,主要针对总分还不错但偏科明显的学生。 搭档双方优势互补,比如你帮我补数学,我帮你补地理这样,不过一中的这个帮扶规则相当反人类。 学生除了每天要来学校打卡上课之外还要参加最后的考核,如果考核不合格就会被强制要求到校上课。 那个考核的难度怎么说呢,反正建校以来通过这个考核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基本等于软性加课。 除非是真爱学习那一挂的,不然没人乐意报名,每年都靠各个班的班主任生拉硬拽才凑够人数。 但众人关心的不是这个,边上的学生接着讨论道, “你们说的是钟在??!我艹我昨天听说高二有个学妹和他表白,钟在连理都没理,好家伙,他真拽啊!” “这不是常态?人帅哥加校霸,还是年级第一,从高一开始追他的人就能从一班门口排到校外,多的是人喜欢!” …… 交谈声传入陈雾圆的耳朵,她脑海中霎时间闪过人影——黑衣寸头,目光中满是桀骜不驯。 陈雾圆的手一顿,走珠笔的墨水在纸上瞬间晕染出一个黑点。 旁边正在聊天的几人中,有人转过头问陈雾圆:“你要参加帮扶吗,这次数学考的怎么样?” 陈雾圆闻言偏头说:“不怎么好,九十多分。” 历史五班算是学校里历史方向最好的班级了,班里数学均分在一百一左右,九十多分在班上基本算排倒数。 但此外,陈雾圆的另外两门主课都名列前茅,就这个偏科程度,她肯定要去参加帮扶了。 “九十多,”对方又问:“你找好帮扶搭档了吗?” “还没” “那你得赶快找帮扶搭档了,不然等学校里给你配对,万一遇到不熟的人就尴尬了。” 陈雾圆这几天还没想好要找谁,但也不想等学校分配,便点头说好。 另外一名女生想起什么了,又说:“你以前不是一班的吗,可以问问以前的同学?” “我记得原来一班的学生数学都不错。”女生提了一嘴:“同班过半年,好歹熟一点,我也问的是我原来的同学。” 陈雾圆轻轻笑了下,回应说:“嗯,我一会找人问问她们需不需要搭档。” 随意聊了几句,陈雾圆转头接着做自己的事情,没一会广播也停了。 她还在漫无目的地写写画画,突然,门外有人叫陈雾圆的名字。 陈雾圆朝门口看,一个男生,正探头朝她这边看,“陈雾圆,副班,副班!我找你有事。” 学校里会叫陈雾圆副班的只有高一老一班的人,以前刚开学那会她在班上当过半个学期的副班长。 但无缘无故,老一班的人为什么来找她? 陈雾圆还在想,门口的人以为她没认出自己,又赶紧叫道, “赵为,我是赵为,和钟在一个班的,之前我们同班!” 不知道是想起来赵为了还是听到了钟在的名字,陈雾圆摘下眼镜起身朝这边走。 声音清甜,不冷不淡:“赵为你怎么来找我了” 见她走过来,赵为摸了下鼻子。 陈雾圆穿着市一中蓝色的冬季校服,头发半扎,脸侧垂下些许发丝,微微卷的栗色发,戴着一副浅棕色的平光眼镜,皮肤白,是一眼吸睛的长相。 尽管赵为高一的时候和陈雾圆同 班,但他其实并不熟悉对方。 他只知道,这个人大美女,家里很有钱,朋友大部分都是国际部的学生,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属于很难搞的类型。 似乎和钟哥不太对付,他们俩从高一开始就没说过几句话。 赵为没敢多说话,赶紧说:“你们班的班主任派我上来叫你去趟二楼的办公室。” 第2章 “二楼?”陈雾圆问。 学校的办公室分科目,二楼的办公室是物理办公室,陈雾圆又不学物理,她去哪干吗? 赵为说:“反正你们许老师是这样说的。” 陈雾圆不理解,但还是点头,说知道了,赵为又讲:“许老师还让你带一件外套,她说她怕冷。” 陈雾圆:“?” 许老师是陈雾圆的班主任,教英语的,然后让她带外套去物理办公室? 赵为再次表诚心:“真的是你们许老师说的,活生生的许老师亲口说的。” 陈雾圆:“……” 他传的话莫名其妙,但赵为似乎很着急,说:“那个我先走了副班,今天老班让我们把物理试卷最后两道大题再做一遍,这题只有钟哥会做,我得去办公室找他。” 陈雾圆随口问了句:“他怎么在办公室,又犯错了?” “他刚来上课,路过操场被主任看到了。” 赵为简短解释说:“刚才主任广播里说的那个散步的就是钟哥。老班本来还在讲题,连他都被一起拉去办公室了。” 这都快十点半了,刚来上课,这人真是越来越拽了。 陈雾圆也没有多问,了然般点头,赵为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陈雾圆在原地站了几秒,回头拿了件衣服,也随后去办公室了。 五分钟前,办公室内。 气昏头的教导主任跟刘庆涛说:“你好好管管这几个学生,全校就他们几个最闹腾,外面下着小雨在操场打球不上课,特别是他!” 教导主任手指钟在:“上课时间在学校散步!而且大冷天的你看看他穿的是什么?!” 钟在头也不抬,倒是他旁边几个人朝着刘庆涛挤眉弄眼的讨饶。 刘庆涛看一眼钟在,短袖,长裤,他倒不觉得冷,直挺挺往门口一站,马上都有那门高了。 即使在一群高个的男生中硬生生显出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再配上寸头,一股桀骜不逊的样。 简直比外面的混混还混。 就这人,市一中连续两年的第一名,谁看了不说句稀奇。 刘庆涛护短,在外面一般不怎么批评自己的学生,他点点头说:“好好,我马上就训他们,让他们一个二个都写检讨好好反思。” 教导主任这才作罢,转而又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这次五校联考的语文成绩出来,陈雾圆又是第一!” 提起这个名字,教导主任语气中掩不住的得意和惋惜:“你看表彰会什么时候举行?还有帮扶,她那个数学,真差劲……” 听到陈雾圆的名字,边上的男生互相撞了撞肩,但钟在没动,仍旧一副冷淡听训的样子。 刘庆涛也是年级组的人,闻言说道:“语文考这么高,真不错,不知道她有没有选好搭档,我还想给学生安排一下。” 他指了下钟在,“他语文今年考的特别低。” 教导主任也立马反应过来了,说道:“哎这个组合好,刚好优势互补——” 眼看两人就这个话题马上就要聊起了,旁边一直没反应的钟在忽然说话了,难得的语气冷硬, “不需要。” 第2章 我看她不顺眼 “你跟人家陈雾圆有仇?” “没仇。” “没仇你怎么不需要了?” 办公室里,其他学生在一旁写检讨,刘庆涛坐在位置上,撮了口茶说:“你那个语文成绩,放到我面前我都不敢看,以为一百分的卷子呢你考这么点分?” 刘庆涛说:“八十分!就算是一百分的卷子你也考的太少了!” 钟在一直没说话,站在办公桌前,眉目冷淡。 但他不说话,刘庆涛也能自说自话找到角度批判,“你是不是想说你考八十分也能当第一?你理科分数高,人家都考不过你?” 刘庆涛“当”地一声放下杯子,说:“你年纪第一你才考八十分,年纪大榜挂在走廊全校都看得见,你看看下面那几位哪一个的语文分数不比你高,不觉得丢人啊钟在,不觉得羞耻啊” 钟在说话了,声音冷劲:“该丢人的不是他们吗?” 我语文考八十分都能当第一,年纪榜上的其他人是考的有多差? 刘庆涛顿时一卡壳,想想也是,钟在语文考这么点分数还能稳坐第一,他其他科目的分数也忒高了。 但该批评还是要批评,刘庆涛咳了两声之后又说:“现在是第一不一定一直都是第一,我看第二名也就和你差了二十来分,人家语文一百三,你才考几分……” 反正无论任他怎么说,钟在都不吭声了,手上握着一沓信纸,心不在焉。 刘庆涛说完这个话题,一看他这个样子又说:“你看看你,有没有个学生的样子,你穿的是什么衣服,短袖!今天刮台风降温,大冷天你穿短袖,咋了,显得你身材好,你大高个……” 钟在一米八五往上,的确个子高,他肌肉匀亭,不厚不薄,一看就很有力量感的同时也不显得夸张,甚至穿上衣服还有点显瘦,确实身材好。 刘庆涛问:“你校服外套呢?” “在教室。” “在教室你不穿上?” 正训着,办公室里有个老师往外走,刘庆涛起身和她打招呼,手指着钟在说:“哎许老师,路过我们班吗?在我们班随便找个人,让人把他外套送过来。” 那老师看了眼这边,说行。 刘庆涛坐下又训了钟在两句,口干舌燥,他一抬头看钟在,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样子。 满脸写着的就三个字,“说完没?” 物理一班的班主任刘庆涛是个地中海中年男子,完美的发顶锃光瓦亮,此时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着实觉得这刺头棘手。 刘庆涛以前教高三的,钟在这一届,还是他十几年以来第一次带高一当班主任。 物理一班里男生多,刺头也多,教室后排坐着好几个高个子的男生。 一溜烟的蓝校服黑牛仔裤,微分碎盖头,走路垫着个脚。 刘老师常说他们流里流气跟不着调的体育生似的,每次跑操一出门人家还以为学校里来土匪了。 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后排真正的体育生赵为就会疯狂地抖腿加咳嗽,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的班主任,“不是老师我还在呢,你讲坏话也避着点人。” 不过往往他这一抖,刘庆涛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就会指着他说:“你们看看这些个小流氓的样子,都不要跟他学。” 但即使有这群人在,刘庆涛每次进教室的时候最先关注的也不是他们,而是会下意识地先看后排靠门的位置。 倒也不是他偏心,主要是坐在这的人很特殊,令人一眼就记忆深刻。 寸头,个高,眉骨上有一个打眉钉时留下的痕迹。 一看就不好惹。 市重点高中唯一的火箭班里出现这么一个人物还挺让人惊讶的。 刚开学那会刘庆涛作为班主任走进物理一班的时候见到钟在愣了一下,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学,走错班了?” 钟在手里的笔转了一圈,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没走错,我是钟在。” 钟在,中考状元,中考考了七门他五门满分。 他声音意外的平和,但刘庆涛听出几分少年意气风发的狂妄感,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好像在说, “你刚从走廊上来的时候,没看到新生榜上放大加粗标红的榜首写着‘钟在’两字吗,瞎了” 刘庆涛顿时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钟在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不像是状元,反而更像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但一年接触下来,刘庆涛倒是对钟在改观了不少,他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但也绝对称不上坏,顶多是脾气冷了一点,外表不好惹。 说话做事也怪有礼貌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犟,难搞,也从来不和老师谈心。 刘庆涛在心里叹了口气,挥手说:“先去给我写检讨,把你今天为什么出现在 操场的前因后果写清楚了。” 办公室人来人往,几个男生趴在窗台上写检讨,把窗台都挤满了,钟在干脆拿了本书站在稍远的地方,一手摊开托着书,书上放着纸,一手拿笔写检讨。 几个男生都个子高,站在办公室格外显眼,来来往往的教师都调侃一句:“刘老师,这几位门神又来站岗了” 走到钟在面前说:“这都学期末了还不离岗呢,敬业!” 钟在也不理人,站在那自己写自己的,一副写试卷的认真模样。 * 陈雾圆去到二楼的物理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批评声:“你这半个小时就写了八十个字?这次联考语文作文八百字你是不是能磨两个小时?” 比起刘庆涛的夸张,男生的声线则四平八稳, “没。” “还没有”对面明显不信:“我看你这一个字就要写一分钟,别两个半小时全用来写这一篇作文了。怪不得成绩不高呢,光写作文就要这么久,其他题目还怎么做?要懂得取舍。花了多长时间?” 第3章 “不记得了,”里面的人略显敷衍地应道。 这个语气,陈雾圆没见到人,但也猜出来里面站着的是谁了。 全校这么拽的,陈雾圆印象里只有一个,钟在。 年纪第一,四市五区联考唯一一张物理满分的试卷上写着他的名字。 连中考都敢提前交卷,更别说一次语文期末考了,他恐怕都不想认真写卷子。 这人同时还是学校里远近闻名的帅哥,开学第一天就凭借着一张脸传遍全校,正如班上同学说的那样,追他的人能从一班门口排到校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市一中这所名不见经传的高中凭借钟在,算是在苏城高中圈闻名了。 不过比起这些,陈雾圆自己对他的评价就五个字,拽哥,脾气差。 属于非必要不会和他说话的那种。 陈雾圆刚要进去的脚步一顿,想等里面的人走之后再进去。 里面,刘庆涛又问:“你上课时间为什么在操场散步?” “没散步,”钟在说:“刚来上学,从操场走。” 十点半才来上学,办公室里刘庆涛大概是被气糊涂了,好一会没说话。 刚才先过来的赵为也在里面,赶紧说:“刘哥不是我说,上学时间就要越晚越好,作文字数就要越短越好,这叫简短有力,凝练简介,好!” “去去,什么话,”刘庆涛旧话重提:“就这样还不需要寒假帮扶教呢?咋了,你对人家陈雾圆有意见?” 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陈雾圆心脏猛地一跳。 寒假帮扶,她和钟在 陈雾圆被这个消息惊住了,一个暑假都要忍受这拽比的低气压轰炸,这谁受得了? 她从侧门进来的,刘庆涛的位置虽然正对着陈雾圆,但他被前面背对着侧门的钟在,赵为他们挡住了,也没看见陈雾圆。 钟在还没说话,旁边的几个男生先说了:“陈雾圆,这我认识啊,咱们市区一中有名的美女,可受欢迎了,不过很难搞。” “是啊老师,你都不知道那陈雾圆,男的跟她说话没几个搭理的。” 他们说的煞有其事,刘庆涛显然不了解现在的学生,闻言惊讶:“都不愿意搭理你们啊,你都混成这样了?” “就我长得帅还能讲几句话,咱们钟哥虽然长得比我好吧,但刘哥你也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啊。” 旁边的赵为就说:“我之前和陈雾圆一个班的,陈雾圆的难搞程度就是怎么说‘全校拉出来一百个男的一百个都说喜欢她,但要问是去追她还是考第一,一百个里面九十九个都选择去考第一” 赵为说得夸张:“咱们市一中重点高中,满分七百五,第一名可是六百八啊,这都有人选择去挑战,陈雾圆的难搞程度可见一斑。 “刘哥你就放过我们钟哥吧,别到时候给钟哥整自闭了。” 刘庆涛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他左看右看,没放弃,指着钟在笑着说:“那百分之一不就在这吗,咱们学校的年纪第一。” 赵为几个都转头去看钟在,忽然了悟,对啊我艹,活生生的第一就站在面前。 有缘,真有缘。 众目睽睽之下,钟在冷哼一声,眉眼压得低:“没戏。” “我看她不顺眼。” 在背后听得一清二楚的陈雾圆:“?” 她适时出声:“刘老师,许逸老师让我来找你。” 第3章 好久不见 写检讨快的已经走了,刘庆涛和陈雾圆出去说话了,办公室就剩下钟在和赵为两个人还留在办公室。 赵为本来在等着钟在告诉他最后两道物理大题的做法。 但他现在更关注另外一件事。 赵为硬生生挤在钟在身边,钟在往旁边让了一步,赵为小声跟他说:“钟哥,陈雾圆帮扶你!你说她会不会同意,我怎么感觉她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我看她刚才还挺淡定的。” 钟在都不想谈起这件事,赵为还在那好奇地问:“钟哥你真不记得她了以前高一的时候她坐我们旁边,就你同桌啊!” 赵为仔细一想,又讲:“不过高一的时候你们好像确实没讲过话,但半年多哎,钟哥你一点印象都没” 钟在不耐烦地说:“没印象,你别烦了。” 赵为不相信,接着问道:“都没印象你干吗看她不顺眼,自从分班之后都一年多没见过面了吧?高一那会我就觉得你们很不对劲了……” 赵为一脸“我就说当时你们关系不一般,现在过了两年终于被我抓住马脚了”的八卦样说:“是不是你们俩,发生过什么,还是……” 钟在正烦着呢,压根不想聊这个话题,他干脆停笔讲:“你有完没完我跟谁发生过什么,跟她” 钟在语气冰冷,赵为一见他要生气,赶紧举手投降。 钟在收回目光,说:“没事别打扰我,我还要写检讨。” 赵为都没往他检讨书上看,就知道钟在写的是什么内容,起手“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我已深刻认知到自己行为的错误,”结尾:“我将一如既往的用诚恳的态度向大家表达歉意。” 这两句话扩写三遍,钟在写不出新东西了,一百字顶天了。 赵为挥挥手:“钟哥你别装了,你哪次写检讨不是我帮忙抄的。” 钟在一把把信纸甩给他,作势要让他写,赵为赶紧拒绝:“这在办公室,你别让刘哥发现了,我回去帮你写!” 钟在倒也没真想把信纸给他,他指挥赵为:“你去门口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赵为:“??!” 他小心翼翼的想拿回信纸:“我还是写检讨吧。” 钟在皱眉:“去不去” 赵为:“……” 得,你是大哥。 赵为心里记挂着他那两道做不出来的物理题,还是忍辱负重地去了。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假装上厕所,轻手轻脚地从陈雾圆和刘庆涛的面前绕过,别的没听见,就听见刘庆涛问陈雾圆:“你觉得钟在这个人怎么样?” 赵为竖起耳朵,脚步放缓。 陈雾圆:“钟同学相貌英俊,成绩优异......” 赵为内心一震,脚步一顿,随即快步溜了。 陈雾圆其实有点心不在焉,她对这个寒假帮扶本来就不感兴趣。 陈雾圆的数学成绩虽然不好,但放寒假她自己在家也能请一对一的家教,态度不比钟在要好? 没必要浪费一个假期来学校上课。 对于钟在,她有点印象,毕竟是大帅哥,刚开学的时候就凭借着独特的风格小有名气,开学当天就有人来班级看他。 这种样貌的男生说不被注意肯定不可能,但真正让钟在出名却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特殊的行为。 前一天因为打架斗殴而在台上检讨,第二天作为全校第一上台领奖。 当时在学校大礼堂,钟在的嘴角还有昨天打架时留下的伤,眉骨上刚摘下来的眉钉痕迹明显,头发剃得贴头皮,镁光灯一打,显得一张脸又傲又冷,和周围刚升高一,尚还青涩懵懂的同学一比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一开口说话,本来还喧闹的会场瞬间鸦雀无声,钟在的学习感言第一句话就是, “学习上我尚还欠缺,但打架我从来没输过。” 作为年纪第一他说这话,实在是狂,其中蕴含的意思不就是,“我尚还欠缺的学习都做到第一了,打架就更不必说了,不服的可以试试。” 钟在够帅,够野,成绩又够好,当天晚上陈雾圆在上美高课程的朋友就急匆匆地发消息给她 “年纪大会你们班那个寸头眉钉男!!” “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帅得我无法呼吸!!!他妈的chinese尤物!!!” 陈雾圆非常抱歉的表示,虽然我们是一个班的,但我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们甚至还不熟。 这确实是实话,而且直到高一下学期分班她和钟在都没有熟到哪去。 在他们高一做同学的半年里,陈雾圆压根没和钟在说过几句话。 钟在的性格没有第一印象上那么桀骜不驯,但也绝对不属于好说话的类型,班上也只有坐在最后面的几个男生和他玩得好。 而且越到后面陈雾圆越能感觉到,钟在好像不喜欢自己。 具体表现在有几次钟在讲题的时候陈雾圆过去,只要瞥见陈雾圆站在他身边,钟在的声音就会越来越低,后面干脆就不讲了,一副这人来了我讲不下去了的样子。 高一的时候陈雾圆还要学物理化学,她不太擅长这些科目,学的很吃力。 而那时候钟在的成绩就很好了,尤其是理科,后面的男生经常问他题目,他也都一一解答,思路明确,切入点简洁明了,久而久之每次课间钟在的身边都会围上一圈人。 陈雾圆在第一次听题时看到钟在的反应时还以为这是巧合。 这倒也不是陈雾圆自恋觉得别人都喜欢她,主要是她和钟在的交际很少,为数不多的接触还是在刚开学那会,按理说钟在不至于这么讨厌自己吧? 第4章 再之后分班了,物理一班在一楼,历史九班在五楼,两个班级连大课间跑操都一个在头一个在尾,陈雾圆和钟在几乎没再见过面。 没想到这都过去一年半了,钟在还看自己不顺眼。 陈雾圆心里有点烦,她寒假还有其他补习班要上,就想直接拒绝这个麻烦的帮扶,但刘庆涛苦口婆心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样,趁着这几天期末考完试你们先试试,不行老师也不强迫你们。” 陈雾圆只好点头,反正也就上三天课,放寒假之后就随缘吧。 陈雾圆和刘庆涛进去的时候钟在正在看赵为发的消息。 赵为假装去上厕所窃听消息,办公室的两个门都在同一个方向,他一时半会不能正大光明的进来,就拿手机给钟在传递消息。 aka暴龙战神【她说你长得很帅!!相貌英俊!!】 钟在愣了一下,陈雾圆夸他 zz【】 aka暴龙战神【真的,活生生的陈雾圆亲口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她说你长相英俊!】 【钟哥,女神这是在夸你!!】 zz【我知道】 zz【她什么时候成你女神了】 aka暴龙战神【刚刚!】 aka暴龙战神【陈雾圆这是什么行为,在你说你看她不顺眼之后她还能以伟大宽广的气度夸你,人美心善,宽宏大量啊!】 和你在背后说人坏话的行为截然相反。 aka暴龙战神【我感觉陈雾圆不是坏人……】 赵为小心翼翼地打字【钟哥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误会】 刘庆涛一进来就坐在他自己的办公桌上,只有陈雾圆朝着这边走过来。 钟在最后发了一句话,堵住赵为的长篇大论。 zz【她实话实说而已。】 钟在长得好,人尽皆知,说实话也算夸奖吗? 显然不算。 钟在放下手机,一笔一画地写着他的检讨。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雾圆的声音在钟在耳边响起:“钟在,好久不见。” 第4章 万一你背地里暗恋我呢…… 钟在好像没听见,继续一笔一划地写着检讨书,“亲爱的同学们……” 陈雾圆轻轻敲了一下桌子:“钟在。” “咳!咳咳——” 办公室属于刘庆涛工位的角落传来几句响亮的咳嗽声,提醒之意溢于言表。 过了一会,钟在头也没抬就问道:“你有事” 语气冷淡,毫不客气。 钟在这个态度也不奇怪,这两年半来每一个追他的人都会被他冷淡的态度劝退。 其中就包括了陈雾圆的那个美高朋友,她在追了钟在两个月,被钟在当面拒绝之后,在陈雾圆面前痛骂钟在是装逼犯,长得帅就了不起? 当然帅到钟在这个份上确实能称得上了不起了,不然也不会有大批人在明知道钟在的秉性的情况下,仍然前赴后继,不辞辛苦地追他。 陈雾圆站在钟在的身边,低头看他的检讨书。 钟在不自在的抬高手臂,往旁边躲了一步,偏头看陈雾圆:“干吗?” 他皱着眉,好像很不想陈雾圆靠近他,但做这个表情的时候还是帅的。陈雾圆非常识趣地退后一步。 这么冷的天钟在就穿着一件t恤,露出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沿着起伏的肌肉蔓进袖口,皮肤是很健康偏白的颜色,整个学校里独一份气质。 陈雾圆跟他不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等了两秒问:“你冷吗?” 办公室里虽然开了空调,但人来人往,两个门一直都在开着,室内的温度并不高,陈雾圆穿着校服外套都觉得有点冷。 但钟在仍然回道:“不冷。” “……” 这么冷的天说不冷?是酷哥都比较抗冻吗? 陈雾圆想起来刚才赵为让她带衣服的事情,估计就是给钟在带的。 她带的是件米色的外套,钟在穿不上。 陈雾圆秉持着同学友谊的情分拉校服拉链,市一中的校服都偏大,说:“你要不先穿我的外套,我还带了一件?” 她补了一句:“干净的,昨天晚上洗的,我才穿了两个小时,一直坐在教室。” 陈雾圆校服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毛衣用的绒线,看起来很柔和。 陈雾圆的语调也很轻柔,钟在又想起刚才赵为说的话“人美心善,宽宏大量。” 确实陈雾圆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一个品行兼优的模范学生,长得好学习也不错,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也几乎没和别人争吵过,就算好比现在,即使刚才听到钟在说看自己不顺眼,陈雾圆依旧能平和的问一句“你冷吗?” 看似是关心,实则嘛, 装的。 钟在冷着脸拒绝:“你自己穿吧,我不冷。” 陈雾圆这时想起来了,钟在这个人似乎有洁癖,他从来不许别人近他的身,每次跑步都脱离队伍,一个人单独跑在最后。 班级里男生的勾肩搭背他也从来不参与,打球的时候也几乎很少和其他人相互碰撞。 上一个试图和钟在贴贴的人已经被他揍了,陈雾圆只是想尽一下同学的情谊,倒没有真想惹钟在,她又把衣服拉上了。 钟在瞥了她一眼,回过头继续写检讨。 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冷淡。 陈雾圆绞尽脑汁没想出开场白,按理说他们俩也算老同学了,一般老同学见面怎么着都能聊上两句,但钟在和陈雾圆能聊什么? 聊老师?钟在没兴趣。 聊同学?钟在都没正眼看过哪个同学。 她难道要问钟在:“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啊?” 这话问出来很奇怪,而且陈雾圆也没心思去知道钟在为什么看自己不顺眼。 气氛僵持一会,钟在说:“我不用你教,你回去吧。” 陈雾圆也想回去,但她刚答应刘庆涛先试试,陈雾圆说:“刘老师让我们趁着这几天先试试,不行的话就算了。” 陈雾圆觉得自己的意思表达得够清楚了,让钟在配合一下演好这两天之后一拍两散。 但钟在毫无客套的意思:“不需要。” “有空多考虑考虑自己,”他低头写了行字,语气很平,说道:“一道正余弦函数学了半年还不会做,少在其他人身上费心了。” 班级里唯一做错第一道函数解答题的陈雾圆:“……!” 联考数学试卷的第一道大题考了正余弦函数,不难,但陈雾圆做错了。 昨天对完答案之后陈 雾圆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批评了几句。 “这种简单的题目还能做错第一道大题闭着眼睛都要会做!” 陈雾圆当时没注意身边站着是谁,没想到让钟在听见了,还记住了。 这算嘲讽吗? 陈雾圆再好的脾气也被钟在这个态度搞烦了,平白无故的非呛她一句。 怪不得她美高的朋友说钟在有病。 陈雾圆低头看钟在写的检讨,原话奉还给他,说:“一个学期写了八份检讨,到现在仍然语句不通,钟同学还有功夫关心别人?有空多考虑考自己。” 确实写了八份检讨的钟在:“……” 他难得被怼得无话可说,低头看向陈雾圆。 四目相对,各有各的不爽。 陈雾圆一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仰头看钟在,她后退了一步。 怕钟在动手。 钟在注意到了,他冷哼一声:“记得够清的,我还没你这么记仇。” 陈雾圆眨了一下眼睛,我记仇不是您高一看我不顺眼一直记到高三,我反驳一句叫记仇的话那你这叫什么 陈雾圆不想和他计较,她拉了把椅子坐下,说:“你先坐吧,我试着讲讲。” 钟在:“我要写检讨书。” 他话刚落音,刘庆涛慢慢从他座位上站起来了,非常缓慢的语调:“检讨书,明天交也行。” 他都这样发话了,钟在没法再找理由拒绝了,他拉了把椅子坐在陈雾圆对面,身体向后倚,靠在椅背上,配合这他这一身寸头短袖的打扮。 不像是来听课的,倒是像个听下属汇报工作的大爷。 桌子上不知道是哪个串门的高一老师顺手放的课件资料,写着“语文第一课”。 陈雾圆干脆就拿来用了。 反正以钟在的水平看起来非常需要这些基础知识。 陈雾圆翻开第一页,开始轻声地读:“语文通俗来说是一门语言的艺术,是一门沟通的学问,学习语文的根本目的之一只有两个‘听得懂人话和会说人话。’ 她读了一半,本能觉得这段话钟在理解不了,于是抬头,果不其然,钟在眼皮微垂,以种“什么,麻烦你说人话行吗?”的表情看她。 “……” 陈雾圆停了几秒,解释说:“很好理解,”她接着往下读:“说人话的意思是你说出来的话需要让别人能够理解,传达出自己的情感和意思,这是问答题和写作必备的能力。 第5章 “‘听得懂人话’是要准确理解别人的话,比如对方语句里的反讽,反问,言外之意,阅读理解说白了就是一个听得懂人话的过程。” 钟在扬眉:“比如” 说实话,钟在做这个表情的时候还是帅的,他这张脸就适合做一些比较蔑视他人的表情。 眉目俊美,嘴唇是标准的“m”唇,嘴角微微上挑,唇珠明显。 陈雾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钟在,发觉他的长相也并不是纯粹那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校霸样貌,反而有几分俊美无俦的少年感。 陈雾圆说:“比如,如果我现在夸你长得帅是真觉得你帅吗?还是我在客气” 钟在顿住:“……你什么意思” 他意识到陈雾圆刚才肯定瞥见赵为的偷听行为了,她说不定是故意说给赵为听的,好让赵为转达给自己。 哄得赵为以为她人美心善的同时又耍了一把自己,一石二鸟。 “我说你长得帅就真信了客气话也当真” 好好,陈雾圆果然他妈的是装的。 钟在板着脸,总算没讲出“我长得帅这是事实”这样的话。 他盯着陈雾圆看,陈雾圆云淡风轻地翻过一页讲义,又说:“再比如我现在说喜欢你,难道是真的吗?” 还是我在故意膈应你 钟在没声了。 好一会,他嘴角勾起,凉凉道:“不好说, “连我写了八份检讨都知道,万一你背地里暗恋我呢” 第5章 看你不顺眼 暗恋他 亲口说自己讨厌的人暗恋自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钟在为了让她不爽下了血本。 估计是忍着恶心说的这句话吧。 平心而论,陈雾圆自问性格算不上多差,甚至能称得上一句随和,从小到大也没和谁闹过什么矛盾。 明明高一的时候也没惹过他,不知道钟在怎么就看自己不顺眼了。 她长得很让人不顺眼吗? 没吧。 自己好歹也算是五官端正,肯定没到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离她远一点”的地步。 陈雾圆故意“嗯”了一声。 钟在听清了,他嗤笑一声,显然没真信陈雾圆这是在承认暗恋他。 但嘴上仍然欠儿八登讲:“那你努力点追我,后面队可长了。” 陈雾圆:“……” 陈雾圆翻过一页讲义,轻描淡写地讲:“国旗下讲话三周上两回,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钟同学的风采,而且……” 陈雾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钟在后背靠在椅子上,眉峰压低,眼皮收窄成一条明显的横褶,显得格外有压迫感,陈雾圆把讲义合上,说道:“关注一个人不一定是暗恋他,还有一种可能, “我看他也不顺眼。” 钟在回到教室的时候,赵为正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看着办公室的方向。 楼上历史九班的体委夏天议正趴在窗台上,试图劝赵为:“老赵算了老赵,别人写试卷还能图一乐,你跟着掺和什么,咱有哪个实力吗?再说了,这试卷它就不是给人写的。” 赵为一边探头一边讲:“你说谁没实力呢?不是给人写的还能是给你写的滚一边玩去。” 夏天议不为所动,说:“这都写一上午了,也没看见你们班有谁写出来。” 夏天议问到痛处了,自从刘庆涛布置完作业之后,一班的人抓耳挠腮,集思广益一上午,愣是连倒数第二题都没写出来。 好歹也是个五星高中的重点班,连倒数第二题都搞不定,说出去怪丢人的。 这出题老师不仅题出的难,嘴也是真他妈的严。赵为在底下搜半天题了,翻遍网络没找着这两题的过程。 夏天议还在絮叨:“要我说,这题就是出题老师有病,这种难度的题放在联考里不是存心让人做不出来吗,高考又不考,它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让会做的人装逼用的……” 正说着,钟在从楼上下来了。 他体态好,走路时腰上似乎提着一股劲,看着自然的同时又能在一众学生里脱颖而出,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他一出现班级里就响起了讨论声。 “咱爹回来了!” “钟哥,我好想你啊钟哥。” “这煞笔题目等着吧,你好日子带头了,敢给我下马威,我爹这就来处理你。” 夏天议对物理方向的班级不熟悉,自然也不太认识钟在,他在此起彼伏的爹声中转过身疑惑问:“哪个爹来了” 赵为推他,让他别挡路,说:“你爹,天下第一装逼犯来了。” 夏天议:“……” “不是这题目还有人能会做!” 这不是号称少年班招生卷压轴题吗 难到整个联考的学生都难得一致地骂出题人是傻缺,高考前搞人心态。 咱们学校还有这种人才! 钟在走过来,赵为跟狗腿子似的一边开门迎接一边冲着班级里高喊:“钟哥回来了!” 架势跟太监宣旨似的。 等赵为拿着外套给钟在穿上的时候就更像了。 忠心耿耿的太监赵为为他敬爱的钟在陛下献上了一张洁白的联考试卷。 “钟哥,咱们班就全靠你了!” 周围人连连附和:“这题太难了,我连题目都没读懂。” “考场上我都没写这题,难得我精神崩溃。” “救救我们钟哥,现在只有你了。刘哥不做人,他要我们放学前要把两题过程交上去。” “刘哥讲得什么我都没听明白,我写个鸡毛啊。” 夏天议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像臣子向皇帝上奏,而皇帝钟在气定神闲,神态自如地穿上衣服。 他扫了一眼题目,抬笔勾了几个条件,随后散漫地写了一串解答式。 架势比批奏折轻松多了。 钟在写题挺快的,他几分钟就写了小半张纸,推给赵为:“你们先抄这 个。” 赵为接过试卷,旁边的人连忙凑过来一起看。 虽然没几个人能看得懂,但一看这一长串遒劲有力的符号,这流畅的笔画,这简洁的提示,就知道百分之百正确答案。 一班的同学宛如看见救星,前排的同学赶紧把试卷投影到讲台上方便大家抄。 一群人都挤在钟在旁边,咋咋呼呼的,钟在腿长,课桌下狭小的空间显然不够他发挥的。 他倚在椅背上,一条腿放在课桌下,一条腿则曲在靠窗的一侧,仰头喝了口水,喉结隔着颈部一层薄薄的皮肤下滚动。 人虽然看着还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爽。 赵为察言观色,赶紧让周围人都散了:“一边抄去,答案不都在投影仪上放着吗,都挤在这还让不让钟哥呼吸了” 他这理由实在荒缪。 但大家确实忙着抄题,没功夫理他,对赵为这种狗仗人势的行为也就忍了。 旁边围着的同学骂两句就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抄题了。 赵为就把纸摊在钟在的桌子上,小声地问道:“钟哥,你在办公室和女神说了什么” 赵为女神 这新鲜词啊。 窗外的夏天议顿时竖起耳朵。 钟在没理赵为,他喝完水看向窗外的夏天议,语气不冷不淡:“找谁” 夏天议连忙说:“我不找人,”他指了指赵为:“我下来玩会。” 钟在扫了他一眼,兴致缺缺地点点头。 没让他走,但也不怎么感兴趣。 夏天议套近乎:“你就是钟在我早听过你的名字了,我九班的,夏天议,跟陈雾圆是同学,赵……” 本来还没反应的钟在听到这,抬手把窗户关上了。 赵为:“……” 夏天议:“……” 夏天议没问出口的话顿时梗在嗓子口。 不是,他也没说什么惊天泣地的话啊,至于这么赶客吗? 钟在关上窗,抬眼看赵为。 赵为的作业本还摊在钟在的桌子上,大大咧咧地占了半个桌面。 钟在:“要不然我走,把位置让给你” 赵为讪笑着抓起作业本:“哪能劳您动尊架,我走,我这就走。” 赵为的座位在钟在前面,他赶紧回位置上坐着。 窗外的夏天议还试图和钟在攀谈,他隔着璃窗往里面看:“钟哥,我叫夏天议,”他生怕钟在没听过这个名,说道:“陈雾圆同学,就语文年纪榜上她第一,我第二。” 夏天议不说还好,一说钟在直接把窗户的旋钮都扣上了,然后起身拉椅子。 夏天议以为他要出来和自己认识认识,刚想走到后门说话,结果钟在“啪”一声把门也甩上了。 摔门声彻底堵住了夏天议的嘴。 教室里的人纷纷朝后看。 众目睽睽之下钟在还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拉着椅子坐下,椅子腿上地上拖出一道刺耳的哗嚓声。 第6章 坐在前面的赵为闻声后背一凛,本来还想问问陈雾圆和钟在的事情,这下也不敢问了。 陈雾圆从办公室出来又去了一趟教导处,一班的男生交完检讨被叫过去打扫卫生,刘庆涛让陈雾圆提醒他们尽早回去写作业。 等陈雾圆上五楼的楼梯时候正好听见夏天议在大吐苦水。 “钟在这么狂我还在说话呢他就把窗户关了!” 九班的男生算历史方向比较多的了,一共八个人,眼下都凑在一块打高尔夫。 夏天议义愤填膺,旁边的男生交替挥杆,沉迷球场的男人没有心思顾忌自己兄弟的心情。 一个回想了一下钟在,说:“钟在啊,打球特别猛的那个。” 正在挥杆姿势的男生闻言附和道:“一班的,可牛了,上次联赛的时候带球过人几个学校没人能拦住他。” 男人对男人的夸赞一般都特别真实,但夏天议显然受不了这份真实。 “不是,你们跟谁是兄弟呢” 另外一个讲:“我挺想和钟在做兄弟的。” 陈雾圆从楼梯上来,走到教室时夏天议已经悲愤地坐在椅子上了。 他玩着手机,手上快速地打着字,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班级里的多媒体白板正在放着电影,教室关着窗,夏天议手机屏上的绿光映在他的脸上格外显眼。 九班的大部分同学都是高一下学期分科的时候分进来的,虽然相处了快一年半,但男生和女生之间并不熟悉,平时也很少说话。 陈雾圆听到了夏天议刚才在说钟在,但她并没有询问什么。 陈雾圆回到座位上,周围的同学都在趁着这个机会补觉,她蹑手蹑脚地拉开椅子坐下。 陈雾圆没看电影,她手撑着脸发了一会呆,过了一会拿出手机看看晚上去吃什么。 一中平时不让带手机,但因为这几天已经考完试了,再过几天就放假了,对学生的管理宽松了许多,带手机也没事。 她打开微信看了一眼,置顶的家庭群对话框旁有个红点。 陈雾圆点进去,是她妈妈发的消息。 风荷举【我要去外地参加一个会议,这几天都不在家,照顾好自己。】 陈雾圆的爸妈都是企业高管,工作忙,经常不在家。 陈雾圆习以为常地回了句好。 退出微信打开**时,一条陌生人消息弹了出来。 【十八岁纯情继父“给你发来一条消息】 陈雾圆莫名被这个名字戳中笑点,她难得点开陌生人的消息。 陈雾圆的社交软件经常被各种人加,有些她认识,有些则完全陌生。 而且有的人刚认识讲话就挺难听的,时间长了陈雾圆干脆通通不回复,她也不经常清理这些陌生消息,只把常发消息的联系人都放在置顶栏。 日积月累,消息列表往下滑半天都见不着底。 点进对话框,消息第一条“我是钟在。” 陈雾圆的手一顿。 谁 钟在! 第6章 差很多 陈雾圆有点懵。 在没有经历过这一幕之前,陈雾圆说什么有也不会信钟在的网名是这个。 钟在,十八岁纯情继父…… 陈雾圆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钟在那一副拽上天的表情。 寸头,浅浅的眉钉痕,微微皱着眉,再加上一米八几,宽肩窄腰的身材,光站在那就格外有压迫感。 他说话时语气特狂,而且他偏偏还有资本这样说,因此经常一句话就怼得人哑口无言。 顶着这张脸,结果背地里给自己起这种网名。 就还挺有反差的,这名字有种会所里年轻貌美,上有离异父母,下有满月弟妹的男模感。 陈雾圆指腹在手机侧面摩挲了一下,先发了一个“?” 过了一会又补充一句“网名和你很配。” 对话框的“正在输入中……”闪了几秒,发过来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我打错字了,我是夏天议!!” “手快了!!脑子一抽!!!” 后面连跟三个感叹号,彰显着当事人的惊恐。 夏天议在角落里颤抖着手打字,他真就是脑子一抽,都他妈的怪赵为这个傻缺,本来给陈雾圆发消息就紧张,这狗b非要给他发一句钟在搁办公室写检讨心情不好,害他思绪分叉一个手抖,给陈雾圆发了一句“我是钟在。” 这下好了,夏天议盯着那句“网名和你很配”,大脑飞速运转。 其实这个网名最开始的来源确实是钟在,起因是高一的时候有人往表白墙上投了一张钟在演小品时的照片。 当时是上了一篇课文,老师临时起意,让大家模拟一下课文的情景。 钟在当时被拉上去充数,饰演一个少爷,那一幕他没台词,坐在椅子上,绷着脸,神情不爽。 低下有人评论“旁边是演父亲的像他儿子。” “我艹,好帅的继父感。” “什么家庭条件,一个家里两个爹” 这条投稿随既传遍市区各大高中的表白墙,钟在十八岁纯情继父的名号由此得来。 所谓成熟男人先从网名包装起来,夏天议对这个称号一见倾心。 与大众感觉截然相反,夏天议坚信他的网名透露着一种学术男的严谨深情气息。 即使身边人都说这个网名放在夏天议身上,其实给人种夏天议是个小学生的中二骚包感。 那么问题来了,陈雾 圆这句“很配”是指的哪一点? 夏天议和陈雾圆同班两年,自然清楚她的名气。 一中美女,学校拍宣传片必选她,两次校运动会市区各个学校的大群里都传满了她的照片。 脸在江山在的典范,属于出场时人没开口美貌先镇住场子的存在。 成绩也好,总分全校前三十,语文常年第一,压得夏天议到现在对第一名失去了挑战的欲望,心甘情愿当老二。 就是和别人很有距离感,这也不是说陈雾圆高冷,相反她还挺随和的,同学的问话帮忙她也不会有任何的不耐烦。 但陈雾圆基本不会主动和谁搭话,一个班级里经常和她一起玩的也只有那几个女生,更多人的就跟夏天议一样,两年过去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她和钟在到底什么情况 夏天议好奇,但也不好意思直接问陈雾圆,截图发给赵为撺掇他去问钟在之后便战战兢兢地等着陈雾圆的回复。 第一次和自己同学聊天就这么失败,以后他还怎么面对陈雾圆? 丢人丢到家了。 陈雾圆看着自己发出去的那句“网名和你很配”难得无语了一瞬。 这有什么好打错的,钟在和夏天议,两个字和三个字,差很远啊。 陈雾圆点了一下屏幕,撤回不了了。 算了,发就发了。 陈雾圆没和夏天议多计较,很快发道:“没关系,你找我有事吗?” 夏天议发道:“你去办公室的时候黄老师让我给你拿了几份试卷,让你把前几道大题做了给他看。” 黄老师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很负责,每次在课上都重点关注陈雾圆。 历史五班算是学校里历史方向最好的班级了,班里数学均分基本稳定在一百一左右,班级前十的数学更是在一百二往上。 除了陈雾圆。 陈雾圆可能天生缺少学数学的筋,她从小到大数学都不怎么样。 高一的时候一百五满分的数学考得还没一百二满分的物理高。 到了高三陈雾圆的数学已经严重拉低了她的名次,在班级前十数学一溜排的一百三,一百二开头时,陈雾圆只能拿个两位数。 这次陈雾圆做错了联考的第一道大题,在黄老师这里简直是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白送分的题都拿不到分,还能去高考吗? 因此特意送了几份试卷给陈雾圆,班上其他几位成绩不太好的学生也收到了黄老师的专属大礼。 陈雾圆回了一句谢谢,问【卷子在哪,】 夏天议【在钟在那。】 在钟在那 陈雾圆不明所以,回复了一个问号。 夏天议赶紧解释【黄老师上来发试卷时问你去哪了,许老师刚好过来说你去办公室商量寒假帮扶的事情,黄老师问帮扶的人是谁,许老师就和黄老师说刘老师让钟在和你搭档,黄老师一听是钟在,立马就说‘钟在行,好,这几题就让钟在教着做完,刚好我马上要去出差。】 【就这样,黄老师让我把试卷带下去给钟在,让你明天去做题。】 夏天议发的这一段话跟单口相声一样,陈雾圆读完立马沉默。 让钟在教她做题 钟在明天指不定怎么嘲讽她。 陈雾圆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钟在说话时的语气,冷淡讽刺,欠得要命。 陈雾圆给夏天议回了一句好,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第7章 她退出和夏天议的聊天页面,视线在底部的导航栏上“99+”条消息气泡的提醒上停留一会。 如果她现在去加钟在,说不需要他教自己,拿回那几份数学试卷的概率有多少 几率为零,陈雾圆心想,因为她根本加不上钟在。 她高一的时候就加过钟在的联系方式,直到今天钟在也没通过。 算了。 * 赵为收到夏天议的消息时正在抄题,听到课桌里手机“滴”的一声,赵为赶紧掏手机看消息。 一看不得了,陈雾圆说钟哥和“十八岁纯情继父”很配 说起来物理一班之所以都叫钟在钟爹,除了他“含辛茹苦”地用试卷答案喂养着嗷嗷待哺的一班学生之外,钟在父亲的外号最初是从老一班传出来的。 而老一班叫钟在继父更多是因为陈雾圆。 高一的时候班上要演话剧,钟在对这些提不起来兴趣,被语文老师生拉硬拽拖上去演了一个背景板的角色,角色的定位是民国封建家庭不学无术的大少爷。 但是吧,钟在的脸和身材实在太顶了,他往演那一站,鹤立鸡群,配上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比旁边的老爷还有气势。 演完下来换另外一组,陈雾圆她们那一组。 陈雾圆做的ppt汇报,她在台上的白板上登上社交账号把ppt拖到桌面,结果**一打开,是她们同组刚才在群聊里的交谈。 vxp【我趣,钟在的脸好顶!】 刀刀【我看更适合当老爷的是钟在,旁边的像他的白痴儿子】 wssp【可惜钟在当daddy年纪有点不够,不然这个身材这个脸,纯情daddy必备。】 最显眼的是陈雾圆的那条,cwy【@wssp,继父。】 全班静止一秒,被这个语出惊人的劲爆群聊震惊住了,随即哄堂大笑。 陈雾圆则一边往钟在那看,一边手忙脚乱地关掉群聊, 随即有人把钟在演话剧的照片投到表白墙上,底下老一班的人全在玩梗叫他十八岁纯情继父,而旁边那个真正的老爷以白痴儿子的身份活在众人的口中。 赵为之所以记得这么清,全是因为他妈的那个演白痴老爷就是他自己。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赵为转过头看钟在。 钟在拿着笔不知道在纸上打什么草稿,洁白的纸张上写出一连串的符号。 见赵为看过来,钟在随手拿了一张纸挡住,抬眼:“有事” 赵为转过头说:“刚才夏天议下来给你送数学试卷,让你教陈雾圆做题,黄老师出差去了。” 黄老师带两个班,一个是陈雾圆所在是历史九班,另外一个就是物理一班。 钟在皱起眉,低头看课桌洞里,里面果然放了一沓崭新的复印试卷。 钟在拿出来,粗略地翻了翻。 试卷一共三张,基本都是考试时试卷上前两道大题的难度。 属于闭着眼都能写出的程度。 连这些毫无难度的儿童题都不会写,陈雾圆是怎么混到高三的 让自己教她做题,无缘无故,学校真把他当陈雾圆爹了 “钟哥,”赵为叫了一声。 钟在头也不抬,理都不理。 赵为朝后挪了挪凳子,望着钟在,特真诚地说:“钟哥,我觉得陈雾圆当初说的没错,你很有当继父的天赋。” 钟在:“?” 讲的什么jb东西 钟在一言难尽的抬眼,赵为还在那乐呵:“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陈……” 话没说完,钟在抬腿踹在他椅子上,赵为连人带椅子翻到在地,又不敢忤逆他,连忙自己扶起来。 “欠抽了你”他合上卷子警告,“当儿子上瘾也别来我这找抽。” 钟在说他欠抽是真敢动手,赵为赶紧悬崖勒马,在自己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闭嘴了。 转过身心想钟哥怎么这么凶。 明明当时在老一班,赵为看到在一群人的哄笑中,钟在似乎微不可见的, 笑了一下。 第7章 我,长得丑? 陈雾圆在外面吃了一碗面才回家,家里不出所料的没人,房间内关着灯,漆黑一片。 她在玄关处放下钥匙时,细微的声响突兀地响在空旷的客厅内,显得越发冷寂。 陈雾圆爸妈关系不好,再加上工作忙,两人基本上隔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其他时候都是陈雾独自生活,一开始再不习惯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 放下书包,她洗漱完换好睡衣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陈雾圆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回想白天在学校里和钟在的对话。 ——“我看她不顺眼” ——“还有一种可能,我看他也不顺眼” 明明高一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现在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了 陈雾圆闭了下眼,乱七八糟地 想了一会,又不禁想起开学第一次见到钟在的场景。 虽然隔了两年多,但回忆起来却好像历历在。 陈雾圆当时住在市一中附近,报道当天她仗着路熟,八点钟报道拖到了七点四十五才出门,结果倒霉的碰见堵车,八点钟踩着点进入教室。 虽然第一天就踩点进校,但非常巧,班主任比她更懂踩点,她去的时候学生都到了,老师还没来。 陈雾圆就靠门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后排都坐满了,陈雾圆过去,边上有个男生起来给她让位,让她过去。 先注意到的是这人的手。 拉椅子的手十指修长,骨节明显,但手腕到小臂中端有道明显的伤痕,像是被刀斧头之类利器伤的,攀附在他肌肉明显的手臂上,宛如某种特殊标志。 就跟校外的社会哥纹身一样,他的伤疤赤裸裸地提醒着别人, 我校霸,少惹我。 陈雾圆初中的时候被别校的混混纠缠过,她对这种看起来就很校霸的人非常有敬畏感,立马懂礼貌地道谢:“谢谢你。” 陈雾圆说完抬头,想和对方对视一下以传达自己眼里的诚意。 但一仰头发现对方戴着顶明黄色鸭舌帽,帽檐压得低,露出的一截下颌线条流畅精致。 听到道谢就闲闲地点头,一副你不值得我理的样子。 还没看见脸,陈雾圆就觉得这人绝对是个帅哥,而且还比较特立独行。 原因无它,除了外表,这人的穿搭也和周围格格不入。 开学第一天虽然不是正式上课,大家的穿着也挺随意的,陈雾圆自己就长裤配长袖,但终归是来学校,班级里的穿搭多少还是比较收敛,力保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 至少别开学第一天就被班主任盯上了。 但钟在不,放眼全班就他一个在班级里还嚣张地戴着鸭舌帽。戴鸭舌帽就算了,要是戴个黑色款的好歹也没这么突兀。 他顶着个明黄色的帽子在一众黑发顶的教室里及其突兀,就差没直白告诉老师“看到没,这,就这,坐着一个超拽的校霸。” 市一中的火箭班里出现这么一个人还挺奇怪的。 等陈雾圆看到对方帽子上写的那行字就更觉得奇怪了。 明黄色的帽侧,醒目的黑色字“人丑就多读书。” 旁边还有一个张牙舞爪的线条小狗。 陈雾圆莫名其妙笑了一下,暗中揣测这是他写给自己当激励语的还是写给别人用于嘲讽的。 应该不是写给他自己的。 写给别人的 那幸好自己长得不算丑,陈雾圆心想。 八点十五,刘庆涛正式到班,他气喘吁吁跑进来:“同学们,不好意思,老师堵车,我信刘,叫……” 一句话还没说完,新班主任果不其然盯上了钟在,他愣了一下,指着这边的钟在问:“同学,走错班了” 钟在连姿势都没变,微抬下巴,说:“没走错,我是钟在。” 声音倒是异常平和,但班级里瞬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但凡是今天从校门口进来的学生估计都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一中大门口张贴的那张招生榜上,放大加粗标红的榜首写着的就是“钟在”这两个字。 市一中对排名这件事,开学第一天就在校门口列了一个招生榜,从上到下排了升学分数最高的五十人。 其中第一名更是夸张的放大加粗,占满了三分之一的版面,而他的成绩显然也撑得起这么夸张的排面。 陈雾圆还记得,钟在二字后面跟着的分数,七百二十一,以将近满分的成绩狂甩第二名快一百多分。 不仅如此,他还是今年的大市中考状元,还没开学前陈雾圆就听初中同学说起过这个人。 “今年大市高考状元在十七中好像,十七中钟在。” “真的假的,十七中还出中考状元,抄的吗?” “我靠,你别乱说,谁中考还能抄,这位可是妥妥的不好惹,以前在十七中挺有名的。我听说最后一门考试人家提前交卷的。” 第8章 陈雾圆当时不认识钟在,但她知道十七中。 十七中这个初中不算好,在市区的初中里排名靠后,而且人称“拳王争霸场”,主要作用是向各大职高输送混混头子。 但凡是这里面混出名堂的,无论成绩如何,拳头都不会太软。 果然,是校霸。 而且这人都当上状元了放着师资更好s省高不上,反而来了次一级市一中,也是够匪夷所思的。 反正无论是他的初中还是他的升学都在暑假时引起过激烈讨论,还没开学就已经在市区高中圈小有名气,估计班里就不少人都等着见这位学霸加校霸双重组合的人物。 钟在说完,不止刘庆涛,连班上的同学都傻眼了,陈雾圆听见好几声震惊的艹声。 中考状元。难怪对方这么嚣张。 别说戴个明黄鸭舌帽了,就算他要求给校服配上同款鸭舌帽,校领导估计也要鼓掌说,“不亏是状元,审美就是好,激励语也文采斐然呢!” 此时陈雾圆再看那句“人丑就多读书”就莫名觉得有点嘲讽,还有点励志了。 大市状元,这要读多少书,人该丑成什么样 刘庆涛回过神在上面说:“这是我们今年的中考状元,大家要多向他学习……” 刘庆涛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讲,讲了十多分钟也不见要停的迹象。 陈雾圆一直不喜欢听领导的长篇大论,刘庆涛在上面讲,她的视线就在班级里转,观察着同学。 过了一会,戴着鸭舌帽的同桌转头,帽沿对着她,两秒之后说:“盯着我看什么,没见过帅哥” 陈雾圆一愣,第一反应是这人说话好狂,然后脱口而出:“不是,我在想你是不是丑的不敢见人。” 周边一阵诡异的沉默。 只见对方微抬下颚,吐字清晰,一字一顿:“我,长得,丑,嗯” 好他妈像在放话说“你,放学,别走,我,给你,看看,脸。” 陈雾圆:“……” 开学第一天就得罪十七中来的校霸,陈雾圆也不用在这个班待下去了。 她赶紧语无伦次地解释:“当然,我不是说长得丑就不能出来见人,无论长成什么样都有出门的权利——” 对方的表情没有变好,压迫感仍然在。 陈雾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连忙再次找补:“我也不是说你长得丑,我只是猜你长得丑,当然也有可能你长的真丑……” 越描越黑。 在陈雾圆一番丑与不丑的混乱逻辑中对方嘴角勾起一个微讽的弧度,随即转过头。 难道是这个时候得罪钟在了陈雾圆想。 想了一会也没结果,她干脆翻个身无聊地拿起手机。 有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她初中的朋友,何净秋,在其他地方读高中。 tsuki【睡了没,快醒醒!】 cwy【没睡,什么事】 tsuki【几号放假,出去玩,去香港】 陈雾圆想了一会,回复【下周六放假,去不了】 tsuki【!】 tsuki【为什么,你们学校有事楚榆星前几天就发动态要去澳门】 tsuki【你们俩不是一个学校的吗?】 楚榆星是陈雾圆同校的一个朋友,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之前的朋友。 她和陈雾圆同校,但陈雾圆上的普高课程,而楚榆星在学校上的是美高课程,三年后直接去美国读大学,算是学校和外国大学的一个合作项目。 楚榆星的父母和陈雾圆的妈妈是好朋友,连带着两个小孩也从小就熟悉。 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校,但从高一分班开始,两人就不怎么聊天了。 cwy[她的课程和我不一样,比我早放假,我暑假可能要接着上课,] tsuki【好吧,她最近有找你吗】 cwy【没,很少联系】 过了一会何净秋小心翼翼地发了句[还是因为你们学校的那个chinese尤物,男人嘛,多的是。] 自从陈雾圆和楚榆星关系变僵之后,她们俩的共友一直在试图让两人和解,何净秋也一样。 cwy【不是因为他,别的原因】 陈雾圆也不想多说,其实和别人猜都不一样,她和楚榆星之间没有什么具体的 矛盾,单纯的因为生活轨迹不同,慢慢的不联系了。 甚至认真说起来,她和楚榆星以前就算不上多熟。 两人之所以显得熟悉是因为她们的父母玩得好,带着两人经常见面而已,等陈雾圆到了高中,日渐忙起来,也就顺理成章的疏远了。 至于钟在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原因。 陈雾圆对此没什么感觉,朋友之间的疏远很正常,大家都有各自的人生安排。 陈雾圆发了一个笑脸表情,就回道【别操心我了,等有空了我们再出去玩,我先睡了,晚安】 放了手机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冷淡清劲 “你想要奖牌嗯,轻轻松松。” 第8章 你要有点良心 第二天,陈雾圆难得闹钟一响就醒了 刚起来脑子还有点懵,她关了闹钟,在床上坐了一会才起来洗漱。 陈雾圆从冰箱里拿了面包和果蔬汁当早餐,到学校时班上还没几个人,基本上都在玩手机和补觉。 陈雾圆在下面边吃早饭边看手机,今天早上数学老师给她发了一条语音,陈雾圆戴了耳机听:“你看看早上还是下午有没有空,晚自习也行,我和钟在说好了,你过去把试卷写了,有不会的就问他,大胆问。” 还是逃不过,陈雾圆回复【好的老师,我有时间就过去。】 等班上的人来的差不多了,陈雾圆就收了手机。 早读之后紧接着是两节语文课,语文老师没讲试卷,给她们班放了人文纪录片。 班上也没几个人在看,都在下面玩手机,陈雾圆发着呆,想着待会下课要不要去一班把试卷拿回来。 黄老师留了三套卷子,够陈雾圆做一阵子的了,钟在那个脾气估计百分百没耐心教自己做题,还不如趁现在不忙先把卷子写完。 但让她和钟在也不熟,现在去找他不好开口,更何况还有昨天的事情在,挺尴尬的。 陈雾圆烦了一会,上午的课上完,中午班主任来班级通知,说想要参加帮扶的同学晚自习可以先和搭档去多媒体教室学习,相互适应适应。 还特意点陈雾圆:“记得过去,好好学。” 她刚说完,下面响起零碎的讨论声,前桌也转过来好奇地问陈雾圆:“班主任让你和谁搭档” 陈雾圆轻声说:“钟在。” “啊,”前桌以前在二班,不和陈雾圆一个班,但都是隔壁班同在一层楼,也知道钟在——帅哥,拽哥,拒绝别人跟喝水一样寻常。 以前他们二班也有人追他,钟在那叫一个冷酷无情,微信不加,电话不给,送水无视,送花垃圾桶,对方表白他开口就是干脆利落地拒绝。 两年了,追钟在的人还是能从班级门口排到校外,但仍然无人成功。 前桌闻言问:“他同意了” 陈雾圆回答说:“没,还没确定。” “我觉得他会同意,”前桌说。 陈雾圆不明所以,放下笔问:“为什么” 前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特诚恳:“是个人都不会拒绝美女。” 陈雾圆的外貌十分精致,很薄的平扇双眼皮,鼻梁挺翘,五官立体但不张扬,温和且有距离感,是一眼富家千金的贵气长相。 再加上她皮肤极其细腻,天生的栗子发色,而且身材又好,站在人群中一眼出挑,哪怕开学当天只穿一身简单的t恤搭牛仔裤,名字却也迅速的传遍了各大高中。 每次不管是学校的大型活动还是宣传片,里面必有陈雾圆。 不仅如此,她常年都是各个高中表白墙的风云人物,高一的时候学长问,高三的时候学弟问,隔壁新区的一所高中一年能投稿陈雾圆几十次。 钟在会拒绝她不太可能,同桌说:“除非他眼瞎。” 陈雾圆笑了一下,说:“说不定真是。” 高中这几年追钟在的人中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不管是陈雾圆之前上美高课程的朋友还是其他学校的人,每一个长的非常漂亮。 如果光靠漂亮就能追到钟在,那钟在早该谈了七八场恋爱了。 前桌卡壳了一下,本来想说你更漂亮,但看陈雾圆神色平淡,看起来不太在意这件事,也就没说。 前桌叫张颖,也要参加这次的帮扶,学校里虽然说是强调自愿组合,但按照以往的经验,说自愿等于强迫,特别是她们这种排名靠前单科却非常差劲的,基本上必须要参加这个帮扶。 历史九班的分科组合是历史,生物,地理,张颖是数学可以,但地理很差,她找了原来物理二班的同学搭档。 张颖说:“那晚上我们一起去,先去物理二班找我以前的同学。” 第9章 陈雾圆点点头。 从下午开始,陈雾圆陆续收到了好几条信息问她有没有找到帮扶搭档,想和她组合,陈雾圆都先拒绝了。 一直到晚上,张颖和陈雾圆到楼下,张颖去物理二班里面找同学了,陈雾圆在后门等着。 历史班级因为楼层高,要比物理班早下课五分钟,因此她们到的时候低下几层楼有的班级还没放。 分班之后陈雾圆很少来物理一班,她们五楼班级旁边的露台上有个旋转楼梯,可以从楼上直接出教学楼,一般很少需要经过物理一班。 陈雾圆上次过来还是一个多月以前,体育课早下课了几分钟,她从操场去食堂,经过物理一班。 隔壁一班里,刘庆涛在讲台上说寒假帮扶的事情,中气十足,陈雾圆听得一清二楚。 刘庆涛说:“一个个的都踊跃报名啊,我不和你们讲虚的,咱们班是强制参加,像赵为、韩代琴这些还用得着我一个个点你们吗?韩代琴啊,一到化学课就不吱声了,头就低下去了?还有钟在,你必须给我去。” 物理一班的学生都比较活跃,闻言立马高声问:“谁啊,和钟在搭档,男的女的?” “不可能是女生吧,学校是真不怕恋爱啊” “怎么不可能了?”另外一个声音说:“哥们进了咱们市一中就安心当牛马吧,牛马还分什么公母,还几把男的女的不能搭档,只要你成绩好,那怕是只鸭,咱们市一中这群丧心病狂的领导也能给你找个搭档......” “那他妈的还能叫搭档,叫顾客算了。” 还有人在里面问:“老师,这次帮扶测试难度大吗?” 刘庆涛说:“就和往常的难度一样。” 往常的难度就是,但凡你文曲星下凡,全省第一,遇到市一中的帮扶测试也得认栽,主打的就是一个“这课你非补不行”。 刘庆涛略过这个话题,说道:“其他不需要参加同学这几天别光顾着玩,可以把寒假作业先做起来了。物理科目还是老样子,十五张试卷,课代表一会去办公室拿,都在我桌上放着。” 一中的寒假也就放十来天,十五张试卷基本相当于一天一张了。 底下抗议声顿时此起彼伏。 “十五张??!刘哥!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不过了!十五张试卷写到猴年马月?!” …… “哎,我靠”赵为哀嚎:“在咱们市一中上学惨过做鸭啊!” 他寒假还有训练,经常一整天都要泡在训练场,回来还要写试卷,动完体力动脑力,这是真的惨过做鸭。 赵为转过头刚想求钟在寒假作业借他抄,却看见钟在视线一直盯着窗外,好像压根没听台上刘庆涛讲话。 赵为也跟着好奇地顺着钟在的视线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外面只有落日正盛,天边夕阳炽热,绚烂的色彩如同火烧一般笼罩着远处的旋转楼梯和教学楼,赵为好奇地问:“钟哥你看什么呢?” 钟在收回视线,没回答,扫他一眼:“你不听课注意我,闲的?” 赵为:“.......” 到底是谁没听课 赵为噎了一下,不好忤逆他,问道:“钟哥你寒假作业写完借我抄,哦对了,晚上帮扶的要去多媒体教室,你去不去?” 钟在神情很淡,模棱两可:“看心情。” * 吃过晚饭,陈雾圆拿了笔记本和书包去多媒体教室,她其实不确定钟在会不会来。 不来也好,省得尴尬。 当然可能最好还是来,毕竟陈雾圆的试卷还在他那里。 六点四十五,多媒体教室里就坐满了人,陈雾圆把头发别在 耳后,仔细看着错题。 她本来以为钟在不会来,或者来的很晚,结果没想到对方七点准时到了。 简单蓝色的校服被他穿的很像冲锋衣,走过来肩沉背直,肩宽腰窄,压迫感十足。 他坐到陈雾圆身边,摊开手上的试卷,言简意赅:“有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然后就后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非常符合钟在个性的做法,不和看着不顺眼的人多说一句废话。 陈雾圆也识趣,拿过试卷打算自己做。 刚拿过来一看,陈雾圆怔愣住了,试卷上的题目都用便签写了过程,答案,以及知识点。 后面几道类似的题目没写详细的过程,但也都写了解题的要点和简短的提示。 对一个刚怼过自己的人还能有这份心,钟在也挺大度的。 陈雾圆小心揭下便签,想和钟在说声谢谢。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即使是为了不想和她说话,做到这个份上,也值得她感谢。 陈雾圆刚抬头,钟在朝她瞥了一眼,视线交汇,钟在说:“抓紧看,这要是再看不懂你别学了。” 陈雾圆:“……” 什么态度啊? 教室里人多,而且很多都是朋友搭档,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没停过。 旁边张颖和她的搭档已经因为一道地理题正在大吵特吵,两人看起来马上就要动手了。 就陈雾圆这边格外安静,一个头发别在耳后认真看题目,一个低着头玩手机,井水不犯河水。 黄老师不知道出了几套试卷,钟在今天今天先给她了两张,第一张是基础题,另外一张看起来应该是进阶版题目。 便签上,第一张基础题的过程写的很清楚,每题的旁边还写了这题之后应该看哪几道进阶题。 第二张的进阶题就剩下解题提醒了,还有几题既没有过程也没有提醒,只有答案。 基础加进阶,陈雾圆按照便签上的提醒一题一题往下做。 做不下去了就看便签上的提醒,思路顿时豁然开朗。 不知不觉两节晚自习过去了,陈雾圆的题目做了个七七八八。 钟在在旁边一直在玩手机,有时可能别人找他他也会出去几分钟。 做到后面几题没写提醒的进阶题时,陈雾圆卡住了。 她翻来覆去地看前面类似的题目上便签的提醒,但算出来的结果就是和旁边的答案不一样。 陈雾圆盯着答案,都要怀疑答案有问题了。 “答案没问题,我算的。” 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手机,他前倾身体,从陈雾圆的笔袋里拿出一支笔:“这题有问题我看看你的过程。” 他身上有股很淡的香味,可能是某种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 陈雾圆微不可见地坐直,嗯了一声,把草稿纸推给他。 钟在看了几眼,拿笔圈了一个步骤:“这一步是错的,你分不清这两个公式” 陈雾圆没说话,点点头。 钟在闻言翻到前面,从第一道例题开始讲。 大概是经常给同学讲题,他思路清晰,一边讲一边写公式,讲解其中的注意点。 陈雾圆跟着他的思路慢慢放松下来,认真听他讲。 这道题是试卷倒数两题的难度,但出到这题,步骤要比比其他类型的题目简单许多,每个人都应该会做。 “写完之后把结果带进去这个步骤验算,结果符合证明你的答案没问题,听明白没”钟在笔停在一个公式上面,问。 陈雾圆诚实地摇头,说:“你讲的太快了。” 黄老师每次讲这种题都需要一节课,而钟在只花了十五分钟。 钟在顿了一下,好歹没发火,问:“你哪里没懂,我再讲一遍。” 陈雾圆说:“除了第一步,其他都没懂。” 钟在:“……” 他又讲了一遍,问陈雾圆,陈雾圆还是有些地方没懂。 到第三遍,知识点已经掰碎了,钟在就差把15+250都列个竖式给陈雾圆算了一遍了,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过程。 钟在问:“现在会了吗?” 陈雾圆其实差不多懂了,但钟在这个讲课水平实在太好了,她听一遍就能跟着对方理清一遍思路。 这个资源不用白不用,陈雾圆想,要不要让他再讲一遍巩固下知识点 正想着,钟在忽然叫她的名字:“陈雾圆,” 陈雾圆下意识抬头看他,眼神困惑。 钟在盯她两秒,说:“你要有点良心,现在装也该说会了。” 第9章 哦,给别人写就不累?…… 陈雾圆一愣,她如实说:“会了,但还想再听你讲一遍,巩固思路。” “我在这给你当免费苦力呢,”钟在转了下笔,后靠在椅背上,说:“会了就自己看。” “哦,”陈雾圆也没多说,回答道:“我自己看吧。” 市一中的晚自习九点半下课,临近下课前的几分钟,陈雾圆把桌上东西收拾好,一边拉拉链一边转头想对钟在说声谢谢。 话还没说出口,正好下课铃响,钟在收了手机,起身就走。 他今天能准点过来大概也是因为刘庆涛耳提面命过必须参加帮扶,不然以他的脾气恐怕来都不会来。 第10章 这几天钟在估计烦得要命。 陈雾圆也没多在意,下了课和张颖一起回教室。 路上张颖问:“你今天和钟在搭档感觉怎么样?你们俩也不说话,就最后一节晚自习钟在才讲题,我靠他真帅,怪不得这么多人追。” 陈雾圆说:“嗯,确实帅,脸看着赏心悦目,题目也讲的可以,脾气差了点。” 张颖无比认同,说:“真的,我高一的时候也想去你们班门口看他来着,但他一冷脸就感觉是校霸,我都不敢靠近,不愧是十七中出来的。” 钟在这个人无论是他手臂上的伤疤还是冷脸时皱起的眉头都给人一种他不易接近的压迫感。 虽然人是帅,但和他相处起来估计也难,张颖想想,总结说:“反正你也不愁找不到搭档,要是到时候不适合再换好了。” 陈雾圆点头。 张颖是住宿生,到教室拿完东西就和朋友一起回去了,陈雾圆自己回去,她家就在附近,顺便在楼下便利店买了面包当明天的早餐,回到家还不到十点。 陈雾圆坐在书桌前,拿出试卷和草稿纸,打算把剩下的题目写完。 钟在的笔记还留在纸上,他的字写得很好,龙飞凤舞,草稿纸上虽然写的很满,但步骤清晰,公式整齐,排版也赏心悦目。 字如其人,都很帅。 陈雾圆盯着看了几秒,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柔软的靠背微微向后倒。 她父母从来都不过问成绩,每个月按时打钱,连带着陈雾圆自己也不在意成绩高低,数学提升不了就算了,所幸其他科目分数高,每次排名都在年级二十名左右,也能看得过去。 这还是她自从分班以来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研究数学题目。 陈雾圆题目写到十一点多,拿起手机才看到黄老师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学的怎么样,题目写了多少了? 陈雾圆说学的很好,钟在很有耐心,今天给的两张试卷上还有些题目还没写完。 黄老师秒回了一条语音:“行啊,你晚上或者明天早上把没写完的题目都写完,送去让钟在看看,检查一遍。” 陈雾圆实在不想去,但也没法拒绝,就说好。 消息列表还有何净秋发的,说陈雾圆没空她就自己先飞香港了,等回来再约陈雾圆一起吃饭。 陈雾圆也回了一个好。 然后难得顺手点进朋友圈,她微信通讯录里人也很多,朋友圈一刷新就多几条,陈雾圆对别人的生活不怎么关心,就一直往下滑,忽然刷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赵为。 赵为是体育生,朋友圈基本都是周末在操场训练的自拍,再不然就是吐槽学校。 他的自拍可看性很低,陈雾圆就算刷到了也是忽视,但这次他发的却不是自己。 赵为的配文是“爹又宠我了。”底下发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图片是wx的聊天截屏,上面的时间是前天晚上七点半,晚自习那会。 【爹,这两道题还有没别 的解法?】 【都写的一样,刘哥一眼就看出来了】 对面回复【有,一会写】 截屏最上面的备注是“钟爹” 陈雾圆放大看他的头像,还和高一的时候一样,是只套着塑料袋的黑色小狗,看起来有股拽劲,和他本人还挺符合的。 第二张照片拍的握着黑笔的手正在试卷上写公式,蓝色的袖口往上挽,箍在小臂中段,手上骨节明显。 钟在拿笔时喜欢拿的高一点,写字的时候就显得非常轻松肆意。 陈雾圆从高一开始就没学过物理了,小高考的时候临时学了一点,他写的公式陈雾圆也看不懂。 这条朋友圈的下面一长串的评论,都是之前高一的同学,有几个还和钟在是同班。 vxp【又幸福上了赵为】 418【偷拍的,演的,鉴定完了(比心)】 wssp【钟哥,我好想你钟哥,你怎么不来学历史,哭了】 你最恨的美女【钟爹晚自习怎么不睡觉了,@赵为逆子,打扰爹晚上睡觉】 前锋最牛【艹,爹怎么不教我,我他妈还怕刘哥发现最后一小题都没抄】 赵为在这一条回复【@前锋最牛,教你你学得会吗?】 后面还跟着一些评论,一半是骂赵为有新解法怎么不说,一半是让他偷拍几张钟在的照片发净化一下朋友圈里被赵为高强度自拍污染的眼睛。 wssp【拍几张爹的照片,从此原谅你在朋友圈发自拍】 vxp[附议] 陈雾圆从上翻到下,刚上高一那会就这样,和钟在关系好的几个男生一有不会的题就问钟在,他的作业更是全班传阅。 每当这个时候班上叫爹的声音总是格外的真挚。 不过不包括陈雾圆。 没分班之前,陈雾圆在班上有个匿名的追求者,经常往她课桌里塞数学物理解题技巧。 字写得奇丑无比,陈雾圆费劲地才能从一堆似2非x符号中看出来哦,这应该是阿拉伯字母a。 再加上高一的时候她早就想好要选历史方向了,也不太在乎物理成绩,抄作业还没有破译电报有意思,因此很少拿钟在的作业参考。 两年半过去了,怎么钟在对别人就这么有耐心,和对自己的态度截然相反? 陈雾圆看完,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 早上第一节 课下课,陈雾圆打算把昨天做完的试卷拿给钟在。 楼下比五楼吵许多,到处都是呼朋引伴的叫喊声,还有摔门拉椅子的刺啦声音,再加上还有人拍球,砰砰作响,吵成一片,怪不得年级主任受不了。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陈雾圆打招呼,有些人陈雾圆也不太记得,但都礼貌地回应了。 她走到物理一班,刚想到门口找个人问问钟在坐在哪,后面的窗户“唰”一下被拉开,赵为灿烂的笑脸冒出来:“副班,你找谁?” 陈雾圆愣了下,过去说:“我找钟在,他在吗?” “在,绝对在!”赵为赶紧把另外一侧的窗户拉开,说道:“钟哥在睡觉呢。” 陈雾圆走过去朝里面看,窗户后的桌子旁坐着一个人,背靠着墙,双手自然交叠,头上蒙着蓝色的校服外套,一动不动的正在睡觉。 钟在以前在学校里睡觉就这个姿势,他困得要命的时候不管周围多吵,一下课闭眼就能睡着。 而且要是陈雾圆没记错的话,高一钟在也是坐在这个位置,这都快两年了,他们没换过座位 陈雾圆收回视线,问:“他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这么困” “一早来学校就在睡,听说昨天晚上他们店里凌晨有人打架,警察来了让钟哥去做笔录了,估计一晚上没睡吧。” 陈雾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钟在从高一开始就在一家台球厅打工,后来入股当了小老板,经常在里面看场子,台球厅人来人往,难免有打架的。 赵为转过身想叫钟在,陈雾圆拦住他,把试卷递给他,放轻声:“别叫他了,你把这个放他桌上。” “哦哦,”赵为照做。 陈雾圆转过身,还没走几步,窗户内先传出一句不耐烦的声音:“你又欠抽了赵为” 赵为连忙撇清关系:“副班让的,她在外面。” 还未等陈雾圆出声,钟在就前倾身体越过课桌拉开窗户。 他手里抓着那件蓝色的校服外套,上半身穿着黑色的t恤,刚被吵醒,表情十分不爽,眉头紧皱,和转过身的陈雾圆对视,出声问:“有事?” 嗓音沙哑低沉,落在耳朵里像一片磨砂玻璃划过皮肤,抓耳又好听。 陈雾圆往他身上扫了几眼才回答说:“黄老师让我把写完的试卷拿给你。” 钟在像刚想起来什么事,伸手从桌上拿起两张试卷:“晚自习前写完,不会的先放着。” 陈雾圆伸手接过试卷,试卷上还是每一题都有或多或少的提示和标注,有些题目甚至连过程都写了。 给了试卷钟在又坐回去,一句话都没多说。 等陈雾圆走了之后,赵为凑过来看陈雾圆刚拿过来的试卷,钟在似乎还在困着,眼睛微眯。 赵为特意在他身边啧啧了两声,声音响亮。 果不其然,钟在闻声抬眼:“你怎么了?” 赵为拿起试卷说:“女神的字好漂亮,钟哥你说她的字是一直写的这么漂亮还是专门为了你才写的这么好? “哦对了,钟哥你昨天不是去看店了吗,什么时候写的过程?” 钟在低头看试卷,回道:“闭嘴,你以为谁都像你?字写得比狗还差。” 赵为:“……” 不是,不答就不答,你怎么还攻击人呢? 这次钟在给的题目都是几何体,属于陈雾圆弱点中的弱点,她对照钟在的过程看了大半节课才勉强搞懂第一题。 后面的进阶题实在不会了,到晚自习前也才写了两道半。 晚自习时钟在还是七点准时到,他坐在陈雾圆身边活动了下肩膀,可能在回消息。 第11章 陈雾圆思考一会,想着与其等钟在看的时候再嘲讽她,不如直接问了,就把试卷推给他,说:“我不会写了。” 钟在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前倾身体:“哪一题?” “后面的进阶题,第二小问开始。” “嗯,”钟在扫了几眼她前面的第一问的过程,毫不客气:“第一问的证明也是错的。” 陈雾圆:“……” “这题和例题一个类型,你前面写了吗?”钟在把试卷翻到第一页,检查了一遍,懂了,说:“看着答案也能写错。” 他说话时语气很平淡,但就是硬生生能让人听出一种“一天就写出这种东西,你也算是废了”的嘲讽感。 陈雾圆:“……” 陈雾圆给他递了一支笔,不痛不痒地回:“阅读理解答案都在文章里不是也有人做错吗?” 钟在没声了,他也没接笔,凉凉地说:“过程自己写,这么多题我写的不累吗。” “哦,”陈雾圆无语一瞬,捋了下碎发说:“给别人写题就不累? “还是我没叫你爹你不想写?” 第10章 也行啊…… 钟在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过了片刻之后轻扯嘴角说:“你想叫也行,叫了我给你写。” 陈雾圆当然不可能真的叫,她拿起试卷说:“行我自己写。” “说清楚点,”钟在伸手摁住卷子,薄纸拉扯出几道横褶,他微微侧身,问道:“我给谁写了?” 陈雾圆扫了钟在一眼回道:“赵为,物理题。” “哦,”钟在不知道有没有回忆起来,他随即松手说:“我想给谁写就给谁写,别管太多。” “不是管,就劝你当心点,”陈雾圆回敬说:“别把自己累坏了。” 钟在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了,呵笑一声说:“放心,三年也没累死我。” 他后靠在椅背上,吩咐道:“第一页例题,第三步,公式记错了,看旁边红笔圈出的式子,数据看仔细了再算一遍。”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钟在这个脑子,无论什么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 就是此情此景,他这样说话,显得很装。 陈雾圆转过头看他,钟在面无表情,正低着头看手机。 教室的灯光明亮,但钟在的脸上还是能看出本来骨相的明暗,鼻梁高挺,因此越发显得整张脸五 官立体,精致优越。 钟在似有所感,头也不抬说:“我脸上写字了?” 陈雾圆回过头,伸手把长发别到耳后,按照他的提示重新算了一遍,刚写完,钟在接着说:“看后面第一问的证明,和前面一样,先算离心率……” 他说一步陈雾圆写一步,钟在每一步都说的很详细,但陈雾圆自己写没钟在算的快,再加上她有点心不在焉,写得更慢了。 钟在每报一步过程她都要算半天。 忽然,钟在敲了敲桌子,清脆的两声,陈雾圆才掩饰性地快速写了几个字。 “算错了,”钟在说:“答案是0.7。” 陈雾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步,就近改了个数字。 钟在轻啧一声,似乎很无语说:“你以前就是这样学习的?”他手指着一个结果,拿了笔把过程写下来,起身说:“这步,自己再算算,我出去一趟。” 直到下课钟在也没有回来,下课铃响之后张颖和她搭档过来找陈雾圆聊天。 张颖把手里的薯片递给陈雾圆,问:“钟在怎么走了?” 陈雾圆说:“可能临时有事。” 张颖关心地说:“下周一就要放寒假了,你要不要问问他要不要和你搭档,不同意的话你也好再找一个。” 像陈雾圆这样排名靠前但单科不行的学生,学校说什么也会强制性要求她参加补课,就算搭档不是钟在也会有别人。 陈雾圆点点头,“我一会问问他,看看他要不要参加。” 旁边的搭档正在看陈雾圆写的过程,忽然激动:“我靠张颖你来看看别人是怎么教的,这过程多详细,你那十步省九步的,我以为写填空题呢。” “你好意思说我的啊,”张颖说:“你解释地理题整天都是靠感觉,知道的是写地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算命呢,谁能听得懂?!给你写个答案都是好的了。” 搭档闻言说:“有地理没天理你没听过啊,我怎么知道你听不懂,这都听不懂你还高考个p,钟哥人家都能写的这么详细,你为什么不行?” “钟哥,钟哥还长得帅呢,还能一打三呢,我没见你行?”张颖说:“你行我也给你写。” 张颖和搭档围绕这个话题吵起来了,陈雾圆后面的话也没细听,思绪莫名都集中在一打三这句了。 一打三,钟在确实能办到。 陈雾圆在很早之前见过钟在打架,当时刚开学,她因为报道的那天的事情对钟在有种敬畏之心,平时两人大部分交际都是递个作业什么的,没说过几句话,也不熟。 那次学校周六要做成人考试的考场,陈雾圆和他被分到留下来布置考场,忙到晚上七点多,到三号门等车,两人在校门口一左一右的站着。 钟在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一手拿着手机,他身材高大,单站在那就格外醒目。 可能是无聊了,钟在两指夹住手机随意的,像耍蝴蝶刀那样转了两下,手机顺着他的动作沿着青筋攀附的手背和拇指转了一圈,又轻巧地落入掌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轻巧肆意。 陈雾圆一下看愣了,这要是一把刀估计他也能耍着玩,而且夹手机的动作这么顺,很可能还会抽烟。 会抽烟会耍刀,他离校霸三件套就差一个打架了。 钟在大概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朝这边瞥,陈雾圆赶紧转过头,假装在看车有没有来。 等了几分钟,钟在接了个电话,嗯了几声,朝反方向走。 陈雾圆这边司机是外地人,找不到地方,打电话给她,陈雾圆见软件上显示车离她不远,就让司机停车,自己去找她。 停车的地方在街口,需要穿过学校对面的街区,街区里有很多小吃店,但大多数都做早餐生意,到晚上仅有几家还亮着灯。 路灯昏暗,陈雾圆转了几圈找车,忽然瞥见了钟在正坐在一旁的店里,大概在等餐,旁边还有几个摆放餐具的空椅子。 店里人不多,就钟在旁边还有一桌,三个男子围着一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情况,女生连连朝后躲,看样子不像朋友。 说着说着那个男子忽然伸手气不过似的推攘一下女生,嘴里骂了一句什么。 陈雾圆低声对着手机说让司机等一会,正想上前,钟在先侧过身,隔着窗户陈雾圆看见他脸上表情很淡,像是不关心什么事,单纯觉得他们烦。 钟在一米八七往上,就算坐下也比旁边高一截,再加上寸头的造型,随便往那一坐就气质迫人,他一开口旁边的人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几秒其中一个人指着钟在高声咒骂:“艹你妈的你多管什么闲事,欠债鬼还钱,没爹没妈的玩意逞什么威风?!” 其余三个人也朝钟在围了过来,电光火石间已经动起手了,钟在动作凌厉,一把扯过其中一个人的头往桌上撞,那人顿时哀嚎起来,也顾不上骂了。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就往上冲,一人挥拳一人想扯开钟在的手。 钟在一只手摁着其中一个人,一只手接拳,反手一扭对方立马痛苦地哀嚎,然后抬腿踹在另外一个人的膝盖上。 眼见占不到便宜,大哥还一直鬼哭狼嚎地催促,一个身材瘦弱点的男生忽然从旁边抄了一把刀猛然朝钟在刺去。 钟在反应迅速地侧身躲开,反手扯过他的脖颈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其他两人得了空一起朝他扑过来。 他挥拳动作凌厉,拳拳到肉,应付三个人一时间也不落下风。 陈雾圆心惊胆战,正要报警却听见有人边叫钟哥边朝店里冲过去。 里面的几人见人来的多了,慌忙逃窜。 女生凑到钟在面前,看样子是在关心他,陈雾圆顿了一下,觉得人家正是英雄救美的时候,就没过去。 钟在却似有所感,掠过人群直直地朝她这边看,目光交接一瞬,陈雾圆赶紧低头。 隔着玻璃陈雾圆注意到最开始的那把刀在钟在手上握着,刀尖猩红一片。 是他受伤了还是别人? 直到今天陈雾圆也不清楚答案。 陈雾圆想了一会,到上课铃声响,张颖和搭档回到位置上,钟在进来了,他莫名其妙换了件黑色外套。 过来坐下看陈雾圆写的过程,他看了几秒,露出“你真是完蛋了”的表情,说:“算了,我先写一遍。” 陈雾圆识趣地把笔给他。 钟在还是向昨天那样一步一步细讲,他有时候把笔给陈雾圆让她自己算。 有钟在在旁边盯着陈雾圆不好意思开小差,认真了些,效率也比之前高。 第12章 陈雾圆看他写了几个步骤,讲解着每一步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秒,钟在提问她,让她把题目讲解一遍。 陈雾圆把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验证结果,超过0.98就是不可能。” 钟在总算点头,陈雾圆顺便问:“你昨天打架了?” “没打,”可能刚才陈雾圆的表现很好,钟在难得语气没有冲,讲道:“别人在店里起冲突了,我去派出所做了笔录。” 他没说原因,估计是不想说,但陈雾圆偏偏存心要接着问:“为什么打架?” 钟在喝了口水,敷衍道:“他们一个觉得店里老板是天下第一帅一个说是天下第二,没谈拢,就打起来了。” 他表情不变,说的煞有其事。 陈雾圆微微笑:“真的吗?” “要不然你替我去问问真的假的?”钟在侧过头,看似真诚地提问:“我也想知道。” 陈雾圆:“……” 和钟在说话时,总有一个瞬间会被他气到无语,陈雾圆半怼半应:“行,下次我帮你问问他们,眼神这么差有没有去医院看过。” 她没等钟在开口就指着试卷说:“这题没听懂。” 钟在拿着笔在试卷上敲敲,被怼了一句之后他脸色不太好,但还是讲了。 正巧这时有人从旁边经过,钟在靠着走廊坐,那人一个走路不稳撞到他肩膀,钟在下意识眉头一皱。 对方一看是钟在,估计也心中一惊,连忙向他道歉,钟在嗯了一声说没事,接着讲题。 陈雾圆注意到他抬手活动了下肩膀,中途他讲题的声音不变,可是眉头始终轻皱。 他不高兴?还是什么? 陈雾圆忽然想起当时在高一的时候钟在店里也是有人打架,他过去拦,结果那两个人没事反而是钟在无辜挨了一下。 他不当一回事,可能急着上学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出来, 还是陈雾圆注意到他外套上有血让他去医务室处理的。 陈雾圆后知后觉,钟在可能手臂上有伤,说:“我来写吧,你讲就好了。” “不用,”钟在压根不领情:“你这些儿童题还累不死我。” 陈雾圆无语一瞬,和他解释不清,干脆问:“你手臂受伤了?” 不问还好,一问钟在抬头扫了她一眼,语气冷硬:“没你什么事。” 就非常的,不识好人心。 陈雾圆被他这副态度搞得莫名其妙,她不再多说,抽过钟在手里的笔,指甲划过他的手,皮肤柔软,触感明显。 陈雾圆顿了几秒,说:“你没必要对我和其他人两种态度,你要是不想参加帮扶,别在意愿单上签字就行,我会和班主任解释。” 过了一会,陈雾圆听到了钟在的回答,无所谓的口吻:“随便你。” 晚自习结束钟在回到教室,赵为还没走,在教室里蹦跶着高抬腿,见他进来问:“钟哥你伤口怎么样了?”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钟在莫名其妙回来换衣服,赵为凑过去才看到他外套上有血,胳膊上有道刚结了层薄痂的伤口,看着触目惊心。 钟在没说话,弯腰拿衣服,赵为赶紧来伺候他,从椅子上拿起外套叠好。 蓝色的校服外套上有一片暗色血痕,赵为问:“钟哥你胳膊上的伤疼不疼啊,要不然副班的试卷我来写?” 钟在没搭话,赵为喋喋不休,一会说帮扶一会说寒假作业不会写求钟在教教他,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昨天副班给我朋友圈点赞了。” 钟在听到这话瞥他一眼。 赵为兴冲冲地翻出手机给钟在看,自吹自擂说:“副班可是很少给别人点赞,昨天你看别人发了这么多,这都是咱们以前高一的同学,她就给我点赞了。” 钟在看了几秒,没说话,赵为以为他没兴趣,咕哝了几句转而改变话题说要抄钟在的寒假作业。 “钟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写,我寒假去找你?” 钟在弯腰拿外套,总算开口:“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圈删了。” 赵为:“?!” 不是,为啥?! 第11章 恬不知耻,丧心病狂…… 周四晚上没有晚自习,下午提前一节课放学留时间给学生们收拾东西,这也算是市一中仅剩的良心了。 黄老师布置的试卷陈雾圆都写的差不多了,只有一张半钟在还没检查过。 这几道题陈雾圆都写得很顺手,给钟在看或者不看都行。 钟在这个人心思难猜,脾气一阵好一阵坏,和他在一起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但他不参加帮扶陈雾圆就要再找别人搭档。 这就更麻烦了。 全校数学好语文差的就那几个,其中大部分人她都只听过名字,都没说过话,比起来甚至还不如选钟在呢。 其实陈雾圆本来也不想参加帮扶,思来想去觉得大不了她态度坚决些说寒假有事,不能留在学校,最后班主任给她家长打电话询问意见。 不过多半打不通,陈雾圆的父母都很忙,开会的时候也没办法接电话。 陈雾圆想到这觉得问题也不大。 早读结束后张颖看她在整理笔记,问她整理完能不能给自己拍张照片。 陈雾圆说行,张颖困惑地问:“怎么忽然开始整理笔记了,总复习?” “给钟在的,”陈雾圆说:“多少也教了我几天。” “哦哦哦,”张颖看着陈雾圆手里厚厚的笔记纸,咕哝了一句:“你们俩挺礼尚往来的。” 张颖好奇地问:“你们以前不是一个班的吗,为什么感觉一点都不熟?” 这个问题从高一开始就有人问过她,问了几十遍也有了,陈雾圆自己也纳闷为什么,她仔细想想说:“没说过几句话,可能他看我不顺眼。” “不可能吧,”张颖不信:“你脾气又不差。” 分班之后张颖一直和她坐前后桌,说实话陈雾圆并不算第一眼就好亲近的类型。 还记得当时分班第一天,那时候二月份气温还低。 她穿着灰色的长袖,坐在课桌前,长发微卷,右手手腕上用的是浅裸色的丝巾了一个蝴蝶结。 温和礼貌,客气疏离,这是张颖对她的第一印象。 很长一段时间里,张颖只有在传作业的时候才有机会和她说几句话,不过要说别人因为她脾气不好而看她不顺眼,这也绝对不可能。 这几天张颖一直和陈雾圆一起去多媒体教室,两人也比之前熟悉了一些,张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你和楚榆星是朋友吧?之前看过她来找你。” “嗯,”陈雾圆说:“以前熟。” 张颖会问起楚瑜星陈雾圆不意外,楚瑜星虽然在读美高课程,无论是上课的时间还是地点都和他们这些普高生产生交际的机会不多。 但楚榆星为人高调,人长得又漂亮,单是在学校里逛一圈记住她的学生就不少。 以前在初中她就很有名,到了高中名气依旧不减。 特别是她高一追钟在的时候,轰轰烈烈,每天晚上都来一班门口找他,各种花束换个不停,大几千的礼物送出去连眼都不眨一下。 当时张颖就在他们隔壁班,知道楚榆星也正常。 张颖看起来对楚榆星颇有微辞,说:“她脾气超大,鼻孔看人,当时她在走廊上挡着路了,我们班搬东西过去让她让一下,她还朝我们翻白眼。” 张颖义愤填膺:“我看她对你们怎么不这样,看人下菜碟。” 陈雾圆没想到张颖会和她吐槽楚榆星,愣了一下。 张颖说的也不一定假,但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楚榆星跟陈雾圆一样都是家里的独生女,但她父母很溺爱楚榆星,要什么给什么,因此养成楚榆星的性格比较骄纵任性。 她人不错,就是脾气火爆,也容易看不起人,别说是普高生了,平时交际圈里的少爷也没少遭她白眼。 楚榆星朝张颖她们翻白眼倒不一定是看不起人,也可能是刚好心烦。 陈雾圆回避这个话题,安抚地说:“可能刚好心烦吧,钟在那个性格,谁遇到了谁火大。” “那倒也是,”张颖很认可这一点,她说道:“不过幸好钟在没搭理过她,没收过礼物都要被说傍大款,要是搭理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上课铃响,张颖最后说一句:“会不会因为你和楚榆星是朋友,钟在才和你保持距离的?” 早上第一节 课是严厉的英语老师的,周围同学不敢怠慢,匆匆忙忙拉开椅子落座。 拉椅子的撕拉声和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随着最后一声“叮叮”的轻快铃声结束。 周围恢复平静,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进来。 陈雾圆低着头,头发拂到身后。 会吗? 因为她和楚榆星是朋友钟在看她不顺眼? 她以前也怀疑过。 可是这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个似是而非的疑问就公开和楚榆星绝交吧。 第13章 陈雾圆在心里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的寒假帮扶让人十分头疼。 不参加拒绝学校的安排很头疼,参加了要上课也头疼,要是和钟在搭档就更头疼了。 第一次想骂学校,什么抽风的安排? * 最后一天所有科目的成绩都发下来了,这次联考各学科的试卷都普遍偏难,以往历史九班语文上一百三的都有四五个,这次只有陈雾圆一个超高分一百四的。 同时也是年级里唯一一个高分档。 语文老师在课上大夸陈雾圆,让她把自己的作文打成文档发给她,到时候开学年级里要印优秀范文。 语文和其他两门主课年级榜中午就贴到各个楼层里了。 然后来找陈雾圆商量帮扶的人就更多了,大部分都是发消息给她,也有人找到了她们班。 来的人陈雾圆不怎么认识,戴着眼镜,长得挺高的,一米八是有了。 他说自己是年纪的第三,这次数学一百四十五,不光数学好,生物也不差,生物不差的同时地理也很好。 对方跟推销一样乐呵呵地说:“你和我搭档的话,我买一送四啊,性价比贼高。” 陈雾圆被他逗笑了,说:“我其他几门课也挺好的。” 眼镜男说:“ 互相帮助,再接再励嘛。” 陈雾圆还是拒绝:“你语文成绩125挺好的,我没把握教好你,语文成绩一时半会也提不上去,你找别人吧。” 这边说着,那边夏天议趴在桌上,一边偷听一边给赵为发消息:“陈雾圆不是和钟在搭档吗,怎么小三还找上门了?做生意呢买一送四。” “小三”是对面眼镜男的外号。 以前高一的时候市一中的年级前三几乎固定,第一是钟在,第二也在物理一班,第三就是外面戴眼镜的人。 分班之后第二去学历史了,正当眼镜男摩拳擦掌准备升咖,甚至月考前校园墙都有人专门为此投稿——“小三即将荣升小二,奋斗一年从酒店干到饭店,在这个秋风送爽的九月,道德沦丧之徒是否会成为依靠双手劳动致富的道德标兵,且看这回分晓!” 这条投稿后面还直接艾特了眼睛男。 底下的全是玩梗的。 ——玩球不玩球[咱们市一中也是算挽救过失足少年了。] ——?[@玩球不玩球,仅凭一次月考就有如此履历,市一中立大功,战绩可查。] ——515[谁投的稿,这攻击力我认可了哈] ——pulp[md校园墙瑞评同学的时候嘴最毒哈] ——嘴毒的不许说话[@戴着眼镜考第二,虽然我不认识你,但往后要好好做人,做一个正直的人好吗小三。] ——我要当大王[@戴着眼镜考第二,好好学习,好好做人,从此你悔改吧。] ——我要当大王[@戴着眼镜考第二,以后在饭店上茶的时候还会想起在酒店的过去吗?] 这条投稿因为太损被校园墙置顶了半个月,直到月考出成绩前每天都有人来打卡。 但万众期待之下,月考黑马凭空出现,一下夺得了年级第二的宝座,眼镜男还是第三,之后任凭第二如何变化,眼镜男始终是年纪里万年不变的老三。 而升咖失败之后他“小三”的外号也更加广为流传了。 自从昨天钟在和他说让他删朋友圈之后,赵为昨天一个晚上都在揣摩圣意。 他以前也这样发过,怎么那时候钟在没让他删? 偏偏陈雾圆点赞了爹发话了? 自己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副班可是很少给别人点赞,昨天你看别人发了这么多,……她就给我点赞了” 咋了,副班跳过别人给我点赞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等等,赵为想,这好像的确有问题。 跳过别人,专门给某个人点赞,这是特殊待遇啊,副班是不是在专门关注着我? 对了,赵为昨天晚上在床上猛然一拍手,领悟了,副班肯定在关注着自己,而钟哥…… 钟哥在嫉妒! 嫉妒他获得了副班关注! 我靠,赵为想那我岂不是要加入爹的家庭了,我当小三这怎么能行? 不过自己有什么能比得上钟哥的,值得值得副班关注? 容貌?钟哥甩他十万八千里? 成绩?这更是被完虐的一项。 身材?…… 赵为怀着小三的心态冥思苦想一个晚上,终于,忽然顿悟,他比钟哥要阳光开朗啊!! 钟哥一天到晚老是面无表情,看谁都不耐烦,哪像自己,一热情乐观善于微笑的阳光体育生。 而且他比钟哥小三个月,也算得上是年轻貌美吧。 原来陈雾圆喜欢这一款! 赵为瞬间感觉自己发现了大秘密,虽然副班是他女神没错,但自己毕竟讲义气。 一定要让钟哥知道他的短处,而不是去当恬不知耻的小三! 要爱兄弟,要爱兄弟,讲义气,讲义气爱兄弟,赵为给自己催眠。 今天没晚自习,陈雾圆白天应该会来物理一班一趟,是故一大早赵为就往窗外张望,等着陈雾圆过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心不在焉,看见夏天议的消息时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说的是真小三。 这消息发的,俨然一副“我是物理一班钟在和历史九班陈雾圆cp粉的忠诚人物,任何企图干预我cp的人都将遭受到我的道德攻击”的姿态 赵为顿感稀奇,人家陈雾圆还没和钟哥在一起呢,何况就一个寒假帮扶的搭档而已,你夏天议就说别人是小三? 虽然我也觉得他们很配,但岂有此理?! 而且你夏天议未免太热心了,比我这个好兄弟的反应还大是这么回事? 赵为顿感地位不保,而且吧,小三这个事情吧,不好说。 赵为心思微妙地问:“你觉得要是换做是别人当小三怎么样?” 夏天议收到消息了,一秒领悟这个“别人”是谁? 他先发了一个“?!”以表示自己震惊又迷茫的态度。 随即拍了外面小三的一张照片,打字: [我说的是物理方向万年老三的那个叫“刘凡”的小三] [你说的是哪个恬不知耻,丧心病狂,道德沦丧的人?1] [还是兄弟,你下次月考要去考第三了??!] 第12章 不找小三 赵为放大仔细看了几秒照片,强行找补:不是我没说是我啊。 夏天议幽幽地发过来一个“哦”。 赵为转移话题: aka暴龙战士【小三这人挖墙脚都挖到钟哥头上了?不想活了?】 教父二号【你在说你自己吗?】 自从夏天议给陈雾圆发错消息之后他就果断改了自己的网名,从继父变成了教父。 赵为:“……” 赵为被他说的冒火【夏天议你有病吧,你等着一会我去九班找你面谈。】 aka暴龙战士【看着点小三,这人素质过低】 aka暴龙战士【你别往外乱说,你表妹的帮扶我接了】 夏天议表妹和他年龄相仿,学的是物理生物地理,物理很差,这些天一直在找合适的帮扶搭档。 夏天议作为表哥虽然在学科上无能为力,但一直热心的寻找愿意帮扶的好心人。 本来好说歹说赵为就是不同意,他成绩也不差,而且又可以用寒假需要训练来拒绝帮扶,光训练都够忙的了,谁还有精力参加帮扶啊,这不纯粹找罪受吗? 是故,赵为果断拒绝。 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堵住夏天议的嘴要紧。 夏天议这边的窗外陈雾圆已经礼貌地拒绝了对方,她往回走,夏天议赶紧匆匆回了一个好,随即正襟危坐。 陈雾圆刚进来就注意到他像做贼一样“啪”地把手机塞进桌洞里。 说实话,不是很理解夏天议的脑回路。 陈雾圆也没管他,去座位上拿了试卷还有笔记,打算找钟在探探他的口风。 如果他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自己也只能去找班主任说不参加这次帮扶了。 课桌里还放着一支药膏,是昨天晚上陈雾圆去药店买的,她想想,还是带上了。 物理一班 赵为低着头,在课桌底下编辑了一条消息,本来想发,结果一刷新,校园墙上居然已经有匿名投稿了。 【投稿:老三你怎么又重操旧业了?】 下面附的照片,一张是眼镜男和陈雾圆站在走廊上说话,一张是晚自习陈雾圆和钟哥坐在一起的照片。 评论区眼镜男实名回复,哭笑不得 333【我刚从楼上下来,谁手这么快给我投了?!】 333【读书人的事情能叫重操旧业吗?】 333【我这叫把握机会,帮钟哥分忧好不好?】 赵为转身,把手机举在钟在面前,说:“钟哥,你看。” 钟在睡了一上午,吃过午饭才清醒点,眼下正在写物理寒假作业,赵为一惊一乍的他也习惯了,连眼皮都没抬:“有事就说。” 第14章 赵为非要他看,夸大其词:“有人要给陈雾圆当小三。” 起手就是劲爆标题。 钟在闻言终于舍得抬头,在手机屏上扫了一眼,然后在赵为的注视下反应极其平淡地嗯了声。 赵为:“??!” 赵为:“你是不是没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钟在实在懒得理他,连眼都不抬。 赵为还在那滔滔不绝:“他撬你墙角啊!钟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反应也太淡了,一天到晚也没个笑脸,你说有没有可能副班喜欢的是阳光 开朗,年轻貌美的那款,钟哥你要学会微笑,像我,这样.......” 赵为边说边凑到钟在面前露出一个微笑。 “你发病了?”钟在朝后仰,躲开他。 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傻逼在想什么,钟在说:“你照照镜子行不行,自己长成什么样心里没点b数吗?” “还像你,”钟在有时候都懒得骂:“像你我是真完了。” 他说话攻击力极强,赵为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他迷茫地问:“不是那你昨天为什么让我删朋友圈?” 钟在不耐烦地说:“没原因。” 赵为还想再问,啰嗦不完:“没原因让我删什么,我昨天可是想了一宿,我的推断没问题,钟哥你想为啥副班不给别人点赞单给我点,难道不是因为我……你不信你问她!!” 陈雾圆正好从楼上下来往这边走,刚拉开窗户,听见赵为的喊叫——“副班绝对是喜欢……” 声音在看到她的瞬间戛然而止。 陈雾圆不明所以,轻眨了下眼。 钟在手指夹着笔,笔尾在桌上敲了两下,对上她困惑的视线。 尴尬中,赵为在一旁假装自己是死人,愣是没敢说话。 周边沉默片刻,钟在才轻抬下巴,一副纡尊降贵的样子为陈雾圆解答困惑:“赵为问你是不是喜欢阳光开朗,年轻貌美的?” 还没想好开场白的陈雾圆:“……?” 正在试图遮掩的赵为:“……??!” 不是,爹你? 陈雾圆轻“啊”了一声。 她看了一眼赵为又看了一眼钟在,谨慎地问:“你指的是谁?” 年轻貌美不符合赵为,阳光开朗不符合钟在。 赵为尬笑两声,拼命向钟在使眼色,就差跪在他面前了。 钟在无动于衷,赵为眼看他要说,大叫一声,对天发誓,语速迅速,态度诚恳:“爹你再宠我一次,我发誓接下来您一个学期检讨我都包了,爹随叫随到,儿子保证没有任何怨言!” 赵为忍辱负重:“我发誓,爹,爸爸,求你。” 钟在挑了下眉,视线瞥向陈雾圆。 赵为怕他不给面子,赶紧接话,讪笑着说:“爹说他自己呢,你看钟哥这长的,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的!多年轻多开朗!” 钟在年轻貌美倒是毫无疑问,就算再看他不顺眼的人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但是阳光开朗和他有半点关系吗? 陈雾圆想笑,她确实也笑出来了,轻拨了下耳侧的碎发,模棱两可:“哦,那还可以。” 赵为用力拍了拍钟在的膝盖。 钟在抬腿踹了他一脚,吐出来一个单音节:“滚。” 这边还没说几句,刘庆涛从走廊上过来,先冲陈雾圆点头:“来学习啊?” 陈雾圆跟他问好:“嗯,刘老师好。” “甭客气,以前都是我学生,”刘庆涛给她指了一个位置,和蔼可亲地说:“下午没课你就坐那吧。” 他拍拍钟在的肩膀,又叫赵为:“老远就见你张着个大牙傻乐了,瞧你那个愣样,跟我去办公室把物理试卷搬过来。” 赵为起身跟着刘庆涛走了。 两人走后,陈雾圆坐在钟在旁边。 钟在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陈雾圆却后知后觉有些不自在。 这还是自分班以来陈雾圆第一次回到一班教室,新分班的班级人数少了许多,教室比之前要空,体系新的宣传委员审美也和之前的不一样。 原本贴着班级照片的墙上现在换成了书法作品,就还剩下零星几张照片挂在墙上,拍的都是钟在,赵为这些没换班的人。 亮起的白板上不再是之前的短视频集锦,取之而代的是写满的化学公式。 就钟在这感觉还没变,和两年前一样的座位,一样的冷淡表情,甚至连课桌上的东西都差不多。 他桌上很干净,就放着几支笔和一沓试卷,钟在似乎天生不怕冷,也可能是刚醒,校服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 配合着偏白的皮肤,显得整个人冷峻无比。 但偏偏,他握着水杯喝水,手指接触玻璃表面,在上面蒸腾出清晰明显的水雾。 自发热体质,羡慕不来。 陈雾圆收回视线,问:“你刚才和赵为聊了什么,怎么忽然那样问我?” “校园墙上有人发你,”钟在说:“他看完就抽风了。” 市一中的校园墙陈雾圆知道,不过她好久没登**了,上面发了什么也很少关注。 陈雾圆拿出手机登上账号看校园墙,往下划几条,略过“市一中物理一班钟在目前单身,无联系方式,请勿重复投稿”的置顶,在刚刚发的动态中找到了自己。 说的是今天有人来找她搭档的事情,陈雾圆看了两遍没明白这条投稿和钟在问她的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 就算这个戴眼镜的男生外号叫“小三”,可是他和赵为,好像没一个和年轻貌美沾边吧? 陈雾圆不解地发问:“它和赵为抽风的联系是?” “你问赵为,”钟在显然没耐心,说:“问我有什么用。” 陈雾圆和赵为不熟,也不方便直接问,钟在指着试卷上的一道题:“我给你写过,还错?” 他说的是一道三角函数题,应该是高一的知识点。 陈雾圆便收起手机虚心请教:“哪里错了?” 涉及到教题目,钟在就耐心负责了不少,用用红笔圈了步骤,在旁边写了变形公式:“回去再做一遍,这题错了很可惜。” 陈雾圆答好。 他边看边讲,语速不算快,讲完一张试卷门外有人叫:“钟哥,吴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吴老师似乎是他们的语文老师,钟在闻言皱眉,但还是点头,放下试卷起身往外走。 物理一班下午没课,班级的学生经过前几天的折磨难得放松一次,大部分都去外面疯玩了,班级里零零散散就五六个人。 陈雾圆拿出手机,刚打开通知栏探出一条消息,十分钟前赵为发的。 无敌暴龙战士【副班,吴老师让钟哥去一趟他办公室。】 陈雾圆回道【他刚过去。】 等了几分钟赵为没回复,可能还在训练,陈雾圆无聊,就点开他的朋友圈。 赵为的朋友圈在大量自拍中夹杂些许操场的照片,只是陈雾圆刷新了两三次,没找到之前他发的关于钟在的那一条。 删了? 陈雾圆回到对话框,思考一会问:和钟在的那一条你删了吗? 赵为这次回复得很快:【刚训练完】 【钟哥让我删的】 cyw【他让你删的,因为什么?】 无敌暴龙战士【不知道,钟哥没说。】 钟在的心思她也猜不懂,陈雾圆想想,换了个话题问cwy【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赵为鬼鬼祟祟地回复:钟哥怎么说的? 陈雾圆如实地说:他说你抽风了。 无敌暴龙战士【?】 赵为明显不敢忤逆钟在,支支吾吾地发【不是我抽风。】 cyw【那是因为什么,他抽风?】 赵为吞吞吐吐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哎......刚才我和钟哥说有人在校园墙上发帖。】 他精简发言,只出卖钟在【我就和钟哥说让他应该多笑笑,天天冷着脸不是个事,大家都喜欢年轻漂亮,阳光开朗的。】 就这样? 陈雾圆直觉赵为应该有话没说,可能是不好直接和她讲,但问到这陈雾圆也能大致猜出来事情的经过了,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又聊聊几句,赵为说他要过去跑个八百,陈雾圆回了个好。 放下手机钟在还没回来,陈雾圆的视线被后墙上的一张照片吸引。 拍的是钟在,背景是蓝天操场,陈雾圆记得这张照片,高一没分班之前的运动会时拍的。 照片上钟在站在领奖台上,穿着蓝白色的夏季校服,冲着镜头反比一个“耶”,肌肉起伏的手臂上不加掩饰的伤口和青筋并绕,他难得在笑,嘴角上扬,对着镜头扯出一道嚣张的弧度。 微微仰拍的视角,天空是通透的蓝色,配合着远处的横幅,人群和彩带显得他整个人格外张扬肆意。 钟在是操场上视线的焦点,即使是照片都能注意到周围人几乎全盯着他看。 那次钟在跑了全校第一还打破了校记录,陈雾圆记得特别清。 第15章 上课铃声响,钟在才回来,坐下给陈雾圆讲题时脸还绷着。 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讲话十分刻 薄,以前给陈雾圆所在的历史九班上过一节课,后来班上的都吐槽他嘴里有刺。 钟在这次语文才考九十多分好,估计刚才没少挨训。 陈雾圆想挑个他心情好点的时间问帮扶的事,就一直有意无意地观察他的脸色。 钟在讲了两题,终于忍不住了,说:“你能看着点试卷吗,我脸上写字了?” 陈雾圆顺着他话低头看试卷,问他:“帮扶你打算参加吗?” 钟在被骂得实在火气大,拿了水杯到后面接水,闻言“啧”了一声,说:“还用得着找我吗,那不是有个小三在等着吗?” 这句话歧意太大,钟在这一声说低也低说不低也不低,教室里零星几个人都回头他。 陈雾圆:“??!” 陈雾圆诧异抬头,和他对视,一时间也没想好该怎么接话。 钟在还冷着脸,他嘴角动了一下,估计意识到自己破嘴说错话了,但也不解释,移开视线仰头喝水,喉结滚动。 左思右想,陈雾圆觉得以自己的嘴上功夫,无法接住这句话,她起身,把随身带的笔记本放在他桌上,说:“这是我整理的语文笔记,就当感谢你这几天的帮助。” 静了几秒,慢吞吞地说:“其实我道德感挺高的,” 陈雾圆挺认真的为自己辩护:“不找小三。” 钟在:“……” 他放下杯子,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锐劲冷淡:“怎么,还需要我给你颁朵小红花吗?” 第13章 不要孤单 陈雾圆从一班回去的时候正好是最后一节课,班主任在讲台上站着,下面的同学都无心上课,低着头玩手机。 班主任见陈雾圆回来,冲她微笑点头,抬手示意她坐下。 陈雾圆本来想找她说帮扶的事,结果她刚回来班主任就开始讲假期的安排和注意事项,到放学她也没找到机会说。 下午陈雾圆是值日生,今年学校通知教学楼要清空装修,所有东西都要搬走,班级里同学忙上忙下,清完课桌清书柜,后面柜子前挤满了人,陈雾圆也挤不进去了,就先收拾课桌上的东西。 她课桌里都是书,下面还有一个书箱,这么多书她也带不回去,陈雾圆一本本拿出来整理,把没用的干脆都扔了。 课桌里的基本都是这个学期的作业试卷,属于没用的那一类,书箱里放着的大多是这两年的课本和复习材料。 数学书上课都时候不怎么用,留不留都行,历史书政治不能扔,原来的作业本倒是可以全扔掉。 她收拾了一会,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陈雾圆打开看,是父亲发的一条,说自己临时有事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陈雾圆的父亲叫陈平,和她关系一般,两人基本上一两个月见一次面,平时也不怎么发消息。 陈雾圆正奇怪他为什么给自己发这一句,陈平那边紧跟着发:“和你妈说一声,她把我微信删了。” 陈雾圆这下皱眉,把消息截屏发给了何惜文,随即又截屏给陈平,回复道:发了。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兀自坐了几分钟,等后面柜子旁的人少了才去拿书。 柜子里的书大多数都是高一那会的,陈雾圆没往家里拿过。 现在再看这些书,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特别是化学和物理,她脑海中留下来的公式都不多了。 陈雾圆坐在座位上,翻开高一下册的物理书,当时刚开学没多久就分班了,再加上他们班的老师上课都用讲义,课本没怎么翻开过,因此这本书在柜子里待了两年多,看起来还是崭新的。 封面整洁,内页干净。 陈雾圆漫无目的的翻着,对着几行看不懂的公式心想,这几年钟在学的就是这些? 这都能考满分,怪不得刘庆涛恨不得能把他供起来。 翻到后面,内容更加陌生。 再翻过一页,忽然一张折叠的白纸出现在眼前。 陈雾圆有些奇怪,这本书她都没翻开过,什么时候夹进去的纸? 她打开看,白纸伸平,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龙飞凤舞地写着一句话: “不要害怕,不要孤单,会有人一直陪着你。” 陈雾圆心脏一提,不知怎么了,就好像一把橡皮锤不断地敲打在她心上,不觉得疼,只有钝涩感蔓延。 白纸上没有落款,就这行字下写了日期“2025、2、4” 2025年2月4号,分班的前一天,陈雾圆记得很清。 最后一节班会课,刘庆涛让大家互送贺卡祝福,那会其实大多数同学不觉得分班就是分别,刚认识一年,大家总体还是怀着美好的期许向往新班级新群体的。 班上的气氛伤感不足搞怪有余,赵为和后面的几个男生还起来围着钟在高歌一曲“兄弟一生一辈子。” 贺卡也是应付着随便写写,陈雾圆当时写了一张送给前桌,就当完成任务,当然没有用白纸这么敷衍。 不会再学的科目,不会再翻开的课本,一句暗无天日的祝福。 如果不是陈雾圆今天整理东西,大概永远不会发现这张纸。 对方大概没指望她能读到这句祝福。 这会是谁给她写的? 陈雾圆盯着这张纸研究了一会,字写的很洒脱不羁,笔划有点歪斜,挺丑的。 记忆渐渐复苏,四不像的符号,没落款的白纸。 好像,是—— 丑丑老师。 这个名字对陈雾圆来说更是恍如隔世。 高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某次她被数学老师点名考试成绩太差之后,课桌里开始出现丑丑老师给她的过程。 当天的作业,考试试卷,从知识点到她应该去回顾哪些例题,一应俱全。 最初陈雾圆并没把这当成一回事,还以为是哪位同学抄的什么答案落在她这了。 当然,就算是追求手段陈雾圆也早就免疫了。 她当时全部的心思都在隔壁桌的校霸上,每天都在担心对方会看她不顺眼要揍她一顿。 后来注意到这张纸是因为一次数学她考了历史最低分,低到数学老师把她叫出去一顿训。 回来陈雾圆第一次有了急迫感,翻出那张纸认认真真地看。 但是,看不懂。 对方讲的虽然很细致,但学霸的脑子和陈雾圆这种数学渣渣还是有区别的,陈雾圆不由得在后面沮丧地问:“老师,看不懂,我还有救吗?” 然后规矩的放在课桌的一侧。 第二天吃过晚饭,陈雾圆收到了回信。 很丑的字,歪歪扭扭,似乎写字的人是只刚会用笔的猴子,但内容很嚣张。 ——“一般来说。” ——“这都看不懂,你是完蛋了。” ——“但我教的学生,没有完蛋的。” 陈雾圆在后面紧跟着问:“老师,那我现在应该先做什么?”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不懂也可能是因为,老师你的字,有点,丑。” 这次的回信是第二天中午给的。 力透纸背的一句,回答她应该先做什么的问题。 ——“先去医院检查智商。”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所以陈雾圆一直称呼他为丑丑老师。 丑丑老师字写的很丑,但成绩非常好,陈雾圆在他的帮助下数学成绩意外的不错,到高一期末已经能考到一百二左右了。 不过,陈雾圆想起了什么,皱皱眉,她刚想把这张纸扔了,目光却又顿在那行“希望你一直有人陪上” 片刻,还是重新夹起,把这本物理书放进书包。 * 周五上午上完一节课之后就集合到学校报告厅听讲座。 一般年级的大型聚会,各个班在报告厅都有固定的位置,历史九班班级靠后,位置也靠后,再加上他们班的人基本上也不爱听讲座,因此班上的同学次次都以“上厕所”“接水喝”这种理由半途溜走。 年纪主任说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这次班主任特意坐在他们班级的边上守着防止有人再溜。 有班主任在旁边镇场子,周围的同学老实了许多,都在下面静悄悄的玩手机。 陈雾圆没玩手机,但也没听,坐在后排发着呆。 过了一 会,班主任拿着张表格过来:“陈雾圆,寒假补习你要去吧这表格填一下,和钟在填在一列。” 还没来得及反应,表格就被递到陈雾圆的手里,上面基本都被填满了,钟在的名字在最上方。 他的字也嚣张,笔力劲挺,龙飞凤舞,依次在姓名,班级,优势、弱势科目下写着“钟在,物理一班,数学,语文” 优势科目一栏填的十分含蓄。 这是同意参加了? 陈雾圆朝前看,但物理一班的位置在最前面,她也看不见钟在,旁边班主任许逸催了一句。 第16章 陈雾圆顾不上多想,在他旁边写“陈雾圆,历史九班,语文,数学。” 许逸刚毕业就过来做老师,年纪轻和学生们也没什么距离感,低头看陈雾圆填完,饶有兴趣地问:“钟在是不是就是年级里出名的帅哥,经常上去做检讨的那个” 钟在一个学期光检讨都不知道写了多少次了,次次都在国旗下讲话时刷脸,许逸记得他也正常。 陈雾圆笑了一下,点头:“嗯,是他。” “长得确实帅,成绩也好,”许逸边拿表格边说:“不过到了大学多的是帅哥,像他这么帅的没有,比他脾气好的可不少,你们俩学业上互相帮助,除此之外还是要注意点,我对你还是放心的。” 就差直接说你们不许谈恋爱了。 一中其实对谈恋爱这件事管得很松,但作为老师肯定不希望自己学生在高三这个时间段谈恋爱从而影响学习。 不过单就假期补课这个安排吧,能让人恋爱的可能性不大,倒是挺容易让人互相厌恶的。 陈雾圆应好,说:“嗯,谢谢许老师关心。” 许逸点点头,转过身叫同学们抬头听讲座。 今天的讲座除了宣传综评申请大学,还是期末联考的表扬会,等宣讲结束,年级主任特意跑上台在大屏上放ppt,火红的首页上左右各有一张照片。 按照惯例,一张是历史方向的第一,一张是物理方向的第一。 物理方向的毫不意外又是钟在,照片还是从高一用到现在的那张入学证件照,眼神俾睨万物,一副不服管教的不屑感,看得人十分不爽。 不过等看到下面的分数时他这个眼神顿时就合理了起来。 钟在再创新高,裸分六百九十。 物理班那边顿时讨论声四起,特别是一班,一声声的“我艹”“钟爹牛逼!!”“艹满分怪物”往这边传。 以钟在的语文成绩,能到裸分六百九这个分数,搞不好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就算赋分能赋到这个分数也少见,比他更高的估计也没了。 历史方向这边没钟在这种霸榜人物,第一的位置竞争十分激烈,同一次考试原始分和赋分第一名也经常变换。 这次学校放的是裸分第一,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陈雾圆不熟悉。 周围的同学一半忙着讨论钟在,一半在关心着成绩,陈雾圆旁边的同学说:“六百四,赋分第一肯定不是她。” 陈雾圆其实不怎么关心成绩,她附和着点点头,说:“有可能。” 底下的同学翘首以待,物理班赋分第一也毫无疑问,都等着看钟在的单科成绩,历史方向这边在等赋分第一名,偏偏年级主任卖关子,拿着话筒咳了两声自己先讲起来了。 “咳咳,刚才王老师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综评申请也是一条途径,有能力的同学要尽早准备——” 越讲越不耐烦,学生开始不安份地嘘主任了,终于年级主任舍得把ppt翻页了。 “这次大会我们还要表扬在期末联考中涌现出的一大批优秀学生,按照去年划定的一本线,历史方向过线人数超过一半,物理方向将近百分之七十 “这次我们的历史方向前二十和物理方向前二十分别是——” 第14章 还是这么笨 又是一大串,年级主任边翻页边讲,终于下一张是赋分第一。 物理方向,物理一班钟在。 历史方向,历史七班陈琪然。 底下一阵热烈的讨论声,历史班的第一陈雾圆依稀有印象,喜欢戴一个彩色星星的发卡。 这张下来是各科的单课第一,整个会场目不转睛。 ppt切换,红色的底衬上第一科是主科三门。 数学,物理一班钟在,150 语文,历史九班陈雾圆,147 英语,历史九班陈雾圆,148 两个人霸榜,旁边张颖哇了一声:“我靠,”她凑过来兴奋地说:“你俩太牛了,今年又霸榜,我操英语148你太厉害了!” 陈雾圆的英语也不错,但是因为学校里除了她之外一百四的还有两三个,因此显得她的这门科目没语文那么有统治力。 周围也都在议论纷纷,也有人伸长脖子朝陈雾圆这边看。 台上又翻过一页,历史和物理,钟在的名字还在上面,物理满分,历史第一是七班的。 剩下四门分科,钟在化学生物都是第一。 物理班级那边又是一阵夸张的喧嚣。 这次政治也有一个意外,裸分九十,赋分九十九。 市一中这个学校和其他高中比起来虽然在总分上不占优势,但是就是容易出单科战神。 比如陈雾圆的语文,还有刚才的政治单科第一,每次市区联考的排名表上一排到单科都会突兀地冒出来几个市一中的学生。 当然这是在钟在没来之前,钟在来了之后市区的总分榜上市一中也有一席之地了。 台上年级主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说道:“表扬一下这几位同学,请他们到台上领奖!” 这也是一中的传统项目,最先领奖的是三门主课的单科第一。 那边钟在刚起身,物理班的起哄声已经响彻天际了,喊什么的都有,赵为在旁边扯开嗓子喊:“钟哥!牛逼!” 他旁边的人也喊:“都看着点,我钟哥,就是吊!!” “数学物理全满分,什么含金量,考得到吗,懂吗??!” 赵为一边喊一边往后看,后面陈雾圆跟着起身。 她一起来,底下的声音轻了一些。 陈雾圆漂亮是整个市一中乃至苏城高中圈都知道都事情,她淡棕色的头发在挽成低丸子头,侧颜姣美。 明明是一样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就感觉不像校服,像大牌定制。 起身脸上带着点微笑,清清柔柔,又十分的,不易接近。 会场的乱叫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停止,化为起劲的鼓掌声。 年纪主任举着话筒说:“欢迎我们的语文和英语双科第一,陈雾圆同学!” 台上钟在目视前方,似乎没在看什么,又似乎在极其认真的看着陈雾圆走过来,也是一身蓝色校服。 赵为忽然,他妈的觉得年纪主任这一声,有点像,婚礼现场司仪喊的“欢迎新娘入场。” 靠,还别说,真配。 陈雾圆走上台,领了奖,和钟在站在一起合照。 就这一瞬间,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似曾相识。 张颖在台下探着身子看,怔怔地说:“我操,好熟悉的一幕。” “是啊,每次大会好像都是这样,霸榜两年多了。” “年纪单科榜都放在一块。” “连外校提起我们学校不也是吗,钟在,陈雾圆就这俩来回说。” …… 张颖一想,好像真是。 从高一到高三,无论是八卦还是成绩单,他们俩始终绕不开彼此。 每次年纪大会也是如此,钟在离得近先上台,陈雾圆朝他走过去。 人声鼎沸,掌声雷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并肩而立。 两年来,从无例外。 * 开完年纪大会,这个学期算是彻底结束了,无论考得怎么样,都终于可以放肆地享受假期了。 陈雾圆要把这几天做的试卷拿给黄老师看,还想顺便找钟在问问帮扶的事情,昨天还是那个爱搭不理的态度,怎么今天就同意了? 还没来得及过去,刘庆涛先找她。 今天苏城降温,刘庆涛套了件藏青色的羽绒服,刚从会议室出来他胳膊上夹着保温杯,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说:“钟在啊,昨天我和他聊过,让他好好学,他也同意了。” 刘庆涛让的?也合理,刘庆涛对学生不错,钟在总不至于拂了他的面子。 陈雾圆点点头,刘庆涛又说:“你也别害怕钟在,有什么问题尽管大胆问他。我记得你高 一的时候和钟在同桌,多少熟悉一些,老师当时也没觉得你们关系差,都是老同学嘛,有啥恩怨过不去?” 外面风挺大的,陈雾圆今天校服里面就穿了件毛衣,挺冷的,闻言并未辩解,嗯了一声。 刘庆涛一长篇大论起来就没完没了,以前高一他自己一个人能讲两节班会课,陈雾圆还不想引起他演讲的兴致。 但刘庆涛显然想说的不止这些,他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继续教育:“钟在啊他脑子很活,就是脾气犟,跟他们语文老师有矛盾,最后一个学期呢我也和学校提了,给我们班换一个语文老师,拉一拉成绩,寒假老师不要求你们成绩提多少分,就是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客观的对待每一门学科。” 陈雾圆听到这也明白刘庆涛的意思了,总结来说钟在臭脾气和他们班语文老师不对付,不好好学习。 物理一班的语文老师陈雾圆也是久仰大名,背地里同学都叫他毒蛇,嘴很刻薄,知识点讲的稀碎,一上课就是说他出国旅行,留学之类的,他教的班基本都年级倒数。 第17章 张颖高一的语文老师就是他,那会她们班的学生天天借要别的班的笔记看,张颖到现在每次遇见他还要翻白眼。 也不知道教务处怎么想的让他带高三? 陈雾圆冷得不行,赶紧点头应好,刘庆涛嘱咐了几句才放过她,说:“有事给老师打电话啊,好好学习。” 等刘庆涛进办公室,陈雾圆往楼下走,放假了大部分学生都兴奋地在楼道里上跳下窜,楼梯上人满为患,陈雾圆小心地挨着边缘走。 刘庆涛说的其实也不假,刚开学那会她和钟在的关系确实没那么差。 而且恰恰相反,陈雾圆甚至觉得他们当时的关系还不错。 自从那天晚上在巷子里目睹钟在打架之后,陈雾圆就一直担心对方找她麻烦。 无论是看见校霸砍人还是被人砍,好像都不太好,前者是犯罪,后者则有损他校霸的威风。 按照陈雾圆之前遇到校霸的经验来说,钟在估计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特别是他还是来自于十七中这所传奇初中。 本来陈雾圆对这件事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但是周围的同学却对此讨论的十分热烈。 特别是围绕着钟在手臂上的伤疤,有人说那是钟在初一的时候和初三的打架时留下的,也有人说他手上的伤疤是他为了震慑别人自己砍的。 最出名的版本是说,某年某月某日的一个春天,钟在搁十七中门口吃饭,一位长相精致,身材超好的高年级学姐见到他,见他长得帅,果断要了他联系方式,两人风流一段,但是没想到这位学姐是职校大哥的女朋友,听到自己头顶青青草原,带人来堵钟在。 虽然钟在奋力突围,无奈对方人实在太多了,他手臂上还是留下了伤疤。 这个故事集合了伦理,暴力等多重因素,因此广为流传,连陈雾圆去问自己的初中同学得到的也是这个版本。 众说纷纭,但总体都离不开一个主题,就是钟在这人很能打,脾气不怎么好。 越说陈雾圆越感觉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便想着找机会能和钟在搞好关系,至少,让他看自己顺眼点。 那会虽然关于钟在的传言很多,但钟在本人好像懒得关注这些,他按时上课,交作业,顺便帮同学搬书换水,除了经常在晚自习睡觉之外,也没见他忽然暴打哪位同学。 就有一次,钟在昨天不知道干了什么,上语文课的时候就困了,在睡觉,偏偏老师抽人回答问题,第一个就点到了他。 钟在站起来,翻了下书,挺迷茫的。 陈雾圆马上抓住这个机会讨好校霸的机会,小声地在旁边提醒他“选a,选a。” 还没等钟在回答,语文老师先听见了,敲了下黑板叫陈雾圆:“老师第一节 课就说了回答问题时不要互相提醒,钟在,你坐下好好听课,陈雾圆,站后面去。” 陈雾圆尴尬地起身。 下课了,钟在似乎才清醒一些,陈雾圆回到座位拉椅子坐下,他转过来。 眸色深黑,眉骨上一个显眼的淡红色疤痕,递给陈雾圆一盒奶油曲奇。 陈雾圆一开始没敢接,摆摆手说道:“没事,你不用谢我,刚才我就是顺口一说,不关你的事。” 钟在没答,晃了下手示意她接过去, 接过来的一瞬间,钟在忽然收手,陈雾圆猝不及防,抬眼刚想说话,钟在又伸手把饼干递到她手里。 他轻扯了下嘴角,唇线锋利,声音沙哑好听:“还是这么笨。” 第15章 你先 陈雾圆愣神片刻,下意识摁了饼干盒,钟在却已经回头。 这话什么意思? 好心提醒他他不领情就算了反过来说自己笨? 但,为什么是这个语气?! 如果他用的是“还是这么傻逼”或者“还是这么脑残”陈雾圆绝对没有其他想法,只会觉得钟在这人狼心狗肺。 但是“笨”就很微妙了。 骂人可以用,调情也可以用,钟在的神情看起来哪个都不像。 难道是平时对别人说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回来? 钟在看起来像是女友不断的那种,毕竟脸和身材在这,而且陈雾圆也没见过他吃饼干,课桌却里放着一盒奶油曲奇,很可疑。 或许是撩妹用的?类似的招数陈雾圆也见过。 放在钟在身上…… 陈雾圆想了一下这个场景,钟在举起饼干像刚才那样对别人说话,神情再暧昧一点,笑容再深一点,好像是挺有吸引力的。 怪不得会有学姐看上他的传闻。 陈雾圆想半天,最终给这件事下结论,“校霸骂人的时候意外用错词了,看在他给自己送饼干的份上忍忍吧”。 她道了声谢,把饼干塞进课桌。 但莫名其妙,从那时起他们却意外的稍稍熟悉了一点,不过也不多,就钟在偶尔会问她今天的作业是什么的关系。 尽管如此,和现在这种互看不顺眼的情况比起来,他们俩当时也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关系不错了。 陈雾圆往下走,把这几天做的试卷拿给数学老师看。 数学老师刚从机场赶回来,桌上摆着一叠寒假作业,见到陈雾圆进来先恭喜她:“哟,我们的语文第一哇,英语今年也考得不错,什么时候给数学提一提?” 陈雾圆笑笑说:“马上。” 黄老师倒了杯水,坐下看她写的题目,翻了两下,奇怪地说:“我给钟在三张试卷,你怎么给我拿回来这么多?这几张了?一、二…六张。” 陈雾圆事先也没见到卷子,钟在给她什么她就做什么,闻言一愣,说:“钟在拿给我的就这些。” 黄老师脾气很好,性格和蔼,对学生特别是钟在这个成绩不错的刺头也有所了解,翻着试卷说道:“他那臭脾气,估摸是怕你做完题烦着他了,多给你几张试卷做,省的你说话了。不过这些题教得透彻。” 黄老师倒是不在意,看完了卷子,从旁边的书柜上抽出一本练习本,圈了两道题目:“去做做,看看你有没有学到真东西。” 这两道题目都是函数题,中等难度,钟在讲过好几遍,陈雾圆拿了笔,写的很快。 写完黄老师检查,从看完陈雾圆的数学成绩到现在他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好,不错,钟在教得好,寒假你跟着他好好学!” 好不容易过了他这一关,陈雾圆松了口气,走出数学办公室,刚想上楼就看到钟在也从一班教室后的门出来。 他没带书包,手上拿着几张寒假作业,一身黑衣,眉眼在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冷峻,即使站在人群中也十分惹眼。 陈雾圆不由自主地朝他看了一眼,好巧不巧钟在此时也抬眼。 他本来应该也只是随便往这一瞥,可能也没想到陈雾圆会在一楼。 目光冷不丁的对视上,钟在挑了下眉。 过了几秒,陈雾圆没反应过来要收回目光,仍然看着他,钟在原本还有点漫不经心,陈雾圆这一盯他不爽了。 站在教室门口朝她望过来,眼神直直地锁定在陈雾圆身上,下巴轻抬,压迫性十足。 对视的时间越久,钟在的神情就越发的冷冽不悦,一副“艹你看你爹呢”的拽样。 陈雾圆此刻才意 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像挑衅,但可能是刚才想起来那盒奶油曲奇,再加上寒假帮扶的事,她缓解气氛似的,非常友好地冲钟在微笑。 隔着这么远,陈雾圆精准地看到他视线猛然一收,原本还略带讽意的嘴角也立即绷得平直。 就好像,他压根没想到陈雾圆会做出这个动作,猝不及防,反而被她吓了一跳。 等他视线再迎上来,神情里已经满是审视了,陈雾圆着实无语了一瞬,心想我也不至于笑得很丑吧? 钟在嘴里还说了一句话,陈雾圆听不见,看唇形也没读懂,但应该也不是什么脏话,正好赵为此时从教室里出来,凑在他身边。 陈雾圆没再接着这场无意义的示好,扭头朝楼上走。 赵为刚从教室里钻出来就听见钟在说:“艹,笑什么呢你?” 声音很低,语气也不像是在生气。 赵为摸摸脸,莫名其妙:“靠哥我刚出来我还没笑呢,你骂我干吗?” 钟在收回视线,这回是真不耐烦:“滚。” 赵为:“……?” 不是兄弟,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 晚上放学,陈雾圆先和初中的朋友吃了晚饭,约的餐厅做甜点很有名,陈雾圆点了慕斯蛋糕,很甜,陈雾圆吃不喜欢,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吃完饭差不多七点,朋友在聊天,陈雾圆边听边回消息。 每次放假都少不了各种聚餐,陈雾圆能应付就应付了,实在推不了的才去。 她初中上的是一个私立学校,班上的同学大多是幼儿园、小学就认识的,或者是家里有生意往来,关系谈不上多好,但也能聊几句。 第18章 期间有人问她何净秋什么时候回来,陈雾圆说大概一周之后,具体还没确定。 聊了一会,对面坐着的粉头发女生忽然问:“一会打台球谁去?” 旁边人莫名其妙:“去哪打台球,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爱好了?” 另外一个女生和她关系好,心知肚明:“她哪是去打台球,看帅哥的!天天去,每周都去,人家都爱搭不理,她还这么殷勤,我真服了。” “哎呀你懂什么呀,”粉头发女生说:“我就喜欢这一款,不理我怎么了,我看我高兴。” 旁边人好奇:“长什么样啊你这么爱?” “难得啊,什么帅哥还能让你天天去台球厅守着?” …… 粉头发的女生在起哄声中开始翻手机找照片,陈雾圆在她提台球室的时候就有预感,等她找出照片,陈雾圆低头看群,照片里的人果然是钟在。 这张照片陈雾圆之前都没见过,照片上他依旧是寸头,但眉尾有眉钉,这可能是高一之前或者是寒暑假的照片。 钟在上高中之后在学校里就不戴眉钉了,高一刚开学他眉尾还有红伤,分班的时候已经浅淡到看不见了。 不过寒暑假钟在应该还在打眉钉,上次陈雾圆见他的时候他眉上还有未消的穿刺痕迹。 一个淡红色的印子,不明显,在钟在的脸上对他的容貌没什么影响,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些桀骜不训感。 拍的是钟在正在俯身打台球的时候,肩背低伏,手臂顺着球杆往前伸,肌肉紧绷,眼神锐利,整个人像是一张拉满且蓄势待发的弓箭。 气势凌厉,面容俊美。 陈雾圆知道钟在经常待在台球厅,但一直没去过他店里,也没见过他打台球,因此不免多看了两眼。 钟在小有名气,桌上很快就有人认出他了:“这不是以前楚榆星追过的男生吗,叫钟在,陈雾圆的同学。” 其实她们早就分班很久了,陈雾圆点了下头。 提到了楚榆星,桌上的氛围有点微妙,接下来不断有人若有似无地朝陈雾圆这边瞟。 陈雾圆见怪不怪,自从高一不知道谁传的谣言说她和楚榆星不和之后,每次聚会都有人明里暗里想打听这些事。 陈雾圆挺烦别人问东问西的,再加饭也吃的差不多,趁着还没人开口,便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出了门,陈雾圆不想先回家,加上刚才在饭桌上她没吃多少东西,还有点饿,就打算找个饭店再随便吃点。 她沿着美食街走,刚转到一家馄饨店,还没进去,背后忽然有人高声叫她的名字,“陈雾圆,陈雾圆!” 声音很耳熟,陈雾圆回头,是张颖。 张颖正从一家超市门口出来,见她回头,兴奋地招手,等绿灯亮起,从马路对面跑过来,手上提着几瓶饮料问:“你来这吃饭?一个人吗?” 陈雾圆点点头,说:“嗯,你也没吃饭吗,要不要一起?” “不用,我还想问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吃?”张颖说:“我、夏天议、小金她们还有几个物理班的,就在旁边的烧烤店,也是来得时候正好遇见了,就一起凑了一桌,再加你一个也不,来吧来吧,和我们一起?” 张颖说的物理班的估计是以前二班的人,陈雾圆不熟,说实话也不想去,但张颖的盛情难却,再拒绝就扫兴了,陈雾圆便跟着去了。 正逢晚上七八点晚饭时间,美食街这边人满为患,陈雾圆跟着张颖走了五六分钟,过了转角就看见她说的那家烧烤店。 店里人很多,张颖他们坐在门边。 推门进去才发现赵为也在,身边坐着今天中午来和陈雾圆说帮扶的刘凡,其余的还有几个物理一班的人。 分班之后陈雾圆平时一直待在五楼,和底下的物理班很少有交际,也不熟。 但还是和桌上的人一一打过招呼。 张颖让老板给这边加一个座位,赵为是最积极的那个,他赶紧起身,朝旁边挪,热情地让老板把座位加在了他刚才坐的位置。 陈雾圆坐下,赵为递给她一份菜单问她要吃什么:“钟哥去外面打电话了,一会就回来。” 钟在也来了? 陈雾圆翻菜单的手一停,片刻后点了份炒饭。 一桌八个人,陈雾圆边上还有一个空位。 陈雾圆来之前他们已经吃了一会了,桌上还放着几瓶酒,赵为喝酒喝的满脸通红,但还没醉,等菜的过程中一直和旁边的刘凡等人胡吹乱侃。 “我再整一瓶也没问题!” “艹,你这个破酒量还整个鸡毛啊,”刘凡说:“差不多行了,别第一天放假就给你干趴下了。” “你不信?来比比?!” “我今天不喝酒,你和钟哥比,他都懒得和你喝。” 两人正吵着,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送餐。 站在陈雾圆旁边,刚好隔开她和旁边那个空位。 与此同时,有人从外面进来,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一身黑衣,推门的瞬间带进来外面的冷气,寒气席卷,陈雾圆下意识地搓了下手背。 钟在坐下的时候和电话的人说了声行,挂断电话,也没注意旁边位置上的人有变化,他拎起酒瓶给旁边的酒杯倒酒,问:“还能喝吗?” 杯子被人用没拆封的筷子尾端推回来,白酒洒了一些,钟在反手制住对方的手,接着倒酒:“再喝一杯,剩下都是我的。” 酒瓶里还剩下大半瓶,但钟在语气寻常,似乎不把这当回事。 夏天议正想出声,一旁的赵为赶紧拉住他。 钟在说:“喝不了下次别缠着我拼酒了,跟你没意思……” 话还没说完,服务员上完菜让路,钟在的话戛然而止。 陈雾圆低头视线往下,钟在手掌斜挡着,手背相触,他曲起的关节抵在自己掌侧,存在感强烈。 其实也就是个正常接触,但还没等陈雾圆看清,钟在已经率先收回手,酒瓶也放下了,若无其事:“你怎么来了?” 钟在身上没酒味,脸色也正常,不像赵为那样喝得满脸通红。 陈雾圆说:“我不能来?在你倒酒之前我就来了。” 她没加重倒酒二字,但效果也差不多,钟在被提醒了一遍,活动了下脖颈,理所当然说:“没看清是你。” 张颖在对面解释:“我去超市的时候刚好看到陈雾圆一个人在吃饭,想着人多热闹就邀请她一起来了。” 钟在点点头,明显不在意,听完就低头看手机。 桌上吃的差不多了,陈雾圆没动筷,吃着炒饭。 钟在虽然不说话,可是他只要待在旁边存在感就不会低,赵为和张颖她们在聊寒假的事情,赵为一提起寒假作 业就激动不已。 “黄大仙和刘哥是真狠,一个十几张试卷,一个跟疯了一样,这么厚的寒假作业也敢往下发,这寒假累死我算了。” 旁边的周世也是一班的,闻言说:“你装起来又,你寒假作业哪次不是抄钟哥?” “抄不要花时间写,”赵为把矛头指向夏天议:“还有这个傻逼,非要找我帮扶。” 夏天议胆大包天,他寒假作业从来不写,以前为了保住语文第一的位置还虔诚地写点语文作业,现在当老二当习惯了,更加无所顾忌,已经是位无信仰的老油条了,闻言说:“寒假作业你不写不就好了,在这说半天。” 一席话引起旁边诸多不满:“哇靠,你们历史班不检查作业,我们班刘哥那可是一张张翻,谁敢不写?” “艹,真想揍你一顿,站着说话不腰疼。” …… 边上吵吵闹闹,聊学习聊老师,陈雾圆忽然有种还在老一班的错觉。 钟在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吃饱,又点了两个菜。 上菜的时候他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盘子,陈雾圆想延续今天在学校的疑问,就下意识地看着他的动作,准备找个机会和他说话。 钟在感受到了,他把盘子摆在陈雾圆面前。 陈雾圆愣神片刻,说:“不用,我不饿。” “饿就直说,别装,”钟在说。 我装什么了? 陈雾圆说:“不是,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 陈雾圆的问题还挺多的,她想问钟在怎么突然同意参加帮扶了,也想问下午在一班教室门口钟在到底说了什么。 但大脑一转,脱口而出:“刚才你说我喝一杯你喝一瓶是真的吗?” 钟在本来没往她这看,等陈雾圆问完这一句他才掀眼看陈雾圆,眼瞳深黑,挺不屑地:“你想和我拼酒?” 陈雾圆没来得及说话。 “行,真的。” 桌上放着盘花生,钟在手指捏了两颗,慢慢地嚼着,随后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带着挑衅,“你先。” 第16章 跟脑残似的 钟在倒的是白酒,超市最简单的那种,度数高,劲大。 其实他倒酒的时候没打算喝,赵为的酒量是出了名的一杯倒,以前在老一班的时候,教室后排的几个男生聚会过后,第二天总要吐槽赵为人菜瘾大,一杯下去醉得跟狗一样。 第19章 钟在平时不喝酒,但除他之外别人更不喝,赵为想喝酒也只能缠着他。 每次都把钟在烦得不行,干脆喝酒的时候就多灌他几杯,反正钟在酒量好,给赵为灌老实了他下次就不敢多bb了。 陈雾圆看了看桌上的杯子,小半杯白酒。 她酒量其实还可以,话都说出来了,也不是不能喝,但是吧…… 没喝过这么多,喝完万一醉了怎么办,钟在还在旁边,这人指不定要怎么笑她。 陈雾圆骑虎难下,后悔自己刚刚嘴快了,她甚至觉得哪怕刚才问的是“你下午是不是在骂我”都比现在的情况好。 陈雾圆摩挲了下手臂,想耍赖,瞥了一眼钟在面前的酒瓶说:“算了吧,喝太多对你不好。” 钟在呵笑一声,摆明一副“我要是真信你这是在关心我我纯傻逼”的语气:“放心,这点酒对我来说喝着玩。” 说罢还把花生盘往她这推,问:“先吃点?” 就算陈雾圆把这一盘花生吃完她该醉还是醉,但毕竟是自己挖的坑,陈雾圆估计自己应该也能喝,反正她只需要喝一杯,而钟在喝一瓶,怎么着亏的都不是她。 “我不用吃,”陈雾圆握着酒杯,视线投向白酒瓶,最后挣扎一句:“你真能喝这么多吗?” 钟在扯了下嘴角,他这张脸就是越冷越拽越让人觉得帅,五官深邃的同时又不至于给人特别重的异域感,眼瞳深黑,鼻梁高挺。 突兀地,他伸手接过陈雾圆手中的酒杯,仰头喝下。 半杯白酒,两口就完。 “不能喝你问个什么劲?”钟在抬手把塑料酒杯扔进垃圾桶,不屑地说:“还我不能喝。” 没等陈雾圆反应过来,他已经拿起白酒瓶了。 今天温度低,钟在坐在靠门的位置,身上还穿着外套,喝酒的时候为了方便,他把衣领微微往下扯。 钟在喝酒时注意力却不在酒上,反而非常直接地盯着陈雾圆,眼神直白锐利,过了好几秒才移开。 大半瓶白酒,也就过了不到一分钟。 不光赵为他们在盯着看,连旁边几桌中年人都连连起哄喝彩。 “不愧是年轻人,这酒喝得真猛!” “我看你再喝两瓶也没问题,厉害厉害!” “喝这么凶,晚上要胃疼的,还是年轻气盛。” ....... 赵为更是捧场的热烈鼓掌:“我靠,牛逼爹。” 赵为虽然爱喝酒,但跟钟在喝的时候,往往都是钟在都还没怎么喝他就已经醉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钟哥连瓶吹。 同为物理一班的周世撞了下他的肩膀:“就这你他妈还天天想和钟哥比呢,爹跟你闹着玩呢。” 旁边的一个女生翻了白眼:“你别说了,再说赵为马上又要觉得他幸福上了。” 周遭议论声不断,钟在喝完,瓶口向下掂掂,一滴没洒。 或许是刚喝完酒,他的神色极其富有侵略性,问道:“行了没?” 陈雾圆不自然地点点头,心里有点空茫。 她本来以为钟在会顺势嘲讽两句她敢问不敢做的怂比行为,可是出乎意料,钟在干脆利落地把酒瓶也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很空,玻璃扔进去碰触地面,“砰”地一声,他朝陈雾圆偏头示意,说道:“吃饭。” 声音不冲,但陈雾圆心里的空茫感在扩大。 莫名其妙的感觉,可能有点愧疚,毕竟事情的开头是因为她那句发问,钟在才喝了这么多酒。 陈雾圆戳了戳米饭,注意到钟在没怎么吃饭,一直在夹花生米吃。 陈雾圆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为了争一句“能不能喝”至于吗,犟得要死。 钟在这个脾气陈雾圆不是第一次见,高二那年运动会她也见到过。 那一年早就分班一个学期了,当时班主任要陈雾圆在开场的时候举班牌,高一的运动会过去之后,到了高二大家被学习蹂躏的已经对运动会的兴趣非常低了。 操场上就高一的还有兴致打扮,高二高三的恨不得立马找块地方,该打牌的打牌,该睡觉的睡觉,也就正式比赛的时候才能提起精神。 而且运动会那天三十多度,谁会有病似的愿意顶着大太阳,穿着礼服站在最前面,这不纯受罪吗? 因此班主任找了一圈没人愿意接这个活,就惯例指陈雾圆,说去年运动会你不是举班牌的吗? 去年在老一班陈雾圆确实是举班牌了,那次也无语,抽签抽中她了,和赵为一起——本来抽中是钟在,但刘庆涛仔细打量了他,说钟在是寸头哥,太混账了这形象,年级主任见了心脏受不了,就把他换了。 新班主任用这个理由,陈雾圆拒绝不了,只能答应。 市一中举牌的学生统一都是女长裙男西服,纯白配色,配色经典到校园墙上有人发帖说这衣服一站出去跟要给学校发丧似的。 陈雾圆甚至都觉得可能就是因为这礼服太丑,才没学生愿意接举牌的活。 开幕闭幕都要穿这套礼服,雪纺的厚面料,一站就是一个小时,陈雾圆晒得发晕,第一天开幕式结束后就赶紧换了衣服去当志愿者了。 九班女生多,参加项目也不需要凑人数,陈雾圆象征性地参加了跳远,拿了第三,其余时间就给运动员发发水,喊喊加油。 第二天闭幕式前最后几个项目时才又把礼服换上。 钟在的项目在最后,和高一时候一样,五千米长跑,而且是三个年级的学生同时比赛。 一中这个特色项目曾经一度被市区高中盘点为“运动会消灭学生计划之首”,这个称号直到后来隔壁高中被社团忽悠瘸了,出了一个拳击比拼才被易帜。 不过五千米长跑之所以能够在市一中学生怨声载道中长存,也必有过人之处,它的优点说起来也十分匪夷 所思,就是奖牌非常好看。 冠军是一个小狗形的粉金色奖牌,亚军是粉银色,季军奖牌被换成了粉蓝色。 就是靠着这个不入流的优点,五千米一度成为了运动会最受关注,最火爆的项目,是全校情侣的必争场合,每个参赛的恋爱人都抱着为自己对象送一块奖牌的想法。 陈雾圆入学那一年,高三一对情侣同时参赛,一金一银,在校园墙上大炫三天。 而有些没谈恋爱的人参加这个项目心思也十分单纯,“好好好谈恋爱是吧,送奖牌是吧,你看你能拿到吗,奖牌都给你拿了看你们这些臭情侣还怎么送。” 再加上一些本来浑水摸鱼却莫名其妙拿了奖牌的,一些被强制参加的,五千米长跑可以说是运动会上最热闹的项目。 钟在高一的时候也参加过,而且毫无意外,在一群体育生情侣之间拿了第一。 五千米毕竟是长跑,跑完很累,边上的学生基本都成双成对,钟在身边却没人陪。 高二那一年校方时间安排的有问题,本来群体的趣味运动会要在长跑前,今年同时举行,本应该负责送水的学生去参加项目了。 钟在的朋友基本都是后面的男生,一人身兼数项,也不能来陪着他。 他沿着操场走了一会,估计太累了,也没去拿水,躺在草坪上,陈雾圆注意到他脸色很红,陈雾圆在树荫处,想着一班的人真粗心,长跑居然丢下运动员,不安排志愿者陪着。 但毕竟,钟在有一张帅脸。 没一会几个女生过来给他送水,莫名其妙,陈雾圆居然松了一口气。 可是钟在不接,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起身就走,换个地方接着躺。 重复了好几次,钟在没接任何一个人的水。 陈雾圆看着他拒绝了一个女生,往旁边走,t恤几乎被汗水湿透,脸上也都是热汗。 她心想,傻缺,真傻缺钟在, 到底在死犟些什么啊? 渴死你算了。 当时虽然已经分班了,但陈雾圆还是同情心发作,她跑去更衣室换了身衣服,穿了长裤,外面套了件外套和志愿者马甲,顺便还带了口罩和帽子。 但是等出去,钟在已经回到一班的位置上了,隔着人群,陈雾圆看见他在喝水,也就作罢。 想起这件事,陈雾圆理了理情绪,倒了一杯温水给钟在。 钟在正给人回消息,玻璃杯落在桌上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陈雾圆说:“给你的。” 钟在哦了一声,拉长调子:“你给我倒水?” 这个语气,陈雾圆总觉得他想问的其实是,“你给我倒水?里面下毒了?” “嗯,给你的,”陈雾圆忍气吞声,说:“听说喝酒喝太多容易中毒,万一真有事不好解释。” 钟在好像跟她较劲一样,陈雾圆这样说他反而微扬嘴角,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唇形不错,笑起来嘴边有道小括号型的笑线,一下冲淡了身上的冷峻桀骜感,反而显得少年气十足。 其实赵为说的没错。 第20章 钟在是应该多笑笑,他适合微笑。 陈雾圆搭话,问:“今天下午你在教室门口说了什么话,没听清?” 钟在困惑挑眉:“我下午说的话多了去了,哪句?” “五点多,快放学的时候,我站在楼梯口。” “不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对你笑,”陈雾圆提醒说:“然后你表情跟被人打了十几拳还要忍气吞声没地撒气,强颜欢笑接着还给人端茶倒水一样,记起来了吗?” 钟在没说话,陈雾圆更加无所顾忌地接着说:“就你脸色很差……” “记起来了,”钟在打断她,点点头。 陈雾圆问:“你当时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钟在似乎在深思,半天,偏头说:“我说你笑得挺好的——” 他声音温和,带着淡淡的哑,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酒精气,陈雾圆心脏骤然一落,没想到钟在会这么说。 陈雾圆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别人夸她她也特地露出微笑,真心表示感谢:“原来是这句,谢谢,没想到你还懂的……” 欣赏。 钟在举起水杯,慢条斯理接下半句:“——跟脑残似的。” 陈雾圆:“……?” 她下意识收起微笑。 服了, 我真后悔刚才没在水里下毒。 第17章 怕误会 吃完饭大概七点半,赵为几人都打车回去,刘凡问陈雾圆顺不顺路,想跟她一块走。 陈雾圆还没说话,赵为从后面猛得勾住他的脖子,“你有病吧刘凡,你想干吗?” 刘凡极其冠冕堂皇地说“我害怕不行吗,一起回去有个伴。” “你早说啊,”周世延拉住他的胳膊:“哥哥陪你,人陈姐自己不能回家啊。” 赵为则一脸鄙夷:“你真的,刘凡,谁第一个给你起的外号,你看你一副不要脸的样,太贴了。” 几个人一边打闹一边往外走打车,服务员上来收桌子,陈雾圆坐在里面,落在最后一个出去,临走前,她从盘子里拿了粒花生。 刚放进嘴里,陈雾圆就愣神。 花生是生的。 没有熟花生的脆香,咀嚼起来有股生涩感,在口腔中气味明显,这能缓解酒精吗? 钟在他什么时候有这个爱好了? 出了门,张颖他们陆续先走了。 就剩下钟在和陈雾圆,听刚才他们聊天,钟在今天应该要去看店,他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在等车,一时半会也没走。 外面冷,陈雾圆紧了紧衣服,钟在偏过头问:“打车了吗?” “打了,”陈雾圆说:“还有五分钟就到。” 钟在点了下头,往前一步,朝马路那边看自己的车有没有来。 他比陈雾圆高了快一个头,站在前面刚好把风都挡住了,车还没来,钟在回过头,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笔记本,递给陈雾圆:“笔记我拿了。” 陈雾圆用的是活页本,钟在拿了内页纸就行。她伸手接,可是刚接过就察觉到里面还有东西,打开看,是她下午放进去的药膏——祛除疤痕的特效药,昨天陈雾圆买的时候店员说一般市面上买不到。 药膏包装完整崭新,他还没用过。 钟在说:“我用不着,谢了。” 陈雾圆问:“手臂上的伤好点了吗?” “酒都喝了,还怕这点伤,”钟在淡淡地说:“好没好也都和你没关。” 提到喝酒,陈雾圆稍感愧疚,她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为“还没好”,问道:“这是治伤疤的,就当这几天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为什么不收?” 钟在站在风口,还是那副语气,言简意赅:“怕误会。” “什么?”陈雾圆甚至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怕误会? 能误会什么?! 总不可能我送一盒药膏就代表我对你有意思吧……? 陈雾圆难以置信,到底这两年有多少人追钟在,能让他养成这种自信的性格。 她正想说“那你多虑了,我送药膏纯粹是为了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帮助,绝对、完全、压根不可能对您有半点非分之想,您就放心吧。” 但话正欲说出口,陈雾圆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霎那间又把所有的话都咽下去了。 钟在看她欲言又止,扯了下嘴角,眼神晦晦,也没说什么,转过身等车。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车过来,陈雾圆对了下车牌,是她打的车。 陈雾圆拿着笔记本,问钟在:“你打的车到了吗,你的店在哪?要是顺路刚好送你过去?” 钟在衣领拉到下巴那,说:“不顺路。” 行吧,陈雾圆不知道怎么说了,和他说了声再见,坐上车。 车子起步,通过后视镜她看见钟在没打车,往西边的巷子走。 没打车吗,那刚才怎么等半天? 陈雾圆一头雾水。 等到家时正好是八点。 回到家,陈雾圆把灯都打开,到房间里开了平板,随便放了部电影就躺在椅子上看手机。 班级群里班主任发了年前寒假帮扶的安排。 从放假到年前一共七天,从后天开始上五次课,安排是上午不上课,下午从一点到晚上六点半。 下面还刻意强调一句:“同学们可自愿选择上午来校上课。” 时间安排的没陈雾圆想的那么忙,还能接受。 陈雾圆想把安排表转发钟在,刚点到 转发界面才想到自己没他的联系方式,早知道今天吃饭的时候要一个了。 陈雾圆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又去洗澡,换了套睡衣在书桌前坐下。 她翻了翻列表,把平板声音调小,给认识的几个语文成绩优异的朋友发消息问学习心得。 陈雾圆的语文成绩一直都很好,从高一进来就一直位列前茅,实在没有从不及格往上提分的经验,而且多问几个人肯定更好,也许他们的办法更适合钟在。 消息发了没几秒就陆续收到了回复。 米多彩【你语文这么好还问??别卷啦!】 37号【?问我】 东西南北北风【你们学校现在竞争压力都这么大了?】 陈雾圆陆续回复说帮别人问的,正好自己也有些困惑。 37号【哦哦,帮谁问的,挺有福的他】 小熊背包【帮扶对象吗?我下午在我们学校的校园墙上都看见了】 陈雾圆记得这个朋友,去年她语文成绩挺差的,还加了陈雾圆的联系方式,问了陈雾圆一些题型的做法。 前两个月的月考她好像考了一百二十几分,当时特别兴奋地给陈雾圆拍了答题卡,感谢她的帮助。 陈雾圆自认为单凭自己的那些答题技巧还不足以帮对方提到这么高的分数,这次也想问问她的提分心得。 陈雾圆发道【你们学校表白墙?】 cwy【你不是在新区上学吗】 小熊背包【对啊,苑中的,我们校园墙总是发你】 她发过来两张截图,第一张就是转发的市一中校园墙发刘凡的那一条,第二张是帮扶的报名表,最顶上的表格写着她和钟在的名字。 底下的评论陈雾圆也大致扫了一眼。 【苑中皮下看见这些牙都咬碎了】 【又来了,又来了,发个没完了】 【这两年咱们学校学弟学妹进来连校长都不带认识的,先记住了陈雾圆】 【钟在和陈雾圆,这大名鼎鼎】 【校园墙每天打开后台,有陈雾圆发陈雾圆,没陈雾圆关掉手机就睡觉】 【哦吆,帅哥钟在,去年我俩一块打过球】 ....... 以前也有人和陈雾圆说过新区的一个学校总是发她。 陈雾圆经历这些事情多了,从初中开始就有一些外校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她的消息,经常在校门口等她,陈雾圆烦不胜烦,再遇到这些事情也不想再管了。 cwy【对,帮扶对象,我心里没底,想找人问问经验】 小熊背包【你是问对人了!!我天天都盼着有人发现我进步这么快。】 【不会我不保证说的全有效,有些点只能自己领会】 陈雾圆赶紧道谢【好,谢谢你,】 小熊背包【不用谢啦,你上次也帮过我】 小熊背包【我理理思路,打电话和你说?】 cwy【好】 朋友一边说,陈雾圆一边记笔记,电话打到了快十点,陈雾圆的笔记记满了好几张纸。 结束之后陈雾圆放下笔,翻列表回消息。 对话框里最显眼的是母亲何惜文的消息,回复她发过来的截屏,颇为冷淡的回答, 【知道了】 陈雾圆发了个表情包,就放下手机。 陈雾圆的父母关系不好,从她出生开始就这样,两人貌合神离,互相都懒得搭理对方,之所以还没离婚完全是因为事业上的牵扯。 第21章 这么多年下来陈雾圆也习惯了。 她把消息列表往回翻,上面何净秋给她发了几张在香港的照片,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 陈雾圆说不需要带东西,谢谢了。 何净秋很快发语音问:“我周三回去,到时候一起吃顿饭?” 陈雾圆说行。 何净秋又问:“你寒假什么安排?” 陈雾圆回了语音:“学校里组织了帮扶,从后天开始上课到年前。” 何净秋疑惑:“都放假了还要上课,你们学校好神经,帮扶很麻烦吧,你怎么不拒绝,说自己找了补习老师不就行了?” “还好,一中的传统项目,我寒假也正好想提升成绩,”陈雾圆说:“互帮互助吧,刚才问了一些人经验方法,他成绩好,估计很快就能听懂。” “你好负责,谁和你搭档啊?他有福了。” 陈雾圆静了一瞬,回答:“钟在。” 对话框的“正在输入中……”不断的出现又消失,终于何净秋发过来一条, “怎么会是他??!” 陈雾圆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半陈述半解释:“学校安排的,他数学成绩确实很好,教得也不错。” 何净秋说:“我还以为是他你会拒绝,毕竟他和……” 何净秋后面半句话没说完,但陈雾圆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毕竟他和楚榆星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 她想起刚才在等车时钟在说的那句“怕误会”,大概就是指这件事,怕别人误会他仗着长得帅到处收礼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这句。 对面何净秋许久没见到她发消息,心里也自知失言,惴惴不安。 钟在和楚榆星的事情在她们的朋友圈子里是一笔烂帐。 当时楚榆星追他追的十分高调,身边的每一位朋友都知道这件事,哪天她又去送花了,哪天去教室门口等钟在了,摆明了她对钟在势在必得。 楚榆星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自信心爆棚的,她人长得漂亮,家庭条件也不错,但凡追人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偏偏碰到了钟在。 据何净秋所知这人是人帅脾气差的典型,从第一天开始钟在就异常明确地拒绝楚榆星,他连暧昧都不搞,楚榆星追钟在追了一个多月,连联系方式都没加到。 到后面楚榆星拦住他给他送礼物,钟在能当着她的面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楚榆星气得抓狂,大骂钟在脾气差劲,本来到这里,还不至于有什么。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楚榆星忽然在朋友圈和校园墙发钟在收她贵价礼物,说钟在傍富婆,同时和三四个人搞暧昧,一度在学校里和朋友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据说就这,钟在也没给楚榆星眼神,校园墙上议论纷纷,那几天钟在还是该上课就上课,该睡觉就睡觉。 还因为这件事惹的他直截了当地在年级大会上说自己高中没兴趣谈恋爱,让人别来烦他。 而似乎就从这件事开始,陈雾圆慢慢和楚榆星疏远了。 陈雾圆过了会,打字回复说:“楚榆星是楚榆星,我是我,她生气就生气吧。” 何净秋知道她不喜欢聊这件事,也点到为止,说:“好吧,你好好学习,加油,等我回来就找你玩” 陈雾圆发了句好。 她十点多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又想起陈平与何惜文之间貌合神离的婚姻,一会想钟在和楚榆星的事情,想着钟在会不会真的是因为楚榆星才连带着看她不顺眼的? 应该不会吧,毕竟当时出事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和钟在解释了自己和楚榆星的关系,说自己绝对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也绝对不会因为和楚榆星是朋友关系就不分青红皂白帮她说话。 当时钟在说什么来着,陈雾圆想起来,他当时说“行,我明白你。” 可是到底明白到哪种地步陈雾圆也不知道。 楚榆星和她从小就认识,家长之间也互相熟悉,就连家里也有生意往来,即使两人关系疏远了,但陈雾圆也绝不可能在明面上和她决裂闹掰。 陈雾圆当时只能做这么多。 房间里空旷安静,大脑里忽然浮现今天在物理书里看到的话, “不要害怕,不要孤单,会有人一直陪着你。” 陈雾圆对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慢慢睡着。 第18章 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第二天寒假开始,陈雾圆先把要参加的聚会去了,又给上次打电话问语文考试经验的人寄了礼物,再加上一些朋友生日之类的也要挑礼物寄出去。 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完一天也过去了,到了帮扶的日子。 难得是个好天气,上午陈雾圆还特意把之前钟在教过的那些题目都复习了一遍。 到了学校多媒体教室,人来 的差不多了,张颖没吃午饭,坐在角落嚼面包,看见陈雾圆提着一袋零食进来眼睛放光。 陈雾圆让她随便拿,张颖感动的直道谢:“谢谢,谢谢我快饿死了,上午去外面玩,怕赶不上上课连饭都没吃就过来了。” 张颖和几个朋友各自选了一些零食走,陈雾圆在位置上等着上课。 下午一点上课,钟在还是踩着点到,卫衣搭配黑色派克服,下身穿着一条黑裤,裤子上有几颗l铆钉装饰,看起来简单利落。 前天喝的酒,钟在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他神情依旧很淡,走过来坐在陈雾圆身边。 帮扶开始后,先有老师在台上点名,然后强调纪律,过了半个小时才让学生上去领对应的科目的试卷。 陈雾圆上去领了一套语文一套数学试卷,语文试卷一共四张,一张文言文翻译加一张古诗文理解,后面两张都是非连续性文本阅读。 数学试卷一眼扫过去都是大题。 陈雾圆问旁边的钟在:“你有什么安排吗,要不然先做试卷?” “先放着,”钟在说:“先拿张纸,把知识点理一遍。” “好,”陈雾圆听他的,翻开笔记本抽了两张白纸,问:“你写还我写?” “……你学还是我学?”媒体教室里开了空调,室内比较热,钟在脱了外套,单穿着一件灰色卫衣,说:“自己写,我手疼。” 陈雾圆哦了一声,说:“手疼吗,我还以为和那天一样,你非要写呢。” 钟在:“……” 他抬手摁着脖颈后的棘突,侧过脸说:“你别挑事。” 他一这样动作,陈雾圆有种梦回高一刚见到校霸时的感觉,于是收声,按照他的提示开始写知识点。 陈雾圆每写一个,钟在都要在旁边问,还缺什么,就这两个吗,变形公式呢?你们老师没讲还是你没听? 陈雾圆说听了,但没记住,钟在冷笑一声,说这都记不住你八十分都算考多了。 陈雾圆:“……” 她也没话回,钟在每一个知识点都记得很清楚,一些陈雾圆上课压根都没印象的东西他都会点出来,多回一句就是多被批评一句。 陈雾圆只好从记忆深处回想知识点,磕磕绊绊总算把第一节 课熬过去。 帮扶的课程分为三个时间段,每个时间段持续一点五小时,中间休息十五分钟。 下课铃声响,钟在讲了一节课,嗓子难受,咳了两声,陈雾圆给他递了瓶水。 钟在从手机上抬眼,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不收。” “就一瓶水……”陈雾圆说。 “也不收,”钟在转了下手机,语气很浑,“别找麻烦。” 陈雾圆:“……” 她耐心解释:“我就是看到你口渴才递水给你,礼貌而已,又没什么。” “别了,我对礼貌免疫”钟在闻言,嗤笑一声,似乎对她说的话早有预料,“这理由我听几百遍了。” 陈雾圆抓狂了要:“别人送的是几千块的球鞋,我就一瓶两块五的矿泉水你至于吗?” 谁会有病对着两块五毛也能传上谣言。 “至于,”钟在稍微坐直了点,轻抬下颌:“真传出点什么你负责?” 陈雾圆:“……?” 我服了你了钟在。 “没事,不用等到我负责,”陈雾圆把水塞进他手里,忍不了了, “我在水里下毒了,你快喝吧。” 一瓶水,钟在就喝了几口。 下节课陈雾圆还是在写知识点,这部分的内容是高三刚学的,她还算熟悉,写得很快。 目光瞥到钟在,他正在看语文卷子,大部分同学在做题的时候都会有小动作,咳嗽,折试卷之类的,比如陈雾圆自己看题目的时候就喜欢不断地摁着橡皮。 钟在却没,他做题很安静,对着题目看两眼,然后就写答案,从高一开始一直这样,那时刘庆涛还因为他做题没步骤痕迹而批评过他。 想起高一,陈雾圆在心里叹了口气,莫名开始怀念当时他们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了。 第22章 陈雾圆写完知识点,拿过去给钟在看,钟在在写正面的古文翻译,陈雾圆转过身的时候,他极其自然地把试卷翻到了空白的那面。 陈雾圆:“?” 她问道:“你会写吗,不会我教你。” “还没写完,”钟在说:“先看你的。” “哦,”陈雾圆也同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钟在语文试卷写的不好,他这次态度好了很多,提笔帮陈雾圆添了两个知识点。 陈雾圆在旁边看着,钟在手指骨节明显,安静看试卷的时候莫名显得从容沉稳。 看了一会,忽然想和他解释下楚榆星的事情,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被动地被牵连,卷到一场没意义的纠葛中。 而且钟在对她的这种态度,说实话,陈雾圆应付得很心累。 陈雾圆手臂轻环,撑在桌面上,组织措辞:“钟在……” 钟在把试卷翻面:“说。” 陈雾圆说:“既然你都决定参加帮扶了,我们不能平和一点互帮互助吗?楚榆星是楚榆星,我是我。钟在,从始至终,我一直都相信你。” 这个话题开始的有点突兀,钟在手一顿,很快又放松,不以为然:“嗯,谢了。” 比讽刺好不到哪的语气,陈雾圆从包里拿出昨天的药膏推给钟在:“这个你收下,就当是我的谢礼,或者……” 陈雾圆声音轻了些:“单纯的当礼物吧,你高一的时候不是也送过我……” 话还没说完,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笔了,明亮的灯光下,他眼珠却黑沉,没讲太多,略显平静的一句:“陈雾圆,别挑事。” 这边的动静没影响到其他人,同学之间的学习交谈声在周围萦绕,陈雾圆手指用力,半天才说:“行。” 她察觉到钟在对这个话题的抗拒,拂了下耳边的碎发,不再多说。 钟在倒是语气平和:“东西我不收,你想感谢我换种方式。” 陈雾圆:“……” 她真想说我现在不感谢你了,但看看钟在手里错误一堆的数学试卷,还是忍着说:“行。” 写完知识点,陈雾圆开始写数学试卷。 卷子上都是一般的基础题,分了好多个模块进行针对性训练,钟在勾了几道题让她先做了给自己看。 第二节 课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下课陈雾圆做了三道题,钟在一下课就有人给他打电话,他走到走廊旁靠窗的位置接电话。 这次帮扶分为六个教室,每个教室分配的人都不多,陈雾圆他们坐在最后排,周边几个座位都空着。 陈雾圆又写了一会才拿起手机,周边有同学嬉笑着打闹经过,撞到了桌子,猛然的一声“咚”。 多媒体教室都是联排课桌,陈雾圆放在课桌上的笔掉了,那两个打闹的同学朝这边连声道歉,陈雾圆说:“没事,一会我自己捡,你们玩好了。” 等同学扶好课桌,陈雾圆放下手机找笔。 黑色的圆珠笔,滚落到走廊上,在钟在的脚旁,他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没注意到。 陈雾圆过去,弯下腰捡笔,拿起笔刚想起身,一站却没站起来,感觉有东西在扯着后背。 陈雾圆心里一紧,她想起来自己今天穿的是件宽松的针织毛衣,钟在裤子上有几颗铆钉,不会刚好勾住了吧? 她半蹲着,转不过身,伸手去解,但越急越解不开,又不敢用力拽,尴尬的不行。 钟在这边正在和以前的朋友通电话,朋友叫宋杰锋,在职高上学,说自己被堵了,务必要让他来一趟,咋咋呼呼地喊:“你铁定得来,对面他妈的也是十七中出来的,就上一届打过的那个姓王的,带了十几个人,指名要见你!!” 钟在实在没想起来哪个姓王的,轻描淡写:“去不了,上课呢。” 宋杰锋怪叫:“不是吧我靠??!哥寒假你上什么学,你真考大学啊,你不来我死定了!” 正听着,忽然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裤子,钟在低头一看,乐了,对着电话里说:“行,等你死了给我打电话。” 电话在宋杰锋疯狂的“我死了还怎么打电话??!”控诉中挂断。 陈雾圆察觉到钟在俯身了,她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抓着钟在衣服解扣子的行为,换个角度看,很像,在居心叵测地拽他的裤子。 她停在那,不敢动了。 “陈雾圆,”有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你——” 钟在在陈雾圆握着他裤子的边缘,极其、非常、格外、特别有强调意味地往上提了一下, “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第19章 我要考高中 陈雾圆心死如灰。 如果去死能够缓解尴尬,陈雾圆愿意现在就从窗户这跳下去。 她慢慢松开手,耳朵发热,半扶着钟在的腿,故作冷静:“我说是因为你裤子上的铆钉勾住了我的针织衫你会信吗?” “你的意思是,”钟在说:“我在这站的好好的,无缘无故铆钉勾住了你衣服?” 他似笑非笑:“还是我的错了?需要不需要我再给你道个歉?” “我在这里捡笔,”陈雾圆强调:“不是无缘无辜,你看。” 她摊开手,给钟在看自己手中的黑笔。 钟在哼笑一声,问:“你还打算摸多久?” 陈雾圆急了:“我没摸,解不开。” “笨得要命,”钟在看她毫无章法地扯着毛衣,轻抬了下腿弯腰:“别动了,我解。” 陈雾圆反应慢半拍地松手,本来想若无其事,可是他弯腰靠近的那一刻,脊背还是不由自主的绷紧。 针织衫的线卡在铆钉内部,钟在手上用了点力气,很快就解开了。 陈雾圆起身尴尬道谢:“谢谢你。” 钟在倒是一秒回归以前拽哥的状态,嗯了一声。 最后一节课,陈雾圆甚至都没敢多说话,钟在给她讲了题目,轮到他,他说自己试卷还没写完,明天再带过来给陈雾圆看。 陈雾圆怔愣:“你写的这么慢吗,都两节课了,是不是知识点不熟?” 刚才陈雾圆也看了学校发下来的试卷,古文翻译都是常用语句,属于看见就应该写出来的内容。 钟在轻抬下巴,说:“没时间写。” 陈雾圆:“……” 好吧,他确实快给自己讲了三节课了。 结束的铃声响起,陈雾圆没多强求,说:“行,你明天写好了给我,我明天也把写完的试卷给你。” 帮扶还没结束赵为就蹲在门口等他了,铃声一响钟在还没出来,他探头朝里面招呼:“钟哥,钟哥,好了没有?” 钟在不紧不慢地卷起试卷,陈雾圆也开始收拾东西,她边收拾边说:“还有,你明天把我上次给你的笔记带过来,我有些东西要补充,还有一些资料也要给你。” “嗯。” 陈雾圆收好东西,目光触及到仍然放在桌上的药膏,在心里叹了口气,拿着起身跟在钟在身后出去。 赵为晚上要赶着去训练,非要过来和钟在打声招呼,见到陈雾圆赶紧问好:“副班,你怎么回去?” 陈雾圆说:“我打车回去。” 陈雾圆和他说了几句话,道别后从楼梯上下去。 帮扶的人陆续往外走,陈雾圆挑了个人少的路,刚下到二楼,迎面走过来一个戴着口罩和粉帽子的男生,探头探脑,跟做贼一样。 陈雾圆往旁边让一步让他过去,但她让对方也让,没办法,陈雾圆停下,这一停,对方似乎早已预料,低着头十分熟练自然地说:“抱歉哈,不加微信。” 陈雾圆:“.......” 她也没说话,直接往外走,对方却马上拦住她,自来熟地问:“同学,你们帮扶的教室在哪?” 宋杰锋毕竟还是怂的,人家找上门要打他,钟哥又不来,那还约个p的架啊,这不是找死吗,赶紧趁着放假人还没找到他溜了,上一届的扛把子,这必须要钟在来给他撑腰。 想当年宋杰锋第一次来市一中还是初三的时候学校组织参观高中,那时候宋杰锋成绩不怎么样,职高预备役。 不过也不光他,放眼整个十七中能上高中的都算少数,最好的班级里也就十几位上高中的,其中还要算上三星级高中和花钱进的民办高中。 像市一中这种排名靠前的四星级重点高中,大部分人那是想都不敢想。 更别说宋杰锋当年上的还是十七中最差的几个班之一,当年他们班猛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老师上课前排玩后排睡,搞不好还要来场线下对打,同学打同学那是再正常不过了,甚至连老师和同学对打的都是小节目。 大部分人初中开始就学会和职高的人一起混了,反正大部分的职高头子都是从十七中这出去的,所谓自家人照顾自家人,母校培养的小弟用着更顺手。 在这种氛围下,十七中内部派系林立,快打成风,像一些职高收小费,给新生立规矩的风气基本在十七中都有,别的学校开学第一课是迎新晚会,十七中的第一堂课是派出所宣讲。 第23章 宋杰锋自己开学第一天就被高年级学生带到厕所立规矩,其实吧这个活动也不是每个人都参与,一些好班的同学不会被找,看着老实的、不会混的也能逃过一劫,差班的、一看就是刺头的,铁定被抓。 宋杰锋开学第一天是黄毛,他倒也不是胆子大,要和老生掰掰手腕,主要是开学前还没搞到钱染黑。 反正被找就被找吧,宋杰锋在校园墙上看到过,这种情况不一定真的要给钱,伏低做小叫两声哥一般也能过得去。 绝大部分被揪出来学生也都是这样做的,但钟在例外。 钟在不给钱也不叫哥,当时他就是寸头,直接和几个初三的打了一架,出手狠辣,一个人放倒三个,从此在十七中冒头。 宋杰锋在隔壁厕所扒着厕所门看,目睹全程,大受震撼,从此全心全意跟着钟在。 钟在一战成名,但十七中毕竟是大哥的摇篮,拳王的争霸场,打一架显然不能解决事情,被打的人的兄弟要出头,要混的学生也要和钟在打打。 钟在固定的打架频率是每周一次,这他妈是有排表的,没到时间的,没轮到的,就算当面见了也只能对面坐着喝茶。 钟在的实力允许他搞出这个神经病规定,十七中默认的规则就是先扫班,再打高年级,钟在开学两个月就完成了这个目标,横扫全校当上了老大,他在十七中三年,上下两届没一个冒头的。 但是,很奇怪,钟在打架,但是他不混,也不和职高的人拉帮结派,不泡吧,不谈恋爱,他要干嘛呢? 初三的一天,他对宋杰锋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我要考高中。” 宋杰锋下巴都惊到了地上,手里的排期表都被吓掉了。 他当时严肃对钟在说:“不管你是谁,现在立马马上从我大哥的身上下来。” 但是没想到钟在来真的,那次参观学校,钟在在一群嬉嬉笑笑的学生中显得格外认真,开放日同时来参观的初中还有好几个,十七中在里面不够优秀,市一中也不怎么重视他们这批学生。钟在这个混混头子就更加不必说了,甚至连宋杰锋当时对钟在的话都不以为然。 谁也没想到,不久之后,钟在就以近乎全满分的中考状元身份上了市一中,从当年梦想中的学校变成了他的学校。 我靠,出成绩的那一天十七中的校长乐疯了,校门口连拉八条横幅表扬钟在,虚伪地说钟在从初一就兢兢业业沉迷学习,在老师的精心培养下,不负期待,连宋杰锋都收到了学校的短信通知。 现在想来,钟在真叫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宋杰锋抬起头,看到陈雾圆愣了一下:“哎,我是不是见过你?” 陈雾圆往旁边让,说:“没见过你,帮扶教室在三楼。” 她回答完也不等宋杰锋再说什么,转身下楼。 宋杰锋在后面嘀咕:“没见过吗,好眼熟。” 但也没多想,他主要的任务是找钟在。 宋杰锋刚上到三楼就看到了钟在站在走廊上,他小跑着过去:“钟哥,钟哥,我来了!” 钟在朝他着看一眼:“死完了?什么时候来的?” “还没死呢,我艹,哥你说的什么叼话,”宋杰锋过来:“我看人家都放学了,你咋还不走?” “等人,”钟在说:“赵为,去买水了。” 宋杰锋站在他旁边,他很快回过身,视线看着楼下。 宋杰锋也跟着他看,看到刚才遇见的那 个女生从楼梯口出来,宋杰锋话多,说:“我刚才遇到她了,还想加我微信我没看清脸没同意,等我看清脸,我勒个去,拒绝早了,大美女。不过我看着她有点脸熟,好像在哪见过。” “嘴闭上,”钟在说。 钟在说话的风格就是阴一阵晴一阵,脾气跟他妈梅雨天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晴转多云来雨了,宋杰锋遇到他的时候正赶上钟在当老大的那段时间,脾气比现在更加难测,早也适应了,乖乖闭嘴了。 陈雾圆走到楼下,把药膏扔进垃圾桶。 上面宋杰锋眼神挺好,问:“她丢什么了,看着不像是垃圾。” 其实问,也没指望钟在回答。 “药膏,”出乎意料,钟在说:“治伤的。” “药啊,扔了干吗,自己不用给我们多好,天天打架的。” “扔就扔了,”钟在手扶在铁栏杆上,依旧看着下面:“别人扔个东西还要和你打招呼?” “我没这么说,”宋杰锋说:“和我打什么招呼,总不能告诉我扔在哪,她前脚扔完我后脚去捡吧?” 他刚想说搞笑呢,没说出来,因为钟在偏过头看他。 宋杰锋发现他的现在表情有点难以形容,有点严肃,有点审视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 就,不像在开玩笑。 宋杰锋张张嘴:“.......靠,不是吧??!” 他一把把自己的帽子扯下来,指着自己的头发:“大哥你看看我这一头黄毛,我在各个职高也是有点名气的,你确定要我,去垃圾桶里翻别人丢的垃圾?!” “她是你前女友吗,你搞出这幅别扭劲?” 钟在转过身,语气冷淡:“滚。” 宋杰锋在原地站了两秒,骂了一句艹,转身气势汹汹地朝着垃圾桶去了。 第20章 到家没 “她是不是真是你前女友,什么时候谈的,你别扭个什么劲呢哥……” 宋杰锋一直到坐在餐桌前,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谈就谈了,分手了还喜欢就去追,你非要在背后捡垃圾?!你说你这不是纯纯有病吗?” “我让你捡了?”钟在扫了桌上的点餐码,把手机递给他:“别一来就找抽。” 宋杰锋气结:“是是是,你没让我捡,我看你那架势我不捡你半夜也要偷偷捡。” 钟在笑了一声,声音却是不符合神情的狠:“找死呢宋杰锋?” 宋杰锋预见性的收声:“行行,我想捡行了吧,我看人家长得漂亮,我是变态好了吧。” 他起身去拿酒,问钟在:“喝白的还是啤的?” 钟在揉了脖颈,无所谓地答:“随便你。” 赵为晚上要去训练,没和他们一起吃,宋杰锋就拿了瓶白的,两瓶啤的,回来边开酒边说:“昨天我听说你满吹一瓶白的,受什么刺激了?” 宋杰锋认识的朋友多,不知道从哪听到的小道消息。 钟在嗯了一声,认可了他的消息,但连解释都没。 宋杰锋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又惜字如金了,和我聊两句呗。” “聊什么?”钟在说:“那天没事,随便喝了点。” 他拿起酒杯和宋杰锋碰了一下杯:“你说谁要堵你?” “王叶南,”宋杰锋一口闷,白酒辣他直咳嗽:“咳咳,你还记得初三砍了你一刀蹲监狱的那个吗,那是王叶南的表哥。” 钟在仰头喝完一杯酒,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以前上初一的时候王叶南初三,看不惯钟在冒头,觉得钟在挑战了自己年级老大的位置,就带人来堵钟在,没打过,回头又叫了他职高的表哥给他找场子,带了十几个人。 那次打得比较狠,王叶南的表哥是纯混混,跟着人做灰色生意的,正巧那天带着刀,一见自己这边落了下风,打红眼了,抽刀砍了钟在几刀。 钟在手臂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过后没多久王叶南的表哥就被抓进去蹲监狱了。 宋杰锋想起这件事仍然心有余悸,瞧着钟在的手臂说:“那次打得太狠了,王叶南的表哥被你撞了好几下,我也没想到你那天火气那么大,不过他先动刀的,他有错。” 一般来说,钟在打架都是点到为止,别人也就只能接住他一两拳而已,打狠了还要赔医药费,得不偿失。 但那天打王叶南表哥,宋杰锋头一次见钟在这么大火气,抓着人的头发直接往墙上撞,一点不顾及后果,戾气冲天,当时在场的人,不管是王叶南那边的还是宋杰锋都被镇住了,没人敢上去拦。 酒喝进嘴里,辣得喉咙发痒,钟在从宋杰锋扔在桌上的烟盒里摸了根烟,宋杰锋见状“吆”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他:“稀罕啊钟哥,好几年没见你抽过了。” 钟在叼着烟,手指微笼,火焰燃起,猩红的火光顺着烟丝蔓延。 他手搭在椅背上,烟抵在唇边,钟在抽烟是过肺的抽法,烟气吐的不疾不徐,他眉眼俊朗至极,骨肉贴合,抽烟时眉峰轻蹙,在凛冬天的室外另有一种帅法。 以前就有人说过他,长成这样没天理,帅得大家心服口服,就是把所有钟在揍过的人聚在一块,骂他三天三夜,骂完他祖宗十八代,也绝对没人会昧着良心骂出“钟在你这个丑逼”这种话,他就帅到这个份上。 宋杰锋一下看傻了,几秒没说出话。 钟在抽了两口,问:“王秋南表哥出狱了?” 第24章 宋杰锋反应过来,说:“快了吧,不然王秋南也不敢来堵我。” 王秋南比他们大两届,就在宋杰锋隔壁的职高上学,最近几年一直很老实,也没敢来找宋杰锋麻烦,这次忽然有动作,估计是找到靠山了。 “行,”钟在慢慢抽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会说:“你注意着点,有消息了通知我。” “必须的,王秋南呢哥,打算怎么办,一顿给他打老实了?”宋杰锋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狠劲。 “你约个时间,”钟在说:“尽量上午解决,我下午还要上课。” 宋杰锋:“.......” 宋杰锋:“行行,你要上课。” 他给钟在倒酒:“回去我就安排。” 宋杰锋也点了根烟,换了个话题问:“最近怎么样钟哥,过得还行?” 自从钟在上了高中之后,无法避免的,他们的联系没在初中的时候天天能见面那么紧密,宋杰锋的学校在郊区,来一趟市区不容易,再加上钟在天天都待在学校,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有时候电话上说几句,但也就是随口聊聊,关系没淡,不过对彼此的境况也不甚了解。 钟在手捏着烟蒂,搓灭火星,说:“还行,最近比之前好点。” 宋杰锋问道:“老鬼呢,回来没?” 宋杰锋口中的“老鬼”指的是钟在的父亲,酒鬼一个,几年前偷了钱跑出去了,现在不知道在哪。 “他敢回来吗?”钟在灌了口酒,平淡地说:“他怕我弄死他。” “他当时拿了你多少钱?” “记不清了。” 宋杰锋骂道:“这老鬼,捅他那一刀真不亏。” 钟在没兴趣多聊这些事,问他“最近有事没,年前帮我看几天店,我忙着上学。” 宋杰锋:“......” 真上学我也没见你急着让我看店啊,他回答道:“行行,我明天就过来。” 宋杰锋和钟在边喝酒边聊,到了晚上九点多才走。 * 陈雾圆先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家,照例还是打开平板放电影。 其实陈雾圆也不太看,只是家里太寂静了,增加一点人声而已。 她花了两个多小时整理资料,昨天他们说的办法,最主要的是提升基础知识,能读得懂古文诗词,作文可以找模版,现在作文一般都 是议论文,说理清晰,引用的名言名句到位,大差不差作文四十七八还是有的。 其他的大概就是答题技巧加上理解力的提高,这部分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反而是最难的,因为基本都靠同学自己的语文素养积累,一时半会很难提上去。 按照昨天大部分人对陈雾圆说的,就是忽然开窍了,猛然间懂了原来文章中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陈雾圆决定让他读点短篇小说和散文,最快的理解作者表达的情感。 又问了以前的语文老师还有网上的一些名师,陈雾圆调试好打印机开始打印资料。 期间何净秋打电话过来,她的背景音听起来在哪个酒吧,问陈雾圆:“上完课了,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陈雾圆说:“他教得很好。” 何净秋有些关切地问:“他对你怎么样,会不会对你,太差,他脾气看起来不太好。” 陈雾圆说:“对我挺客气的,其他的,他就是那个性格。” 高一的时候楚榆星追求钟在的同时也来找过陈雾圆,当时学校里大部分都知道他们是朋友,何净秋在担心钟在会不会因为这层原因而对陈雾圆没有好脸色。 陈雾圆说:“我解释过了,他不知道什么想法。” “哦哦,”何净秋那边的背景音低了一些,八卦地问:“圆圆,你谈恋爱了吗?” 陈雾圆不怎么发朋友圈,除非别人问,不然陈雾圆很少向外透露自己的近况。 “没有,”打印机不断地刷出来新的试卷,陈雾圆理理试卷,笑笑说:“目前还不想谈。” 何净秋的声音听起来很失望:“那他没机会了,我这边有个人一直想追你来这,估计他要伤心死了,长得挺帅的,没缘分啦。” 何净秋困惑地问:“你怎么好几年都不谈?记得初中你还说上了高中再谈。” 陈雾圆确实说过这句话,不过当时也是因为有人问起,她敷衍了一句。 初中的时候有个读职高的混混不知道从哪见到她的照片,说要追她,持续骚扰了她很久,甚至跟踪她到家,陈雾圆躲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恋爱。 幸好,不久之后,对方就因为打架坐牢了,陈雾圆这才清净一些。 这些陈雾圆没对其他人说过,她关掉打印机,把资料分门别类地放好,说:“正准备高考,哪有心思谈。” 何净秋说:“该不会要等到大学吧,太晚了吧。” 她们身边的人一般初高中就谈恋爱了,把恋爱当生活调剂品。 陈雾圆笼统地回答:“看缘分吧。” 何净秋那边感叹了一句:“其实,我以前还以为你会和那个丑丑老师在一起,没想到……” 她的感叹声很低,很快又扯到另外一个话题,陈雾圆也就当没听见。 和何净秋聊了一会,陈雾圆把资料装订好,她补充了一些知识点,才把资料都装进包里去洗漱。 洗完澡回来,拿起手机,消息里弹出两条提醒。 陈雾圆点进去看,一个陌生的号码,发的内容是 【到家没】 下面还有条消息作为落款 【我是钟在】 陈雾圆:“.......?” 谁??! 第21章 发神经吧 这一幕似曾相似,陈雾圆想起来夏天议给她发消息时的乌龙。 又是谁的恶作剧? 要真是钟在他莫名其妙发这一条干吗? “到家没”,这就不像是从钟在嘴里能说出来的话,如果真是钟在,他感觉更可能会发“你死在路上没”才对。 陈雾圆没打算理。 对面却锲而不舍,过了一会又弹出来一条。 【?】 陈雾圆心里觉得这人挺烦的,回答道: 【神经,回不回家关你什么事】 很快陌生号码又发 【?】 【陈雾圆】 【你牛逼】 有病,陈雾圆直接把他拖进黑名单了。 第二天上课,陈雾圆比昨天提早了十分钟到教室,很难得,钟在居然比她还早。 他坐在座位上,陈雾圆进来之后他抬头,盯着她从教室门口走过来。 陈雾圆今天特意没穿毛衣,换了一套不常穿的卫衣,被钟在看的有点发毛,不自然地理理衣服。 陈雾圆坐下,从包里拿出资料,刚想侧过头和他说这是给他的。 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钟在早不低头晚不低头,偏偏这个时候移开视线看手机。 陈雾圆:“……” 这要是再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陈雾圆也可以去看眼科了。 可自己才刚来,就算想惹他也还没机会吧,还是说钟在已经到了“只要看见她就不爽”的地步了? 陈雾圆干脆轻轻敲了下桌子,和他说正经事:“你试卷写完了吗,还有笔记,带了吗?” 钟在的桌上放着本书,他从里面抽出试卷和笔记,说道:“你试卷给我。” 数学试卷陈雾圆昨天写的差不多了,拿给他后就从笔袋里抽了支红笔专心看钟在写的题目。 第一张古文翻译,钟在写了一半,正确率出乎意料的高,虽然有些得分点的词语没翻译出来,但语意基本都是对的,至少可以看出他基本功很扎实。 古诗文阅读他做了三题,也还行,平均分的水平。 非连续性文本部分他都写了,两张纸一共四篇阅读,选择题他全都是对的,问答部分得分也七七八八。 陈雾圆看下来觉得钟在的基础应该不错,就是一些题目的答题技巧很差劲。 陈雾圆反而松了一口气,怕就怕钟在的理解力有问题,这部分一时半会也补不上来,那才是真完了。 她找了个发圈把头发扎起来,把给钟在准备的资料翻到古文翻译的那一页。 “我先给你讲讲知识点?”陈雾圆问。 钟在聊胜于无地点头。 陈雾圆先说答题技巧,她圈起一道翻译题说:“一般四分的翻译题,肯定有两个以上的关键词是得分点,必须翻译出来,介词、动词、通假字,还有特殊的句式......比如你写的这道题。” 她讲了一会,钟在听得很认真,但陈雾圆看他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不禁问道:“你们老师以前没讲过这些?” 钟在答得漫不经心:“他讲不讲关我什么事。” 陈雾圆:“……?!” 陈雾圆:“你在说什么,他不是你老师吗?” “哦,”钟在说:“没讲过。” 陈雾圆也知道他们语文老师讲课很随意,但这些都是基础答题技巧,都到高三了,居然这些都不讲? 第25章 陈雾圆存疑地问:“是不是你没听,他怎么连这些都不讲?” “谁知道,可能他——”钟在拉长音:“发神经吧。” 陈雾圆:“……” 虽然高三不讲知识点很离谱,但陈雾圆总觉得钟在这番话好像另有深意。 似乎,在内涵谁? 陈雾圆轻皱了下眉说:“你别骂老师。” 钟在不知怎么了,哼笑了一声,往椅背上靠:“陈雾圆,你还挺双标的。” “……” 她又没骂过老师双标什么?陈雾圆只当没听见,接着讲题。 …… 下了课,赵为冲过来找钟在,大吐苦水:“夏天议那个表妹,害我啊,真笨啊,讲什么都听不懂,一道题,我讲了七遍,七遍啊就算是头猪,也该懂了! “她问我这个公式是哪来的?” “我能说哪来的,那他大爷的不就是题目给的条件吗?!” 赵为崩溃了:“我心好累钟哥。” 钟在任凭他说,赵为说十句他不带回一句的,就差没把他当空气了,但赵为仍然说得起劲。 钟在一直都这样,拽得要死,对谁都能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话少。 但偏偏他身上就是有种魔力吸引着别人往他身上靠,当时高一班上不光女生喜欢他,男生也爱凑在 他身边跟他玩。 开学才几天,后排的男生就一口一个“钟哥”的叫他了。 赵为说了几句,开始被他这种冷暴力伤到了,问:“钟哥,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赵为说:“我问你事呢,我昨天和夏天议说当务之急不是让她在这里折磨我,而是给她找个眼科医生,好好看看。我现在一训练想到还要教她做题,那个心里苦啊。你说对不对?我这是为她好!在关心她啊!! “但你知道夏天议说什么吗,夏天议说我神经发作,让我别没p硬放。” 钟在:“……” 钟在嗯了一声,淡淡地说:“人家可能嫌你多管闲事吧。” “啊,”赵为还在嚎叫:“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么用心良苦,说我神经发作?!! “夏天议表妹居然还给我拉黑了,说以后帮扶结束就不要再联系她了,她懒得理我!!我伤心,我抓狂,这不是用完我就走吗?!!” 钟在:“……” 他难得认同:“嗯,没良心。” 口吻莫名有种经验之谈的感觉。 坐在旁边听完全程的陈雾圆:“……” 怎么,还有谁敢拒绝这位校霸的关心吗? “就是,”赵为愤愤不平地说:“我看夏天议表妹对别人也不这样啊,她怎么不把夏天议拉黑,怎么不把她同学拉黑?!” 赵为朝旁边寻求陈雾圆的意见:“是吧副班,凭什么只拉黑我一个?” 陈雾圆觉得这还蛮简单的,就像钟在两年半都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一样,不想和一个人聊天还会有什么原因? 她余光瞥过钟在,说道:“可能是因为,看你不顺眼吧。” 钟在:“……” 赵为:“……哦。” 赵为思索片刻,还挺认可这个答案的,转过身正想和他爹探讨一番。 “爹,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钟在视线落到他身上,语气很差,皱着眉,“快上课了,赶紧滚回你自己的教室。” 赵为:“……” 不是刚才还好好的呢? 上课铃响,赵为又忍辱负重地回去了教夏天议的表妹做题去了。 陈雾圆翻开刚才没讲完的卷子,接着讲题。 钟在倒是很配合,让记笔记就记,两节课边写边讲很快就过去了。 陈雾圆说:“你明天先把我勾的题目还要资料看了,题目尽量做完,语文至少每天要保证一篇古文的输入积累,非连续文本阅读也是,还有课外的阅读量也可以适当增加。” 她顺便说道:“你这次英语考了一百三十八?挺好的,还是想往上提最好练一下阅读选择,保证阅读题全对,每天一组差不多了。” 她说的多,钟在问:“有时间写?” 陈雾圆理所当然:“嗯,我每天都写,不然你怎么会每次都能在领奖台上看见我。” 除了这些,她前些天还要上一对一的辅导课,最近因为要参加帮扶,陈雾圆才和老师说寒假先停课。 一次能考出好成绩也许有运气的加持,但两年多每次在大考都保持着年级第一的位置,不努力怎么可能。 钟在好像挺惊讶的,好一会没说话。 陈雾圆收拾东西,说:“又不是像你,一心两用,随便考考也是高分。” 钟在兼顾学业和自己的台球厅,每次放学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看店,他人长得帅,一部分顾客就像陈雾圆那个初中同学一样,来店里消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看他。 台球厅晚上忙,能睡的时间少,钟在白天困的要命,在学校一下课就抽空补觉,晚自习他作业写得快,各科作业基本第一节 晚自习就能写完,然后蒙上衣服就睡。 到了考试那几天没作业,别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复习,钟在则是争分夺秒的睡觉。 考试时拿了支笔就去考场了,就这样,还年年都是第一。 物理班从第二名往下,一聊起他这种漫不经心的作风,再看排名表上钟在力压全校的高分,往往长吁短叹,还有些不服气的人,气得牙都能咬碎。 钟在不置可否,“我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不过,”他收起试卷,视线落在陈雾圆身上一秒,态度有些无所谓:“如果努力是种负担,也没必要做到最好。” …… 下课陈雾圆等了一会张颖,把她要的复习资料给她。 陈雾圆语文成绩好,无论是笔记还是整理的资料,班上都会有人找她要,陈雾圆也不介意给别人。 这次给钟在整理的资料很多,张颖和朋友出来,接过陈雾圆手里的资料,厚厚的一沓,惊讶地问:“这么多,都是什么啊?” 其实给钟在的比这一倍还多,但其中有些是题目还有基础知识,张颖她们大概也不需要,陈雾圆就把这部分去掉了。 但留下的内容仍然十分详细,题目的解析,类型,答题技巧几乎一应俱全。 陈雾圆说:“基本都是题目解析,有些老师都讲过了,你需要就拿回去看看。” 张颖翻着资料,重重的“嗯”了一声,感激地说:“谢谢了,我拿回去好好看,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好心。” 末了,还颇为羡慕地补充道:“钟在命真好,找到你这么认真负责的老师。” 陈雾圆笑了下,说:“他也很负责。” 送完资料,张颖晚上还有补习班要上,和同学一起走了,陈雾圆独自下楼。 陈雾圆住的地方离市一中挺近的,就一条街的距离,当初买房的时候陈平跟何惜文说她们也住这,但事实上他们俩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一个来另外一个就要走,反正不能同时出现在一起,算起来这学期她见到两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陈雾圆以前也不住这,初中的时候她就近在学校附近的老小区里住。 小区的治安挺差的,门卫上了年纪,每天的日常活动就是喝茶下棋。 又是改造的小区,道路四通八达,有些地方甚至连路灯都没有,就因为这陈雾圆以前才被跟踪。 后来对方虽然坐牢了,但陈雾圆还是觉得这地方还是不太安全,上了高中就搬走了。 家里没人,陈雾圆也不想回去这么早。 上学的时候还好,上完晚自习回到家就十点多了,写会题目就能睡了,但放假陈雾圆在家也没事,就在街上游荡,打算一边逛一边找个地方吃饭。 市一中对面就是一条商业街,陈雾圆往那边走,路过一家小食店,陈雾圆依稀记得见过钟在和赵为他们经常在这吃。 晚上冷,陈雾圆走了一会也累了,就推门进去。 店里人不多,她挑了个靠里面的位置坐,老板过来递给她一份菜单让她要吃什么自己勾。 陈雾圆看了看上面的菜品,正想着,门口又有人推门进来。 大概是老板的熟人,老板抬头笑着问:“吆欢迎欢迎,还是老样子?” 对方“嗯”了一声。 声音低沉中带着点微哑, 是钟在。 第22章 我不能走? 店里人不多,钟在应该看见她了。 但他没打招呼的意思,径直坐在了陈雾圆的后面一桌,陈雾圆朝里,他朝外,刚好背对背。 下午上课的时候他脸色就不怎么好,眼下估计也懒得和她打招呼,陈雾圆不想自讨没趣,要了份馄炖面边等边看手机。 过了没多久到饭点,店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店里位置不够,有人端着盘子拼桌,陈雾圆对面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 绿色头发,明明斜对面有位置非要坐在她正对面,陈雾圆微不可见地朝旁边挪了下接着吃饭。 第26章 才吃几口,绿头发的男生点了份酒酿丸子放在陈雾圆面前:“同学,请你吃一份。” 陈雾圆还算礼貌地拒绝:“不用了,谢谢,吃不下。” 对方听完,反而更加热络:“不用谢啊,你是这附近的学生吗?一中的,我有朋友也在那上学,要不然咱俩加个联系方式?” 类似的话陈雾圆听过很多,熟练拒绝:“算了,我不加陌生人。” “聊聊就熟了嘛……” 背后钟在开了瓶汽水,清脆的一声“咔”之后是气泡上浮的绵呲声,陈雾圆听得一清二楚。 她实在不想应付眼前的人了,语气极淡地回绝:“没有熟悉的必要。” “哎你这个人!”绿毛男“腾”一下站起来了:“加一下联系方式怎么了?!” 他表情愤怒地盯着陈雾圆,陈雾圆担心他忽然暴起,正想往后挪,一只手忽然横插过来,隔开她与绿毛男。 钟在斜向后倾身,手臂横在陈雾圆的桌前,即使坐着气势也丝毫不弱。 莫名的,陈雾圆忽然放松下来。 钟在语调很平,但压迫感十足:“她说没必要,没听懂吗?” 绿毛男也没想到钟在会忽然冒出来,他本能地察觉到钟在是个危险人物,但当着店里这么多人的面,逞强道:“我和她说话,你多管什么闲事?” 钟在是能动手绝不多说一句的性格,他立马起身朝这边转。 钟在刚有起来的趋势时对面绿毛男就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电光石火间忽然认出来他是谁了:“你想干吗,我可认识王哥!” 刚才绿毛男没吓着陈雾圆,倒是钟在忽然的动作吓了她一跳,陈雾圆生怕他和别人打起来,赶紧拉住他,朝绿毛男说:“他是我朋友,抱歉,微信满员了,加不了人。” 绿毛男虽然嘴上狠话不断,但肉眼可见的还是害怕钟在,眼见陈雾圆给台阶,立马就下,端着自己的酒酿丸子愤怒地走了,嘴里嘀咕着:“神经,情侣坐一块不行吗?” 陈雾圆:“……” 她松开手,钟在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跟没事人一样转头坐回自己位置上接着吃饭了。 他走了陈雾圆有点尴尬了,繁忙的店里她独占一张桌子,想想,陈雾圆还是端起碗坐到钟在那桌了。 拉椅子的声音让钟在抬头看她一眼,陈雾圆清清嗓子,平静道谢:“刚才谢谢你。” 钟在异常正经地接话:“没事。” 陈雾圆解释说:“我也不知道他会要我微信,刚才幸好你在。” “哦,”钟在手指搭在易拉罐上,懒懒地敲了一下说:“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陈雾圆:“……什么?” 她愣神,想起刚才绿毛男的提到的王哥,问道:“那是因为什么,你跟他有仇?” 钟在说:“也算吧,他把我最后一份酒酿点了。” 陈雾圆:“……??!” 哇哇哇,太不可思议了,原来您,十七中拳王,校霸寸头哥,眉钉拥有者,居然会因为一份酒酿丸子大发雷霆呢。 陈雾圆已经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了,过了好几分钟才说:“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明天给你做一份可以吧。” 钟在点点头,毫不客气:“少放丸子,我不喜欢吃,还有,别太甜了。” 陈雾圆:“……” 你等着,我明天多放两包糖。 陈雾圆晚饭一直吃得很少,但这次和钟在一起,钟在边吃边看手机回消息,陈雾圆不急着走,坐在他对面,慢慢地一碗馄饨面也快吃完了。 等她吃完,钟在一碗牛肉粉居然还没吃完,明明他之前吃饭挺快的,高一午饭时间他总是第一个回教室,赵为还吐槽他吃饭不用嚼。 陈雾圆刷了会手机,但没什么可看的,几条不要紧的消息也都想留着晚上再回,便收起手机无聊地抬头看钟在吃饭。 看了会觉得钟在挺适合去当吃播的,他吃饭没什么特别的动作,但莫名其妙陈雾圆看着就很有食欲。 钟在每吃几口就低头回消息,陈雾圆估计他还要再吃一会,起身也去点了份牛肉粉。 店家出餐很快,没几分钟就送上来了一刚出锅的河粉,热气腾腾,碗面在室内仍然蒸腾出一片白雾。 送餐的服务员同时端了两个盘子,不好弯腰,陈雾圆正起身要接,钟在却率先单手接过,放在陈雾圆面前。 陈雾圆说:“谢谢。” 钟在聊胜于无地点头。 牛肉粉才吃了几口,刚才的绿毛男忽然又掉头从外面回来,径直走到钟在面前说:“王哥说约你后天一较高下。” 绿毛男是王叶南的小弟,前天晚上宋杰锋给钟在看的照片里有他,因为一头炫酷的绿发反而比他大哥还让人记忆深刻。 绿毛男忽然来这么一句,陈雾圆大概明白过来他应该认识钟在了,看架势搞不好以前还接过梁子,刚才钟在忽然转过身估计也有这层原因。 这么具有挑衅的话,钟在只是非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绿毛男顿时僵在原地。 钟在问:“还有事?” 绿毛男机械摇头,倒退几步,一溜烟地走了。 陈雾圆等人走了之后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 “他怎么说有人要约你?” “他闲的。” 钟在接了两句,喝了口饮料,不耐烦地说:“赶紧吃饭吧。” 陈雾圆看他心情不好也不想惹他生气,就没在问了,低头吃饭。 这顿饭磨磨蹭蹭吃到了八点,钟在仰头把饮料喝完,陈雾圆思索片刻,迟疑地拿出手机说:“要不然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钟在的动作停在那没动,视线在陈雾圆身上扫了一眼。 她怕钟在误会,解释说:“帮扶的时候有事情好方便联系,你就把我当普通同学好吗。” “哦,普通——同学,”钟在把“普通”二字咬得格外重。 陈雾圆眼皮一跳,他一这样说话就准没好事,而且这么重的强调音,陈雾圆一秒想起昨天毛衣卡进铆钉的尴尬。 她硬着头皮说:“对,普通同学。” 钟在放下易拉罐,半靠在椅背上,说:“行,你想加哪一个?” 陈雾圆下意识的打开的是微信,她说道:“微信好吗?” 钟在问:“你微信不是满员了吗?” “……” 陈雾圆气结:“刚才我随便说的,没满员。” “哦,”钟在说:“不好意思,我满员了。” “……” 陈雾圆把自己这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在他身上了,忍气吞声地问:“那**呢?” “没号。” “电话号码也可以。” “我不给别人电话号。” 陈雾圆:“……” 你就是用这种爱搭不理的态度对待同学的?! 陈雾圆握紧手机,无语地问:“那你有什么联系方式可以加,我都行。” “有什么?”钟在看她憋屈的表情,反而笑了声,思考几秒,说:“哦,智慧学。” “什么?” 陈雾圆甚至怀疑自己的听力了,不可置信:“智慧学??!” 钟在点点头。 直到出了门,陈雾圆还不敢相信她到底加了钟在什么联系方式。 智慧学,一个专门用来查成绩的软件,高一高二的考试市一中都会使用平台给的统一的准考证号,试卷扫描传到平台上后,学生可以登陆软件,在上面查到自己的成绩、排名和试卷原卷。 陈雾圆初中考试也经常用这个软件,但是从初一到高三,整整六年,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它可以用来聊天。 刘庆涛和许逸可以放心了,她和钟在的帮扶,就连聊天都有试卷和成绩的陪伴。 点进软件先看到自己各科成绩的排名,还有稀烂的数学答题卡,这谁还会有谈情说爱的兴致? 看完成绩的那一刻估计思想都清澈了,聊天的时候都恨不得多做两道题吧?! 对话框里只有对成绩渴望,没有任何情情爱爱的旖旎。 钟在要用这个软件加她……陈雾圆心想,我看起来对他很有意思吗? 需要这么清心寡欲的聊天软件吗? 怎么想出来的? 陈雾圆出门往家走,过了会,发现钟在也在往这边走,脚步声不轻不重,始终停在她几步远的地方。 陈雾圆回过头 问他:“你怎么走这里?” 钟在今天的耐心到这用的差不多了,他扬眉:“你家开的路,我不能走?” “没不让你走,”陈雾圆问:“你去店里?” 陈雾圆没去过他店里,但知道大致在哪个方向,走这条路也能到,不过好像要绕一段距离,之前她回家也没遇见过钟在。 钟在说:“接朋友。” 陈雾圆点点头,她知道钟在朋友很多,之前高一的时候他校外的朋友就经常在市一中门口等他。 第27章 两人虽然走同一条路,但各走各的,谁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小区里这条路是人行道,平时人走的人就不多,八点多更是人少,除了陈雾圆他们,只有远处几个人影,很快也拐进楼层消失,只剩下她和钟在。 晚上路灯昏黄,黑夜中把人影拉长,落在地上,陈雾圆时不时地能看见对方的影子落在她身边,还挺有趣的。 进了小区走了几分钟,陈雾圆就快到家,她正思考要不要回头和钟在说声再见,但还没等她出声,钟在越过她,头也没回,径直走了。 “……” 陈雾圆咽下半句道别,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远处,才上楼。 第23章 还是爱过的那种 和钟在的帮扶,进步程度远大于陈雾圆的预估,而且出乎意料,钟在对语文学习也很上心。 唯一的问题就是自从第一天她给钟在布置了很多作业之后钟在也给她勾选了很多题目。 恶性循环之下陈雾圆需要做的题目越来越多,她这两天基本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被用来刷数学题了。 钟在倒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来上课,讲数学题的时候更是冷脸。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这我不是给你写过吗?” 陈雾圆思考半天也没想起来他到底在哪里写过,每次他这样说的时候陈雾圆都有种钟在已经含辛茹苦教了她快一个世纪的感觉。 并且自己还是那种顽固不灵,死不开窍的学生。 她确实数学不好,钟在说的时候陈雾圆听到干脆就当没听见,把它当成和刘庆涛“这道考题啊,我讲课的时候都写在黑板上了”一样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写过,只是为了批评学生。 物理班寒假作业很多,钟在课间基本不是回电话就是低头写作业。 陈雾圆对待寒假作业其实也和夏天议差不多,能写的就写,写不完就算了,反正她们老师也基本不检查作业。 她一般都挑自己薄弱的题目做,其他的都空着。 但物理一班刘庆涛管的很严格,每周都要求学生上传试卷给他检查,有些人不会写,就经常找人要答案。 钟在作为年级第一,一直都被他们班奉为救命稻草,不会写的题最后一般都是来问他。 周四的课间,陈雾圆他旁边看手机,物理一班参加帮扶的人成群结队,一共七八个人,结队过来问他题目。 为首的是一个女生,圆眼长睫,长得很可爱,手里拿着试卷,哭丧着脸:“爹,你物理试卷写完了吗,我们都不会写。” 离钟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他皱眉说:“站那。” 七八个人都乖乖站住,圆眼睛陈雾圆也认识,是老一班的同学,分班之后还在一班,男朋友姓赵,之间陈雾圆见过他来一班接对象。 圆眼睛早已熟悉钟在的作风,赶紧说道:“okok我们站这。” 她十分熟练地表示:“我是女的退后一步,会呼吸再退一步,有对象不用退了吧,爹我下次抄你作业直接到门口抄,离您三百米远总可以了吧。” 她退后完,抬眼注意到陈雾圆在旁边,连忙招手:“副班,好久不见!” 陈雾圆也招手说:“嗯,好久不见。” 一群人等着问钟在题目,他刚给陈雾圆讲了半天的题,不太耐烦,问:“赵为没给你们发答案吗?” 一般来说,钟在很少在群里发言,他的作业都是经过赵为这个二道贩子发群里的。 他刚说完,几个物理一班的人纷纷开口:“爹,赵为假传圣旨,他把他抄的试卷发群里了。” “他那破字,我都不想多说,看也看不懂。” “写的什么玩意??!” “......” 一群人七嘴八舌,钟在很快就更加不耐烦了,说:“他不发你们去问刘哥。” “刘哥回家过年了,这更是重量级。” “昨天小三问刘哥题目,讲一句卡半个小时,小三吐糟刘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呢。” “犄角嘎达也不耽误刘哥检查作业,给家长打电话。” “我一给他发消息,都发几百条了,刘哥才回一句,我以为到原始社会了呢。” “刘哥网太卡了,他让我们来问你。” ...... 刘庆涛老家在外省,每年都早早地回家过年,一回家就跟世界分隔了,网卡的要命,每次同学问问题,他那边能卡成ppt,疑似只有检查作业和给家长打话的时候才能接上5g网。 所幸他得意门生不少,物理方向的物理单科前十光一班就占了四个,何况还有钟在,教同学做题这种事甩给他们也行,实在不会的再来问他。 高一那会刘庆涛就没少这样干。 陈雾圆听见钟在低声不爽地骂了声艹,他声音很磁,骂人的时候习惯压着声线,以前校园墙还有人发过他骂人的录音。 当时陈雾圆也听了,里面就两句话,是班会课的时候有人录的,一句是“傻狗,别在这犯傻,”一句是“蠢b。” 这帖子一度很火,因为底下几乎全是各个年级老师和学生的经典骂人语录,还有人把这当dirtytalk代餐用,后来被校领导点名让删了。 钟在拿了支笔,从旁边抽出物理试卷,身体还靠在椅背上,问:“哪题不会?” “第三题。” “第五题。” “第十题,第七题,还有第二题。” “......” 几乎要把整个试卷报一遍了。 “好,行了,”钟在挺无语的,抬手打断他们,把试卷推过去:“不会的题目勾一下,我让赵为发过程。” “谢谢爹!” “爱你爹,爹还是宠我们的。” “爹,我第三题没看懂题目的意思,过程详细点可以吗?” “大胆,敢要求爹做事??!” …… 陈雾圆在一边撑着下巴看手机,一边听着他们聊天,类似的对话她在高一听过很多次。 现在听,其实有些恍如隔世。 就连她和钟在坐在一起,都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过了会,张颖也来了,她和她帮扶搭档日常互骂,教完对方双方都一肚子火,过来找陈雾圆散心。 她看见陈雾圆在看美食视频,就问:“你喜欢吃酒酿小丸子?这个我知道有家店做的特别好吃,你要吃我明天给你带。” 陈雾圆赶紧说:“不用,谢谢了。哪家店,我自己去买就好。” “学校大门往北走,人民巷巷口,可好吃了。” 张颖问:“你想吃什么可以来问我,学校周边的美食我基本都知道。” 陈雾圆点点头,她摁了暂停键,过了会问:“有没有做这个特别难吃的店?” 张颖:“......” “啊,”张颖居然真的跟着思考了几秒:“好像没有吧,做的难吃应该早倒闭了吧,你问这个干吗?” 陈雾圆说:“给异食癖的,有人是。” 就是钟在。 第一天陈雾圆按照教程做的酒酿丸子,明明没有多放糖,钟在说甜了,第二次陈雾圆特意少放了糖,他说没味道。 张颖不明所以,她偷偷指了指坐在旁边的钟在,用嘴型问:“他吗?” 陈雾圆点点头。 张颖瞪大了眼,瞥见钟在的桌上确实放着一个保温桶,不由得一愣,她不好当面讨论钟在,低头在手机上打字,示意陈雾圆看。 陈雾圆翻到消息列表。 美味海鲜饼【你给他带的??!他居然会吃?!】 cwy【嗯,会吃,他说不好吃。】 美味海鲜饼【不好吃还吃??!什么爱好】 【享受你给他带东西?】 cwy【谁知道他。】 更可能的是钟在在故意折腾她,至于为什么,那原因可多了。 美味海鲜饼【那你为什么会给他带?】 【我觉得你们俩之间的氛围很古怪】 【和正常人的关系不一样,也不像死对头】 张颖说【有种又在意又很恨的感觉,明明很尴尬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给对方下毒都要选一种死的不那么痛苦的毒药,特别是钟在】 陈雾圆看见消息,笑了一声。 钟在那边吵吵闹闹,但似乎准确地听到陈雾圆的笑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 眉峰轻抬,陈雾圆朝旁边侧了下身。 张颖沉浸在自己的描述中,接着打字 【又说不好吃,又要吃,这股别扭劲一般来说......】 她卖关子,陈雾圆也挺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钟在和她的,问道 【你说。】 美味海鲜饼【不是对方有病,就是你们是前任】 张颖补充: 【还是爱过的那种前任】 …… 陈雾圆嘴角的笑僵了一瞬,她微微朝张颖那边歪头,手撑在脸侧,额前栗色的碎发顺着脸颊轻垂。 张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好像高一的时候校园墙还发过你们的帖子】 第28章 她小心翼翼地问【真谈过吗?】 不光是高一,自从陈雾圆和钟在成为帮扶搭档之后,关于陈雾圆和钟在的传言也多了起来,有人说他们高一谈过,有人说钟在谈遍十七中就是没谈过陈雾圆,也有人说陈雾圆压根没考虑过钟在。 陈雾圆捋了长发,回复说【没谈过】 她补充道【他,可能有病,不过人挺好的】 张颖:“……” 美味海鲜饼【好吧,其实我挺期待你们谈的】 上课铃声响,张颖和物理一班的学生都走了,钟在的物理试卷上每题都被画了圈,陈雾圆说:“这么多题,很难吗?” “不难,”钟在说:“听了就会。” 钟在摊开试卷,不识人间疾苦地说:“没听的除外。” 有内涵陈雾圆的意思,陈雾圆难得没回怼,安静看他拿笔,抽了张草稿纸开始讲题。 他嗓音比往日温和一点,陈雾圆不受控制地开始想张颖刚才的话。 ——“是前任” ——“还是爱过的那种” 谈过吗? 其实没谈,但是确实在高一,她隐约觉得钟在可能对她有意思。 或许, 算稍微越界那么一点的“暧昧”过? 第24章 躲我? 自从钟在给陈雾圆送过饼干之后,他们的关系微妙地熟悉了一些。 陈雾圆收了饼干,但一直没敢往“钟在想和她在一起”这种异想天开,匪夷所思的想法靠。 毕竟这句话说出来实在感觉像是陈雾圆发疯了,在胡言乱语。 她是长得不差,可应该还没有到让钟在这种帅哥bking在开学一周之内就对她一见钟情,试图勾搭地步? 而且当时钟在的名声很差劲,陈雾圆也不想往这上面猜。 那时候光他手臂上的伤疤就牵扯出一堆情感纠葛,包括但不限于,学姐、纯情学妹、上班族美女。 再加上开学时确实有很多女生来班上找他,陈雾圆结合种种迹象,对他的印象就是,感情史很丰富的校霸,或许玩得花。 平心而论,陈雾圆觉得自己招架不住这号人物。 更何况他还打架,虽然当时陈雾圆在餐馆门口看到钟在帮那个女生时她不认为钟在有错。 但话又说回来了,也不一定就是对的,随便一次打架就动刀的话太过分了些吧。 陈雾圆一向对感情看的很淡,她对自己高中恋爱不抱有任何期待和想法,遇上了可以试试,遇不上就算了,但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可能谈个情史丰富,姐姐妹妹一大堆,还是校霸爱打架的人。 就算长得帅也不可以。 可是钟在自从送了一次饼干之后也没有其他动作,陈雾圆虽然对他的用意有所怀疑,但还不敢直截了当,十分自恋地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慢慢的,陈雾圆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也许,钟在已经谈上了?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次午饭后。 陈雾圆在食堂吃完饭,然后去放盘子,食堂里人满为患,有人撞了她一下,尽管陈雾圆动作快的往旁边躲,但还是被洒了一身面汤。 对方连声道歉,陈雾圆赶紧脱了校服外套,拒绝了她要帮自己洗衣服的提议,说了声没事,下次当心点就往教室走。 十月末的天气,再加上刚刚才下过雨,气温低,陈雾圆穿着薄短袖坐在教室。 几个吃完饭回来的女生问她怎么不穿外套,不冷吗? 陈雾圆说衣服脏了,反正还有半天就放学了,没事。 到了午休时间,教室里关了灯,窗帘都被拉上,同学们都趴在座位上准备睡觉,陈雾圆也打算睡了。 昏暗中,钟在从旁边递给她一件外套,“先穿上,外面冷。” 钟在的课桌里始终放着两件外套,直到下学期听到有人偶然聊起,陈雾圆才知道这是因为钟在初中的时候打架频繁,衣服上难免沾了灰尘或者血迹,所以常备着两件外套换着穿。 陈雾圆朝他看,不打算接,可是嗓子突然卡壳了一下,没立即说出拒绝的话。 钟在把衣服丢给她,平和地解释:“还没穿过。” 没等陈雾圆回答,钟在朝她点头致意,很快就转过头睡觉,他每天都睡不够。 室外的光线经过淡黄色的窗帘的过滤,变得更加柔和,轻轻地笼罩在窗户边,陈雾圆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 钟在的外套对陈雾圆来说有点大,衣服上面有股好闻的香味,干净清爽。 和传闻中那个校霸形象不太符合。 陈雾圆穿了外套,到晚上放学,想去超市找找这种味道的洗衣液,把衣服洗好再还给他。 超市的洗衣液在最下面两排,她半蹲着低头仔细寻找。 过了没一会,听到超市外面有人进来。 先是赵为的大嗓门问:“钟哥,你要喝什么?” 钟在淡淡地回应:“我自己拿。” 饮料区和陈雾圆这里隔了几个货架,她也没打算起身打招呼。 钟在衣服上的味道着实有点特别,陈雾圆不仅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到底什么香水符合这个味道,连洗衣液也找不到相似的。 她找半天,蹲得腿酸,刚想直起身换个姿势,头顶却响起一道闲散的询问:“在找什么?” 陈雾圆扶了下货架,站起身有点回避地答:“没找什么。” 才刚站起来立马就后悔了——钟在离她太近了。 本来蹲着的时候还不觉得,陈雾圆直起身后,上部分空间被挤占,距离拉近,两人几乎都要紧挨在一起了。 陈雾圆不习惯和别人离的这么近,但背后是货架,狭小的空间里退无可退,她不自然的偏头,扯了下肩膀滑落的外套。 钟在注意到她动作了,倒是稍微后退半步,仍然问:“没找什么你在这蹲半天?” 他人虽然后退了,可是就钟在那个身高,再加上说话时习惯性的对比自己矮的人俯身,陈雾圆仍然觉得别扭。 下午那股一直闻到的浅淡香味在此刻变得越发明显,不容抗拒地包围在身侧。 陈雾圆轻轻皱眉,说:“你能再往后退点吗?” 钟在环握了下手腕,这个姿势他做起来像某种猎食前蓄势待发的准备,依言后退。 他刚退半步,陈雾圆整理了下衣领,想往旁边走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可是还没动作,钟在却又立即上前,单手扶着货架,长臂伸展,堵住前路。 陈雾圆下意识地抬头,钟在弯腰,凑近她,眼神锐利:“躲我?” 躲校霸不是正常人应该的反应吗? 但陈雾圆没这样说,钟在比刚才离她更近,甚至陈雾圆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她莫名耳热,不敢再招惹钟在,故作礼貌地说:“没躲你,我在找洗衣液,想把衣服洗了再还给你。” 钟在说:“衣服不用你洗,明天带给我就行。” 陈雾圆点点头。 钟在收手,气氛略微放松,陈雾圆赶紧弯腰随便拿了一瓶洗衣液。 还没直起身,钟在在她身后,声音散懒,“陈雾圆—— “你耳朵红了。” 霎时间世界都暂停了,陈雾圆握紧手里的瓶子,视线一瞬间的模糊,甚至都看不清货架上面的字。 赵为在不远处叫:“钟哥,钟哥,你选好了吗,结账了!” 钟在在她旁边弯腰蹲下,伸手拿了一瓶洗衣液递给陈雾圆:“这个,我随便买的。 气息再次靠近,陈雾圆身体僵硬,都不敢往旁边看,听他说道:“不过不用你洗,别费心了。” 陈雾圆盯着货架,机械点头:“……谢谢。” “哦,不用谢,”钟在闷笑了声,嗓音微哑,游刃有余:“我以为你又要系鞋带了。” 陈雾圆:“……” 她大脑一片空白,状似平静地说,“没,我鞋带系得挺好的。” 旁边赵为又喊了一声,钟在才闲闲地起身往收银台走。 周边静下来,陈雾圆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大脑被刚才钟在的话搞得彻底死机,好半天,才慢慢的起来。 假装系鞋带,这确实是陈雾圆干出来的事情。 她虽然怀疑钟在的用意,但确实生出一种“隔壁校霸疑似要勾搭我,千万要注意”的警惕心。 陈雾圆其实也没认为钟在喜欢她,她顶多觉得可能近水楼台。 市一中上课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钟在外面的那些对象显然不能进学校来陪他,找其他班的人似乎也不太方便。 恰好,这个时候身边有陈雾圆这个冤种,长得不错,还是同班同桌,勾搭起来格外方便,反正就算失败了也不亏的。 最主要的是当时班上也有些传言,说钟在和她的事情,陈雾圆不想钟在受到影响。 她有意和钟在保持距离,每次钟在一有转过头想问她问题的趋势,陈雾圆就开始假装系鞋带。 她当时真以为自己做的很天衣无缝。 第29章 结果搞出这种尴尬的事。 陈雾圆第一次遇到钟在这种人,对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也搞不清楚, 干脆破罐子破摔,对钟在就维持着客气的礼貌。 还衣服给他之后,有一次校篮球比赛,陈雾圆当场外人员,负责发水,钟在从她手里接了一瓶水,有人拍了照片发在校园墙上,大概就是张颖说的校园墙上传过的八卦。 …… 但是这都是两年前了,正常情况下早该忘记了,更何况看上次她提到这些事时钟在的反应,这些往事对他来说可能是黑历史。 陈雾圆回过神,认真听他讲题。 钟在答题讲到了一半,前面没听她后面也听不懂,陈雾圆等他讲完,说:“没听懂。” 有些题目难,一两遍确实不容易听懂,钟在问:“哪里不懂?” “第一步开始。” 钟在顿了顿,转过头:“你的意思是我讲了十多分钟,从第一步开始你就没听?” “我说的是没听懂,”陈雾圆重复。 钟在冷笑了声,一副“我懒的拆穿你”的语气,“陈雾圆,第一步是代a=1,小学生都会做的题目你不会?” 陈雾圆看了眼试卷,发现自己说的连第一步都不会确实有点离谱。 她解释说:“刚才在想事情。” “想什么,”钟在问:“想怎么气死我,给你换个搭档?” 陈雾圆:“……” “不是,”陈雾圆不好直接说在想你和我的往事,委婉地说:“在想,以前有人和我暧昧的时候挺好。” 她看了眼钟在旁边的保温杯说:“至少,他可以帮我做酒酿丸子?” “……” “你想得还真多,” 钟在揉了下后颈,语气很欠:“你还是早点气死我吧,这个还简单点。” 第25章 安分点 上完课,陈雾圆又从钟在那领了不少试卷,她收拾好东西和张颖几人一起吃了顿晚饭,回家的途中又遇到钟在了。 这几天陈雾圆发现钟在的生活意外的规律,下午上课,上完课就去上次那家小食店吃晚饭,然后接朋友去店里。 陈雾圆有时在美食街附近吃晚饭时还能看到钟在往小食店那边走。 不过两人一般只有帮扶的时候才说话,帮扶结束后除了特殊情况,平时就算在路上遇见了,钟在基本都拿她当空气,两人走在路上都是各走各的。 有时候陈雾圆还觉得挺割裂的。 钟在在她身后几步远,途中他在路上接了一通电话,声音不大,那边说了什么,钟在像是不在意,就嗯了几声。 很快,陈雾圆到家,钟在还是和以前一样,对陈雾圆视而不见,接着往前走,到三幢去接朋友。 陈雾圆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才往楼上走。 * 周三上午,何净秋从香港回来,中午约陈雾圆一起吃饭。 陈雾圆和她也是从小就认识,两人关系不错,后来高中时何净秋跟父母一起搬到了高新区,她就近在高新区上高中之后两人平时见面的机会少,但一直都有联系。 何净秋约了家餐厅吃午饭,陈雾圆上午写完试卷后准备过去。 一月初的苏城,气温在七八度左右,一连半个月都没下雨,空气里冷风干燥,陈雾圆戴了口罩和手套,拎着包打车去商场。 到了商场,陈雾圆等了几分钟,何净秋才匆匆过来,她身材高挑,穿了件黑色的v领毛衣裙。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陈雾圆,特意说:“新年礼物,提前送了。” 陈雾圆打开看,是条蓝色的围巾。 陈雾圆道了声谢,把礼物收起来说道:“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到时候新年也好送你。” 何净秋边看菜单边说:“说出来就没期待感了,我每年最喜欢收你的礼物了。” 陈雾圆才说行。 何净秋点好餐,两人聊了一会在香港的事情,好久没见面,又说起以前的同学。 何净秋喝着果汁问:“你下午几点下课?” “六点。” “还挺早的,我晚上约了小映她们,一起来,都是朋友。” 小映也是陈雾圆的初中同学,上次同学聚会的粉头发女孩,陈雾圆点点头,“行,晚上你们约好了地址发我。” 何净秋说好,她问道:“阿姨居然会同意你寒假在学校补习,我以为会让你去学点什么,还准备留学吗?” “不准备了,”陈雾圆搅了下饮料说:“她最近很忙,没空管我。” 陈雾圆的家里比较复杂,父母双方家庭条件都很好,两家生意往来密切。 因此长大之后何惜文和陈平两人顺理成章地在家里的介绍和安排下结婚,算是稍微有点感情基础的联姻。 不过这点本就不牢靠的感情基础消散的很快,甚至在陈雾圆出生之前他们俩已经互不搭理,各玩各的了。 他们的工作很忙,陈雾圆能和他们交流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候何惜文和陈平都是直接向陈雾圆说出他们的决定,就像高一,何惜文突然决定要送陈雾圆出国那样。 何净秋点头,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后来怎么没出去,当时阿姨不是还找了几个朋友让你们一块吗?我看李仲明,王庆他们现在都在国外。” 陈雾圆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时家里有事,我也不想出去,就算了。” 都过去几年了,何净秋闻言点点头,也 没有多问。 中午时间短,边吃边聊,也差不多到了陈雾圆上课的时间,陈雾圆起身。 何净秋说:“我和你一块吧,刚好送你过去我再回家,路上再聊会。” 陈雾圆说行。 何净秋要去趟厕所,顺便补个妆,陈雾圆在外面等她。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人不多,陈雾圆站在一家烤肉店前,拿出手机漫步目的的刷着。 过了一会,烤肉店门前走出来几个男生。 陈雾圆往旁边让,习惯性地稍微低了下头。 几个男生也没有注意到她,本来都走过去了,忽然其中有个人惊奇地叫道:“哎,这不是那个谁吗?” 声音高昂,顿时所有人都转过来看她, 陈雾圆听这声音觉得陌生,正满头雾水地抬头,刚抬眼就看到了上次那个绿头发的男生。 但出声的不是他,是旁边那个红裤子的男生。 见她抬起头,红裤子更加确定地说:“就是她,陈雾圆,以前王哥喜欢的那个女生。” 陈雾圆没想起他说的“王哥”是谁。 不过对面几个男生瞬间变了表情,原先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生在朋友的让路下走过来。 细长眼,鼻梁有点塌。 他一过来,陈雾圆依稀记起来对方说的王哥是谁了。 王思远,初中追过陈雾圆的那个职高男。 以前初中陈雾圆也被别人追过,王思远是其中最让人讨厌,最没礼貌的那个。 据他自己说他是在朋友的手机上看到的陈雾圆的照片,一见钟情,特意托人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王思远倒没有面前这个人长得这么丑,但也是细长眼,有点驼峰鼻,长得算中等偏上的水平。 但他十分自信,追陈雾圆的方式就是跟着她,然后在校门口给她送花。 当时放学,校门口都是学生和来接小孩的家长,陈雾圆尴尬得要命,又不想接。 最后还是学校的保安替陈雾圆解围,让王思远赶紧走远点。 回头陈雾圆还被教导处叫过去训话了。 陈雾圆拒绝过王思远好多次,正常人被拒绝也该有所收敛了,但王思远非要觉得她是还没有被自己的诚心打动,更加变本加厉。 有一次,陈雾圆打不到车,在公交车站等车。 王思远和他的小弟跟着她等车。 当时正值放学,还下了雨,车站里挤满了学生,陈雾圆站在边上,特意和王思远他们隔开距离。 过了会,车来了,周围要上车的学生都往上走,王思远的小弟忽然绕到后面推了陈雾圆一下,把她往王思远身上推。 陈雾圆猝不及防,宁愿淋雨也不愿往王思远身上倒。 幸好,旁边有人拉了她一下,随即往前半步,说:“安分点。” 很淡的一句,声音在磅礴的雨声和嘈杂的人声中听不真切,应该是附近的学生,似乎对王思远他们很有威慑力,他说完这句之后车站瞬间安静下来。 陈雾圆当时急于避开王思远,低声道了声谢,也不管是不是到自己家的车次了,赶紧付钱上车了。 回头再看,匆匆一瞥,陈雾圆还记得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戴着连衫帽。 雨点落在地上又溅起,在夏日里蒸腾起微弱的水雾,浮在他小腿边。 淡漠冷峭,像是一场忽然而至的梦。 说实话,陈雾圆都忘记王思远,但偶尔还会想起这一幕。 后来陈雾圆一见到王思远就报警,好几次之后王思远消停了一段时间,再听说就是他坐牢了。 第30章 …… 陈雾圆站直了身体,烤肉店里面依稀可以听见客人的聊天声。 王叶南往前走,眉毛皱起,怒气冲冲,上次那个绿毛男撞了下边上的人,小声问:“这谁?” “远哥追过的人,”旁边的人回道。 商场里,王叶南没胆子动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陈雾圆,不怀好意地笑:“你还这么漂亮,怪不得我表哥喜欢你。” 陈雾圆不搭腔。 后面的绿毛挤过来说:“王哥,上次我见到她和钟在一起吃饭,好像是钟在女朋友,咱们不好动手。” 他小声对着王叶南说了句话,陈雾听见了半句,说的是,“……不然不好收场。” 陈雾圆往后稍稍推了半步,离烤肉店门更近了些,解释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王叶南鼻孔哼气,他指着陈雾圆说:“我表哥马上出狱,你等着他来收拾你。” 放完这句狠话,一行人又掉头走了。 半路上,绿毛回头朝她笑了下。 “……” 陈雾圆点了下头。 王思远出狱归出狱,当时他没入狱之前都有几个月没纠缠过陈雾圆了,再出狱估计也早忘记她了。 陈雾圆站了一会,何净秋补了妆出来。 她看见陈雾圆站在烤肉店门前,神情有些严肃,还以为有什么事,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事了?” “没事,”陈雾圆说:“刚才在想帮扶考试。” 何净秋笑着说:“担心这么早干吗?” …… 路上经过一家早餐店,还开着门,陈雾圆让司机停一下,问何净秋:“我去买碗酒酿丸子,你要吃吗?” 何净秋摇摇头。 等她买回来何净秋看着她手里的包装盒,困惑地问:“你不是不爱吃甜品吗?以前只有楚榆星说你才陪她一起去吃。” 刚煮出来的酒酿还比较烫,塑料袋很薄。 陈雾圆拎着怕洒了,就把包垫在座位上才放上去,闻言说:“不是我吃,给钟在带的。” 又顿了下,似乎思考了几秒,说:“以前也只陪她吃过几次,很早之前了。” 何净秋看看她手中的酒酿,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好几分钟才问:“你怎么给他带东西?” 她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他对你很好?” 陈雾圆大致清楚她在想什么,稍作解释:“前几天有人在餐厅问我要微信,我不想给,那人不依不饶,钟在帮了我。 “我问他为什么帮我?” 何净秋问:“为什么,他人还挺好……” “他说——” 陈雾圆现在想想还觉得无语:“因为那人点走了他最后一份酒酿小丸子。” 何净秋夸奖话还没说完,瞬间闭嘴了。 好半天,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评价道:“好狗啊他。” 她拍拍陈雾圆的肩膀:“怪不得你们学校校园墙上总有人骂他。” 何净秋说:“这要是我,也得写小作文。” 第26章 来接我 到市一中门口,陈雾圆下车,何净秋说:“等下我把地址发你,记得来。” 陈雾圆答好,关上车门。 今天非常巧,她刚进校门就看到了钟在。 不管天气多冷,钟在的穿搭始终很简单,外套,卫衣,颜色也局限在黑灰色系。 但无疑,这种搭配非常适合他,显得他整个人气势冷峻凌厉。 陈雾圆没想和他打招呼,以钟在那个态度,和他说话他也不会理,就跟在他身后上楼, 没想到楼梯上到一半,钟在先问了:“刚吃过饭?” 陈雾圆乍一听他在除教室外的地方和自己说话,还愣了一瞬。 片刻后说:“嗯,刚吃过。” 她举了下手里的袋子:“给你带了份酒酿丸子。” 钟在视线轻落,“嗯,谢了。” 他语调很懒,听起来不像是在道谢。 不得不说,有时候能把道谢说的像赏赐也是一种天赋。 陈雾圆回道:“没事,不用谢。” 到了教室,帮扶才刚上了半节课,陈雾圆发现他似乎有点困。 自己做题的时候还好,等 看陈雾圆做的试卷时,他时不时抬头摁一下眉心,莫名有种又困又烦的感觉。 陈雾圆在旁边问:“你昨天没睡好?” “还成。” “怎么困成这样?” 钟在抬头摁摁眉心,说:“听你说的,昨天做了套阅读和古文翻译,睡晚了。” “……” 陈雾圆笑笑:“忘记和你说了,前期不熟练时一篇古文翻译分成两天,或者三天做比较好。” 她看钟在实在困,提议说:“要不你先睡一会,剩下的题目来不及写晚上再做? “如果有不会的题目你可以发消息给我,我看到就回。” 钟在摊开手里的数学卷子,红笔改后的试卷一片红,“你写成这样,我怎么睡得着的?” 陈雾圆:“……” 她莫名想起刚才何净秋问的话——“他对你很好?” 钟在这哪是对她好,他生怕哪天气不死自己。 陈雾圆无语地说:“那你别睡了,快起来给我讲题。” …… 题目讲了一会,最后一节课钟在在旁边按照陈雾圆教的写题步骤低头写试卷。 何净秋给她发了地址,陈雾圆回了句好。 她收起手机,想起今天中午的事情,偏头问钟在:“你认识王思远的表弟吗?” 钟在闻言抬头,眉峰轻蹙:“认识,什么事?” 陈雾圆思忖片刻说:“今天中午我和朋友吃饭的时候遇见他了。” 她顿了下,才省略地接着说:“他好像误会我们是男女朋友,说要……” “要什么?” 陈雾圆说“要收拾你。” “收拾我?”钟在转着笔,黑色的签字笔在他手指关节上快速地依次过了一遍,动作流畅优美。 语气不屑一顾,压根没当回事,说:“没什么事,写题吧。” 他这样说,陈雾圆不好再多说,想提醒他注意安全,又把话咽下去。 过了会,钟在却问:“你怎么遇见他们的?” 他还在看题目,没抬头,像随口一问。 陈雾圆回答说:“我在商场的烤肉店门口等朋友补妆,正巧碰见他们往外走。” “他怎么认识你的?”钟在问。 陈雾圆迟疑几秒,说:“他表哥王思远以前追过我,不过都过去很久了。” “嗯,”钟在点点头,闻言没有再多问,翻了页试卷说:“你今天遇见的人叫王叶南,以前十七中的,他表哥要出狱了。” 他像随口一提,陈雾圆也就应着:“知道了。” …… 放学时,赵为来教室等钟在,问他:“钟哥你寒假实践做了没。” 寒假实践是学校每个假期都会有的作业,一般都是到社区或者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做志愿者。 都不用问钟在的,他肯定没去,而且这个作业他估计也不打算做。 钟在说:“过几天去。” 赵为反驳:“过几天都过年了,” 他很为自己爹着想,说道:“我们社区可以盖章,你填好表给我,我在社区盖章就行。” 钟在不知道是不是懒得烦了,点头。 赵为转过来又问陈雾圆:“副班”,你盖章了吗,要不然给我我一起去盖章?” 陈雾圆确实还没盖章,她问道:“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明天带给你?” “都可以,今天也行,我晚上就在学校操场训练,到九点多。” 陈雾圆本来想说那就明天吧,今天太晚了,但钟在忽然说:“今晚拿给你。” 赵为对他爹的话言听计从,连忙应好。 陈雾圆愣了一下,也不好让别人跑两次,就说:“好,我的也今晚给你,我晚上要去吃个饭,可能晚一点大概八点多。” 赵为说:“没事,我一直在操场。” 陈雾圆和赵为约好了时间就去商场,到地点何净秋约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三男两女,陈雾圆依次打过招呼。 随意聊了几句,等何净秋来了场子才活跃,上次那个粉头发女生叫小映。 饭菜还没上来就开始吐槽钟在:“好差的脾气,连理都不理我。” 何净秋问:“谁?” “钟在,”小映说:“就楚榆星发过的那个男的。” 何净秋困惑地啊了一声,小映一口气把这几天的吐槽都说出来,说道:“我说我不喜欢他,就是过来看看帅哥,他店里好几个人都挺帅的,挺漂亮的,然后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让我远点看,说他不喜欢看我。 “这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长得不够漂亮吗?!把我气坏了。” 她语气十分不满,但边上的人都笑了。 何净秋说:“好了,回去找你男朋友吧,他乐意看。” 第31章 “人冷着呢,你没事挑战这么高难度的干吗?” …… 陈雾圆没说话,她倒是不意外钟在会这样说。 他这张嘴一直这么欠。 陈雾圆还记得高一快分班的时候,有个其他年级的女生向钟在告白,在楼梯口拦住他,当时陈雾圆正好下楼,在他们身后两步远的位置。 对方表白的话刚说了几句,钟在还没听完就说:“抱歉,我不喜欢你。” 女生显然也预备而来,自认为条件不差,闻言笑意盈盈地回道:“你可以喜欢,我长得不错,成绩也还行,家庭也.......” 钟在不耐烦地打断别人,张口就来:“我喜欢长得丑的。” 不小心撞见这一幕的陈雾圆:“??!” 那女生可能也是第一次听见如此奇葩的拒绝理由,张张嘴没说出话。 随即在“震惊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离谱的爱好这人不会是恋丑癖吧”和“承认自己长得丑接着告白”之间选择狠狠地骂了钟在一声神经病。 随即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那天钟在又在表白墙上收获了一篇主题为“长的帅就了不起?高一一班钟在拽得要命”的八百字小作文。 …… 话题五花八门,陈雾圆偶尔说句话。 东拉西扯,又聊起了楚榆星,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几天吧,刚看到朋友圈,还在澳门呢。” 桌上另外一个女生笑着拍了下小映的手:“等她回来了,看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小映讲:“总不能她追不到,就让所有人跟着一起讨厌吧?哇太霸道了。” 小映和楚榆星是朋友,关系很好,说话时语气也没有责怪楚榆星的意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桌上有人跟着笑,何净秋转过头隐秘地瞥了下陈雾圆。 她在低头看手机,似乎对面前的话题并不感兴趣,有人叫到了就轻轻抬头笑一下。 她肩背纤薄,撑起一件灰色的毛衣,皮肤细腻白皙,栗色的头发在餐厅灯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微微的灿金色,很漂亮很特殊。 ——陈雾圆的外祖母是法国人,因此她多少遗传一些基因。 还记得初中时楚榆星还说过羡慕陈雾圆的发色。 其实,这只是她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在何净秋眼里,陈雾圆是一个“范本”式的存在。 她漂亮,情绪稳定,待人接物礼貌温和,这些年何净秋几乎没看见过她和谁生过气,无论对谁,陈雾圆都始终礼数周全。 成绩虽然没好到数一数二的地方,但也名列前茅,不需要家长额外操心。 兴趣爱好广泛,舞蹈、乐器、滑雪……她似乎都精通一二。 除去这些,陈雾圆的家境也相当不错。 她外祖父和祖父家都经营着上市企业,据说在她没出生之间,两家就拿出了部分股份放到她名下。 在陈雾圆成年之前,这些股份暂时由她父母代持,但最后都会给她。 有钱有颜,说句人生赢家都不为过。 何净秋给陈雾圆倒了杯水,陈雾圆说了声谢谢。 她正在看手机,把需要打印的表格发给学校旁边的打印店老板。 刚发完,通知栏里探出一条提醒。 ——“您的智慧学有新消息,快来看看吧!” 陈雾圆嘴角一抽,这条真的很像成绩通知,而且难得,钟在还有主动给她发消息的时候。 两人虽然加了联系方式,尽管有些不伦不类吧,但至少是加上了,不过这几天钟在从来没给她发过消息。 陈雾圆点进去。 物理一班钟在【在哪?】 陈雾圆回了自己的地址,说在天街商场五楼吃饭。 她问道 【怎么了?】 怎么忽然问她在哪? 正疑惑,钟在发 【过会一起去学校,赵为在等着。】 陈雾圆迟疑几秒,说自己这边已经好了。 过了片刻,钟在发过来一条 【行,来接我。】 “……?”??! 陈雾圆不可置信地看了两遍,发现他说的真的是“来接我”而不是“我去接你”。 ……也不是说不能接。 但一般不都是先提出来的那个人会礼貌地说我去接你吗? 钟在是怎么说出要她去接的……还这么理直气壮? 陈雾圆最后还是回了个好,她起身和何净秋几人说有事先走了。 “要回学校送报名表,同学再等着,不好意思先走了。” 朋友也都说理解,何净秋出门送她,问“这么晚了,你注意安全,打车了吗?” “还没,”陈雾圆都不想说,“我先去对面接钟在,一会和他一起回学校。” “啊?”何净秋愣住了:“你接他?” 陈雾圆点头。 过了会,何净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说了句:“你居然还真去……” 陈雾圆无奈地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走到扶梯前陈雾圆跟何净秋说了声再见,就下去。 扶梯上人不多,何净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一件往事。 是高一下学期的一次聚餐,楚榆星刚发完指责钟在的朋友圈,当时朋友聚餐大家聊起这件事。 他们和钟在不熟,虽然知道楚榆星发的内容有假,毕竟谁家傍富婆会连联系方式都不加,但没人敢明说。 聊起天大家话里话外基本都是袒护楚榆星。 有人问到陈雾圆,说你不是他同学吗,感觉钟在这个人怎么样? 那天陈雾圆似乎也穿了一件灰色的毛衣,她笑了一下说他人很好,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然后,过了几秒,开玩笑似的讲:“真要傍富婆,应该先来傍我吧。” 包间里大家都笑起来,但何净秋此时回想起来,当时陈雾圆的表情, 似乎—— 有点认真。 第27章 和你没关系 陈雾圆按照钟在给的地址,去了商场对面的一家火锅店。 刚过马路,就看见钟在站在店门口,他旁边还有个男生,两人都身材高大,一眼看过去,格外亮眼。 钟在单手插着口袋,目光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雾圆径直朝他走过去。 钟在注意到她,朝她点头,问:“表格打印好了吗?” 陈雾圆说打印好了。 “电子版我发给学校门口的打印店老板了,他说打印好了给我放门口,一会过去拿就行。” “嗯,”钟在应了一声。 他旁边还站了一个人,大冷天就穿了件黑色短袖,露出的右边半截手臂纹满了青色的纹身,低着头正在看手机。 看不清脸,垂在身侧的手里还拿着支烟,不过没点。 这人还挺抗冻的,钟在和他朋友都这个风格? 钟在看样子没打算和陈雾圆介绍他朋友,当然这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走似乎也懒得知会对方一声,还是他朋友注意到了,抬起头问:“走啊?” 一抬头,陈雾圆看清了,长得很有进攻性的一张脸,眉眼间社会气十足。 钟在随意应了声嗯。 对方问完看到旁边的陈雾圆,冲她点了下头算打过招呼了,随即对着钟在揶揄道:“你女朋友?不打算介绍一下?” “用不着,”钟在仍然没介绍的打算,回过头叫陈雾圆:“走了。” 陈雾圆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她很少会见到钟在校外的朋友,再加上对方的花臂实在扎眼,因此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猝不及防,钟在忽然叫她的名字:“陈雾圆。” “嗯?”陈雾圆不明所以,回过头问:“怎么了?” 钟在偏头看她一眼,问:“要不等你看够了咱们再走?省的你一步三回头了。” 话是商量,但语气更像是嘲讽。 陈雾圆:“……不用。” 这误会有点大,陈雾圆试图解释:“我看他是在想他冷不冷?” “你放心,冻不死他。” “……” 真的,有时候陈雾圆觉得幸好钟在长得就一副很能打很有威慑力的样子,不然他在外面一开口,就凭他这嘴,说三句至少被揍两顿。 陈雾圆锲而不舍地继续问:“如果他真的冻病了呢?” “让他病着,”钟在说:“不然把你外套让给他穿?” “他不是你朋友吗,不应该你的给他穿吗?” 钟在理所应当:“我冷。” “……” 走出商场,陈雾圆换了个话题问:“打车吗,还是走过去?” 学校离这里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分钟。 钟在说:“随你。” 陈雾圆刚吃过饭,走一会就当消食了,就跟他说走过去。 今天晚上温度没有前几天低,陈雾圆外面穿了件大衣,也不觉得冷,和钟在沿着马路旁的人行道走。 第32章 钟在走路不紧不慢,陈雾圆戴手套了,但还是学他把手插在上衣口袋,跟着他走到学校时手上还一片温热。 陈雾圆先去拿了表格又去操场,快九点了,体育生的训练还没结束,操场上亮着路灯,旁边的室内体育馆也灯火通明。 操场边上几个对外开放的羽毛球场和篮球场里还有附近吃过晚饭的居民在打球。 赵为还在跑圈,远远地喊让他们等一会。 钟在伸手指了下室内体育馆,示意里面等他。 市一中的室内体育馆主要是篮球场,边上有看台,钟在挑了个位置,陈雾圆坐在他旁边。 可能一下课钟在就去和朋友吃饭了,没时间睡觉,他看起来还是有点困,时不时地抬手摁自己的后颈。 陈雾圆问:“你今晚还要去接朋友吗?” 钟在撩起眼皮瞥她:“有事?” “我问问。” 钟在向后仰了下头,活动脖颈,过了好几秒才应声:“嗯,接。” 陈雾圆追问:“如果你接朋友的话我跟你一起回去行吗?” 虽然王思远坐牢和自己没关系,但陈雾圆还是有点担心对方出来找她麻烦。 这几天谨慎点总没错。 钟在扫了她一眼,问:“你想跟我一块回家?” 又是欠揍的语气,虽然确实是这个意思没错,但从钟在嘴里说出来总感觉陈雾圆居心不良,心存不轨,特意要找个机会和他扯上关系一样。 陈雾圆纠正他:“不是想,是‘顺便’,顺便一起回去。” 钟在哦了声,没所谓地说:“那应该行吧。” 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陈雾圆不再问了,再问钟在还指不定能说出什么。 等了七八分钟,赵为训练结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陈雾圆把表格给他。 赵为一边接表格一边正和他爹大吐苦水,还没说几句,钟在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去打个电话。” 赵为顿时绷不住了:“爹,我还没说完呢……”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钟在打电话时站得不算远,说话声传入陈雾圆的耳朵里。 还是那几个字,嗯,行。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钟在不耐烦地说:“行了,快点。” 挂了电话,刚好赵为的老师进来给学生训练,陈雾圆出去,钟在也出来。 陈雾圆刻意放慢步伐,不那么明显地和并排走。 钟在没加快步伐,看起来,应该是默认行了。 路上还是没人说话,但陈雾圆感觉上有点不一样。 以前虽然陈雾圆也和他一起走,但两人各走各的,遇见是巧合,实在也没有说话的必要。 可是这次是陈雾圆主动提出来的,就忽然间好像有了个正经 理由,连走在一起都似乎光明正大起来了。 让气氛这么僵持着似乎不太好,陈雾圆搭话:“早上给你带的酒酿丸子好吃吗?” “挺好的,”钟在说。 “……” 陈雾圆问:“真的?你吃的时候加热了吗?” “没,”钟在平淡地说:“真的。” “……哦,”陈雾圆没话说了。 前几天给他的都是陈雾圆自己做的,就今天这份是她临时买的,结果前几天的钟在都嫌弃太难吃,反而是今天这个他说好吃。 可能自己没做饭天赋?但明明之前她做的甜品别人都说挺好吃的。 ——陈雾圆偶尔会做一些甜品,她自己很少吃,主要是给朋友的。 …… 出了学校,市一中处于市中心的位置,门口就有公交站台。 还没走到那,陈雾圆的视线里就注意到了一团亮色的绿毛。 ——是王叶南几人。 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单纯的等车,陈雾圆脚步顿了下,正想要提醒钟在,那边王叶南也看到陈雾圆了,立马站直了,视线紧紧地盯着她。 看样子应该不是来找钟在的,而是来找她的。 陈雾圆稍微站得离钟在远了些,钟在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也注意到那边的王叶南了。 “没事,”钟在以为她害怕,手还插在口袋里,朝前轻点了下巴,说:“走吧,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 还是那副淡得要命的语气,但表现出来态度就是十分嚣张冷酷。 钟在说完,率先朝车站走过去,没给陈雾圆再犹豫的时间。 钟在走在靠近站台的那一边,陈雾圆在他旁边。 走过去,陈雾圆都能感受到车站里王叶南几人的视线锁定在她身上,但就像钟在说的那样,没人敢动。 王叶南高声喊叫:“陈雾圆。” 陈雾圆脚步一顿,但没转头,钟在后退半步,问:“有事?” 钟在这一出声,又没人敢说话了。 王叶南的兄弟都站在他身后,对峙半分钟,气氛越来越紧张,陈雾圆担心钟在一声不吭就动手,回过头看着王叶南。 王叶南没敢指钟在,撇嘴问她:“这你男朋友?” “关你什么……” “不是……”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几乎同时停住。 陈雾圆顿了下,接着说:“是不是和你没关系,他今天刚好和我顺路而已。” 她说完这句,钟在等了几秒,转身往前走,陈雾圆也顾不上王叶南了,赶紧跟上他。 走过车站,钟在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经过刚才的对峙,陈雾圆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以及不爽。 陈雾圆以为他在不高兴别人说他们是男女朋友这件事。 毕竟钟在都看她不顺眼了,估计也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便稍作解释:“刚才他说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有什么误会传出来我会解释清楚。” 钟在嗯了一声。 没说其他话,但周身戾气未消。 气氛顿时沉下来了,晚风吹在脸上,陈雾圆伸手把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 钟在这个时候偏头看了她一眼,她眉头轻皱,似乎碰到了什么令人头疼的事情。 这是她表达厌烦的表情,钟在知道,也符合自己对她印象——陈雾圆即使再不高兴,也只是眉头轻皱,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反正高一那年,钟在只见过陈雾圆当众发火一次火,还是对他的。 她讨厌和小混混类型的人扯上关系,也不喜欢对方纠缠着她。 钟在说:“嗯,他那张破嘴说出来的话也没人信。” 陈雾圆:“……” 陈雾圆说:“刚才我还担心你会跟他打起来,今天他应该是来找我的,把你牵扯进来了,不好意思。” “想多了,”钟在反问:“堵你需要七八个人?” “……” “他们是来找我的,刚才不敢叫我而已。” 钟在扯了下嘴角,说:“真打起来也和你没关系。” 陈雾圆确实也看出来王叶南他们有些怕钟在,她问道:“为什么他们这么怕你,你以前在十七中和他们有过矛盾吗?” “差不多,”钟在没明说。 关于十七中,陈雾圆知道的其实也就传言的那些,里面混的人比较多,学生爱打架,指不定因为什么事就会和别人结下梁子。 陈雾圆好奇地问:“以前别人堵你都这么多人吗?” “有时候多,有时候少。” …… 钟在总体来说应该算话少的那类,一路上都是陈雾圆问他他才答几句。 到了陈雾圆的楼下,因为这次两人相当于并排走,陈雾圆和他说了句再见。 钟在点了下头,略显敷衍地说:“嗯,再见。” 钟在说完继续往前走,陈雾圆在后面看他。 他背影落拓,肩背沉直,配合着远处大片的黑暗和萧疏的冬树,显得尤为如此,和陈雾圆记忆中的某一刻重叠。 那时候,好像也是一个冬天。 第28章 下雪了 陈雾圆他们是高一下学期第二周分的班,高一上学期,学校就组织学生统计选课意向。 3+1+2的模式,语文数学外语所有人都要学,然后学生需要在历史和物理之间选一门,最后在地理、化学、生物、政治这四门中选两门。 开始选课的第一天,刘庆涛就在班上强调,有些同学不要学不好的科目硬选,比如化学,该放弃就放弃。 他之后也找过几个同学谈话,但对钟在,刘庆涛几乎是硬性要求他选物理化学,他脑子活,学这个组合能最大程度的赋到高分。 陈雾圆选了历史,生物和地理,三门课,只有一门和钟在相同。 收选科意向表的那天是班会课,刘庆涛在讲台上做最后的强调, “……要根据自己将来的职业安排和个人兴趣、能力来选择分科组合,这关乎到你们的未来,要谨慎对待……” 底下的学生也明白选科的重要性,都一脸凝重地听着,班级里的氛围难得安静严肃。 第33章 忽然,坐在床边的赵为说了声:“下雪了!” 一时间教室里所有人都朝着窗外看,冬天晚上的最后一节课,天已经黑了。 远处乌黑透蓝的天空中,雪花无声地纷扬,借助窗外的灯光,白色的雪点像点点荧光漫天而落。 苏城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 刘庆涛开了前门,颇为宽容地讲:“出去看看吧,冷风吹一吹也好清醒清醒,回来再交表格。” 一班的学生三五成群,都跑出去看雪。 陈雾圆也出去了。 最后一节课高一都是安排的班会课,让班主任主持学生选科。 眼下这一场雪好像打断了这个隆重的仪式,也好像是给这个人生重大的选择时刻增添了几分奇特色彩,走廊上陆续有班主任开门让学生出来。 慢慢地走廊上学生多了起来,雪也越下越大。 校园里漫天大雪,昏黄地路灯下,雪丝如乱线又如轻柔的鹅绒,穿过天空和树木,落在从前热闹的教学楼,落在往日的操场上,很快在地下积累了层糖霜一样的雪层。 很少见,学校里这么多人出来,但高一这里却十分安静,只有零碎的、低声地交谈声,大部分人都怔怔地看着这场雪,特别是有些对选科还有犹豫的学生,这场雪加深了他们对人生第一次抉择的印象。 忽如其来,迅疾而不容后悔。 寒风吹拂,陈雾圆抬手稍稍地拉高了衣领。 过了一会走廊上交谈的声音才大了一些,旁边有人经过,叫了声钟在的名字,陈雾圆才察觉到熟悉的气息。 离她很近,当时离他们开学的那段很浅的暧昧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再加上楚榆星在追他,尽管钟在拒绝得很明显,但出于避嫌,陈雾圆这个时候和他的关系很淡了。 钟在站了会,伸手轻搭在栏杆上,冷风吹得他手骨节发红,雪花落在他手上,又很快融化。 走廊,天空,地下……整个校园里没有一处不是雪。 斜对面的连廊上,其他年级的学生不知道闹了句什么,连廊上传来一阵哄笑声,高三这边都往那看,陈雾圆也看了眼。 回过视线的瞬间却极其明显的感觉到钟在的目光,有一秒是落在她身上的。 陈雾圆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钟在没有。 他站了很久,走廊尽头,赵为叫他,钟在就转身朝那边走。 陈雾圆看了会雪,才回头看他。 钟在走的没多远,陈雾圆还可以看见蓝色的校服肩上,手臂上都落着白色的雪,不知道在和她搭话之前,钟在站了多久。 他逆着人潮朝走廊尽头去,肩宽腰窄,还是那股劲,但背影却像是带了和雪一样的萧索。 好像一个人走了许久,而这条路,却长的没有尽头。 …… 陈雾圆站了好一会,等看不到钟在的背影才上楼。 一上楼就接到了陈平的电话,陈雾圆都很久没见到过他了,现在打电话有什么事? 陈雾圆边在玄关处边换鞋边接电话。 电话声接通,陈平声音冷淡:“在家?” 陈雾圆说:“嗯在家,什么事?” “刚才遇见你楚叔叔了,问你最近怎么不找星星聊天?” 楚榆星的父亲是广告行业的,有时候会和陈平有合作,遇见了也正常。 楚榆星和父母的关系好,有些事会直接和父母说,有时楚榆星的父母甚至会把这些说给陈平和何惜文听,然后再由他们俩转告给陈雾圆。 到这一步,何惜文和陈平基本都会要求陈雾圆去处理和楚榆星的关系,送礼物或者出去玩,至少别再让楚榆星向家长说一些负面的消息。 陈雾圆理解别人家关系和谐,亲子之间可以像朋友一样交谈,她还耐着性子说:“最近忙,我要上课。” 陈平问:“你上哪个高中?” “市一中。” “还没放假?” “寒假学校组织了帮扶,”陈雾圆说。 陈平说:“上这些课没用,你请个家教,抽时间去和星星聊聊天。” 陈雾圆声音偏淡:“聊什么?我和她说过,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这些不用你操心了。” 陈平那边响起一道年轻娇媚的女声:“老公,在干嘛呢?” 听筒里是陈平的训斥:“你要懂事,我和你楚叔叔……” 陈雾圆听着,嗯了几声,直接挂断电话,关了手机,走到旁边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喝。 大半杯水喝完,才勉强压下去那点不悦的烦躁感。 陈平在外面的事情陈雾圆其实有所耳闻,包括何惜文。 从她记事起,就见过两人身边不同的男伴女伴,陈平换得快,何惜文偶尔有。 算算也很多年了,其实陈雾圆也习惯了。 * 宋杰锋搁小区门口等钟在,他接到钟在的电话就赶紧往小区跑,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一件,眼下冻得只搓手。 好不容易等来了钟在,刚看见人宋杰锋就赶紧迎上去问:“钟哥,你叫我啥事,我都到店里了,你催我回来,我跑半天。” “没事,”钟在说:“送你回去。” 宋杰锋还没转过弯:“回哪?” “回店里。” 宋杰锋:“??!” 他瞪大了眼,骂了声:“我艹,哥你逗我玩呢,我从店里紧赶慢赶跑回来,敢情你叫我回小区就是为了再送我一遍?啊?!” “啥意思啊?” 宋杰锋一下拿不准他的想法了:“你搞什么仪式呢,不对,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来接我的?我说你前几天怎么这么好心,非要来接我,我还以为你担心我忘记去店里了呢。” 宋杰锋越想这事越不对劲,自从前几天学校放假,他从宿舍搬回家,问钟哥什么时候需要他看店,钟在说等他帮扶下课就顺便来接他去店里。 还把宋杰锋感动坏了,心想果然还是我钟哥对我好,结果看这情况,钟在压根就不是来接他的,把他当工具人使呢。 宋杰锋啰嗦没完,问:“你不是来接我的你过来干吗?你送人啊?” 话说到这,宋杰锋脑子转过弯了,琢磨出味了,说:“我艹,你前女友住这小区啊,你是不是来送她的?怪不得,怪不得!” 宋杰锋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就为了你前女友,大晚上的,把兄弟叫回来,在寒风中等半天?你说我今天要是看见嫂子了也算了,冻就冻了,结果我现在是啥也没见着啊,你说你又搞这些暗搓搓的事……” 钟在压根不理他,把外套脱了扔给宋杰锋:“行了,把嘴闭上。” 宋杰锋:“……”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把千言万语都用感叹词代替,在钟在旁边一步三叹气,叹的九转十八弯,以此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和无语。 钟在的店在另外一个方向,两人穿过小区,刚出来,宋杰锋不叹气了,连呼吸声都小了。 去店里的路口处站了七八个男生,为首的是王叶南。 钟在脚步一顿,问宋杰锋:“你约的今天?” 宋杰锋赶紧摇头:“不是啊,我约的明天上午。” 他都跟王叶南身边的人约好时间了,明天上午十点,英才电子学院操场见,一架定输赢。 没到时间就来堵人,对面这是纯挑事,不想善了。 钟在和王叶南的纠葛要从初一开始算。 刚开学,钟在两场架打完,动手又狠又利落,一下从初一新生中冒头。 当时王叶南在上高三,他有个表哥,是职高的,靠着这层关系,王叶南在十七中混的风生水起,钟在刚在初一有点名气,王叶南就以老大的姿态过来找事。 一开始是拉拢钟在,毕竟十七中建校以来老大出过很多,像钟在这么能打的还没几个。 但钟在这个脾气摆明了不可能给别人当小弟,拉拢不成王叶南恼羞成怒,打算给钟在一个教训。 结果被钟在暴揍一顿,输得很惨,王叶南又叫他表哥过来,第一次没打起来,钟在赶着去吃饭,当着王叶南表哥的面就走了。 后来也小打小闹了几次,直到初三王思远才带了人来堵钟在,就钟在手臂受伤那次。 等到王思远坐牢,没了表哥撑腰,王叶南也消停下来了。 在之后就是宋杰锋跟他的事了,两人一个职高,宋杰锋以前在十七中跟着钟在的。 十七中作为职高摇篮,大哥大姐都密切地关注着母校的动向,在十七中出名就等于在圈子里出名,是故宋杰锋一进去就混得比王叶南好,王叶南早八百年看他不爽了。 以前是胆怂不敢来找事,估计是他表哥快出狱了,王叶南又开始觉得自己能支棱了。 钟在不当回事,越过他们要走。 他走,也没人敢拦着——这里面基本都是十七中出来的,都见过钟在打架,谁也不敢先出头拦这位称霸三年混混头子。 等他走到王叶南身边,王叶南清清嗓子,叫:“钟在,来约一架。” 第34章 钟在没说话,旁边宋杰锋熟练开口:“明天上午十点,英才电子学院操场,不见不散。” “我要现在,”王叶南盯着钟在:“就他一个人。” 八对一,能把这么窝囊废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不多。 钟在掀眼看他,目光不屑,连脏话都懒得骂。 宋杰锋倒是骂了:“傻逼,王叶南八对一你好意思说出来,没种别约架,什么吊玩意!” 王叶南哼哼笑了两声,他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仍然拦在钟在面前:“就你一个,钟在,你女朋友叫陈雾圆?” 宋杰锋一愣。 钟在置若罔闻,抬脚就走。 后面王叶南抬高了声音:“她住晶润华府?” 钟在没应声,看起来毫不在意。 王叶南又说:“三号楼,101室,这么大的房子,家里应该就她一个人吧?” 极其笃定的语气。 如他所愿,片刻后,钟在脚步一顿。 第29章 关心老同学? 陈雾圆去洗了个澡,然后在书桌前写题,等写完作业差不多十一点多,陈雾圆定个闹钟就睡觉。 刚打开手机,通知栏一连弹出 来十几条消息,最上方的一条是“你男朋友钟在……” 陈雾圆愣了下,点开信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过来的语音夹杂着文字,粗哑的男声,有点耳熟,压低声音说:“是陈雾圆吗,陈雾圆?” 好像是之前在饭店遇到的那个绿毛。 下一条是表明身份的,格外有自知之明地说:“我是吴澄,就你今天看见的那个绿头发,穿gucci鞋的那个,还记得吗?” 陈雾圆只记得他的一头绿毛。 下面是两条文字: 【你男朋友和别人打起来了!!】 【动刀了卧槽!!】 绿毛发过来的还有几张照片,镜头模糊,看起来像是紧急情况下偷拍的。 其中一张照片拍的是半截手臂,衣袖半卷,露出的手臂上青筋爆起,肌肉紧绷,淋漓鲜血顺着肌肉往下流。 黑色的衣服,手臂旁有道明显的陈旧伤疤。 是钟在。 陈雾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匆匆拿了件大衣就往外走,边走边急忙给对面打电话问他们在哪? 她电话还没拨通,那边又发了一条 【卧槽,警察来了!!】 下一秒,电话接起: 绿毛气喘吁吁,一句一个大喘气,听得出是在玩命狂奔: “卧槽卧槽,要抓到我了,我靠我靠,警察叔叔!!我是挨打的那个!!别抓我!” 陈雾圆压根不关心这些,争分夺秒赶紧问:“你们在哪,钟在呢?” “警察叔叔——别抓我!!” 话筒里传来几句站住,随后在绿毛鬼哭狼嚎的哭喊声中电话戛然而止。 陈雾圆冷静了会,想找人问问钟在现在在哪,她先给钟在发了条消息。 【你现在在哪?】 智慧学里面只能发消息或图片,也打不了电话。 陈雾圆不认识几个钟在的朋友,以前老一班和他关系最好的应该就是赵为。 她就给赵为打了一个电话。 没有接通,一直显示“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陈雾圆边下楼边了打辆车,等车的同时也在翻列表,看看还有谁能问。 其实按照钟在的性格,他就算去打架应该也不会叫赵为他们这些校内朋友。 找了一会,一个以前在十七中读书的人率先给她发了一个号码,说是钟在以前的朋友,叫宋杰锋。 陈雾圆赶紧打这个号码,电话接通,那边火急火燎:“谁?什么事?!快说,我这边忙着呢。” 陈雾圆问:“我找钟在,我是他同学,陈雾圆,刚才有人给我发消息说他出去打架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听见这话诡异地沉默了几秒,然后莫名其妙地问:“你家是不是住晶润华府。” 陈雾圆嗯了一声。 宋杰锋离远了点看手机屏幕,片刻后大声地骂了一声脏话,似乎很惊讶:“你就是陈雾圆?你怎么知道今天的事?” 陈雾圆还担心着钟在,问:“吴澄给我发的消息,绿色头发的那个你们认识吗,你找的到他吗?” 经过提醒,宋杰锋短暂地震惊后想起来正事了,他目光一转,赶紧说:“正在找,都找半天了,你放心,我找到了马上通知你,你先别着急。” 宋杰锋一边给周围朋友发消息一边等车来,蹲在路边给陈雾圆介绍当时的情况,说: “刚才王叶南他们八个人堵住我和钟哥,八对二,毫无道德底线的群殴!你能想到吗?情况紧急,幸好我钟哥勇猛无比、舍己为人,一个健步就拦住了王叶南,过肩摔外加扫堂腿,哇塞帅得一逼,能有这个结果,这主要是归功于他—— 突然,宋杰锋的声音抑扬顿挫了起来:“他体脂率常年维持在百分之15,每天早上一杯牛奶外加十组仰卧起坐,两组高抬腿,身高一米八七,腿长一米一,卧推能加到一百二十公斤,顶级腰腹,腰围……” 陈雾圆:“……” 挺奇怪的,钟在每天都惜字如金,他朋友反而个个都是话痨。 陈雾圆打的车快到了,她朝小区门口那边跑,打断他问正事:“嗯,好我知道了。就钟在自己去了吗,你能打得通他电话吗?” 话还没有说完,收到了智慧通弹出来的消息 【你有事?】 那边宋杰锋正要说话,忽然又来了一通电话,他看了眼号码,连忙说:“我等会和你说,钟哥电话!” 电话被挂断,陈雾圆也顾不上再问了,赶紧回钟在的消息 cwy【我听昨天那个绿头发的人说你打架了】 cwy【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陈雾圆跑到小区门口,晚上快十二点了,对面一个黄色头发的男生举着手机,大声说话:“行行,我马上来。” 说罢就坐上车。 这人似乎是上次她在一中楼梯口遇见的那个外校男生? 顾不上多想,陈雾圆赶紧也拉开车门,对师傅说:“师傅,跟紧前面那辆车。” 夜班司机见识到的刺激事不少,闻言立马精神大振,说:“好嘞,您放心!” * 钟在现在在医院,他刚从警察局出来,挂了个急诊。 结果今天不知道吹什么风,医院还挺忙的,他后面有个大哥手臂上插了把刀,直接先被拉进去手术了,还没轮到他,又来了一个孕妇,家属大呼小叫“我们快生了,医生,医生!!” 钟在等了一刻钟,估计再等一会血都自己停了,也不着急了。 边上急匆匆赶来的宋杰锋正和大哥的家属对喷:“不是你家那目测三百多斤的样子,胳膊插把刀怎么了?!刀插没插进血管都不知道呢着急个p呢,我们先来的我们还没急呢!!” 大哥的家属更是火力全开:“我看你们也不着急,你看你们人高马大的,小年轻受点伤多正常,占用医疗资源!” 宋杰锋骂了声艹,正要起身比划比划,钟在瞥了他一眼:“你消停点,这医院。” 爹的命令不好违背,宋杰锋又骂骂咧咧地坐下,大哥的家属凑到钟在旁边,指着宋杰锋说:“你看你家属多懂事,不急不躁的。” 宋杰锋:“……” 钟在倒是毫不介意,他手臂上盖了一件外套,别人也看不出伤,就手上都是血。 血迹沾到手机上,钟在略感头晕,他缓了几分钟,低头发 【不用来了,我没事】 * 陈雾圆在路上多等了一个红绿灯,和宋杰锋的车拉开了距离。 就知道他进了医院,不知道去了哪。 陈雾圆去医院大厅里找了一圈,才忽然想起来还有急诊,又跑急诊部,幸好急诊大厅里人不多,陈雾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他。 陈雾圆穿过长椅走到他旁边,钟在身上就穿了件黑色的卫衣,衣袖卷到大臂处,手臂上包着块纱布,但皮肤上一些小伤还没有上药。 伤口表面结了层薄痂,暗红色血痂在皮肤上格外显眼。 嘴角处也有淤血的青紫色痕迹,他靠在椅背上,困得闭眼,看上去疲倦又略显狼狈。 陈雾圆放轻了声音,弯腰问:“你冷不冷?” 这声十分突兀,钟在睁开眼,伸手把衣服拉下来,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袖口擦过伤口,陈雾圆赶紧阻止:“你别用力拉,手臂上还有伤。” 钟在看起来毫不介意,似乎受伤的不是他一样,抬眼问陈雾圆:“谁和你说的我在这,那个绿毛?” “嗯。” “你不是不看陌生人消息?” 旁边的座位上放着病历,陈雾圆回他的话,温和地说:“我看见他发的我男朋友,好奇就点开看看,没想到他说的是你,还没来得及解释。” 第35章 顿时,钟在没声了。 她伸手拿病历,还没拿到,钟在率先摁住病历,皱着眉:“别乱看。” “我看看你伤的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 “不严重,”钟在拿走病历,对折着,没答后面一个问题。 病历纸放在钟在的外套上,他拿走病历,露出底下的外套,深灰色的衣服上一滩干涸的血迹,钟在的身上肯定不止手臂这一处伤。 陈雾圆的脑海里浮 现绿发男发给她的那张鲜血淋漓的照片。 过了会,她去旁边的饮水机前给钟在倒了杯水。 水温偏烫,陈雾圆等了几分钟才给钟在。 他用左手接的,抬手的那一刻,陈雾圆敏锐地注意到腰侧黑色的卫衣布料上有处不正常的干涸。 陈雾圆问:“你腰上也有伤?” 钟在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随意地嗯了声。 能伤到腰,这肯定不是普通小伤了。 陈雾圆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说:“对面那么多人,你这边就你自己,这么晚了,不可以直接报警吗?王叶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太过分了点。你伤口还……” 大半夜陈雾圆在医院里绕了一圈,声音里不免带了些情绪。 钟在活动了下肩颈,动作牵扯到伤口,一阵刺骨的疼痛,他习以为常,打断陈雾圆的话:“是挺晚的了。” “陈雾圆,你应该回家睡觉,而不是在这——” 钟在抬眼,目光冷淡:“关心一个和你没关系的老同学,能明白吗?” 第30章 那腰上呢 钟在说话时表情很冷,显得不耐烦至极。 陈雾圆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其实说的也没错,他们确实没什么关系,顶多算老同学。 甚至严格来说,只同班过半年连老同学都算不上,更何况当初,算起来,还是陈雾圆先对他的暗示表示沉默的。 急诊室内大部分人都神色焦急,担忧地在诊室门口走来走去,偶尔吵闹几句,反而是大厅这边比较空。 没人说话,气氛很快沉下去。 钟在低着头,不知道在给谁回消息,黑发贴着头皮剃短,手背上有几处划痕,眉骨硬朗,显得格外不易接近。 医院大厅里有股刺激的消毒水味,熟悉的空茫感卷土重来。 陈雾圆匀了口气,总不可能这个时候和他起矛盾,就往旁边站,让开一些距离。 * 宋杰锋拿药回来,远远瞥见钟在前面站了一个人,不由得问:“哎,你谁啊?” 陈雾圆转过头,宋杰锋的语气瞬间就上扬了起来。 一下从“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还来缠着钟哥?!”变为“哦哦哦哦竟然是前女友大发慈悲!” 他放下东西,格外热情地伸手问:“你来了啊,坐坐,我叫宋杰锋,是钟哥朋友。” 陈雾圆也笑了一下,还没伸手,钟在先开口了,他话也直白:“要不然我给你们让个位置,你俩聊会?” “……” 宋杰锋讪笑着收回手,说:“我这不是第一次见面激动嘛。” 钟在的手臂上还有一些伤口没上药,宋杰锋坐在他旁边,拆了药膏,陈雾圆自觉又往旁边站了一步。 宋杰锋左看右看,察觉到些许异常的氛围,他意有所指地嘀咕说:“我给你上药啊?” 钟在挺嫌弃地,躲了下,说:“滚一边去,不用上药了。” 宋杰锋又赶紧拉住他:“哎哎,哥我开玩笑呢,我就乐意给人上药,你这伤口别留疤了,那就破相了。” 拉扯半天,钟在手机响了,正好趁着他接电话的时机,宋杰锋给他上药。 刚才匆匆一瞥没来得及看清。 钟在手臂上除了一个纱布包着的伤口,手肘处,像是被尖利的东西剐蹭了一下,露出皮肤下红色的血肉,甚至因为时间短,还没来得及结疤。 外加划痕交错,让人目不忍视。 陈雾圆没见过几次外校的人打架,但也听过不少。 这个年纪的男生,动起手来热血上头,最不计后果。 何况对面八对一,即使钟在再能打,肯定也吃亏的,但他看起来好像习以为常。 连旁边的宋杰锋都像是见怪不怪,在十七中的三年,钟在受伤过很多次? 电话那边,陈迪文点着烟,交待说:“打听到了,王思远昨天出的狱,有人在新区那边的电子厂看见他了,估计家里安排去上班了。应该不混了,你这几天当心点就行。 “不过兄弟,你今天够吊的,一对八还把王叶南收拾成那样,估计要安分段时间了,他怎么惹着你了……” 钟在听到王思远的情况,神色略微放松,视线斜睇了陈雾圆一眼。 陈雾圆站在离他两步远的距离,即使在这种环境下,她依旧站得很端正,脖颈线条优美,浅灰色的大衣扣了几颗衣扣,但也能明显看到里面是件白色的睡衣。 刚才她赶过来挺着急的。 其实按照她的性子,就算今天是个陌生人,陈雾圆听到对方有危险也会过来一趟,他这个看着不顺眼的老同学,也沾了这份礼貌客气的光。 估计听说是王叶南堵他,陈雾圆下意识觉得这是和她有关。 钟在眼神沉了下。 宋杰锋沾了药膏,往他手臂上抹。 力道看着也不像有多轻,陈雾圆刚想提醒又忍住。 钟在和电话那边说着,宋杰锋抹了会,忽然说:“我记得钟哥你腰上是不是也有伤?” 还没等钟在说话,宋杰锋“唰”一下把他卫衣掀开了。 钟在的身材很有料,可能是因为上药碰到伤口太疼,他一直绷着身体,腰腹收紧,腹肌明显,肌肉结实有力,一眼好身材。 正在盯着看上药的陈雾圆:“……!” 接电话的钟在:“……” 陈雾圆立马移开视线,钟在一把扯下衣服,抬腿踹宋杰锋:“找死呢,滚。” 他一边举着手机,对那边嗯了一声,一边把棉签递给陈雾圆,语气很随意:“你来。” 过了几秒,又补了句:“轻点,谢了。” “……” 宋杰锋起来,经过她的时候递给陈雾圆一个眼神。 一副“你看我没骗你把,这就是每天十组仰卧起坐练出来的好身材”的摸样。 宋杰锋去那边给他接水了,经过刚才这个小插曲,气氛也不那么尴尬沉闷了。 陈雾圆弯腰,拆了棉签给钟在上药,力道很轻。 钟在关了手机,似乎想开启话题,但他挺少干这种事,盯着陈雾圆好一会,旧话重提:“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消息挺灵通的。” 刚才宋杰锋给他涂药时还有一些地方没涂完,陈雾圆低着头,拿着棉签小心地擦在他手肘上,回道:“嗯,不仅知道这些。” 她说:“还知道你身高一八九,体脂率15%,腿长一米一,卧推能加到120公斤。腰围……” 陈雾圆扫了他衣摆一眼,在心里补充道“七十三?挺细的。” 钟在:“……” 他骂了声艹,皱着眉:“别听他胡扯,他满嘴跑火车。” 陈雾圆也没接话,仔细上药。 柔软的发丝从她脸侧垂下,落到钟在的手臂上,很轻,但纯在感很强。 一小段栗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有些轻微的摆动,皮肤上传来微弱的痒意。 钟在喉结滚了滚,肌肉紧绷,陈雾圆问:“疼吗?” “还可以,”钟在说。 他偏头盯着陈雾圆的颈侧,略作解释:“我和王叶南早就有矛盾,没你什么事。” 钟在的手臂上的伤差不多上好药了,他脸上还有脖颈处也有一些伤口,陈雾圆迟疑了下,见钟在没有反应,也就默认他允许了。 她沉默会,点了下头,说:“嗯,知道了。” 脖颈处的伤还未结痂,陈雾圆拿棉签沾了碘酒,不太敢用力,轻轻地点在他颈侧。 钟在则偏头方便她动作。 下颚线清晰利落,鼻骨高挺,脖颈处拉出一条韧劲的线。 也许是颈侧的皮肤更加敏感,他呼吸加重。 陈雾圆听见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盯了下他的耳尖,又莫名想去看一下他的眼睛。 但距离太近了,陈雾圆不敢动,握着棉签,缓慢地动作着。 刚搞定一道伤疤,外面忽然有人叫钟在:“钟哥!” 陈雾圆手一抖,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钟在,却没想到钟在也在看她。 目光相触,陈雾圆不知所措地愣住。 片刻后钟在若无其事地垂眼,睫毛投下一圈晦涩的阴影,说道:“脸上的伤不用涂药了。” 对视那几秒,陈雾圆的大脑一片空白,气氛似乎又染上了点不清不楚的尴尬。 陈雾圆嗯了声,想缓解气氛,手指折了下塑料棉签,客气地问:“那腰上呢?” “……” 第36章 钟在起身的动作一顿。??! 不对!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雾圆这下真空白住了,她慌忙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钟在瞥她一眼,见她神情难得发窘,嘴角轻扯,低笑了声,声音冷劲, 像是毫不在乎,又像是刻意勾着点什么。 “干嘛呢你,刚才没看够?” * 直到刚才叫钟在的那个人过来和他聊了两句,很快又走了,宋杰锋磨磨蹭蹭接完水回来。 钟在打了辆车,拿起座位上的衣服。 他没打算穿,这人有时候就是洁癖发作。 先送陈雾圆回去,刷了门禁卡,出租车可以直接到楼下的停车场。 陈雾圆下车前把大衣脱下来。 她之前听谁说过,钟在的店在巷子里,打车过去后还要走一段路。 陈雾圆下车敲了下钟在这边的车窗,把衣服给他:“我刚穿一会,你披在身上。” 钟在手都没伸,说:“用不着,我穿宋杰锋的。” 宋杰锋刚才就在注意着两人,闻言说:“他不可能穿我的,他嫌弃我。” 前面司机是位中年大叔,说道:“给你你就拿着嘛,你看人家多关心你。” 说了没两句,钟在就烦了,他伸手接下。 陈雾圆下车后司机发动汽车,开往店里。 宋杰锋凑过来,说:“她人真不错啊,大晚上的,还特意来找你。” 陈雾圆的衣服放在他腿上,钟在也没有要拿的意思,靠在后座上,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宋杰锋察觉到他话里的警告,赶紧解释:“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不让我说我一个字都没讲!火别撒我头上,我离你远点。” 他往旁边挪挪,看见钟在没穿衣服,又开口:“人不是让你披身上吗?哎,又冷脸了哥,讲两句好的嘛,我看她对你挺好的。” 钟在不置可否。 下了车,宋杰锋话匣打开,说:“人家长得又漂亮,脾气又好,对你也不错。能遇到这样的你就乐呵吧,多大福气,你好歹理理人家啊!” 钟在缝针的地方麻药劲过去了,阵阵疼痛,他拿着陈雾圆的衣服,接话:“行了,没看着她住的什么地方,别欠抽了你。” 晶润华府,和宋杰锋住的地方隔着一条江,价格天差地别,宋杰锋听家长说起过,一平能买他家一个房间了。 宋杰锋看了眼钟在手机的衣服,柔软细腻,内衬处有个logo,依稀记得在哪个商场看见过。 里面一件衣服的价格基本都在五位数。 宋杰锋幽幽叹了口气。 第31章 这简直就是我 周五是最后一次课,陈雾圆年后极有可能通过不了帮扶测试,然后在学校的安排下开始上集体课。 陈雾圆睡得很晚,但第二天还是起得很早。 她给钟在发了条消息,说如果伤口疼就别来学校了,她会和老师请假。 钟在没有回复。 陈雾圆早上去接一个来苏城的朋友,到中午才回家,又给钟在发消息 【衣服放你那,年后我再拿,或者我去你店里拿?】 钟在还是没有回复。 下午陈雾圆去上课,比之前来得早了一些,往常这个时候教室还没什么人,今天大半个教室都坐满了。 陈雾圆坐在座位上,听到周围的人小声议论。 “我艹,昨天物理一班的钟在重出江湖,一对八呢牛不牛!” “你从哪知道的?” “校园墙上都传疯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刚睡醒呢,校园墙在哪,给我发一个。” “你真是,发了发了,快看快看。” 陈雾圆中午回来就在给钟在整理资料,还没来得及看消息。 她边听后面学生聊天边点开校园墙。 市一中的校园墙很活跃,到了寒假也热闹非常,骂作业的,找老师联系方式的,一天能发十多条。 点开,置顶还是关于钟在的那条。 紧接着下面早上九点多的投稿,就一条对话框截屏 【你校十七中大神,沉寂三年再度出手】 【昨晚一对八,警车来了五辆】 【电子学院操场,感兴趣的可以找朋友问】 底下的评论区有人明显不信。 叫我大神【竟然是截屏耶,那不得不信了!】 zzp【@叫我大神,原消息在十七中校园墙,不让搬运照片】 【@叫我大神,是真的,我朋友私发给我照片了】 【我艹,因为什么事情动手?】 【什么我竟然还有机会看到爹出手!!】 行三当三【谁有十七中校园墙?!求!】 行三当三【以前光听说一班的钟在打架厉害,还没见过他动手】 他的下面全是附和的。 十七中在市区初中是如雷贯耳的存在,当时钟在刚进校,就引起过一阵轰动。 但这三年来他表现得还挺遵纪守法的,虽然总是写检讨,但基本都是因为一些睡觉、迟到之类的事情。 眼下听说大佬重操旧业,马上就有人燃起好奇心了。 peter【@十九中校园墙,事先提醒,他们学校校园墙会审核,不通过的看不了空间】 陈雾圆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下,点进去,最上方有句话 【好友申请发学校年级。 审核慢,一三五审,早十晚三】 陈雾圆加了好友,再退出来有人在市一中校园墙上问 【一般什么时候审核通过?】 【万一漏审了怎么办?】 【漏了就漏了,他们学校就这样,你重新申请一次】 【一周,看是不是职校和本校的,有些外校的也会过】 【重申被骂了怎么办】 【对骂,我以前十七中的,骂过了你就能过了,就是需要担心线下被找】 …… 乱七八糟看了会,快到上课时间了,钟在来了。 钟在戴了黑色口罩,眼神很淡,走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手上拎着一个纸袋,赵为跟着他旁边。 他一进来,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了。 钟在过来坐下,把纸袋递给陈雾圆,寻常语气:“你衣服。” 陈雾圆接了纸袋。 大概是周围盯钟在的视线实在太明显了,讲台上的老师赶紧敲敲黑板,开始点名让学生上来拿试卷。 陈雾圆拿了试卷,想着钟在昨天刚打完架,估计也写不了字,就拿出资料给他讲。 钟在也没推辞。 他连笔都没拿,偶尔几个字,“嗯”“行”“懂了”之类的应着。 隔着口罩声音更加闷沉。 讲了一节课,刚下课,赵为就跑过来伺候他,顺便抄他的物理作业。 赵为显然一早就了解了昨天的事情,絮叨着:“爹,你昨天怎么不叫上我?我也能打!今天早上可多人来找我问你……” 马上放假了,连钟在都多说了几句话:“问你什么?” “问我,你为什么打架,”赵为视线转了圈:“你看教室里都看着你呢。到底为什么爹,你还没和我说。” 钟在早就习惯了被人盯着看,他晃了下脖颈,伤疤配着平淡的语气,透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他们不长眼,不是我挑的事。” 后半句,有点不太像钟在会多加的解释。 陈雾圆在他旁边看手机,十七中的审核还没通过,反而是上次苏苑的那个给陈雾圆发了几条消息。 小熊背包【我能问你点事吗?】 【这个照片是p的吗?】 随后发过来了两张截图,一张校园墙的截图,一张放大的照片。 截图上是投稿,文字很简单【赶热点,老照片一张】 陈雾 圆先看了评论 312【谁投的稿子,别把校园墙气死了】 小兔大王【又要咬牙了皮下】 白色日记【人家墙都在发昨天打架的事情,你又来陈雾圆?!】 小兔日记【@白色日记,有昨天的热点人物啊,不是钟在和陈吗】 爱睡觉【这照片p的吧,他们俩真的谈过?】 yth【这图两年前不是发过一次吗,没谈吧】 冰岛菜【好配的图,钟在这哥真帅啊艹】 雨【好牛逼的脸,我愿意盯着这两人的脸看一年】 …… 还没看照片,陈雾圆就已经猜到了照片的内容了,在她的记忆里,引起这种争议的照片只有一张,她滑动屏幕。 果不其然,是高一的时候钟在从她手里接水的那张图。 照片上,钟在一身蓝白色球衣,肆意张扬。 两人握着同一瓶水,看上去像钟在要接水,但对方不太想给一样。 于是钟在脸上带了微微的笑意,站在陈雾圆面前,弯着腰,头侧着,似乎有些困惑地在询问。 球场上,这里是视线的焦点,不远处,还站着钟在的队友,看照片里的景象,应该是在起哄欢呼。 第37章 这是高一篮球赛时候的照片。 陈雾圆和班上的另外几名同学负责发水。 在这之前的两天,陈雾圆把洗好的衣服还给他,本来想请他吃饭。 但钟在说不用,他写了行物理公式,偏过头问陈雾圆:“篮球赛给我留瓶水?就当感谢了。” 陈雾圆当时愣了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为了球赛,班级里买了三箱,别说运动员了,就算班级里一人一瓶也绰绰有余,又不缺为什么给他留一瓶? 陈雾圆想想,不理解,但还是同意了。 到了篮球赛那天她坐在观众席。 当天观众很多,还有一些外校的混进来,其中就包括上次钟在帮过的那个女生。 这场篮球赛钟在打得很猛,老一班的人几乎压着对面打。 中场休息时,运动员过来拿水。 钟在不需要。 篮球场一圈全是要给他送水的人,上次那个女生也在,羞涩又大胆,小跑着上前。 钟在却不接,所幸旁边人多,他所有人的水都不接,落在每个人身上倒也显得没那么尴尬了。 钟在的视线在场上扫着,陈雾圆坐在角落,忽然略感不妙。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钟在什么意思。 ——“给我留瓶水” 重在不是在“别让人把水拿完了,好歹给他留一瓶”,而是“你,陈雾圆要给我送瓶水。” 意识到这个问题,陈雾圆心里马上警铃大作。 她不是不愿意给,本来这就是她的本职工作,只是眼下这个时间点,太微妙了。 钟在被人围着,而且默认志愿者每个人负责一箱水,陈雾圆这边的水第一轮就发完了。 但偏偏,他还看着陈雾圆,就好像一下子把她牵扯进一场,以他为主导的游戏。 甚至还是带着暧昧色彩的争夺游戏。 陈雾圆假装看不到钟在的目光,不在这个时刻和他扯上关系。 结果钟在自己跑过来了,陈雾圆赶紧从旁边拿了瓶水。 他过来,陈雾圆的神情非常正经严肃,力保自己眼神坚定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投入。 塑料水瓶递给钟在,他握了几秒,没下一步动作。 太阳热烈,钟在正朝着太阳,被晒得微微眯眼。 这个动作又似乎是在欣赏陈雾圆的表情,片刻,他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目光,弯着腰,困惑又揶揄地轻声问:“生气了?” 就在他问完的几秒,陈雾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 以至于陈雾圆都没法分清,到底是她本来就该生气,还是因为钟在提问之后,她才借题发挥,顺势生气。 周围视线聚焦,陈雾圆想赶快脱身,没说话,握着水瓶的手松开。 钟在反应快地接过水,小声安慰了句说:“别气了,生什么气呢?” 没听到回答,下半场开始,队友在叫他,钟在又跑回去打球。 当天,不出所料,校园墙发了照片,底下好多猜测她和钟在关系的。 陈雾圆不好解释,冷处理了,连钟在也一并被冷处理着。 这校霸撩人也太大胆了,到底谈过多少才这么熟练? 晚自习,钟在难得没睡觉,他手撑着课桌上,衣服勾在手里,借助校服的遮挡侧过身叫陈雾圆。 一声比一声响。 终于,陈雾圆放下笔,转过来看他,语气尚且温和:“怎么了?” 钟在轻抬下巴,说话带着笑意:“你一下午都在生气,我犯错了?” 陈雾圆假情假意地说:“没有,你今天球赛打得很好。” 钟在啧了一声,盯着她,又笑。 然后从课桌里拿出一盒曲奇饼干递给她。 到底是为什么非要送饼干? 陈雾圆一瞬间都迷茫了,以为自己真的什么时候说过她爱吃奶油曲奇。 钟在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谢谢你今天给我的水。” 不说还好,他一说陈雾圆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了了。 但是这个话题不太好张口。 毕竟篮球赛自己的确是志愿者,何况事前还答应过给他送水,钟在找她拿水,合情合理。 现在说“我不喜欢你,请你往后麻烦自重一点”,显得她挺有病的。 而且理智告诉她,捅破这层窗户纸没好事。 陈雾圆张张嘴,半天说出来句:“你是不是,给每一任同桌都送饼干?” 第32章 力压五届 “每一任,同桌?” 钟在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他干脆转了个身,手撑在膝上,以一种要长谈姿态看着陈雾圆,眼瞳漆黑,鼻梁高耸,露出点笑意,慢条斯理地说:“嗯,都送,她们都挺喜欢的,你呢?” 他说的格外光明正大,陈雾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有时候陈雾圆也能理解为什么钟在招人喜欢,在周围男生尚且青涩稚嫩,追人还局限在送花脸红时,钟在已经开始心安理得地和一个认识不过几周的同桌讨论起自己的前女友们了。 这份轻浮在他身上展示地淋漓尽致。 再加上可能是环境使然,钟在身上的进攻性也特别强,两者结合,一下让他从年级里脱颖而出。 陈雾圆克制着:“她们喜欢你还是留着给她们送吧。” 钟在遗憾地说:“可惜她们都不在这。” ……? 你的意思是送不到她们手上才轮到我? 陈雾圆皱了下眉,连带着早上篮球赛时该说的话一起说出来, “同学,你晚自习没事可以睡觉,我还要写作业,谢谢你的衣服。别叫我的名字了,再叫我会找班主任换座位。” 她说完就转过头,钟在猝不及防,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到下课,陈雾圆在座位上喝水。 赵为在讲台上发作业,喊道:“钟哥,你的作业。” 钟在走过去,赵为说:“这还有一本,副班的,你带给她,这还有一本,周世的,还有一本……” 他一股脑地要全递给钟在。 隔的距离远,钟在应该是骂了句什么,下来手上就拿了陈雾圆的作业。 他递给陈雾圆,手指关节清晰,半截手臂上伤痕清晰,陈雾圆礼尚往来,说谢谢。 钟在嗯了一声,却没走,停在她座位前。 陈雾圆不知道他想干吗,刚才拂了他的面子,他不爽了? 正假装若无其事喝水,打算找个时机起身,钟在倏忽轻笑了声。 很沉,带着点沙哑,说:“就给你一个送过。” 陈雾圆的动作一下僵住。 钟在瞥见了,他轻挑下眉,又说:“我没谈过。” 陈雾圆稍微坐直身体,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些棘手,这,算解释吗? 对于一个长得帅、会打架的校霸来讲,钟在说这句话很没有说服力。 而且,没谈过不代表没有过,暧昧过的呢,单纯的满足生理需求的呢? 她不太信,但也没必要听这些,陈雾圆放下水 杯,抬眼看他。 钟在也在低着头,他眼角微微向下勾,锋利好看。 盯着她慢慢地重复:“真的。” 陈雾圆一下思维混乱,来了句:“我也挺多人追的……” 下半句本来想说,没见过也看过,你就别骗人了。 但钟在提前接话:“我知道。” 这样一来,陈雾圆这句话莫名像在炫耀。 很奇怪。 快上课了,班级里的同学陆续回来,陈雾圆干脆将错就错,低声说道:“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 如果我想,我也能随时让你陷入像今天那样的场景里。 ——像在和别人竞争,被其他人任意揣测。 这一切所诞生的情绪,都夹杂着旁人。可感情,只是单纯的,你和我之间的事情。 钟在像是懂了,微微弯腰,回应说:“嗯。” 身形靠近,陈雾圆不自然地偏头,非常客气地说:“好好学习,加油。” 大脑里又想起他那天在巷子里打架的场景,红色的刀刃握在他手里。 于是又提醒道:“最好别经常打架,容易受伤。” 夏夜的教室,热潮浮动,他眼里似乎浸了一层很浅的笑意,应了声好。 …… 旁边物理一班的人都趁着这个时间过来围着钟在,有人抄作业,有人叽叽喳喳地问着昨天的事情。 钟在没说几句话,他嫌吵,把作业一摊,微微侧身。 陈雾圆回复说 【真的。】 下一刻,手机震动起来 小熊背包【我的天,居然是真的!!】 【我一直以为他和任何女的都没交集!】 【你们学校的那个置顶,不就是他自己投的稿?】 陈雾圆回复 【嗯。】 “高三一班钟在目前单身,无联系方式,请勿重复投稿” 这条还是经过校园墙润色过的。 第38章 钟在原来的投稿就两句话 【我单身】 【别烦】 小熊背包【他什么时候投的稿,我看老早就在了。】 cwy回复说【高一第一个学期】 …… 聊了一会,快上课了,陈雾圆关了手机。 钟在给她讲了会题目,电话响了,他就在座位上接起,听了几句,钟在说行。 挂了电话,钟在侧过头对陈雾圆说:“先走了,市监局来人查店。” 陈雾圆正要写一道题的解析,闻言抬头,问:“要紧吗?” “不要紧,年前惯例。” 陈雾圆说:“好,你先走吧。” 她把整理好的资料装进文件袋,递给他:“大部分题目都有解析,还有这几天补充的资料,你都拿着,新年快乐。” 钟在接过,起身说:“嗯,新年快乐。” 他走过去和老师聊了几句,今年管纪律的是位数学老师,对尖子生格外宽容,也没为难他,就让他走了。 等钟在出去以后,老师下来敲敲陈雾圆的桌子,说:“有题目不会上来问老师,你那搭档家里有些事。” 陈雾圆说了好。 她拿了发圈把头发扎起来,写了会题目,第二节 下课赵为过来,陈雾圆说钟在已经先走了,店里有事,赵为噢了几声,跑出去找别人了。 这两节课过去得很快。 今天课上完,还有几天就要到新年了。 帮扶的学生苦熬着几天,都长舒一口气,脸上喜气洋洋,一句句提前的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祝福考试第一盈溢在教室。 张颖和她朋友过来,陈雾圆给她们准备了礼物,给张颖的是组青釉杯,张颖打开看了一眼,抱住她尖叫:“这是生肖限定款吧,我一直想要来着。” 陈雾圆往后靠了下,说:“新年快乐。” 张颖说:“我们今天要去钟在的店里,赵为还有夏天议,你要一起吗?” 陈雾圆晚上还要陪朋友吃顿饭,推辞说:“算了,下次吧,今天晚上有事。” “好吧,那我们去了!”张颖遗憾地说。 陈雾圆点点头。 她拿着衣服打车去商场。 灰色的大衣拎在手上,陈雾圆后知后觉,和钟在的帮扶结束地太突然了些。 总有些不真实感。 陈雾圆站在路边等车,拿出手机看了眼。 下午给十七中校园墙发的申请刚好有条回复。 【市一中的?认识钟在吗?】 陈雾圆如实说 【认识】 【手臂伤疤左手右手?】 cwy【左手】 不知道十七中的审核是什么流程,过会陈雾圆看到自己的申请通过了。 她点开对方的空间。 一般的校园墙,置顶都是校徽或者投稿格式,但十七中不愧是远近闻名的拳击场。 空间的置顶图片粗体字大大咧咧地写着“十七中名人堂”六个字。 上面就三个人。 中间是钟在,应该是某次的证件照,照片上他看起来还小,看起来就初一初二的年纪,但眼神中戾气却远比现在要重。 发茬贴头皮,即使穿着校服,也仍旧是一副天不管地不服的摸样。 底下的配文是“力压五届,实力无需多言” 陈雾圆笑了下。 左边的人,好像是上次接钟在时看见的那个穿短袖的男生。 照片上他半裸上身,身材挺好的,左边手臂上纹着一条青色龙,从手腕蔓延到左胸口。 手上夹着烟,猩红一点,雾气缭绕中,对着镜头轻扯嘴角,唇边锋利,要多狂就有多狂。 校园墙给的文字是“半肩纹龙陈迪文” 右边那个看起来画风和这两位都有些区别,穿着一身名牌,照片也是在教室拍的,微微抬着下巴,也在笑,但神色放松,不太像校霸,反而挺像陈雾圆以前在初中见到的那些少爷们。 下面文字十分简单,就三个字 ——“末期神” 听说自从钟在考了状元之后,十七中的校长猛然觉得自己可以支棱起来了,连混混头子都能考到高分,保不齐学校里还有多少好苗子,潜力无限正待发崛。 因此励精图治,整改校内纪律,再加上周围警局日常在周边巡逻。 十七中的打架事件从钟在那一届毕业后就少了很多。 陈雾圆以前高一时也对十七中挺好奇的。 她往下翻,第一条投稿就挺劲爆的 【草你妈的抢我女朋友,你爹死了吗你来当小三??***********】 发了两张图,看缩略图应该是在酒店,陈雾圆没点开看。 下面的回复也和其他学校的画风截然不同 pink彩【嘴太臭,做男人不行,嘴扔了可以当人】 垃圾话【兄弟这点b事没完没了了,找那男的打一架,赢了你上位不就行了,废物一个】 我看谁不乖【艹,身材不错】 懒人【这是法院?没点b本事谈个鬼的恋爱,死去】 …… 翻了好几条,终于看到了关于钟在的那一条。 【说钟在上高中了打不动的人出来看看,沉寂三年仍旧一挑八,如何呢】 下面还有图片和视频 陈雾圆依次翻过去。 视频拍的是钟在动手的那一刻,拉起一个人就往墙上撞,出手稳中带狠,干脆利落,五秒的视频,他没落下风。 照片里,有绿毛发给过她的那张鲜血淋漓的手臂照片,还有几张不同角度拍的打架场面。 最后一张钟在倚着墙,面前有个人站着,手里握着刀,对着钟在的腰腹,刀口似乎已经进去了。 陈雾圆心脏骤然一紧。 看下面评论。 【八个人,还要动刀?】 【钟在缝了几针,我听说打底七针】 【王叶南这次真找死了,他昨晚就躺医院了,定性为打架斗殴,出来估计还要被关几天。】 【他表哥在电子厂上班,这一家也算是齐整了】 【钟哥出手还是帅的,这简直就是我!】 【状元在高中学习如何?】 【那当然霸榜年级第一咯,你也 配问?!】: 【这位爷不是从高一开始就说不打架了吗?】 评论很长,有讨论王思远的,也有在问钟在近况的。 经过翻阅,陈雾圆大概得知昨天晚上钟在是在中盛小区门口被拦下的,那里和陈雾圆家就隔了一条河。 应该是在自己回家后不久,他去接朋友那会。 王叶南只让他一个人跟着去。 底下都在好奇,当时宋杰锋也在,叫人的话几分钟就能叫出来,为什么钟在会同意孤身前往。 【老大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一对八,神仙来了也脱层皮,白挨这几刀】 【王叶南握住他什么把柄了?】 …… 没讨论出结果,剩下的评论都是一些追忆往昔,陈雾圆还看到有人给钟在沾血的那张手臂照片p了文字 白色字体,写着“氛围感男头” …… 说什么的都有,陈雾圆还顺便看到了一张他的照片。 应该是某次聚会,人很多,钟在坐在中间,嘴上叼了支烟,正在开酒。 白色烟气淡淡地浮在他脸侧,睫毛低垂,莫名显得神秘桀骜。 看到这,出租车来了,陈雾圆关手机前视线扫过了两行评论,顿时一愣。 【钟在怎么一进校就这么能打?】 【揍他爹练出来的呗,下死手,啤酒瓶开瓢,见过没?】 第33章 不是一路人 陈雾圆上了出租车,她和司机交代了地点,本来想打开手机看看下面还有没有人回复其他内容。 但从上翻到下,却再也没找到这条几条评论。 评论区里大家对钟在的热情不减,甚至已经有人扯到了他初中时经常在哪个车站等车,哪个食堂吃饭,陈雾圆还要联系朋友,就没有再看下去了。 她给朋友发了两条消息说自己快到了,告诉她自己在什么地方下车后就关上手机。 视线转向车窗外,夜幕低垂,路灯沿着街边亮起,霓虹灯闪烁不停。 陈雾圆没刻意了解过钟在的家庭情况,也没听别人说起过他家长,不过年级里开家长会,班上确实只有她和钟在的家长不来。 高一的时候他兼职很忙,下课就睡觉,放学拎着书包就走,陈雾圆有时候甚至都觉得上学才是他的副业。 钟在忙到这个份上,自然没时间处理各种八卦绯闻,开学时关于他的谣言漫天飞,每次一有什么新动向,赵为都要拉着他问。 问到后来钟在不耐烦,转过头,陈雾圆才偶然注意到他困得眼底一片红血丝,看上去又倦又懒散。 窗外起风了,冷风吹过树梢,车辆掠过窗外行人和路灯,到约定好的目的地,陈雾圆重新扎了下头发,下了车,到店外等朋友。 第39章 * 华灯初上,台球厅正热闹。 赵为带着同学过来玩,钟在给他们找了个台子,宋杰锋第一次见到他同学,穿着件黑色骷髅t,热情地招呼着。 又是点饮料又是上果盘的。 钟在刚让人按照市监局的规定重新整改完,困得不行,留宋杰锋在这,自己上去睡觉。 夏天议这人爱打球,本来想见识一下钟在的球技,闻言赶紧问:“你现在就去睡觉?” 钟在和他不熟,但好歹算客人,嗯了声也算回答了。 旁边宋杰锋倒是说:“他伤口疼,人家医生都让静养,少动,结果今天非要去上课,爱学习。” 市一中的几个人下午也都听见传言了,心知肚明地集体发出一声“哦”,张颖说:“本来我还想叫陈雾圆来的,她说晚上有事,要和朋友吃饭就没来?” 宋杰锋扫了钟在一眼,暗戳戳地问:“陈雾圆,这名字挺好听的,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张颖了解一些说:“女生吧,陈雾圆很少和男生说话。” 宋杰锋又瞥了钟在一眼。 另外一位女生说:“也不是吧,高一的时候她不是有时候会发那个谁吗?” 关于这些的记忆过于久远,女生思考了一会,说:“什么老师,给她写过题目解析,陈雾圆就发过这一个。” 高一上学期的事情,张颖还没听说过这个人,问:“男生吗?” “对啊,不过不知道是谁,她也没说过。” 宋杰锋走过去,撞了下钟在的手臂。 钟在“嘶”了一声:“看着点,没长眼吗?” 宋杰锋:“……” 宋杰锋:“你他妈伤的不是左手吗?” 钟在实在困,也没兴趣听他们在这里说话,转身朝门外走,刚开门,门口闪过一个苗条的身影。 长卷发,天蓝色露肩毛衣搭配短裙,肩膀处皮肤细腻。 笑意盈盈,化了淡妆,迎着钟在叫了声“钟哥。” 声音也甜。 里面几位学生没见过这种场景,也没声了,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钟在被她堵着,往后看了眼,不咸不淡地提醒:“你前男友来了。” 天蓝色毛衣笑容停滞,不耐烦地退后一步,朝门口看。 但回头,身后走廊空荡,就几个男生刚出包间。 回过正要说话,钟在早走了。 宋杰锋递给她一个果盘:“来一个吧,人搞不到手,吃个葡萄也不错,这盘免费给你,不用谢。” 天蓝色毛衣狠狠瞪了他一眼,顺便还白了眼夏天议这个没眼色,正在笑的人。 钟在找了房间睡觉,刚躺下,宋杰锋进来了。 他进来拿打火机,嘴上唠叨没完:“她们说的那个写题的老师是谁啊,你不知道?” 钟在连话都没搭。 宋杰锋拿了盒打火机,还差两个,过来在他外套口袋里摸,说:“你为了人家被打成这样,不和她说一声,没声没息地就过去了?” 钟在从左边口袋掏出打火机扔给他:“你没完了?” 他脸上蒙了件衣服,睁开眼,日光灯透过外套,光线朦胧。 想起医院里,陈雾圆站得笔直的身影,漂亮矜贵,和周围格格不入。 钟在又闭上眼,准备睡觉,说:“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你考什么高中?” 宋杰锋都走到门口了,关门前恨铁不成钢地说:“看看你,一副完蛋样。” * 吃完饭正好八点半,陈雾圆又陪着朋友逛了会, 到家十点多,洗漱完就打算睡了。 刚躺下,何惜文给她发消息,大意说过两天有几份礼品寄到家,让陈雾圆签收。 快到过年了,又到了该送礼的时候了。 陈雾圆说了句好。 何惜文可能在工作,回复得也快:“一份从德州发的快递,是给你楚叔叔家的,到了你送过去。” 以前也经常这样,他们不在,陈雾圆就负责部分签收,送礼。 陈雾圆揉了下太阳穴,也不想多说,回答道:【好】 何惜文又说了句 【我过几天就回去,照顾好自己。】 有时候,何惜文也挺懂礼貌的,对陈雾圆总不缺关心的话,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表面上过得去。 陈雾圆熟练地回复好,就放下手机。 何净秋说的那份快递后天下午才送过来,陈雾圆对照清单挑了要送的东西出来,剩下的放进冰箱。 特意等到晚上七点多吃过晚饭的点才给楚榆星的母亲打了电话,说有些礼物要送过去。 楚榆星的母亲姓赵,连忙说好,让她到了摁门铃。 她温和地说:“要不要让叔叔去接你呀,刚好我们星星也在家,让她跟着一起去吧。” 陈雾圆说:“不用了阿姨,我马上就到。” 聊了一会,陈雾圆进了小区摁门铃,开门的是赵阿姨。 连忙接了礼物,招呼她进来坐,回头叫:“星星,星星,看看谁来了?” 待会还有一个快递要签收,陈雾圆说道:“不用了,阿姨,我一会还要回家签收快递。” 正说着,楚榆星出来了。 她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居家睡衣,脸上带着妆,抱着一只白色的贵宾犬。 小狗的耳朵上戴着粉色的蝴蝶结。 小狗叫团团,见到陈雾圆叫得很欢,摇着尾巴要上前,楚榆星把它放下来,团团跑到陈雾圆腿边蹭着,陈雾圆蹲下 来抚摸它。 楚榆星在玄关处看了会,说:“它就是养不熟,见你比见我还亲。” 陈雾圆挠了下小狗的下巴,说:“可能好久没见我,团团亲人。” 过了会,楚榆星过来也蹲下来,问:“你放假了吗,我听说你们普高生在安排帮扶?” “放了,”陈雾圆点点头:“昨天刚结束。” 楚榆星说:“我还担心你没有时间呢,过几天我生日,大家一起出来玩。” 楚榆星一直过农历生日,离春节还有三天的时候。 陈雾圆点点头,说好,问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一般楚榆星的生日,陈雾圆都是直接问她要什么再送的。 楚榆星摸着团团,好一会说:“今年不知道要什么,你随便送吧。” 陈雾圆点点头,也没聊几句,陈雾圆站起身要道别。 楚榆星抱着团团站起来送她,忽然叫她:“圆圆,我还能给你发消息吗?” 陈雾圆转身,看她一眼,说:“嗯,当然行。” “那就好,”团团冲陈雾圆叫了几声,陈雾圆笑了下,和赵阿姨说了再见,就往小区门口走。 晚上下了小雨,陈雾圆去了趟超市,买了些日用品,然后边等车边躲雨。 途中拿出手机看了眼。 好几天没看朋友圈,朋友的消息一刷一条,过会,陈雾圆看见了条宋杰锋发的动态。 ——上次陈雾圆打了他的电话,两人顺便加了微信。 通过宋杰锋,大概也能了解钟在以前的生活。 喝酒,蹦迪,泡吧,谈谈女朋友之类的。 宋杰锋的女朋友长得非常漂亮,红唇大眼,宋杰锋经常发她。 这次发的视频里也有他女朋友,大概是带着朋友来台球厅玩,边上五六个女生。 视频拍的是从大厅进门的时候,其中有个女生拿了烟盒,正在给宋杰锋的女朋友递烟。 细长的烟,宋杰锋问:“怎么不给我一支?” 女生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却笑嘻嘻地伸手递给另外一个人眼前。 黑色衣袖,冷色调的皮肤,手背上青筋浮绕。 宋杰锋画外音评价着:“你看看,一来先给我钟哥递上烟了,新人胜旧人啊。” 视频到这结束。 宋杰锋这几天似乎一直在钟在的台球厅,朋友圈发钟在的频率高得可怕,几乎每天都是三四条。 着实让陈雾圆了解了一下钟在的受欢迎程度。 来看他的,给他递烟的,让钟在教着打球的…… 人多是多,但宋杰锋每次配的画外音也是真的夸张。 有些在陈雾圆看来,可能就是顺手递东西的事情,几秒的视频都看不出什么。 但宋杰锋一配音,总有种“我靠,我们大帅哥钟在可是超级抢手货,谁要慢一步谁就没机会了”的程度。 陈雾圆看完视频,车也到了,她回家,拎着东西开门。 刚把东西放在,目光瞥见玄关处的皮鞋,愣了下。 她直起身。 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个人,黑色西装,梳着背头,脸上戴了副无框眼镜。 脸上皱纹不多,虽然四十七八了,但看起来至少比外表年轻个十来岁。 陈平,陈雾圆的父亲。 陈平听见门锁开的声音,转过头看她:“回来了?” 陈雾圆点了下头,太长时间不见面了,有瞬间的无所适从。 第40章 他问:“怎么不叫人?” “父亲,”陈雾圆说。 “你从哪里回来?” 陈雾圆换了鞋,进门说:“妈妈让我给楚叔叔家送礼品,刚回来。” 陈平坐在沙发上,讲:“给我倒杯水,上次打你电话怎么突然挂了?” “忙着写作业,听见你那边有人说话,以为你要忙,就挂了,”陈雾圆弯腰拿杯子。 她刚拿到,陈平忽然起身朝这边走,过来抬手,几乎是下意识,陈雾圆闭了下眼。 结果陈平只是越过她拿手机。 陈雾圆垂眼,强迫自己放松,给他倒了杯水就回房间了。 房间隔音很好,只能听见外面细微的响动。 陈雾圆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怎么也没有睡意。 打开手机,那边宋杰锋又发了条动态 【今晚不醉不归,要来玩的赶快,三人成团免入场费】 估计是群发,私聊又是一遍。 陈雾圆手肘支在桌上,给宋杰锋发消息 cwy【你们店里搞活动吗?】 宋杰锋秒回【对啊,你来玩吗,报钟哥的名字免入场费】 陈雾圆正要打字说不用了,他那边打过来电话。 点下去的手摁到接听键。 宋杰锋立马开口说:“你要来啊?” 陈雾圆说:“不……” 还没讲出来,宋杰锋不知道听成什么了,对着电话外说道:“那正好,我这边有个人,正好凑成三个免入场费,你们等一会吧,她马上就过来。” “我没……” 然后对着陈雾圆说:“好好,我给你发地址,这边还有两个人等着,快来哈。” 甚至没等陈雾圆反应,他就已经挂了电话。 甚至都插不上话的陈雾圆:“……” 钟在他们店做生意都这个画风? 这是得多缺钱? 第34章 白嫖,就别话多 宋杰锋给她发了一个地址,陈雾圆换了衣服,拎着包出门。 陈平还在沙发上坐着,对着电话里微微笑:“好好宝贝,你等我……” 抬眼见陈雾圆背着包,问:“要出门?” 陈雾圆换了鞋,点头说:“嗯,朋友叫我。” “这么晚了哪个朋友,你早点回来,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去你爷爷家住,过完年再回来。” 陈平与何惜文都不是独生子女,每次过年两边家里都是一大家子人,热闹是热闹,人际关系也很复杂。 每年过她都异常头疼,能躲就躲。 陈雾圆没接话。 电话里可能有人说话,陈平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陈雾圆拿了钥匙出门。 台球厅在另外一个方向,钟在每次接朋友从小区这边走应该要绕不少路。 打车过去二十分钟,附近是酒吧一条街,边上有两个职业学校,白天街上人不多,但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 宋杰锋让她来的时候说一声,陈雾圆戴了口罩,站在店门口给他发了消息说自己到了。 很快,宋杰锋发了语音条,说道:“你就直接上来,报钟在的名就行,刚才那两个人已经进来了,我打过招呼了。” 陈雾圆回复说好。 她第一次来钟在的店里,店面比她想象得要大了一倍,上下两层,门口有个男生负责登记。 陈雾圆过去说了自己的名字,表示刚才在宋杰锋那边拼了团。 男生想起来了,说:“哦哦哦哦钟哥朋友,进去好了,宋哥就在门口吧?” 他朝里面看了眼,叫:“宋哥,宋哥!你朋友来了!” 过了会,宋杰锋跑出来,见到陈雾圆满脸笑意地推开门招呼:“来了啊,快请进,请进。” “……” 是不是有点太热情了? 这店,看着也不太像,要倒闭的样子吧? 陈雾圆本来过来是为了让另外两个拼团的进去,但宋杰锋太热情了,愣是没让陈雾圆找到机会说走。 跟着他进去,店铺分为大厅和包间,顾客不少,每个台球桌前都围着人,看面孔都是年轻人居多。 宋杰锋介绍说:“楼上是自助棋牌室,平时送送水啥的就行了,就下面台球厅离不了人,打架的,碰违禁品的,事多,监控时不时地都要人盯着。” 陈雾圆了解般点点头。 宋杰锋又说:“你一个人过来的?要不要叫朋友陪你一起玩?” 陈雾圆赶紧拒绝:“不用了,我随便坐坐就行。” “哦那也行,”宋杰锋说:“钟哥在最里面的包间,左手边走廊往里拐,没门牌那个就是,他应该在写作业,你直接推门进去就行。” 他从旁边拿了饮料和止痛药塞给陈雾圆,说:“这个,你拿给他,谢了哈。” 陈雾圆:“……我没说要找他。” 宋杰锋充耳不 闻,对着里面喊了句“小旭,让她进去”,然后拎着球杆就去打球了。 但陈雾圆确实和别人都不熟,也不会打台球,站了一会无所事事,还是去给钟在送东西了。 对照宋杰锋指的路,陈雾圆往里走,停在门前敲门。 轻轻的几声咚声后,里面传来一句“门没锁,进来。” 陈雾圆摁下把手,推开门。 刚进门,愣住了。 ——钟在正在换衣服。 他背对着门,上身赤裸,皮肤偏白,背部骨骼流畅,肌肉附着,从脊背到腰身自然收窄,卡在黑色休闲裤中。 明亮的灯光下,像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钟在背上有伤,血痂痕明显,但反而给他增添了几丝冷冽轻狂的味道。 陈雾圆脑海中瞬间“嗡”了下。 钟在捞起一件衣服,问:“让你拿的药……” 话还没说完,回头目光和陈雾圆对视上。 室内氛围凝滞片刻,陈雾圆耳朵发热,赶紧掩饰性地垂眼,移开视线。 钟在的反应倒是很自然,他边快速套衣服边问:“你怎么来了?” 外套的金属拉链声碰撞,在室内清晰可闻,陈雾圆说:“我在宋杰锋朋友圈看到你们店里搞活动免入场费,刚好没事就过来玩。” 钟在的动作一顿,什么时候免入场了? 他这个老板怎么不知道? 钟在拉上外套拉链,语气不善:“你来玩不去外面,跑这来?我记得这房间应该没门牌号?” 言下之意大概是说,“你,陈雾圆,来玩就来玩,一进来就专推我的门什么意思?上次没看够?” 陈雾圆听懂了,她为自己辩解:“宋杰锋让我给你送东西。而且,我都敲门了,你自己说的进来。” “你敲门不吭声?我怎么知道是你?” 陈雾圆:“……” 这事确实是她看了她理亏,陈雾圆把止痛药递给他,长睫轻眨:“好,对不起,下次我敲门前吭声行吗。不过我还是想说——” “嗯?”钟在接了药,其实对这事也没太介意,听见她道歉就闲闲点头。 两秒后,陈雾圆信口雌黄:“你身材好像,没你朋友练得好。” * 陈雾圆坐在大厅里玩手机,目光瞥到钟在出来,他正和几个朋友打招呼。 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能让人注意到他黑色的裤管。 交谈声即使在大厅也很清晰。 有个男生问:“钟哥,叶姐走了?” “不知道。” “来根烟吗,叶姐刚才还说没见到你,问你去哪了。” 钟在说:“不抽烟。”又聊了几句,声音渐轻,后面又聊了什么就听不太清了。 钟在习惯性地在台球厅转了一会,今天隔壁职校来了不少人,有很多都是原来十七中出来的,过来跟钟在打招呼。 他和上一届的一个男生说话,旁边凑过来几个人,也在附近聊着,其中一个虚指了下坐在边上的陈雾圆,问:“那是谁叫来的?长得够漂亮的。” 另外一个人说:“以前没见过,第一次来吧,你去要个微信?” “卧槽这么漂亮人家不一定给,别是谁女朋友,问清楚点。” “你再问清楚点就错过了,今天这么多人,说不定一会谁上去要了。” “艹,行不行啊你?” 推推搡搡,本来在和钟在聊天的男生也转头看,问钟在:“钟哥这女生你认识吗?” 虽然问了,但基本没指望钟在说什么有用信息,台球室人来人往,钟在作为老板只负责收钱,牵线搭桥这种事他从来不干。 “认识,”钟在没回头看,说:“以前老同学。” 他这么一说,男生回过神:“来找你的?” “不算,”钟在说的模棱两可,“你们玩吧。” 他说完朝陈雾圆那边走,后面几个男生一下愣住。刚才说要加联系方式的那个更是连忙转头,假装没事人,低声说:“哎吆我靠,咋没人说这是钟哥的人?!” “日,幸好你没去!” 第41章 陈雾圆玩了会手机,余光注意到黑色在她面前停下。 光线微暗,钟在问:“带作业没,去里面写。” 陈雾圆:“……” 她抬起头看钟在。 校内校外,钟在几乎可以说是两模两样,在学校里他还收敛着。 一到校外脱掉校服,钟在身上那股戾气和社会气就若有似无,明明看似微弱,却让人难以忽视。 他在台球厅走了一圈,不知道和谁聊天时沾染上了烟味,不重,但也闻得到。 陈雾圆问:“你不应该招呼我去打台球吗?” 谁家做生意让顾客去写作业的? “你要玩?”钟在说:“我给你找个台子?” 陈雾圆看他两秒,诚实摇头,说:“我不要会玩。” 要是换成别家店,多半会说我们这里有陪练教你什么的,但显然钟在没打算和她客套,也不打算赚她这笔钱,说:“不会玩去里面写作业,你坐在这别人还以为我们店特无聊。” 陈雾圆没说话,钟在问:“带作业了吗,没带里面有卷子。” 陈雾圆很无语,片刻后她没好声地说:“带了。” * 钟在带她去的是刚才他换衣服的房间。 刚才没细看,陈雾圆这时才注意到里面的布局,估计是临时改的,房间的墙边上放了张单人床,正对着有张桌子,旁边的台球桌推到一边给室内留出了空间。 布置极其简单,是钟在的风格。 桌边有张椅子,钟在把桌上的书本推到一边,朝她轻抬下巴示意她过去坐,问她:“上次的试卷写完没?” 陈雾圆反应一会,才想起他指的是最后一次帮扶时的作业。 当时的试卷还在陈雾圆包里,这几天她忙着别的事情一直没来得及拿出来看,今天背这个包顺便带过来了。 陈雾圆低头拿试卷,说:“快写完了。” 当时钟在提前走了之后,数学老师时不时地就来陈雾圆旁边看她做题,陈雾圆也没办法偷懒,一直写到下课。 钟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随口一问的感觉。 他靠在桌边,斜侧着身收拾桌上的书本。 台球厅开了暖气,钟在只穿了件深灰色的薄外套,随着他的动作沿着腰腹朦胧地划出身形。 进房间时撞见那幕时,陈雾圆还注意到他腰腹上还有道纱布包裹的伤口。 陈雾圆看着他收拾,问:“你的伤好点了吗,什么时候去医院拆线?” “好了,”钟在把桌上的作业叠到一起,清出一片干净桌面,抬眼问:“你怎么知道我缝针了,宋杰锋和你说的?” 陈雾圆说:“看十七中校园墙的帖子知道的,上面发了。” 十七中校园墙是出了名的屁话多,大到世界局势,小到今天哪个班级的老师讲了个冷笑话,无聊到爆炸之类的全都要在空间里过一遍。 钟在上学时作为年纪里的风云人物,连哪天没胃口少吃了一顿饭都要被投上去借题发挥,说食堂大逆不道,早就说了应该把做酸菜炒葡萄的厨师开除,看看,现在居然都让大哥少吃了一顿饭,这还得了? 钟在闻言“嗯”了一声。 尾音轻转,语气有点奇怪。 “……” 陈雾圆警惕起来。 钟在冷笑了声,说:“你眼光真差。” 陈雾圆:“……” 钟在作为学校知名大佬,肯定知道十七中校园墙的置顶是什么。 “你赶紧去看看眼科,”钟在弯腰捞起桌上最后一本物理习题册,“看看脑科也行,完蛋了你。” 陈雾圆:“……” 陈雾圆张张嘴,试图解释。 半天,找补说:“我就看到你一个背影,当然——” “就?”钟在打断她,强调:“你的意思是他比我大方?” 陈雾圆:“……不是。” 钟在直起身,腰抵着桌沿,好整以暇,又像是带了点挑衅:“你还想看哪?” 陈雾圆目光非常自然地落在他腰上,其实是记得他腰腹上的伤,担心碰着。 她眨了眼。 视线看起来,似乎往下,偏了点? 钟在:“……” 钟在眼神一下变了,他冷脸,扯了下嘴角:“别耍流氓你,就十块钱入场费想得还挺多的。” “……” 陈雾圆没法解释,掩饰性地摊开试卷,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说:“上次我有道题不会写。” 提到学习,钟在拿了支笔,一手撑在桌上,稍远的距离,问:“哪题?” 陈雾圆指了指最后一道题。 过了会,钟在看完题目,写了两个步骤,想起什么,又自我纠正,“哦,你连十块钱都没付,陈雾圆——” 他视线落下,嗓音低磁,浸入鼓膜,“白嫖,就别话多。” 第35章 一共九百九十九 陈雾圆:“……” 钟在绝对是她见过说话最有歧义的人了, 陈雾圆在“付了十块钱就给看?”和“你说的到底是哪个嫖,话都说不清楚怪不得语文这么差”之间思索几秒。 过会直白地提醒他:“你说话有歧义。” 本来这话可以停止了,但陈雾圆这么一说,钟在看试卷的动作顿了下,似乎和她较上劲了,问:“什么歧义?” 他手顺势搭在陈雾圆椅子的后背上,另外只手在桌上握着笔,手臂圈出一个空间,边写边问,煞有其事, “我语文差,听不懂,你解释解释?” 他话里挑衅意味很足,估计是打定主意陈雾圆不敢继续往下接这个话题。 陈雾圆一边看他写题,一边问:“你说的白嫖,是指这家店?” “不然你想是哪个?” 内容很暧昧,但两人聊下来,莫名有种“今天这话我要是差你一头,我就是狗”的针锋相对感。 他身上压迫性太强,陈雾圆往后靠,稍微远离了钟在点,但一往后躲,脊背几乎碰到他的手臂。 这个距离似乎很安全,她点了下试卷上的一步提问:“这步没看懂,为什么用线面平行定理?” 过会又补充说:“我怎么想,还是要看你。” 说到这,话就很直白了。 钟在握紧了手中的笔,空气中火药味浓厚,他直起身,抬手。 陈雾圆以为他被说急了,真要搂上来,赶紧不动声色地稍微坐直身体,假装没事。 结果钟在只是越过她拿了桌上的红笔,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她的动作,又把手放回去。 手臂存在感十足,似乎下一刻就要搂上来。 钟在另外一只手拉过试卷,在上面画辅助线,字迹遒劲,力透纸背。 他写字很快,没接刚才那句话,手指点了两下试卷,示意她看题:“从a点到b点的距离……” 钟在关门时留了条缝,隐约还能外面球台的吵闹和哄笑声。 别人都在玩,结果陈雾圆和店里的老板在屋里学习,学的还是高一下数学。 这个场景很奇怪,但奇怪中又莫名合理。 陈雾圆注意着他的表情,看见他嘴唇紧抿,似乎有点不高兴? 可能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过火了,钟在没法接,他应该被气得不轻。 等他讲完题,陈雾圆点点头说自己听懂了,十分没说服力地补充:“刚才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钟在瞥她一眼,陈雾圆皮肤白皙,以前高一运动会时,她穿那身白色的礼服,甚至都让人分不清哪个更白些。 长得也漂亮,当时她换完礼服,站在班级里的几分钟,后面男生全在讨论她。 一直到操场,全校无论男女,目光就没从她身上下来过。 赵为在她旁边乐得跟傻子一样,碰碰钟在的手臂,装模作样地说:“陈雾圆本来就出名,今天过后,肯定更多人追她了,哎我没机会了。” 本来天就热,他非要靠着钟在站,钟在不耐烦地走远,说:“嗯,挺有自知之明。” 旁边赵为骂骂咧咧地控诉他的无情,钟在不走心地应付着,视线却时不时地停在队伍最前方的身影上。 那时候只有一个想法—— 艹了,想抱。 …… 他好一会没说话。 看着面前写满的数学大题,陈雾圆迟疑地商量道:“要不然你说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 钟在“……”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他收回手,轻抬下颌。 陈雾圆审时度势地没说话,就看着他。 钟在抄起桌上的烟盒,塞进旁边的抽屉里,理智地对这个话题刹车,说:“下次说话注意点,陈雾圆,你别让我逮着了。” * 钟在出来,走到冷饮柜前找了瓶冰水喝。 猛灌了几口,宋杰锋阴魂不散,不知道从哪钻出来,过来说:“你伤还没好呢哥,喝什么冷水?” 钟在把水喝完了才搭理他,把空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说:“闲了就去楼上看台子,别话多。” 第42章 宋杰锋晃在他身边,轻撞他肩膀,“你叫人进去干吗?” 他这次真的撞的是钟在受伤的手臂,钟在往旁边走:“别傻逼。” 宋杰锋不依不饶:“我是傻逼的话我能问吗?” 钟在拍开他的手说:“不能,滚。” 走过了半个大厅,宋杰锋缠得钟在实在是烦,接过朝里面的包间轻点下巴说:“在里面写作业。” “啥?”宋杰锋懵圈了:“写作业?!千里迢迢人家来一趟,咱们这店里能打牌能玩台球,外面酒吧舞厅花红柳绿一条街!!你,让人去写作业??!” “嗯,”钟在弯腰拆桶装水的塑料膜,问他:“我什么时候说店里免入场费了?” 宋杰锋嘿嘿笑了两声,赶紧要接过他手中的桶装水:“我来我来,你手还疼吗?” 钟在没让,说:“右手没事。” 他单手拎着水,提醒宋杰锋:“别对她乱说话,少给我惹麻烦。” “我啥都没说,”宋杰锋坐在旁边的休息凳上,说:“一会看电影去不去,最近新上映了几部片子,我女朋友要去看,柳猴还有二斤他们也想去。” “你们去,我留下来看店,”钟在说。 “小旭明天回家,他留下来收拾东西,顺便看店,一个人就够了,大过年的谁没事出来玩,你跟我们一块去呗。” 宋杰锋怂恿道:“叫上你那个老同学一起去,就当店里团建了,一起放松放松,开心一下,” “哥,哥,钟哥,你松松口吧,哥们我真想去看……” 钟在听不惯他这个腔调,本来想拒绝,但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他,钟在皱了下眉说:“行了,别跟傻逼似的。” 宋杰锋听他的语气像同意了,见好就收,说:“行行,谢谢哥,一会到时间了叫你,你别忘记叫你那老同学。” 他刚要走,又回过头说:“哦对了,还有个事,小旭问你螺丝刀在哪,说楼上二号包间电路有问题,灯不亮,本来要叫人来修,这几天过年也没找到人。” “一会我去看看,”钟在调了下饮水机,说:“下雨电路危险,别让他弄。” 宋杰锋点点头:“行,行。” * 陈雾圆写了一会作业,外面有人敲门,熟悉的声音:“我,钟在。” 陈雾圆应了声,说请进,钟在推开门。 他手上戴了双橡胶手套,刚才应该在修理东西,就站在门口问:“喝饮料吗?” 问得挺随意的,陈雾圆说:“你们店里都有什么?” 钟在估计懒得报酒水单,就问:“你想喝什么?” 陈雾圆想想,说:“可乐?” “冰的还是常温?” “常温。” “行,等着,”钟在问完就出去。 几分钟后他拿了听可乐放在桌上,手上手套摘下,又问:“吃水果吗?” 陈雾圆:“… …” 她有种过年去别人家里做客,然后长辈招待客人的感觉。 还是这几天钟在要闭店了,东西滞销? 陈雾圆说:“还有什么,你每样都给我来一点?” “……” 钟在掀眼瞥她:“你没吃饭吗?” 陈雾圆:“吃过了。” 她在家里吃了面包。 没搞懂她,钟在好一会说:“行。” 陈雾圆拿出手机,问:“一共多少钱,我扫码转你?” 钟在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她什么意思,敢情是来照顾他生意的。 钟在甩了下手套,斜睨她一眼,特自然地说:“一共九百九十九,一会门口扫码。” 陈雾圆轻啊了声,钟在手摁着桌子,十指如伞骨,骨节分明:“怎么了?” 陈雾圆干脆地说:“你们家物价太高了,黑店也没这个价。” “爱吃不吃,”钟在说。 “那水果我不要了,可乐多少钱,”陈雾圆还不想当冤大头。 “不巧了,”钟在语气吊儿郎当,闲散地瞧了眼桌上喝过的可乐,说:“我们店里就可乐贵,可乐九百九十八。” 陈雾圆:“……” 你们这么黑的店居然还没倒闭,没话说。 最后钟在就拿了盘果盘进来,他放下也不走,站在陈雾圆的旁边看她写题。 视线似乎也不是落在卷子上,陈雾圆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抬起头问:“你干嘛盯着我?” 钟在移开眼,说:“一会他们要去看电影,宋杰锋多买了张电影票,问你要不要去,八点半开场到十点一刻,有时间没?” “为什么叫我?” 钟在说:“因为你今晚单笔消费最高。” 陈雾圆“……” 你还好意思说啊?! 她也不客气了,点头说:“好。” * 八点半的电影,影院就在隔壁的商场。 陈雾圆从宋杰锋手里随便拿了张电影票,是部文艺爱情片。 一起来的人挺多的,但开场的时候就钟在跟着她进了一个影厅。 位置连着,但钟在是过来睡觉的。 从电影还没开场,他就头朝一边,没骨头似的窝在座位里,衣领拉高,挡着下巴,似乎很困。 陈雾圆也没有叫醒他,她另外一边地座位上没人,就单手撑在扶手上看着电影。 这场电影人还挺多的,大部份应该都是情侣,但电影本身很无聊。 电影到中途,开始有小声的交谈声。 陈雾圆后面坐了对情侣,男生哄着说电影无聊的女朋友:“好歹我还在陪着你看,你看前面那兄弟,都睡着!” 女生显然也看到了,对比下情绪立马好多了,也抱怨着:“他女朋友多漂亮啊,这人好没良心,都不在乎他女朋友,哪有陪女友还能睡着的,渣男一个!!你说你将来会这样吗?” 男生:“……” 后面男生接着哄:“我绝对不会啊宝贝,我肯定陪着你,哪里像他这么没心没肺……” 反正是陌生人,陈雾圆也没解释,就听着后面的人边哄边吐槽钟在。 几分钟后,钟在动了下手,撑着扶手坐直。 脸上带着没睡醒的倦意,轻垂着眼。 陈雾圆注意到了,她侧过脸问:“怎么醒了,电影还没结束。” 钟在靠在椅背上,看着银幕,冷淡地反问道:“没听见后面说我没心没肺,渣男一个吗?” 陈雾圆:“……” 后面情侣:“……” 后座的交谈声立马没了,气氛略显尴尬,前面正在放男女主决定分手,频幕上两人哭得声嘶力竭,又怨又怒地指责对方。 一个说:“你为什么不对我好,你要前程不要我?!” 一个说:“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要分手,我受够了……” 陈雾圆偏头看了下钟在。 他正看着银幕,昏暗中频幕上的光线忽强忽弱,衬在钟在脸上,眼眸漆黑幽深。 似乎察觉到陈雾圆的目光了,他转过头问:“不喜欢看?” 陈雾圆觉得很无聊,但她也没说不喜欢,低声说:“还行。” 钟在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陈雾圆这人太讲礼貌,答应过的事情就算不高兴也不会直说。 刚醒,钟在还有点困,他转回头仍旧盯着频幕,轻眯了眼,玩味地提醒道:“那就看电影行吗,你的渣男—— “男朋友陪你一起看,女、朋、友。” 第36章 装得开心点 钟在绝对是故意的,在点陈雾圆刚才听后座吐槽他渣男,还听得非常高兴的行为。 他刚醒,声音带着沙砾般的哑,虽然只是玩笑话,却因为故意强调而放慢的语调添上了一丝正经感。 陈雾圆心脏忽然紧了一瞬,手上的血管似乎也鼓噪起来,让她手有点僵。 钟在就好像是随口一说,盯着银幕,不知道是在单纯发呆还是在看电影。 刚才不看现在倒是看起来了,陈雾圆偏头看他,模糊光线下挡不住的好看容貌,确实有当渣男的资本。 他这句话说完,后面那对情侣更静了,陈雾圆稍稍往他那边靠近了些,小声说:“我又不能拦着别人说话。” 她凑得太近,钟在都能闻到她身上一股很淡的香气。 钟在朝旁边偏头,离她远点,点破她说:“你故意听的,行了,看电影。” 陈雾圆:“……” 好吧确实是,故意的。 她慢吞吞坐直身体,看着银幕。 电影放到一半,陈雾圆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 她拿出手机,电话界面上显示着“陈平”的名字,陈雾圆挂了电话,不到一分钟陈平又打过来。 钟在朝她这边看,陈雾圆低声说:“我去出接个电话。” 钟在点点头。 陈雾圆弯着腰出去,到旁边的楼梯间接电话。 电话刚接通,陈平就问:“快十点半了,你去哪了还不回家?” 陈雾圆说:“在和朋友看电影,还要等一会才能回去。” 第43章 陈平说道:“早点回家,你和你妈说今年先和我回爷爷家,你姑姑后天回国过年,你必须在。” 陈平兄弟姐妹四个,陈平排第三,上面有个两个姐姐,大姐定居澳洲,平时很少回来,陈雾圆见到的次数也不多,上一次还是在几年前。 其他的亲戚,说实话,陈雾圆也和他们不熟。 陈雾圆说:“我明天给妈妈发消息,但她不一定会同意,前几天外公的病刚好,希望我去他那边过年。” “都两年了什么刚好,你姓陈不姓何!去年就是在他们家过的年,前年也是,今年你再不来,你要我怎么和你爷爷交代?!” 陈平和何惜文这几年过年都不在一块,陈雾圆有时候跟着何惜文去何家,有时候跟着陈平去陈家,前几年因为外公生病,陈雾圆基本都是在何家过的年。 陈雾圆说:“你和妈妈商量,去哪过我都没意见,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我一声。” “我联系不上她,”陈平犹不解气,说:“你外公家七八个孙子孙女的,外孙也不少,不缺你一个。” 外公家不缺,但爷爷家也差不多,陈平的弟弟,也就是陈雾圆的叔叔,有两个儿子,陈平的二姐三个小孩,平时也是他们和爷爷的关系更亲近一些,哪里都不缺她陈雾圆一个。 陈平接着说:“你爷爷很想你,上次你擅作主张他很生气,这次回来好好表现,让他高兴点,爷爷也没有亏待过你吧?” 陈雾圆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没有。” “你知道没有就好,两年前让你出国你不想,现在让你回家过年你也有意见,你不要什么事都听你妈那边的安排,我是为了你好……” 陈雾圆闭了下眼,干脆利落地问:“你让我出国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想让我走远点?” 电话那头静下来,陈平像是没听懂,怔怔地问:“什么?” 陈雾圆没再问一遍,说道:“我这边还要陪朋友,挂了。” 挂了电话,陈雾圆在楼梯间给何惜文编辑了条短信: 【大姑今年回国,爸爸让我去爷爷家过年,你没意见我就答复他了?】 发完,才收起手机。 电影院里,钟在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陈雾圆怀疑他根本就是在发呆。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陈雾圆他们先结束出来。 在外面休息厅坐了一会,钟在估计是等的无聊了,起身说:“去外面逛逛?” 陈雾圆看消息,闻言愣了一秒,片刻后反应过来大厅里就他们两个人,钟在可能不自在,她没回何惜文的消息,起身说行。 十点多,街上已经没什么人,钟在看起来就是漫无目的地走,过会在一家餐厅前停住, 陈雾圆问:“进去吗?” 钟在点头,说:“饿了。” 他推开门,大晚上的难得有家店开门,菜单上的菜基本都卖完了,老板挺想做这笔生意的,说还有点食材,就给他们炒两个菜,便宜点算。 钟在问陈雾圆:“有什么忌口没?” 陈雾圆摇头:“没。” 老板抄菜挺快的,一荤两素。 陈雾圆其实没多饿,吃了几口,外面有个外卖员推门进来,店里就他们这一桌,外卖员朝他们这边走过来:“钟先生?” 钟在点头,接过外卖袋说了声谢谢。 等外卖员走之后钟在把东西推给陈雾圆:“挑一个。” 陈雾圆放下筷子,边拆边问:“这是什么?” “蛋糕,”钟在说:“给店里买的。” 今天晚上陈雾圆在店里看到的几个员工年纪都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钟在作为老板,出来玩给员工点甜品当夜宵也正常。 陈雾圆想着自己的单笔消费,没和他客气,挑了一个青提牛奶慕斯。 钟在仰头灌了口啤酒,喉结顶着脖颈处的皮肤滚动,说:“尝尝,开心点。” 陈雾圆勺子都送到嘴边了,立马停住,还以为自己和他吃饭太紧张听错了,抬眼问:“你说什么?” 钟在刚才可能是善心大发,她重新问了一遍,那股不耐烦的劲又出来,啧了一声说:“我说让你开心点,别待会其他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店里欺负客人。” 虽然这话很有道理,但从钟在嘴里说出这种话对于陈雾圆来说和六月盛夏下冰雹差不多。 陈雾圆手肘撑在桌上,手掌贴在下巴处,眼神像白开水一样,温和生动,不确定地问:“你在关心我?” 钟在单挑了下眉,反问:“我现在看起来像在骂你?” 陈雾圆:“……” “不是,”陈雾圆说:“为什么对我说这个?你对别的客人也这样?” “那倒没有,毕竟单笔消费快过千的,”钟在放下啤酒瓶,说:“你是第一个,特权。” “……” 陈雾圆表情崩了一瞬。 她花快一千在钟在店里喝了罐可乐,吃了一盘他两个苹果切的果盘外加一张电影票,一顿饭,一个蛋糕,无论怎么算钟在都是赚。 是该关心她两句,不然陈雾圆都怕自己想不开。 陈雾圆说:“我钱还没付。” “嗯,你一会回去别忘了扫码付钱,”钟在提醒她:“我这蛋糕挺贵的。” 陈雾圆:“……” 他说完,低头夹菜,陈雾圆也尝了口蛋糕,慕斯很甜,青提带着点微酸。 酸甜入口,陈雾圆后知后觉,钟在并没有问她今天怎么忽然来店里,也没问她为什么不高兴。 可能也是因为不想知道,就顺便安慰了一下她。 其实钟在人一直挺不错的,他虽然有时候对人爱答不理,但无论是朋友还是班上的同学,他能帮就帮。 即使到现在,对她也一样。 说实话,刚才在他问之前,陈雾圆压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和陈平的矛盾她早就习惯了,但钟在这么一说,好像确实让陈雾圆反应过来了些。 自己,似乎确实挺不高兴的。 就像当初高一的时候他在操场上向自己拿水那次一样,钟在的提问让情绪忽然有了个宣泄口。 陈雾圆戳了下蛋糕,说:“你安慰人就一个蛋糕?” 钟在抬眼,一副“你瞎了吗”的眼神,说:“还有一顿饭。” 陈雾圆:“……?”饭不是你要吃的吗? 陈雾圆沉默一会,妥协地接:“就一个蛋糕,一顿饭?” 钟在举着饮料罐一口气喝了半罐,问:“不然呢,你是付了九百八,不是一万八。” “九百八不够多?宰客三百就可以打工商局电话了。” 钟在盯她两秒,出乎意料,他没生气,反而前倾身体,有商有量地说:“陈雾圆,我送你盒蛋糕你还赖上我了?” 他眼睛长得漂亮,微微下压着眼皮,显得有股认真的审视感,陈雾圆别过眼,否认说:“……我心疼我的钱,万一,吃完蛋糕心情还不好呢?” 钟在轻扯嘴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笑了声问:“你故意挑事呢?” 陈雾圆也不可能承认,就轻轻摇头否认。 钟在仰头喝酒,话说得干脆利落,不可一世,像在回答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说 “那你就,装得开心点。” “……” 陈雾圆被他安慰几句,觉得自己花了冤枉钱之后还要强颜欢笑,实在有点憋屈了。 这样一想,心情似乎更差了。 * 饭吃到一半,钟在接了一个电话,起身说:“我去买几条烟。” 陈雾圆应了一声。 他推门往外走,陈雾圆拿出手机看消息列表,何惜文没同意陈平的安排,她发过来几条消息 【今年回外公家】 【把我的话截屏发给陈平】 【你姓陈没错,但何家也给了你股份】 【陈平不是说他陈家随便拉出来一个小孩也能继承股份吗,既然这样,还要你回去干什么?】 【你就怎么对他说,顺便问问他警察局的保证书还没写够吗?】 陈雾圆拉到最后一句话,瞬间握紧了手机,脑海中绷了一根弦,正在缓慢上紧。 她像缓解情绪般塞了口青提蛋糕。 青提的酸味在口腔中蔓延,陈雾圆手指点在最下方的消息上,想删除,但停了好久,还是直接截屏,转发给了陈平。 片刻后回复【发了。】 她紧跟着发【以后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和他聊,别让我传话。】 同样的话又发给陈平一遍。 放下手机,陈雾圆忽然没了胃口,她垂下眼,还是打算把青提蛋糕吃完。 勉强吃了几口,身后店里玻璃门上挂着的铃铛响动,钟在进来,走到陈雾圆身边放下一个纸袋,白色的标签上写着“奶油曲奇”。 陈雾圆抬眼,钟在走到对面坐下,把买的烟放在桌上。 六条玉溪,两条软中华。 他拆了条烟,朝桌上的纸袋轻抬下巴说:“额外送你。” 第44章 表情很随意,好像送这东西就是顺手的事,比他当年的态度还轻巧。 陈雾圆没想到他会送这个,一下愣住。 或许,钟在早就从高一那场似是而非的暧昧中走出来了?他身边不缺女生,何况钟在也不是那种缺了恋爱生活就转不下去的人。 如果钟在仅把她当成一个从前有少许渊源的普通同学似乎也不错? 刚烘烤出来的饼干隔着纸袋还能感受到热气,陈雾圆收敛情绪,说了声谢谢。 钟在拆了烟盒,拿了一盒,塞进外套口袋里,剩下的还放在袋子里,闻言点点头。 这顿饭吃到了很晚,直到陈雾圆吃完蛋糕,钟在去前台扫码付钱。 他手上拿着自己没喝完的啤酒。 付完钱钟在到外面等车,他腰上的伤没好,靠在一旁的路灯旁。 晚上街上都没人,连车辆都寥寥无几,钟在问:“一会回家?” 陈雾圆说:“嗯。” 钟在一手拿着饮料罐,另外一只手无聊地玩着烟盒。 他视线扫过陈雾圆,把烟盒递给她:“会抽吗,来一根?” 陈雾圆没想抽,她瞥了一眼钟在手中的二十七八块的玉溪,说:“我要软中。” 钟在:“……” 他似乎勾了下嘴角,把烟盒塞回口袋,仰头把剩下的啤酒喝完,捏扁易拉罐,扔进垃圾桶,从善如流,拿了盒软 中华。 拆封,递到她面前。 陈雾圆伸手拿,刚接触到烟,钟在忽然反手,烟盒抵压住她手背。 “还真抽?” 陈雾圆见他没真想给,就收回手,说:“不抽,不会。” 钟在也没打算抽,他又把烟盒收起来,附和着说:“嗯,别抽烟,对肺不好。” 陈雾圆想起之前在宋杰锋朋友圈里看到的视频,有人在给钟在递烟,她问道:“你会抽烟吗?” “会,”钟在说:“初中就会抽,怎么了?” “没怎么,你不抽一根吗,”陈雾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注意力没法集中,脑海中闪过在校园墙上看到的照片,说:“没见过你抽烟,好奇。” 钟在生平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沉默一会,凉凉地说:“我还会抽人呢,用不用也给你抽一个?” 第37章 有个人很像你 陈雾圆意思到自己说的有点莫名其妙,她笑了下,说:“算了,你的伤还没好,别打架了。” 她握着纸袋,问:“这几天伤口还疼吗?” “不疼。” 打的出租车迟迟没来,钟在说道:“店里现在关门了,你先回家,有时间再来付钱。” 陈雾圆应了声好。 陈雾圆打的车先到,钟在看着她上车,站在车窗前弯腰,手贴在耳边熟练地比了个手势,说:“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司机往后看了一眼。 钟在在店里有时候应该也会送其他顾客晚上打车,估计怕晚上有危险,多少懂点流程,陈雾圆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说:“嗯。” 钟在朝后退几步,司机启动车辆。 但陈雾圆也没回家,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 之前家里没人她不想回去,可现在家里有人陈雾圆却觉得更加无所适从。 陈雾圆在前台登记好信息,拿了房卡上楼,在楼梯上给钟在发消息【到了,安全下车】 到房间里,陈雾圆拿起手机看消息,钟在没回复,可能刚才就是例行客气。 陈雾圆也不介意,放下东西就去洗漱,擦干头发后,习惯性地对着手机看了几道题目。 * 钟在到店里的时候大厅里人还没走完,宋杰锋坐在门口,见到他就问:“钟哥,嫂子呢?” “别乱叫,”钟在把手里的烟和外卖递给他:“蛋糕,当夜宵,你给他们几个分了。” 宋杰锋活见鬼一样的表情,说:“平时不都是让我们自己点了你付钱吗?而且咱们店里谁夜宵吃蛋糕,你给前女友买的?该不会人家没收你带回来给我们吧哥?” 钟在:“……” 他顺手在台子上拿了个打火机,一下有一下没的摁着,低头看楼上棋牌室的预约记录,问:“你最近没完了?” 宋杰锋见状给他递烟,靠在前台边上说:“刚才,我送小叶的时候看到你前女友在酒店前台登记,就旁边的亚庭,没回家。” 钟在没接烟,说道:“不抽。” 宋杰锋知道他现在偶尔才抽一根,也不多让,转手把烟叼自己嘴里,说:“这么晚了,离过年就三四天了,她不用回家过年?” “你不是也没回去,少操心别人。” 宋杰锋为自己辩解,“我是例外,我过年那天回去就行了,我老妈又不会说什么。” 二楼棋牌室没水了,楼上的客人下来问:“老板,有什么饮料,有没有可乐?拿几瓶。” 宋杰锋连忙回头招待客人说:“来了,都有,冰柜里你看看要什么?” 他敲了敲桌子,怂恿说:“你发个消息问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呗?” 知道钟在不乐意聊这个话题,还没等他回答,宋杰锋起身打算溜了,“哥我先过去看看客人要什么,你忙你忙。” 钟在点点头。 明天还有一天,后天就闭店,店里的员工基本都要回去收拾东西,钟在掏出手机扔在桌上,靠在椅背上发了会呆。 过会,有人打电话来预约棋牌室,钟在接了电话,聊了几句,约定好时间。 挂断电话,他从旁边烟盒里抽了支烟,叼在嘴上咬着,手腕微曲,给人回了消息 【嗯,早点睡。】 * 楚榆星的生日宴会定在明天晚上七点,何净秋给她订了一个包,明天去拿,问陈雾圆要不要一起去。 陈雾圆刚好要去那边买礼物,就答应了。 刚要睡觉,何净秋又给她发消息: 【你外公是昨天住院了,我赶不回去,你明天早上抽时间去医院探视】 下面紧跟着医院地址。 陈雾圆外公的身体一直不好,前两年大病一场,当时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书。 后来动了手术,尽管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了,但手术后遗症明显,外公时不时就会因为一些小病住院。 陈雾圆以前也去过几次,就给她回复说行。 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没有睡意,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自动想起钟在在电影院叫她的场景,还有送她饼干。 回想起这些天钟在对她的态度,感觉就跟对普通同学差不多?甚至可能还要差一点。 不管是医院里让她走,还是餐厅中那句解释为什么帮她的话,钟在十分明显地表现出了抗拒和她接触的情绪。 那为什么要送奶油曲奇,因为不在乎了? 陈雾圆一直觉得他送自己饼干是个特殊的幸好,但今天感觉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钟在是不是早就不在乎高一时候的那段过往了,毕竟现在回想起来,这段似是而非的暧昧时间实在太短。 当时开学才几周,陈雾圆的母亲何惜文就通知她需要准备出国。 何惜文和陈平都是从小就在国外读书,理所应当地觉得国外教育更适合陈雾圆。 其实本来初中就要送她出去,但陈雾圆总说不想,一拖再拖,拖到了高中,她没再拒绝,也没法拒绝。 决定出国之后,陈雾圆开始更加明显的疏离态度冷着各种暗示表白,其中就包括钟在,毕竟没必要让别人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注定一场没结果的关系上。 她擅长拒绝别人,也许察觉到了她不同以往的冷淡,钟在渐渐也没了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气陈雾圆拒绝他,后来钟在讲题,但凡陈雾圆在旁边,钟在的声音就会变低,一副很烦的样子。 一段才几周的关系至于不顺眼她那么久吗? 陈雾圆想,或许不至于,甚至压根不值得钟在记到现在,他可能早就放下了,如果记得估计也是把这当黑历史。 一盒饼干,算不得什么。 可是,陈雾圆想起钟在略带戏谑的那句“女朋友”,血液鼓噪,陈雾圆缓缓地翻了个身,折腾到凌晨才睡着。 第二天八点半的闹钟。 陈雾圆以往上学比这还要早一个半小时,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起来格外头疼,眼皮泛酸。 退了房,陈雾圆超市买了瓶冰水,结账的时候才发现钟在的消息。 十二点零几分发的。 就一句,看着还挺客气的。 陈雾圆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勉强清醒,给他回消息【我今天可能晚点过去,你们店里几点关门?】 不出所料,钟在没立即回复。 早上九点,按照钟在作息时间可能刚好在睡觉,以前在老一班的时候他下午的课间还可能清醒,但上午基本都在睡觉。 陈雾圆也没有多在意,先打车先回家,开了门,陈平不在家,但客厅里有股烟味,家里没烟灰缸,陈平找了个杯子熄灭烟灰。 第45章 陈雾圆给保洁阿姨发了消息,请她来家里收拾,然后换了套衣服,打车到医院。 医院vip病房外,家属还有外公的合作伙伴,朋友,一大群人都在外面等着探视。 外公一共有三个孩子,何净秋排行第二,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妹妹。 大舅家有两个儿子,小姨家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今天亲属只有小姨,大舅家的小儿子还有小姨的女儿卫怡过来了。 卫怡比陈雾圆小一岁,在国际学校上学,陈雾圆和她的关系谈不上多好,平时见面基本只打个招呼。 但她和楚榆星关系不错,从初中开始两人就经常一块玩,何净秋上次说楚榆星寒假去澳门就是和卫怡一块去的。 卫怡和大舅家的小儿子聚在一块聊天,陈雾圆和他们打过招呼。 小姨注意到她,过来问了陈雾圆几句,说道:“你外公的几个朋友在里面陪着他说话,不知道什么时侯才能叫我们进去,你上午有事吗,要是着急就先走,我和你外公说你来过了。” 陈雾圆还记得何惜文特意嘱咐过必须要见过外公的面才能走,她脸上带着笑,说:“没事小姨,我妈特意让我上午腾出时间来看外公,我等一会好了,叫不到我再说。” 小姨又问:“你妈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陈雾圆说:“就这几天,年前吧。” 小姨点点头,刚想说话,不远处走过来一个黑西装的男子,四十来岁,可能是哪家公司的老总来探望外公。 还没走近,远远地就和小姨打招呼,小姨赶紧笑着回应。 陈雾圆这边本来想找个护士帮自己向里面说一声,但想想还是算了,在外面等了许久,病房里面叫人进去, 陈雾圆跟着小姨她们进去。 外公的病算是老毛病了,隔三岔五来一次,大家也都习惯了,因此病房里的气氛并不凝重。 里面来探视的人不少,小姨带着卫怡上前,聊了几句外公招手让陈雾圆上前。 老人精神尚且矍铄,鼻子上挂着吸氧器,靠在床头的白色软枕上,温和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陈雾圆说:“刚到一会,妈妈让我来看你。” 外公拉着她的手亲切地拍着:“下次来了直接进来,不要等。” 陈雾圆点头说好。 外公问她最近生活有没有什么困难,陈雾圆说没有,一切都好,又聊了几句,旁边大舅家的孩子上前陪爷爷说话,她识趣地后退。 出了病房,陈雾圆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离跟何净秋约好的时候还差半个小时。 商场离医院比较远,打车大概二十分钟,陈雾圆想着待会去商场再随便找家店吃饭,就直接先打车过去。 病房里消毒水味和暖气让陈雾圆的头更疼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在车上拆了一块昨天钟在送的曲奇饼吃。 饼干很脆,有股牛奶和黄油混合在一起的清淡醇香,还挺好吃的。 记忆中钟在也就送过她两次饼干,但陈雾圆吃得不多。 他第一次送的一盒,当天晚上楚榆星过来找她,说自己晚上没吃饭,看见陈雾圆的桌上有饼干就问她能不能吃,陈雾圆说可以。 第二次的她尝了一块,陈雾圆不是特别喜欢吃甜食,带回去一直放在家里,等到后来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保质期。 陈雾圆翻了下包装袋,袋子上白色的标签标了成分表、日期还有保质期,底下有行小字。 “嘉年华烘培手作屋” 她拿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搜索,界面跳出来,离昨天吃饭的地方不远,显示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营业。 陈雾圆从上到下依次选了几样,填了家里的地址后付款。 …… 到商场何净秋已经在等着了,她穿着黑色大衣,身材高挑,捧着一杯热咖啡站在店外格外吸晴。 陈雾圆走过去,何净秋把手里的另一杯咖啡递给她:“给你带的,这几天太冷了,前几年苏城还没这么冷。” 陈雾圆接过说谢谢,喝了几口,热咖啡勉强缓解了少许头疼。 进到商场,何净秋先去拿包,陈雾圆在休息室等她。 樱花粉银扣包,何净秋付钱的时候十分肉疼,拿完包,问她:“我还没来得及问,她过生日是给你发的消息?” 陈雾圆说:“没,前天我妈有东西让我送给她们家,刚好楚榆星在家,聊了几句。” 何净秋了解似的点点头,又问:“你今年打算送她什么?” 陈雾圆说:“买双鞋?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何净秋拎了袋子,说:“行,过生日图个心意。” 在商场逛了一圈,陈雾圆选了一双金色细跟的高跟鞋,鞋身环饰着立体金雕玫瑰,看起来张扬美丽。 何净秋看着她选中这双鞋,在心里深深地叹气,问:“你最近没看她发的动态?” “没,”楚榆星的社交媒体更新得很勤快,但陈雾圆这几天就偶尔看下朋友圈和空间,没刷到过楚榆星,她问道:“怎么了?” 何净秋说:“她前几天还在发,说今年必须买一双金色高跟鞋,这下也不用买了,你都送了。” 陈雾圆愣了下,片刻后低头付款,说:“太巧了,刚好觉得这双适合她。” 何净秋手撑在柜台前,好半天也没有再说话。 出了商场,何净秋还约了一个化妆师,陈雾圆跟她一起去化了个淡妆提气色,到五点左右打车去郊区的别墅区。 今年是楚榆星十八岁生日,她家里也非常重视,整栋别墅都布置了场地,陈雾圆她们俩到的时候人来的还不多,里面就七八个人聚在一起,侍应生正在摆酒。 里面半数陈雾圆也认识,人群中间,楚榆星坐在沙发上,粉色皮草搭配短裙,妆发精致,旁边是卫怡。 陈雾圆过去送礼物。 楚榆星抬起头,看见何净秋和她一起过来,站起来问:“你们俩一块来的?” 何净秋把礼物递给她说:“还不是去给你选礼物,商场逛半天,渴死我了,给我杯酒。” 楚榆星端起桌上的一杯鸡尾酒递给她:“给你!我都说了随便送,你送了什么?” “打开看看,你肯定喜欢。” 陈雾圆也把自己的礼物递过去。 楚榆星抬眼看她,她化了妆,上眼皮上赋着层轻薄的散粉,眼神很亮,说:“你们坐我旁边?” 何净秋闻言边喝酒边坐下,陈雾圆轻轻点头,坐在沙发边缘。 拆了礼物,楚榆星接连两声兴奋地尖叫,转过身扑到在何净秋和陈雾圆怀里:“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双鞋好久了,包包我也喜欢。” 何净秋不客气地推她:“去去,不然怎么在商场挑半天,赶紧收礼物吧寿星,你重死啦!” 楚榆星立马坐起来,伸手拍她肩膀说:“怎么可能,我才九十斤好不好?!圆圆肯定知道!” 陈雾圆点头,说:“很瘦了,体重刚好。” 隔着人,楚榆星伸手,握了下她的手,弯着眼睛,甜甜微笑:“还是圆圆最喜欢我!” 陈雾圆刚从外面进来,手上冰凉一片,但楚榆星的手很热,她扯着陈雾圆,两人的视线似乎对视一秒,在玩闹中显得有些过分认真。 何净秋搓着手臂,一副被你肉麻到了的表情,来生日宴的人很多,楚榆星很快起身,她招手叫侍应生:“给这里倒两杯热水。” 卫怡在收拾桌上的盒子,越过楚榆星和陈雾圆打招呼:“表姐!” 陈雾圆朝她看过去,问:“刚过来?” 卫怡指指楚榆星说:“早就来了,在陪她做造型。” “挺好的,”陈雾圆点点头,说:“你接着忙。” 过会又有人来。 几个男生,看穿着应该都是上国际课程的学生,中间一个人套着件涂鸦外套,古铜色皮肤,毛刺头,乍一看有点钟在的感觉。 不过长得没钟在帅。 楚榆星应该和他挺熟的,两人说笑着,男生把礼物递过去。 卫怡很大声地讲:“韩黎你是不是偷听我和星星说话了?刚好送的是这条手链?” 男生的声音较低,说:“狗p,只买到这一条……” 陈雾圆在看手机,钟在给她回了消息 【嗯,关门时间不固定】 这什么意思,钟在不会想刚好她去就关 门,然后让她白跑一趟吧? 正想问,旁边何净秋捅捅她的手臂,附在陈雾圆耳边说:“他就是那个我说的刚回国的男生,想追你。” 刚好韩黎看过来,他身边几个兄弟也都跟着往这看。 楚榆星弯腰往这看,介绍着:“圆圆,这是我朋友,韩黎,”又对韩黎说:“陈雾圆,我好朋友。” 陈雾圆笑了下,韩黎从桌子那边走过来,半弯着腰,伸手:“陈雾圆,我知道你,我叫韩黎,跟楚榆星她们都认识。” 他身后的兄弟见状揶揄地互相撞撞肩膀。 第46章 不知道钟在又发了什么,陈雾圆怀里的手机震动下。 卫怡拍了下桌子叫道:“韩黎你没事别烦我表姐,快过来帮我收拾礼物。” 陈雾圆顺势拿起手机,说道:“嗯,我叫陈雾圆,你们有事就先忙。” 说完就低头看消息,钟在发了句【什么时候来?】 陈雾圆问【大概九点半。】 余光瞥到面前的人影消失,她心思一动,慢吞吞地打字 【在参加朋友生日聚会,刚才看见一个人挺像你的】 第38章 无可救药 【?】 钟在发过来一个问号。 陈雾圆描述:【他也是短头发,比你的头发长一点,鼻梁挺高的,皮肤比你黑,身高应该和你差不多。】 陈雾圆发完,才意识到有点不对,这说的太详细了,显得她格外关注钟在。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消息,陈雾圆手指长摁对话框。 没弹出标签,智慧学没有撤回功能。 那算了,发都发了。 钟在过会甩过来一张截图。 浏览器界面。 第一行醒目大字“相思病—全科知识名词解释” 紧跟着“相思病?权威医学专家专业解答!! “相思病指对某个人过于痴迷造成的心理异常,典型症状包括心绪起伏、食欲减退、失眠等。1 定义:因思慕某人而导致的抑郁症状,如茶饭不思,寝食难安……1 预防:建议树立正确恋爱观,保证充足睡眠。 症状:严重时有幻视,癫狂表现。1 …… 陈雾圆的视线定在页面上,白底黑字上“过度痴迷”“思而不得”以及紧随其后的“幻视”,直愣愣地冲击着视网膜。 过会目光下移,低下还跟了条新闻: “震惊!!相思病晚期也算绝症!!!单身过久了……” “……” 钟在发过来消息:【有病可以吃药】 陈雾圆:“……?!” 陈雾圆简直无语到极点,指尖敲着屏幕回复【我说的是真的,外表像你,但细看又不像。】 她没说自己觉得韩黎长得没钟在帅,不能给这个人太多自信,不然他肯定又要借题发挥。 钟在发了个【行。】 就这一个单音节的字,陈雾圆硬生生看出一种“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我就想我还装什么?”的感觉。 她甚至都能想象的到钟在说这话时的表情。 陈雾圆发了一排省略号,表示自己的无语。 过会,钟在发【尽量早点过来】 陈雾圆问【为什么,你店里今天很早关门?】 钟在看消息的时候正在外面和陈迪文说话,陈迪文夹着烟,蹲在地上,说:“我过年不在苏城,明天过来吃顿饭。今年你还是一个人过年?用不用给你叫几个朋友一起玩?” 钟在嗯了一声,显得心不在焉。 陈迪文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你跟谁聊半天?” 他起身要看钟在手机,钟在侧身,发了消息关上手机说:“我自己就行。” 但陈迪文已经看见了,顺带眼神好的连上面那张截图也依稀看清内容了。 他联系上下文,一秒猜到这句话的含义,比了个大拇指,诚心实意地说:“牛逼啊哥们,我以前也没看出来你这么会撩?跟谁啊,上次那女孩?” 钟在单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掉头回店里,回他,“我撩你大爷。” 陈雾圆从服务员手里接了杯热水,温水接触皮肤,身体缓缓回温。 她低头看消息,钟在发过来, 【怕你病的无可救药,早点让你缓解病情。】 陈雾圆:“……?!”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 生日宴会还是之前的流程,人来得多玩得也开,人来人往,身上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刺激得陈雾圆头又开始疼。 她没参与活动,等宴会正式开始就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着,旁边放着酒杯,翻着手机看英语阅读理解。 不一会,韩黎过来,微微俯身问:“你在看什么?” 刚才这一会,陈雾圆也看出点苗头了,卫怡可能是想撮合韩黎跟楚榆星,刚才一直在给楚榆星和韩黎制造机会。 楚榆星应该也有点意思?反正没拒绝。 陈雾圆朝旁边让,说:“和同学聊天。” “哪个同学,我听何姐说你在市一中上学?” “以前的一个男同学,”陈雾圆说:“人挺帅的。” 韩黎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问:“介意吗?” “不介意,你坐,”陈雾圆起身客气地说:“我刚好要去那边给手机充电。” 韩黎:“……” 韩黎摸着鼻子又站起来了:“我手机也没电了,我跟你一块去。” * 陈雾圆去何净秋她们那边找充电器,沙发旁边卫怡、何净秋、韩黎几个人都在。 陈雾圆过去的时候刚好听到他们正好在聊学校的事情,卫怡抬头问韩黎在国外适不适应,可能自己明年也要出国。 韩黎一直都在国外,说道:“当然适应,我那学校全是熟人。德威的,还有隔壁三中和附中,你们市区去的人也不少。” 卫怡想起什么,忽然问道:“李仲明?市一中普高班过去的,你认识吗,他以前和我表姐一个班的,本来大姨还想让他们一起出国。” 话题扯到陈雾圆,韩黎的目光朝她看,问:“没听过这个人。李仲明有什么好跟他一块出国的,阿姨还不如找我,我肯定比他靠谱。” 楚榆星轻推了他一下,笑着反驳:“你行了,不知道是谁刚下飞机就被偷的一干二净。” 陈雾圆略作解释:“当时学校里有几个要出国的,刚好都在一个机构里,就一起了。” 当时是何惜文安排的,陈雾圆也没反对。 韩黎闻言问:“挺怪不得,你后来怎么没出国?”他坐直身体说:“高一,你现在才高三吧,你当时要真过去估计成我学妹了,学妹好!” 韩黎还挺直接的,楚榆星翻了个白眼,说道:“韩黎你有病吧,谁是你学妹,我们圆圆喜欢的又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旁边卫怡说:“就是,李仲明都追不上我表姐,他以前偷偷给表姐送过题目解析,表姐还发过呢。” “偷偷送题目解析?”另外一个男生问:“这有什么好偷偷送的?自卑啊,觉得自己长得丑?” “李仲明还可以吧,不丑。” 楚榆星在卫怡说起这件事时下意识地看向陈雾圆。 有人会偷偷给她送题目解析的事情,陈雾圆只和她说过,当时她们的关系还可以,楚榆星问起,陈雾圆就说了。 后来她估计是说给卫怡听了。 陈雾圆回望她一眼,其实也没多失望,楚榆星大概不觉得这应该需要保密,陈雾圆粗略地解释:“都是误会,不要再提了。当时没出国是因为当时我外公生病,走不开。”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再问什么,话题很快转开。 陈雾圆充了会电,避开人去了趟卫生间,她不想这么快出去,在里面对着镜子补妆。 过了会,楚榆星进来,她手上洒了红酒渍,进来洗手。 手机放在洗手台边,亮了一下,锁屏壁纸是雨天,尖耸的哥特教堂门口,两个人撑一把伞,对着镜头笑意盈盈,看上去格外美好。 这张照片陈雾圆还记得,是初二她们去旅行的时候拍的。 楚榆星的壁纸经常换,高一她追钟在的时候有段时间壁纸是钟在。 陈雾圆还记得当时那张照片是暗色调的,钟在靠在门框上偏头朝旁边说话, 眉尾处的一截银钉是画面里唯一的亮色。 楚榆星边洗手边看着镜子里的陈雾圆,问:“你口红是什么色号,好漂亮的奶茶色。” 陈雾圆看了下标签,说“唇蜜038。” “你喜欢这个颜色?我家里还要好多类似的,明天带给你好不好?” 陈雾圆在学校上学,用口红的次数不多,笑着拒绝说:“不用了,谢谢,我用不到。” “好吧,”楚榆星说。 她洗了一会手,陈雾圆收起口红打算出去,楚榆星又直起身找话题:“我刚才忘记说了,李仲明要回国了,你的那个丑丑老师。” 陈雾圆在楚榆星提到“李仲明”这个名字时,内心就隐约感觉不舒服了。 李仲明高一的时候和陈雾圆、钟在同班,他是丑丑老师这件事还是楚榆星告诉她的。 在此之前,因为丑丑老师从来没标注过姓名,陈雾圆也没有特意去追问过对方到底是谁,双方保持着默契,好像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就能暂时的放下现实因素,慢慢靠近。 后来楚榆星问起,陈雾圆才稍微猜了下,说能时不时往她课桌里塞纸的,估计也是班上的同学。 楚榆星翻着白字,不屑地说:“这么丑的字,字如其人,他该不会是长得太丑,比较自卑才不敢当面送你这些东西?” 第47章 “他不会,他应该,”陈雾圆想想,描述自己的感觉:“比较狂,很张扬也很沉稳的一个人。” 很容易会给人安全感。 楚榆星哦了几声,对这几张纸失去了兴趣。 再之后,楚榆星打算追钟在,有一天忽然和她说,知道丑丑老师是谁了。 陈雾圆当时还困惑,问是谁,然后楚榆星说,是李仲明,自己问出来了。 苏城的高中是个圈子,一旦家庭之间有什么牵扯,基本下一代的孩子们也都相互认识,楚榆星和李仲明在同一所学校上学,自然也有联系方式。 她带着陈雾圆去看,果然看到晚自习前李仲明把几张纸放进陈雾圆的课桌里,本来楚榆星兴冲冲地要推陈雾圆和他碰面,但陈雾圆当时没做好准备,说算了。 陈雾圆当时没想到楚榆星会说李仲明是丑丑老师,后来他也给楚榆星写过几次解析。 直到有次,他和钟在有矛盾,两人差点在班里打起来。 李仲明初中成绩很好,中考的时候太紧张,数学考砸了,才没上苏高反而来了市一中。 进了高中以来,李仲明一直是年级的第二名,第一是钟在,而且钟在除了语文差劲,其余的科目分数都比他高,特别是数学物理化学这些理科,分差拉得极大。 李仲明在原来的初中也是最好的那一批学生,结果没进顶尖的苏高就算了,来了市一中还没当上第一,而且压他一头的人还是一个公认最差初中里出来的混子,李仲明心里就不太舒服了。 那天钟在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前一天晚上喝多了,早上他来上学,陈雾圆坐在他旁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酒气和烟味。 一整天,钟在似乎都没什么精力,他侧坐着,脸枕着手臂,后颈上几块棘突明显,像骨钉一样钉在脊椎上,周身的气氛压抑低沉,连赵为都审时度势没敢问他什么。 吃过晚饭,陈雾圆去厕所补喷了点香水,她随身带着,但一般很少用。 刚走出来就听门口几个学生议论:“我艹,钟在发火好吓人。” “气场三米八,果然十七中混出来的,没怂的。” “他今天喝酒了吧,我刚刚才闻到,李仲明傻逼惹他干吗?!” “仗着他妈认识校长呗,搁钟在面前狂起来了,靠!” “……” 陈雾圆一愣,赶紧回教室。 教室后面围着许多同学,钟在坐在位置上,正在整理试卷,衣袖半挽,手臂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忍耐到极点。 李仲明站在对面,外套散乱,喋喋不休:“我就是让你让一下,我要出去,你凭什么推我?!” “你别他妈的傻逼了,这么大地方你非要从钟哥这走,”赵为打圆场:“算了算了,给我个面子今天就算了。” 旁边站着几个同学也连忙帮着说话,圆眼睛的女生说:“好啦好啦,你从前门走,我给你开门行不行,干嘛打扰我爹睡觉,服了。” 李仲明肉眼可见的害怕钟在,但他嘴上仍旧不依不饶地骂道:“没爹没妈的死穷鬼,狂什么?” 他声音不低,还未等其他人反应,钟在猛然起身,摁着他的头砸在旁边的课桌上。 “咚”的一声,伴随着桌上书本、黑笔七零八散落地的砰声,教室瞬间安静。 片刻李仲明疼得嚎叫起来:“你敢打我?!!他妈的你等着退学吧,傍富婆你还拽什么,你等着让你狂!” 他一边嚎,一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扒拉着钟在。 钟在的手牢牢地扣在他脖子上,并且有逐渐用力的趋势。 亲眼见到,陈雾圆才知道为什么别人会说不敢拦他,钟在身上戾气逼人,凶性毕现,像野兽一样,似乎谁碰谁死。 眼看要出事,陈雾圆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上前拉开钟在的手:“够了,别在教室打架。” 碰到他手腕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钟在手臂肌肉紧绷,像是强压着火气。 李仲明的祖父当过教育局局长,要是真出什么事,他家里没那么容易罢休,陈雾圆手上用了点力气说道:“松手,钟在。” 钟在掀起眼皮看她。 陈雾圆这才发现他眼底布满了血丝,眼神滚烫,裹挟着浓厚的疲惫和倦意,和以往任何一次陈雾圆见到他的那种没睡醒的懒散都不同。 陈雾圆甚至有种他快要跌倒的感觉。 没由来的,心脏颤了一瞬,陈雾圆低声说:“先松手,有事好好说。” 出乎意料,钟在松手了。 他随即径直越过陈雾圆,拎着书包就走了,连晚自习都没上。 第二天,他也没来上课。 …… 陈雾圆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关于楚榆星,她认识太久了,两人小学的时候就是同学,一路到高中,算下来也有七八年了,有些话陈雾圆本来不想说,但她不说别人就似乎当她不知道。 陈雾圆看了楚榆星一眼,还是直白地说:“他和我没关系,丑丑老师到底是谁,你比我清楚。” 楚榆星张张嘴,片刻后抿唇,硬邦邦地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当时你和我一起看见他把信放在你课桌里。” 陈雾圆半句话哽在喉咙里,大脑一瞬间想起来是从前在教堂前淋的那场雨,雨点落在手臂上,微弱的凉意。 “在你告诉我李仲明是丑丑老师之前,我就给丑丑老师写过信,让他不要在给我写解析,”陈雾圆抬眼,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楚榆星应该是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件事,表情一下变得很尴尬,刚想说什么,陈雾圆打断她,说道。 “因为当时你在追他。” * 生日会还没结束,九点多,陈雾圆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要走了。 之前楚榆星生日,陈雾圆都陪到最晚,何净秋约莫也看出点什么,起身说:“我跟她一起,刚好我还要去给我妈拿公寓钥匙。星星,下次再约,生日快乐。” 楚榆星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陈雾圆出来,何净秋也跟着她一起等车,问:“你待会要回家?” “不回,”陈雾圆说:“我还有事,你要是忙先走好了,我一个人就行。” 何净秋把包换到另外一边拎,挽住她的手臂说:“我也没事,刚好就在这附近,一会我下来。” ” 好,“陈雾圆也没有多说。 坐上车,陈雾圆报了地址,给钟在发了一条消息【我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到】 何净秋要去静安别墅区,路上她靠过来说:“星星可能还不知道韩黎和我说过想追你,韩黎这个人也不靠谱。” 刚才那个情况,何净秋也看出来楚榆星和韩黎之间有些异样了。 陈雾圆点头说道:“你和韩黎说一声,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谢谢了。” “我待会和他说,幸好没早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 司机开了车门,何净秋下车,陈雾圆也跟着下车换地铁过去,冷风吹拂何净秋揽住她的手臂送她去地铁站,问:“你今天怎么走这么早,不想在那里待?” 陈雾圆说:“有事就先走了。” 何净秋了解似的点头,走到地铁口,陈雾圆转过头说:“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句,我和楚榆星之间不关任何人的事情,钟在李仲明都是很少的一部分因素,没有他,我们之间也会到这个地步。” “我理解你,不需要你说什么,我和你是朋友,你和楚榆星也是,你之前和她什么样现在还就什么样好了,没关系。” 双方都是朋友关系,何净秋夹杂中间会很难做。 陈雾圆不需要别人为她妥协,每个人的生活轨迹都应该由她们自己做主,如果彼此目标一致就偶有交叉并行,如果不一致,那么没有交集也可以。 这句话对任何人都成立,对何净秋也一样。 “我觉得朋友之间不该有欺骗,但——” 但她不想再向谁解释什么,关于钟在,关于高一时候的事情,陈雾圆轻眨了下眼,黑色的睫毛像蝶翼般掠过眼睛,诚挚地说, “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想再对谁说了,抱歉。” 何净秋算是比较了解陈雾圆的人,她一直以来都很体面,对朋友,对家人,能给面子的就给,轻易不撕破脸。 她现在能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着要彻底和楚榆星划清界限。 其实直到现在,何净秋也不清楚陈雾圆和楚榆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过楚榆星,但楚榆星不说,零星听到一点传言,都是和钟在有关。 但是何净秋却不相信。 在初中,她最先和陈雾圆认识,当时是她们一起参加一个研学活动,去一个湖旁边,她落水,陈雾圆拉了她一把,因此认识。 何净秋为人处事就是非常豪爽,她当时就想和陈雾圆做朋友,但那是陈雾圆身边有楚榆星。 第48章 楚榆星性格强势,习惯出风头,人群中她要做最抢眼的那个,身边的朋友、亲人、朋友都必须围绕着她转。 何净秋一开始不以为意,大家一起玩吗,朋友多一个少一个的这有什么。 可是很快,何净秋察觉到了不对劲,每次她去约陈雾圆的时候,楚榆星要么抢先说没空,陈雾圆有事,她们俩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出去,要么她说学校有什么安排,当天不行。 可是何净秋去问,压根就没这回事。 久而久之,何净秋也懂了。 三个人之间最难的是陈雾圆,何净秋就慢慢退出这场友谊,为彼此让出空间,直到后面她转学。 她名义上和楚榆星算朋友,但其实两人的交流非常少,基本上也都是些场面话,这也意外,毕竟她们两人之间最开始是以陈雾圆为纽带的。 何净秋把肩膀的头发拂到身后,搂紧陈雾圆的手臂说:“你可能误会了,我和楚榆星是朋友,但我最开始先认识你的。当时我是为了让你不要为难才在友谊里后退一步,楚榆星那么多朋友不缺我这一个。”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其实我原来就想说,”何净秋语气很认真:“如果她让你难过,那我就要上前了。” 第39章 没说要请你吃饭? 地铁到市区二十分钟,从地铁站下来,陈雾圆去卫生间稍微补了下妆,让自己气色好一点,走到台球厅附近五六分钟。 台球厅一楼是个水果店,陈雾圆刚到,就看见钟在搁里面买水果,拎着个塑料袋,弯着腰。 陈雾圆走过去,叫他的名字:“钟在。” 钟在朝她这边看,看见人,潦草点头:“来得挺快。” 陈雾圆知道他什么意思,说:“不来的快一点,怕我自己病入膏肓。” 钟在起身,掂了两下手里的苹果,“还成,看你脸色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钟老师什么时候还学过中医了?” 钟在挑了几个苹果,塑料袋沉甸甸的,随口说:“这不是怕你无可救药,刚才特意学的。” 陈雾圆:“……” 陈雾圆没接上话,钟在瞥她,也没有很挑衅,陈雾圆甚至觉得他在看一个不懂事闹脾气的小孩一样。 他低笑了两声,说:“就这点本事,还天天要怼我,闲得你。看看想吃点什么,我请客,不用谢我了。” 到底是谁先莫名其妙说我有病吃药的,陈雾圆说:“我不吃苹果。” “为什么不吃,”钟在接着挑苹果,“你挑食?” 陈雾圆在他身边这一会,也没看出他挑水果有什么规律,感觉就是看着那个顺眼拿哪个,陈雾圆没说她觉得钟在选的苹果是歪瓜裂枣,一看就不好吃,随口扯了个理由:“没有,就看苹果不顺眼。” 钟在又看她,发现她今天的唇色偏粉红,灯光照上去,挺软的感觉,本来稍微卷的头发卷曲的弧度更加明显,应该为了参加生日会特意打扮过。 陈雾圆挺少化妆的,至少高一那会是这样,这次不知道是给谁庆生才化了妆,钟在喉结滚了下,回过头说:“行,你爱吃什么吃什么,自己选去。” 陈雾圆改变了主意,说:“我不会选,你选。” 钟在合上塑料袋,察觉到陈雾圆今天说话挺不客气的,脾气比往常大点,钟在想的是你给别人过完生日我还得给你选水果,我好脾气是吧? 但视线和陈雾圆接触一秒,清水似的眼睛盯着他,钟在从口袋摸了根烟叼上,朝前颔首,示意她走,含糊不清地说:“行,往前走,我给你选。” 陈雾圆说要吃葡萄,钟在扯了个塑料袋,低头装了两串,问她:“还要哪个?” “你装得太多了,吃不完,”陈雾圆说。 钟在咬着烟,没管她这句:“你让我选的,选多少你吃多少,还想吃什么?” “……” 陈雾圆指了下旁边的梨:“雪梨。” “你是该多吃点了梨,降降火。” * 宋杰锋从楼上下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钟在穿着一身黑,嘴上叼着支烟,侧身微微弯腰。 他身量高,眉骨突出,本来长得就一副不好惹的摸样,一叼烟更是活脱脱一桀骜不顺的混混头子,偏偏跟个好说好话的家庭主夫似的,撑着个塑料袋正在往里装橘子, 他身旁站着了位女生,烟灰色大衣,悠闲地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钟在装水果,时不时地说两句。 水果店灯光明亮,宋杰锋莫名觉得这一幕两人着实有点般配,完全是大哥带嫂子,一对甜蜜小情侣出来逛街的感觉,充满了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宋杰锋没叫人,慢慢走进去,走近了才听到他们在聊什么。 陈雾圆说:“你选的一看就不甜。” “肯定甜,这家店我经常买,一般没酸的。” “那要是不甜呢?” 钟在往袋子里扔橘子,说:“不甜我把这店砸了行不行?” 陈雾圆:“……” 正好从他们身后经过的老板:“……” 老板赶紧挤过来说:“放心哈,咱们家的水果肯定都是包甜的,偶尔几个要是你吃着酸,拿回来我给你们换,一换三!说到做到!!” 陈雾圆:“……” 陈雾圆假装不认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宋杰锋从后面哥俩好 般搂住老板的肩膀:“王哥快过年了还不关门?在你们家买了这么久水果没想到给兄弟发个红包,你天天在这开水果店,我们楼上果盘都没得卖,你怎么说吧?” 老板和宋杰锋混得比较熟,从摊上拿了个橘子塞给他:“嘿嘿,都是做生意。” 在店里走了一圈,钟在手上提着水果袋去付钱,宋杰锋还在和老板聊着,钟在结完账,路过他,抽出他手里的试卷给陈雾圆:“试卷。” 陈雾圆接过试卷,想起来了:“我有串钥匙,应该也落在你们店里了。” 钟在啧了一声,回头叫宋杰锋:“宋杰锋。” 宋杰锋剥着橘子走过来:“啥事?” “你拿试卷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串钥匙,什么样的?”后半句问陈雾圆。 陈雾圆说:“普通的钥匙圈,上面有个小狗形金色吊坠。” 宋杰锋把剥好的橘子整个扔进嘴里,问:“金色的,没看着,什么上面的钥匙重要吗?” 也不重要,是陈雾圆房间里用来放东西的盒子上的钥匙,盒子没上锁,钥匙也只是装饰,陈雾圆说:“不重要,不过,那个金色吊坠是纯金的。” “……” * 钟在亲自上楼找钥匙去了,宋杰锋和陈雾圆站在店门外。 她和宋杰锋不熟,两人站在一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站那半天,宋杰锋问:“你以前是不是和钟哥一个班的?” 陈雾圆点头:“高一我和他是同学,后来分班他去学物理了,我学的是历史,他在一班,我在九班。” “这么远?你们平时见面吗?”宋杰锋震惊地问。 陈雾圆仔细想了想,好像和钟在见的很少。 虽然在一个学校,但物理班和历史班的活动轨迹几乎可以说完全不同,吃饭的时候四五楼的历史班级比物理班早下课五分钟,往往是历史班都百米冲刺狂奔到食堂了,物理班级才刚刚下课,更别说物理一班的老师经常拖堂,等他们到食堂,饭都吃完了。 跑操的时候是全校活动,但一班和九班一个在头一个在尾,而且满操场的学生,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认出来都难。 课程表不一样,时间安排不一样,即使他们在同一栋教学楼,但能见面的次数特别少。 从高一下学期分班到现在,陈雾圆印象里大部分见到钟在的时候都是远远的一个背影,当面遇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回想起来,总有种很感慨的感觉,当时分班的时候很匆忙,学生虽然知道就是这个学期分班,但上几届基本都是期中考完试才让学生根据成绩重新调整选课,然后分的班级,到了陈雾圆那一届,高一上学期期末是省联考,学校在开学的时候就重新发了遍选课志愿表。 虽然有不少人觉得要分班了,但基本上这些消息都是一种“狼来了”的状态,没人真的信。 直到那天刘庆涛拿了分班结果来班里宣读,然后下一刻就说班会课结束后就分班,陈雾圆才真的信“哦,要分班了。” 就很像一场梦。 一觉醒来,钟在不再是她同桌,每次晚自习也看不到他在隔壁睡觉,班上的同学换了新面孔,课程表里去掉了物理,化学课,时间斗转星移,眨眼间就这样过了快两年。 陈雾圆点头,认可地说:“见的少。” 宋杰锋说:“我靠,读书也辛苦,当初钟哥说考高中,天天不睡觉的在那学,打架都捧着本书看,人家还以为他练什么武功秘籍呢,结果走近了,我靠《八年级下历史书》走文路不走武路,给人家吓的,以为钟在孪生兄弟出来了。” 第49章 陈雾圆被他说乐了,问道:“他考高中你们很惊讶?” “那当然了,”宋杰锋说:“我们钟哥可是进校就当大哥的人,十七中扛把子,职高预备老大,结果人家压根没去职高。” 陈雾圆笑了声,对钟在很好奇:“他怎么想到要考高中了?他现在在高中成绩也很好。” “人都要往上走嘛,”宋杰锋卡壳一下,没敢往下说,他转而讲道:“哎对了,你明天有事没,我们店里明天晚上吃顿饭,就当年夜饭了,你要没事一起呗,还热闹。” 宋杰锋这人可能是自来熟,陈雾圆问:“你邀请我钟在同意吗,上次也是你叫的我,他没生气吧?” 其实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她今天早上有看到赵为发的动态,说明天要到钟在这吃饭,可能确实人多热闹,但宋杰锋会邀请她是陈雾圆没想到的,毕竟他和钟在既然是朋友,那应该也知道她和钟在关系不太好吧? 宋杰锋挠挠后脑勺说:“他生个什么气,你长得这么漂亮,我给你们制造机会他内心指不定多乐呵呢。” 陈雾圆:“……” 说实话,她还真没感觉出来宋杰锋有这层意思。 她呆滞了两秒,可是很奇怪,内心也没觉得多烦,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转过头,有点正经地发出疑问:“你撮合我们俩?为什么,就因为我长得好看?” 宋杰锋也不能讲真话,说“那他妈的我还没这么肤浅,我撮合你们纯粹是为了我那好哥们,他爱你爱得老无法自拔了,为了挡了好几刀,八打一他都自愿和别人走!” 但凡他这样一说,传到钟在耳朵里他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上次钟在和他说陈雾圆的家庭条件不错,又说陈雾圆来医院单纯的是因为她人好,搞得宋杰锋也不是那么笃定陈雾圆对钟在有意思了。 人家都还没说爱呢,他肯定不能让钟哥先落了下风,宋杰锋瞎几把胡扯:“差不多,主要你俩同学,钟哥他打初中就喜欢谈美女,长得漂亮的,成绩又好的,就那种腰细腿长的,隔三差五他换一个搂。” 陈雾圆:“……” 陈雾圆说:“他不是说他以前没谈过吗?” “……” 宋杰锋没想到钟哥会在她面前交底,一席话憋在嗓子眼,把话艰难地咽回去:“哦——我忘记了。” 他半天又问:“钟哥在什么情况下和你说的这事?” 陈雾圆正要说话,钟在从外面推门进来,宋杰锋赶紧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回头手机聊,陈雾圆点点头。 钟在过来把钥匙扔给她,小狗形状的金色吊坠,入手沉甸甸的感觉。 钟在瞥了眼装腔作势剥橘子的宋杰锋,抬腿踹了他一脚:“你们聊什么呢?” “我说有空来玩,吃个饭啥的,没聊什么,”宋杰锋说。 陈雾圆站在他旁边,也说:“他说你们店里明天要聚餐,我能来吗?” “你要来啊,太好了,人多热闹,”宋杰锋立马入戏,帮腔道:“钟哥亲自下厨,绝对好吃。” 本来陈雾圆只是问一下,也不是非要吃这顿饭,主要是陈平这几天估计都在家,她不想回去,要是钟在不同意她就换个地方待着好了。 但钟在会做饭? 陈雾圆挺惊讶的,钟在这个外表,这个作风,怎么看都这么不像是会做饭的人,一下从法制频道串台到了隔壁八点档。 陈雾圆想了下钟在带着银色眉钉,刚揍完人站在厨房里炒菜的场景,就,非常诡异且不搭。 陈雾圆不礼貌地问:“你,会做饭?” 钟在不是故意想歪的,但陈雾圆的表情实在太好玩了,睁大了眼,满脸的“你骗鬼呢”的表情,灯光照在她的嘴唇上,晶莹的一层水光感,非常软和的感觉,钟在话说的比他想的要正经,说:“嗯,会做,做的还挺好。” 陈雾圆更加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会做饭?” 钟在说:“我不做饭饿死吗?” 陈雾圆:“……” 她下意识地想问“那你家长呢,他们不做饭?”,但想到了什么,立马又咽回去,哦了一声,果断地说:“我想过来吃饭,可以吗?” 钟在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往前走 出店外,快过年了,街道两边的路灯上都挂着大红灯笼和红色的“福”字,很有新年的气氛,陈雾圆又问了一遍。 钟在学她哦了声,斜靠着墙,叼着烟问:“怎么,刚才那个长得像我的,没说要请你吃饭?” “……” 第40章 愧疚吗 陈雾圆一时间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这句话特别像吃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到这一步? 还是这人不爽了? 陈雾圆说:“我只说了句他长得有点像你,你至于这么记仇吗,他和我又不熟,今天第一次见面,请我吃什么饭。” 钟在上下看她一眼,劲劲地讲:“没你记仇,长什么样让我看看,到底有多像我?” “我去哪找照片给你看,没有联系方式。” 钟在突然有点乐了,他靠着墙,单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轻咳一声说:“那他长得不怎么样,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要到。” “……” 人家韩黎压根就没要联系方式,而且谁像你啊,拽得要死,连正经的联系方式都不愿意加一个。 陈雾圆说:“他没要,你以为我是你,连个联系都不愿意加。” “哪没加,”钟在说:“没加你今天怎么发的消息?” “那也算?!”陈雾圆一想起这个就觉得郁闷,“聊天用智慧学,显得你爱学习了?” “嗯,我爱学习,”钟在慢悠悠地看她一眼,说“我们正经人聊天都用这个,你才知道?” 陈雾圆:“……”你在说谁不正经? 陈雾圆问:“要是这么说你和赵为聊天为什么不用智慧学,还是你们聊天不正经?” 不正经的也确实有,赵为这傻逼一和他们队里的体育生混在一起,就乐意吸取点生理知识,然后发给钟在,直到后来钟在嫌他烦,删过他一次,赵为这才老实。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直白地就说出来,钟在被她绕进去,干脆没回答,下巴一点说:“少贫嘴,赶紧打车回家。” “我钱还没付,”陈雾圆提醒。 “一个学校的我还能怕你跑了?”钟在讲:“店里现在关门了。” “……”你理由还能找的再敷衍点吗? 反正不用付钱亏的也不是她,陈雾圆就打了辆车。 宋杰锋去便利店买东西了,钟在刚好在这边等着,过了几分钟,他冷不丁地直起身,转过头问:“你要加吗,我手机号。” 陈雾圆一愣,没想到钟在会提起这件事,她点头,说:“要。” 陈雾圆拿出手机,钟在报给她号码:“191——” 191开头的号码很少见,陈雾圆在联系人界面输入。 “78……” 钟在号码报到一半,她莫名觉得这串数字有点眼熟,等他全报完,陈雾圆添加联系人,底下有行小字显示“取消屏蔽来电号码”,陈雾圆猛得恍然大悟,想起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号码熟悉了。 当时帮扶期间,有人用这个号码问她到家没。 陈雾圆迟疑地问:“给我发消息的那个人真是你?” 钟在没说话。 陈雾圆真懵了,她赶紧取消屏蔽。 “对不起啊,我当时真没想到是你,我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我就给拉黑了……”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一瞬间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语无伦次向钟在解释那句“长得丑”的口误。 钟在目光定在她脸上,听着她解释,不急不缓地问:“惊讶吗?” 陈雾圆:“……惊讶。” “愧疚吗?” “……愧疚。” 钟在挑了下眉,理所应当地吩咐道:“愧疚,明天过来就再买一罐可乐。” “……” * 宋杰锋从便利店里钻出来,远远地冲着钟在招手,钟在问陈雾圆:“车还要多久?” 陈雾圆看了下手机,还有三四百米就到了,说道:“一两分钟,马上就到了,你先走。” 钟在点点头,把手里的水果袋递给她。 递完,钟在本来都走了,忽然又后退一步,轻抬下颌说:“看起来,他没我帅。” 声音志得意满,充满着张扬狂妄的自信。 不可一世至极,让人瞬间愣在原地。 陈雾圆没来得及说话,钟在低笑两声,跟拍好兄弟似的拍拍她的肩膀,随即往前走。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他的背影被无数或前或后的人群遮挡又显露,慢慢融入人潮中,但在陈雾圆看来,却如此的突出,以至于,她压根没法忽略对方。 所有看似宏大热闹的街道,绚烂的霓虹广告牌,接踵摩肩的人潮全都是陪衬,世界里只有钟在,是清晰的。 第50章 陈雾圆慢慢握紧了袋子,指甲掐到肉里,喧嚣中,她清晰、明显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 很多时候,陈雾圆都在避免回想高一的事情,避免想起钟在。 似乎只要不去想,她就能默认当初那段短暂的相遇是一场平淡的分开,自己不喜欢钟在,钟在对她也没那么喜欢。 其实这个推测很好成立,钟在没对她表白过,最多也只能算是暧昧的暗示。 在陈雾圆看来,自己和钟在并不合适,更何况短短的几周时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诞生特别深刻的感情。 她如此安慰自己,在之后的两年一直都这样认为,送饼干送礼物,叫她的名字,问她头发是什么颜色,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这个理由解释。 但有一个瞬间,陈雾圆无论如何都欺骗不了自己,她只好不去想,假装不存在,让那个片刻隐藏停留在记忆的深处。 缓慢的,无声的,很糟糕的沉底。 可是刚才钟在轻狂的一声忽然又把她拉回到那个瞬间,陈雾圆才猛然发现“哦,原来我没忘,我甚至记得这么清晰”。 那个瞬间无论如何,陈雾圆欺骗不了自己。 她就是,对钟在动过心。 在和钟在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陈雾圆一直在努力保持着普通同学的界限,她其实在内心觉得自己和钟在并不合适。 家里何惜文虽然没有明说,但从她只言片语也能听出来,何惜文更倾向于让自己找个门当户对的,高中可以恋爱,但最后结婚肯定要慎重。 而陈雾圆自己则压根没有恋爱的想法,有何惜文和陈平表面婚姻的前车之鉴,她对感情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陈雾圆确实不好接近,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特别是在恋爱关系中,陈雾圆一直觉得自己如果谈恋爱之前肯定会有一个对彼此漫长的了解期,知道对方的脾气,人生目标,生活习惯,家庭情况以及对方为什么喜欢她之类的。 钟在和陈雾圆之间没有这个过程,因此她对钟在的态度就是不烦他,顺其自然的很无感。 打破这层无感的是一次运动会。 五千米作为全校最轰动,最受瞩目的项目,从报名开始,校园墙上就轮番有人刷小道消息,某某班的那谁,哪个体育生为了女朋友也是怒了,报名了五千米,或者高年级的哪一对情侣伉俪情深,双双联手发誓要在五千米的跑道上给校领导秀个大的。 再比如雷霆兄弟联盟,今年将一雪前耻,包揽三块奖牌,准备参赛的小情侣可以收拾收拾准备睡了。 还有人发类似于高三前年的冠军大姐大即将出山,实力不容小觑之类的。 当时一班也在讨论这件事,陈雾圆周边的女生在说小狗奖牌特别漂亮,要是能有就好了。 陈雾圆看了下照片,确实很可爱,也附和着说:“对,但是很难跑到第一吧?” 她身体素质还可以,八百米也能跑个三分十几,但五千米就算了,陈雾圆也不至于为了一块奖牌拼命。 讲台上,赵为作为体育委员,正在拼命宣传:“大哥大姐们,报一个吧,男生女生各两个,男生那个我跑一个还差一个,周世,你来一个吧?” 周世骂了声 滚:“我跑五千那跳高,跳远扔实心球你来替我比?” 其他人也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一样干自己的事情。 刚开学,一班班里有对象的不多,更何况这他妈的可是五千米,跑完估计连命都没了,有些情侣也心疼彼此,不让报,以至于一班的名额没报满。 钟在侧身叫她:“陈雾圆。” 每次他和自己说话前都要叫名字,陈雾圆也习惯了,偏头问:“怎么了?” 钟在问:“你想要奖牌?” 刚才说话的时候他也在,陈雾圆以为他要让自己报名,赶紧拒绝:“我跑不了五千。” 钟在拧了下眉,没接着说话,自顾自地点点头,转过身。 过会好不容易女生那边凑齐了,男生还差一个,赵为挨个问,钟在招手说:“过来,我报名。” 赵为赶紧跑过来,热泪盈眶:“爹,还是你对我好!!” 钟在理都没理他,填完报名表,笔一扔,出门打球去了。 到运动会那一天,满操场跑道上都围满了人,一般来说,开学大部分都是长得帅长得漂亮的先谈上恋爱,因此跑道上站得帅哥最多。 校园墙曾经说市一中的一大奇观就是别的学校男神女神大部分都在篮球场或者舞蹈室,只有市一中,全在操场抡圆了手臂当狂奔的猴子。 陈雾圆也在看,她在看钟在。 赵为作为体委亲自为钟在讲解:“爹你就跟着我就行,我节奏带的绝对好,跟我跑保证有奖牌拿!!二班那几个小屁孩不足为惧!” 二班也有几个体育生参加比赛。 钟在在一众擦拳磨掌的选手中显得格外懒散,连热身动作都没做,摁着赵为的头让他滚远点。 三个年级的人分两批跑,钟在分在第二批,穿红马甲外套,前面的人跑了一圈半他们开始上跑道。 发令枪一响,大批选手立马冲出去。 五千米最讲究节奏,前面跑得猛可能后面就没力气了,四百米的操场,五千米就是十二圈多。 因此操场大部分人的速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主要领着速度的就是那撮靠前排的体育生。 但钟在,他跟离弦的箭一样“嗖”地出去,一下领先了好远。 赵为甚至都不顾体力地大叫:“哥,慢点哥,保持体力。” 陈雾圆在操场旁边,她一会闭幕式要举班牌,还穿着那身雪纺裙,走到跑道旁边给同学加油,钟在掠过她,陈雾圆提醒:“你慢点,别跑这么快。” 钟在极浅的勾了下唇,不过没听她的,速度还是很快。 虽然报名的人多,但五千米的奖牌有力竞争者就那几个,体育生就包揽了大半,剩下的全看各个年级哪个人得到神秘力量的眷顾,成为黑马。 钟在跑完两圈,速度还是快,甚至开始套圈前一批的选手,后面跟着他的学生有人就耐不住了,赶紧提速。 第八圈,体育生那批人也看出来了,这人我艹是奔着奖牌来的,搞不好是冠军,别盯着彼此了,真正的对手在这,赶紧他大爷的追啊。 第十圈,钟在的套了前面那批好几圈,他一身红衣,顶着骄阳奔跑在绿茵场,肆意张扬,意气风华,皮肤晒的微微泛红,操场上多的是人盯着他看,甚至是举着手机在拍。 陈雾圆意识到什么了,她不好意思再讲别的,等钟在过来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加油。” 盛夏烈日灼灼,树荫正浓绿,蝉鸣不绝,少年奔跑着路过她,带起的风拂动陈雾圆的发丝和裙摆,恍惚间,对方似乎是裹挟着无尽的热烈和爱意,越过茫茫人海为她而来,只为了她。 冲刺,过线,钟在不负众望拿下第一。 上台领完奖,底下一群被他带乱节奏的学生正在哭诉懊悔,钟在走过来,身上带着奔跑后余下的热气,伸手把奖牌递给她。 金色的小狗奖牌,可爱得紧。 陈雾圆站起来,看着他面色潮红,仰头喝水,问:“你累不累,坐我这休息一会?” 明明就是累,都肉眼可见他有点喘了,钟在还装,喝完大半瓶水,扬唇轻笑,语气又欠又狂,轻淡冷劲,“你想要奖牌,轻轻松松。” 等他走后,陈雾圆坐在原地,握着手里的小狗金牌,嘈杂中清晰地听见一声又一声的“砰、砰”声,厚重鲜明。 起初,陈雾圆以为是裁判的发令枪在响,但过了几秒意识到跑步都结束了,哪来的发令枪声。 她终于意识到了,是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比一声着急有力,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陈雾圆回想起刚才钟在的那个笑,嚣张,狂妄,还逞强,可就是这个笑,让陈雾圆世界里所有的规则、底线都毫无保留地为他让步。 诚然她不够了解钟在,也不知道钟在为什么喜欢她,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钟在,不了解他的生活和家庭,不了解他将来的发展,凡此种种,可是陈雾圆却,的的确确地心跳加快了。 ——那个瞬间,心脏冲破一切既定,只为你喧嚣。 第41章 不幼稚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场景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直到今天陈雾圆也不太懂自己当时会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回到家,鞋柜旁边有双脱得随意的男士皮鞋,横在门前,看样子陈平应该在家。 陈雾圆连打招呼的想法都没有,关上门自己房间了。 房间的书桌旁除了试卷和书本,还放着一个盒子,锁没关,陈雾圆打开,里面有块奖牌。 金色的垂耳小狗,底下写着行小字“2025江苏省苏城第一中学五千米长跑” 第51章 奖牌是铝合金做的,沉甸甸的一块。 陈雾圆拿着奖牌身体向后倒,靠在椅背上,大脑放空片刻。 过了几秒,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响了声,陈雾圆拿起来看,是宋杰锋发的 frist【钟在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陈雾圆坐起身吗,回复【他当时给我送东西,我问他之前是不是给别人送过,他说没有,没谈过。】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告诉另外一个人自己没谈过? frist【他绝对是对你有意思,怕你误会啊】 first【你们俩绝配啊,光看外表就势均力敌,搭配程度一等一!】 一两句话说不清,宋杰锋干脆打了电话过来,滔滔不绝地力证钟在和陈雾圆在一起的十大好处,好像只要陈雾圆一点头,这件事就成了。 陈雾圆想想,发道: 【可能你还不知道,我曾经拒绝过他】 也不算拒绝,陈雾圆补充说【我让他以后别给我送东西了。】 那边宋杰锋立即没声了。 宋杰锋蹲在烧烤摊的门口,外面小叶她们在选吃的,他讲得正起劲,看到陈雾圆这句,猛地卡壳,顿时恍然大悟,为什么钟在对她总有股别扭劲了。 原来是被拒绝过,那这肯定成不了! 别人不知道,但宋杰锋清楚钟在的性格,脾气特别倔,而且骨子里其实比谁都傲气,这样的人即使他再喜欢再爱,也绝不可能说走回头路。 宋杰锋好长时间不说话,陈雾圆也被他搞得有点忐忑了,慢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宋杰锋:“……我,妹子你听哥说一句,你就当哥前面说的都是放屁。” 陈雾圆:“……” 陈雾圆倒是还没想要和钟在在一起,但她听到宋杰锋说这些不知道怎么了,心里还是有点抵触,也不发消息了,说道:“不过,他也拒绝过我。” “……” 这话说出来,宋杰锋总觉得不太对。 他用自己九年不完全义务教育思考了一会,纠正道:“这里应该用‘而且’才对,‘不过’是个啥意思,谈恋爱又不是打架,我打你一拳,我打你一拳,这件事就算两清了,” 陈雾圆:“……” 她认可地沉默了。 宋杰锋幽幽叹气,问:“他怎么拒绝你的,你对他表白了?” 陈雾圆声音低了些,说道:“没有,他明确地对着我说了,他对大小姐没兴趣。” 那边,宋杰锋又叹了口长气,好心提醒地问道:“你知道你现在对钟哥表白他会怎么做吗?” 陈雾圆没表白的想法,但她也做出假设了,说道:“他会狠狠地骂我一顿,问我是不是有病,然后趁机贬低我一番,最后拒绝我。” 宋杰锋:“……钟哥是这样的人?” 陈雾圆:“难道不是?” “……” 她说的和宋杰锋想的也差不多,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钟在肯定会拒绝她。 兴奋劲过后,宋杰锋蹲得脚麻,他站起来说:“唉,你们俩的事你们俩处理吧,就当我今天没打过电话。” 小叶她们选好了东西,挥手让宋杰锋结账,宋杰锋点头致意,说道:“钟哥这个人太犟。” “不过你也别怪他,”他语气正经了不少,低声说:“他要是没这股劲,人早就垮了。” * 挂了电话,陈雾圆打开消息,找到当时钟在给她发的那条。 斟酌了下,回复【嗯,到家了】 ——【到家没】 ——【嗯,到家了】 消息发出去,页面上系统自动显示的时间隔了好多天。 钟在可能还没睡,也回复【嗯】 陈雾圆盯着屏幕看,如果不看时间,这就是段极其简单的对话,加上时间,似乎过了这么久,他们第一次同频上。 看了几秒,陈雾圆摁了下手机的边缘键,把这段话截屏。 * 第二天陈雾圆很早就起床,她白天在家写了试卷,何惜文发消息说年前的前一天会过来。 风荷举【今年哪也不去,就在我们自己家过年】 陈雾圆看见消息,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自己家”指的是什么,好像从小时候开始,陈平、何惜文还有自己就不再说这个词汇了,一般只会说“你妈那边”或者“你爸家”。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谁也没真的把对方当家人。 陈雾圆回复了句【好】 风荷举【你去看你外公的时候他身体如何?】 cwy【外公精神挺好的,还和我说了几句话】 后面何惜文就没再回复,给她转了笔钱。 上午陈雾圆没出房间,下午很早就打算去钟在的店里,出门的时候陈平在客厅里开会,陈雾圆说了一声:“我出门,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陈平挥挥手,陈雾圆关上门走了。 到钟在那里时,她给钟在发了消息,钟在回复【嗯,来了直接进来,我在那】 等陈雾圆去到,外面的大厅都是空的,台球厅最里面有个厨房,除了钟在上次让她写作业的房间,隔壁还有间休息室,外面上次那个看门的小哥在,见到陈雾圆推门带她进去:“钟哥你朋友!” 房间里人不多,烟味很重。除了宋杰锋,还有两三个人陈雾圆没见过,听到开门声纷纷开头。 左边黑色沙发上,有个男生没穿上衣,一直低着头,瘫在沙发上,左侧手臂上青色纹身从手臂到胸膛连成一片,十分引人瞩目。 钟在站起来,顺手扯了件衣服扔到他身上:“他妈的你穿件衣服。” 陈迪文抬头:“艹,有病?!” 他过来,没让陈雾圆进去,说道:“外面说。” 陈雾圆进去,钟在关上门问:“来的这么早?” 陈雾圆说:“家里没事,就来的早。” 钟在往厨房那边走,泡了木耳和干笋,听到陈雾圆回答,点头也没多问,说道:“一会赵为他们也过来,你跟他们玩就行。” 陈雾圆看他捞了两片木耳看有没有发好,动作很熟练很正经,还是很惊讶地问:“你真会?” “……你以为我哄你呢?”钟在在厨房转了圈,干笋还没发好,他换了次水,回复道:“真会。” 他动作流畅,好像也确实不是特别的违和。 陈雾圆去上次的房间放包,钟在给她找了张台子,让她打几个球试试,她乱打,钟在也没说教她,就在旁边看着。 过了会钟在要去超市买菜,轻抬下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陈雾圆想了会,说:“佛跳墙?醒狮酥?” 钟在:“……” “你把我当奴隶使呢陈雾圆?”钟在说:“这么点时间,给你做完这两道菜咱们晚上也不用吃饭了,点别的。” 陈雾圆笑了一下,说:“我要吃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谢谢。” “别的还要吗?” “不要了。” 钟在扬了下唇,灯光落在他脸上,光线柔和,他评价道:“净点些小孩菜。” 陈雾圆:“……” 陈雾圆跟他一块去超市。 超市离得不远,两人干脆走过去。 可能是昨天晚上听到宋杰锋说的那些话,陈雾圆挺想找个机会试探下他的意思的,难得两人独处,陈雾圆往他身边靠了点, 走了一会,钟在出声:“陈雾圆,你会走直线吗?” “……什么?” 钟在这走了一路被她挤了一路,他让过去一点陈雾圆挨过来,给他挤的马上都要贴着墙了,钟在从初中开始就没见过有谁这样走路的。 钟在:“要不我走墙头上底下的路都让给你行吗?” 陈雾圆“……” 钟在朝旁边轻点下巴:“过去点。” “……” 陈雾圆往旁边让,甚至特意多让了几步。 临近过年,超市里许多来买年货的人,陈雾圆推了辆小推车,跟在钟在旁边。 超市里人多,果蔬区人更多,钟在让陈雾圆离他近些,说:“你往我这边来,人多。” 陈雾圆挪了一小步。 钟在:“……你再过来点。” 陈雾圆抬眼看他,说:“我怕挤到你。” 钟在:“……” 钟在挑眉笑了声,朝她那边走:“你记我仇呢?” 陈雾圆说:“我没记仇,你自己说让我别挤你的。” “这能一样?”钟在摁住推车扶手:“我来,你往旁边站着。” 陈雾圆没松手说:“我来吧,你伤还没好。” 钟在倒也没坚持,侧过脸探究地问:“你刚才故意挤我的?” “嗯,”陈雾圆承认,主要想听听钟在的想法。 钟在愣了下,没懂,又问:“你故意的,干吗,你怕生?” “……” 陈雾圆没话讲,怎么会有人说出这么离谱的理由? 她回答说:“对,我怕生,你离我近点,不然人多我害怕。” 第52章 钟在摸着后颈自觉往她这边靠,说道:“行,行我保护你。” 在果蔬区转了圈,陈雾圆拿了几盒生菜,钟在站在她旁边,看了一圈问:“吃不吃菠菜?” 陈雾圆说:“不吃。” “包菜呢?” “不吃。” “你想吃什么?” “我拿了生菜,你看看他们还要吃什么。” 到这钟在察觉出有点不对劲,陈雾圆话说的没问题,但语气挺奇怪的,钟在单手扶在推车上,弯腰问:“你推荐一下,吃什么好?” 他离得太近,陈雾圆下意识觉得不自在,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忍着没动,说:“不知道,你自己选。” 钟在轻扯嘴角,轻笑着点头说:“好,我自己选。” 他直起身,拿了几颗包菜。 没有包装要到旁边称重打标签,钟在过去,陈雾圆推着车慢慢往前走。 没几步路,后颈一凉,钟在把菜扔到推车里,摁着她的脖颈,声音慢沉:“和我闹什么呢,生气了?” 他手上用力一瞬,很快就松开,但刚才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警告意味明显,陈雾圆身体慢慢紧绷,大脑里马上想起当时在超市的时候他环握手腕的动作。 钟在有时候的一些不经意的动作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但偏偏说话时语气很温和,就莫名显得有点宠,有点撩人。 这也可能是他没耐心的前兆,陈雾圆以前在高一时,也见过他摁赵为还有后面几个男生,不过好像用力更大,每次他这样,那几个人都 叫得比刘庆涛让罚抄三千遍公式还惨。 陈雾圆装模作样,说:“没,我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当然还是你选的比较好。” 钟在眯了下眼,毫不遮掩:“别装。” 陈雾圆:“……” 好,你让我说的。 陈雾圆说:“你刚才说的话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吗,我三岁小孩吗还怕生,我全家都怕生好不好,服了你了。” 钟在:“……” * 在钟在眼里,陈雾圆这人挺难懂的,虽然别人都说她温和,赵为,周世,夏天议都觉得她虽然不常和别人说话,不过真接触下来会发现她人挺好的,很温和,很容易接触。 外冷内热,但钟在的想法却几乎完全相反。 他认为陈雾圆是外热内冷的那种,当然冷,只是一种保护色。 谁都能和她说上几句话,陈雾圆绝对不会不耐烦,对钟在,对其他人,都是如此,这是她骨子里教养和礼貌。 可是如果要进一步,想跟她交个朋友什么的,对不起,陈雾圆压根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她距离感和边界感特别强,其实有脾气,只是一般不随便对人显露,除非是真生气了。 很多时候钟在都觉得她有点像模型人,眼神空茫,做事一板一眼的,客气礼貌,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她这种性格,但肯定不是什么健康的关系。 可能就楚榆星说的那样,股份继承人,家里要求多。 陈雾圆说完这句,本来以为钟在要生气,结果钟在今天可能吃错药了,也可能心情好,拍了拍她的肩膀,问:“你挤我有事?” 陈雾圆说:“有事,我本来想问你事情。” “你问。” 陈雾圆本来也没想到直接问,她也问不出口,睫毛垂下,长而浓密,别过眼说:“现在不想问了。” * 出了超市,因为东西多,打车也没打到,钟在叫宋杰锋过来帮忙拿东西,他手还没好,拿不了多。 陈雾圆和他在超市侧门等着,外面的马路旁边有人卖橘子,钟在看了会,说:“过去买点。” 陈雾圆点头。 砂糖橘,旁边买的人很多,老板招呼钟在,递给他两个橘子:“小伙子长得帅,来来尝尝,不甜不要钱。” 钟在接了,直接递给了陈雾圆,陈雾圆以为要她尝,就剥了其中一个,填到嘴里,特别酸,橘子汁在口腔里像喝醋一样。 陈雾圆表面上神色如常,把剩下的橘子递给钟在:“你尝尝。” 钟在正在和老板说话,一手拎着东西,一手在拿橘子,就说:“我不吃,你自己吃。” 陈雾圆非常好心地把手举高,送到他嘴边,手指指腹接触到他嘴唇,偏凉的柔软触感。 像过电一样,钟在身体不自觉地绷紧,瞥了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叼起橘子,刚入嘴,眉头顿时皱起来。 陈雾圆提醒:“你别吐,老板在看着我们。” 老板看过来,一边给其他客人称橘子一边问:“咱们家的橘子甜吧,这都是我们自家果园种的。” 陈雾圆:“……” 她指指钟在,把剩下的一半也递给他说:“嗯,他挺爱吃的。” 钟在:“……” 钟在拉着她的手臂提高,低声说:“三岁小孩的心眼也比你大,幼不幼稚你。” 他俯身面不改色地吃下,冲着老板说:“老板,家里还有橘子,下次再来买。” 老板生意忙,说道:“哎哎,好嘞!” 陈雾圆收回手,纤细的手指上刚才温热的触感还在,极富有存在感的温度,她慢吞吞地反驳:“不幼稚。” 第42章 嗯,在等你 宋杰锋女朋友姓叶,跟她朋友一块和宋杰锋站在门口抽烟,烟雾徐徐,其他人则继续在屋里聊天打游戏。 厨房的门关着,钟在在里面做饭,期间时不时有人进去。 中途钟在出来过几次,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又进去,宋杰锋抽完烟和赵为两个人在厨房门口聊天。 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宋杰锋虽然经常来台球厅,他反正一放假没事干就往这边跑,但平时赵为上课完了要训练,很少来台球厅,因此两人仅限于知道对方的名字,知道“哦钟哥在学校里还有这么一个朋友”或者是“哦哦哦,爹校外还有个好兄弟”这样。 不过宋杰锋和赵为倒是一见如故。 聊了几句,宋杰锋问他:“兄弟你谈恋爱没有,没谈我给你介绍一个?” 赵为号称一班寡王,按理说体育生应该不缺对象,但赵为愣是在“身高185”、“长得小帅”、“成绩好的体育生”这几个buff的叠加下,硬生生凭本事从高一单到现在。 他闻言立马高兴地讲:“真的假的,你给我介绍谁?” 宋杰锋非常豪爽地掏出手机,翻开朋友圈,递给他看:“你说你喜欢哪一个,兄弟保证推你!” 不知道赵为选了哪张照片,指着频幕说:“这个,这个长得贼漂亮!!” 宋杰锋接过手机一看,表情瞬间崩了,骂了声艹,一拳打他身上:“我艹你大爷的,这特么的我女朋友!!” 周世拿着球杆在一旁打球,听见这边的动静了,回头揶揄说:“你老三附体啊赵为?!” 宋杰锋两拳不解气,刚想动手,赵为理亏也不好真和他打,推开厨房门惨叫说:“爹,有人打我!!救我!” “哎你,靠!”宋杰锋追过来说:“钟哥可和我认识六七年了,能帮你?!” 里面争论几句,钟在不耐烦地讲:“你们俩嘴闭上,吵个p,小孩吗?” 他声音清晰,“谁让你给他看照片的,你闲得没事干?还有赵为你眼瞎啊,他女朋友站外面你认不出来?傻缺,滚。” 一人挨了一句骂,赵为和宋杰锋俩人又出来。 过了会,人陆陆续续地来齐,宋杰锋、赵为、周世、陈迪文还有几个店里的员工上次陈雾圆也见过,再加上宋杰锋的女朋友以及她的朋友,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的生面孔。 陈雾圆在外面站了会,进去看了眼他做饭。 钟在正在炒菜,厨房里面漂浮着一股饭菜香,呛的辣椒在冬天里有种格外让人心安的烟火气,他回头看见是陈雾圆,问:“饿了?饭还要一会,外面有水果面包,你饿了先吃点。” 陈雾圆说:“不饿,过来看看。” 钟在点了下头,不知道想起什么了,轻扯嘴角问:“没见过校霸做饭?” 刚才去超市走了一趟,陈雾圆觉得他们俩的关系似乎近了一些,说道:“没见过,校霸以前打完架也回来做饭吗?” “嗯,那当然,”钟在说得自然:“揍完人也要补充体力。” 煸得红辣椒味道呛人,油烟机工作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陈雾圆侧过脸咳嗽了几声,钟在听到说:“你先出去,里面呛人。” 陈雾圆没动,钟在过去把另外一扇窗也拉开,问:“你看一年了没看够?” 他语气随便得像拉家常,陈雾圆手垂在身边却不自觉地紧握,这应该还是自从帮扶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地提起高一的事情。 片刻后,陈雾圆放松手掌,说道:“还不止一年,分班之后钟老师的名声都传到我们楼上了,有段时间我们班前面的白板壁纸都是你。” 高二的时候,陈雾圆班上有借读生,比较活跃,经常给班上的白板换壁纸,钟在因为太帅,上榜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不同的照片。 第53章 记得其中有一次放的是他在教室被叫起来训话的照片,穿着蓝色的夏季校服,手背在身后,显得冷峻自恃,后面站了一溜排的男生,就他帅得最突出。 当时这张照片放上来时,借读生干脆把后面的男生都虚化 了,只剩下他。 钟在问:“什么时候?” 陈雾圆回答:“高一下学期,你们当时应该在学选修二,桌上是这本书。” 钟在说:“嗯,挺久的了。” 陈雾圆仔细看他,说道:“我发现你和高一的时候不太一样。” 钟在掂了下锅,翻炒着,厨房里面温度比外面高,靠着灶台,热源不断传来,火焰烘烤的身上都是热的,他问道:“哪不一样?” 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发育期,身体快速抽条,骨骼生长,以前天天见面潜移默化还不觉得,过了快两年第一次面对面见面却能明显察觉到这份陌生的变化。 虽然还是少年的样子,但已经比两年前更偏向成熟了,眼神似乎也更沉稳。 陈雾圆说:“感觉你比高一的时候高?” “高了几厘米,”钟在肯定道。 “你高一的时候就挺高的了。” 进校时,他坐在后面鹤立鸡群,一眼突出。 钟在嗯了声,聊了好几句,陈雾圆才出去。 快七点的时候饭做好,宋杰锋不知道去哪买的礼花,“砰砰”几声,大团的彩带和金色亮片炸开,漫天而降。 赵为“喔”地欢呼一声,高声说:“祝大家新年快乐,年年有余!!万事如意,大吉大利,发财如意!!” 周世也说:“新年快乐!!谢谢钟哥的饭!” 宋杰锋拿了个礼炮给他女朋友:“来玩,这彩带的,新年快乐哈。” “别往我头上放,宋哥你看着点,给我这新发型崩成鸡窝了都!” “你忍忍,本来你他妈花九百做的就像个鸡窝头。” …… 外面热闹声不断,安排座位的时候宋杰锋特意把钟在旁边的位置让给她,钟在倒也没有说什么,过来坐下。 十二个菜,每样分两个盘,陈雾圆面前放的是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做完菜的可乐钟在给她倒了一杯。 宋杰锋和赵为开了酒,问钟在喝白的还是喝红的? 钟在举了下身边的炖排骨剩下的半瓶白酒:“我喝这个就行。” 陈迪文穿件黑t恤,拎起酒瓶看,说:“这玩意你还没喝吐,我艹我现在闻到就想吐。” “想吐出去吐,我喝什么酒都一个味。” 陈迪文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白酒瓶还剩一大半,陈雾圆低声说:“你要不少喝点,伤口还没好。” 钟在还没说话,宋杰锋听见前半句了,先回答:“这你就别管了,钟哥的酒量,再来一瓶也没事。” 旁边陌生面孔的男生问道:“这么能喝?” “你不知道吧?”宋杰锋给旁边的叶子也倒酒,说道:“以前钟哥,还有陈哥他俩,给人家当过一段时间的陪客,专门挡酒的,一场七八百,来多少喝多少,一天两三瓶,喝到吐。” 陈雾圆也听说过,有的时候别人请客吃饭,会找几个能喝酒的陪着客人一起喝,何惜文和陈平他们俩谈生意的时候身边就会带酒量大的秘书。 叶子问:“你们还干过这行,赚钱吗?” 陈迪文挥手说:“实在不是缺钱别干这个,苦。别人付了钱来多少你就得喝多少,喝得还不是好酒,烧喉咙。” “我知道,”赵为说:“我爸之前给他哥请客当陪客,请的人特别能喝,我爸陪着喝了快一瓶。” 周世问:“多苦,一般你们喝几瓶?” 陈迪文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喝了一口说:“我记得有一年夏天,是娶媳妇还是什么,上来三碗白的先干,过了再三碗黄的,三碗红的,最后三碗啤酒,四道酒,都jb喝完了,那傻逼主家说‘四’不吉利,又来三碗白开水,五福临门。” 陈迪文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那家人傻逼说:“我艹了,喝完人都分不清东西南北,扭头我和钟在我们俩蹲着路边吐得昏天黑地,真他妈拿命赚钱。 “我说他妈的这么苦咱俩不如去找个ktv干男模也比这好,”陈迪文拍拍钟在的肩膀说:“他非不干。” 钟在夹了两粒花生米,说:“五道酒,新娘的妹妹起码给你倒了六碗白开水,酒里都冒白汽,吹牛逼你。” 陈迪文手撑在桌上,被人拆穿弯起眼,笑意放恣:“我早没给你说让你去给妹妹说几句好话?人家妹妹都自己过来和你说话了,自己装还他妈怪我,活该你吐!” 宋杰锋说:“钟哥的酒量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了,这么多年,我就看见过他喝醉过一次。” 宋杰锋这句话引起大家的好奇了,陈雾圆也好奇,上次钟在干了一瓶白酒,连脸色都没变,到底喝了多少才喝醉。 “钟哥还喝醉过?” “我爹什么时候喝醉了?”赵为想起来说:“是不是高一啊,我那天都闻到钟哥身上有酒味了。” 宋杰锋不记时间,问陈迪文:“应该是,是不是陈哥?你陪着喝的。” “不是那天,第二天醉的,”陈迪文说:“前一天干了一箱,我也没想到他还能喝,第二天白酒当水喝,没死真是命大。” 陈雾圆蓦然想起来,他们说的应该是钟在和李仲明起矛盾,第二天没来上课的那次。 叶子说:“陈迪文你今天不喝点?” “喝不动,”陈迪文:“让你男朋友陪你。” “他喝不过我。” …… 赵为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着天,气氛热闹放松,但陈雾圆注意到,吃饭的时候钟在好像没怎么动筷子,就时不时地夹几粒花生米吃。 过会叶子的朋友指了下陈雾圆,问:“你长得好漂亮,有没有男朋友?” 叶子说:“你问她?我以为你要问钟哥。” 叶子朋友说:“钟哥我知道没有。” 宋杰锋眼神转了下,帮着问:“上次我不是听说有个什么丑丑老师吗,是你男朋友吗?” 提起这个名字,陈雾圆瞬间愣神,她下意识地想看向钟在,视线还没落下,又克制地收住,停在他捏花生的手上。 指腹微陷,袖口稍往上提,露出一点红色的瘢痕。 无需陈雾圆回答,钟在拎着筷子尾端敲敲桌子,“你再话多,一会我让你滚出去你就高兴了。” 宋杰锋双手举起,陈雾圆回复说:“不是,我和他,很久没见了。” 顺着这个话题,打架边吃边聊起各自的感情生活,场子重新热闹起来,饭吃得差不多,钟在起身去下饺子,问:“吃饺子还是汤圆?” 赵为举手:“我都要吃,我要吃芝麻汤圆。” “我不吃汤圆,要饺子。” 钟在点下头,问坐在边上的两个男生:“你们俩吃什么?” “饺子。” “饺子,汤圆要两个。” …… 钟在听完,问陈雾圆:“你吃什么?” 陈雾圆抬头说:“饺子。” “嗯,”钟在应了一声。 饺子还没好,陈平发消息给陈雾圆,说他家里放着一沓文件,现在他人在开会,让陈雾圆给他送到路口。 陈雾圆好一会才回复道【你地址发给我】 等地址发过来,陈雾圆看了下,打车过去十多分钟,陈雾圆和钟在说:“我要回去给我爸送文件,可能赶不回去,你们先吃吧。抱歉。” 钟在回头看她,说道:“你先去,赶不回来再说。” 陈雾圆点头说好。 陈雾圆到家拿了文件,去到路口的时候陈平还没来,她站在那等,等了一刻钟,还没来。 陈雾圆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陈平说还有五六分钟 【你在那等我】 cwy【我急着有事,没法在这一直等你,你再不来文件我放旁边便利店了。】 她发了三四次消息,每次陈平都说快了,最后一次陈平说【你等着,我马上到】 陈雾圆觉得按照陈平的作风,他一时半会到不了,分明就是来不了,还要发句“快了”,陈雾圆甚至都觉得陈平可能是故意让她等着。 她给钟在发了条消息【我可能还要一个小时,别等我了。】 过了几秒,又发道【我可能不过去了,抱歉】 发完没等回复就关掉手机。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陈平姗姗来迟。 黑色迈巴赫,停在路上,车窗降下,陈雾圆没动。 陈平开车门自己下来拿文件,他过来车门没关,大大咧咧地敞 着,副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位很年轻的女人,长发柔顺,鹅蛋脸,身上披了一件深青色的皮外套——是陈平的衣服。 对方大概也不知道该不该和陈雾圆打招呼,外面冷风吹进车里,她尴尬地扯了下衣服,拘谨地探身,挥了挥手。 第54章 陈雾圆点了下头,视线盯着面前的陈平,在他一句句的快了的情况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就算再好的脾气现在也用完了,问他:“快过年了,你这是在唱哪一出?” 她见过陈平情人的次数不多,可能也是因为她见陈平的次数就少,而且毕竟还没离婚,陈平还没太放肆,一年有两三次会看到陈平的车上有人。 但往常过年这段时间,要回爷爷和外公家,何惜文和陈平都会稍微遮掩一下,即使是貌合神离表面也会装的和谐。 这是家里大部分人都会的技能。 陈平伸手拿文件,他一直在公司上班,从小到大唯一受过的苦大概就是结婚了,手上说道:“这是我和你妈妈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好好读书。” “和我没关系?” 陈雾圆像被这句话砸中了,血液翻涌,刚要说话,嗓子口却像堵了层粘稠的胶体,想说但又说不出来。 似乎在这一刻说什么都无足轻重,说什么都没用,没法表达陈雾圆的心情。 她知道家里关系不好,陈平与何惜文感情浅薄,当时他们结婚前夕,陈平还和他前女友分得缠缠绵绵。 陈雾圆出生更像是作为一条麻绳,用来捆绑两家人的利益。 这些在陈雾圆小时候一无所知,她只知道父母很忙,没空来照顾她,到小学三年级,她和家里的保姆最亲,后来从爷爷、外公家搬出来自己住,家里没人更是常态。 没人来的家长会,亲子互动时她尴尬地坐在一边,有麻烦了要学会自己解决,爸妈不可能放下几百几千万的生意来处理自己的小事。 何惜文和陈平的世界里比陈雾圆优先级更高的事情有很多,合作伙伴,会议,情人……时间慢慢分出去,分到陈雾圆这里所剩无几。 现在看来,这或许都是小事,学校里的亲子很互动尴尬,家长会上的内容听不听也无关紧要。 她很小的时候问过何惜文,为什么爸爸不会和我们一起吃饭,何惜文理性地回答:“因为爸爸不爱我。” 陈雾圆当时问:“那爸爸爱我吗?” 何惜文蹲下来,说:“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但陈雾圆没问,她也许早就知道答案,陈雾圆要的东西也不多,小时候她希望和家长一起去游乐场,去吃饭,长大后知道就连这些也是不现实。 要学会坚强,学会礼貌,学会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要微笑,这就是陈雾圆学到的东西。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陈平这句话却让她久违地觉得可笑。 陈雾圆干咽了下,喉咙里的难受感依然存在,略显平静地问:“和我没关系你们当初为什么生我?” 陈平猛然抬眼,他习惯在公司里发号施令,自然没人敢忤逆他,陈雾圆这句对他来说是大逆不道,他手举起来。 陈雾圆把肩膀的头发拂开,顶着他目光说:“你动下手试试,你想在警局过年就动手。” 又不是没报过警。 举在面前的手垂下,陈平拽过文件说:“你以为谁想生你?” 寒冬里,冷风迎面吹来,陈雾圆低头看了下时间,没管陈平,也没有回这句话,从他旁边走了。 陈雾圆也不知道要去哪,这地方她来的少,周边都是街区,高楼林立,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楼房之间天空窄窄的一条线,沉蓝色调。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会才想起要看消息。 钟在在她发消息的后一秒就秒回了,半个小时前 【嗯,不急,在等你】 很普通的一条,但这个瞬间,陈雾圆心里忽然涌上股莫名的感觉,好像有人在她紧绷的脊背上轻柔的抚摸了一下,很温和。 陈雾圆问【还在等吗?】 她加了一个向下撇嘴的表情符。 几乎是秒回: 【嗯,在等你】 第43章 就当没发生过 这句话好像似曾相识。 陈雾圆不由自主地思绪被拉回到高一的那个周五下午。 陈雾圆被学校里拉着去拍校庆宣传片,本来说要留下给丑丑老师看的题目还没写完——他们很少聊天,偶尔说一两句话,基本也都是陈雾圆起的头。 拍宣传片的部门急需要人,说就两三个镜头,陈雾圆走的着急,在白纸上留言 “等我一会,我去拍宣传片,拍完就回来写” 当时班里的男生在为了体育抽测,正在操场上临时特训。 陈雾圆拍完一个镜头跑回来看,她课桌里的白纸上丑丑老师回复,“嗯,等你。” 三个镜头反复拍,本来以为十分钟的事情拍了半个小时,到放学还差最后一个收尾,陈雾圆着急,又先跑回楼上,教室里大部分课桌上都整整齐齐,应该是拎着书包回家了。 她问“你还在等吗,我还要十分钟。” 好不容易拍完回来,路上还遇见了后面的几个男生背着书包准备回家,周世,赵为还有钟在他们几个一般放学都一块出教室,有时候赵为训练才要留下来。 都这么晚了,陈雾圆觉得丑丑老师应该也走了。 但她上去,教室里有人在打扫卫生,钟在是值日生。 白纸上,有人留下一句 “嗯,还在等。” 或许是担心她着急,还贴心地加了时间“6:01” 陈雾圆抬头看时间,才过去五分钟,她安心下来,坐在那写题目。 钟在拿着拖把扫地,路过她身边,温和地带起一阵风。 其实陈雾圆一直知道丑丑老师是钟在。 在她第一次在纸上写下留言的时候就知道。 嚣张的笔迹,狂妄的作风,解题思路却细致清晰,就像他,明明外表看起来相当不好惹,但等到和他接触时才发现他骨子里的温和。 除了他,陈雾圆再也想不出还会有其他人像他这样,张扬,拽得要死又细腻得要命。 在陈雾圆得知自己要出国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在明面上和钟在保持距离,背地里却还在收他的解析。 陈雾圆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可能是觉得万一呢,万一有回旋的余地,万一她有可能不出国? 她借助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匿名作为掩饰,鬼使神差地保持着和钟在的联系。 或许当时钟在也很不解,为什么陈雾圆一边对他冷淡一边又要收他的解析,有次在找陈雾圆说话,陈雾圆却不搭理他时,钟在笑了两声,很低的声音说:“没良心你,吊着我呢?” 直到后来楚榆星要追他,陈雾圆才写下那句话让钟在不要给自己写解析了。 他们早就断了联系,因此楚榆星告诉她李仲明是丑丑老师,陈雾圆在那个一瞬间是懵的。 她想起和楚榆星共处的七八年,又想起钟在,想起意大利教堂前的那场雨,想起那块小狗奖牌。 八年的友情和几个月的短暂的相处,对比之下陈雾圆默认了这场谎言。 她不单单是为了维护和楚榆星的关系,当时也是想,反正都要出国了,就别节外生枝了,如果此时拆穿楚榆星,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情。 钟在他本来就在风口浪尖浪尖上,家庭情况,考试成绩,无论哪一项都要被放到校园墙上轮番讨论。 陈雾圆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陈雾圆这样安慰自己,以至于分不清这到底是她放弃钟在的借口还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李仲明后来给她写过几次解析,水平和钟在相差很大,陈雾圆没看过几次。 在之后,他在教室和钟在打架,陈雾圆无法再忍受这个谎言,回复李仲明让他别给自己写解析了,措 辞严厉。 她缓缓握紧手机,从血脉骨骼中翻涌出微弱的,像气泡一样的后悔感。 ——默认谎言这件事,办的坏透了。 * 到了店里,桌上的碗筷已经被初步清理过了,好几个人已经先走了,就钟在店里的一个员工还有赵为在。 见陈雾圆进来,赵为赶紧打了一个招呼,起来叫道:“钟哥,哥!!副班来了!” 赵为和陈雾圆没说过几句话,见面有些尴尬,还是陈雾圆先开口:“他们都走了吗?” “去酒吧了,”赵为连忙说:“走了有一会了。” 陈雾圆点点头,问道:“你们怎么没一起去玩?” 赵为说:“我一会要回家,旭哥马上要去高铁站,就没去。” 聊了没几句,钟在出来,视线朝陈雾圆看过来,轻点头:“来了,还吃饺子吗?” 他声音没什么波澜,好像也没在乎陈雾圆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陈雾圆说:“还吃。” “行,先坐一会,”钟在往这边走,随手替陈雾圆拉了把椅子,又对赵为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赵为说:“我马上就走,年后可能五六天才来,钟哥你试卷我先带走了?” “嗯,你带走。” 他去厨房下饺子,赵为拿了试卷回家,小旭收拾行李准备去高铁站了。 第55章 陈雾圆坐在桌子前,大脑暂时放空,学着钟在捏了两粒花生吃,还是生的,有点涩,慢慢嚼也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饺子熟得很快,两碗饺子,钟在拿了两双筷子,给她还有自己。 他刚才应该没吃饭,不知道是在等自己还是没功夫吃。 七八个元宝形状的饺子盛在碗里,陈雾圆夹了一个,咬了一口,饺子皮很薄,掺了荠菜的肉馅散发着扑鼻的清香。 钟在问她:“够吃吗,不够吃再下。” 陈雾圆说:“够了,我刚才吃得挺饱的,好像你没怎么吃,一直在吃花生。” “我习惯了,”钟在起身倒了杯饮料给陈雾圆,说道:“小时候家里经常没饭吃,我爸喝酒赌博,不管事。我妈就给我们喂生花生,吃习惯了。” 陈雾圆第一次听说他家里的事情,问道:“‘你们’?你还有其他兄弟吗?” “有个姐姐,”钟在说:“同母异父,比我十岁。” 他寥寥几句,陈雾圆慢慢地拼凑出钟在的童年,家境不好,父母应该都不管他,不然也不会让他上十七中。 从没人管的小混混,饿得需要偷花生吃,到考上高中,自己开店,这条路钟在肯定走的不顺畅。 怪不得她每次见钟在他眼睛都熬得通红,怪不得宋杰锋说他要是没有这股劲,人早就垮了。 钟在今天似乎很有兴致,说道:“小时候一周总有几天饿得睡不着,自己半夜偷偷哭,当时最大的愿望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陈雾圆问。 钟在说:“弄死我爸,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钟在小时候经常会觉得自己马上要完了,活不活到明天都是未知数,当时最大的愿望确实就是临死前把钟实才也打一顿,搞死他最好。 陈雾圆呼吸一滞,想起当时在十七中校园墙上看到的评论——“啤酒瓶开瓢见过没?” 她说道:“要是我,我也哭。” 钟在给自己倒了杯酒,示意陈雾圆举杯。 陈雾圆举起杯子,钟在和她碰了一下,“别哭。” 他像在和朋友聊天,持重平静地说:“不过再苦,现在也熬出来了。我以前不信什么苦尽甘来,现在也不信,不过倒真觉得一句话说的挺对的,路是一步步闯出来的,即使再困难只要往前走,人生没有过不去的槛,过了这座山往前看,前面是不一样的风景。陈雾圆,新年快乐,我敬你。” 他仰头干掉一杯白酒,喉结滚动,颈侧青筋绷起,突出着沿着脖颈蔓入衣领,像树木扎根在贫瘠地里,为了获取稀薄的营养,根系向下拼命生长。 昂扬,充满野性和生机。 陈雾圆后知后觉他今天说这些是为了安慰自己,他应该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听钟在的语气,他应该是很久没提起过这些事情了,陈雾圆曾经去打听过他,没有人知道这些过往。 哪有人揭开自己身上血淋淋的伤疤,却只为了安慰别人一句,告诉她人生没有什么过去的坎坷。 话说的如此简单,“陈雾圆新年快乐”,可是你快乐吗钟在? 在你小小年纪学着做饭的时候,为了赚钱喝酒喝到吐的时候,大雪天在走廊的转身,被造谣说傍富婆的时候你快乐吗? 陈雾圆握紧筷子,压低声音,尽量平常地说:“嗯,谢谢,新年快乐。” 她低头吃饺子。 夹起一个,发现碗底有个荷包蛋。 溏心蛋,中间的蛋黄微微鼓起,圆润可爱。 陈雾圆怔愣住,心脏猛然抽疼发闷到难以呼吸。 她想起来高一晚自习的时候钟在问她:“你要出国?” 陈雾圆那时候点头,过了一会,她几乎是当着钟在的面在白纸上写下对丑丑老师的回复, “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助,以后别再给我写解析了,抱歉。好好学习,加油,祝你前程似锦。” 血液中冒出酸涩感,陈雾圆咬了口荷包蛋,溏心蛋软糯,她眼前模糊些许,忽然后悔,当时拒绝得太果断了。 陈雾圆眼眶有些发酸,她起身低声说:“我去趟卫生间。” 钟在点点头。 关上门,陈雾圆拧开水龙头,流水声潺潺,她低着头洗手,冷水划过手掌。 她好像终于懂这些天自己面对钟在时心里的空茫感是什么了,可能是后悔。 是觉得如果当时我站出来替你解释,你就不会看我不顺眼,我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 是觉得如果我当时没写句回绝的话,如果没有默认那个谎言,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觉得钟在变了。 从前钟在对她,从来没有这么拐弯抹角过,叫她的名字,给她奖牌,一切都坦荡大胆,以至于陈雾圆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的喜欢。 不会是像现在,扯一大堆理由,忽冷忽热,隔着好多屏障。 陈雾圆的脊背弯下去,涩感涌上眼眶,就几十秒,她洗了把脸,平复心情,让自己不要露出太明显的异样。 陈雾圆关上门出去,钟在回头看她,目光像轻薄的雪,很淡,但日积月累,似乎落在身上也变的很厚重。 反正就这一个眼神,陈雾圆大概知道他看出来,也没有再强装没事人,过去说:“刚才想起我爸了,我过来的时候和他吵了一架。” 可能也不算吵。 钟在嗯了声,没问什么,安静地听着,又给她添了杯饮料。 陈雾圆说:“其实我本来跟他就有矛盾,所以他高一的时候才想让我出国,让我走远点。” 刚开口,陈雾圆就后悔,对于钟在来说,高一的事情应该是根刺。 钟在算得上平和地说:“嗯,我知道。” 他确实知道,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当时他也问过陈雾圆。 陈雾圆一时间想不到该说什么,沉默地吃了会饺子,低声说:“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不起钟在,当初我家里突然要让我出国,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回应,才让你别给我些解析了。” 她说完,又道谢:“当时,谢谢你。” 钟在整个人弓在椅子上,就跟没想到今天自己会提起过去的事情一样,也没想到她会直白地说起这些事。 其实钟在经常能回想起高一的事情。 解析一开始他就是写着玩的,那天陈雾圆数学考得很差,被老师叫过去训了一顿,回来心情不好。 本来钟在打算直接给她讲题,但当时陈雾圆明显对自己有点抵触,每次他一转身就能看到陈雾圆弯腰假装系鞋带,还挺好玩的。 钟在就给她写了解析,用左手写的,字有点丑。 陈雾圆当时没看,皱皱眉,也没扔,直接放在一边了,这个反应在钟在看来有些奇怪,要扔就扔,要看就看,你不看每天叠得整整齐齐地想干什么? 钟在就一直给她写,反正他写作业也快,无聊就写几张。 隔了一段时间,陈雾圆还给他衣服之后有次月考,她又考得很差,才认真看解析,钟在字真的很丑,一开始是为了逗她,字写的龙飞凤舞。 陈雾圆半天看不懂,大概是真气了,有天晚自习,钟在第一次听到她在课上低声抱怨:“能不能写的好一点,都认不出来。” 这话说给谁听的显而易见。 哦,原来你知道我是谁,钟在想。 双方都清楚的事,报不报姓名也不要紧,钟在写完就往她课桌里一塞。 持续了一个多月,到后面陈雾圆让他不要给自己写解析了,钟在当时还疑惑为什么,结果没过多久,就听楚榆星说陈雾圆要出国。 钟在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这也合理,他和陈雾圆又没什么关系,别说是最后一个被通知了,他甚至都没必要知道。 如果没人告诉他,陈雾圆大概直到走的那一刻也不会对钟在说这件事。 追她的人很多,钟在是其中一个,显得无足轻重。 钟在想起后来在她课桌里看到的信,措辞一改往日的温和,严厉决绝。 “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再给我写解析了,谢谢你,但我不需要。而且,作为同学我还想提醒你一句,别仗势欺人了,是非对错大家心里都清楚,请你对同学保持基本的礼貌,也别在教室打架影响别人。” 在那之前,他确实打架了,和李仲明,将要和她一起出国的人。 陈雾圆过来拦他,怕他伤着李仲明,对他声色俱厉让他松手。 那一瞬间,钟在感觉像被人冲着心脏轰了一拳,闷疼,他时常回忆起,想让自己免疫。 但无论多少次,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挺后悔今天提起这事的,原本只是想安慰她两句,没想到陈雾圆又是善心发作,觉得他可怜了。 陈雾圆在看着他,钟在弓着背,扒了口饭,说:“没事,就当没发生过。” “什么,”陈雾圆一下愣住了。 “我说没事,就当没发生过,”钟在直起身,灌了几口白酒润喉,一贯冷劲的声音因为喝了酒,有点哑,不知道说给自己也说给她听, 第56章 “还有半年就高考,到时候我不留在苏城,你爱出国就出国,咱俩将来说不定一辈子见不着,就那些小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第44章 你好意思吗 陈雾圆愣了片刻问:“你要去什么大学?” “还没定。” 以钟在的成绩,再努力努力说不定都能冲击状元了,估计选也就是那几所大学。 陈雾圆接着问:“将来毕业你也不回苏城?” 钟在“嗯”了一声,说:“在这待着没意思。” “那你店怎么办?” “让给别人做。” 陈雾圆思绪混乱了会,她外公爷爷都在苏城,大学可以去其他地方读,但最后肯定要回苏城。 一辈子见不到,陈雾圆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她半天才委婉地说道:“可以再考虑考虑,其实苏城也挺有意思的,实在待够了还可以去周边城市住住……” 钟在点点头,也不像是认可,揭过这个话题说道:“吃饭吧,再不吃凉了。” 吃过饭,陈雾圆还不打算走,钟在给她找了张试卷让她写。 本来陈雾圆想着事情大脑就有点混沌,一看这试卷上都是几何题,还没开始写,脑子就更加不清醒了。 钟在去外面收拾了,他可能是看店看久了有习惯,会时不时地出来转转,前几天陈雾圆在的时候他就是讲题讲到一半推门去外面大厅包间看看。 今天陈雾圆在里面写作业,他手上还沾着水,敲敲门,进来,看一圈也没有说话,又走了。 跟巡视领地一样。 陈雾圆则边看题目边想着刚才钟在的话。 她不清楚钟在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两年时间如果人要改变想法,感觉也很容易。 就刚才那句“一辈子见不着”说的挺绝情的,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钟在之前,对她说过类似拒绝的话。 有天她看到有人向钟在表白,要表白的女生大概是怕自己忘词,还特意写了张稿子,就是钟在听了两句然后说自己喜欢长得丑的,然后喜提八百字小作文的那次。 陈雾圆当时碰巧路过,站在楼梯上,女生走了之后钟在往上两步,目光和陈雾圆对上。 她本来是去要交作业,手上拿了几张要交上去的作文纸,没想到会遇见钟在,下意识地把纸往身后藏了下。 过了几秒,钟在挑了下眉,吊儿郎当地开口:“怎么,你也要表白?” 猝不及防,陈雾圆愣在原地。 其实那段时间她一直想解释些什么,关于她出国的事情和楚榆星。 钟在这样一问,陈雾圆正想张嘴正想说话,钟在却收敛了神色,嘴角平直,上前两步拍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冷, “开玩笑的,我对大小姐没兴趣。” 他迈步和陈雾圆擦肩而过,四下无声,楼梯尽头浓绿的树叶伴随着燥热扑面而来。 陈雾圆站在台阶上,好半天才继续下楼。 …… 钟在说这句话的背景是,当时学校里关于他傍富婆的谣言传得很广,在楚榆星晒出要送给他的礼物中有只银色的蛇形眉钉。 那是陈雾圆买来送给钟在的,为了感谢钟在借给她衣服。 买之前,陈雾圆给楚榆星发过照片。 楚榆星把这张照片放上去之后,陈雾圆第一时间联系她让她删掉照片,但楚榆星过了一天才回复陈雾圆说刚看到消息。 一天的时间足够好事者搬运了,一中那几天的校园墙上全是关于钟在的讨论。 其实陈雾圆给校园墙投过稿解释。 碍于楚榆星,她说的很委婉,就实事求是,详细地说了钟在给她外套的事情,眉钉也是为了表达谢意才送的,不贵,就一百多。 除此之外陈雾圆也不能说太多。 市一中国际班的学生以及大部分一班的人都知道她和楚榆星是朋友,如果直接说自己觉得钟在不会是傍富婆的那类人,就等于公开和楚榆星唱反调。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恐怕第一时间关注的不是钟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是揣测好朋友各执一词究竟为哪般。 好朋友为了一个男生扯头花,尽管双方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但说实在,别人这样的表述还是会让陈雾圆觉得有些尴尬和难受。 她一直避免自己处于争风吃醋的境地,就像当初篮球场上钟在当众让自己给他拿水,陈雾圆第一反应是别扭,别用这种方式来强调我对你的重要性或者是你对我的偏爱。 总之,迫于种种原因,陈雾圆不能直接站出来替钟在解释。 所幸钟在十七中校霸的名声足够威风,不知道他背地里做了什么,只过了两天,包括市一中在内的表白墙都删除了关于钟在的讨论。 与此同时,钟在也没对楚榆星有任何回复,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别人是翻篇了,可是钟在对陈雾圆却不曾法外开恩。 从陈雾圆让他不要给自己写信,然后他问自己是不是要出国开始,在这之后钟在再也没有和她单独交流过。 真正做到了像赵为和其他同班同学印象里的那样,两人没说过几句话。 陈雾圆在校园墙上发完解释后,又给钟在写了一段话,说自己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钟在没回,第二天晚自习前,他把陈雾圆送的眉钉扔回到她课桌上。 附带很淡的一句:“我没戴过。” 陈雾圆送礼物的时候才刚开学不久,而钟在上学的时候不打眉钉。 开学第一天,陈雾圆看到他戴着帽子也是因为刚摘掉眉钉,皮肤上留下的痕迹明显,需要压低帽檐遮挡。 再后来就是分班了,两人直到 帮扶期间才有机会正式见面。 而且直到今天,陈雾圆也不太清楚,当初钟在到底喜欢她什么? 钱?完全不可能。 长相,追他的人中长得漂亮的也很多。 如果钟在愿意,确实就像是宋杰锋说的那样,他可以三天就换一个对象。 …… 开学没多久,钟在就对她示好,不图钱不图长相,很奇怪。 难道他真的喜欢长的丑的? 可是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惊为天人的美女,但也不至于说长的丑吧? 还是说钟在他,真的审美有问题,对美丑的标准异于常人? 陈雾圆一瞬间心情复杂。 * 陈雾圆写了一会题目,没做几道题,钟在进来问:“写几道题了?” 陈雾圆说:“两道。” 两道选择题,钟在拉过试卷扫了几眼,也没说对错,可能看出来她心不在焉了,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你回家我送你。” 明天何惜文要回来,而且过年她也不可能赖在钟在这,但她现在还不想走,问道:“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吧,晚点再回去。” “我去十字街路口的工行,”钟在好说话地点头说:“行,你跟我一块。” 台球厅周边都是酒吧、ktv什么的,一到晚上格外热闹。 陈雾圆对这边不熟,跟着钟在走,他去了趟旁边银行门口的自主atm机,陈雾圆在对面的奶茶店点了两杯芋圆奶绿。 排到她的时候刚好钟在也过来了,陈雾圆递给他一杯。 她本来想等钟在插了吸管再问他知不知道这杯奶茶多少钱,但钟在接过奶茶就拎在手上,看起来没打算喝。 陈雾圆也不说要回家,反正两人就一起往前走。 前面是商场,周围的广场上有人摆摊,卖花的,卖气球的,摊位不少,人还挺多的。 一路上陈雾圆瞥他好几眼,钟在提着奶茶终于有反应了,明知故问:“你老是看我干吗?” 陈雾圆:“……” 陈雾圆说:“我给你点的奶茶你怎么不喝?” 钟在慢条斯理地说:“我怕这一杯给我喝破产了。” “……” “我又不是你,一瓶可乐卖一千,别冤枉我好不好,”陈雾圆硬劝,说:“快喝吧,一会就凉了。” 她接过钟在手里的奶茶,插上吸管后再递给他。 特别殷勤。 钟在视线在她举着奶茶杯的手上梭巡几秒,才低头,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陈雾圆看他喝完,很不掩饰地抿唇轻笑,正要说话,钟在瞥见她幸灾乐祸的表情,先开口提醒说:“陈雾圆你有点良心,刚吃完我一顿饭,少要点。” “……好,”陈雾圆说:“算你一千零一,你再给我三块就行。” “明码标价的你要我一千,陈雾圆,你不如刚才趁我取钱的时候进去抢。” 陈雾圆说:“我又抢不过你,而且你一瓶三块五的可乐都要了我九百多,这样算下来我还给你便宜了。” “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陈雾圆掏手机,说:“不用谢了,你付钱就好了。” 钟在视线瞥过她的手机,好友二维码界面,估计是搞错了,钟在没提醒她说:“两块钱一会请你去玩,别扫码了,费劲。” 第57章 “……” 陈雾圆不同意:“三块钱能在这里玩什么,这里坐摇摇车都五块钱一次好不好?” 市中心的商场,也算是苏城繁华地带之一了,寸土寸金,原本小店门口一块一次的摇摇车搬到这个广场前都要贵五倍。 钟在问:“你坐过?” 陈雾圆说:“我表弟之前坐过,一岁的时候。” “挺好,”钟在说:“以后你表弟叫的爸爸妈妈都比别人贵五倍。” 陈雾圆:“……” 钟在也不打算买什么,他估计就是乱逛,走过了好几个露天摊位,钟在忽然停下,指着路旁的一个人,问陈雾圆:“你想不想去?” 他指的是一个穿着小熊玩偶服的人,前面挂着块柔软的毛垫,上面写着“拥抱传递爱” 底下有行小字“五元一次。” 大概是拥抱服务,有些人觉得悲伤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拥抱可以安慰自己,给自己力量,从而衍生出了这项生意。 在网上挺普遍的,但陈雾圆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商场前有。 陈雾圆好奇地问:“什么时候开的?我以前还没看到过。” “人家早在了,”钟在说:“半个月一直都在这,你想不想去?” “不想,”陈雾圆没有需要陌生人的拥抱来安慰的需求,她说:“而且别人要五块才抱一次。” 言下之意就是他给的预算不够,钟在听到了,一点不客气地说:“你自己贴两块。” “……” 陈雾圆说:“那我还不如抱你。” 她声音不低,睫毛微垂,轻颤着,眨动的那两下像只刚学会震翅的小蝴蝶,视线不知道是落在哪。 钟在脖颈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叮咬了下,微弱明显的刺痛感从皮肤蔓延到脊椎里,连带着整个背部都僵住了。 “我给你付钱,你还要抱我,”他抬手捂了捂脖颈,活动关节说, “连吃带拿的,你好意思吗?” 第45章 “窝囊废” 陈雾圆特别好意思,接话问:“你真给钱吗?” “……” 她小幅度地张开手臂,说:“那来吧,这个我真的可以抱到你破产。” 钟在:“……” 她微微歪着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大胆挑衅。 陈雾圆最近好像总想让他吃瘪,就乐意说点他死活接不上的话题,一旦钟在往后让一步,她就得逞似的很高兴。 上次在店里扯白嫖的话题,还有这次。 钟在也不是不敢接她的茬,主要是两人无缘无故,聊这些话题万一过火了,陈雾圆那边当然没什么,倒霉的,受折腾的还是他。 就好比前几天在店里陈雾圆非扯着白嫖这个话题不放的时候,她满脸写着“有本事你就搂我”,但钟在要是真上手了,陈雾圆能站起来给他一巴掌。 又不是真乐意让他抱,说这些有个p用。 就非得他妈的刺他一下陈雾圆就高兴了。 钟在忽然来火气了,他往前走了半步,抬起手臂。 陈雾圆注意到了,眨了眼,有瞬间的慌张。 没想到钟在会同意,但他动作的那一刻,陈雾圆也没有想躲,霎时间脑海里的想法是抱上之后手放哪? 搂腰还是干脆别乱动?一个简单的付费拥抱搂腰太亲密了吧? 钟在靠近她,然后抬手,清冽的木质香裹挟着淡淡的烟草味萦绕着陈雾圆,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但下一刻,钟在的手臂越过她,把喝完的奶茶扔进垃圾桶。 “咚”的一声。清脆、响亮。 陈雾圆:“……?” 陈雾圆:“…………??!” 我请问你扔个垃圾需要靠我这么近,需要手抬这么高??!垃圾桶不就在你旁边吗,你非要走过来一步是干什么? 钟在视线瞥向她,轻描淡写地问:“我扔个垃圾你手举这么高干什么?” “……” 陈雾圆强装镇定地收回手,本来都做好了心里准备,结果钟在压根没想抱,倒是显得她自作多情了。 她努力控制了下表情。 钟在扯着嘴角笑:“你真以为我要抱你,看把你吓的,什么表情。” “……” 我这是被吓的吗,我这是被气的好不好? 陈雾圆想想,觉得自己忍不了了,她握着奶茶问:“你是不是不想付钱给我?” “嗯?” 陈雾圆合理推测:“你店里生意还好吗,三块钱总不至于是笔巨款吧?” 她话里话外都透着种“你开的台球厅最好是过完年就倒闭,马上你就准备去要饭凑学费了,所以才连区区三块钱都要赖账,不然我跟你没完”的感觉。 没什么贬低的意思,纯好玩。 钟在轻笑,唇边的微笑小括号显得他英俊无比,微微挑眉,说:“没人跟你说过我们家拆迁了。” “……” ……什么?! 陈雾圆一下被这个神转折搞懵了,她万万没想到钟在现在居然是这个情况,好像也是。 台球厅所在的位置也算市中心了,入股至少也要个几十万,除非天降横财,不然他就凭喝酒,百分之百混不到老板的位置。 当男模也差点。 但今天他和自己说的那番话,以及她听到的风言风语,本来陈雾圆内心总觉得他过的很惨,虽然不至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也属于生活压力巨大,甚至陈雾圆都觉得他可能是贷款入股的台球厅。 结果没想到是拆迁,怎么说,一边为他高兴,一边震惊,一边感慨天无绝人之路,一边觉得那自己还为他担心半天算什么,人家都拆迁户了,总之心情复杂。 陈雾圆愣了好一会,挑了句客气的,礼貌地说:“……恭喜。” 近些年拆迁的地方好像只有城西,都是城中村,每户面积大部分在50到60平米之间,每平基本上按两万左右计算,安置费再加上补贴,七八万应该有。 这样算下来要是拆完钱都在他一个人这,入股完台球厅他应该还剩下几十万,但钟在似乎没另外买房子? 他爸妈呢还有姐姐呢?这么大事情他们不出现不过问吗? 陈雾圆的好奇心仅限于推测到这,再往下就是钟在的家庭隐私了,他不说自己也不该随便揣测。 钟在往前走了两步,说:“你要真想让我破产,恐怕要抱一辈子才行。” 他还在笑,说话时声线也染上了笑意,尾音上扬,偏低的嗓音说出“一辈子”这个词语时显得莫名深情。 一下戳中了陈雾圆的心思,她拢了下衣领,轻声说:“一辈子就一辈子好了。” 我又不是不愿意。 钟在听见了,回过头非常直接且不屑地说:“你别他妈的吹牛逼。” “……” * 陈雾圆打了辆车,不知道是不是临近过年,司机都回家了,好半天都没打到车。 她加了几块钱,上面显示预计还要十分钟,陈雾圆想着打不到车就坐地铁回去,也不着急,收了手机一会再看有没有打到车。 钟在可能有职业习惯,要等别人都走了他才回去,就站在路边,离她两步远。 钟在长得吸睛,往那一站,周围来往的人视线余光都往他身上瞥。 两个人站了一会,陈雾圆先开口,叫他的名字,“钟在。” 钟在抬眼,“嗯?” 陈雾圆问:“你能喝多少酒?” “没算过。” 这确实是实话,钟在喝酒大多数是陪着别人一起喝,喝多少取决于对方的酒量,当陪客的时候也是,给多少喝多少,不会刻意去记能喝多少。 而且他喝酒很特殊,哪怕是喝的再多,喝到吐,人也是清醒的。 借酒消愁这个词和他无缘,越喝胃越难受,大脑转得越快,跟自我折磨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情况只有过一次。 钟在说:“啤酒当水喝,白酒分度数,五六十度的一瓶半差不多。” 陈雾圆眼皮跳了下,这酒量,算得上千杯不醉了。 “你一直这么能喝,还是练出来的?” “以前就能喝,”钟在说:“刚开始喝酒那会,跟王叶南还有几个外校的一起,喝的不多没面子,第一次就干了一瓶,后来越往后喝的越多,练出来了。” 陈雾圆轻轻“哦”了声,问道:“你也是初中开始抽烟的?” “嗯。” “抽的多吗?” “不多,”钟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懒散地说:“抽烟费钱,烟瘾犯了还不如抽点人过过瘾。 “……?!” 我请问呢这是一种抽法吗? 你在十七中的时候就是这样对待同学的,烟瘾犯了就去抽同学? 有你这样的校霸,十七中的学生也是有福了。 陈雾圆半天才说:“你们同学,够倒霉的。” 钟在懒懒地点了下头,接受这个评价。 第58章 其实钟在抽烟的次数不多,他甚至不怎么喜欢抽烟,也没烟瘾,平时叼着烟更像是种习惯。 陈雾圆低头看了眼手机,打的车还有十分钟才能到。 马路上人来人往,她收起手机,还想再趁着这个机会多问些关于他的事情。 比如,钟在的喜好之类的。 钟在不知道给谁发消息,也在低着头,陈雾圆叫他的时候他抬眼朝这边瞥了眼,“有话就说。” 陈雾圆往前了半步,钟在注意到了,挑了下眉,不过没动。 “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你,”陈雾圆理理思绪,煞有其事地说:“我有个朋友之前看过你的照片,嗯,然后对你比较有好感,想让我帮着问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钟在是没想到陈雾圆问的是这个,他顿了顿,问:“你说的这个朋友,是谁?” 陈雾圆:“……你见过,我不能说名字。” 见过但不能说名字,钟在面无表情地问:“你那个姓楚的朋友?” 他嘴角绷紧,神色不虞:“你要是太闲就回家写几张试卷,别非给我找事。” 听语气这火气不是对着楚榆星的,反而更像是对陈雾圆十分不爽。 陈雾圆知道这是他的雷点,赶紧解释:“不是,绝对不是她,你别生气。” 她举手发誓,好歹让钟在相信自己绝对没有故意在戳他的痛点,也不是随便拉个人逗他玩,给他添堵。 陈雾圆特别真挚地抬头看他,强调:“我顺便问一下,真的。” 钟在皱着眉,陈雾圆都问到这了,就算他生气雷都已经踩上了,还不如刚好问了,省得他下次再不爽。 陈雾圆说:“她挺好的,性格不错。” “怎么看出来的?” 钟在有点窝火,她闲得没事干了还当起媒婆了,替别人来撮合他了,钟在问道:“你具体讲讲。” “……” 陈雾圆仔细思考,说:“嗯就比如,她面对脾气不好,然后一点就着的人时,还能保持冷静,还有那种特别容易生气的,她都不和对方一般见识,这性格算好了吧?” 每次钟在生气的时候她都算得上心平气和。 钟在了然般点点头,微微眯眼,然后评价道:“听起来不像脾气好,像窝囊废。” ……? “窝囊废”陈雾圆:“……?!” 她觉得自己今天就多余问,从钟在的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转过视线,喝着奶茶,不再说了。 钟在一看她不搭理自己了,倒是乐了,转着手机反过来问:“她长的怎么样?” 陈雾圆喝了口奶茶,说:“挺漂亮的。” “那算了,”钟在一如既往地敷衍说:“我喜欢长的丑的。” 陈雾圆:“……” 她就听不得钟在这个应付劲,过了几秒,反问:“照你这样说,你是觉得我高一的时候长得很丑吗?” 第46章 手滑 “……” 这些天两人的交流中提起过去那些事情的次数不少,陈雾圆时不时地就戳一下的试探一下的,都快给钟在整的脱敏了。 他再听到陈雾圆说起高一的事情,也没啥特别的反应,唯独胸口有点发闷,更多的则是觉得面前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的棘手感。 陈雾圆肯定是漂亮的,这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但要钟在说,他说不出口。 钟在单手插上衣口袋,右腿微曲,身体稍稍朝她那边偏。 他视线在陈雾圆的袖口处停着,半真半假吧,说:“我那时候不是先注意到你长的多好,好不好看每个人看法都不一样,你问我也没用。” 说话的时候钟在眼睛一眨不眨,好像说这番话对他来讲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全神贯注。 陈雾圆被他勾起好奇心了,接着问道:“那是因为什么,总要有个理由吧。” 为什么?钟在抬手捏捏后颈,一瞬间想起来好多场景,有她在公交车站等车,还有撞见过她在校外和人吃饭的那一幕。 具体要钟在说,他说不上来。 所有的场景在最后都归在那封信上,白纸黑字,一字一句写着“请你往后不要在给我写信。” 胸口的沉闷感往上提,闷得无法呼吸,慢慢化为种尖锐的痛感,和以往想起来这事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还是没脱敏。 钟在没直接回答,皱着眉说道:“没原因,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想不起来了,统共就一个半月的事情,再问就没意思了。” 他活动了下手关节,拉扯地用力,几声清脆的关节响动,清晰明了。 陈雾圆缓缓地点了下头,没再多问。 马路上红色的灯笼散发着光芒,商场上也有新年的装饰,门口戴着生肖吉祥物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热情地给来往的路人发传单。 商场门外隐约能听到“恭喜发财”的音乐,快活热闹。 陈雾圆把喝完的奶茶扔进垃圾桶,她还是不太想回家,看陈平的架势,他估计要和何惜文离婚了,过年期间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或许会吵架。 但是不回去也不现实,无论如何,她躲不掉这一道坎。 沉默几分钟,车来了,陈雾圆坐上车,正要关车门,钟在的手却扶在车门上。 陈雾圆一愣,下意识抬头。 猝不及防,钟在俯身,手臂穿过她的后背,轻柔却不失力量感地抱了她一下,温和舒适的气味瞬间包裹住她,陈雾圆的脑袋撞到他的锁骨,实实在在的痛感。 拥抱只有一秒,钟在放手,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他抽身想走,陈雾圆在这个瞬间才反应过来,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反应,轻抬身体,回抱住他。 钟在察觉到她的动作时偏了下头,下一刻,身体却蓦然僵住。 陈雾圆的手环在他的腰上,头搁在他的肩膀处,细碎的发丝刺得皮肤发痒,钟在想抬手,又克制地停住。 世界摁下暂停键,直到司机滴了几声喇叭。 “哎,别腻歪了,这临时停车,要扣分的。” 陈雾圆放开手,钟在起身。 两人目光都没对上,确切地来说是陈雾圆单方面的没敢对视,钟在的声音一如往常:“回到家别忘了给我发个消息。” 陈雾圆很慌,但故作镇定地点头:“嗯,好。” 车门被关上,司机发动车辆。 路灯在街道两旁铺开,一路向前,即使夜深,世界仍然明亮,陈雾圆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耳朵有点热。 她拿手机拍了下,照片里自己耳尖通红。 前面司机问:“上高中了?这个腻歪劲也只有你们这个年纪才有了。” 陈雾圆轻轻嗯了声,“对,高三了。” 和他也认识三年了。 * 陈雾圆回去给他发了条消息,钟在回复了句: 【嗯。】 一贯冷淡的风格。 晚上九点多,家里没人,何惜文说她早上才过来。 陈雾圆下单了三盒饺子和一些蔬菜牛排什么的,留着明天早上吃,随即洗完澡上床。 她对着手机看题目,但每看一会总想切屏到智慧学看看和钟在的对话框。 看完几篇阅读理解,陈雾圆还是给他发消息 【你干什么?】 过了十分钟左右钟在才回复【写试卷】 【哦,我也在看题目】 【那你看】 他说话有种“你看题目就看呗给我发什么消息”的感觉。 陈雾圆看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刚才拥抱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手上,圈揽住他腰时感受到的柔韧触感也附着在皮肤上,陈雾圆发 【你在写哪一科的试卷?】 其实钟在压根不在写试卷,更加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半个小时前在写,结果写了没两题,回想起刚才那个拥抱,去冲了个冷水澡。 他头发短,毛巾擦了两下,头发半干,脖颈上的水珠顺着青色的经脉往下蜿蜒,提示音响起,钟在拿起手机,随意地回复道:【生物】 陈雾圆也学生物,成绩中上,年级里三十多名,还算过得去。 钟在反正每门几乎都是第一第二,陈雾圆也不能说让他有不会地来问自己,干巴巴地说【太努力了,不愧是第一名】 后面还跟了一个“点赞”的表情 钟在:“……” 他是真觉得有时候陈雾圆说话阴阳怪气的,单手拿着手机回道【嗯,你努力努力也行,争取考第一】 陈雾圆很快就回【谢谢,也祝你语文考第一】 “……” 钟在回了个【1】 陈雾圆其实主要也不是想聊这些,她大半夜的不至于闲着没事和别人聊学习,陈雾圆是想问问,刚才钟在抱的那一下算什么? 刚说完以后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为什么刚才又要忽然来这么一下,钟在这个举动让人猜不懂。 再多的揣测,也没直接问本人来的更直接更准确, 第59章 晚上十一点,陈雾圆斟酌着用词,问【钟在,你刚才为什么抱我?】 才刚发完,门口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何惜文明天才回来,外面只可能是陈平,陈雾圆皱眉,过去开门。 开门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陈平斜歪着墙壁,身上的西装还算规矩的穿在身上,领带却歪散着,脸色通红,烂醉如泥的样子。 听见开门声,他半醉半醒地睁开眼,喝多了酒他眼底血丝遍布,扶着墙壁呢喃着:“我和你妈走到尽头了……” 即便陈平不说,陈雾圆也看出来了,无论是何惜文几个月不回家还是陈平在外面的风流往事,都彰示着这一点。 陈雾圆没接话,陈平可能真喝得不清醒了,嘴里不停地重复道:“咱们这个家还是走到尽头了,走到尽头了……” 说了没几句,他跌坐在地上,用力捶着墙壁,四五十岁的人了,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陈雾圆的手还扶着门把手,对着这罕见的一幕,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没有心疼,也没有困惑,陈雾圆确实连任何情绪也没有。 她不想知道陈平说这些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也不想安慰他。 说句实在的,她不了解陈平,就像陈平不了解她一样。 她知道陈平的事情大多数都来自于亲戚朋友的交谈,而不是从陈平的述说。 陈平很小的时候就去国外读书,当时陪着他的只有他姐姐,管得不严,陈平是典型的在家长面前装乖,背地玩得花的类型,据说他姐曾经抓到过他和两个金发姐妹上床。 后来回国,他和前女友分手,跟何惜文结婚,再之后生下陈雾圆。 陈平在媒体和公众面前装的好,私下却脾气暴躁,陈雾圆对他的印象仅存留在他暴怒时甩过来的巴掌以及,口不择言的辱骂。 陈平骂人习惯用英文骂,好像对面站的不是他女儿,而是街口的一个经过的、浑身恶臭的流浪汉。 得益于从小开始的私教,陈雾圆全听得懂。 有时候,陈平在打完人后示好般叫她坐下吃饭,给她夹菜,转账,好像很懊悔之前的行为。 表现得似乎小心翼翼,宛如试图讨好孩子却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的家长。 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陈平鳄鱼的眼泪,还是国外那段没人陪伴的孤独时光扭曲了他的情感表达,让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在这个家,每个人都有自己未曾言说的隐痛,可是这些并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 她或许理解陈平,但理解不代表这原谅。 毕竟,陈平带给她的伤害是真实的。 陈雾圆仅在陈平恍惚地问:“你为什么要报警,为什么要转移股份,你是不是恨爸爸”时才有些许的反应。 与其说恨不恨的,倒不如说她对陈平已经没有任何情感期待了。 大多数时候,恨是爱的对立面,有过爱才会谈起恨,她在报警的那一刻就决定不在这个家寻求爱意了。 又怎么谈起“恨”? 仅仅是觉得报警,处理好这件事,让该受到惩罚的人接受惩罚,仅此而已,不会再分出多余的情绪给他。 恨过,但现在不恨了。 这是陈雾圆的答案,但她没说出口,居高临下地看了会陈平,重新关上门。 进房间喝了半杯冷水,整理心情,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接着看手机。 很奇怪,拿起手机点开对话框的时候,刚才那股面对陈平的旁观感立马就消失了,相反,她甚至有些紧张和期待。 点开对话框,钟在十分钟前发【没原因】 五分钟前发【手滑】 一分钟前发道【想抱就抱了,怎么你还想给我一巴掌?】 最后那句话,怎么看怎么像在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也抱了我,甚至,还把!手放在我腰上,好意思来质问我?!” “……” 陈雾圆争辩道:“你先抱我的,我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才回抱。” 她一条条回复, 引用“没原因”回复【没原因你大街上随便抱别人?】 引用“手滑”那条回复【手滑能滑到我背上?你手上装自瞄了吗??!】 明天是除夕,钟在这几年过的清心寡欲,每年过年期间基本上都无所事事,在店里写写作业,偶尔才出去逛逛,店里没生意,但他习惯晚睡。 晚上十点多,钟在还坐在前台的位置上,打开电脑,找了个页游,玩了一会。 他打游戏厉害,不过很久没玩了。 鼠标操控人物在boss面前晃悠,时不时地抽空回消息,他随便摁了几个键,操控的角色仅剩下一丝血,但就是死不了,一直在场景里到处转。 等手机响了一声,钟在才慢悠悠地卡视野,放大招,屏幕上显示出“通关”的标识,他视线还盯着电脑屏幕,一手然后拿起手机看消息。 这三条消息看完,钟在发现自己没烟瘾说的太早了,他手指有节奏地在键盘上随意敲了几下,然后拉开旁边的抽屉,拿打火机点了根烟。 烟丝红光闪动,钟在抽了一口,烟雾从口腔闷进肺里,浓烈的气味迅疾地掠夺着原本属于氧气的空间,他松松地夹着烟,一时半会不知道回什么。 说白了,有些事他压根不想解释,但显然他再怎么撒谎也骗不过去,陈雾圆又不是傻缺,这就很矛盾了。 他轻扯嘴角,闷下去的烟气从红润锋利的唇旁缓缓漫出,白灰色的烟雾漂浮着,与台球厅满室的空旷融为一体。 钟在干脆发了条语音:“我抱了,问别的不知道。你要是实在不爽打车过来扇我一巴掌。” 陈雾圆很快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点开,钟在的语气实在是又欠又嚣张,给人种“对,我他妈的就是抱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吧?”的挑衅感。 “……” 陈雾圆不可能真的打车过去扇他一巴掌,更何况自己确实也抱他了。 她半天也默默地回了个 【1】 * 快十一点,陈雾圆躺在床上,想起当时和丑丑老师有一次聊天,忘记了谁先开的口,很简短的几句对话。 ——“你难过的时候别人一般怎么安慰你?” ——“别烦我就行。你呢?” ——“拥抱?” 陈雾圆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手机又问:“你还在店里?” 钟在【嗯】 【明天也在?】 【嗯,一直都在。】 【我还有几道题不会写,年后能去找你吗?】 黄老师发寒假作业前特意和陈雾圆说过,作业里有不会的题目可以来问他,也可以去问钟在,应该也和钟在交代过,他又发过来一个【嗯】 他们可以聊的话题不多,陈雾圆问了几句没话可以说了,放下手机,但没有任何睡意。 半夜十二点,陈雾圆坐起来起来,给他发消息 【我想了一下】 【觉得以前的事情还是不能当没发生过】 钟在那边烟都掐了,半夜十二点他正在写物理题,题刷到一半,提示音响起,钟在拿起手机看了眼。 他没明白陈雾圆的意思,以为自己眼花了,仰头灌了口水清醒清醒。 物理一班钟在【?】 cwy【我还,挺不能接受自己以前长得丑这件事。】 “……” 钟在差点呛住自己,还没等他说什么,对面很快又发 cwy【还有你记得把钱转给我】 cwy【拥抱一下五块,因为我也抱你了,所以这样,你出三块,我出两块,你再转给我一块就行】 cwy【/比心/比心】 “……” 第47章 新年快乐 第二天大年夜。 陈雾圆昨天定的饺子牛排要比何惜文到的早,但她多余定这些东西了。 何惜文从外公那边叫了孙阿姨过来帮忙做饭。 东西送货上门的时候刚好孙阿姨在小区门口打电话上来,陈雾圆给和门卫说了情况,让他们进来。 孙阿姨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陈雾圆上前帮忙拎东西问:“阿姨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天太冷了,晚些过来也可以。” “我听说小姐要吃早饭,想着大过年的都要吃点好的,就赶紧过来做,我也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陈雾圆以前在外公家住的时候孙阿姨就在,负责照顾陈雾圆,陈雾圆和她的感情比较深。 陈雾圆笑笑:“我也想您。今年芮芮姐他们都在吗?” 芮芮姐是孙阿姨的女儿,两年前去外地读大学了,孙阿姨是苏城本地人,在外公家工作了二十多年,平时就住在老宅,只有假期女儿回苏城的时候会回家住。 孙阿姨把带过来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脸上洋溢着笑意:“回来了,都回来了,她学校里的实习刚结束,昨天回来的,我先生也是昨天刚回来,我晚上给他们都打个电话,等我回去一起吃饭,我都想好做哪些菜了!” 第60章 惯例孙阿姨要在这里待到做完晚饭。 年夜饭,正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陈雾圆点头说:“可以过个好年了,阿姨您上午做几道菜放冰箱我们晚上吃,您早点回去,芮芮姐难得回来一趟,你们一起吃顿年夜饭。” 孙阿姨一愣,说道:“那哪成!年夜饭吃剩菜像什么话,我不着急回去,先给你们做好!” “不用,”陈雾圆想着说不定年夜饭吃到一半何惜文和陈平就掀桌子吵起来了。 她说道:“昨天我在外面定了一桌年夜饭,您少做几道菜就行,我初二还要去外公家,到时候再好好尝尝您的手艺。” 话说道这个份上,再加上孙阿姨确实也想女儿了,便乐呵呵地应下了。 陈平十点多才起床,西装革履,看着格外正式。 何惜文也是十点半到的,一身酒红色风衣,雷厉风行地放下包,坐在餐桌前。 孙阿姨煎了牛排,端上来。 陈雾圆早上吃了碗面,现在还不饿,就坐在旁边,也没有玩手机。 何惜文一进门连招呼都没和陈平打,两人就像陌生一样,长桌两端,一左一右,一头一尾,吃着饭,空气里大多是餐刀切牛排时发出的沉闷声。 何惜文问孙阿姨要了杯红酒,晃着杯子问阿姨:“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现在好多了,”孙阿姨说:“刚出院,今天还在说要见小姐和外孙女。” 何惜文眼刀扫过陈平,问道:“陈平,你听见了吧,我爸说想见外孙女。” “我爸也说要见他孙女!” 吵架的前兆,陈雾圆起身朝厨房走,问孙阿姨:“阿姨,还有剩面吗?” “有有,饿了?” “嗯。” “我给你煮点面吃?”孙阿姨赶紧跟着陈雾圆进厨房,拿了半包鸡蛋面,准备下,低声问陈雾圆:“小姐和姑爷还是这样?” 即使何惜文和陈平回外公家的时候会伪装一下,但也是任谁都能一看来他们关系不好,陈雾圆点点头。 孙阿姨心疼地说:“唉,还有孩子在呢!” 陈雾圆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 陈雾圆干脆就在厨房吃完了半碗面,等出来陈平已经回房间了,何惜文还坐在桌旁喝酒。 何惜文的作风就是以事业为重,精明强干,做任何 事都是干脆利落,她对陈雾圆不乏口头上的关心,但真要说起来,两人的关系也没亲密到可以母女坐在一块闲聊的地步。 陈雾圆倒了杯水,何惜文开门见山:“我要和你爸离婚。” 陈雾圆早有预料,嗯了一声。 “你外公的病时好时坏,现在不离,万一他真有事,想离也离不了,”何惜文难得解释。 何家和陈家有利益股份牵扯,趁着外公还在,能帮着主持夫妻二人分割财产,不然等外公去世,何惜文再离婚就要焦头烂额了。 陈雾圆理解似的点点头。 何惜文说完这几句,见陈雾圆这么平静似乎有些惊讶,过会单刀直入地问:“你想跟谁,跟妈妈还是跟陈平?” 陈雾圆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可以她谁也不想跟。 她没说话的这一会,何惜文提出自己的建议说:“跟我吧,你爸那边的股份都在你自己手里,我这里的还没来得及给你,你跟我将来涉及到股份转让的事情也方便的多。 “这是其一,其二陈平家孩子多,你和你爷爷也不亲近,即使你过去也难受重用。但我这边,你外公因为前两年的事情多少会照顾你,孰优孰劣你自己决定好。” 确实,陈雾圆和她爷爷不亲,爷爷的孙子孙女不少,而且不比陈雾圆早早的就搬出来住,有几个一直住在老宅,比起来,当然是他们更亲近一些。 但其实,陈雾圆和外公的关系也一般,和爷爷那边的情况差不多,孙辈众多,陈雾圆在其中并不突出。 陈雾圆点点头,说:“我再想想。” 何惜文晃着红酒杯问:“你和楚榆星怎么回事,她家长找我说几次了。” 陈雾圆说:“我跟她处不来,以后也不会再相处了。” 何惜文问:“因为什么?” “观念不和。” 何惜文可能想着让陈雾圆选择跟她,也没有给压力继续问下去,转而认可地说:“你的朋友你自己决定。” 陈雾圆点头,何惜文说:“你仔细想想妈妈说的话,你爸可能会有其他小孩,妈妈这辈子只有你一个。” 何惜文当时生陈雾圆的时候难产,这给她留下了阴影,将来也不打算继续生育。 陈雾圆手腕有点轻微的刺痛,她应了声好,说道:“我刚才让孙阿姨早点回去,她女儿芮芮姐今年回来了,晚饭我定了灵福记的年夜饭,晚上送过来。” 何惜文对此也不介意,她挥手表示同意。 陈雾圆在房间待到下午两点,等到孙阿姨说她要回去,陈雾圆才从房间里出来,她拿了年货礼盒递给孙阿姨,“里面有个手链,是送给芮芮姐的,祝她实习顺利。” 孙阿姨连忙道谢,陈雾圆送她出门,回来坐在沙发上。 陈平过会也出来了,站在岛台前打着电话,何惜文也在打电话。 两人像比赛一样,对着电话那边不停地讲,声音也越来越大。 陈雾圆待了几分钟,又回房间,晚饭的时候餐厅的人过来送餐,陈雾圆去厨房把下午孙阿姨做的菜放进微波炉加热。 晚上饭菜摆上桌,一家人坐在一起比陌生人还像陌生人,路边随便拉过来三个人吃年夜饭估计都比他们的话要多。 吃到一半,何惜文开始直截了当地讨论起了离婚的事情。 陈平说:“今天过年我不想和你吵,咱们一起吃顿饭。” “不是吵,”何惜文说:“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商量将来的发展,有什么意见立即就沟通。” 然后两人先从结婚协议入手,围绕着这些年谁亏欠了谁,谁为了家庭付出的更多,离婚之后财产怎么分,股份怎么切割开始争论。 何惜文和陈平两人互不想让,连饭也不吃了,端着酒杯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吵的热火朝天。 陈雾圆习以为常,事不关己地吃着饭。 过了会,话题变了,讨论起陈雾圆的归属问题。 陈平拍着桌子大叫:“她姓陈!!当然是跟着我,你何惜文什么都要,哪有这么好的事!!” 比起陈平的大吼大叫,何惜文虽然生气但面色还算平静,但句句捅刀,刀刀见血:“跟着你干什么,好报警抓你?陈平你在警局的保证书还没写够?” 陈平大力砸了下桌子,实木的桌子居然能震一下,汤碗里震起道道涟漪。 陈平手指着她:“还不是你教唆的?你故意叫她报警,叫她向我爹要股份,你不就是图我们家的钱?!”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陈平,你把你公司的财报拿出来比比,是我有钱还是你有钱,你们家那些三瓜两枣也就傻子当个宝贝,”何惜文反唇相讥:“是我教唆你家暴,是教唆你出轨??!” 她问道:“你那些小三电话打到我这里,包的大学生比你女儿才大几岁,陈平你畜生吗?” “我爱包谁包谁,”陈平气得浑身发抖:“不是你教唆的她敢报警,敢立协议要抢救你爸?我打她是因为她上了你这个贱人的当——” 何惜文“砰”的一声摔碎了酒杯,碎片飞溅,她站起来指着陈平:“你再敢骂?!” 争吵升级,混乱中陈雾圆夹了块清炒虾仁,虾肉清甜,搭配的碧螺春茶叶嚼在口中有股苦味。 两年前的事情陈雾圆还有记忆。 高一她准备出国前,外公病重,当天就进了icu,医院下了病危通知。 几年前外公就动过一次大手术,这次是相同的病因,医生说二次手术的成功率不大,并且即使成功将来可能也只有三四年可活,让家里人慎重考虑要不要手术。 钱对何家来说不是问题,大家争论的点在于外公这么大年纪了,还有没有必要受这个罪。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深层次的缘由在于,外公七十五岁高龄,仍然手握公司近半的股份,底下的孩子都四五十岁了,翅膀硬了早就想单干了,外公如果去世对他们来说有利有弊,有利的是可以继承股份,弊处是外公如果真去世了,会不会对公司产生冲击,董事会那边又怎么说? 一连商量了几天,还没有商量出结果。 当时何惜文在外地出差,当地刮台风,死活没有回国的航班,打电话让陈雾圆赶紧去医院看看。 陈雾圆去医院的时候,小姨他们都在医院,聚在走廊里谈论着要不要手术。 陈雾圆换上隔离服进icu探视。 icu里外公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蓝色的病床旁摆着各种仪器,监测仪上黄色的心电图轨迹滑动着,滴鸣声不断。 这里像是被热闹和希望抛却的禁忌之地,空气里萦绕着死亡的鼻息。 第61章 外公皮肤蜡黄,骨瘦如柴,伸出来的手上插着留置针,血管青紫,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陈雾圆和外公不熟,包括她以前在外公家住的那段时间,可能一整天也见不到他一次。 当时在何家,陈雾圆是拿了股份的外人,天然地没法融入这个家庭。 甚至有几次陈雾圆听到舅舅的儿子问外公为什么表姐要住在他们家,表姐什么时候才回自己家。 外公笑笑不说话。 他们没有多亲近,但陈雾圆站在病房前,忽然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孤独。 人到苍老病重的这一刻,再多再重的财富都是空的。 孩子因为利益不能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着想,死亡成了件可以衡量的选择。 陈雾圆的外婆二十多年前就定居国外,这些年从来没回来过,曾经挥手就来的下属、经理、律师也一个都看不见。 站在死亡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人是可怜无助的。 无论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是心理上对病痛和死亡的恐惧都只能自己面对。 沉重的涩感促使着她在那一刻弯下腰,询问道:“外公,医生说你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你想做手术吗?” 问了两遍,外公深陷的眼窝,重重地眨了一 下眼。 ——想。 只要签署手术同意书,陈雾圆成年后就让回三分之二从何家那里得到的股份。 没人会拒绝这个条件。 相关的法律文件第二天就起草好了,陈平也是这时才知道陈雾圆做的事情。 股份是陈雾圆的没错,但陈平觉得陈雾圆不经商量就做出这个决定,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更何况本来陈平的打算是将来离婚,陈雾圆跟他,何家的那部分的股份也算归他所有,因此大发雷霆。 旧事重提,这场争吵最后以双方砸了酒杯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吃完饭后各自摔门而去为结束。 陈雾圆坐在位置上回消息,何净秋打电话过来,问她出不出来玩。 陈雾圆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在家里过年太压抑,但何净秋她们家关系和谐,正值除夕,陈雾圆不想打扰她,回复说【算了,刚吃过年夜饭,我过几天再去找你玩。】 tsuki【真不来吗?】 cwy【真不了,明天有时间再聚,等会我妈可能让我给外公打电话拜年】 何净秋才说好。 餐桌旁一片狼籍,玻璃碎片散落一地,桌面上一滩流淌的红酒,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片反光,饭菜变冷,表面上凝着层油光。 陈雾圆发完拜年短信,快十二点,她手撑在桌上,扶着额头,翻翻手机界面,给钟在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干什么?】 钟在最近回消息都很快,他拍了张照片,面前摆了一排麻将,对面坐着几个人。 “……” 陈雾圆确实记得钟在的台球厅上面是自助棋牌室。 但大过年的去打麻将……陈雾圆问:【你打的好吗?】 钟在【还行,比打人打得好。】 “……” 可能是为了证实这一点,过会陈雾圆这边接到了他的视频通知。 智慧学里面有个直播讲题,手机屏的条幅显示也是“物理一班钟在邀请您来学习啦,快来一起加入吧!” 陈雾圆心想这学的是正经东西吗?但她还是到房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接了视频。 视频接通的时候是前置摄像头,对着钟在的脸。 他穿着黑色长袖,后靠在椅背上,摄像头从下往上仰拍,身形占满了整个屏幕,肩背宽阔,腰往下收,脸在这个死亡角度下也经得起考验。 只是他压着嘴角,唇线微微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看起来有些茫然和凝重。 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钟在伸手把镜头调为后置,对准牌桌。 他戴上耳机,说:“你有事就挂,我这声音在开着。” 打牌的人起哄,陈雾圆这边听不太清,说了声好。 钟在拿了张牌,点头,朝屏幕里轻笑一下,唇边微勾,恰巧此时,窗外有朵烟花升腾炸开,无数明亮异色的火星在空中奋力扬起绚烂。 分针从十二归零,新的一年开始了。 尽管这个场景很奇怪,但陈雾圆还是截了一张屏,这也算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无论如何,钟在,新年快乐。 第48章 是因为我吗? 麻将打到凌晨两点半,刚才拼桌的人打过招呼都走了。 钟在抬手活动了下肩膀,目光才投向屏幕。 陈雾圆已经睡着了,她趴在桌上,枕着手臂。长睫垂下,睫毛纤长浓密,闭上的眼睛形成微微弯曲的弧度,像一截饱满的月亮。 长发散落在颈边,房间里暖色的灯光笼在她身上,栗色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连皮肤似乎也染上些许暖色,更显细腻柔和。 和久远记忆里的影像慢慢重合。 钟在的心脏不自觉发软,一晚上的茫然和低落似乎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就像当年无数个找不到希望的时刻,看着她的照片总会想,再坚持坚持,上了高中就能去见她。 和她见面这个想法,几乎成了钟在当时的执念。 最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他完全靠着咀嚼这点妄念生活,人在奔赴自己认为的幸福时总是义无反顾,充满干劲的,那时候钟在能三点睡五点就起,打完架去上课,下课去兼职,干完了回来学习。 一天时间能分成三分用,完全不觉得累。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场单向奔赴的结果不太好。 原本是挺难过的,但最近钟在其实也想通了。 人生哪能事事顺心,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有一场相遇已经是幸上加幸了,相逢一场就是缘分,对于他这样的人,尝到点甜头就够乐的了,再要求多未免也太贪心了。 钟在目光落在屏幕上,本来想截张屏,但手指定在那好一会,还是没动。 他动作轻地拿起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支,四周寂静,耳机里似乎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习惯性地刷新短信界面,基本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新年祝福,没找到想要的那一条。 确实,七八年了要是想发早该发了,但钟在今天也没觉得多失落。 视频界面缩小在右上角,陈雾圆睡颜恬静,像蜷缩在心脏角落的毛绒小动物。 钟在刚想把视频放大,似有感应,她手臂动了下,睡眼惺忪,抬手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过了会,目光看向钟在,刚醒还分不清状况,陈雾圆轻声叫他的名字:“钟在?” 下意识的,颈边的血管猛跳了下,钟在掐了烟,点头:“醒了?” 陈雾圆从桌上撑起手臂,“嗯,你打完牌了?” “刚结束,”钟在说:“你困了就去睡。” “等会再睡,”陈雾圆说。 钟在坐在窗户边,窗户在开着,外面夜幕深沉,背景广阔,钟在的身形在夜色与灯光的交汇中,显得沉稳可靠,似乎只要他在,天下就没有压垮他的困难,一切麻烦他都能解决。 无限广阔的夜幕也赋予了钟在一种独特的永恒感,仿佛他一直坐在这里,不管陈雾圆什么时候醒,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这种同龄人,甚至是人海中都极其缺少的特质格外吸引人。 谁都能轻易地在钟在身边体会到安全感。 陈雾圆稍稍靠近屏幕,突兀地开口:“我上次问你的那个女生,你有兴趣吗?” 她刚说完,外面有个男生推门进来拿东西,刚才他落了手机充电器在这,进来看钟在还没走,问道:“钟哥,还不睡?” 钟在点头,嗯了声,打字回复陈雾圆。 【没性趣】 “……?” 陈雾圆刚睡醒,大脑有点懵,仔细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 没往你打错字上答,慢吞吞地问:“该不会是你不行吧?” 这一句话从耳机传到鼓膜,还没等大脑对这句话的信息分析出个什么花样,钟在脖颈和身体各处的神经立马突突地跳个不停。 你、不、行。 钟在,让你他妈的这些天清心寡欲,想着保持距离天天往后退,这下完了吧你,都他妈的说上你不行了。 进来拿手机的男生本来还想着问一句,刚张嘴,莫名觉得这房间里的气压好像低了点,他支吾几声:“啊,啊那个。” 钟在抬起头:“你还有事?” “没了没了,”男生赶紧决定先跑路:“我先走了啊哥,你忙你忙。” 门被关上,钟在视线转到手机屏上,看到自己说的那句话了,压了火气,说:“我打错字了。” 陈雾圆不假思索:“哦,你不行?” 钟在大腿上的神经绷得极紧,又可了劲地跳。 跳得他火气一阵阵往上冒。 半晌,他咬着牙笑了声,说:“陈雾圆,我不行?你是不是仗着我太客气了,在这得寸进尺?你过来试试,不让你满意 第62章 我明天去民政局改名叫钟虚。” “……” “叫钟弱吧,”陈雾圆想想说:“弱比虚好听。” * 关了视频,陈雾圆第二天早上十点才起床,何惜文和陈平两人就跟没事人一样回家。 家里的气氛仍然凝重,但出了这个门走亲访友时,陈平跟何惜文还是假装平和,维持着体面。 初二先去的外公家,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外公刚刚出院,身体还虚弱,吃饭那会才由人搀出来,小辈们上前拜年领红包。 先是孙子孙女,差不多最后才轮到陈雾圆,陈雾圆上前弯腰说道:“外公新年快乐。” 外公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瘦了瘦了。” 他转而叫道:“阿文!阿文!” 一伙人连忙推何惜文,何惜文站起来朝这边走:“爸,您叫我?” 外公点点陈雾圆的手背,朝着何惜文说:“你怎么照顾小孩的,我讲过很多次,顾家顾家!” 何惜文一愣,目光在陈雾圆身上扫了眼,没有分辨,赶紧认错:“爸爸,我这些天在忙收购的事情,是我疏忽圆圆了,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一定推掉部分工作,好好陪陪圆圆。” 外公说的话也让陈雾圆愣住了,以前外公从来没单独关心过她,去年和前年也没有,她也说道:“妈妈一直有给我发消息关心我,马上要高考了我压力大,可能瘦了一点,谢谢外公关心,外公也注意身体。” 外公点点她的手背,他咳嗽几声,说话断断续续,向在场的人说道:“照顾好小孩们,他们正当年轻,工作可以先放放。” 饭桌上的子女赶紧应好。 外公晚饭就吃了一点,很快又回房间,结束后何惜文开车回家,陈平也在。 何惜文回过头让陈雾圆,“你拆开红包看看,外公给了你多少钱?” 往常一般过年都是发八百,陈雾圆拆开数了下,还是八百,但里面夹了张金钞。 何惜文接过去看,过会又还回来,嘱咐说:“还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不要和别人说。” 陈雾圆点点头。 从初一到初三一直在走亲戚,初三陈雾圆要和陈平去祖父家吃晚饭,何惜文不去,陈雾圆的祖父那边常常一吃饭就要到十点多。 陈雾圆去之前给钟在发消息 【我今天可能晚点过去,九点多吧。】 这几天她经常去钟在的店里找他,中午或者晚上六七点。 她过去大部分时候都在写作业,有时候钟在会做午饭,他不愧是霸榜年级第一的人物,作息时间也异于常人,基本上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 陈雾圆前一天看他桌上的试卷还都空着,第二天过去基本上都写完了。 钟在回【行】 他发消息基本都是单音节,可能高冷就是校霸的底色,但陈雾圆总觉得有些遗憾,可能她当初遇见钟在的时候对方不是这个态度。 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正常人也没几个能在拒绝过自己的人面前保持礼貌的。 * 去祖父家吃饭和陈雾圆想的一样,一直拖到了晚上九点半。 陈雾圆的祖父当过兵,然后才经商,对子女要求严格,再加上大姑今年难得回来,饭桌上讲话都讲了一个多小时。 轮番指点各个晚辈今年的表现,总结得失,像开员工大会一样。 大姑实在不耐烦,说:“爸,你讲半天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她拍拍手,招呼道:“好了爸,别讲了,你让孩子们好好吃顿饭。我跟他们都多少年没见过了,还没说几句你先说起来没完没了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不改。” 祖父在子女中比较喜欢女儿,再加上大姑早年和祖父一起做生意,说话比较有分量,因此也是家里为数不多敢驳祖父面子的人。 经过她的一番话,祖父总算没接着说下去了,吃完饭陈平被叫进书房,不知道祖父和他聊了什么,陈雾圆猜测可能是离婚的事情,他回来的时候脸色黑沉。 陈雾圆只当没看见,陈平也没说回家,到路口陈雾圆说自己要打车回去,陈平才说:“我送你回家?” 陈雾圆说:“不用了,我打到车了,你忙吧。” 她下车,陈平降下车窗,似乎有话要说,踌躇半天。陈雾圆不想知道刚才祖父和他说了什么,更不想听他说话,站在路边拿出手机假装回消息。 最后陈平什么也没说,一踩油门走了。 陈雾圆等了一会,忽然身后有人叫她:“哎陈、陈雾圆!” 陈雾圆回头,一个绿头发的男生正站在两步远的位置,旁边跟着两个五六岁的小孩,一人手里拿着一瓶饮料。 见她回头,绿毛满脸欣喜说:“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我叫吴澄,之前在一中那边的餐厅问你要微信的那个,还记得我吗?” 他这样一说,陈雾圆也想起来,王叶南的小弟,上次钟在打架他还发消息通知陈雾圆。 陈雾圆点了下头,态度不冷不忍。 吴澄约莫是察觉到了,往前来了一步,为自己辩解说:“打架的时候我都没动手,都是你男朋友打的我,王哥都被打骨折了,搁医院躺了大半个月呢。” 陈雾圆不关心王叶南,没说话。 吴澄今天是和家长一块出来的,家长在里面逛商场,他实在走累了,再加上七大姑八大姨逮着他的流行发色说个不停,吴澄受不了,赶紧说要带两个小侄女买奶茶,借着这个理由溜出来了。 没想到刚出门就碰见熟人了,吴澄这几天饱受侄女的摧残,好不容易遇见个能聊上几句的同龄人,不顾陈雾圆冷淡的态度,又说:“不过你男朋友真的挺吊的,一打八,我艹完全都落下风,王叶南被打的,嘴角都是血。” 陈雾圆才回了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是同学。” “啊?”吴澄不相信:“不是你男朋友?怎么可能呢,当时就是听到王哥说你住晶什么府,他才跟我们走的,不然钟在都懒得搭理我们。” 陈雾圆心脏一紧,想起当时在表白墙上看到的话 ——“王叶南握住钟在什么把柄了,八对一他居然同意?” ——“宋杰锋当时也在怎么不叫人?” 陈雾圆转过头问:“你说什么,王叶南提到我钟在才和你们走?” “对啊,”吴澄见她一脸诧异,也有点搞不清状况:“你们分手了,还是他没和你说?当时我们本来约好了晚上在电子学院操场见,但王哥说钟在能叫的人特别多,还有个陈迪文,我们根本打不过他。 “我们以为你是他女朋友,王哥出主意说只要提到你他肯定跟着我们走。” 吴澄把那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说道钟在停下脚步上车的时候陈雾圆呼吸一窒。 “其实我们就是随口一说,不是真要找你事,我们和钟在有矛盾,和你没关系,”吴澄说着说着总觉得不太对劲,摸着自己的头道歉说:“不好意思啊,你男朋友没事吧?” 陈雾圆说:“他昨天刚去拆的线,伤口没事了。你不该对我说对不起,应该对钟在说。” 吴澄的两个侄女看绿灯亮了,赶紧拉表哥的手要去买糖吃:“表哥走了,姐姐再见!” 另一个也说:“姐姐再见!” 陈雾圆浅笑一下,说:“再见。” 吴澄往马路对面去,陈雾圆有些恍惚。 钟在是为了她才跟着王叶南走了,昨天拆线的时候陈雾圆不在,但宋杰锋给她拍了照片,手臂上一条狰狞的伤口,皮肤因增生而鼓起,看起来格外骇人。 腹部的伤陈雾圆没看到,但想想应该也不会比手臂上的轻。 可能又要留疤了。 到底是为 什么? 钟在还喜欢她吗,不然为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每次自己难过,钟在都能精准地接收到信号,他什么也不问,却愿意用一些看似简单笨拙的行为来安慰自己。 蛋糕,拥抱……钟在用他独属的细腻包裹着陈雾圆那些不明显的低落。 换成其他人钟在也会这样对他们吗? 陈雾圆想不明白,她和钟在两年多没接触了,不知道是这几年他转性了,的确性格变的温和了,还是单纯的对自己特殊。 就算对自己特殊,钟在现在是什么想法她心里也没底,照钟在那个性格当年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陈雾圆像漂浮在一片水面上,远远地看见明亮的灯塔刺穿迷雾,但却不清楚自己离它还有多远,是触手可得还是遥不可及。 也不清楚自己漂浮其中的海水有多深,下沉是会踩到陆地还是沉入海底。 顺其自然吧,陈雾圆想,情况再差也不会比过去的两年还糟。 * 陈雾圆过去的时候,钟在似乎刚醒,穿着件灰色外套,过来开门带她进去。 他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让陈雾圆坐下:“昨天给你的试卷你写的怎么样了?” 第63章 “写了几道题,我可能考不过帮扶测试。” “嗯,正常,”钟在说:“能学一点是一点,帮扶测试难度太大。” “……” 五号就要去学校考试,还有两天,陈雾圆问:“你手臂上的伤今天上药了吗,我昨天下午回去看到宋杰锋说你去拆线了。” “上了,腰上的还要等两天再去。” 陈雾圆点点头。 钟在昨天没睡好,再加上去医院一趟着凉了,可能有点感冒,鼻音听起来很重。 陈雾圆问:“你感冒了?” “有点,”钟在不在意:“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吃药了吗,你别硬熬。” “真没事,有事我自己就去医院了,我又不是傻缺。” 钟在给她倒了杯水,说:“别问了,我一听别人关心我,我头都大了。” “……” 那你有病吧? 陈雾圆看他脸色还可以,只是鼻音重,估计也就是小感冒,便没问太多,她拿了试卷,把刚才买的猕猴桃给他:“你刚拆线,给你带了点水果,最近别喝酒也少抽点烟,吃饭忌辛辣。” 上次在钟在这吃饭,他自己吃的少,但可能兼顾其他人的口味,好几道菜都很辣,那天钟在还喝了不少酒。 他自己吃饭没这个问题,陈雾圆昨天亲眼见到他白水下面,搁了点盐,放了几片青菜,就这么吃了一大碗。 特别的朴素,要不是陈雾圆知道他家拆迁了,真以为他吃不起饭,马上就要上街乞讨了。 眼见他又要说什么,陈雾圆先讲道:“我刚才过来的路上遇见吴澄了,上次问我要联系方式的那个绿头发的男生,跟着王叶南的,你还记得吗?” 钟在皱眉,说:“记得,你在哪遇见他的?” “人民路商场前面,他带着两个侄女,没怎么样我,”陈雾圆还是问了:“不过他跟我说,当时王叶南来找你的时候,是提到了我你才跟他们走的。” 钟在靠在旁边的台球桌上,手撑着桌子,下意识瞥她。 陈雾圆问:“是吗钟在,是因为我?” 第49章 想着吧 钟在换了个姿势,曲着腿靠着台球桌,双手交叠在身前,半晌否认:“不是因为你。” “我跟王思远他们兄弟俩早就认识,初中那会就打过架,就算没有你他迟早也要找我事,你算是被牵扯进来的。” 钟在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果王叶南不是因为要找他,可能根本不会去跟踪陈雾圆,拿陈雾圆当筹码归根结底,这件事本质上就和她无关。 “你也别又觉得愧疚了,王叶南是以为我们俩有什么关系,才用你威胁我,这事因我而起,我不可能说坐视不理,任凭他们误会。” 钟在说:“换成别人,我一样跟着去。” 他目光坦荡,似乎说的都是实话。 陈雾圆听完之后,倒没觉得特别失望。 确实,按照钟在的性子,因他而起的事情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陈雾圆觉得钟在这个人很好,不单单是因为他对自己还可以,而是钟在他本身的性格就不错。 陈雾圆说:“还是谢谢你,王叶南可能也不是单纯的因为你才找我,之前我和他表哥王思远闹得挺难看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来找我。” 她这样一说,房间里另外一个闹得也不咋好看的人顿觉这话有些内涵自己了。 钟在靠着台球桌,呵笑一声,不屑地说:“蹲了两年牢还旧情难舍,废物。” “……” 陈雾圆差点就忍不住想问难道你舍了? 但没敢这么直接地问。 她和钟在的事说起来简单,不就是被拒绝过一次吗? 但真操作下来,谁也不清楚钟在对这件事,到底介意到什么程度。 她犹豫要不要问出口,尽管自己现在很想知道。 何惜文和陈平即将离婚,这或许意味着,对陈雾圆来说家庭上所带来的困苦和矛盾马上就要迎来终点了。 亲密关系的阴影是场浸润骨头的风湿病,大多数时候都风平浪静,但每当大雨来临时,损坏的骨头就会散发着密密麻麻的阵痛。 这些年纠缠下来,陈雾圆已经在上面耗费了无数精力。 从一开始的茫然痛苦到后来的麻木顺从,被忽视、出国、家暴、谩骂,陈雾圆不想再让这场病痛延续到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在当初报警的那一刻,陈雾圆就暗自决定,不再期待从家庭关系中寻求爱。 向永远都不会爱自己的人渴求爱意,这本来就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期待感会让人陷入等待的痛苦中,这是陈雾圆自己给自己下的雨,但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了。 雨要停了,陈雾圆想要靠近阳光。 想让热烈的阳光烘烤自己骨头中的雨痕,这是她现在所期待的幸福。 将来会不会和钟在在一起,陈雾圆还没想这么远。 她就是想知道钟在对当初的事情是什么看法,如果可以,她还想把之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解释再详细说一遍。 即使说,钟在真的不喜欢自己了,陈雾圆觉得自己也能接受。 给彼此一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有没有用,反而是件不太重要的事情。 陈雾圆甚至都觉得他们现在这个状态很好,可以说话,可以互相发消息,她也可以时常来找钟在。 如果将来钟在要选择去其他城市发展,只要他高兴,过得好,那也可以。 陈雾圆不希望自己的爱是禁锢别人的囚笼,她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正大光明陪伴彼此的理由。 但问题回到原点,钟在对她是什么想法? 之前他说的那句“可能以后一辈子都见不到”听起来挺冷淡的。 陈雾圆在那想半天,钟在看出来她有话要说了,等了两分钟不耐烦,轻抬下巴干脆地问:“你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就写试卷。” “……” 陈雾圆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钟在莫名其妙,拿不准陈雾圆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接了。 陈雾圆坐回椅子上,十分正经的坐姿,像老师刚教会规矩的小朋友,双手平放在桌上,看着钟在说:“我想和你说点事情。” “你说。” “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先说。” 陈雾圆思考着说不行。 钟在笑了下,走过来把水杯放在桌上,手心反撑着桌沿,俯身打量着她,似乎在探究她要说什么。 陈雾圆鲜少接受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眼皮轻颤,不自觉地摸自己肩膀处垂下的头发。 过了会,钟在说:“你真想扇我?” 他腰弯得低了些,没当一回事,说:“行,你扇吧。” “……” 陈雾圆懵了,钟在还是真是,能屈能伸。 他微微侧脸,下颌骨流畅,眼皮很窄,斜睨着她,唇色很红润,鼻骨也高,室内的光投下来,自动在他脸上添了层阴影。 钟在做这个动作没一点下位者的感觉,甚至很像在哄人,就是一种“来来,我陪你玩玩”的感觉。 桀骜不驯中带着宠溺,莫名地很撩人, 又开始了,陈雾圆 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一那会,钟在的性格中好像本来就有这样的一面,爱挑逗戏耍别人,特别鲜活。 之前碍于两人尴尬的关系,他鲜少展示出来,今天可能他有点放松,身上这股劲才卷土重来。 陈雾圆问:“我扇了你会还手吗?” “不一定。” “……” “万一你哭了怎么办?” 钟在低笑一声,“我把你也弄哭。” “……” 陈雾圆也抬眼看他,灯光映在眼瞳,光线流转,很晶莹温和,她直白地说:“还是算了,我下不去手,也不是想问这个。” 陈雾圆声音很低,像有些抱歉,但字字清晰, “我想和你说说高一的事情。” 钟在嘴角霎时间平直,他手心紧紧扣住桌沿,为什么要在这一刻说起从前,在他抱了她那一下之后,果然,脱敏是场错觉。 “没什么好说的,聊这些是怕我这种混混缠上你?你想多了。” “不是,”陈雾圆认真地说:“我从来没觉得你是混混,你比大多数人都优秀,成绩好,能力过人,换做是我,我自认做不到你这种地步。” 陈平何惜文再不好,在钱上从来没亏待过她。 钟在没说话,这种套话他听过太多次,由陈雾圆说出来,更显得客气。 他嗓音淡了些:“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不生气。” 陈雾圆忽然有种抓不到实质的烦躁,钟在显然不想聊起当年的事情,也是,他一开始的态度就很明显。 但是—— 陈雾圆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问:“钟在,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应该好回答才对,特别是对于钟在来说,他从小就在社会上混,接触的人也多,看人最准,但等了好一会,钟在也没说话。 第64章 陈雾圆重新问了一遍,钟在笼统地说:“成绩好,性格稳定,家里有钱。” 很浅显,陈雾圆问:“还有呢?” 钟在垂眼一瞬,烦躁感涌上来,堵在各处的毛细血管里,轻微的窒息感,他抬眼说道:“你问这些没用。” “不需要有什么用,”陈雾圆轻柔地说:“我问问不可以?” 钟在懒得再烦,问道:“你想听真话?” “嗯,真话。你说什么都行,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放在心上,就当是随口一听。” 钟在说:“乐于助人,”一定程度上。 “善良客气,表面功夫做的好,不是贬义,” 她很少让别人难堪,即使是高一那会对他也十分客气,包括现在也是。 “嗯,我知道,还有吗?” “理智,骨子里冷淡,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够了吗?” 不然也不会在高一要出国的时候写信给他,在他和其他人之间,选择楚榆星而不是他这位相处不久的陌生人。 总体来说,钟在说的这些都十分客观中肯,不算坏也称不上多好。 陈雾圆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呢,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钟在无所谓地说:“不知道,我走路从来不看自己。” 陈雾圆也没有强求,她思绪顿了很久,才说:“你说的没错,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过去想要的不代表现在想要,其实,我一直很觉得我不该要特别多的东西,我担心自己拥有了也不能保护好他。” 钟在没有揭开她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朝里看,不然他就会发现哦,原来陈雾圆也没这么好。 钟在撑在桌前,他无声地看着陈雾圆,好像这一刻彼此认真地观察着对方,钟在缓缓换了口气,说道:“陈雾圆,你会有的,我这个人看人很准,这么多年从没失手过,走你自己的路,将来总有一天你有能力去保护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一天不远,我说的。” 他话说的很笃定,像某种承诺,陈雾圆点头,问:“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吗?” 钟在单挑了下眉示意她说。 陈雾圆毫无预兆地抬手,轻轻贴了下他的脸,声音中带着笑意,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我想要你的,爱。” 钟在嗤笑一声,直起身,说:“你想得真美,想着吧。” “……” 第50章 还喜欢? 钟在感冒头有点晕,他困得想睡觉。 底下台球厅就这一间休息室,里面一张桌子,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平时钟在就在这睡觉写作业。 但今天他感冒,再加上陈雾圆在这,钟在本来想去隔壁找个凳子睡,但陈雾圆说没事,让他在旁边睡就行。 钟在也是真困,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躺下。 一合眼,好多事从眼前浮现。 过去的事,未来的打算,还有现在,包括刚才陈雾圆手摸的那一下,细软的触感停留在脸上,还有她那句话。 ——“我想要你的爱。” 以前高一的时候不想,现在倒是会开这种玩笑。 钟在直接云淡风轻地略过这句话,当做没听见,却也不可能把这句话当真。 钟在的手垫在后脑勺,本来很困,但这会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陈雾圆可能在翻书,过会似乎是注意到钟在那边的呼吸还平稳,轻声问:“睡不着?” “嗯,”钟在随便找了个理由:“平时睡觉外面都很吵,这几天突然安静了不习惯。” “……” 陈雾圆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本书,说:“我给你读几篇作文?就当助眠了。” 钟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陈雾圆翻开书找了篇散文读。 她声音好听,又清又软,刻意放柔之后声线里更带着一丝绵意,非常适合去做助眠主播的声音,她要是在网络上做哄睡视频人气应该不低。 每个字音都像根轻柔的绒羽慢慢碰触耳膜,给人以难耐的痒意,钟在听了好一会,才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她读的内容上。 * 陈雾圆读了两三篇,钟在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刚好这一篇也要读到尾声了,后面是作者引用的一首诗。 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散文集摊在腿上,陈雾圆拿手机回消息,快到帮扶测试了,张颖今天上午还问她有没有把握通过这个考试,两人聊起测试的事情,张颖说她问一个毕业的学长要了去年的数学考试题目,等别人发过来她就发给陈雾圆。 陈雾圆说行,还有之前同学邀请她出去玩,陈雾圆一一回复说这几天有事在忙,没时间。 她一边回消息,一边半停不停地读剩下的内容。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困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1 …… 这是诗人博尔赫斯写给自己家乡的诗句,但很多时候它以其复杂的隐喻和感情表述被用来表达感情。 在这篇散文中,作者也是只引用了前三句来对自己的爱人告白。 他一无所有,贫穷的生活,不堪的过往,作者自认为是一个失败者,糟糕的生活很可能会拖累爱人,而且自己也没有能给予对方的。 因此面对自己的爱人无力又绝望,明明如此深爱却不知道该怎么靠近。 陈雾圆估计钟在已经睡着了,声音轻了许多,时不时地回几句消息。 这首诗她很熟悉,不用看就能默念。 陈雾圆几乎是在背接下来的内容: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1 我给你我的忠诚,在你之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在你之后我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从情窦初开到青春正好,所有关于“爱”的命题我只有你。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我坚持着我的想法,在你面前保留自己的自尊和原则。 我从不开口解释和询问什么,过去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我都这样生活。 陈雾圆读了几句,声音越来越低,出于意料,钟在还没睡。 他似乎是觉得陈雾圆读的太慢,自己接了后半句。 声音很淡很冷,如同流水划过金属的质感。 陈雾圆的手一顿,视线虚焦在他垂在床边的手上。 他其实挺白的,手是冷色调的一块, 我用什么留住你,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是 ——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1 我实在一无所有,试图把我的一切展露给你。 包括那些悲哀的,困苦的,脆弱不堪的过往,暴露我的缺点,我最糟糕的一面,我直白又绝望地展示着自我,那个蜷缩在过去真实又糟糕的我。 你是我不幸和大幸,纯真而无穷尽1,我义无反顾的向你剖白自己,好的,坏的,卑微热切,希望你接纳,希望你看见真实的我也能留下,给我同情或者怜悯,爱我伤疤爱我的骄傲。 爱,全部的我。 我绝望而热切地想得到你的爱,奋不顾身。 室内静了一会,陈雾圆的目光好半天才聚焦。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掌上筋络蔓延散开,牢牢地牵住各个节掌骨。 青色的脉络交错着,像黑笔无意识地在白纸上划的乱线。 钟在翻了个身,背朝着她,说:“睡了。” 陈雾圆也合上书点头回应,“行,你睡吧。” * 他睡了没一会,外面有人狂摁门铃,陈雾圆听见门铃的那一刻就站起来,但钟在的动作比她更快,他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说:“你坐着,我去开。” 他起床也没任何别的动作,不管是摁眉心还是揉脸都没,似乎是刚睁眼人就清醒了。 钟在起身去开门,外面是宋杰锋,老远听到他说话:“钟哥,今天我在你这睡!” 宋杰锋大半夜和家里吵架,吵的天翻地覆,气得他妈说要把他赶出来,宋杰锋当场十分有骨气地表示,行,走就走,然后就过来投靠钟在。 他以前也没少在钟在的店里睡,反正多拉一张折叠床的事情,他又不挑。 钟在习惯了,“嗯”了一声。 宋杰锋熟轻熟路的想开休息室的门,手刚挨上门把手,钟在“啧”了一声:“你什么素质,开门之前不敲门?” 宋杰锋:“……” “这就我们两个人我敲什么门?”宋杰锋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我之前来的时候也从来没敲过门,敲门给鬼听啊?!”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钟在说:“里面有人,滚去旁边睡。” “……” “谁在?” 第65章 宋杰锋好奇了,这深更半夜,又不做生意,还有谁能来? 他视线往钟在身上转了一圈,注意到他衣领处有根长发。 今天钟在难得穿了件灰白色的外套,灰白布料的映衬下,这点别样的颜色格外突出, 这个位置,这个时间点。 我艹,该不会是钟哥背着他谈女朋友了吧? 经过上次和陈雾圆的交谈,宋杰锋自动排除和她的这个可能,但还是想起她了,又激动又有点遗憾:“你谈女朋友了?那我是不是该走? “但上次你那个老同学怎么办,你这么快就忘了人家??!” 宋杰锋比了个大拇指,说:“嫂子在里面?你太绝情了哥,嫂子长什么样,有没有前嫂子好看?” 钟在今天感冒,心里本来就不怎么畅快,一听他这一连串不着调的话更烦,连解释也没,眉头一皱,说:“嘴闭上,滚一边去。” “……” 宋杰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怀着好奇心滚去隔壁了。 钟在去给他找床和被子了,宋杰锋刚一进去,就掏出手机先给陈雾圆发消息 frist【告诉你个事】 frist【钟哥有可能谈恋爱的,他女朋友今天来找他了。】 frist【我在他衣服上看见了一根长头发】 frist【你可以放心了,钟哥对你没意思了,就当上次我是放屁吧】 frist【果然,钟哥绝不可能吃回头草】 宋杰锋发完这两条,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上次自己刚说要撮合她和钟哥,钟哥转眼就找了女朋友,这事办的有些不厚道。 趁着钟在还没来,他接着发 frist【妹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对象哥给你介绍】 frist【保证都是帅哥!虽然没有钟哥帅,但比他会哄人】 * 陈雾圆刚才听到宋杰锋的声音了,开门出来问:“宋杰锋来了?” 外面的走廊上就钟在一个人在,他指指旁边的门说:“嗯,在里面。” 折叠床都放在储藏室里,钟在过去搬床,陈雾圆担心他有伤自己一个人不好搬,就跟着他一块去。 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一会亮一下,消息条幅滚个不停。 钟在注意到了,提醒说:“你有事就先回消息,这我来就行。” 还没到储藏室,陈雾圆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钟在不冷不淡地问:“谁发这么多消息?” 陈雾圆扫完消息,笑了几声,如实说:“你兄弟,宋杰锋。” “……” 钟在都不用想就知道宋杰锋会发什么,他嘴角往下压,今天似乎格外地不爽,“发了什么?” “也没什么,”陈雾圆说:“他说你衣领上有我的头发。” 钟在闻言似乎一愣,喉结滚了两下,低头扯自己的衣领看,布料上确实沾着一根丝线样的头发。 可能是刚才讲题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他伸手拿下,低着头说:“别理他,他欠收拾了。” 陈雾圆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异样。 好像是有点生气,这几条消息不至于吧,还是钟在有起床气? 有吗? 他之前在班级里被吵醒的次数也不少,有时候别人要抄他作业,经常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他这个人很奇怪,就是吵的时候能睡着,但只要有一点不同的动静马上就醒了。 但也没有哪次看见他生气。 这样的情绪很短,等宋杰锋从里面出来,钟在差不多就回复以往那个冷淡的样子了。 宋杰锋是想起来钟在的腰上有伤才冲出来自己搬床,结果刚进储藏室,迎面和陈雾圆钟在两人对上。 宋杰锋一声诧异的“卧槽”。 陈雾圆朝他点点头,钟在干脆迪就没理他,两个人站在一起,气场契合。 莫名有种大哥带着嫂子在关心手底下的兄弟的即视感。 刚刚和嫂子发完大哥对你没意思的宋杰锋:“……” 刚刚说要给嫂子介绍比大哥更会哄人的男友的宋杰锋:“……” 刚刚好像了完成一场挑拨离间,且发觉大哥此时的目光有点冰冷的宋杰锋:“……” 宋杰锋摸了摸鼻子,自觉后退:“我好像想起来了,我女朋友给我定了酒店,那个,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哈。” …… 宋杰锋来得快走得也快,陈雾圆也打车回去。 钟在照例嘱咐一句让她到家发消息。 直到到家,陈雾圆还在想钟在的不对劲。 家里没人,她开了灯,想半天觉得钟在可能不是生气,而是别扭了。 以陈雾圆对他的了解,他会感到别扭的情况就那几种,比如,觉得说了自己不该说的话。 今天他和陈雾圆说的话挺多的,但前半段都正常,唯一的就是自己读散文时他接的那句话。 ——“我用什么留住你”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陈雾圆一直都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她没问过,不过有人在她面前说起过。 家庭不错,成绩也过得去,性格好。 但是站在钟在的角度,如果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随时有能力离开,且骨子里很冷淡的人。 而且她曾经确实,因为出国这个渺茫的前程拒绝过自己一次,这样的人可能会很容易让人没有安全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再因为相似的理由抛下自己。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陈雾圆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人,在对方没明确开口的前提下,无论如何,陈雾圆不会去明显爱意。 陈雾圆无法自抑地想到了他送的蛋糕,拥抱,以及他手臂上的伤口。 或许,钟在对她是有那么一点不同? 陈雾圆从客厅走到房间,打开桌上的盒子看了一眼小狗奖牌,发消息给钟在: cwy【你在吗?】 钟在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十几分钟后才回复【有事,刚才宋杰锋回来了,我给他找了张床】 他刚被宋杰锋缠了好一会,宋杰锋非拉着他问东问西,缠得钟在头疼。 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拿了根烟,也没抽,就叼在嘴里。 cwy这边思考着,打字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 【只是问一下】 物理一班钟在【问】 cwy【你还喜欢我吗?】 【?】 钟在发了个问号 陈雾圆回了一个【1】 转人工。 好像突然这样问显得她莫名其妙,陈雾圆有点胡言乱语的解释【你不是说上次对我介绍的那个人不感兴趣吗,我在想为什么,觉得有这种可能】 陈雾圆发了一段疑似不知所云的解释。 过了几秒,对面发【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这个问题抛回给陈雾圆,她摩挲了下手机侧面如实说自己的想法 【还喜欢?】 就两秒,钟在又发过来一个“?” 【陈雾圆】 【你牛逼】 第51章 真有自信 陈雾圆手撑在桌上,看着屏幕上那两句话,我牛逼? 我牛逼在哪? 钟在是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太过离奇吗? 可能他的意思是你之前都拒绝过我一次,我当时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对大小姐不感兴趣,而且咱俩收场时闹的也不算好看,你怎么敢猜我还喜欢你的? 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 陈雾圆虽然敢这样猜,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说出来其实有点开玩笑的意思,如果真要问她为什么这么猜,陈雾圆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说白了,有些东西就是仁者见仁的事情,是瞬间的体会,真到说出口时其实一切都显得格外正常平淡。 看见同学伤心,给员工买蛋糕的时候顺便给她一个,这正常吗,很正常。 唯一出格的就是那次拥抱。 非常棘手,陈雾圆想半天,发【1】 【111】 【11】 …… 钟在抽了半根烟,看见她发的这一排1,扯唇笑了下,本来钟在没那么想聊这些事情。 但是今天不巧了,他心情不爽,陈雾圆这三番两次的揪着过去的事不放,逗他玩呢。 钟在发了语音,语气吊儿郎当,散漫至极, “说反了吧陈雾圆,我怎么觉得,是你对我念念不忘呢?” “……” * 第二天去学校考试,陈雾圆早上十点半去考数学。 拿到试卷从第一题懵到最后一题,钟在给她压中了第一、三两道大题,陈雾圆自己做了几道,实在是不会了。 其他人的情况大概也差不多,还不到一个小时考场里就有人想交卷了。 等到考试结束,出来的人各个面如死灰。 陈雾圆接受良好,反正早就知道一中的帮扶测试鲜少有人通过,设立这个考试的目的就是为了有个让学生补课的借口罢了。 第66章 陈雾圆考完试给钟在发了条消息 cwy【晚上张颖赵为他们聚餐你去吗?】 明天要开始上课,张颖早上问陈雾圆要不要去聚餐,还有赵为、周世他们几个一班的。 有赵为,他应该也会叫上钟在。 钟在快十二点才回消息【不去】 【晚上有员工回来,我在店里吃】 cwy【你店里不是初十才开业吗?】 台球厅店里员工放假晚,钟在也没硬性规定要他们非要哪天回来,听宋杰锋说一般初十才开门,到十五过完元宵节员工才基本来齐。 今天才初五吧,哪个员工上班这么积极? 钟在【小旭,他和家里吵了一架,待不下去,就回来了。】 这几天陈雾圆也稍微了解些店里的情况,小旭好像是很年轻的那个男生,中专上了一年就不上学了,天南海北的到处闯,后来台球厅的第一任老板招招他进店里干活,负责清台教客人之类的杂活。 小旭家里条件不太好,还有一个姐姐在上大学,平时靠他往家里寄钱,钟在给他开的工资比其他同行都要高。 cwy【我也过去,我今天想去给你拜年?】 钟在【?】 【你没事干了,给我拜什么年?】 cwy【我不能去?】 陈雾圆已经初步掌握了和钟在沟通的技巧,无论他问什么,都可以灵活使用反问句。 每次钟在都会懒得再烦,从而说“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身边好像挺多朋友都话很多,像赵为、宋杰锋,估计钟在是应付他们应付出经验了。 果然,那边钟在过了几秒说【行,随你】 * 下午陈雾圆还跟何净秋见了一面,她新谈了一个男朋友,说过两天快开学的时候约着见一面。 何净秋说:“这个我同校的,长得巨帅,我看上两年了。” 何净秋说两人在一起是因为同学聚会时打赌,稀里糊涂就在一起,谈是谈了,但还不太熟,刚好趁着这几天熟悉一些再介绍给陈雾圆。 陈雾圆说好。 她和何净秋见面之后就直接去了钟在那。 去到刚好碰到钟在在楼底下,他手上拿着塑料袋,戴着口罩,站在水果店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雾圆没叫他,动作轻的走过去,抬眼顺着他的目光看。 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初五街上人还不多,摊位前就几个人,应该是母亲带着两个孩子。 一男一女,女儿看起来年纪要大些,两人缠着妈妈要吃糖葫芦,可能妈妈担心他们甜食吃的太多了,神色之间有些犹豫,男孩抱着年轻的腿撒娇,摊位老板也在劝。 最后母亲还是买了好几串递给孩子,随即牵着孩子的手,三人朝旁边走。 很温馨和谐的一幕,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钟在却看的很认真,甚至都没发现有人靠近。 陈雾圆等那三人的背影走远了才出声:“你在看什么?” 钟在回头,看见是她就戴了个口罩,说:“随便看看,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没事我就过来了,”陈雾圆看见他手里拿着的袋子上写着“第一人民医院”,问:“你去医院拆线了?” “嗯,”钟在点头。 他鼻音听起来比昨天还重,陈雾圆问:“你不是说明天去吗,还有你感冒看了吗,感觉比昨天严重。” 她昨天发消息问钟在什么时候拆线,钟在说的后天,陈雾圆还想着陪他一起去。 “看了,今天就是去看感冒的,顺道去拆的线。” 钟在的视线转到她手上,问:“来就来,你拎什么东西?” 陈雾圆还担心他的感冒,回复说:“都是从家里拿的,我说了今天过来拜年总不可能空手来吧?” 钟在接过陈雾圆手里的东西,说了句:“忘了,多少年没人拜年了。” “……” 陈雾圆走在楼梯上问:“你感冒医生怎么说,是普通感冒吗还是流感,严重吗?” “普通感冒,不严重,”钟在说:“开了药,过两天就好了。” 她问这几句,钟在还算耐心的回答了,陈雾圆也担心问太多他 烦,就没再接着问,嘱咐句:“你记的吃药。” 钟在点点头。 到楼上,小旭还没来,钟在问她吃过饭没,陈雾圆说吃过了。 钟在还没吃饭,他刚说要给自己下碗面,陈雾圆想起来他之前那碗清水面,说道:“你还在病着,吃点有营养的,我给你做?” 陈雾圆自己也会做饭,不过她擅长做甜品西餐一类的。 钟在倒是自动忽视后半句话,顺着说:“行,我一会放两根火腿肠。” “……” 陈雾圆和他沟通有障碍,直接给他点了外卖。 钟在先去楼上修麻将桌,底下有个卡槽坏了,昨天试机器的时候这台洗牌的时候总会卡最后几张牌。 钟在会的东西很多,陈雾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从麻将桌到电闸都会修的人,他神色认真,做事有序不紊,三下五除二地拆了面板。 下面卡槽缺了一块挡板,钟在找了块牛筋块,重新装上去。 陈雾圆在他旁边问:“你今天上去语文考的怎么样,我听别的同学说今天考试很难。” 钟在回的很敷衍:“还行。” “能过吗?” “差不多。” 陈雾圆不相信,她虽然觉得钟在的语文考一百一不是问题,但要想过市一中的帮扶测试,显然还差点。 陈雾圆问:“你作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 …… 聊了几句,钟在换好牛筋板出去洗手下面,陈雾圆在外面等了一会,外卖到了,她去拿。 送到门口的,陈雾圆都说了自己马上就到,外卖员还一个劲地摁门铃催促,似乎极其没耐心。 陈雾圆过去开门,说:“你把外卖给我。” 外卖员戴着口罩,露出一双狭窄细长的眼睛,见到陈雾圆,眼睛皱起,眉心褶皱明显,上下打量着她,瓮声瓮气地问:“你是陈女士,学生?” 陈雾圆觉得这人神经病,没回答仍旧说:“把外卖给我。” 对方没动,还在打量着陈雾圆。 这股不怀好意的目光让陈雾圆莫名觉得他有些熟悉,刚想出声警告,里面钟在听见动静出来。 “你和谁说话?” 陈雾圆回头说:“点的外卖。” 钟在推门,也知道这是陈雾圆给他点的,边伸手边对陈雾圆说:“你真是吃饱了撑的。” 钟在比对面外卖员高了一个头,站在面前压迫感十足,外卖员这才把外卖递给他。 对方没戴手套,伸出的手红肿粗壮,应该是经常干杂活。 钟在的目光这才投向他。 四目相对,钟在皱眉,顶着钟在的目光,外卖员似乎是害怕他,身体骤然一缩,低头走了。 回到房间,钟在的面也好了,陈雾圆点了炒菜还有鸡汤。 钟在吃了没几口说:“你最近注意点。” 陈雾圆还以为他在说外卖员的事情,回道:“我以前都是让人放门卫的,今天你在,我以为没事。” 钟在点点头,却说:“不光是这个,刚才那人你没认出来?” 陈雾圆一愣:“谁?” “王思远,”钟在说。 第52章 ?2/6改 王思远应该也认出钟在了,本来陈迪文说王思远出狱回来不混了,钟在还挺放心的。 但刚才看他那个眼神,钟在又觉得这事估计没完。 钟在看到陈雾圆脸上的担心,也不想给她压力说道:“你注意一点就行,遇到事报警或者给我打电话,平时出门挑人多的地方走。好歹法治社会,王思远也不能路中间捅你一刀。” 陈雾圆说:“说不定。” 钟在吃了一大口面,笑笑说:“要捅也是捅我,他恨我比恨你多。” 聊了几句,陈雾圆其实也没有特别担心。 王思远还没坐牢之前,自己就很少见到他,本来就是陌生人,相比之下她更担心钟在。 他刚和王思远的表弟打完架,不知道会不会惹上事。 陈雾圆说:“你也当心一点,有事就报警。” 钟在点点头。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晚上还有宋杰锋几人要来,钟在吃过饭就去超市买菜。 他其实一年到头也就做几顿饭,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朋友来聚餐,钟在才下厨,平时店里的员工有固定的商家送餐。 遇上放假,就钟在一个人吃饭时,他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从超市回来,钟在手里提着东西,陈雾圆实在担心他手上的伤,就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她伸手,钟在递给她一袋青菜让她拎着,其他的都换到没受伤的右手拿着。 “……” 陈雾圆心想反正他右手也没事,想提就提着吧。 第67章 路上,陈雾圆看见旁边的糖葫芦的摊位还开着,想起刚才钟在一直在看着这边,就和钟在指了一下:“我过去买东西。” 钟在还以为她想吃,路口刚好是红灯,他点头说:“嗯,去吧,快点。” 陈雾圆过去。 红灯还没转到绿灯,陈雾圆就回来了,把糖葫芦递给他。 糖葫芦外面粘了一层糯米纸,钟在误会了,以为陈雾圆不吃,要他撕掉,说道:“我手脏,等会回去给你拆。” “……” 陈雾圆说:“给你的。” 钟在一愣:“给我?” “给你吃啊,”陈雾圆说:“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看着吗,你不好意思去买?” 她握着那串糖葫芦,手指纤细,糖葫芦的红色泛着晶莹的光,躺在她手里,像一串热烈的红灯笼。 钟在像是被逗乐了,他笑了几声,接过来。 过了红绿灯,陈雾圆问钟在自己拜年有没有红包。 她笑意盈盈,唇边稍弯,钟在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点高兴,嗯了一声说:“有。” “给多少?” 钟在瞥她一眼,陈雾圆还在笑,钟在说道:“哪有问红包的,一会小旭来了一起给你们发。” 陈雾圆不乐意了,说:“我现在就想要,我先拜年的,为什么一起发?” 她挨钟在挨得近,钟在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假装生气的脸,眉头轻皱,嗔多怒少,唇色淡红,但一点不显得素,微卷的长发衬在脸侧,简直生动至极。 钟在不说话,她就仰头又问,很薄的眼皮轻眨,原本温和像水的眼神里此时宛如浮动着一些细小的气泡,升腾着,到水面又消散,碎碎的跳跃着。 钟在手腕的血管发紧,他强忍住想摸陈雾圆头发的冲动,换手拿手机说:“行,我给你发。” 他这样一说,陈雾圆感觉这个红包像自己要过来的,就不想要了,别过眼说:“我不要了。” 钟在略感困惑地嗯了声。 陈雾圆都懒得说话。 钟在低头看手机,忽然说:“我不是想吃糖葫芦,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给我买过。” 陈雾圆一愣,霎时间明白刚才钟在是在看那母子三人。 她极少听说他的家人,自从遇到钟在的时候他就是孤身一人。 陈雾圆不知道他说的这个“还在的时候”指的是还在人世,还是还在苏城,她也没有问。 钟在多解释了一句说:“她去外地了,和她女儿一起。” 他说到这语气略低,用的词也是“她女儿”。 半天,陈雾圆轻笑了下说:“挺好的,”她看了眼钟在手里的糖葫芦,说:“你想的话,也可以叫我妈妈。” “……” 钟在的手都僵了,被她这句话激的。 她今天穿着一款灰色大衣,卷发散落,睫毛纤长,这句话更像是带着特殊含义。 无端的,从脖颈到耳边一片烧灼的热意。 钟在揉了下脖颈,头歪着,警告性地斜睨她说:“你老实点,陈雾圆,我真叫了怕你受不住。” 陈雾圆非常慢的语气说:“哦。” “……” * 两人往前走,路过一个餐厅,俊男美女经过,气质又如此打眼,靠窗的顾 客都抬头看。 餐厅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指了指窗外:“表哥,你看外面。” 王思远啃着鸡腿抬头,正好看见陈雾圆和钟在路过。 王叶南目光盯着陈雾圆过去,说:“越长越漂亮了艹,带劲。” 王思远鸡骨头对着王叶南的脸砸过去,鸡骨头砸得生疼,又带着羞辱,但王叶南没敢吭声。 王思远扯了张纸擦手,嗓子全哑,嗬嗬地笑:“跑外卖的时候看着了,和钟在搞在一起呢。” 他嘴边有一排上火的水泡,一笑起来更显可怖。 本来王叶南是挺盼着王思远出狱的,毕竟他出狱之后能给自己撑腰,但等到他真出狱的时候,看着王思远的样子,王叶南却觉得莫名发怵。 后来王思远去工厂上班了他还松了一口气,但没多久,王思远就因为和领班打起来被开除了。 这几天他都在跑外卖打发时间。 王叶南闻言连忙添油加醋地拱火说:“他们俩老早就在一起了!钟在现在发达了,开了个台球厅,据说每年赚不少钱,还上了高中,不和兄弟们混了。” “老流氓的儿子上高中,妈不要爹不亲的玩意过上好日子了,”王思远狠淬了一口,歪嘴阴笑:“不让我好过,我得给我的老哥哥打个电话,告诉他他儿子攀上高枝了。” * 宋杰锋今天一来就看到了陈雾圆。 他跟在钟在身边,以每十秒一次的频率咳嗽着,咳了五分钟,钟在终于转过头说:“你有病就滚,再跟得肺病一样咳你试试?” 宋杰锋倒也不是纯起哄,他是真好奇陈雾圆和钟在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真谈了吧,又不像,但是说没谈吧,人家天天来找他,钟哥也不拒绝,大半夜的还待在这里。 到底玩的是哪一套? 宋杰锋问:“你钓着她?” 钟在说:“我钓的住她?” 宋杰锋为兄弟出谋划策:“我靠这不简单吗,穿了衣服钓不住,脱了衣服不就行了,哥你要懂得变通。” “没个吊用,”钟在懒得理他。 “你都没用你怎么知道吊没用?” 钟在摁着他的头压向一边:“嘴巴干净点。” 宋杰锋无法控诉他的双标行为,赶紧求饶:“错了哥,错了,我就想问问。” 他说道:“我觉得人家确实对你有意思,你说客气归客气,大半夜的在这陪着你,今天又过来,该多好心才能做到这份上?” 钟在松开他,问:“你觉得她喜欢我? 宋杰锋跟着他走到厨房,看着钟在洗菜,说道:“觉得啊。钟哥,你别怪我多说一句,人家是真不错,对你也好,我不知道你还担心什么。” 钟在说道:“没遇上事看不出来什么喜不喜欢的,玩玩罢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到最后结果还不是那样。 宋杰锋搞不懂他,没啥好说的了,看钟在处理活鱼,问:“哥你要做红烧鱼还是清蒸?” “红烧。” 宋杰锋说:“我想吃清蒸的。” “行,”钟在戴着口罩,话有点闷:“还有一条,一会清蒸。” …… 今天吃饭的人比上次少,都是男生,钟在拿了双筷子给她夹菜。 这些人应该都是钟在以前的朋友,聊的话题都是关于初中职高的事情,有钟在坐在这也没人敢开低俗玩笑,顶多问陈雾圆是谁。 其中一个看着陈雾圆说:“我怎么感觉以前见过你,有点熟悉。” 宋杰锋也说:“我上次看她眼熟,可能美女都长的差不多。” “是吗?”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看了又看,将信将疑:“可能吧。” 饭吃到一半,宋杰锋看了眼手机说:“钟哥,一会你同学要来,赵为,夏天议……还有几个,我不认识,你看看是谁。” 他把手机递给钟在,钟在看了一眼。 赵为发的消息,说他们那边吃完饭了,想来店里玩一会。 钟在回语音:“没开门,你来玩什么?” 赵为马上回应:“你不是在吗,我们都想过去,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他语音发了一长条,钟在才听了几秒,就摁了暂停,回了两个字:“来吧。” 钟在这个人其实软硬不吃,一旦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能一概不理,闷头走自己的路。 宋杰锋说他脾气犟,确实。 但他有时候懒得和人烦,有些没所谓的事情他怎么着都行,所以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好说话,能包容人。 钟在回完消息,回过头问陈雾圆:“一会赵为过来,你要不要先回去?” 陈雾圆知道他的意思,可能是觉得待会赵为他们问起她怎么在这时,不好解释,但仍然反问:“我为什么先回去?” 钟在侧头看她,陈雾圆欲盖弥彰地说:“我还没吃饱。” 钟在笑了一声,他夹了粒花生,说:“陈雾圆,你就可劲地当我傻逼吧,想待就待着,你不怕我也不会怂。” * 赵为过来还带着钟在的作业,他好久没和钟在见面,拉着他爹诉苦。 钟在兴致缺缺地听着,赵为还说起今天的考试,问他最后几道题怎么做。 宋杰锋九年义务教育都是半完成状态,一听他们在这讨论题目脑袋都大了,赶紧说:“你们要学习去学校行不行,赵为你让钟哥先吃完饭,他刚吃两口。” 一般钟在做饭的时候,桌上要是有人盛饭吃饺子什么的,基本都是钟在动手,因此常常到最后才吃饭。 赵为说:“还有一道,就这一道了。” 第68章 那边张颖过来看到陈雾圆在这,还愣了会,问:“你怎么在这,我本来还想问聚餐你为什么不来。” 陈雾圆也不可能说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她刚想说,自己是过来拿试卷留下吃饭的,话刚说出口,注意到钟在正十分明显的偏头。 ——他在听。 陈雾圆心里一顿,钟在又转过头。 面前张颖了解似的点点头,小声地说:“嗐,我还以为咱们学校著名cp贴要死灰复燃了呢。” 说是著名cp,其实就一张照片。 只不过因为拍的很有氛围感,再加上照片里两人颜值相当,所以每次校园墙盘点情侣的投稿下,都有人顺便提起。 那边赵为问完问题了,要拉着钟在喝酒,他拿了瓶白酒想给钟在倒上:“你怎么吃饭不倒酒?” 陈雾圆坐在旁边,拦了下赵为,说:“他感冒了,一会要吃药,不能喝酒。” 此话一出,周围静止了片刻。 一中和职高的反应都是震惊为什么陈雾圆会突然说这话,但两边震惊的点不太一样。 一中的学生是觉得“我靠,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学校知名美女和钟在这个大帅哥搞在一起了,教务处马失前蹄,马失前蹄啊!” 这个大种类下细分为赵为的茫然,张颖的“嗯嗯?!刚才的话说早了吗?”以及夏天议的“帅哥就是机会多!” 职高这边,更多是惶恐。 他们都是见过钟在初中三年横扫全校的人,三年时间无论别人身边帅哥美女换了多少,作为闻名全校的老大,钟在却从不谈情说爱。 多的是人往他身边凑,暧昧一点的招数也用过,比如假装关心的调情,但钟在不吃这一套,每次都是冷脸拒绝。 敢拦钟在的,还没见过。 场上寂静好几秒,钟在笑笑,散漫嚣张,手自上而下的笼住杯子,玻璃杯在桌上轻磕一下,清脆的一声。 钟在仰头干掉一杯酒。 宋杰锋左看右看,打圆场:“谢谢关心哈,忘记说了钟哥不爱吃感冒药……” 由他从中调解气氛,场上的众人才从震惊的状态中逐渐反应过来。 钟在喝完,倒扣着杯子朝陈雾圆这晃晃,一滴未洒。 他轻扯唇,无声地张嘴,极其嚣张的 挑衅。 两个字,陈雾圆读懂了,说的是, ——“怂比。” 第53章 怎么了? 陈雾圆对钟在又多了一层解读,他不能吃亏。 前天陈雾圆问的那些问题,明显是触碰到了钟在的界限,他也不是没脾气,能任由陈雾圆这样时不时地刺他一下。 钟在也就喝了这一杯。 宋杰锋真不愧是他铁兄弟,马上给他圆,说他拆了线喝一杯意思意思得了,然后陪着赵为喝起来了。 喝完酒,他们几个去打牌打台球了,宋杰锋还有两个男生在收拾桌子。 陈雾圆陪张颖打了会麻将,到楼下去给他们拿饮料。 宋杰锋他们都在大厅,但没看见钟在,过了会,宋杰锋也问:“钟哥呢?” “楼上阳台吧,你发消息问问。” …… 陈雾圆拿完饮料上去,正好碰到他在楼梯口,一身黑衣,背不厚,但力量感十足。 他抬手搭了下陈雾圆的肩膀说:“一会出来,给你发红包。” 说完错身往楼下走。 陈雾圆给张颖他们送完饮料,在旁边看着这局牌打完才下去。 外面的大厅,宋杰锋他们在打台球,台球碰撞,不断发出“砰砰”的声音,钟在站在旁边,他看到陈雾圆过来了,就往旁边包间那边走,陈雾圆跟着他。 到了包间的走廊停下,钟在拿手机问:“你加我微信了?” 陈雾圆说:“加了。” 下午钟在要发红包的时候才发现没她微信,刚搜索了手机号加上。 钟在点点头,给她转账。 陈雾圆说:“我不要了。” 钟在抬眼,微微皱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问:“怎么了,下午不是还在问我要红包吗?” “下午是下午,”陈雾圆抱着手臂,目光清粼,说:“下午也没人骂我怂比。” “……” “我没骂你,”钟在侧身站着,肩膀轻靠在墙上,要笑不笑地说:“我说的是实话。” 陈雾圆:“……” 陈雾圆调头往大厅走。 钟在笑了几声,胸腔震动,他伸手扣住陈雾圆的肩膀,把她往回带,压着她的肩膀推到墙边:“生什么气呢,别气。” 他手上没怎么用力,但也不容挣脱,陈雾圆站定他就松开手。 钟在比她高了许多,两人挨得很近,他低着头,嘴角挑着一抹笑,眼睛低垂,眼角也向下弯,显得锋利深情。 钟在的脸是值得细品的,他无论是五官还是脸型都是典型的酷哥脸,但每一丝每一寸又都在超过这个界限,下唇不是流行的薄唇,眉骨高,但眼窝却不深,只是稍微内折。 因此但凡他做点除了冷脸、皱眉之外的表情时很容易会有种俊美的少年感。 钟在也学陈雾圆抱着手臂,这个姿势他做的很松垮,垂着眼问:“我说错了?你不怂吗,天天搁手机上问我还爱你吗,还旧情难忘吗?有本事你当着赵为他们的面也这么问。” 他脸上的笑就没收下去过,半打趣地问:“在我面前挺狂的,在张颖她们面前怎么就老实了?还拿试卷,你见到试卷的影子没?” “……” 陈雾圆就知道他早晚要扳回来这一局。 陈雾圆解释:“我和你的事情干嘛要在别人面前问,你还嫌人家打听的不够多?” “怂就怂,别找理由。” 陈雾圆伸手拂自己耳边的碎发,钟在的视线跟着她的手走了几秒。 陈雾圆隐约有种感觉,钟在似乎也不抗拒和她的接触,她轻笑着说:“我又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是也问我了吗,对你旧情难忘?” 钟在哼笑一声。 陈雾圆看他轻皱眉,微微笑着,好脾气地问:“那你想我怎么说,我听你的。” 她虽然说是这么说,但钟在也不可能真相信陈雾圆能听他的,他两秒没说话,半晌换了个姿势。 陈雾圆一直很有耐心地看着他,见他不说话先问道:“你身上还有伤,喝酒喝的难受吗,今天拆线疼吗?” “不难受,也不疼。” 他不知道是什么习惯,白酒一口闷,感冒加上今天刚拆线,还能喝得下酒,说不难受才怪,陈雾圆看他一眼,说:“你就装吧。” “……” 钟在挽起袖子给她看了眼手臂的伤口。 这处是前几天就拆线了,伤口恢复得不错,就还有些红肿结痂没消下去。 看了没几秒,钟在就把袖子放下。 陈雾圆还是忍不住说:“你记得好好抹药,别留疤了。今天喝过酒就别吃感冒药了,早点休息。我刚才拿过来的礼盒里面有补品,我还没细看是哪几样,你待会看看,记得吃掉。” 钟在应了一声。 陈雾圆嘱咐完,抬头和他对视一眼,钟在也在看她。 莫名其妙,他开始笑。 笑的肩膀轻颤,陈雾圆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你笑什么?” 钟在摇摇头,好半天才收了笑,低头发红包,也顺便回答她上一个问题,“我脾气不好,仗势欺人,你别听我的。” 他似乎认真了些:“我不想跟谁玩玩,你也别试探我。” 红包到账的提示音“叮”了一声。 陈雾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钟在的手机铃声响了。 陌生号码,139开头。 以前也有陌生号码打进来,但这次钟在的心脏却似有所感地突然猛跳了一瞬。 他对旁边的陈雾圆说:“我去接个电话。” 陈雾圆点头。 铃声响了三十六秒,钟在去旁边的房间接起电话。 他等了好久,对面传来一句苍老浮肿的男声:“阿在?” 失望像潮水般回退,但情绪并未得到反噬,几乎是一瞬间愤恨又卷土而来,钟在手扶着墙,对着电话里说, “钟实才,你还没死吗?” * 那边,钟实才觍着脸说:“爸爸听说你发达了,攀上高枝了,有没有弄到钱,给我花几个。” “行啊,你回来,回来我能弄死你,”钟在说。 钟实才在笑,他早年酗酒抽烟,嗓子早就坏掉了,喉咙里都是嗬嗬的漏风声, “我是你老子,你吃我的穿我的还弄死我,养不熟的白眼狼,活该你妈不要你。” 钟在也笑,又冷又狠:“是,我是白眼狼,钟实才你看我弄不弄死就完了。” “我怕你个小畜生?!” “不怕你跑什么。” 钟实才就是要不到钱,也存心不让别人好过,钟在身上哪最痛他知道,钟实才假意温情,但粗哑浮肿的声线里是掩饰不住的恼羞成怒 第69章 “你有本事,你厉害,你厉害你妈跑怎么不把你带上,就带着你姐走,跟到火车站她还把你赶回来。小畜生,人家压根没把咱当一家人,你就跟着老子过,我是不是让你活着了?……” 钟在打断他,“是你,别把我和你扯上关系!” 钟实才挠挠后背,皮肤里像有蚂蚁在爬,他急切地对着空气吸溜了几口,不依不饶:“给我弄点钱!还等着你妈给你打电话呢,死性不改,你有什么本事,你有本事你叫她带你走——” 钟在把电话挂了,扬手把手机扔到旁边的台球桌上。 他手还扶着墙,目光垂下,浑身笼罩在颤栗的愤怒和无力中。 其实钟实才说的也没错,八年还是九年,记不清了,没有一个电话是打给他的。 钟在猛然 捶了下旁边的墙壁,手骨震痛。 他不管不顾,捡起手机,推门出去。 * 市一中的老师阅卷速度出奇得快,上午的试卷,晚上成绩就出来了。 这张特别难的试卷陈雾圆考了一百零三,但没过一百一,仍然要去参加补习。 张颖看了下名单,发现班级里参加帮扶的,就没有不需要补习的。 早上七点半上到晚上九点,比不需要参加帮扶的早开学一周。 但好消息是,光历史九班,班级里四十个学生,就有三十个要参加帮扶补习。 张颖说教务处简直阴得可拍。 陈雾圆刚才还看见钟在从包间里出来,但一眨眼就看不见他人了,她转过头问宋杰锋:“钟在呢?” 宋杰锋看看,过来说:“我没看着,可能去抽烟了。” 他刚说完,又解释了一句:“不过钟哥戒烟好久了,最近才偶尔抽一根。” “他在哪抽烟?” “应该在阳台。” 这边刚说完,那边钟在从房间里出来,宋杰锋叫他:“哥,这!” 钟在走过来,都不需要陈雾圆开口,赵为先问:“钟哥你要不补课吗?” 钟在点点头。 “你考了多少分?” “一百零一。” “好数字啊,”赵为说:“今年的标准到底多少分,我看考一百一的都要去。” 夏天议说:“弱智,你还不明白,只要参加了帮扶就会补课,没有例外。” 赵为对夏天议是不爽一个学期了,他表妹到现在还没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赵为说:“你才弱智,你表妹到底啥时候能回消息,我给她讲题她还拉黑我,有没有天理了?!” 夏天议立马强调:“别骚扰我妹,谢谢。” …… 他们聊着,陈雾圆注意到钟在手上拿了个打火机,时不时地摁着,没有固定的频率,似乎人心情不怎么平和。 到八点多,一中和职高的都打算走了,三两成群的结伴打车。 每一个人走的时候都会和钟在打招呼,本来热闹的场子慢慢冷下来,到后面宋杰锋也走了。 陈雾圆等人走了一半才打车,出租车最后才到。 钟在送她到楼下,陈雾圆问:“你怎么给我发这么多钱?” 四位数,钟在出手特别大方,要是放在以前陈雾圆肯定要感慨一句,都穷成这样了还要撩人,钟在真是要感情不要命。 不过就算现在,陈雾圆也没觉得他发这几千很轻松。 钟在平时对自己挺随便的,这人白水煮面都能吃一天,不追求吃穿,有种能活就活的感觉,结果红包一发就是几千块。 钟在抬手用手背压了下眉心,沿着楼梯下楼说:“给你你就拿着,我不好欠你的。” 陈雾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这几千块是礼品钱。 陈雾圆有些不悦地说:“我是过来拜年的,要你什么礼品钱。” 钟在从楼梯上下来,他倒是也正常地解释:“不当礼品钱就当是给你的红包,给多给少你收着。” “……” “我不收,”陈雾圆说。 钟在没说非要她收下还是怎么样,说道:“收了吧,好不容易来玩一次,以后开学了就没机会了。” 陈雾圆隐约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停下脚步问:“上学我不能来了吗?” 按照钟在之前的态度,他肯定会说随便你,你想来就来。 但这次钟在没有。 他顿了几秒,说:“每周就那一天假,在家好好休息。” 回答的也没问题,市一中的高三一般每周只有周日才放假,大部分同学要么在补课要么是借着这天疯狂补觉。 可陈雾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态度有微妙的变化,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感觉之前钟在还没那么抗拒她的接近,但眼下似乎有些想划清界限。 “……” 坐上车,前面堵车,车子刚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停下。 陈雾圆透过车窗往后看,还能看见钟在正在上楼梯。 黑色的夜幕下,他孤身一个人上楼,背影渐消在转角处,像是被幽深未知的黑暗所吸引。 腰上还是那股劲,却依稀的,透着些寂寥和孤独。 陈雾圆大脑里蓦然想起当时在走廊上,大雪天里,他转身的那个背影。 过去和现在重合,陈雾圆猛然拉开车门,对司机说:“师傅你先走吧,这单的钱我照付给你。” 师傅来不及反应,本能地回头哎了声应好。 陈雾圆下车,朝钟在店里跑去。 所幸也不远,她提着包,跑上楼梯,钟在刚走上最后一级台阶,陈雾圆叫住他:“钟在。” 钟在下意识地回头。 身后,陈雾圆笼了下长发,楼道里暖黄色的日光灯倾洒向她,照的她栗色的发丝如金子般流转着光泽。 陈雾圆仰头,轻声询问:“怎么了钟在,不开心吗?” 第54章 2/11增加后半部分 安静的夜晚,钟在的心脏似乎被猛然浸润在滚烫的热水中,过高的温度带来短暂的眩晕的失衡。 陈雾圆问的坦诚真挚,你不开心吗? 她到底什么时候看出来异样的,钟在也无从得知。 她站在那,目光温和有力,好像只要钟在说出来,她就会用柔软的安慰包裹自己的伤痛,陈雾圆身上有这种力量。 钟在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陈雾圆家庭条件好,人长的漂亮,学习成绩也不错,无论和谁都是那个人的幸运,无论和谁在一起她都会幸福。 冷风从走道里灌入,沉沉的夜幕中,钟在侧身,手搭了下栏杆,笑着说:“哪来的不开心,我刚才困了。” 他在说谎,陈雾圆往前走了两步,她也扶着栏杆,就停在钟在的手旁,没有刨根问底,说:“真的吗,你困了就早点睡觉,别熬夜了。” 钟在点点头,“嗯,你回去吧,我没事。” 陈雾圆嗯了一声,钟在正想收手,但陈雾圆却比他更快的伸手,然后—— 握住他的手。 率先感受到的是他的手上温度很高,然后手心有硬质的旧茧,触感明显,骨节却清晰。 他这么多年,应该过的不太好。 钟在的性格就是无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他也不会对任何人倾诉,都一个人扛着。 父母不在,从初中到高中,到底要多坚强才能一个人走过这么多年的坎坷。 怪不得宋杰锋说他,如果不是那股劲,恐怕人早就垮了。 陈雾圆心底弥漫出密密麻麻的酸涩,她慢慢地收紧手,说:“别不高兴好吗,你要是有事和我说,钟在。” 钟在思绪晃了一下,其实这几年,钟在也习惯了,他早猜想到了会有这一天。 钟实才又不是死了,他那种人渣,但凡活着就会把周围的一切都拖向和他一样的深渊,见不得别人好过。 从前的王绣,现在的钟在。 这人只有死了别人才会安生。 钟在任凭她握了几秒,然后抽手,他扬眉笑笑,声音放得很柔,低沉悦耳,像是在哄人:“没不高兴,真的,回家吧。” 陈雾圆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那样看着他。 就像猝不及防的握手一样,她忽然地上前,拥抱住钟在,一个很紧密的拥抱,陈雾圆身上细微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 安逸、恬静,像她人一样。 钟在失神片刻,手举起,像是要推开她又像是要拥抱她,可是过了好一会,他的手还是停在那,什么也没做。 只是慢慢地紧握成拳。 他默许自己在这个夜晚,短暂失控。 尽管,冬天还在继续。 * 第二天开始上学。 讲数学的是数学组的组长,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讲起题精气神十足,抑扬顿挫,要求所有同学必须跟上他的思路,他的节奏。 通常是上午一张试卷,写完然后立马就讲,专项专练,那几天陈雾圆睁眼闭眼里脑海里全是数学题。 第70章 过了帮扶阶段,没了和这个契机她和钟在似乎就没什么交流的途径了,回到以往的状态。 陈雾圆时不时地给他发消息,问他几道数学题,钟在也是直接写了过程发 过来,别的一句话也不多说。 他惜字如金,陈雾圆也习惯了。 问别的,比如他伤口怎么样了,感冒有没有好,钟在往往隔了很久才会回一两个字,比如“嗯”、“好了”这样。 他发过来的那笔钱陈雾圆还没收,她也找到时间去钟在的店里。 数学组的组长每天结束之后就会再发一张习题,别人写到什么时候陈雾圆不知道,反正她每天都要写到凌晨,然后一觉起来又要去上课。 好不容易熬过了补习,终于在上了快一周的课之后,市一中放了一天假。 下午五点半放学。 数学的帮扶教室在多功能厅,语文的则分为两个教室,都在高一教学楼那边,跟地理的教室在一块。 陈雾圆去给张颖送资料的时候顺便去隔壁的语文教室看了眼。 钟在还没有走,他在弯腰收拾东西。 感觉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钟在平常上课书包里就放着几支笔和卷子,上完课拎着就走了,有时候感觉他上课像来上班的。 钟在的座位在后门处,陈雾圆过去和他打招呼:“钟在。” 钟在抬头,看见是她嗯了一声,又重新弯腰拿书包,问:“有事?” 陈雾圆说:“刚才去给张颖送东西,顺便过来找你,你要回店里了?” “嗯。” 陈雾圆晚上要去和何净秋吃饭,但约的是晚上七点的,现在时间还早,她问道:“我跟你一起吧,我有几道题目想要问你。” 钟在挺不理解的,他直说:“有题你发给我,问你们老师也行。明天店里开门,东西还没收拾,你现在去不方便。” 他这样说,陈雾圆也不好强求,就点头说行。 两人一起下楼,路上陈雾圆问起他的伤怎么样了。 钟在说:“差不多好了。” 就很冷淡的一句,到了校门口,陈雾圆打的车到了,她本来想和钟在说句再见,结果钟在都没等她说话,非常自然地就径直从旁边走了。 “……” 其实这几天陈雾圆也察觉到了钟在态度上微弱的变化。 这好像也正常,毕竟说起来,他们俩之间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但明明之前他开玩笑说陈雾圆怂比的时候不是这个态度,至少没这么冷吧。 陈雾圆也在尝试猜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难。 钟在的朋友说多也多,可他不是那种会和兄弟聊心事的性格,即使是宋杰锋也说不清钟在的想法。 就说钟哥脾气犟,不吃回头草,然后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陈雾圆昨天原本还想问他钟在的家庭情况,字都打了,但要发的一刻忽然又觉得算了。 钟在不说,她没必要先问这些,毕竟自己也不是因为家庭才想和他在一起的,如果将来真在一起了,到时候再问他也可以。 是的,如果。 直到现在,陈雾圆也没有说非要和他在一起。 这倒不是说陈雾圆不想和钟在谈恋爱,而是说如果他们真的没在一起,陈雾圆也能接受这个结果。 努力之后给彼此一个机会,然后顺其自然。 而且,在陈雾圆的潜意识里,她甚至觉得和钟在相爱这个可能有些不真实。 就像当初,在察觉到钟在对自己的心思后,陈雾圆第一时间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接受的起这份感情。 性格、家庭环境、人生目标,她好像自始至终,都没和钟在处在同一条线上。 所以她到现在还有点云里雾里,处在“要是能在一起就好了”和“好像不在一起也正常”的叠加态中。 宋杰锋那边指望不上,陈雾圆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可能在他那句“我不想和谁玩玩”上。 钟在是觉得自己在和他玩玩吗? 她在钟在眼里,信誉就这么差劲?! 陈雾圆想起来自己当初给他写的留言,然后默默地确认了这个想法。 可是这样一说,陈雾圆顿时觉得前路苦难重重。 要是钟在说因为你不吃苹果我们之间不合适,陈雾圆还能当场吃块苹果证明给他看。 但是不是玩玩这件事,很难轻易的证明。 钟在要是坚持这样想,就算陈雾圆在他面前发誓说自己对他绝对认真,他也不会相信。 除非他俩在一起后,日久见人心。 陈雾圆想起他说的那句话 ——“我脾气不好,仗势欺人,你别听我的。” 总感觉是在点她,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他仗势欺人,脾气不好了? 陈雾圆实在想不明白,她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揣着困惑去参加何净秋的饭局了。 * 何净秋定的地方在一个酒吧,据说是哪个朋友的姐姐开的,因此一般大家聚会都选在这里。 来的人中一半陈雾圆都认识,因此也不算无聊,但她不喝酒,再加上里面还有人抽烟,陈雾圆待了一会就出来想换口气。 没想到在走廊上遇见了熟人,李仲明。 前几天陈雾圆是听到有人说他回来了,李仲明可能在点酒,身边陪着一位服务员,陈雾圆就当没看见,背过身想回包间。 没想到李仲明也看见她了,在身后迟疑地叫:“陈雾圆,是你吗?” 陈雾圆没打算理,但她刚迈步,后面又传来一道惊喜的女声:“圆圆?好久不见。” 听声音很耳熟,陈雾圆转过身。 是之前是一个朋友,后来也出国了。 遇上了就聊几句,她们聊天的时候李仲明一直站在旁边,等陈雾圆要走,他紧跟着往前走:“陈雾圆,我有话想对你说。” 陈雾圆本质上是个不太情绪外露的人,但她真的烦李仲明,于是还是转过身,连理都没理。 何惜文见她进来,过来问:“遇到谁了,脸色感觉不太好。” 陈雾圆侧过身低声说:“李仲明。” “他现在就回来了?早知道不约在这了。” 陈雾圆说:“没事,我们没说几句话。” 何惜文的男朋友长得挺帅的,好像也认识陈雾圆,说他朋友学校的校园墙上三天两头投稿陈雾圆,基本那一片的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不知道陈雾圆是干什么的,但只要看校园墙,估计都会记住这个名字和这张脸。 陈雾圆听着,也没有什么反应。 这场聚会大家玩得挺开心的,陈雾圆临走的时候也没有再见到李仲明,但她也想到,李仲明直接去了学校。 市一中放的那一天假,陈雾圆都待在家里。 陈平跟何惜文过完年就看不到人影了,他们的助手来家里给他们收拾东西。 两个人留下的东西都不多,来一趟差不多也就收拾好了。 陈平年前给陈雾圆转了一大笔钱,备注就一句话“跟着爸爸。” 最近几天他多半还要找陈雾圆谈话,陈雾圆扫过信息,就当做没看见。 开学那天早上有个国旗下讲话,陈雾圆昨晚写数学试卷,写到了凌晨两点多,第二天困得不行,升旗仪式结束后她从操场回来。 路上看见李仲明正站在刘庆涛的旁边。 陈雾圆心里咯了一下,随即转开视线。 还没到中午,李仲明就亲自上来找她了,在教室外叫她的名字。 正值课间,班级里的同学都往外看,张颖转过头问:“这谁啊,马上就上课了他还有事找你?” 陈雾圆说:“以前的同学,别管他。” 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许逸曲腕夹着书从楼梯上走来,迎面对李仲明说:“哪个班级的学生,上课了还不回教室?” 李仲明在外面和她说了几句话,许逸脸色稍霁,点点头才让李仲明下去。 结果到了中午,陈雾圆去黄老师办公室,又看到他了。 黄老师叫她过来是为了表扬陈雾圆的数学成绩,连番感叹果然这个帮扶还是有用的。 这边说了一会,李仲明也凑过来了,说:“她以前数学成绩也不错。” 黄老师没教过李仲明,但毕竟是学生, 也能聊几句,就指着陈雾圆问:“你们认识?” “认识,”李仲明说:“我们以前一个班的,后来我出国了。” “哦哦,”黄老师点点头。 这边聊着,陈雾圆想走,视线刚转向门外,瞥见门外的磨砂玻璃上映出一个人影,寸头、身量很高,走两步就停一会,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进来。 到近前,正好李仲明在说:“本来那时候我们几个人打算一起出国,刚巧也认识……” 钟在往旁边一站,也不管人家还在说话,开口直说:“我来拿试卷。” 钟在的身后还跟着赵为,刚才就是赵为拉着他说话,他才走的这么慢。 第71章 比起李仲明说的那些,黄老师显然看重钟在,他一开口,黄老师也顾不上和李仲明聊天了,起身找试卷,边找边问:“你咋跟着一起来了,不睡觉了?” 赵为挤进来说:“钟哥这几天都早睡早起,作息特别有规律。” “早睡早起好啊,”黄老师拿了试卷递给他,才注意到李仲明还站在旁边,指了下他对钟在说:“这你老同学,还记得吗,人家刚从国外回来。” 黄老师知道陈雾圆和钟在原来一个班级的,李仲明说他和陈雾圆是同学,那三个人应该都认识。 钟在的视线都没往他那边看,说:“不认识。” 黄老师还以为他忘记了,又指了下陈雾圆说:“这个你总该认识了吧,这些天教的不错,老师表扬你!” 这下钟在舍得动下眼了,目光落在陈雾圆身上一秒,说:“和我不熟。” “……” 和你不熟? 李仲明勉强笑着伸手,说道:“钟同学不像普通学生,平时兼职特别忙,和班上同学交际少。”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陈雾圆正想说话,钟在已经伸手和他握手了,平平淡淡的一句:“嗯。” 然后不知道怎么了,李仲明原本客气轻松的表情瞬间崩了,痛苦哎了一声之后想抽手。 钟在用完劲就松开手,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雾圆觉得他这个动作本质上没什么挑衅的意味,就跟上次拍她一样,一副善良和蔼可亲的摸样。 但是此情此景,还是莫名的,有种蔑视对方的感觉。 好比绝世高手面对前来挑战自己的后辈,高手一招秒人之后,亲切又不失逼格地安慰着对方说, “孩子,再练。” 就这种感觉。 又装又让人哑口无言。 怪不得以前十七中的人挑战钟在需要排表,不然他这种作风别人恐怕会去群殴他。 钟在从门口出去了,陈雾圆紧随其后,钟在到楼梯口就往底下一班走,李仲明还跟着陈雾圆,陈雾圆对他忍无可忍,转过头说 “你跟着我干什么?” 李仲明连忙举手:“我有话想对你说,你不知道钟在他们家——” “够了,”陈雾圆打断他,脸色彻底沉下来,警告道:“不要提他的名字,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给我写解析,也别再纠缠我。” 李仲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不解地问:“什么时候告诉我的?” 他过于错愕的反应让陈雾圆猛然想起什么,嘴唇紧抿,一字一句地问:“高一的时候十一月四号前后,我回给过你一封信,放在我课桌里,你没有拿?” 李仲明想起来了,十一月四号,出国前,应该是他和钟在搁教室起争执的那天。 他对那天记忆深刻,但却不是因为和钟在打架,而是之后的事情。 那天钟在走了之后,李仲明很快起来,在陈雾圆旁边对她道谢。 他当时内心沾沾自喜,因为这还是第一次,陈雾圆会站出来维护别人。 李仲明从初中开始听到“陈雾圆”这个人,通常与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字,“漂亮”、“有钱”。 读初中那会,大家条件都不差,基因优选,一个班级里帅哥美女也不少,但偏偏陈雾圆最出名。 特殊的发色,足够优渥的家世,无论哪一项但拎出来都足够惊艳。 一直以来,追求她的人就从来没有断过。 家世相当的公子哥到像王思远那样的小混混,从小到大,陈雾圆收到的表白和情书应该不计其数。 但她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表示,陈雾圆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客气温和,拒绝也是这样。 李仲明初二的时候有个朋友向她表白,情书写了好几张纸,当面送出去,得到的就是一句平淡礼貌的回复, “感谢你的喜欢,但我对你没有别样想法,谢谢。” 当时朋友在宿舍崩溃大吼,那时候全校最著名的讨论就是,陈雾圆到底什么时候谈恋爱,到底会和谁在一起。 李仲明其实也暗自喜欢她,但碍于竞争对手的强度实在太高了,帅哥,有钱的少爷,学霸,他在里面不怎么起眼。 因此当时上市一中得知陈雾圆和他一个班的时候还暗自窃喜过,终于能有说话的时机了。 可是事与愿违,李仲明甚至觉得陈雾圆对她同桌,那个传言中的小混混都比对自己有兴趣。 再之后是要一起出国,其实当时李仲明已经没心思追陈雾圆了,毕竟人家对他没兴趣,他也不想被当众拒绝。 但楚榆星说可以帮他追人。 楚榆星是陈雾圆的朋友,应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陈雾圆,她和李仲明说要从细微处入手。 反正她怎么教李仲明就怎么做,让写解析就写。 本来李仲明心里还很忐忑,因为他觉得这个办法很蠢,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的有用。 李仲明刚想起身说:“谢谢你,你放心,今天这事我肯定告诉我爸妈,学校一定不会放过他……” 陈雾圆怔怔地坐在位置上,片刻抬起头。 第一次,用严肃且毫不留情地语气说:“李仲明,今天的事情谁对谁错,教室里的同学都在看着,如果学校要了解情况,我会出面解释。另外,别传播谣言。” 李仲明当场愣住,陈雾圆则弯腰捡起钟在掉在桌边的一支笔,放好。 现在想来,当时陈雾圆出来阻止,不是为了他,那就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传闻中打过架进过警局的混子,钟在。 李仲明怔了几秒,说:“没有。” 第55章 先看前一章增添内容 中午午休,陈雾圆坐回座位时,脑海里还漂浮着李仲明的那句没有。 当时写了拒绝的白纸是叠起来,放在课桌里的。 平时李仲明给她东西的时候会放在这个位置,她第二天看到纸不在的时候下意识地以为是李仲明拿走了。 ——“我是觉得你不喜欢我后面才没写解析。” 不是因为那张纸。 但它确实没有了,不是李仲明,拿走这张纸的应该是,钟在。 钟在不像李仲明,会把解析会放在固定的地方,钟在用陈雾圆的课桌比用他自己的还顺手,基本上是哪有空就放在哪里。 课桌里,或者随手夹在笔记本里,有时候甚至是大大咧咧往她桌面上一扔。 如果是钟在—— 陈雾圆握紧手里的笔,被自己这样误解,怪不得他会说不想和谁玩玩这样的话,怪不得他总是看自己不顺眼,钟在恐怕觉得自己压根就没认真过。 * 晚自习九点半结束。 陈雾圆打车到钟在店里的时候刚好九点三刻,楼上灯火通明,开业第二天,大厅里人挤人。 钟在坐在前台的位置,他应该刚下课,书包还斜背在肩上,但手里夹着根没点的烟,不知道是他不打算抽还是没来得及点着。 看见陈雾圆过来,他放下烟,皱着眉问:“你怎么过来了,明天不上课了?” 大厅里人多,说话声和台球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又放着音乐,陈雾圆说了句什么话,她声音太轻了,钟在没听见,就往她那边侧了下身问:“你说什么?” 陈雾圆本来打算直说的,但话到嘴边,又莫名地开不了口。 她拉了下书包的带子,难得迟疑,说:“过来玩。” 明天还要上课,有什么好玩的,前几天陈雾圆过来也没见着她对打台球有什么兴趣,钟在又皱眉:“你来找我,是为了李仲明的事情?” 陈雾圆问:“你还记得他?” “你看我像白 痴吗,连他都记不住?“钟在反问。 陈雾圆站在面前好半天没说话,钟在身体后仰,手搭在脑后,就又想起了高一的事情。 当时他身上的事也多,麻烦缠身,其实没怎么想陈雾圆的事,反正分开就分开,不然还能怎么办,人家不喜欢他,要出国,他也不能拿刀逼着陈雾圆就范。 本来事情就这样过去。 那天钟在是喝多了,但他没怎么晕,头脑还清醒,就是胃烧得难受。 上完两节课,头开始疼。 和李仲明起矛盾也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李仲明想从后门出教室,他不同意。 这说白了就是件小事,钟在自认为自己脾气挺好的,他成长环境摆在这,要是谁说几句他就冲上去和别人打架,那他也不用干别的事了,一天到晚光打架就行了。 钟在是看李仲明挺不爽的,李仲明也看他也不爽,比起李仲明那些弯弯绕绕的原因,钟在的不爽就来源于一个事。 ——这人喜欢陈雾圆。 但李仲明太怂了,连话都不敢和陈雾圆说,送个东西又磨磨蹭蹭的,这要是能追到陈雾圆,钟在把自己名字倒着写。 所以后来他压根没正眼看过李仲明。 第72章 没想到他看走眼了。 在楚榆星跟他说陈雾圆要出国之后,钟在也打听了一下,跟她一起出国的人中有李仲明。 所以一直以来自己给陈雾圆示好的那些算什么呢,你收下的那些解析又算什么呢,算你玩我,遛我好玩? 可能是因为要一起出国,李仲明和陈雾圆的关系显而易见地好了起来,他们有时候会聊天,有时候下课会一起走。 班里渐渐有陈雾圆和李仲明将来会在一起的传言。 比起和他传绯闻时陈雾圆第一时间冷处理,私底下辟谣,她和李仲明的事情陈雾圆却没有任何反应。 对他和对李仲明完全是两种态度。 钟在来不及伤心,生活的压力留给他喘息的时间不多,留给他伤春悲秋的时间就更少了。 或者说压根就没这个时间,像他这个年纪的学生失恋,可能会和朋友倾诉,可以喝几瓶啤酒消愁,可以去ktv狂吼。 但钟在不行,他的脑子里除了要思考题目,还要思考下半个月的房租怎么办,要打给王绣的钱怎么办,桩桩件件,没一件是顺心的,容不得他不清醒。 而且陈雾圆确实是按照她的人生轨迹选择了一条适合她的路,你钟在也不可能强迫人家一个大小姐非要看上你。 就这样吧,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说谁离开谁就活不了的事情。 但那天实在太累了,钟实才拿钱跑路,留下烂摊子让钟在收拾。 房租电费工资生活费,钟在曾经照着钟实才的样子给自己立下过几个界限,黄赌毒,烟酒贷款。 他小时候觉得沾上这些的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这纯属理想之谈,他生长的环境就这样,上完一个初中就沾烟沾酒了。 钟在不想欠别人的,但还是找人借了钱。 钱到手,他盘算着,工资什么的一样样的还上,最后给王绣打了一千五,最后身上还能剩下三十块。 还能吃几天。 他当时真觉得自己的人生走到绝路了,往前看没希望,往后看更是过的乱七八糟。 屋漏偏风连夜雨,钟在的倒霉还没到头。 他那天走在路上,楚榆星约他。 想想这个人还挺神奇的,钟在都拉黑她多少个手机号了,她还能找到新号码给钟在打电话。 钟在做生意,也不可能不接陌生人电话,接起电话听到是楚榆星他烦得透顶,直接把电话挂了。 但是倒霉这件事就是避无可避,在楚榆星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之后,终于完成的说出一句话了, “你来青明溪吃饭吗?” 刚巧,钟在走到这家店门口,是一家甜品店。 然后就看到了陈雾圆和李仲明。 当时钟在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倒霉到这个程度就光想着倒霉了,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不能把这些都归咎到陈雾圆身上,毕竟还是那句话,各走各的路,谁也不需要对谁负责,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 钟在进去买了个青提蛋糕,这家店挺贵的,一块很小的蛋糕三十块,正好花光他身上最后一笔钱。 他挑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慢慢地吃着。 听着那边细微的说话声,听到陈雾圆轻轻的笑。 钟在也跟着笑了一下,他很少吃甜食,其实也吃不惯,所以吃到一半就走了。 把勺子和剩下的蛋糕扔进垃圾桶。 这件事,还有陈雾圆这个人从此就算过去了。 那天晚上陈迪文拉着他喝酒,钟在是陪客,陈迪文喝多少他喝了多少,喝酒的时候想起来陈雾圆的时候不多。 喝喝停停,有一个夜晚,第二天去上课。 李仲明这个人倒是聪明,他激怒钟在就用了一句话, “昨天我在店里看到你了。” 钟在自诩好脾气,但还是动手了。 他没想到陈雾圆站出来,也没想到陈雾圆会为了李仲明拦他。 你为她的那几年,当着她面想要说的话,恨得牙痒爱得又很深,全部的东西在那一刻闷在喉咙里,好似一团滚烫的火燎烧着。 钟在松开手。 回去之后喝得也不少,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越想喝醉,到最后喝的胃和喉咙都开始疼,大脑还是清醒。 他早就过了喝酒会上头的时间段,以前这样是好,千杯不醉可以装逼,喝多了也不需要谁来照顾。 钟在喝到最后都喝烦了,想着反正有些事就这样,没结果。 隔了好几年,其实他今天再见到李仲明还挺平静的。 钟在侧头说:“我今天没对他下重手,你找我也没用。” 陈雾圆往前站了一步说:“我不是为了他过来的,你总是提他干吗?” 钟在盯了她两秒,又重新俯身看电脑上的预约记录,说:“行你玩吧,想喝什么饮料自己去拿。” 陈雾圆没走,就站在他旁边。 她顿了几分钟,决定循序渐进。 陈雾圆微微弯腰,钟在转过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把旁边位置上的书包拿下来让她坐。 陈雾圆坐下,顺着钟在的目光看了会预约记录,然后又看他。 侧脸的角度显得他睫毛很长,密密匝匝像一片柔软的鸦羽。 陈雾圆组织了下措辞,说:“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嗯?”钟在没抬头,他手里转着一个打火机,淡绿色的打火机在他手指上快速略过,留下的残影像把锋利的刀。 陈雾圆边看着他的手边说:“现在大家虽然都在上高中,比较看重成绩,但有时候也会对比一些其他方面的东西,比如样貌之类的。” 钟在估计也习惯了她说些有的没的,又嗯了一声。 “大家虽然一般都会夸别人长得漂亮,身材好,皮肤白之类的,但有时候同学之间说这些是因为客气,实际上可能不是这样。” 陈雾圆说着说着已经不在乎逻辑,说道:“就是,虽然大家平时也会夸我,但我其实内心挺自卑的……” 钟在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挑了下眉,问:“然后呢?” 陈雾圆说的自己也很尴尬,但还是接着说下去了,“我觉得我长得没别人说的那么好看,有时 候气色不好黑眼圈很严重……头发会比较毛躁,有时候也会长痘,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长得挺丑的——” “陈雾圆,”钟在打断她,手掌拍了下桌子,侧过身,似乎是被逗乐了,似笑非笑:“你够虚伪的啊。” “……” 我能不知道自己虚伪吗,是谁非说自己喜欢长得丑的? 陈雾圆也不说话了,就看着他,看了没几分钟,钟在似乎想起来什么了,嘴角的戏谑慢慢收下去。 他用力摁了下自己的后颈,转过身看电脑屏幕,说:“你没事了就回家。” 陈雾圆好似没听见,说:“高一的时候我课桌里有封信是你拿的吧,那不是写给你的,是给李仲明的。我写给你的只有那句‘别再给我写解析了,好好学习,祝你前程似锦。’” 钟在愣了下,记起来了,当时回去上学后,他路过陈雾圆的课桌,不小心撞到她的桌子,里面掉出一张白纸。 以前陈雾圆如果有话要说就会写在纸上,那上面有段话,他到现在记忆深刻。 钟在很快的“嗯”了一声。 陈雾圆说:“楚榆星追你的那段时间告诉我李仲明是给我写解析的人,我相信了,对不起。” 她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但顿了顿,还是很认真地讲:“对不起钟在,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钟在始终没转头,他握着那个打火机,一下有一下没地摁着,咔咔地声音在吵闹的台球厅仍旧清晰。 等了一会,钟在才轻点了下头,就说:“行,我知道了。” 前台有人来结账,鲜红的指甲捏着一包烟,递给钟在一根:“钟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好辛苦。” 钟在没说话,也没接烟,似乎反应慢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操作了几下,没搞好,叫台球桌旁边的宋杰锋:“宋杰锋,过来。” 宋杰锋正在和别人说话,听到钟在叫他连忙撇下那个人走过来。“哥怎么了?” 钟在把电脑交给他:“结账。” 宋杰锋懵着,“结账你来不就好了——” 话说到一半看见陈雾圆了,然后从两人不同寻常的表情上察觉到了氛围上的异样。 他咽了下唾沫,乖乖接过鼠标。 陈雾圆看着他手上的旧伤,显眼的疤痕贯穿手臂。 缓慢地、旁若无人地说:“嗯,你说的没错,我是对你旧情难忘,钟在,我爱你,我们能在一起吗?” 台球厅的音乐刚好放到一首歌。 歌词唱着, 你像月光照迷雾却模糊/1 看得不清楚/ 我想逃出却困住/ 你心底的湖/ …… 第73章 霎时间,钟在的世界安静了。 第56章 就到这了 宋杰锋低着头,一秒都不敢抬头。 他快速的调出结账页面,后面的女孩推推他:“那个,哦我想起来了,我再定两个小时!” 宋杰锋知道她是想看热闹,毕竟百儿八十年没人敢当众向钟哥告白了,…… 他放慢动作,说:“还定什么,赶紧回家吧。” …… 钟在撑着桌子,他低声说:“你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陈雾圆说:“我认真的。” 陈雾圆说话的声音不小,他们俩站在这本来就显眼,或许是察觉这边氛围的异样,场上大部分人都朝这边看。 甚至有大胆地直接开口:“宋哥你那边咋了?” “出什么事了?” …… 钟在捞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转过身对陈雾圆说:“进去说。” 等人进去,刚才来前台的女生推了下把宋杰锋,问:“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呀,敢直接和钟哥表白?” “他老同学,”宋杰锋说:“人家在钟哥心里那是有一定地位的,怎么不敢了?” “老同学?但我看钟哥脸色不太好哦。” 宋杰锋也纳闷,钟哥暗恋人家那么久,结果人家先向他表白了,按理说这钟在不得高兴死。 但刚才好像确实,钟哥周身的气压有点低? 最近这几天发生啥事了?宋杰锋也满肚子困惑,但嘴上说:“不该你管的事少问,还定不定包间了?” “当然要订的!” * 陈雾圆还是跟着他到休息室。 钟在一进去就靠在墙角,他嘴角平直,脸上也没有笑意,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没点,拿在手上慢慢地捻着。 说不出是生气还是什么,反正不像是高兴。 他这样,陈雾圆心里也不免忐忑起来。 过了会,钟在问:“你什么意思?” 陈雾圆脑海中组织了下措辞,回答:“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对不起。” 钟在没有反应,他寻思片刻说:“以前的事,我不怪你。大家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也没有对不起我,都过了好几年了,该忘的早忘了。” 烟丝被他捻得细软,钟在低头看了一眼,松了手。 “你没忘,”陈雾圆轻声说,“你要是忘了就不会跟着王思远他们走,当时就不会抱我,你觉得我伤心了才安慰我的吧,还有青提蛋糕和过年时的电话。” 她清楚明白地重复:“钟在,你没忘。” 钟在笑了一声,嘴角轻扯出稍许讽刺的弧度。 他伸手把烟叼上,混不吝地说:“那都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懂了吗,换个人我照样这么做,” 语气异常轻佻,陈雾圆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说话。 陈愣神片刻,她问:“你是为了和我搞暧昧吗?” “嗯,不然呢,你以为我还爱你?”钟在手里拿着打火机,他到底还是没点烟,说:“人总是会变的,我这几年又不缺人追。” 陈雾圆兀自点点头,轻轻哦了下,很低很干涩的声音。 钟在心里猛然一酸,但他还是接着说, “我家庭不好,脾气又差,我为你做的那些事,换个人他也做得来。别在我这犯傻了,我当你今天是开玩……” 话没说完,陈雾圆打断他,“钟在。” 打火机的火光在瞳孔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的一点,钟在轻抬下巴:“嗯?” “你还要说,”陈雾圆看着他说:“你是非要我在你面前哭出来,才能不和我犟是吗?” 她字字切骨,眼圈微红,几乎是瞬间,钟在没声了。 明明他否认了一切关于爱她的可能,却还是在她拿眼泪当赌注时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怎么会不爱呢,从情窦初开都如今青春正好,钟在的世界里所有关于爱的词语都与她有关。 分班之后,陈雾圆去食堂会从教学楼外的旋转楼梯上下来,钟在坐的位置靠窗,正好能看到她的身影。 他说他不爱,可是夏风盈满树梢,教室外日落了几千次,钟在的余光看了陈雾圆千百次。 钟在也看着陈雾圆,微微眯着眼,似乎是在警惕又似乎是毫无办法。 气氛拉扯对峙着,过了好几分钟,钟在率先别过眼,像落败般直起身说:“我去抽根烟。” 台球厅后有一条街,是对着居民区的,平时没什么人走,钟在站在路灯旁,点着烟,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他过会蹲下,手覆着后颈,低着头,烟抽得很慢,路灯下灰白的雾气环绕着,颓败落寞。 陈雾圆在楼上看他,心脏缓缓地有股迟钝的涩痛感蔓延,她开始后悔刚才那句话逼得太紧 了。 或许钟在真的不喜欢她,或许他有其他考量,现在她让钟在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这不是她的目的。 宋杰锋在钟在抽了两根烟之后过来,问陈雾圆:“你们咋了,怎么闹成这样,”他往楼下看,担心着,不确定地问:“钟哥哭了?” “……” 陈雾圆说:“不知道,应该没有。” 宋杰锋赶紧劝道:“有话好好说嘛,其实钟哥一直都挺喜欢你的,但是他不让我说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说你们都相互喜欢,好好在一起不就好了,怎么聊成这个样子了?” 陈雾圆茫然地摇摇头,她扶着窗框,纷杂的思绪在她脑海中穿梭着,处处都有头绪,又处处都很混乱,各种想法飞快滋长着又快速的中断,像潮水来袭时几万条海鱼同时上跃又猛然砸向海面。 思维神经中断带来的微弱痛楚敏锐的传向全身,接岸的潮水久久不肯平息,风波依旧。 陈雾圆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你帮我一个忙,跟他说。” 她声音泛哑,宋杰锋不由得转头看她。 陈雾圆始终站得笔直,但神情却没有往日的那种平和自持。 宋杰锋之前相信钟在说,陈雾圆不喜欢他,来医院仅仅是为了客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站在宋杰锋的视角看陈雾圆,也觉得这女生很难搞,而且确实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陈雾圆平时来店里虽然足够好说话,但除了钟在她基本不会对任何人有特别的情绪,也不会因为他们是钟在的朋友就额外搭话。 十几万的大衣可以随便给钟哥,也不在乎他身上是不是还有血迹,拜年拎的东西宋杰锋看了下,没有四位数拿不下来。 但她此刻目光紧盯着楼下的那抹身影,眼皮轻颤,手紧扶着窗框,脸上的心疼和茫然让人一目了然。 再看楼下的钟哥,平时啥也不说,自始至终都一副“万事有我你担心个p”的人此刻蹲在楼下,烟抽个不停。 到底是什么样的表白,能让这两个人都变得不像彼此? 宋杰锋问:“好好,说什么?” 陈雾圆说:“你跟他说,说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也可以重新追他,如果他想以后再聊这些事情,我也可以后面再来找他,其他的什么我都不在乎。” “总之,让他别再抽烟了,”陈雾圆说。 她声音轻,就连宋杰锋听着都跟着为之一颤。 他赶紧点点头,朝楼下走。 楼下钟在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或许是宋杰锋叫了他一声,钟在抬起头。 没说两句,宋杰锋就转头,摊手朝陈雾圆摇摇头,示意不行,不让人说。 宋杰锋上来,也不用再说了,钟在终于在抽了半包烟之后紧跟着上来。 天气还冷,他衣服单薄,上来时身上还带着寒气和烟味。 恍惚间,像当年大雪天在楼道里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冷意和寂寥。 钟在上来的第一句话是:“我爱你。”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说的坦荡无比。 陈雾圆的血液霎时间倒流,可还未等欣喜涌动,紧跟着的第二句话是,“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陈雾圆愕然抬眼,她紧握着自己的手,攥得骨节发白,试图从钟在的脸上里找到某些证明,但钟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连眼神都晦涩。 他目光虔诚的落在陈雾圆的脸上,那一刻的慎重和深沉足够让陈雾圆鼻尖泛酸。 她想说什么,但到底只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不是爱我吗?” “我不说你也懂,爱没什么用,”钟在说。 大厅里时不时有人朝这边看,钟在打开旁边休息室的门,还是那句话:“进去说。” 如同往常一样,陈雾圆坐在椅子上,钟在站在她旁边。 他语气也很像平时解题,说:“第你条件好,将来会遇见更好的人,我身边烂摊子太多,你和我在一起是白白受罪。可能你现在觉得难过,但这种难过充其量不过个把月,比不得往后的受罪后悔。” “将来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他也会爱你,我做的那些事别人也能做。现在你是年纪小才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感动,但往后再看,这些其实算不了什么。” 第74章 “我不想和谁谈着玩玩,我也有我的规划。你和我谈是浪费时间,说不定将来还是你的人生污点,正值高三,好好学习。” 钟在说的冷静流畅,在他抽烟的时候这些话不知道在脑海中过了多少遍,会不会遍遍心如刀割呢? 他身上充斥着烟味,直白刺激,钟在轻描淡写地给他们的将来下定论,“陈雾圆,你不是离了感情就活不了的人,我也不是,咱们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这段感情,就当是意外。” 陈雾圆笑了一下,她曲肘撑在桌上,反驳说:“你不是,但我是,我做不到和你各走各的路。” 钟在也笑,他到底是在屋里点了支烟,只抽了一口,火星沿着烟丝蔓延,又很快地被他熄灭。 他搓了下烟头,红光在他手指上变暗,钟在笃定地讲:“你也不是。” 钟在问:“现在让你回到高一,你会选择不出国吗,你会在楚榆星和我之间选我吗?” 陈雾圆的表情瞬间一僵,她没有立即回话。 钟在似乎早有预料,见状无声地扯了下唇。 当年陈雾圆在回复他自己的确要出国时,钟在尚且有一丝不甘愿,只说了句“我明白你”。 时过境迁,钟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夸奖道:“挺好的,聪明人。” 他自始至终都没吐那口烟,辛辣烤焦的气息闷在肺里,浸在骨血里,钟在偏头咳了一声,说:“如果我们在一起,将来会面临许多比这还困难的选择。我不能总是在原地站着,等着别人选。” 我不能巴巴地往上凑,不能等人家不要我,我就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垂头丧气。 “陈雾圆,”钟在最后叫她的名字,陈雾圆抬头看他,眼底晶莹,说了那么多都轻松,偏偏到了最后这一秒喉咙哽涩。 他停了几秒,垂眼说:“我们就到这了,行吗。” 第57章 偷着乐吧 那天陈雾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到家了才有时间反刍这些情绪,她面对钟在没一点办法。 如果说钟在不爱她,她能重新去追钟在,让钟在喜欢她,但偏偏他说的是爱。 相爱,但没必要在一起。 这是陈雾圆从来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他说的那么多,总结起来就两点,家庭不符合,未来计划不一样。 所以在钟在的认知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前程渺茫,才能让他在面对喜欢的人告白时,没有一丝欣喜,在距离相爱一步之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放手呢? 陈雾圆这时候才发觉,她好像对钟在的了解很少。 她知道钟在家境不好,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却不清楚,对他离开家的母亲和姐姐,还有不曾听闻的父亲都了解甚少。 钟在要考哪所大学,将来打算做什么,她也一概不知。 而钟在也没打算给她机会了解。 陈雾圆的观点是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单纯的只在乎钟在这个人,而不是他身上的任何附加价值。 感情到了就可以,至于家境如何,陈雾圆没有多在乎。 但关于未来呢,陈雾圆仔细思考着,她甚至问自己,如果两人在一起,她有没有能力坚守这段感情?还是会像高一的那样,只是因为要出国,因为家庭纠葛就选择放弃,再把钟在放置到被抉择的处境。 现在,自己比高一的时候更成熟更优秀吗,有把握做的更好吗? 有把握吧,陈雾圆对自己说,她,好像还是,想和钟在在一起。 * 开学之后第一周课程就很紧张,再加上陈雾圆这边何惜文和陈平正式迈入离婚阶段,家里两人的东西都拿走了,却还是给陈雾圆打电话。 陈平甚至派了车在晚自习后来接她。 这样一来,她极少有机会去台球厅找钟在。 在学校能遇到的时间更少,一来是高三的课程很忙,是陈雾圆也要学习,她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干,一下课就去找钟在。 二是学校对各个班级的错峰出行 掌控更严,九班和一般基本没什么重合的时间点。 至于网聊,钟在把“就到这了”这四个字贯穿到底,回消息光挑字少的回,不过每次给她发题倒是洋洋洒洒一大堆。 就是,很让人头疼的状况。 至于何净秋和陈平这边,陈雾圆对他们俩的争斗保持着视而不见的态度。 陈平的司机也不多话,按照老板的吩咐接到人送到家就了事。 有时候陈平也会在车上,他翻来覆去讲的就是那几句,“你爷爷说……”或者“这都是为你好……” 陈雾圆在后排充耳不闻。 何惜文习惯到最后一步才出手,既然她还没开口,就代表这件事还能往后拖,陈雾圆没必要现在就搭理陈平。 况且陈平在陈家也没什么话语权,他基本都是听爷爷的吩咐办事。 就像当初报警的时候,陈平全程都没出面,从陈雾圆打了报警电话之后到事情结束,都由爷爷解决。 如果真到了谈条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地步,爷爷会联系她的。 陈雾圆现在大部分心思在学习上,剩下的要分给钟在和朋友们,至于其他的,都不想上心。 宋杰锋没评价错钟在,他就是犟种,而且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那种。 现在连在一起都是不可能,更别说指望钟在告诉自己些什么了,陈雾圆想了解他只能去问他的朋友。 陈雾圆想知道他的过往,想知道钟在口中的“烂摊子”到底是什么。 钟在的朋友多,但他身上显著的特点的,就是对什么人办什么事,极少有越线的。 比如他要去打架,会叫上宋杰锋,但绝对不会叫赵为。 再比如,对班级里的同学,除了上学之外,钟在基本上很少和他们说话。 钟在的处世准则就是会在自己和别人之间划一道界限,同路的不同路的,交际深浅不一。 陈雾圆去问了宋杰锋,没问家庭情况,就问钟在当时为什么上十七中,和王思远之间有什么过节。 宋杰锋支支吾吾,他非常诚恳地说:“我知道钟哥家里的情况少,王思远的事我也说不好,这样我给你个号码,你去问他。” 宋杰锋发过来一个手机号,备注是“陈迪文” first【陈迪文,你有事就问他!】 言语之间,非常有甩锅的意思。 “……” cwy【他和钟在的关系更好?】 first【没有,你开什么玩笑?!】 first【我和钟哥初一就认识,陈迪文都要往后排】 cwy【那你为什么让我去问他?】 过了一会,宋杰锋怂里怂气地发【……他比我抗揍】 陈雾圆:“……” cwy【好吧,谢谢。】 陈迪文是十七中校园墙上的另一个著名人物,比钟在大三届,钟在不混职校,但陈迪文混过一段时间。 他肩膀处有条嚣张的青龙纹身,属于每次一出场,连话都不用说,人家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小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类型。 陈雾圆周五那晚上才知道钟在请了一天假,也是当天打的电话。 宋杰锋说陈迪文应该知道她,让陈雾圆有事直接问,至于他会不会说,会说的那种程度就要看陈迪文心情了。 晚上快十点,电话接通,陈雾圆这边自报家门,陈迪文那边很吵,隐约听到劲爆的舞曲声,可能是在酒吧。 “钟在?”陈迪文问。 “嗯,宋杰锋说可以找你问些关于他的事情。” 一句话,陈迪文不知道听到了哪几个字,他嗓音很懒,说:“钟在有事,他和女人开房去了,你晚点再打。” “……” 陈雾圆诧异:“嗯?” 陈迪文轻啧一声,拉过来旁边一个女生,清丽的女声对着电话说:“是的呀,钟在和我姐姐,在颐心酒店1129房。” 陈雾圆:“……” 刚说完,音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淡淡的一句:“讲什么?” 那边静了一瞬,女生赶紧掩饰性地把手机递出去:“找你的钟哥。” 钟在刚从外面回来,他视线扫过陈迪文,陈迪文摊了下手表示无所谓,钟在接过手机:“你好,哪位?” 陈雾圆问:“你刚才在和女人开房?” “……” 钟在没想到是她,愣了下问:“你给陈迪文打什么电话?” 陈雾圆还问:“你刚才在和别人开房?” “……” “我刚从店里过来,你打电话给他有事?” 陈雾圆:“你在和谁开房?” 钟在:“……” 钟在警告性地指了下陈迪文,终于磨不过她,垂眼对着电话里解释说:“哪有开房,我刚从店里过来找陈迪文问点事情。我有开房这功夫还不如多睡一会,大半夜净给自己找事做。” 陈雾圆当然知道他朋友说的是假的,但还是问:“你有功夫和别人开房,没功夫回我消息?” 第75章 到这,钟在也听懂她是故意没理硬说了,他往旁边走,说:“你查我岗呢?大半夜我上哪找人开房,谁脑子有病大半夜的不睡觉和我开房?” 陈迪文起身拿烟,看他们还在纠缠不清,远远地对着手机补了句:“还没聊完呢,刚才说差了,他跟你开的房。” 陈雾圆:“……” 钟在眼都没抬,抄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砸向他,“滚。你别理他,他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后半句是对陈雾圆说的。 陈雾圆还是第一次和陈迪文接触,感觉这人挺混的,她也没关注陈迪文,话题固定在钟在身上说:“你说我脑子有病。” “……” 钟在说:“一会我让他给你道歉。” 陈雾圆说:“他是你朋友。” “是我朋友,怎么了?” “所以还是你骂的我。” 说到最后,钟在甚至听出她语气里带着点不那么明显的委屈。 “……”,钟在到底是笑了一声,挺没招的,他心底有些泛潮,所以只让陈迪文过来说话。 钟在手里拎着一把椅子,掂掂重量,陈迪文瞥见了,晃悠过来说:“我是傻子,我和女人开房好了吧,你们两位聊。” 陈雾圆没说话,钟在又把手机接过去,没有继续上一个话题,说:“我挂了,早点睡。” 陈雾圆嗯了声,还想说句晚安,但钟在几乎是擦着那声轻嗯挂掉了电话。 “……” * 钟在把手机扔给陈迪文,问:“她找你有事?” 陈迪文大大咧咧地瘫在沙发上说:“问你怎么没去上学。” “还有呢,她怎么会有你电话号码?” “我哪知道,你女人又不是我女人,你去问她不是更快?” 钟在思索片刻,也明白了其中的门道,说:“宋杰锋又欠抽了。你别跟她乱说,问你就说不知道,跟她说了她又要担心。” 陈迪文抬头看他一眼,骂道:“你也有病,她担心你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个p,”钟在说:“你管住自己的嘴,还有,说话叫她名字。” 陈迪文压根不吊他,说:“你不如管管她,别让她找我什么事都没。” 陈迪文问:“你白天跟王思远聊的怎么样?” 话题转移,钟在说:“他说不知道钟实才在哪,就知道这个手机号,钟实才的钱花的差不多了,他应该也快回来了。” “你不打算报警?” “没用,他进过戒毒所,现在不知道还吸不吸。他不出现我还能过,他只要一出现,不弄死他我难受。” 他语气平 静,但陈迪文还是听出来他压抑下的狠戾了。 陈迪文倒了杯水,说道:“兄弟,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高中上的不错,将来考个大学还有大好前程,为了一个烂人不值得。” 钟在没说话,也没说在陈迪文说大好前程的时候,他脑海中下意识的,想起了陈雾圆。 * 陈雾圆十点半的时候加了陈迪文的微信,对方十二点多才同意。 陈雾圆一直在写题还没睡,听到手机提示音就拿起来看。 陈迪文的头像很简单,就是他的侧脸照,看起来就是随便拍的,名字也是一个随意的斜线分割符号。 /:【你和钟在什么关系?】 陈雾圆说:【互相喜欢,但还没在一起的关系。】 /【暧昧关系,真潮流】 “……” 陈雾圆很想回他不是因为潮流,是你兄弟钟在心思难猜,阴晴不定。 /【他今天给我手臂都砸青了】 /【你们夫妻俩怎么补偿我?】 陈雾圆:“……” cwy【钟在有这么暴力?】 感觉钟在对朋友一直挺好的,赵为、宋杰锋都很黏他,甚至他店里的员工都很喜欢和他说话。 /【他以前天天打架,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陈雾圆:“……” 陈雾圆昧着良心说话【可能你惹到他了,都是朋友,算了吧。】 话里话外就是一个意思,“孩子不懂事,你跟他计较什么,嗯,我就是偏爱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了?” “……” /【你真会替我大方】 /【有什么事问我?】 他改变话题,陈雾圆正好也想聊这个,问道【钟在周五请假了你知道吗,他去哪了】 /【找王思远去了】 cwy【钟在以前和王思远有什么过节】 /【你认识王思远?】 cwy【他初三的时候追过我】 陈迪文那边发了语音:“王思远和钟在初一就认识,过节说起来就是打架,有一年什么时候我忘记了,王思远带着七八个人在公交站堵他,后来闹起来打得挺狠了,他手臂上的伤就是王思远他们砍的。我们那学校附近就是警察局,警察很快就来了,也没啥大事。” 钟在的伤原来是这样来的。 陈迪文的第二条语音紧随其后:“王思远追过的人还挺多。王思远和钟实才认识,钟实才你知道吗?” 陈雾圆回【第一次听说,钟在父亲?】 陈迪文知道的事情似乎比宋杰锋说,不像宋杰锋那样支支吾吾,他直接说了【对咯】 陈迪文知道的事情确实比宋杰锋多,这全依仗于他能喝。 他们认识的时候是初一还是初二,钟在刚学会喝酒,他喝酒猛,陈迪文喝的也猛,其他人都醉的差不多了,就他们两个人还在喝,喝多了就出门抽烟,天南海北的聊,因此陈迪文对钟在也比较了解。 陈迪文说:“我跟你说这些事,你得答应我个条件。” cwy【好,你说】 非常简洁明了的一句,还没听见要求就答应,够有魄力的。 /【一会再说】 他下一条还是语音:“让我想想从哪开始讲。钟实才和他妈是半路夫妻,他妈叫王绣,结婚的时候带了个女儿,比钟在大了八岁还是十岁,这方面我了解的少,他不常讲。钟实才以前是工地干活的,到处跑,回来结婚了才在苏城住下来。” “他妈老家在肥川,挺远的地方,也是后来跟钟实才结婚之后才留在苏城的,所以钟在搁这边没有其他亲戚。” 父母都是外地过来的,怪不得钟在父母不在,陈雾圆也没见过他其他亲戚。 陈迪文说:“钟实才是烂人,这钟在亲口说的,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喝多了就家暴,后来他妈受不了了,带着钟在姐姐跑了。” 这句语音挺短的,陈雾圆听完,愣了好一会,问:【阿姨什么时候离开的的?钟在那时候多大?】 陈迪文说:“那时候钟在八九岁?有没有上小学啊我忘了,反正差不多这个时候,这你问钟在,我只说钟实才。” “钟在小学五六年级就能暴揍他爹了,后来钟实才吸毒,当时王思远有个大哥,叫什么忘记了,私下贩毒。王思远因此认识他,两人聚在一起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钟在发现后就报警了,钟实才进了戒毒所,两年半,钟在高一的时候才出来。 “他偷的那些东西,基本都是几百块的,很少上千,人家没报警,但钟在也一笔笔还了。后来外面王思远偷了笔大的,也进去了,前几天刚出来的。” 陈迪文一口气接着往下说:“钟实才出来后碰上拆迁,他们家拆了一百来万吧,还是两百万?当时那个台球厅的老板创业失败,急需资金回流,就打算把台球厅低价卖出去,钟在想盘下来。” “合同签了就等付款了。但钟实才把钱拿走了跑到了其他地方,那房子写了他的名字,一部分钱在他卡里,钟在也没看住,”陈迪文的声音透着惋惜:“他那几天太倒霉了,压根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cwy【具体是高一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陈迪文回想一会,说:“十一月初,那年雪下得特别早。我们那时候一块喝酒,我拉着他,除了他本来还说不喝,结果第二天晚上,一整晚酒就没停过,连学都没去上,我差点以为他要喝死了。” 十一月初,雪下的特别早。 陈雾圆问【十一月四号是吗,那天他没有上晚自习回去的很早?】 陈迪文想想,发【是,你怎么知道?】 十一月四号,那天他和李仲明打架,自己拦住了他。 也就说在那段时间里,钟在连续经受了自己的拒绝,父亲捐款跑路,欠下大笔债务,他没人可以说,自己喝酒喝了一夜。 所以那年下雪,他转身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这些苦什么时候能吃完了?这可还不算完,而后的时间里,楚榆星还说了他傍富婆,在他一贫如洗,咬牙还债的时候,说他傍富婆,钟在当时内心应该挺想笑的吧。 而自己呢,作为一个旁观者,默许了所有对他的伤害。 钟在的骨头够硬的啊,这还能再站得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厚感情,能支撑他再经历过这么多痛苦之后,还可以坦然无畏的说出那句“我爱你” 第76章 陈雾圆忽然鼻子一酸。 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抽那么久的烟了。 陈雾圆低着头,发【那天他和班上的一个同学打架,提着书包走了】 cwy【他受了这么苦吗,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cwy【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爱他】 那边陈迪文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他退出对话框,点开和钟在的聊天记录。 里面还是他上午发的那些内容,一张营业表,一张还款记录。 陈迪文泄愤般猛点几下他的头像,“拍一拍”的提示弹了一排。 /【兄弟】 /【你他妈的是找对人了】 /【偷着乐吧】 陈迪文换到和陈雾圆的对话框,发【最后一句,你没看出来吗?】 cwy【什么?】 陈迪文咬着烟【注意点,他现在没打算考大学】 第58章 你什么时候喝醉过 钟在不打算考大学? 开什么玩笑,以他的成绩冲击省状元都有可能,不考大学他将来打算干什么? 陈雾圆发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不考,他有什么打算?】 /【那是你们的事,我就说到这】 /【好好劝劝他】 …… 他都这样说了,陈雾圆也不好接着追问,况且今天陈迪文说的够多的了,陈雾圆回道, 【好,谢谢】 过了几秒,又发道, 【要不我给你发些医药费?钟在如果知道我问你这些,他估计会不高兴】 陈迪文:“……” /【不用】 /【他和我也就打个五五开,医药费留着给他用吧】 陈雾烟:“……” cwy【那我还是发给你吧,你让着他点,他手上本来就有伤】 cwy【……再伤了不好】 陈迪文:“……” 艹,你们这些个臭情侣。 /【你们俩,滚蛋】 * 周一上课,陈雾圆想抽时间去找钟在,但从早自习到下午 大课间,几门课的老师轮番接替,愣是没让陈雾圆找到一点时机。 下午大课间活动,张颖拉着陈雾圆去办公室看成绩。 到了办公室,正值出成绩的阶段,各个班级老师的位置前都站满了学生,陈雾圆刚进去,一抬头就看到了钟在。 钟在个子高,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鹤立鸡群,此时站在他们语文老师的办公桌前,应该是在挨训,一直没说话,视线不知道落在哪。 旁边还有几个同班的人,其中一个女生,低着头,中短发挡住脸,肩膀不停的耸动,似乎是,在哭? 物理一班的语文老师姓吴,教学能力奇差,上课喜欢吹牛,光聊他出国的事情都能聊一整节课,每次教哪个班,哪个班就是倒数,每教一届都能带出几十个看他不爽的冤魂。 但偏偏每次带班带的都是重点班,这据说是因为吴老师的老婆是教育局的领导,会给他安排好班,让他混资历和成果。 校园墙上说起这个老师时,大家都叫他“邪恶的毒蛇赘夫”。 因此钟在那边的气氛明显比办公室其他地方沉闷许多。 周边同学三言两语的讨论着这次成绩,陈雾圆这次考得挺好的,137,正常发挥,但仍然是高分档。 语文老师正巧翻到她的答题卡,问她一个选择怎么扣分了,陈雾圆便收回视线,低头回答问题。 刚说一句“我看到文章中有……” “砰——”办公室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重物破碎声。 巨大的碎裂声让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陈雾圆下意识地抬头朝钟在那边看。 原本在吴老师桌上的玻璃杯此时碎裂在地,吴老师身体下意识的身体朝后仰,刚才那个杯子擦着他耳边过去,他被吓得不轻。 钟在猛然抬脚踹在吴老师椅子上,旋转椅转了圈后应声倒地,椅子上的人顿时手忙脚乱地扒住桌面,看起来狼狈至极。 电光石火间还不等其他人反应,钟在拎着他的衣领硬生生把人拎起来摁向桌面,“我给你脸了?道歉。” 钟在是混过来的,他一发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越是平静越是给人一种干回老本行的熟练感,气势骇人。 他手上用力,吴老师立马被吓得瑟瑟发抖,几乎是立马,颤着声音道歉:“对不起,老师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同学先松手!”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甚至连陈雾圆都反应了几秒,才朝他冲过去:“钟在!” 她这一动,办公室里的人才如梦初醒,叫班主任的,挤进来看热闹的,上来拉人劝架的,喧闹无比。 “哎呀哎呀,怎么能打老师?” “同学们都先回教室!!” …… 钟在松了手,陈雾圆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被老师拦住:“都回教室!” 刘庆涛和几个教务处的老师随即冲进来。 张颖站在外围,眼见这么多老师,眼疾手快,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拉住陈雾圆就往外走。 — 到了教室,这件事基本传开了,陈雾圆坐在位置上,前后左右都在讨论钟在打人的事情。 张颖绘声绘色:“我去,你们没看到,毒蛇额头上肿起来这么大一个包,活该哈。” “赘夫纵然活该,但钟在也不能动手打人啊,这不是混子作风吗?” “什么混子,吴老师教育界的一颗毒瘤!” “你知不知道他以前骂学生没爹没妈没家教,读书还不如去乞讨?人家要是真退学了毒蛇就是罪犯!” “到底是怎么出手的,你快再讲的细一点?” …… 大部分人对钟在倒没什么意见,毕竟钟在虽然校霸的名声在外,但也没打到他们头上,可吴老师就不一样了,此时九班里就坐着几位受到他迫害的人。 钟在这个行为简直是大快人心,特别是张颖,尤为激动。 聊了没几句,很快班主任就到场了,班上的学生声音小了些。 大概是钟在这事影响太坏,从这节课开始到晚自习,甚至连吃饭时食堂都有老师在巡逻,让大家安分学习,好好吃饭。 回来的时候陈雾圆从一班门口路过,一班班级里有老师在守着,钟在,赵为还有后面好几个男生都不在,里面的学生都在埋头写作业。 还没有处理完吗? 市一中毕竟是所重点高中,连学生打架都少有,更别说是打老师了。 会退学吗,应该不会,毕竟钟在还是个状元苗子,那其他的惩罚措施呢,处分? 而且,以她对钟在的了解,钟在不是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性格。 吴老师从高三开始教他,该骂的话早就骂了,钟在虽然烦,但也没有动手过,怎么今天却动手了? 陈雾圆想起来陈迪文的那句“他现在没打算考大学”。 因为不打算考大学,所以才无所顾忌,不计后果吗? 陈雾圆回到教室的时候,历史九班世外桃源的优势就显示出来了,在这个全校噤若寒蝉的时刻,九班的学生正在借助书本课桌的掩饰,捧着手机交流消息。 夏天议说:“钟在在校长办公室,校长让他回家反省,赵为去给他送书包了!” “毒蛇呢,”张颖作为吴老师养成的冤魂之一,隔着大半个教室锲而不舍问:“有没有说吴老师怎么处理?” “不知道,”夏天议说:“要等晚点,消息才会传出来,现在还没放学。” 前面班长甩给夏天议一张纸:“天议,到你了,快写,你出名的时刻到了!!” 夏天议拿起笔,比了个“ok”的手势:“交给我,你放心。” 到晚自习下课,这件事彻底发酵起来了,陈雾圆下课边走边看校园墙,上面一刷一条新消息。 “钟在动手殴打老师,谁目睹了?” 这条下面回复数急速飙升 【不愧是我们校霸】 【毒蛇活该哈】 【吆西,市一中已变成十七中分校】 【不是,纵然老师千不对万不对,也不应该打老师吧,检讨,必须检讨!】 …… 校园墙上消息太多,陈雾圆给钟在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自己想过去找他,等了几分钟,陈雾圆坐在车上才等来他的消息 钟在【我没事】 【忙,晚点回】 到底在忙什么? 陈雾圆消息还没发出去,知道他在忙什么了。 ——钟在难得发了个朋友圈,一段视频,桌上烟酒横斜,酒杯摆满。 ……? 在喝酒??! 你回家就是这样反省的? 陈雾圆简直觉得荒唐,在这个全校因为他打架的事情而炸开锅,校园墙上一分钟一个投稿的时刻,钟在,在和兄弟悠闲地喝着酒?! 陈雾圆本来还在担心学校对他的惩罚,这下说不上是气还是什么,脑海中想起陈迪文那句“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第77章 这种惹了事,完全不在乎身后如何爆炸,自己拎着书包就去快活的行为,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底下的市一中的学生也惊呆了。 赵为在底下发【爹你不是说你回家写作业吗,爹,爹!】 周世在下面发了一连串的点赞符号。 wxp【爹,你怎么喝起来了,咱们校园墙已经爆炸了!!】 风铃本【好淡定……】 418【哥,真的不反思吗哥】 谁找我打球【@418有啥好反思的,九班已经写出《讨吴俊檄文》马上就发,必赢局!】 …… 饼干【那个哥,康朵让我替她给你说声谢谢,她说她回去就告诉家长】 陈雾圆视线在这条上停了下,依稀记起来康朵好像是在办公室哭的那个女生。 她为什么要谢钟在? 看了一会,陈雾圆切屏给钟在发【你伤好了吗?】 想来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回消息,司机开车送她回家,路上陈雾圆又给宋杰锋发消息。 cwy【钟在和你在一起喝酒吗,怎么今 天去喝酒?】 宋杰锋回每个人的消息基本都是秒回,立马回复【在,还有陈迪文也在,跟几个朋友,有点事。我提醒钟哥看手机】 first【钟哥在喝酒,我一会提醒他看手机】 cwy【行,你们要是喝完了给我发条消息好吗,我今天想过去找他】 first【好好,我和钟哥说】 宋杰锋回完消息,抬头想和钟在说,但钟在此时正在倒酒,没空理他。 今天这场子说来也奇怪,大部分都是王思远以前玩得好的朋友,兄弟,钟在吃这顿饭的目的一是为了从他们嘴里套消息,二是为了平恩怨。 说白了就是笼络人心,你王思远出来了,想要接着混,没兄弟跟着肯定不行。王思远要是想混肯定是先找自己以前的兄弟,但如果这条路断了,再想接着混就很难了。 钟在这几年虽然精力都在学习上,但毕竟名声在外,有事大家也都会卖他一个面子。 钟在起身倒酒,说道:“各位兄弟吃好喝好,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今天我先敬各位一杯。” 陈迪文是中间带场子的人,说道:“他最近读书忙,好久也没和兄弟聚了,大家别见怪。” “哪里的话,读书重要。” “钟哥快高考了吧,打算考哪?” 钟在挺随意地说:“考了再说,考试哪有混日子强。” 陈迪文损他,说:“不考试你妈的一个寒假都在学,跟着你那个学校安排的搭档,叫什么名字来着?” 宋杰锋的女朋友也在,接话说:“陈雾圆,人很不错。” 一应一和,话题很快带起来,陈迪文也站起来挨个倒酒,说:“高考忙,有些事他也顾不过来,才想着让兄弟们帮帮忙,赶上事的时候提点一两句。” 宋杰锋也是老人精了,他原先在十七中就是专干这种拉关系的活,嘴比陈迪文甜,说道:“陈哥说的有道理,原先有些事算是我对不起各位兄弟,今晚咱们吃过这场,我请大家去嗨,场子由我和钟哥包圆!” 他干了一杯酒,说:“再有什么得罪之处,比方说往后有啥不对的地方,各位哥哥弟弟们照顾照顾我,我他妈的从初中就不能打,这下钟哥忙着学习,没人给我打架了,我内心也慌啊!” 宋杰锋话说得漂亮,场上连忙举杯。 “你放心,宋哥,咱们这哪跟哪,你有事第一个报我的名字!” “是啊,咱们原先是有仇,但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我敬你一杯宋哥!” …… 叶子坐在旁边,她和宋杰锋在同一个学校,比宋杰锋大一届,也是十七中出来的。 酒过三巡,钟在朝叶子那边递了根烟,叶子接了。 过会,她指着对面的一个戴着银项链的男生,问:“向天,你思远哥最近在干什么?” 乍一听这个名字,场上人反应各异,向天率先反应过来,尴尬地说:“跑跑外卖,有啥干啥呗。” “你知道的够清的,”叶子红唇轻抿烟,发问:“当年王思远和我谈着的时候去追陈雾圆你清不清楚?” 向天脸色一变,以前是王思远的头号小弟,比王思远的表弟王叶南还亲,不然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知道王思远最近在干什么。 他也没想着叶子会提起这桩陈年旧事,他当年亲自去跟王思远拦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这话不好说,他支支吾吾:“知道点,这不宋哥还在这……” 言下之意是你现男友还在,怎么提起这档子事? 宋杰锋给她点了烟,打火机一撂,大方地说:“这你们聊你们的,我管不着。” 叶子当年在王思远身边是二号人物兼大嫂的人物,大家都知道她脾气爆,讲义气,敢爱敢恨,对她比较尊重。 叶子单手撑在桌上,黑长发垂在脸侧,艳气迫人,话也不冲,说:“你知道当年还瞒着我?向天,你对得起我吗,亏我还叫你看住王思远!” 帮大嫂还是帮大哥,这对于小弟来说一项是件难题,向天见风使舵,赶紧认错,挥手道:“一时糊涂啊姐,我再也不敢了。” “行,你不敢,你答应我一件事,”叶子抽了几口烟,说:“我谈过这么多,王思远这操蛋玩意还是第一个敢绿我的,往后他追谁我管不着,再和陈雾圆有联系你必须第一个告诉我,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向天打着哈哈,说:“那当然,你是我姐!” 叶子倒是严肃了一点,拿烟的手指着他:“我不跟你嬉皮笑脸,我的性子你知道,你看我咽的下这口气吗?当年你爷爷生病,谁给你筹钱,给你掏心掏肺的伺候,你别在这糊弄我。” 提到这件事,向天终于也郑重了许多。 叶子一直盯着他看,好半天,向天五指朝上对天发誓:“叶姐,我在这保证,但凡王思远和陈雾圆再有一点苗头,我发现了没告诉你,叫我天打五雷轰,当着各位兄弟的面我手剁了给你!” 说到这,叶子才满意,让陈迪文给他倒酒:“好,我谢谢你,你给我看好他。宋杰锋,也给我倒一杯。” 她起身摁了烟,说:“今天我本来不喝酒,为了你这句话,我喝一杯。” 宋杰锋给她倒酒,侧身轻声说:“宝宝,喝慢点。” …… 今天还是钟在喝的最多,快十一点的时候那些人才散场。 钟在起身给自己倒满一杯,给叶子还有陈迪文、宋杰锋一人倒了一点,举杯说:“今天谢了,叶子,陈迪文,我干了你们随意。” 他举杯,还没喝,宋杰锋赶紧上来拦:“好了好了哥,你说的事情我跟叶子能不办吗,别喝了,今天喝得够多的了。” 叶子今天就喝了一杯,说道:“钟哥你放心,向天听我的,要是王思远再敢找陈雾圆,他肯定会告诉我。” 钟在点点头,一手摁着宋杰锋,还是干了那杯酒。 宋杰锋给他倒了杯热茶,说:“嫂子让你给她回消息。” 钟在喝酒喝得有点反应迟钝,过了一两分钟才说:“嗯,知道了。不要叫她嫂子,我跟她没关系。” 叶子好奇地问:“你跟她现在什么情况?” “没情况,”钟在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起身说:“走了。” 陈迪文说了一句:“没情况你别耽误人。” 宋杰锋倒是没关注这个,他问道:“哥你今天在学校动手了?” 陈迪文和叶子一脸惊讶,异口同声:“你在学校动手打人?打谁?” 他们俩没跟钟在同班过,但每个从十七中毕业的混混都会听过这位力压五届的通天代,这也正常,毕竟要想要从十七中混出来,打架肯定是家常便饭。 特别是钟在这种长着一副“天不管地不服”的学生,不打架就要被人打。 不过所谓环境改变人,钟在上高中之后打架的频率越来越低,除了处理店里的事情基本就不怎么动手,脾气都有所转好。 以前人都叫他大佬,现在都有人把他当爹看了。 这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他了? 钟在轻描淡写:“一个老师,不碍事。” 陈迪文和叶子没说话,宋杰锋说:“哦,怪不得,嫂……陈姐今天应该也是想问你这件事,我听她语气挺火的。” 宋杰锋其实没咋感觉出来陈雾圆火了,她说话一直都是那个平 和的语气,就只有涉及钟哥的时候才有几分关心的味道,他就是夸张习惯了。 钟在起身的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想想说:“你跟她说我喝多了。” 宋杰锋:“……” 陈迪文:“……” 叶子:“……” 陈迪文倒退两步,嘘他:“你什么时候喝醉过?!你怕人家生气也不用装这招。” 第59章 错过就是错过了 陈雾圆收到钟在的消息时刚好十一点半,钟在说他刚好路过陈雾圆小区,在门口等她。 第78章 陈雾圆披了件外套出去,走出小区,在小区门口不远处的人行道旁看到他,钟在正站在路灯旁,身边跟着宋杰锋,正扶着他。 宋杰锋半个小时前发消息,说钟在喝多了,陈雾圆在家温了两瓶牛奶,一瓶给钟在,一瓶给宋杰锋? 递给宋杰锋时,他迟疑地看看钟在。 钟在扫了他一眼,说:“她给你的,你想接就接,看我干什么?” 宋杰锋:“……”我这不是怕你吃醋吗? 他讪笑着接下,随后自觉后退,到一边去。 陈雾圆把牛奶瓶递给钟在时,他也说了声谢谢,陈雾圆问:“你喝了多少?身上一股酒味。” “不多,”钟在直入主题地问:“听宋杰锋说你找我有事?” “有事,”陈雾圆说。 “你说。” 他身上酒气冲天,烟味也很重,陈雾圆不自觉地皱眉,说道:“你先醒醒酒吧,等你清醒了我再说。” 语气不好,估计真生气了。 陈雾圆刚才披了件外套就出来了,衣链半拉,露出里面棉质睡衣,人看着很温和只是脸色不太好,从小区出来后就一直在皱眉。 钟在手指在透明的牛奶瓶上摩挲着,解释了一句:“其实我没喝醉。” 陈雾圆心里一点都不信,问道:“那宋杰锋为什么说你喝醉了?” 钟在是真没醉,就像陈迪文说的他还没有喝醉过,即使喝得再多也能思维正常的说话,只是有时酒喝的太多,胃像火烧一样难受。 钟在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牛奶瓶上,细腻的白色柔顺丝滑,他轻晃着杯子,温热的的触感在手里流淌,说:“我让他说的。” “为什么?”陈雾圆问。 “……怕你生气。” 陈雾圆直接冷笑了声,本来还不怎么觉得气,他说完陈雾圆像是被他勾出了火气,站在他面前说, “我哪敢气钟老师,钟老师厉害得不行,在办公室都敢直接和老师动手,别人为你在校园墙上吵翻天了,你自己去喝酒快活,伤口不疼了?” 钟在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了,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笑,他忍着笑意低声说:“我喝的还没以前多,没事。” 他说完,尝试拧了两下牛奶瓶,没拧开。 陈雾圆:“……” 她伸手接过,打开后递给钟在,语气仍然不满:“你身上这么重的酒味,明天还能去上学吗?” “能,”钟在喝了几口牛奶,说:“我一会还有两张卷子要写。” 陈雾圆:“……?”写试卷?! 陈雾圆彻底皱眉,她拢了下衣服说:“你开玩笑吗,这么晚了你又喝了这么多酒,不早点睡觉你还写试卷?你真努力。” “你少喝一顿酒也写完试卷了,非要熬夜写,我不知道你什么毛病,是不是嫌命长。” 她不高兴得很明显,连话里都带着刺,但钟在心底却很软。 他仰头喝了口牛奶,微甜的牛奶味冲淡了口腔中的酒味,钟在解释说, “和以前的一些朋友一起吃饭,跟赵为他们还能少喝点,和他们不行,不喝酒聊不了事情,别生气了,没事。” 钟在嘴上说没事,但其实有点站不住,他刚想蹲下,陈雾圆看到他动作,气归气,还是伸手扶他。 扶的时候碰到他手臂,钟在偏头,看她一眼,然后轻嘶了声。 “……” 陈雾圆问:“我弄疼你了?伤口还没有好?” “好了。” 陈雾圆:“……” 陈雾圆:“好了你叫什么?” 钟在摇着牛奶瓶,很拽地说:“想叫,你管我?” “……” 陈雾圆觉得他是真喝多了,也没有理他这句话,问:“你每天到底有没有涂药?” “我不想涂那个药,”钟在慢悠悠地说。 “……”,陈雾圆都无语了,问:“医生给你开的药你不想涂,你还想涂什么?给你涂点烟酒吧,我看你离不了它们了。” 钟在乐的直笑,他低着头,肩膀轻耸,眼睛里带着醉酒后的雾气,迷蒙中却透着些晨曦感的亮光,朝陈雾圆睇过来一眼,声音喑哑, “你上次不是要送给我药膏吗?” 陈雾圆:“……” 后面的宋杰锋:“……” 宋杰锋本来是看到钟在蹲下,以为他喝多了站不稳,怕陈雾圆一个人也扶不住他,就赶紧上前了几步,见钟在稳稳地蹲下后他刚想往后退,就听见了这句话。??! 不是哥,那药不是被你捡走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应该还在你桌子的抽屉里放着吧? 陈雾圆也很没话说,以前给他他非不要,自己都扔了他又说要,这人就是喜欢和自己对着来。 她都不想说话了,钟在好像腿麻似的手撑了下膝盖,聊了点正事:“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办公室动手吗?” 陈雾圆还生着气,语气冷淡地问:“为什么,他说你了?” 听张颖说,吴俊平时会随时随地把同学叫出去批评,每次骂的话也很难听。 像钟在这种只有语文差,还疑似不服管教的学生估计是他的眼中钉。 钟在点点头,陈雾圆之前就听说吴俊时不时地就找他,私底下还不知道把钟在骂成什么样。 陈雾圆不好怪他,但也没觉得他做的对,劝道:“你好歹也要告诉刘老师一声,让班主任来处理,现在直接动手闹的多难看。” 钟在兴致缺缺,陈雾圆看他这副表情,也不忍心接着说了,关切地问道:“算了,他说你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钟在抬眼瞥她,嘴边勾着抹很浅的笑,说:“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说我……” 他顿了下,陈雾圆正以为他要说,钟在话锋一转,讲道:“算了,跟你说你只会怪我随便动手。” 陈雾圆:“……” 我看你就是不想说吧,还找什么理由? 陈雾圆冷脸了,说道:“你爱说不说,随便你。” 钟在叫她的名字,陈雾圆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 叫了好几声后钟在忽然干呕一声,猛烈地咳嗽着。 一声比一声响,后面宋杰锋又站起来,迟疑地用眼神询问陈雾圆钟哥怎么了? 陈雾圆终于低头,递给他一张纸,问:“难受?” 钟在垂着头还在咳,半天说:“想吐。” “想吐到旁边吐,别吐我衣服上了,”陈雾圆说:“我外套挺贵的。” 钟在:“……” 钟在抬起头,他眼里全是笑意,眼角微微下勾着,锋利漂亮,说:“陈雾圆,你够狠心的啊。” 陈雾圆没说话,绷着脸帮他挽了下袖子。 钟在确实没喝醉,但他也是真的想吐,特别是晚上有风,越吹头越疼,钟在咳嗽了好一会,手撑着旁边的路灯,低着头说, “上学被老师骂,老同学对我也没有好脸色,唉,命苦啊。” 他说话时语气没有任何自怨自艾的意思。钟在喝酒不上脸,但刚才咳了这么久倒是咳的眼睛有点红。 顶着这副神情扭头说这么一句,反而给人一种,“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居然还对我发这么大火,艹,真狠心”的意味。 “……”,陈雾圆捋了下自己的头发,虽然知道他多半有装的成分,但又不好真的撂下他不管。 她半天说道:“好了,你别咳了。我明天买了给你送过去好不好,也不知道是谁一周连一条消息都不回,还你命苦。” 钟在轻笑,他放下牛奶瓶,从 上衣口袋拿了个什么,攥在手里对着陈雾圆说:“伸手。” “什么?”陈雾圆没反应过来。 钟在啧了声,说:“叫你伸手。” 陈雾圆伸手,钟在放了一对耳钉在她手里。 素针加宝石的构造,宝石也不张扬,就一克拉左右,小巧精致。 耳钉末端的宝石折射了路灯的光,在手心的皮肤上投下一片淡色光晕,陈雾圆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耳洞?” 陈雾圆的耳洞还是初中时和楚榆星一起去打的,手工穿刺。 她不常戴首饰,只有初中刚打耳洞的时候怕愈合才戴过银针养着,高中三年压根就没带过耳钉。 “看出来的,”钟在说,他也没问陈雾圆喜不喜欢,给了东西转而就问道:“你找我问今天打架的事?” 陈雾圆还在纠结这个话题,这对耳钉上的宝石净度不错,应该价值不菲。 而且这些天感觉下来,钟在就是那种,哪怕身上只有一百块,他敢也把九十九都用在谈恋爱上的人。 之前高一时他送过陈雾圆一条裸色丝巾,当作回赠眉钉的礼物,他说随便买的。 但陈雾圆接回来就知道价值不菲,回家查了下,那款丝巾将近两千块。 陈雾圆抿唇问:“谢谢。你花了多少钱,还在上学你别买这么贵的东西,我不好意思收。” 钟在不喜欢推辞,说:“给你你就拿着。” 第79章 陈雾圆还想再说,钟在重新拿起牛奶瓶,“你有事直接说,我马上困了。” “……”,陈雾圆改变话题,问:“你为什么打架,因为康朵?” 钟在问:“谁?” “……语文办公室,站在你旁边的那个女生,中短发,记得吗?” “哦,”钟在不知道有没有想起来,他干脆利落地回答:“没她的事,我自己想动手。” “校长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回家反思,写检讨。” 就这样?陈雾圆稍稍安心了,问:“吴俊呢,他怎么处理,你明天是不是要在广播里做检讨?” 市一中的处分一般都先由年级主任念处分通知,然后涉事学生做检讨。 这道流程钟在应该熟悉,他从高一进校以来就是年级里的重点观察对象,像迟到、早退这些别的学生可以网开一面的行为,换作是钟在,他就必须要写检讨。 钟在说:“不知道,管他干什么。” 陈雾圆又问:“行不管他,你什么时候上学,我把药膏给你。” “不用,”钟在把牛奶一饮而尽,说:“没通知我什么时候上学。” 他语气十分无所谓,陈雾圆的心沉了下。 她倒不是担心钟在会被退学,市一中很重视升学率,绝不会因此放弃钟在这个状元苗子,最多让他多反省几天,时间长短问题。 陈雾圆担心的点在于,钟在对这件事的态度太不以为意了。 好像上不上学,考不考高考都无所谓。 他半夜满身酒气的蹲在这里,路灯的灯光投下,照得他骨相立现,高耸的眉骨挡住了部分顶光,额头偏明,眼睛却幽深,谈起学习十分随意,浑身上下都和普通的高中生格格不入。 以前高一那会,陈雾圆就觉得他和班上的人有界限。 钟在似乎一直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明明是一样的学习,吃饭,他就显得与其他同学格格不入。 就算他坐在教室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漂浮在他周围,暗的,不清楚的。 而今这种感觉更加真切分明,过去的两年半,他仿佛只是暂时的出现在教室,现在要重新被拖着,走进另外一个世界。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能让钟在有这么大的变化? 陈雾圆顿了一会,询问:“钟在,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语气不同寻常,钟在察觉到了,他倏忽轻笑,问道:“陈迪文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和他不熟,”陈雾圆说。 钟在好一会没说话。 晚上风吹得很冷,他摸了下口袋,看动作应该是想抽烟了。 但摸了一会钟在空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说:“你不用担心我,读了这几年书我不可能半途而废。陈雾圆,跟你说个事呗。” “……什么?” 钟在手搭在膝上,视线轻垂,似乎是慎重考虑,说:“咱们又不会在一起,总是这样见面也不是办法,以后最好别见。” 这句话来得突然,而且钟在说的理由也站得住脚,既然不打算下一期,就没必要纠缠不清。 隔三差五见一面的,对方喝个酒也要报备,这算什么,算暧昧吗? 可是—— 陈雾圆还是问:“为什么,因为你父亲?” 钟在掂着牛奶瓶,没回答。 陈雾圆稳了稳情绪,说:“钟在,我不需要你一直为我考虑,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和你一起面对。” 她放慢了语气,轻柔坚定:“我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都无所谓。” “没必要,这不是你的事。” 钟在笑了一声,问:“你觉得我的爱是什么,是给你送东西还是给你拥抱?” 他语气很随意,条理清晰,“这些换一个人他也能给你。而且等你再长大一点,等到你成年二十多岁工作了再回头看我做的这些事,会觉得我现在爱你爱的也不过如此。” 陈雾圆也不知道话题是如何从一个简单的会面,问他学校的事情发展到大家需要剖白自己的? 明明是相互喜欢,但一个在拼命证明爱没有用,一个却极力表示爱有用,我就要你的爱。 很荒唐,特别是这样一个吹着冷风的晚上,显得两人都有点较真和奋不顾身。 钟在还没有说完,他也不像醉酒,接着说:“有些话我本来那天就想说,但看你要哭了,我也舍不得说。而且我也有私心,想你和我多待一会,但想想,还是说吧,说完干脆。” “就像我说的,你按照你自己的路走,将来总有一天会应有尽有,有钱有地位,什么样的人都任凭你挑,你也会幸福,到时候要是你还能想起我,我就值了,咱们的交际到这就可以了。” 这番话,钟在说的似乎也不轻松,他脸上表情不显,眼神却晦涩,声音也很沉。 他平时话不多,最近却总是说很多长篇大论,像要把一切的嘱托都说尽了。 “陈雾圆,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这几年发生了挺多事,我不像高一那会能大胆的想和你在一起,有些事错过就是错过了,不是一句你爱我也还爱就能解决的。爱要是真这么伟大,大家也别拼命的闯了,光靠谈情说爱就能活了。” 在他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那一刻时,陈雾圆忽然鼻尖泛酸。 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清晰地剖析自己,言辞之间毫无保留,似乎要把一半的心肝脾肺,一颗心是黑是白都展示给她看。 可是,他愿意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好,却不愿意讲讲他过去的事情,以及现在发生的事情。 陈雾圆忍住酸涩感,说:“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一个意思,你配不上我,觉得你会拖累我,想让我去找个更好更有钱的? “可是更有钱的我遇见过,钟在我都说了很多遍了,我不在乎,你怎么能确定我将来一定可以爱上其他人,不和你在一起我就一定会幸福?” 她轻轻敛睫,涩感蔓延,说:“你现在这样,有点自以为是了。” 说到这里,就算铁石心肠也该心软了,但显然钟在另有一番犟法。 他认准的事情只要决定了就不会改变。 钟在微微抬头,眼皮轻敛,似乎是居高临下又似乎是不忍心说,用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场争论, “其实我想你靠近我,但你一靠近,我脑子里就容易想多,那天你和我说完,我一晚上没睡,你就当我自以为是吧,陈雾圆——” “我也想过的快乐点。” 几乎是瞬间,陈雾圆眼睛就红了。 她差点忍不住眼泪。 钟在可以说任何话,陈雾圆都能搬出理由解释反驳,但唯独这句不行。 就像她可以用眼泪作威胁,让钟在承认爱她,钟在也能用他的压抑,他的彻夜未眠来增添筹码。 相爱的人彼此都是对方最大的弱点,陈雾圆没法不在乎钟在的心情。 他很犟,他过得又那样苦,诚然,陈雾圆也可以说,说自己要哭了,离开他就不行,但说出来之后呢,连自己都要再逼他,他该怎么自处? 钟在对别人狠,对他自己更狠。 陈雾圆紧紧握着那枚耳钉,长针刺痛掌心的皮肤,钟在似乎知道她在做什么,手指贴过来,慢慢掰开她的手。 他手掌宽厚温和,半握不握,只是虚碰着她的手指,说:“我对不起你,你该像其他人那样,谈场好好的恋爱。” 陈雾圆低着头,抓钟在他的手,无话可说。 心疼他的代价是远离他,这样的抉择未免也太让人为难。 “我不想逼你钟在,我也想你快乐。有些事情,可以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我们再聊。钟在,无论有什么困难,都到高考之后再说行吗?” 钟在没说话,他眸色暗沉,仿佛翻卷着无数情绪,又如潮水般退下,只剩下死静。 陈雾圆挽了下碎发,寂静的夜晚,她的皮肤在夜色下更显莹白,像润色珍珠上的那抹细腻珠层,声音有些许的轻颤, “好,都听你的,我们不见面了。但是钟在,你难道所有的事情都要一个人扛着,就因为我爱你,你就对我这么狠心吗?” 第60章 我没事 到最后,钟在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起身送陈雾圆进小区,宋杰锋在路边打车。 坐上车,钟在看到宋杰锋手里还拿着那瓶牛奶,问他怎么不喝,宋杰锋说打不开。 两人中,真有点喝醉的其实是宋杰锋,他平时撑死也就一杯白酒的量,刚才酒桌上他喝满了一杯,虽然不至于喝醉,但明显感觉手上没力气。 钟在接过瓶子给他打开了,问道:“晚上还去店里?” 宋杰锋:“还去。” “跟你妈吵架了?” “那不是每天都吵吗,一天到晚就知道让我考成人高考,我能是学习的料吗?”宋杰锋说:“我要是那块料早就考上高中了。” 钟在说道:“抽时间和你妈认真聊聊,你这样也不是事。” 第80章 宋杰锋哎了一声。 本来宋杰锋还想问问他和陈雾圆聊了什么,但视线一转,看到钟在后靠在座位上。 车窗外路灯和各色店铺的霓虹灯光渐次落在车玻璃上,五光十色,光怪陆离。 他目光朝着斜前方副驾驶的窗外,看起来心情不咋好。 今天他们聊的应该不怎么样,宋杰锋就没敢问。 * 等回家,陈雾圆还没睡,她先收到了宋杰锋的消息: first【钟哥回店里了,刚喝了水】 陈雾圆回道【嗯,谢谢】 first【没事没事】 过了几秒,宋杰锋又发【那个妹子,钟哥要是说了啥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那人就那样,嘴硬】 宋杰锋随后发过来两段语音,有点忐忑地说, “我也不是说来劝你的,刚才我看他也不怎么高兴,我敢保证他肯定是喜欢你的! “妹子你别听他嘴上这么说,要是将来你们分开了,钟哥肯定是背地里偷看动态,然后暗自神伤的那种人,搞不好你将来你要是你老公吵架,他都能在楼下等着。” 陈雾圆:“……” 那很期待了。 陈雾圆知道钟在的顾虑,他也不是自卑或者是没担当,而是觉得陈雾圆离了他会有更好的选择。 但问题是,明明两年前钟在还想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今年就不可以了? 这两年他口中说的“发生了许多事”到底是什么,才能让钟在这么瞻前顾后,是和他父亲钟实才有关吗? 陈雾圆回道 【谢谢,我知道他嘴硬】 * 早上陈雾圆起床很早,起床就先看了眼校园墙。 昨晚十二点多,校园墙发了一条新投稿,应该是办公室哭泣的那个女生发的: 【墙墙你好,我是物理一班的康朵,抱歉现在才拿到手机,想来解释一下‘钟在打人’的前因后果,先说观点,这件事钟在没有错!请往下看投稿】 【这件事的起因是吴老师叫我们去聊成绩,因为我考的很差,他一直在说我,当然成绩差怪我自己。稿主是废物,有点泪失禁,就哭了。 我哭了之后钟哥就问吴老师问题,吴老师就转移注意力说他。 其实稿主之前语文成绩不错,平时都考110左右,这次还是第一次考得这么差,被叫出去骂,内心有点受不了。吴老师骂钟在的时候,我在旁边哭,稿主想忍也没忍住,然后吴老师说我哭哭啼啼,做小姐样。 稿主一下崩溃了,更想哭了,哭的时候想起朋友之前说稿主哭的像大鹅叫。稿主一边想忍住哭一边觉得自己在办公室大鹅叫,内心更加崩溃丢脸了,哭得更大声了,然后钟哥就火了,才动手了。】 【吴老师时不时地就会,没有原因的!叫人去办公室骂,骂的特别难听,我们一班的人都可以作证】 这条下面转发和回复数都多的惊人。 【上一届的学长过来力挺,不知前因后果,但吴俊有罪】 【永远记得吴俊骂我是一辈子睡厕所的货】 【这哪来的勇士,英雄出少年,钟在猛人!】 【谁记得毒蛇讲他儿子出国讲了一节课,古诗词一首不讲说看天赋的壮举?】 【市一中你再包庇这坨玩意呢,吴俊的水平也能教火箭班,怪不得你校年年本科率考不过隔壁】 【投稿人怪幽默的,还大鹅叫】 …… 转发里还有好多都是以前的毕业生,都对吴俊极其不满 //……//@shl:不要忘记,还有赘夫身份//@小白:因为人品、教学能力全为零哈//@yuii:吴俊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他985博士的证明…… 还有一条长转发是: //……//@模糊:爽文//@乔:楚榆星人长得漂亮,脾气也这么牛//@小poli:楚榆星简直女王//@类人:是楚榆星和她朋友吧,被楚榆星骂的时候吴俊你怎么不敢说话?//@许花:高二吴俊路过国际生来找朋友玩,说其中一个怎么好意思和别人站在一起的,被人家国际生拦住,骂了半节课素质低下不配当老师,还不敢顶嘴//@始终:吴俊欺软怕硬,舔有钱的,看不起没钱的,两幅面孔令人叹为观止 这条投稿似乎被转的很广,何净秋和其他学校的朋友都来问陈雾圆这件事,陈雾圆也转发了。 到学校,班上还在讨论这件事,夏天议和班长昨天写了一整晚的《讨吴俊檄文》昨天发在校园墙上,反响热烈。 张颖没带手机,但她同宿舍的好友一会跑上来一趟给她传达消息。 教室的窗户外围满了各个班级前来交换消息的学生。 到上午第二节 下课,陈雾圆听到有人在说康朵的家长来了,去找校长了。 之后教务处紧急叫钟在回来上课,但打他电话没打通。 班上有人在前面的白板上登了**,由一位物理一班的好友偷偷在办公室直播战况。 康朵的家长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一个在办公室大骂吴俊,一个好言好语但寸步不让,要求吴俊给康朵道歉。 年级主任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过了会吴俊来了,刘庆涛也来了。 但正到关键处,上课铃声响了,大家只好充满遗憾地暂时搁置这件事。 下一节是语文课,陈雾圆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位年纪很大的特级教师,平时很温柔,和学生聊起这件事。 陈雾圆坐在下面又想起了钟在。 同样是被骂,康朵的爸妈很在乎她,来学校为她讨回公道,但钟在却只能回家反思。 就,对比一下,钟在还,挺惨的。 到下午吴俊的事情终于有结论了,他给康朵道歉了,然后教务处组织一班的学生民主决议是否换老师。 但处理的结果中不包括钟在,他还是没来上学,似乎也没有人提出要吴俊给他道歉。 晚上吃完饭,陈雾圆去了趟教务处主任的办公室。 教务处主任姓王,陈雾圆进校前,在哪个亲戚的饭局上见过他。 对方应该也还记得陈雾圆,毕竟就算除去部分关系因素外,陈雾圆还是连续三年霸榜学校单科第一的人。 王主任正忙着物理一班换语文老师的事情,听见敲门声后,喊了声进来,再一看看来人是陈雾圆,放下手中的笔,祥和地问:“陈雾圆啊,你有什么麻烦找老师?” 陈雾圆说:“我过来想问问吴老师和钟在的事情,学校是怎么处理的?” 王主任稍愣了下,没明白她问这个的原因。 但学生嘛,都好奇心重,正义感爆棚,而且最近学校校园墙上的动向他也有所了解,以为陈雾圆也 是其中凑热闹的一员,赶紧解释道, “你们放心,学校绝对会公平处置!针对二月十五号发生的恶心事件,我们也对相关学生进行了劝导教育,责令其检讨反省,另外,也要求吴俊老师向在场的学生道歉,比如康朵,盛勇等人。” “还有钟在,”陈雾圆说。 王主任彻底愣了:“钟在?” 陈雾圆点了下头,表情郑重地说,“嗯,还有钟在。” —— 市一中开学第二周,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重磅八卦。 有人亲眼目睹,陈雾圆前往教导主任办公室,并且据可靠人士保证,陈雾圆是为了钟在的事情才找的主任。 然后周四吴俊在广播中念了检讨反省,其中还特别强调了对某几位学生的深刻歉意,比如钟在、康朵等,向钟在致歉的内容更是写了整整三段。 这样一来,更是证实了陈雾圆找教导主任的传言。 校园墙讨论激烈,其中大多数人觉得陈雾圆只是善心发作,也一部分人重提“照片绯闻”。 yi【莫传谣,我不信他们谈了,真谈了我在教室门口倒立洗头!】 看谁是怂比【@yi,哪来的乐子,还倒立洗头,他们没谈我从操场舔到食堂】 谁是小三【我支持他们谈了,最不可能的事就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本人将在他们官宣之际,亲自在一班门口拉写着“钟在陈雾圆甜甜蜜蜜长长久久”的横幅,来五班找乐竞,乐竞说的】 【建议前几楼吹牛的也先自报家门,到时候我好挨个找】 …… 【当务之急,谁来解释一下陈雾圆为什么这么牛逼】 【她一去说教导主任就怂了为啥?】 【陈雾圆,不那个特有钱的吗,老富有了】 【有钱为啥不出国?】 饼干碎碎【我靠怀疑陈雾圆是不是真有钱的,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吗?】 yi【@饼干碎碎,哪句?】 饼干碎碎【给隔壁省高捐了一栋楼的齐卓天,记得不,省高齐卓天,一中陈雾圆】 本忧【齐卓天怎么在这个学校也有名?】 【齐卓天也是十七中出来的吧,】 【@本忧,那可不,咱们十七中一片天,谁见齐少不递烟】 …… 第81章 * 市一中操场。 本该在训练的赵为此时蹲在角落,智能机都敲出了按键机的动静 【爹!!!爹!!!你看消息没!!!爹,女神为了!你!亲!自!去!找!教务处!!】 【你啥时候来!!!上课】 【你四天!!!没来!学校了!】 他发半天,钟在那边毫无回消息的动静。 赵为久等着急,切换对象,选择给宋杰锋发。 宋杰锋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至少有二十五小时驻足在手机上,无论谁的消息基本都是秒回。 这边刚发,那边宋杰锋就回,他连发了一排“?” 宋杰锋不知道钟在搁学校干的事情,听到赵为这么一说也是大为震惊,然后听到赵为讲陈雾圆更是又吃一惊。 赵为还在孜孜不倦地问着钟在的情况。 first【钟哥去外地了,这几天我在看店,他明天或者后天回来】 赵为不解【钟哥去哪了,上次刘哥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 宋杰锋回道【我哪知道,等他回来你别问他,别惹他烦】 first【等他回来我告诉你,你再来店里玩。】 宋杰锋在连吃两惊之后,敏锐地察觉到这事有可操作空间,他暂时撂下赵为,开始专心致志给钟在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钟在去了阳县,这小地方没高铁直达,机票到附近的城市还要转火车坐半天。 这里是钟实才的老家,钟在还是第一次来。 看到消息时,钟在刚从外面回旅馆,阳县天气冷,又下了小雨,他没撑伞,穿着件黑色外套,拉起帽子,戴着口罩。 从雨夜中走来,雨水落在他衣服上,水珠挂满连衫帽的布料,他身形挺拔,步伐极稳。 帽沿投下来的阴影仿佛给他添了层纯粹的黑暗,显得人冷漠沉郁,压抑着些深不见底的暴戾。 走进旅馆,老板娘在前台问了这位年轻的陌生人一句:“找到人了?” 钟在点点头,“嗯,找到了。” 他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看消息。 陈雾圆什么都没发,宋杰锋发了几条,问他周几过去。 钟在【过两天】 宋杰锋还给他发了个链接,不知道什么事,钟在点进去。 跳转到的是市一中的表白墙,入目第一眼,是张合照——他跟陈雾圆的。 背景是操场,他穿着球衣从陈雾圆手里接水。 照片上陈雾圆的表情有些不悦,也不看人,就伸手递水。 不过还是很漂亮很生动,栗色的长发微卷,伸出的手指在阳光下呈现出近乎半透明的微粉色。 她站在人群中,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这一幕钟在还记得,是高一那会他刚和陈雾圆认识。 那是两年前了,钟在低头看了一会这张照片,似乎隔着冰冷的手机屏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阳光和悸动。 也想起她那天说的话。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不是不想,即使他当时真的气过她拒绝自己事的狠心,也气她轻而易举选择别人,但当陈雾圆真说出那句“我对你旧情难忘”时,钟在什么都不介意了。 两年前的梦寐以求摆在面前,钟在的心里到底掀了多大的风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比起在一起,钟在更希望她永远快乐永远幸福,永远不被阴霾笼罩,光芒万丈,过着绚烂璀璨的生活。 偶尔的不开心也会有人会耐心地哄着她,陪她一起吃饭,散步。 陈雾圆就该是这样,她也值得拥有世界上的一切幸运。 如果我是阴霾的一部分,那么我会自己远离。 钟在脱了外套,视线却还停在那张照片上,过了几秒,他给宋杰锋发消息【我明天晚上回去】 * 周五那天,赵为一放学就直奔台球厅。 钟在还没回来,宋杰锋说他刚下高铁,一会就到。 他撞撞赵为的肩膀问:“你一会和钟哥说陈雾圆的时候把她说的惨一点。” “为啥,”赵为问:“她不惨啊,校园墙上说副班说话的时候,教导主任在旁边连p都没放一个。” 这有啥惨的?! 拽爆了好吗!! 宋杰锋都懒得和这一根筋的人说话,“怪不得你三年没谈过恋爱,兄弟你没开窍啊!” 赵为还困惑:“什么没开窍?” 宋杰锋搂住他脖子,细讲:“你觉得钟哥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吗?” 赵为想想,摇摇头又点点头。 宋杰锋:“……” “对!不是!!”宋杰锋说:“所以他会放着自己的恩人不管吗,你把陈雾圆说的越惨钟哥越心疼,懂不懂?” 赵为大脑转了圈,猛然懂了,嘿嘿两声。 宋杰锋:“……” 反正经过一番商量,等钟在打车到宋杰锋约好的餐厅时,刚坐下,赵为就在旁边握着筷子悲痛欲绝, “……爹我都没跟你说,就咱们年纪主任那是铁面无私,阎王在世,骂哭多 少学生,副班她……” 赵为说到这,莫名觉得说“副班哭了”有点不顺口,卡壳一下。 旁边宋杰锋一脸忧愁,接:“刚才赵为过来说,副班哭的愁云惨淡!” “对对,”赵为接着伪装悲愤:“你知道的钟哥,副班平时是个多么坚强的年级第一!!” 宋杰锋:“你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太不是人了!!” 赵为:“就是啊!!副班实在是太好心太惨了!!” 钟在这几天跟断网差不多,每天到晚上才会看看消息,宋杰锋发他的那张照片,他也只是看了会,以为是哪个无聊学生的投稿,就没管。 钟在一边听他们说一边夹菜,动作很稳,似乎事不关己。 赵为虽然平时写检讨挺有词的,但他毕竟不比宋杰锋,而且说这么五分钟,他也词穷了。 宋杰锋见状也不好太明显,就在旁边重重地“唉”了声。 赵为也跟着他叹气。 宋杰锋:“唉!” 赵为:“唉!” 今天还有店里的几个员工在,小旭人好,听完宋杰锋和赵为的话,提议说:“哥,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安慰一两句,毕竟她也是好心。” 钟在说:“一会再说。” 小旭犹豫着还想说话,宋杰锋踹了一脚赵为,赵为支支吾吾,想起来一件事,说, “哦对了,最近副班的家长经常来接她放学。不过她家长脾气不好应该,我听五班的人说,有次看到车上下来一个喝多了的男的。” 钟在动作一顿,赵为接着说:“不过卧槽,副班家好有钱,开的车是劳斯莱斯,好几百万。” 钟在夹了一筷子面,终于开口问:“男的多大年纪?” “三四十吧,我也没看到,”赵为犹犹豫豫地说:“五班说的感觉他脾气不好,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句不是夸张,赵为是真这么感觉的,他正感叹着,那边钟在身体向后,椅子在地上拉出一道刺耳的响声。 赵为以为他要联系陈雾圆,结果钟在只是要了杯白开水,对赵为说:“让你朋友把校园墙上的帖子删了。” 管校园墙的是赵为朋友,看样子钟在是不会联系陈雾圆了,赵为不情不愿地应好。 宋杰锋也不理解,直到离席散场他还想说些什么。 钟在手插在口袋里,轻描淡写地说:“知道我这几天去哪了吗?” 宋杰锋确实不知道,他以为就跟高一那会一样,钟在出门散心,赶紧问:“你去哪了?” “去找钟实才了,”钟在说。 宋杰锋大脑像被这句话猛砸了下,忙问:“这老东西还活着?” “活着,”钟在边走边说说:“这几天一直在给我打电话。” “那,”宋杰锋不自觉地空咽了几下,追上钟在问:“钟哥你打算怎么办?” 钟在没立即说话,他走了一会,路边风刮着脸,说道:“还能怎么办。” 宋杰锋不理他了,闷着头往前走,钟在叫了他一声,拉住他,宋杰锋跟犟驴一样,甩开他的手就要往前走, “你心里就没把我当兄弟!你让我走,我去找陈哥,找奥哥!” 钟在轻啧了声,摁住他的后脑勺:“行了,别跟我闹了,多大的人了还玩小时候那套。” 宋杰锋还不说话,钟在拍拍他的肩膀,声音轻了些:“别闹了,我现在不是说了吗?” “哥你不能这样!!”宋杰锋红了眼,语无伦次:“你不想想陈姐吗,你还有多好的前程,陈姐她多喜欢你。” 提到陈雾圆,钟在的眼神晦涩些许。 他能不知道当下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吗,高考,上学,找份工作,自己好好生活。 可是,钟实才只要活着他就不爽。 这才是他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但钟在笑笑,却说:“我有说我不讲前程吗,你看哥像这么蠢的人吗?” 第82章 “我跟她成不了是因为我不喜欢,她以前拒绝过我,我过不去心里的坎。” 钟在说:“我没事,你们别瞎忙活了。” 第61章 我在想 钟在周一才来上学,当天下雨了,他在广播里念检讨,声音带着些沙哑。 这个学期似乎比往年更频繁地能遇见钟在。 他不和陈雾圆说话,两人碰见了往往也只是眼神对视一秒就很快移开。 有时候能感觉到他还在意,是下雨天拥挤的楼道中忽然的搀扶,是对视时他绷紧的表情。 但与此同时,钟在还在频繁地请假,陈雾圆在办公室听到的消息是他半个月内请了两三次假,有长有短。 何惜文这些天让陈雾圆抽个时间,说见面吃顿饭,陈平还是老样子,三天两头过来接她,然后有一天放学后告诉她,爷爷想让她回家一趟。 当时是晚自习下课,陈雾圆的视线看向窗外。 校门口不起眼的角落里,钟在正站在那,他的目光似乎是朝着陈雾圆的,只不过距离远,陈雾圆看不清他的表情。 前面陈平又问了一遍,陈雾圆才收回视线,点点头说:“嗯。” 陈家在某些时候更像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和爷爷谈话也不会有任何温馨可言,他的风格就是强势,谈条件,对小辈的考量大于关爱。 他平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这件事做的不好,还有进步空间。” 陈雾圆和他的关系谈不上多好,但陈平离婚,爷爷肯定要找她谈话,让她留在陈家,毕竟陈雾圆手上还有集团的股份。 这场谈话,来的人挺多的,不仅陈平的兄弟姐妹全部到场,连底下的小辈也全来了。 这其中,陈雾圆只和陈平二姐的小女儿熟悉一些。 二姨的小女儿叫陈安染,比陈雾圆大一岁,面对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十分紧张,在底下拉住陈雾圆的手,低声问, “你是不是惹事了,爷爷今天好不开心!” 陈雾圆摇头说没事。 陈安染还要再说话,旁边二姨敲敲她的手:“不吃饭就站到一边,安染你乖一点!” 陈安染赶紧塞了一块甜鸭肉在自己嘴里,假装吃饭。 饭局上气氛压抑,陈安染也没敢再说话,但她看旁边的陈雾圆似乎很镇定,安静地吃着饭,等爷爷叫她才起身去书房。 一身灰色的毛衣搭配深色系的牛仔裤,简单的穿搭却显得整个人秀挺静雅。 不急不躁,不慌不乱, 在这个家,陈雾圆似乎一直是异类。 她既不服从爷爷的掌管,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拼命的讨好家长。 陈家在某些时候很像电视剧中,动物世界里的情景,是个等级森严的家族。 最顶上的爷爷掌控全部,底下的子女按照能力强弱分得权力和资源,然后再传递给下一级的孙辈。 陈安染最开始学会的生活理念就是要提高自己,竞争家产,以及讨好自己所属的家长。 长辈开心自己才会有钞票,名牌包包和各种机会。 可陈雾圆不是。 每次聚会大家侃侃而谈的时候她都把目光投向窗外,对一切似乎都无动于衷。 不出国,不过分显露自己,合群的同时又显得独树一帜。 当然,陈雾圆也有资本这样做。 她漂亮,且是家里唯一一位年纪轻轻就有股份在手的人。 光那些股份就能保的她后半生无忧无虑。 但陈雾圆能不能保全这些股份还是个问题,毕竟听爸爸妈妈说,陈平与何惜文都想把这部分股份据为己有。 当初的合同里有一条漏洞,写的是陈平跟何惜文的孩子都有继承这股份的权利。 没有特指陈雾圆,因此陈平这几年一直都在外面捣鼓私生子。 何惜文没有用这一招,可是她也不太安定。 陈安染一边为她担心一边想知道后续会怎么发展。 然后,就等来了她放弃何家股份的消息。 只要何家人签署手术同意书,陈雾圆就放弃部分股份,如果手术不成功,她所有的股份都不要。 陈安染看不懂这一步到底有什么用,感觉像是她善心发作,又有点像小孩过家家,意图拯救世界的那种荒唐感。 很快,陈安染就在爸妈的叙述中懂了,陈雾圆这样做,明摆是说明就算她不要,股份也不会给陈平他们。 不管是私生子还是把她发配到国外的垃圾学校,反正这部分股份你们别想。 听说不管是何惜文还是陈平都因此气的不轻。 签合同的当天,陈安染也去了。 陈雾圆当时的穿着和今天类似,校服里面是件灰色的毛衣,身边跟着两位紧急飞回国的律师。 远在 国外的大姨开着视频通话,何家的大哥在和她沟通。 律师审查着合同,陈平从门外冲进来,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周围的人立马站起来,陈安染在这种氛围下顿时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扶陈雾圆。 吵闹中,陈雾圆去了趟卫生间,再出来脱掉了外套,衣服搭在手上。 手腕上系着一条裸色的丝巾。 她脸上有红痕,头发扎起,雾棕色发丝轻垂在耳边,莫名的,有些脆弱感。 律师看完合同,递给她。 何家有人在录像为证,镜头里,夕阳余晖越过窗户落在她身上,灰色修身毛衣下,肩胛骨呼之欲出。 她身形修挺,脸上表情平淡,拿起笔,签字,脖颈微垂,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落,极富有韵律感的美。 那一瞬间,陈安染记得她像一只美丽贵气的天鹅,在后台没化妆,但随时可以面对掌声和舞台。 紧随其后的是她晚上忽然报警的消息。 警车呼啸,几家小报的媒体也随之而来。 爷爷半夜起来处理这件事,书房里各种训斥声、争论声不断。 陈安染难掩好奇,后半夜才见到陈雾圆,她从警局打车过来。 穿了件白色睡衣,丝绸布料上有血,但脸色异常平静,看不出任何疲惫和倦怠,先去房间换衣服。 陈安染被家长指派去跟着她。 她一脱衣服,陈安染吓了一跳,陈雾圆原本白净无瑕的背上充斥几道青紫色的伤痕,有些结痂了,有些还没有,总之触目惊心。 陈雾圆似乎感觉不到疼,换了件衬衫,动作有些僵硬。 过了会,陈安染出去给她倒水。 等再回去时,看到陈雾圆正拿着手机,听筒附在耳边,听一段语音。 那段语音似乎不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对方的语气足够冷淡,像随口的嘱托。 低沉的男声,“到家了发个消息。” 不到一秒的语音,陈雾圆却听了好几遍,她站在那,第一次让陈安染感觉到她是脆弱的,是正在期待着什么的。 陈安染敲敲门,放下水杯轻声说:“爷爷让你去书房。” 陈雾圆收起手机,拂了下长发说谢谢。 那天陈安染找机会两次进书房倒水,听到的对话有限,只有几句。 “我留有视频备份,也通知了媒体。” …… “你要什么?” “看警察的处理,我只要他受到惩罚……” 后面的句子听不清,但从那天开始,陈平的私生子不再需要何家施加压力了,爷爷不再允许他们进门。 听说这是为了安抚陈雾圆,为了表明爷爷很在意她。 她的股份也不再由陈平代持,而由专门成立的基金会打理。 此后的几年,陈雾圆基本都和家里脱离,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吃顿饭。 …… 陈安染看着她走向二楼,底下餐桌上寂静无声。 陈雾圆走过楼梯,推开书房的门,爷爷坐在木质椅上。 和预想的一样,给她钱,房子,只要陈雾圆选择留在陈家。 爷爷说:“你是这一代我最看好的孩子,而且我们家,你父亲就你一个孩子,你小叔两个儿子,将来所有的一切都归你们。” “你留下来,等你将来毕业,爷爷会着手给你开一家分公司,全由你打理,这样的条件你妈妈给不了你。” 其实陈雾圆内心对跟陈平还是何惜文这件事没太多感情上的纠结。 他们三人的关系也可以用表面和平,暗地波涛汹涌来描述。 陈平与何惜文是善作表面功夫的佼佼者,就算嘴上说的再好听,背地里想的还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以前可能是还有一些期待,陈雾圆也在顺应着这套规则,但这并不代表她和两人有多亲近。 如果可以,她更想一个都不选。 不过这也不可能,一来是陈雾圆还没成年,二来是她手里有两家的股份,她的归属可能不代表着什么。 不管陈雾圆选谁,都不可能完全脱离陈家或者何家。 在这种情况下,陈雾圆更倾向于何惜文。 第83章 倒不是说她跟何惜文关系好,只是相较于陈平,陈雾圆还愿意与何惜文说几句话。 对于这次谈话,陈雾圆不想把这件事发酵成像之前报警的那次一样,双方亮筹码,评估利弊的较量。 在陈、何两家之间她有时候像在走钢丝,不想也不能得罪任何一方。 陈雾圆姿态放的很低,尽量把这件事的性质固定在“父母离婚,孩子选择跟谁”这种家庭矛盾上,说道, “谢谢爷爷,您给我的东西够多了,我不好再要多。爸妈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商量吧,我作为晚辈,听从你们的吩咐。” 很客气谦虚的一番话,一切任凭吩咐。 爷爷敲敲扶手,目露欣赏,良久颔首:“既然你这么说,我会和你外公谈谈。” 又聊了一会,陈雾圆才下楼。 爷爷也跟着下来,他给陈雾圆拉了身边的一把椅子,餐桌上所有人都是一愣。 陈雾圆说了声谢谢之后坐下。 就这个瞬间,陈安染忽然觉得,有点,爽。 除了老宅,晚上何惜文还约了她,本来不是今天见面,但陈雾圆想想,觉得就今天解决比较好。 何惜文定的是一家预约制餐厅,氛围灯不算明亮,桌边放着鲜艳欲滴的花草作为分隔遮挡。 陈雾圆晚上吃过饭,也没有胃口,慢慢嚼着一块鹿肉。 何惜文问:“今天回去和你爷爷聊了什么?” “房子,钱,”陈雾圆说。 “你答应了?” 陈雾圆摇摇头。 何惜文问:“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陈雾圆没说话。 何惜文轻蔑地笑笑,说:“那是因为你现在有才敢这么狂,多想想自己的钱是哪里来的。” “我没有不感兴趣,”陈雾圆侧身拂了耳边的碎发,说道:“妈妈,你能帮我查个人吗?” “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叫什么名字,”何惜文问。 “钟实才,一个同学的父亲,”陈雾圆说:“之前住在苏城,进过戒毒所,后来不知道去哪了。” 何惜文打量着她,一针见血:“男同学的父亲,你爱他?” 过了半晌,陈雾圆出乎意料地点点头。 她今天连续见了爷爷跟何惜文,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有些疲惫。 也不想再否定什么。 何惜文冷笑一声,直白地说:“我给你漂亮的脸蛋,身材,钱,你去给我爱一个家长进过戒毒所,还不知所踪的小男生,陈雾圆,你昏头了。” 何惜文拒绝说:“这件事我帮不了,我之后会去送你出国,这次藤校、牛津随便你选。” 她喝了口红酒,再次说道:“我不管你这些年纪轻轻的爱,过了一两年再深的感情也会忘记,到时候你会遇见更多的选择,就像当时的我一样。” 似乎是因为之前刚和钟在谈过这个问题,陈雾圆没有太多辩解的心思,也说出不来长篇大论。 她跟何惜文碰了下杯,轻薄的玻璃酒杯中红色的液体摇晃着,陈雾圆如实陈述说, “妈妈,你从小到大,没有了解过我。” 你不懂我为什么执着,为什么不回陈家,你也从不过问我身上为什么有伤。 每当他举起手的时候你都视而不见,所以你从来不懂,爱对我说是一件多稀缺痛苦的事情。 陈雾圆纤白的手指轻撑着脸,她穿了件白绒色的外套,柔软的皮草领衬着脸颊,发色如金,十六七岁,正是青春风华的时候。 也就是在这时,何惜文才发现她长得和自己年轻时有些相似。 可能是店里的环境就适合说一些感情深入的话,陈雾圆说:“我再也不会像爱他这样去爱任何人了。” “正如你所说,我得到钱很容易,你,陈家,将来我自己也会赚。” “我需要钱,也需要爱。其实妈妈,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家,但可能人总要有归处,没人给我,我就自己找。” 她每多说一句,何惜文的嘴唇就更加抿紧一分。 “我不想跟你多说这些,你也不用跟我来这套感情牌。” 何惜文脸色紧绷,说道:“你恨我,也不想跟着我我知道,但陈雾圆,我还是那句话,想想你的钱是怎么来的。” 陈雾圆点点头,说我在想。 餐厅里听到细碎的杯碟碰撞声,清脆不绝。 何惜文重重地撂了下酒杯,说道:“我帮你这一次,但我丑话说在前,玩玩可以,谁都有玩心,其他免谈!” * 出了餐厅,很巧,陈平也在。 他开着车停在餐厅门口,正对着大门,想让陈雾圆上车。 虽然是晚上十点多,但餐厅也挺忙的,车辆来来往往,餐厅的引导员过来劝阻他到旁边停车。 “先生,这里……” 刚说一句,陈平不耐烦地打断:“我马上就走。” 陈雾圆转头说道:“没事,你先过去——” 话说到一半,陈雾圆才看清引导员是谁,王思远。 她顿了下,何惜文率先一步开车门,说道:“陈平,我们聊聊。” 陈平愣神,何惜文上车,降下车窗,对陈雾圆说:“先回家,记住我说的话。” 陈雾圆点点头。 车辆发动,王思远穿着统一的制服,还没走,问陈雾圆:“刚才是你爸妈?” 陈雾圆不想说,往旁边走,王思远跟着她走了两步,还想再搭话。 餐厅的经理从侧门出来,小跑着过来,低声训斥道,“你干什么,还不快去办自己的事!” 随后对陈雾圆报以歉意的微笑,陈雾圆也赶紧笑笑,说:“没事,刚才我爸车停在门口妨碍到你们工作了,抱歉。你们忙,我先走了。” 车上。 何惜文等车子发动,甩掉高跟鞋,和陈平开门见山:“陈雾圆跟我。” “凭什么,”陈平猛打了下方向盘:“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你在你们家也就当个下手,陈雾圆是跟着你挨打还是跟着你被你们家看不起?” “跟着你好,跟着你不管不顾,跟着你认别人当爸,还是跟着去上一所垃圾学校?” 陈平扯了下嘴角冷笑:“虎毒不食子,你何惜文比老虎还狠。” 针锋相对两句,气氛陷入僵持。 何惜文等了好一会才转过头,说:“你也知道我比你厉害得多,我能保证她将来平安富贵,你陈平行吗?” 何惜文说:“而且我告诉你,我爸过年发给她的那张金钞绝对另有涵义。 “你口口声声说爱孩子,你多给她点钱比你在这假惺惺地说一万句好!” 陈平冷哼一声,说:“我爸对她也不错。” 车辆驶过街道,何惜文声音稍微平和了些,说:“她没同意你爸的那些条件。陈平,孩子也十六七了,分得清好歹,你就忍心她将来步你的后尘?” “我今天是来通知你的,我爸已经往你们家打电话了,你但凡还有一点当爸的良心就别再跟我争,闹到对簿公堂谁也不好看,前面路口停车!” 车子停下,何惜文下车,最后说:“陈平,我们不算好聚,至少,散场的时候体面点。” 第62章 没我也要快乐 二月末,何惜文和陈平正式离婚,陈雾圆的抚养权归何惜文。 陈雾圆要在学校上课,就没去,晚上陈平约她见一面,陈雾圆回复说算了。 过了几天,陈雾圆收到了他寄过来的一份赠予合同,两套房子,外加一笔巨款。 陈雾圆把合同内容发给了律师。 何惜文随后发消息说,这份合同是协议的一部分,她看过了没问题,让陈雾圆签了。 律师那边也说没问题,陈雾圆才签,签完给陈平发了句【谢谢】 她别的也不想多说,陈平时好时坏,良心发现时就像现在这样转钱,给房子,暴躁起来反正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这些年陈雾圆经过他这种时冷时热的折磨,早就对这种变相的示好免疫了。 不管是陈平的私生子还是他的情人,陈雾圆都不想再受到他的影响了。 她的注意力在学校。 钟在频繁的请假,已经从最底下的一班传到了楼上九班。 从高一到现在,但凡涉及到钟在的传闻,最后的猜测一般都只有两个归宿。 第一,大佬开始打人了。 第二,大佬去泡妹子了。 这次传出来的版本更加离奇,都已经不能说是“谣言”的范畴了,感觉用“传说”更加准确。 传说钟在逍遥两年,终于在高考前马失前蹄,自己外地女友身怀六甲,决定逼婚,所以钟在这么频繁的请假,肯定是为了去照顾自己女朋友。 这样看,校霸还是剩下一点良心的。 陈雾圆被这条八卦震惊的目瞪口呆。 前面张颖也是一脸“我艹,你们编也编点靠谱的好吧”的表情,转过来跟陈雾圆说:“这什么鬼啊,校园墙就剩下这些谣言了,身怀六甲怎么可能?” 第84章 陈雾圆附和地点头,说:“太离谱了。” 张颖说:“从寒假到现在才两个月,上个学期钟在又没有请假,最多身怀二甲吧?” 陈雾圆:“……” 她真的很想把这些八卦转发给钟在,问问他到底给同学们留下了什么印象,才会传出这么离谱的谣言? 然后,陈雾圆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一条揣测传播的尤为广泛,全是因为另外几条更加不可思议。 猜测一,钟在当上了**老大,正在打理帮派中,无心顾忌学习。 猜测二,其实钟在是隐藏已久的警方卧底,正在参与一项秘密任务,为了正义与和平,打算暂时放弃高考。 猜测三,众所周知,钟在能力过人,最有可能是外星人…… 陈雾圆:“……” 你们校园墙到底把钟在当成什么使了? 陈雾圆从赵为口中也问不出什么。 自从康朵的事情发生之后,赵为作为小弟深刻反思了一下大哥为什么会遇上这种麻烦,最终得出的结论应该是他当小弟太失职了,对大哥的保护不够。 然后每次陈雾圆在学校遇见钟在的时候,他身边总是跟着赵为。 但赵为对他爹的跟随仅限于学校,出了校门的事情他一问三不知,可能还没有陈雾圆知道的多。 问宋杰锋和陈迪文,陈迪文说该说的已经说了,宋杰锋则说自己知道一点,但不能讲了。 他对陈雾圆和钟在的事情,态度有些变化。 陈雾圆和他聊了两句,宋杰锋的意思都是现在她和钟哥的事情是缘分自有天定,人类的力量已经无法左右什么了。 这真的是宋杰锋的原话。 陈雾圆对着这段话沉默两秒,发 【1,转人工】 陈雾圆猜到钟在的变化可能和他父亲有关,但她不太清楚钟在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他身边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何惜文那里她问过两次,还没有回消息。 陈雾圆不确定她在不在查,正打算自己再找人调查。 人刚找到,何惜文就把资料发给她了,底下备注了句“公开资料,正规渠道”,何惜文是不可能留把柄给她的。 钟实才有偷窃入狱的前科,还曾经因为家暴被拘留过,也有吸毒史,现在不知所踪,不过知道他老家在西部一个叫阳县的地方。 陈雾圆翻了下资料,后面几张是关于钟在姐姐的,她比钟在大十岁。 资料上显示钟灵在三年前就结婚了,目前在一家世界级的投行工作,网站上还能查到她的资料。 陈雾圆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她登上公司网站看了眼,在人事管理那一栏看到了钟灵的照片。 和钟在长得完全不像,看起来像养尊处优,很贵气的样子。 可能是资料出错了? 资料中何惜文还找到了钟在当年的邻居。 这也不意外,当时拆迁是集中安置,只要去那一片询问总能问到些什么,陈雾圆找到的接调查的人也是这个思路。 邻居对当年的事情记忆深刻,对钟在家的印象是男主人不顾家,打 人,经常性地能听到隔壁噼里嘭啷的的声音。 女主人两班倒,两个小孩大的上高中,很晚才回家,小的也就是钟在没人管,到处混。 提起钟在说他从小就挨打,也基本不去学校,就在网吧玩,跟他爸关系不好。 “不过这小孩对姐姐好,经常能看到他去接大的放学,”邻居说:“他爸也管不了他,好几年前,我半夜听到有动静,隔壁的那个小男孩提着刀出来,钟实才光着身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邻居语焉不详,强调说钟实才和他那个继女没有血缘关系,他那个女儿长的不错,钟实才也不是个东西。 陈雾圆的心沉了下,这两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她大概懂了。 后面邻居还说,这件事不久钟在的母亲就带着女儿走了,提起钟在用的词是,他没跑掉。 “……那天钟实才醒过来,哎哟头上好大一道口子,活生生被砸的。那小孩后来被打惨了,身上脸上没一块好的,蜷缩在角落抱着头,你不知道多可怜!” 仅仅是浏览完这段话,陈雾圆就心脏猛缩,身上的血液中似乎细碎的冰锥流淌,然后漫出密密麻麻的痛感。 如果上述的一切属实,钟在那种把自己身边的安危当成自己责任的性格,他肯定恨透钟实才了。 钟在绝对不是什么讲究温和处理的人,他骨子里就有股狠劲。 一旦他知道钟实才的动向,钟在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甚至,鱼死网破。 陈雾圆在网上查了阳县,这地方只有两家旅馆,陈雾圆加了老板的微信,挨个询问。 她说自己是钟在女朋友,然后又发了张自己和钟在的合照——还是那种操场照片。 接着她又给老板发了几百块钱,其中一家的老板终于说钟在确实在这住过。 陈雾圆问:“他有说去干什么吗?” 老板回复【说是来找人】 【找到了吗?】 【找到了】 cwy【他有再定旅馆吗?】 【定了,下周六】 陈雾圆发【好,你也帮我订一间,在他隔壁就行】 老板说好,然后过会又发了句【他真是你男朋友?】 陈雾圆问【是,怎么了?】 老板说【看着不太像什么正经人,每天暗沉沉的,早上出晚上回的,去的还是我们那最不正经的地方】 【小姑娘你还是注意点】 陈雾圆愣了下,说了声谢谢,自己知道了。 她订完票,想了一会,切换到社交平台,发了条仅钟在可见的动态,内容是, “爸妈离婚了,今天一个人吃饭。” 刚要点击发送到时候,又觉得钟在可能不看朋友圈,就把宋杰锋和赵为等一中的人也加进可见范围了。 周三那天放学,陈雾圆没有打车。 她收拾完书包从旋转楼梯下去,其实刚走到校门口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她。 拐进转角,街口的路灯拖长影子,宽大的身影沉默地和她的影子叠在一起,足够亲昵,但也仿佛无数个照影时刻,只有这一秒是相互纠缠的。 陈雾圆盯着看,一个红灯过去,她没走,绿灯的时间流逝,又到了一个红灯。 身后的身影一直没动,陈雾圆低头给钟在发消息【你跟着我干什么?】 几秒后,钟在回复 【我跟你到小区门口,你需要就回头,我在你身后】 没有任何寒暄犹豫,他这人一向是这个风格,爱或者不爱,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都坦白直言。 陈雾圆就知道他会过来。 钟在一直把自己置于在托举他人的地步,如果别人需要他,他一定会在。 但别人一旦想给他爱或者陪伴,钟在却总是把人往外推。 陈雾圆收起手机,没有回他这一句。 钟在说到做到,陪她到小区门口。 还是上次见面的路灯下,说不见面也是在这里。 陈雾圆停下,钟在也停在这。 小区门口的灯光照的影子向后倒,钟在视线在影子上落了片刻。 陈雾圆始终没动,似乎在等着什么。 几秒后,钟在开口问:“过来吗?” 陈雾圆慢慢后退两步,转身问他,“你是不是最好,别人需要你的时候才告诉你一声,不需要你的时候把你当空气才行?” “你把我当狗使唤呢?”钟在问。 陈雾圆没有笑,又问他:“我现在过去你和我在一起吗?” 钟在:“不行。” “那你大半夜的为什么跟踪我?” 钟在轻扯了下嘴角,难得显得有点痞气,说:“我耍流氓呢。” 陈雾圆:“……” 她被气笑了,回头扔给钟在一个东西,说道:“行,你自己在这耍流氓吧。” 钟在伸手接住她扔过来的东西,低头看,是支药膏,和上次她送的那支是同一个牌子。 她往前走了几步,钟在叫她的名字:“陈雾圆。” 陈雾圆顿住,没回头。 钟在收紧手,似乎是觉得说这话太感性,他手背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才说:“我希望你快乐。” 本来钟在以为陈雾圆偶尔的不开心,也都是因为小事,像高一数学考砸了,大晚上没吃饭之类的。 他知道陈雾圆家里的氛围可能不够美满,不然也不会养成她这个性格。 但钟在没能想到是到了离婚这一步,还是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如果是这些天他没见着陈雾圆还情有可原。 可这几天陈雾圆时不时的就联系他,自己却忽视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 你钟在是不是太在意自己了,就你自己的事算重要? 钟在心里不太痛快。 如果将来不是自己陪她,如果将来她过的不快乐,如果将来她像现在这样遭遇困难却独自承受,那该怎么办? 第85章 那该怎么办,他不想放过钟实才,只要他死了自己才能安心,但他放不下仇恨,却也放不下陈雾圆。 钟在这今年遇到挺多事了,可就算高一那会钟实才跑路,自己快走到绝路了,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 可能当时是觉得大不了烂命一条,实在不行他总能赔上自己把债还上,能活就活,不能就算了,所以没有后顾之忧。 在处理钟实才这件事上,他本来也是这个思路。 钟实才找到他,露面了,他就得把这件事解决,这是他的命。 人不能认命,随波逐流,但有时候责任也是一种命,摊到你身上,你就应该承担,不能找借口说不做,说不关你的事。 这是钟在一贯的想法。 但现在不是。 现在多了一个陈雾圆,他总是会想,那陈雾圆怎么办,她往后会不会过得好,将来会遇到什么人,遇到坏人还是好人? 她将来会和谁交心。 一遍遍想,想到天蒙蒙亮,头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像解不开的线团。 钟在攥紧手中的药膏盒,心脏慢慢往下沉。 陈雾圆回头,钟在冲她轻笑了下,嘴边扯出一个小括号,总是冷峻的脸上此时显得格外有少年气,真挚坦诚, “没我也要快乐。” * 周四陈雾圆就定了去阳县的车票,周五晚上十点半,只有这一班车。 陈雾圆还不确定钟在要做什么,如果钟在只是想看看钟实才的动向那就万事大吉。 如果他真想做点什么,陈雾圆觉得单凭自己可能也拦不住他。 陈雾圆找了家安保公司。 阳县没有这种生意,附近的大城市有,但外派需要陈雾圆给每人多加一倍酬金,陈雾圆说可以。 另外两手准备,她还联系了律师,让对方准备一下,如果她这边有事,律师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周五放学,她先去和何净秋见了一面,何净秋前几天知道她爸妈离婚了,担心她心情不好,想让她出来散散心。 吃过饭之后去看了一场电影,回到家快十点,陈雾圆打算回家拿了东西之后再打车去高铁站。 九点五十五,她开门进去,玄关处的一盏灯声控灯应声亮起。 陈雾圆在客厅倒了杯水,手机放在桌上,喝水的那一刻,忽然莫名的感觉到不对劲。 余光瞥到厨房的窗户似乎在开着? 咖啡机的旁边有个天蓝色的杯子。 这杯子是陈平带回来的,当时他助理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没带走,陈雾圆不可能会用这个杯子。 阿姨也不会没跟她打招呼就过来收拾东西。 客厅灯光明亮,冷气沿着陈雾圆的脊骨慢慢往上爬,家里似乎,有人? 第63章 你在这待一会 王思远又被辞了。 早先这份工作还是家里托关系找的,让他稳扎稳打的干。 王思远的家境不差,他爸妈开了个店,日常吃喝不成问题。 但他耐不住心思干活,出狱后短短几个月换了好几份工作了,引导员的活干到陈雾圆来吃饭的那一天。 经理说本来招他这种有案底的人就已经是破例了,王思远还不好好干活,短短几天请了多少次假。 “你和客人打什么招呼,是不是还打算要微信,上次就有人投诉你!” 经理火冒三丈,说:“你被辞退了,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王思远收拾东西回家,不出所料又是被家里一顿骂,他和家里大吵一架,随便去外面找了家宾馆住。 白天在宾馆打游戏,晚上去夜总会接着逍遥。 他本来身上就没钱,再经过这两天的挥霍,王思远的口袋已经空的差不多了,然后就穷的吃不起饭了。 他也没联系王叶南,另外叫了一个以前的朋友向天过来给他送饭。 等人的时候想起了陈雾圆。 那天见了她一次,确实越长越漂亮,比起几年前更多了几分靓丽感,是看到目光就不会从她再移开的程度。 王思远打开电脑,登上原来的社交账号,还能找到几张陈雾圆的照片。 然后一张张往下看,又漂亮又有钱。 电脑的光映在王思远的脸上,他咽了几下口水,忽然心生一念。 * 向天本来在吃饭,收到王思远的消息时着实骂了一句操蛋, 但他也不能不送,之前王思远没坐牢前还挺照顾他的,总不能看着人饿死吧。 向天和家里人说了一声,骑着电瓶车去买两份盒饭给他送过去。 地址是一家电竞酒店。 王思远开门,身上一股腥酸的烟味,向天屏住呼吸,问:“你多久没出房间了?” “刚出去,”王思远接过饭,推开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拿起筷子吃饭。 向天也没找着坐的地方,其实他不像别人那样恨王思远,内心还是希望他好,就劝道:“王哥,你找份工作好好干,好歹有钱花。” 王思远含糊不清,说:“马上就有钱了。” 可能是向天说烦了,王思远说自己要去买瓶酒,临走说道:“桌上有烟,你自己拿着抽。” 这房间味道太重了,向天也不想在这多待,就打算等王思远回来了他就走。 他到桌上拿烟,电脑屏幕在亮着,向天看了一眼。 桌面上是一张女孩的照片。 特漂亮,细白的皮肤,栗棕色的头发,穿着一身蓝色校服短裙。 向天一愣,大脑中猛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陈雾圆,以前王思远还跟叶子谈着的时候追的那个女孩。 向天第一反应是王思远真是贼心不死,第二反应是我靠那我难做了,我该怎么和叶姐说。 向天注意到桌子底下有个黑色塑料袋,他拿出来看了眼。 里面放着一把大的断线钳,此外还有几根细钢丝和手套。 还没等他细看,王思远回来了,向天赶紧往旁边站。 聊了几句,向天回家的时候刚八点,他这个时候还没想到要告诉叶子。 是九点四十几分,向天在家打游戏,连麦的哥们提了一嘴叶子说她最近火气很大,没事别找她眉头。 向天这个时候才又犹豫了几分钟,等一局游戏打完,他才咬咬牙给叶子打电话。 电话接通,叶子那边果然语气不好,“什么事,说?” 向天说:“那个姐,我今天去王哥那,看到他在看陈雾圆的照片,就看了两眼,估计不是啥事,我就是告诉——” 话还没说完,叶子打断他问:“什么时候的事,你现在才说?” “就刚才,”向天赶紧说:“八点那会,我刚才还在他房间看到……” 他迟疑几秒,叶子不耐烦地问:“都说到这了,还要我问你,看到了什么?” “断线剪,我感觉王哥可能……姐你看用不用劝——” 向天那边没把陈雾圆和断线钳的事联系在一起,他单纯觉得王思远没钱了,要去偷一点,但叶子相对要更了解王思远一点。 龌龊比,其实这人坏的什么都干的出来。 她马上坐直身体,冲电话里说了一声挂了。 然后翻开通讯录,打算给钟在打个电话。 * 十点半的车票,钟在从放学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其实没什么好带的,店面的合同签的是陈迪文的名字,这几年他也还完债了。 拿了毛巾还有一些日用品,按照惯例带了件外套,然后拉开抽屉,里面有两只药膏。 钟在难得迟疑几秒。 他手撑在椅子上,目光沉着,像是在透过药膏看什么人一样。 他没有别的可以留给陈雾圆,钱她完全不需要,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扫清点无关紧要的障碍。 王思远那边有叶子和陈迪文,应该没啥事。 之前在台球厅对她起心思的那几个人钟在也让人警告过。 其他的,没了。 别的她接触的少,往后也不会有机会接触到社会的阴暗角落。 过了片刻,钟在肩颈微塌,伸手拿起那两支药膏。 他不会用到,但还是想带着。 钟在拥有的东西不多,身边唯一和陈雾圆有关的东西也就这两支药膏。 就当,是她陪着自己。 * 陈雾圆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紧握了下水杯。 大脑飞速运转。 手机在桌上,两步距离,进来的人不知道是单纯的小偷还是守株待兔在等她。 躲在哪里也不知道。 家里的客厅是宽长形状,末端伸入西餐厨房,从这到门口要横跨客厅。 陈雾圆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也不知道对方会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如果是守株待兔,对方一定不会轻易让她出去,可能会守在门口。 而且似乎刚才,玄关处有轻微的响动。 现在从门口出去,危险太大。 第86章 唯一暂时安全的地方是她的房间,前几天因为何惜文和陈平总是派人来家里收拾东西,陈雾圆出门时一般都习惯性地锁上自己房间。 思绪转动一秒,陈雾圆拿起桌上的手机,边往楼上走,边假装发语音消息, “嗯,我到家了,拿了东西就下去,你等五分钟好吗?” 楼上第一间是陈雾圆的房间。 她呼吸紧绷,心跳得极快,刚打开门,楼梯上猛然传来一阵重而紧促的脚步声。 空旷的室内,声音突兀惊悚。 陈雾圆反应快的开门进去,反手关门的一瞬间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蓝色口罩,眼睛细长,是王思远。 关上门,他在外面疯狂砸门,“艹你妈开门!” 陈雾圆背抵在门上,手心全是汗,她先给物业打电话,但物业的电话没人接。 电话铃声响了快一分钟显示的都是无人接听。 这房子的物业是小群服务,陈雾圆邻居都见的少,更别提求助了。 砸门声一声比一声响,夹杂着些许辱骂声,门板砰砰作响,陈雾圆心脏提起,就现在这个处境,如果对方进来,会是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她边打报警 电话边拉了把椅子抵住门,然后停顿一秒,脑海也恍惚一秒,这瞬间无措盖过害怕——她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求助了。 熟悉的无助感从某个角落扩散发酵。 陈雾圆忽然感觉自己又回到当初报警时孤立无援的状态。 没有人帮她,除了警察,她只能自己去和爷爷谈话,去联系媒体,联系律师。 那时候她尚且还有钟在的拥抱,现在呢,什么都没有。 陈雾圆没有往下想,门外的声音停了会,随后传来窸窸窣窣,仿佛钢丝穿过铁器,然后还有三两个人的交谈声。 他们在撬门,也不止一个人。 * 从钟在的店里到高铁站不需要经过陈雾圆的小区,但他还是让师傅绕路去了一趟。 反正最后一次总要离她再近一点,不出所料可能往后也不会再见。 叶子给他打电话时,车辆正好经过小区外,钟在盯着窗外看,前面司机见他表情凝重,调侃一句:“你们这个年纪,分个手啊,就整的跟生死离别一样。” 钟在笑笑,也没说话,电话里,叶子郑重地说:“钟哥,你最好去趟你老同学家,王思远可能要对她下手,我了解他。” 钟在的笑马上僵住了,他抬手推车门对司机说:“师傅,这里停车!”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我开,我开,我艹你别跳车啊!!” * 报警电话打完,警察大概听出来陈雾圆年纪不大,所以一直没有挂断电话,安抚着她的情绪。 陈雾圆往窗户那看了眼,恐慌感却并未消失。 这么晚了小区也没什么人,陈雾圆考虑一下跳楼的可能性。 然后,电话的铃声响起,显示的是钟在的号码。 陈雾圆赶紧和警察说了一声之后接起来。 电话那头,钟在语气难得焦急,开口就问:“你在家?” “在,你怎么知……” “你躲在哪,家里是不是有人?” “嗯,我在二楼我房间,窗户正对着公园的。” 陈雾圆还没来得及说自己还算安全,忽然之间,路的尽头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狂奔而来。 陈雾圆猛然一愣:“你怎么……”来了。 钟在声音微喘,清晰沉着:“把窗户打开。” 陈雾圆第一次见到,有人能从一楼徒手上来,她甚至都没看清钟在的动作。 黑暗的夜幕下,他像一头游离旷野的猛兽,冲来过没有任何一丝停顿,手扒着外墙的装饰条一瞬,然后撑住窗台,手臂肌肉贲张,随即借着这点力从窗户一跃而进。 窗外的寒冷和新鲜空气被裹挟着涌进房间,仿佛一切沉闷压抑由此破开。 那边,王思远已经敲开锁了,门被推开,椅子在地上拉出刺耳的声音,“我**麻痹——” 钟在抬脚又把门踹回去。 他随手把包扔在地下,回过头来抱陈雾圆,胸膛起伏,气息不稳,搂着她的腰安抚:“有我在,没事了。” 陈雾圆还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钟在,安全感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 她在这一刻忽然想哭。 钟在轻抚着她的头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玻璃花瓶。 陈雾圆马上察觉到他想出去,拉住他不放,身体因为恐惧而轻颤,声音也是, “我报警了,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他们有三个人,你别去,我不用你帮我报仇,你陪我一会。” “没事了,别哭,”钟在衣服上还带着冷意,脸色异常平静,但眼神却充满了戾气,说:“你在这待一会。” 他半强硬地拨开陈雾圆的手,顺带拿走了钥匙,陈雾圆想再次抓住他,却被躲开。 钟在脱了外套,贴在门框,然后用力一关,伴随着门外王思远愤怒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 砰的一声, ——门被彻底卡死。 第64章 你选我 陈雾圆费劲打开门后,警察也同一时间过来。 入室盗窃的一共四个人,陈雾圆没有注意看他们伤的有多重,只听见哀嚎声和警察的交谈说:“你腿断了不能走了?” “哎吆,这么严重!” “好了!都去到警局再说!” …… 陈雾圆站在钟在身边,刚才打斗中他脸上挨了几拳,嘴角青紫。 他穿着黑色衣服,看不出身上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警察过来,他就自己站起来,跟着去警局。 去了警局,四个入室抢劫的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警察过来询问。 陈雾圆紧拉住钟在的手,说:“这是我男朋友,刚才过来的,我们是正当防卫。” 钟在想说话,被她瞪回去,他话咽下去,干脆起身去给陈雾圆倒了一杯水。 陈雾圆联系了律师,派出所说家长最好要到场,陈雾圆便给何惜文打了电话。 笔录要做一段时间,她跟民警说要先陪钟在去医院检查验伤,民警也同意了。 到医院,钟在的身上都是钝器挫伤,没流血,但伤口青紫不断,皮肤下大片暗色的淤血,手指可能是因为强行抠着窄条装饰支撑身体,好几个指甲里都有淤血堆积。 医生说他年轻,这些伤也不碍事,好好修养就行了,然后又开了个检查,检查骨头有没有伤到。 钟在被她瞪了两眼终于不说话了,老实进去做了检查。 出来的时候陈雾圆站在等候区,钟在过去轻拍两下她的肩膀,说:“我没事,医生都说了没伤到骨头。” 陈雾圆侧着身站,没说话。 刚才出来的匆忙,她头发也没好好扎,随手侧拢在身前,发丝散乱。 钟在微微笑了下,刻意安慰说:“真的,只有手疼。” 陈雾圆把手里的热饮递给他,雾气朦胧的眼扫他一瞬,还是没说出话。 ………… 从医院出来后,陈雾圆跟钟在一起回警局做笔录,两人分开。 陈雾圆这边,警察问了事情经过,听到钟在从窗户外进来,也着实惊呆了,感慨说:“徒手上来的?!这小伙子有胆量!” 做完笔录,她出来看到钟在坐在大厅的铁椅上,旁边有位年轻的民警,也在问这件事:“你怎么上去的,那二楼有三米多高!练家子?” 钟在说不是,“你现在再让我上去,我也上不去了。” 民警不解地问:“为什么?” 钟在没说话,下巴朝着走过来的陈雾圆轻点,民警回过头看看,明了似地笑着说道:“原来爱情的力量,你们聊!” 入室抢劫是刑事案件,本来陈雾圆给何惜文时只说了句:“如果你没空也不用赶过来了,律师马上过来。” 何惜文刚准备去参加一个晚宴,半路上让司机掉头去派出所。 等她匆匆赶到地方,看到的场景就是陈雾圆坐在派出所的铁质椅子上,旁边放着一个袋子。 她低着头,手掌拿着一个冰袋正在给旁边的男生冰敷,长发垂下,侧颜精致如月。 男生可能是觉得她拿着太冷,低头说了句什么,陈雾圆皱了下眉,男生又弯腰,似乎在哄着她。 过了几秒,见陈雾圆不放,男生又把外套半脱,让她隔着衣服去握冰袋。 何惜文站在原地,时刻保持理智清醒的大脑却在此刻愣了一下。 她从没见过陈雾圆这个样子。 大部分时候陈雾圆的性格可以用“淡”来形容,虽然她的平淡不代表逆来顺受,也总能在大家以为她接受的时候忽然给你来一记重锤。 但脱离了这一瞬,陈雾圆几乎对每个人都平等的冷淡。 不会像何惜文朋友的女儿那样娇嗔着撒娇,也不会亲密地喊她妈妈。 第87章 这是第一次,何惜文看到她有类似“发脾气”的表现。 何惜文走过去,钟在先看见她了,也许是认识她,起身打招呼。 他一动,陈雾圆才转头看何惜文。 钟在就说了句:“阿姨好。” 站在何惜文的角度,她评价一个人往往是从面相出发。 面前的年轻人,高,身板直,寸头眼瞳黝黑,鼻骨挺直,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十分出挑。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能担得起事情,而且足够有能力,在他这个年纪,这两句评价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如果是在职场上,光凭这第一眼,何惜文会愿意给他一个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何惜文点点头,钟在打完这声招呼,抬腿往旁边走,给她们俩留空间交谈。 四个人,除了王思远外,还有两个三十多岁的,一个今年刚满十八。 他们从小区撬窗进来,八点半开始就蹲守在家里,分布在玄关,卫生间,以及书房。 如果不是陈雾圆反应快,钟在过来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具体的审讯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何惜文说她要在留一会,陈雾圆点头。 等跟何惜文聊完,陈雾圆拿了东西和钟在一起回去,何惜文说:“让司机送你?” 陈雾圆拒绝说不用。 钟在站在派出所门口的花坛处,背对派出所的大门,陈雾圆过去问:“你在抽烟?” 钟在转过身,说:“身上没带烟。” 陈雾圆轻轻哦了一声。 家里二楼客厅包括书房都被翻的乱七八糟,一楼的客厅里也碎了不少杯子之类的东西。 陈雾圆去房间给钟在拿东西,下来的时候看到钟在正在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一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陈雾圆嗓子干哑,张张嘴,好一会才说出来话:“不用你扫,钟在。” 她把包和装药的袋子递过去,钟在把地上的碎玻璃扫掉之后才伸手接过东西。 他顿了几秒,说道:“晚上睡觉把房门关好。” 陈雾圆点点头。 钟在似乎还不放心,询问:“你要不要叫个朋友来陪你?” 陈雾圆拂了下碎发,说:“我爸妈都不来陪我,这么晚了还麻烦谁?” 钟在神情绷着,他站在门口没动,陈雾圆站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 四周寂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明亮的灯光晃在他脸上。 片刻,钟在垂了下眼,睫毛在眼尾拖出一道扇形的阴影,说道:“我陪你。” 陈雾圆似乎是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艰难,也没有再说话,就稍微侧身,让他进来。 室内笼罩在沉默的氛围内,似乎谁也不知道先说什么。 医生开的有活血化瘀的中药,医院煎过了,陈雾圆重新隔水温了一遍,递给他。 钟在仰头一口气喝完,他把袋子扔进垃圾桶,侧身想说句话,陈雾圆却先一步躲开。 过了一会她才说:“你身上的伤需要热敷,你店里不方便,我在市一中附近有个房子,你先去住。” “不用,”钟在说:“我没事,不疼。”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陈雾圆说:“随便你。” 她不想在家里住,钟在带着她去了酒店,店里没双人套间了,钟在本来选的是标准套间,到时候他睡沙发就行。 但刚要说出口,难得迟疑,说道:“改双床房。” 前台把门卡递给他,钟在带着陈雾圆上去。 陈雾圆在家里洗过澡,没吹头发,到了酒店才找吹风机。 她坐在椅子上吹头发,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浮动在室内,钟在靠着门,背抵在门框处,肩背轻驼,低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会,钟在过来在她身边半蹲下,问:“生气了?” 这一路她不仅没有说话,但凡钟在想开口说点什么,陈雾圆都偏头躲过去。 她只有生气的时候才这个表现,高一那会就这样。 陈雾圆还是没说话。 钟在隐约能猜到她是为什么不高兴,是怪他当时出去和那几个人打架。 钟在解释说:“我那时候不动手,你总不能让我到派出所再动手?” 他稍稍仰头,嘴角轻扬,安抚着说道:“我有分寸,医生都说了骨头没事,就是伤看着吓人,养两天就好了。” 又是这句话。 陈雾圆关掉吹风机,头发半干,没有管他说的话,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过来?” 突兀地转到这个话题,钟在一愣,然后说:“我接到了宋杰锋女朋友的电话,她以前跟王思远谈过,了解他,今天出事前一个朋友说他在看你照片……” 钟在解释几句,说完陈雾圆又问:“几点给你打的电话?” “九点刚过。” “你当时在哪,来的这么快?” 钟在明显顿了下,如实说:“在你小区外面。” “你路过吗?” 他这次顿的时间更久,也不怎么笑了,说道:“不是。” 钟在垂首,发茬冷硬,嘴角还紫着,看着格外的冷峻桀骜,但偏偏蹲在她面前,特别是垂首这个动作让他有了几分彷徨感。 片刻后,钟在环握着手腕,活动了下,说:“是我想见你。” 就这最后一面,哪怕见不到,远远的看一眼,或者离她近一点也行。 陈雾圆鼻尖泛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钟在抬手,应该是想碰她的手臂,陈雾圆躲开了,她偏过头说道:“去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我累了。” 话说完,可是陈雾圆没动,钟在沉默会,见她头发半干,问道:“要不要再吹一会,我给你吹?” “不用,”陈雾圆说。 钟在拿起吹风机又放下,有些踌躇地说:“我下次注意点,陈雾圆,别和我生气。” 声音倒是很温和。 陈雾圆别过脸,嗓音干哑,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问:“你是想来见我最后一面吗钟在?” 钟在心底一震,头一次不知所措。 “其实你根本就不爱我,”陈雾圆慢慢地说:“你不喜欢我靠近,不要我的陪伴,我对你好你也不接受,我去联系你找你,而你呢?你只知道假装为了我好,其实我根本就不需要。” “我怕你没人陪,所以我想再耐心点,想着钟在就是这个性格,有点犟,过几天他就懂了,但你却一直还是那个样子。” “我也要面子,我也不是喜欢粘着别人不放。” 陈雾圆眼角晶莹,漂亮的眼睛蓄满眼泪,似乎只要睫毛轻轻一眨就会轻而易举地哭出来, “你要去和钟实同归于尽,要去和别人打架,你没有考虑过我是什么感受,如果你真出事了,是要我一辈子后悔,一辈子愧疚吗?” 钟在喉咙涩胀,“不是,我也——” “不是吗?”陈雾圆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平静中带了些许哭腔:“就是吧。” 她眼睛里雾气朦胧,非要问个明白,“你今天留下来还是我开口的,要是我不说呢,你是不是就走了?” 钟在说不是,他心里也难受,说:“没,我想留下来陪你。” 陈雾圆轻轻笑了一声。 钟在给她扯了张纸,还是说了,“钟实才的事情,我总要选一个。” “所以不是选我对吧?” 在仇恨和爱我之间你还是选择去报仇。 她头发半干,但已经能看到天然卷的微卷弧度了,发丝垂在肩膀处,好像某种湿漉漉的小动物。 明明她什么话都和钟在说过了,到头来他还是这个想法。 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做,怎么努力都没法真正的靠近他。 陈雾圆睫毛轻垂,声音也低了些,像在问他也像在说给自己听,“你不选我当初高一的时候为什么追我,今天还过来干什么?” “好,我不管你,随便你怎么样,”陈雾圆拿起手机,解锁屏幕,问道:“你要走吗,我帮你联系车,今晚就能送你去阳县,你去报仇,我帮你。 “说不定能判我一个共犯。” 钟在摁住她的手。 室内开了空调,温度渐渐上升,他抽走陈雾圆手里的手机,手搭在她肩膀处,缓了几秒,说:“我今天来了就没打算再走,你听我说几句。” 陈雾圆就没理他这句,钟在重新在 她身边半蹲下,忽然伸手揽她入怀,低着头劝慰:“伤到哪没有,今天是不是吓坏了?” 他缓缓拍着陈雾圆的后背,柔和至极的安慰,陈雾圆不受控制地红了眼,手还紧紧地攥着。 钟在缓缓的,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我是有去找钟实才的想法,你猜的没错。” 他这次过去,也确实是想解决掉钟实才。 听到他承认,陈雾圆的心底的酸涩感骤升,偏过头忍泪。 钟在解释说:“我确实手疼,当时出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反应。别生气了,我想你跟我说几句话,行吗?” 第88章 陈雾圆回头看他一眼,钟在脊背绷得很紧,肌肉僵直,神情算不上轻松,眉眼深刻。 他刻意扬唇笑笑,伸手替她擦眼泪。 指甲里的淤血还没消下去,暗色的青紫堆积在上面,看上去异常可怖,但手指拂过陈雾圆的眼睫时,却是温热的感觉。 陈雾圆视线虚焦一秒,问:“手疼吗?” 钟在点点头,说:“挺疼的。” 他很干脆地抱起陈雾圆,低声说:“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 陈雾圆又有眼泪落下,伏在钟在的肩颈处,泪水浸润到皮肤上,留下温湿的触感。 明明只是温热,却烫的钟在心底一颤。 钟在心脏像是被人握紧拉扯,安慰道:“我不是来了吗,来晚了?下次我早点到行吗?” 他轻搓着陈雾圆的手臂,传递给她热温,把她贴向自己:“今天吓坏了,怪我来晚了……” 但她还是哭了好久好久,仿佛所有的彷徨和迷茫似乎都在此刻,被他的轻声安慰所放大。 陈雾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哪件事情,是过去还是现在,她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几不成声, “你也不理我,你还说我,说我是大小姐,你不敢兴趣。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没办法,你不知道他们把我逼的多紧,我但凡做错一点就什么都没了。” 但凡我当时有一点办法,我不会不爱你。 钟在到后面也听出来她不光是在说今天这件事了,柔声地安抚着她,直到她在自己怀中慢慢平静。 但陈雾圆的眼泪还在流,室内的温度攀升至一个临界的高温。 钟在慢慢攥住她的手,柔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在他手中挣扎一下又顺从地任凭他握着。 几分钟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很久,钟在说:“我明天带你去几个地方,你没问题我们就在一起。” 钟在鼻尖抵了下她的脸侧,声音平静,却也足够郑重,“不管什么事,你从来不是我的选项,陈雾圆——” “我们之间,只会是你选我。” 只要你选择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第65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陈雾圆其实昨天就想到了,钟在可能是要和她说自己之前的事情,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短。 就早上,钟在带她去吃早饭,然后没有任何前摇和铺垫,就说,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姐走了,初二的时候我爸进了戒毒所两年,高一的时候他出狱。没多久,家里拆迁,两百二十万,他全带走了。” 本来陈雾圆昨天在他面前哭了一场,其实心里还有点别扭,今天跟他出来,就,也挺保持距离的,从两人出来到现在没说过几句话。 她刚喝了一口瘦肉粥,听见钟在说话,愣了一下,然后等了一会,想听接下来的内容。 然后他就不说了。 陈雾圆:“……” 别人讲他尚且洋洋洒洒一大堆,但钟在说起自己却只有这几句,连他那个邻居说的都比他多。 钟在看着陈雾圆的表情,不知道怎么了逗到他了,他笑着推给她一碟煎饺,说:“先吃饭。” 陈雾圆:“……哦。” 钟在摸了下口袋,看起来是想抽烟,但过会又前倾身体拿勺子喝粥。 吃完饭要去趟警局。 陈雾圆把这件事都交给了律师处理,她的要求就是判的越重越好,此外陈雾圆这边还有几年前王思远骚扰她的报警记录,都一并作为证据交给警局和律师。 何惜文今天早上也发消息说会帮忙处理,陈雾圆回了句谢谢。 今天是派出所说王思远强烈要求想见陈雾圆一面,陈雾圆本来不想去,但警局那边说王思远做笔录很不老实,让她如果可以过来一趟,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雾圆就说好。 陈雾圆其实不太想让钟在跟着,但今天早上起床时氛围有点尴尬,钟在说去警局的时候,陈雾圆还维持着昨天的态度绷着脸,没好意思开口说你别去。 然后吃过饭,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昨天钟在动手挺狠的,他自己都伤的很重,更别说其他四个人了,他们四个一做完笔录就被拉去医院了。 昨天陈雾圆没注意看,今天见面看到他头上手上都包着纱布,腿上还打了石膏,看起来伤的不轻。 陈雾圆没让钟在进来,让他在调解室门外等着,王思远刚被民警带进来就情绪激动地喊:“钟在他爸吸毒你知道吗,他就是故意找你的,图你的钱!” 陈雾圆皱眉,打断他:“我不想跟你聊钟在,你再提他我们之间也不必聊了。 但王思远还是三句不离钟在,句句贬低,民警呵斥也没有用,陈雾圆起身就走。 王思远在后面怒吼:“你别以为他真喜欢你,当年他举报我偷窃害我坐牢可是为了别的女人!” 王思远坐牢是钟在举报的? 陈雾圆回头,王思远冷笑声说:“我当时可没打他,是他先动手的,说我动了他喜欢的妹子,谁知道是哪个婊子,叶子还是谁,那时候他可还没见到你。” 陈雾圆看他一眼,理也没理,就走了。 派出所外钟在身边有个民警,是昨天问他怎么徒手上二楼的那个,可能是认识钟在,在和他聊天。 “你往后动手不能这么莽,还是要注意点……” 钟在应了一声,等陈雾圆出来,民警才起身,钟在问:“王思远和你说了什么?” 陈雾圆说:“他骂了你一顿。” 钟在:“……” 他倒也不是在意,“骂我正常。” 钟在起身,对陈雾圆说:“跟我出去逛逛?” 陈雾圆点头。 钟在也没有带她去哪,去游乐场玩了一圈。 陈雾圆记得他以前对这些挺没兴趣的,可能是兼职上班很累,钟在对一些需要消耗体力的项目都平等的无感。 就像他说的,就连开房,他都是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睡会,闲的发慌给自己找事干。 有时候班上学生打球也是,除非赵为烦他烦的不行,不然钟在从来不参与。 陈雾圆还记得高二上学期春游,也是去游乐园,学校里大家都很兴奋,在各种游乐设施里到处转,但她当时注意到钟在坐在偏僻的台阶上,意兴阑珊地发着呆。 陈雾圆没想到他带自己去这里。 刚好周末,游乐场里人还挺多的。 昨天晚上苏城下了雪,三月份的天气,苏城这座南方城市居然也会下这么晚的雪。 地上还有一层不算厚的积雪,踩上去簌簌作响。 其实也没玩多少项目,陈雾圆戴着围巾和手套和他一边走一边逛。 也不像是情侣,反正没牵着手走,但陈雾圆心情很好。 出了游乐园,又去吃晚饭,期间钟在回了趟店里,之后两人从店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走。 陈雾圆想着他什么时候说话,边留意边跟着他慢慢走。 走到一处护城河边,钟在忽然指了下,让陈雾圆看。 陈雾圆抬眼,就平平常常的一处河水,夜色暮沉,晚霞的光倒影在河面上,清波荡漾。 远处的房屋覆盖着一层浅色的雪层,也倒映在湖面。 她也没懂钟在让她看什么,干巴巴地回了句:“挺好看的。” 钟 在笑笑,指着远处的一个桥洞说:“我以前在那住过。” 陈雾圆的脸色一下僵住了。 钟在倒是无所谓,语气平常说:“好多年前了,当时我妈走,我一个人不敢回家,在这住了好几天,后来还是回去了。” “你挨打了吗?” “嗯,”钟在说。 他顿了几秒,问:“陈迪文和你说了哪些?” 陈雾圆把陈迪文的话复述了一遍,钟在点头,视线看着湖面,像是回忆起什么,说:“我到现在还恨钟实才,我妈走了之后我有段时间觉得,不如死了算了,然后想是跳河还是上吊,死相都惨,不过上吊死的快,跳河我会游泳,万一中途不想死了就好玩了。” 钟在笑了声,但转过头看陈雾圆,陈雾圆没笑,她神色紧绷,嘴角平直,眼角也微红,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钟在愣神,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别哭,我还没说完。” 陈雾圆都不敢看他,点下头说:“你说吧。” “我妈走了之后,我跟钟实才住,”提到这个名字时钟在始终皱着眉,不自觉地紧握拳头,说道:“小学时我不在家里住,那所小学以前是民工子弟学校,里面有宿舍,条件不怎么样,但我不想回家。” 家里只要一遇到钟实才,就是挨打,钟在就恨不得立马弄死他。 “后来上了初中,我有次机会能弄死他,我也确实动手了,但差了点,我没下死手。” “为什么?” 钟在眯了下眼,傍晚的夕阳在他脸上晕开,光影铺在他的额头和鼻梁上,像天才艺术家笔下最耗费心力的那一副画。 第89章 他说:“因为我当时要去见一个人,她以前帮过我。” 陈雾圆点点头,钟在勾了下她的手说:“边走边说。” 路上车水马龙,路灯还没有亮起,四周沉在将暗不暗的晦涩中,钟在的语气很平静, “后来他去戒毒所了,出狱的时候给我惹了很多麻烦事。当时台球厅要签合同的时候他带着钱跑了,租凭合同外加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欠了很多债。” 陈雾圆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在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无足轻重,她握住了钟在的手。 钟在偏头看了眼,接着说:“刚好是高一,我那时候喝了很多酒,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雾圆问:“是第二天你和李仲明打架那次?” 钟在一愣,点头。 陈雾圆握紧他的手指,缓慢的摩挲着说:“钟在,我那天拦住你,是怕你受伤,不是担心李仲明。” 钟在笑笑,他嗯了声,说:“那一年算我运气好,台球厅老板的孩子生病,急需输血,稀有血,血库匹配不到,我匹配上了。他资金周转困难,但还是给我宽限了时间,回头他股市涨了,不那么急了,就借了我笔钱。 “那年寒假,我开始赚钱,不要命大钱赚不到小钱还是可以的,其实来钱快的办法挺多的。” 他大概觉得好笑,侧头看了眼陈雾圆先说:“我说了你别生气。” 陈雾圆声音很闷说:“我不生气。” 钟在就说:“有天一个老板要包我,一个月给二十万,还供我读书,我没答应。” 陈雾圆听出来他有缓解气氛的意思,可能也不想自己太伤心,就笑着问:“还挺贵的,你怎么不同意?” 钟在摇头说:“伺候不了。” “那个假期我到处跑,干的基本都是这样的活,风险高,给钱快,去过广州,云南还有辽宁,在网上也赚钱。春节那会我在山西,工地上要人,下井捞东西,先接手的那个人不敢干,让我代替他去,上来拿的钱我给他五百,上不来一百万,当场给。” “你不怕吗,”陈雾圆问。 “忘了,”钟在说:“店里的合同是陈迪文签的,我不能让人家欠钱,能赚一点是一点。” 陈雾圆说:“其实你想的是,最好拿那一百万对吧?” 钟在扯唇笑了下,点头。 “不过没拿到,”钟在说:“过年那天我下井出来,那天我跟自己说还晚这笔钱,往后再也不这么拼了。” 钟在自嘲地挑了下嘴角,对陈雾圆说:“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陈雾圆,我的想法是找个小地方,有份工作,有时间做做饭,就这么活着就行了。” 陈雾圆点点头,泪水聚集在眼眶中,她说:“挺好的,听起来很幸福。” 走到一个路口,钟在停下。 周围是一处巷子,边上有商铺,小食店、五金店等,人来人往,挺热闹的。 钟在说:“以前这里就一条街,外面都没人,当时,我就送我妈到这。” 这地方陈雾圆没来过,钟在说:“当时我买了车票,我跟她说带我一起走,我妈没答应,让我回家。” “我知道是为什么,我姐那个时候要上大学了,她成绩挺好的,上大学要花不少钱,带着我是累赘。” 钟在说话时,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很平淡,就跟说陌生人一样。 陈雾圆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走过这条街,钟在换了个话题说:“你来给我拜年那天,我收到了钟实才的电话,他知道你,问我借钱,我没给,后来我看那个号码显示是河西那边,就想到他老家阳县,果然让我找到他了。” 陈雾圆问:“是因为这些,你才要拒绝我是吗?” “差不多,我怕跟我在一起过的不好,”他好像眼睛红了,忽然弯腰拉起裤管,布料挽到大腿上,上面有个显眼的疤痕,交错纵横,像是谁用刀一刀一刀割成的。 “我差点弄死他那天,钟实才吸嗨了,我当睡醒发现他在摸我大腿,六年前,他对我姐做过一样的事。” 钟在侧了下头,放下裤子,像是说不下去了,但还是说了:“这几天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我不是不爱你。 我所有想接着活下去的动力都来自于你,我只是,太恨过去了。 陈雾圆努力忍住眼泪,和他走到另外一条街,人少了些,风吹着脸,陈雾圆说:“钟在,我也有话和你说。” “嗯,你说。” “当时你问再回到高一,我会不会选择出国。我没出国,”她重复了一遍,说:“钟在,我没出国,往后,我也,只会选你。” 我不会再留下你,不会再让你被抛弃,我会像你当初奔向我那样。 坚定的,只会,选你。 “如果你觉得苏城不好,将来我们就到其他城市生活,好吗,钟在,我也需要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雪了,雪丝如线般向纷乱下坠,像无数交错的过往缠绕着。 雪是轻薄的,易化的。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陈雾圆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高一时那个下雪的冬天。 从没下过那么大的雪,和从未在这么晚的三月下过雪的苏城,似乎给了他们两场最恰到好处的天气。 纠葛,回应,从三年前到三年后。 她垫脚,把脖子上的围巾围在钟在脖子上,钟在低下头。 她还想说话,钟在却先一步开口,眼眶红着,却很温和,说:“表白的话该由我说。” 陈雾圆一愣,片刻后点点头。 钟在直起身,“陈雾圆,明天我会去医院开体检报告,征信还有无罪记录。” 他轻笑,有点自信,“我保证都没问题,所以我想问你,” 夜色深入,恰好路灯亮起,光芒从近处到远处飞速铺开,陈雾圆不由得侧目看了一眼,伴随着灯亮,钟在慢而清晰地说。 “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他把他所有的痛苦,不堪,糟糕都全部毫不保留地展示出来。 我以什么留住你,以困惑,以危险? 以我对你的爱,尽管它深刻而绝望。 陈雾圆心脏都停跳了一 拍,她点头,“我愿意。” 泪水模糊视线,她慢慢上前一步,钟在伸手把她搂着很紧,头挨着她的脖颈,炽热的呼吸喷洒。 有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陈雾圆青色的颈脉上。 一切都灼烧起来。 陈雾圆也忍不住落泪,回抱着他,“钟在,不要害怕,不要孤单,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要害怕,不要孤单,从此往后, 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66章 还有明天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赵为。 起因是他周一午睡起来,看到女神站在窗外,似乎在和钟哥说话! 而且说话就算了,女神怎么还在笑? 我去,怎么还给钟哥递东西?! 赵为以前午睡都要睡到下午第一节 课上课前才醒,甚至有时候都是钟在搁后面踹他凳子他才醒,今天他醒这么早本来是为了体育课去操场抢位置。 但他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没动。 陈雾圆把饼干递给钟在:“你先吃,我今天放学和我一起去看房子。” 上次陈雾圆说要他住在市一中附近,钟在店里那一居室太寒酸了,洗澡在他员工住的后街民房里,睡觉就是单人床。 钟在是不挑,但陈雾圆看不过去。 上次陈雾圆说了那几句,钟在说实话不太敢拒绝,怕她生气,点头说了声行。 陈雾圆笑了下,往他身后轻点下巴说:“赵为在看我们,他挺惊讶的。我走了,下午课多,晚上放学再见。” 钟在又嗯了声,说:“我等你。” 等陈雾圆走,他回头看赵为。 这个学期换座位,赵为的位置和他隔了两排,赵为因此天天去找刘庆涛,找了一周刘庆涛说他要是体考考的好就给他调回来。 见钟在朝这边看,赵为赶紧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倒头睡下了。 他安静到大课间,钟在脱离队伍去系鞋带,然后陈雾圆路过他的时候笑了一下后赵为的好奇心彻底压不住了。 赵为低声问:“钟哥,你和副班是什么情况?” 钟在也不是故意偷懒,他腿疼,不太想跑,问:“什么?” 赵为:“你好好的干吗不跑步?!” 钟哥以前可从来没有逃过跑步,风雨无阻,只要学校大课间举行他就照常跑路,连班级前面最乖的那几个学生都逃过跑操,钟哥却没有。 这还是三年来第一次。 赵为说:“你太辜负刘哥信任了爹,幸好他今天没来。” 钟在今天心情好,陪他说几句:“你不是也逃了吗?” 赵为冠冕堂皇:“我是为了关心你啊爹。” 他孜孜不倦:“你和副班到底咋了,什么情况?!” 第90章 钟在盯着操场看,随口问:“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赵为思绪转了圈,痛心疾首:“爹,我知道副班长的漂亮,追她的人很多,但你,你也不能这么禽兽!强迫人家对你好!” 钟在:“……” 钟在懒得理他,刚好跑操结束,他起身说:“滚一边去。” * 放学后,钟在留了会。 一班的人讲究放学迅速,没有刘庆涛训话,放学铃刚响了五分钟,教室就空了。 值日生拖了三分钟,人也走了。 赵为是今天有训练,不得不痛心疾首地走了。 十分钟后,陈雾圆过来了。 她从教室外的旋转楼梯上下来,朝一班里看了眼,问:“你们班人走的这么快?” 九班的学生半个小时都不一定能走完。 钟在点头,接过她的书包说:“走吧。” 陈雾圆没让他拿书包,她还是担心钟在的伤。 陈雾圆那套房子是很早之前买的,打算上来高中在这住,后来何惜文买了她现在住的那套,这套小房子就在闲着。 不过小归小,离学校更近,也刚好位于钟在去店里的方向。 两室一卫,主卧三十平,次卧更小,客厅不大,厨房倒是宽敞。 陈雾圆昨天叫了保洁过来打扫,床单什么的也都换了新的。 转了一圈,钟在好像对客厅的茶壶很感兴趣,摸了好几次。 陈雾圆说:“我从家里拿的,一套都是新的,你闲着没事自己泡茶喝也行。” 但可能钟在感兴趣归感兴趣,不太会自己泡茶喝。 钟在点点头,陈雾圆看他对房子还满意,把钥匙给他说:“你以后就在这住,缺了什么和我说。” 钟在说了声好,他把书包扔进主卧,说:“我送你?” 陈雾圆现在住在隔壁小区,刚租的。 之前的房子她实在不想住了,一是因为后怕,而是王思远的事情发生后,何惜文连小区物业一块告了,现在还在掰扯中。 找房子的时候陈雾圆本来想租和钟在同小区的,但一时半会没租到,退而求次才选了隔壁小区。 陈雾圆点头,片刻后又问:“我给你上药?” “不用,”钟在说:“我之前上了药。” 钟在揉了下脖颈,有点不正经:“陈雾圆,你怎么谈个恋爱好像要把我拴起来一样?” “……” 他这句话既强调了他们目前的恋爱关系,又点了下陈雾圆的行为。 这几天可能是事情有点多,陈雾圆本来觉得他们之间虽然靠近了许多,但氛围有点怪。 特别是陈雾圆,她第一次谈恋爱,真没啥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想着既然都谈恋爱了,那肯定不能像以前当朋友那样吧,但不像以前那样,又该怎么相处? 矜持一点?温柔一点? 反正就是想不太好,有点手足无措,和以前比,明显有些轻微的不自在。 但钟在这句话说的,跟他以前那个又欠又装的语气真的一摸一样。 陈雾圆一下找准了和他的相处方式,没好声地说:“真能拴住我也不用这么愁了,你真没良心。” 钟在笑了声,轻轻推着她的肩膀:“好,好,没良心的送你回家,走吧。” 走到半路,陈雾圆就确定了钟在这人是真没谈过恋爱。 他走的倒是不快,但手跟以前一样插在口袋里,走的格外坦然。 女朋友在旁边你不牵她,你手插在口袋里? 有病。 陈雾圆也不好意思提醒他。 其实钟在是在想事,想问问陈雾圆关于她的事情,确实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还是陈雾圆越走越慢,他回头看了眼。 也不是因为想起来“谈恋爱后走路需要牵着女朋友”这件事才牵手的,而是看到陈雾圆垂在身侧的手。 她皮肤很细腻,人也很白,手骨纤细。 钟在就是,纯粹的想牵。 他比较直接,确实很有耍流氓的劲,倒退两步就牵上了。 陈雾圆:“……” 陈雾圆:“我让你牵了?” 钟在以为她不愿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哄道:“我牵一会。” 陈雾圆简直都要冷笑,“你说牵一会我就得给你牵?” “我看你刚才手插口袋里,走的挺好的。” 钟在:“……” 他低笑了声,胸腔震动,嗓音很磁,说:“气包。” “……”陈雾圆表情绷着,没理他。 “怎么这么爱生气?” “……” “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陈气包。” 他真的 很烦,陈雾圆不理他他就自顾自地说,跟高一的时候一摸一样。 陈雾圆瞪他一眼,说:“你有完没完了?” 钟在拍了下她的肩膀,偏过头笑。 很不掩饰的笑容,嘴角轻扬,一下冲散了这些天的阴影。 陈雾圆很少看见他这么笑,遇见之后他这幅表情少之又少,因此心一下就软了。 到底没松开手。 他手掌很热,陈雾圆被他握着感觉像被火炉笼罩着,手心很快生出薄汗。 与此同时,陈雾圆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慨。 从高一到高三,过了太久了。 第一次牵手,陈雾圆挺紧张的,钟在慢慢握着她的手,很轻的上下揉着关节。 不太疼,但有种介于舒适和难受之间的感受。 她没有那么想松手。 这小区的路比较复杂,陈雾圆找了一圈没看到自己要找的那栋楼。 又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 转到第三圈,钟在出声了:“陈雾圆。” 陈雾圆还在看楼号,回了他一声嗯。 钟在说:“我不是傻逼。” 陈雾圆转头看他,目露疑惑,钟在又笑,他今天好像格外喜欢笑,说:“咱们绕三圈了,还要绕下去?” “……” 陈雾圆解释:“我是在找门牌号。” “哪栋?” “12。” 钟在撇了她一眼,说:“就在你身后。” 怎么可能? 陈雾圆回头看,结果真在。 就是,有点说不清了。 钟在似笑非笑,点点头,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别的话,“上去吧,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陈雾圆慢吞吞地说好,她刚才确实,没认真看是哪一幢。 然后,陈雾圆发现自己可能有点粘人,她不想松手,但快十点半了自己也不好缠着他不放。 而且第一天谈恋爱就这么粘人好像不太好。 陈雾圆就松手。 钟在可能是看出点什么,干脆送她到门口。 陈雾圆还是放心不下,嘱咐说:“药都放在冰箱里了,你记得喝。还有你的手,医生说淤血很难消下去,这几天要好好注意养伤。” 钟在点头:“知道了,进去吧。” 陈雾圆看他一眼,想说你先走吧,我看着你,又没好意思说。 但就这一眼钟在好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就笑。 笑个没完,然后他笑着说:“我想吻你。” 陈雾圆:“……” 就是钟在他有时候正经,有时候不正经,有时候特别在意某些事,但有时候明明该他在意的他又无所谓,有时候跟你保持距离,好像人很清心寡欲,有时候又忽然撩你。 一点都猜不透。 陈雾圆往后推一步,“你刚谈第一天就想亲,一周之后是不是还要干点别的?” 钟在笑了一下,有点轻佻:“没别的。”?!! 陈雾圆:“……”她怎么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 “你少在这耍流氓,”陈雾圆说:“至少要等一周,赶紧回去。” 钟在笑得挺高兴的,他依言后退了步。 就这一步,他没再接着后退,陈雾圆也没关门。 “关门吧,我走了,”钟在朝她颔首,笑完他正经了些,嘴角还上扬着,眼神温和, “好了,别舍不得了,还有明天。” 还有明天,可以见面。 还有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还有明天,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 陈雾圆也笑了下,眼尾有点湿,点点头:“嗯,知道了。” 第67章 在谈3/9补充 陈雾圆还没跟钟在公开的时候,学校里就有他们在一起的风声了。 不知道谁拍了钟在和她一起回家的照片,投稿在校园墙上,好几个朋友都来问陈雾圆。 陈雾圆也没有隐瞒,如实说了,在谈。 本来陈雾圆没觉得有什么,就谈个恋爱。 但大家的反应普遍都是“卧槽卧槽,他是不是威逼利诱你了?!” “卧槽!钟在太不是东西了!!” “如果你受到威胁了就眨眨眼!!我会去救你的!!” 第91章 “……” 她和钟在谈恋爱就这么奇怪吗? 张颖也转过来问她,陈雾圆点头。 张颖的反应更夸张,她还沉浸在钟在那个“身怀二甲的绯闻女友”中,见她点头,目光渐渐惊悚且恨铁不成钢起来! 眼看她就要说“你该不会真的怀孕了吧”,陈雾圆赶紧解释:“绯闻女友是假的,没有这回事,他之前没谈过。” 张颖表情迟钝一刻,然后,更加不可思议,“他从来没谈过?开学时候的那个貌美学姐呢,据说瞒着男朋友和钟在开房,给职校大佬戴了青青草原的那个,也是假的?!” 陈雾圆:“……” 不是,钟在这到底是什么破名声?! 陈雾圆点头,说这也是假的,聊了好一会,张颖总算相信他们是没有威逼利诱的正经恋爱了。 张颖点点头,感慨地说一句:“那绯闻居然是假的,我还跟常茹说钟哥真行,当的了年纪第一还开的了店,还能抽空弄出个孩子,太牛了这体力。” 陈雾圆都没说话,张颖想想,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磨蹭一会,然后憋出一句:“你辛苦了。” “……” 陈雾圆干咳了一声,开玩笑地说:“不辛苦。” 陈雾圆:“命苦。” 然后钟在那边,赵为是反应最激烈的那个。 他倒也不是阻止钟在和陈雾圆谈恋爱,而是看到了钟在手上的伤。 钟在早猜到他会大惊小怪,再加上也懒得听刘庆涛唠叨,上学时带了双黑色手套挡伤。 赵为问他为什么要戴手套,钟在说自己闲着没事干。 赵为回头独自消化了这句话几分钟,似懂非懂地接收了“爹也有犯精神病的时候”这个设定。 那天上课,钟在摘了手套写题目,旁边窗帘上的滚轴掉下来了,他反应快递伸手接,赵为转过头看见他手上的伤了。 钟在赶在他大呼小叫之前简短地解释了几句。 都说了没事,但赵为还是觉得这一定是重伤,巨伤,必须好好养病。 因此那几天钟在日子过的挺好的,他也不用跑步了。 毕竟赵为跟值日生说的他好像马上就要入土为安了一样,值日生哪还敢让他跑。 光这样就算了,陈雾圆周五那天放学去一班找钟在。 钟在和赵为都在一班门口,钟在的书包赵为在拎着,他本来在跟钟在嘀咕什么,看到陈雾圆下来立正打了声招呼。 陈雾圆点了下头,说了声你好。 然后赵为就看到了陈雾圆背上的书包,又转头看看了钟在一身轻的状态。 他可能在“爹自己空着手不帮女朋友拎书包好像不太好”和“但是爹的手还有伤他怎么能拎书包呢”中思考了几秒。 然后,诡异地拿过了陈雾圆的书包,背上,走了。 “我在校门口等你们!!” 一脸懵的陈雾圆:“……” 难得没搞清楚状况的钟在:“……” 钟在抬手摸了下脖颈,困惑地问陈雾圆:“他怎么了,有病?” 陈雾圆:“……可能,只是,太孝顺了。” 宋杰锋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主要也是因为他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上面,钟在这些天又很少来店里。 宋杰锋正在为钟在回头是岸,不仅没有去找钟实才还去上学了而热烈庆祝中。 我艹,钟哥还活着!! 我艹,钟哥没去坐牢!!! 这两句话足够概括宋杰锋的心情,他甚至都没功夫去关心王思远打架,钟在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开始专心致志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情庆祝钟在还活着这件事。 宋杰锋已经夸张到钟在都懒得回店里了。 钟在跟陈雾圆说宋杰锋去寺庙里给他求了一个平安符,然后每次他回店里,宋杰锋都要去焚香沐浴,再电子敲木鱼半个小时。 搞得店里乌烟瘴气。 成功把店里员工包括叶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整无语了。 宋杰锋在求神拜佛中沉浸了一周,终于,知道了钟在谈恋爱的消息。 他既没有惊讶钟在谈恋爱,也没有惊讶于恋爱对象是陈雾圆。 直到周六那天陈雾圆来店里。 陈雾圆是来找钟在一起去她的初中参观的。 钟在跟她说了自己以前的事,陈雾圆觉得礼尚往来自己也应该说的什么,但她这边情况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也不清楚。 坦白需要勇气,陈雾圆又没那么快可以把自己过去的事情都讲出来。 钟在对此无所谓,他自始至终都没问过陈雾圆过去的事情,给陈雾圆的感觉就是“你说了他会听,你不说也没事。” 但陈雾圆会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折中之下,想着约钟在去自己初中看看,也算是了解一下彼此。 刚好周六那天是学校的开放日,陈雾圆还收到了中学给毕业生发的邀 请邮件。 当天陈雾圆穿了初中校服,她初中是一所私立学校,华源中学。 校服是灰紫配色,当时她们初中买校服的时候楚榆星尺码填大了一码,陈雾圆拿自己的一套跟她换了,所以到现在这校服还能穿。 但过了这几年,再穿初中校服感觉很奇怪,陈雾圆来的时候还掩饰性地在校服外面套了件大衣。 本来陈雾圆就觉得奇怪,然后来店里先见到了宋杰锋,他正在前台打游戏,看见陈雾圆打了声招呼。 接着看见她的穿着,愣了下,问:“你这身衣服,好眼熟。” 初中的时候十七中和华源离得很近,宋杰锋应该也见过华源的学生,陈雾圆说:“我初中校服,华源的,我今天想和钟在一起去初中看看,刚好开放日。” “哦哦哦,”宋杰锋点头,似乎挺懵的,嘴里重复着:“华源,华源中学……” 他坐下,陈雾圆看了一圈没看见钟在,刚想问:“钟在去……” 话还没说完,宋杰锋脑海中灵光一闪,我艹了声,猛然站起来:“嫂子你有事问别人,我要去找钟哥一趟!!” 陈雾圆还没来得及说她就是要找钟在,宋杰锋从直接从柜台上跳出来,火急火燎地往楼上跑了。 “……” 他留下的那一嗓子让旁边的小旭走过来,问:“宋哥怎么了?” 陈雾圆说:“……应该没事,我问问钟在去哪了?” “楼上棋牌室?好像在。” * 宋杰锋冲上二楼,在空棋牌室找到钟在,他正戴着手套换顶灯。 宋杰锋进去激动地喊一声:“靠!钟哥,大事大事!” 钟在头也不回:“你又去哪个寺庙烧香了?” “不是这个,”宋杰锋问:“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谁?” “你女神!!” 钟在接线电线,手上戴着胶皮手套,“你说的是陈雾圆?” “是,”宋杰锋说:“但也不是。” “……,”钟在:“你有病?” 宋杰锋转到他面前,仰起头说:“你别不信,我就问你,你还记得初一,我看见你手机里有张照片,校服妹!!” 钟在愣了下。 宋杰锋以为他没想起来,说道:“你怎么可能忘了!你肯定记得,我发到群里后你还殴打我了!!” 那次是他在钟在这挨的最狠的一次,钟在直接把他腿都踹青了,还是宋杰锋发誓自己绝不再犯,决不再提校服妹钟在才肯放过他。 但宋杰锋虽然嘴上说自己肯定不提,背地里一直在猜这人是谁。 宋杰锋上初中那会,反正身边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点学习资料再正常不过了,当时他们班课上看黄片的都有。 就宋杰锋混的那一片,哪个男生手机里没几张露骨照片的,没有的纯功能有问题。 钟在没有。 不仅没黄的,连小美女小网红这种女的照片也没有。 而且有时候他们看黄的,不管屏幕里有多活色生香,钟在经过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视线都没往屏幕上偏过一分,拿了打火机就走,那叫一个清心寡欲,坐怀不乱。 当时有朋友评价他,说他当和尚肯定是最先得道成佛的那一批。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你当起和尚了?! 当时大家都很不解,宋杰锋都正准备要给他塞男科广告了。 结果,就在他手机里看到了那张校服照片。 照片里,女生穿着灰紫色校服,也就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十三四岁左右,肤白貌美,漂亮的不像话。 宋杰锋还以为是哪个网红或者哪个童星,也没有多想,发到了群里,和大家说原来钟哥喜欢这个类型。 然后他就被钟在打了一顿。 那张照片实在拍的太好了,虽然看着有点像偷拍的,离得远,镜头放大,所以稍微显得有点模糊。 但是因为照片里的女生确实太漂亮了,只一眼就足够让人过目不忘。 第92章 哪怕后来没人提这件事了,钟在的手机里也没有这张照片了,甚至于过了这么久,宋杰锋的脑海里还依稀记的那个女生。 今天陈雾圆穿了华源校服,宋杰锋立马就回忆起了这张照片,脑海里霎时间,有什么东西连上了。 怪不得上次吃饭,冯锐他们那些看过照片的人也说看陈雾圆眼熟。 但是宋杰锋还说冯锐眼神有问题,看美女都一个样。 原来是眼熟在这!! 宋杰锋激动地说:“那个人是陈雾圆对不对?!你初一有次要去见的人也是她对不对?我还说你当时为什么偏偏跑到华源附近待着!我就说你为什么爱她,原来你从初一就喜欢她!!” “是不是啊哥,哥,哥,哥!!” 宋杰锋异常激动地晃着梯子,钟在拧着螺丝,说了声:“别烦。” 宋杰锋夸张地长大了嘴,接连卧槽了好几声,然后大脑思绪一转,又想起什么:“艹,你跟王思远该不会也是因为她吧?” 当时说起来,王思远前期是一直在拉拢钟在,威胁也有,但还没到要打架那一步。 后来是有次在公交车站,不知道咋了,王思远带了小弟和钟在打起来了,这才彻底闹掰。 而且当时王思远坐牢,材料都是钟在举报的,他也确实有,毕竟王思远是跟钟实才一起犯事的。 这个钟在没答,因为陈雾圆走过来了,叫他的名字:“钟在。” 宋杰锋嘿嘿两声,撞了下梯子说:“还是很像初中那会,嘿嘿。” 陈雾圆听到了这句,她微愣着问:“像什么?” 宋杰锋走了,钟在从梯子上下来说:“没什么,别理他。” 陈雾圆:“……好吧。” 她敞开大衣给钟在看了眼,有点不确定地问:“我穿这个还可以吧?” 钟在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好一会,点头,摘下手套说:“好看。” 陈雾圆还是不太确定,因为钟在语气挺淡的,从语气中压根分不清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雾圆问:“真的吗,刚才宋杰锋看见我,特别惊讶,直接从你们柜台里跳出来了,我还以为怎么了。” 钟在收拾着工具,说:“他脑子有病,最近烧香烧傻了,别理他。” 陈雾圆:“……” 陈雾圆扯上衣领,“好吧。” 她周五的时候和钟在说过今天要去华源,本来陈雾圆还担心带男朋友有点突兀。 但等到了地方一看,结伴一起来的学生也不少,陈雾圆就放心了,安心填表格登记。 钟在站在她旁边,侧过头看陈雾圆。 她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也不显年纪,更何况初三和高三本来也都是青春年少。 灰紫色的校服色调比市一中的校服更柔和一点,也更加衬托出陈雾圆身上的那抹清淡矜贵。 她比六年前似乎变了些,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在钟在的记忆里,当时上初中那会陈雾圆就很有名了,不 光在华源,在十七中他也能经常听到这个名字。 班上的男生说起华源,见过她的和没见过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华源美女很多,有个叫陈雾圆的格外漂亮。 女生聊起八卦,也会聊起她。 说又有谁喜欢她,谁又向她表白了,但陈雾圆都没同意。 说起来,其实他初中的时候跟陈雾圆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挺巧的,刚好是别人向她表白的时候。 那天钟在搁路边等人,他无聊,半困不困的靠着墙。 陈雾圆从校门口出来,里面追出来一个男生,也不是钟在故意要偷听,就在他面前说话,男的说:“我喜欢你,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期待着你能看我。” 陈雾圆礼貌地拒绝,说不合适,我对你没感觉。 男生不依不饶:“哪里不合适?我都能改!我是真喜欢你。” 钟在饶有兴致地等着陈雾圆说话,陈雾圆更加决绝且不留余地地说:“没有感觉,不喜欢你就是最大的不合适。” “……” 男生终于崩溃地走了,陈雾圆像是早就注意到了旁边有人,没回头说道:“同学,看够了吗?” 钟在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转头就走了。 ………… 那是六年前,他们素不相识。 陈雾圆登记好,门卫问了声:“谈对象呢?” 陈雾圆笑笑,没有说话,钟在倒是很自然,说是,这我女朋友。 陈雾圆就配合着点点头,给钟在拿了一个华源的纪念徽章戴上。 他有点心不在焉,打量着校门。 猝不及防,陈雾圆牵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往前跨进华源的校门,仿佛—— 一头跌进她的青春年少,跌进钟在千万个注视,荒凉,从不奢求回应的过往。 第68章 想抱 在学校转了一圈,陈雾圆本来以为钟在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还打算如果他觉得烦就早点走。 结果钟在看起来挺乐意在这逛的,也没说要走什么的。 陈雾圆初三的教室在二楼,刚好也在开着,陈雾圆就带他去了一趟,给他指了下倒数第二排的座位说:“我以前就坐在那里。” 钟在目光朝那边看,点了下头,忽然说:“你坐那,我给你拍张照片?” 陈雾圆愣了一下:“你给我拍?” “不想拍?” “没,”陈雾圆说:“拍张合照吧,晚上我要发朋友圈。” 钟在点头。 拍完照陈雾圆收到何净秋的消息,问她要不要来休息室玩。 “我和小映她们都在,小映男朋友也在,你过来玩?” 陈雾圆本来拒绝,但何净秋又接连发了两条消息,陈雾圆还是过去了一趟。 她跟何净秋说话,钟在无所事事,在她旁边看着展示墙上的照片,过会,何净秋男朋友也来了。 他们两似乎认识,何净秋男朋友惊奇地跟钟在打招呼:“真是你,好久不见。” 钟在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对方,也说了句好久不见。 何净秋问:“你们认识?” “算认识,”她男朋友说:“钟在他初中时经常来华源,我们一起打过几场球。” 钟在以前会来华源?他来这干吗,自己好像从来没看见过他? 陈雾圆还没问,旁边小映她们推门出来,兴奋地打招呼:“圆圆!” 陈雾圆笑笑,说:“你们刚到?” “到了有一会了,刚才陪徐然去打球了。” 徐然是小映男朋友,大家见面互相打招呼,徐然对陈雾圆说你好,钟在也对小映说了声。 结果话还没落音,小映瞬间炸了:“我好了啦钟在,我现在好啦?” 钟在微不可见地皱眉,显然没想起来她是谁,他又没前女友,也不心虚,目光直接看向陈雾圆,小映见状冷哼一声。 周围一圈人笑得要死,陈雾圆也在笑,向钟在介绍说:“杨映,以前去过你店里看帅哥。” 钟在:“……” 小映又冷哼一声,徐然赶紧上前安慰她。 聊了几句,小映极力邀请她去休息室玩一会,但陈雾圆想着钟在待在这边也没朋友,可能会觉得无聊,就没答应。 正说着,李仲明从楼梯上下来,看见她们站在走廊上,过来聊天:“你们都在?陈雾圆你也来了,进去打牌吗?” 钟在挑了下眉。 陈雾圆心里顿觉不太妙。 还没怎么着呢,韩黎跟他的朋友,还有卫怡也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来,远远地就跟陈雾圆说话:“学妹!” 短毛刺头,五官立体,钟在来劲了,慢悠悠地重复一遍:“哦,学妹。” 陈雾圆:“……” 陈雾圆:“他瞎叫的,我跟他都没在一个学校上过学。” 韩黎过来大家还是在商量一起去玩的事情,陈雾圆一直在拒绝,说自己有事。 她简直无法想象钟在要是进去跟韩黎他们玩会是什么场景,他今天跃跃欲试,恐怕会直接打起来。 陈雾圆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玩。” 她边说边拉钟在的衣袖,一半商量一半强调:“我们不去。” 钟在轻啧了声,说她:“别人都邀请你好几回了,你怎么没点礼貌?” 陈雾圆:“……” 韩黎还不知道陈雾圆谈恋爱的消息,看见这个动作后顿了几秒问钟在:“你是她朋友?以前没见过你。” 钟在抽手,点头说:“嗯,她老同学。” 韩黎这人也有点劲,他一看就知道钟在是今天最大的对手,闻言说:“那一起玩,刚好认识认识。” 钟在当然说好。 眼看他们聊上了,陈雾圆赶紧轻拍了下钟在的手臂,不让他说话了,对韩黎说:“你别信他的,他是我男朋友,今天刚好学校开放日,陪我来看看,我们一会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吧。” 第93章 韩黎愣了一下,过了好久才点头。 旁边何净秋在笑,对钟在说:“你注意点,追我们圆圆的人可多了。” 钟在不置可否,点点头,何净秋对陈雾圆说:“那好,你们先走吧,晚点我们再约。” 陈雾圆点头。 从学校里出来,刚走到公交站台附近下雨了,雨势迅疾,就顺便到站台里面躲雨。 站台里面人不多,钟在坐在长椅上,陈雾圆没坐着,站在他旁边。 雨声淅沥,钟在抬眼看她,忽然伸手抱她,把她往自己身边带。 陈雾圆正在看消息,猝不及防,低头问:“怎么了?” 钟在甩了两个字给她:“想抱。” 陈雾圆:“……” 她觉得这两个字挺敷衍的,但也不好说不让他抱,就没说话,低头回消息。 然后钟在头抵在她小腹,双手环抱着她的腰,以一种近乎簇拥的亲密姿势搂着她。 陈雾圆有些惊讶,其实这几天下来,她没觉得钟在谈恋爱前和谈恋爱后有什么区别。 他好像对外界的情感需求特别低,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如此。 平时两人见面少,每次牵手就牵那几分钟,也不知道是钟在自己想牵还是觉得陈雾圆想牵所以在顺着她。 除此之外,钟在既不热衷于拥抱,也不急着要接吻,说话还是是那个老样子,以前是三句话两句让人听了都想打他,顶多是现在好一点,变成五句话里好歹有两句中听了。 今天又是主动提出要拍照又是拥抱的,让陈雾圆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她收起手机,低头问:“累了?” 这几天,钟在先后经历的事情不少,从他父亲到王思远,再到表白,桩桩件件都不轻松。 再加上学习又紧张,几乎没有任何缓冲休息的时间,这段时间,钟在肯定身心俱疲。 钟在闷笑了声,说没有。 车站里还有几个人也在等车,陈雾圆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和男朋友这么亲密,但也没想让钟在松开,就想侧下身。 结果钟在摁着她的腰不让她动。 他手箍在腰侧,有点痒,霎时间放大了陈雾圆的羞耻感。 她还没说什么,钟在先说了:“你谈恋爱就这点胆子?” 陈雾圆:“……我又没说不让你抱,这都是陌生人。” “陌生人怎么了,”钟在说:“别动让我抱会。” 他静了一刻,微侧了下脸说:“早他妈想抱了。” “……”,陈雾圆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个“早”指的是什么时候,然后说:“哦,现在想抱了,不是你说以 后再也不见面的时候了?” “也不是你说我大小姐的时候了?” 钟在:“……” 钟在摩挲着她的腰侧,很痒,陈雾圆赶紧摁住他的手。 钟在勾了下唇,反手握住她的手,“你这翻的多少年前的旧账?你干脆问我刚生出来怎么没叫你名字不就行了?” 他慢慢揉着陈雾圆的手,陈雾圆顿了两秒,问:“你出生第一秒为什么叫的不是我名字?” “……” 钟在彻底乐了,他抬起头,不正经地说:“我要是刚生下来就能喊出‘陈雾圆’这三个字,我妈也不用七年后跑了,她当场就得跑。” “不仅我妈跑,连钟实才也得跑,生了个妖怪这谁不跑。” 陈雾圆笑了一下,她拍了下钟在的手臂:“你别乱说。” 钟在晃着手上的徽章说:“以后你记得找个算命的。” 陈雾圆问:“干吗?” “给你孩子算算姻缘,”他把手里的金属徽章挂在陈雾圆包上,说:“以后生下来第一秒先教他叫未来对象的名,我给她录音。” 陈雾圆想想,觉得那个场景还挺搞笑的,也笑得很开心,问道:“你不怕被吓到?” 钟在动作一顿,点点头:“哦,我。” 陈雾圆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说:“不是你还有谁?” 然后就愣住。 她不好意思地侧脸,钟在脸上带笑,笑了快一分钟,抬手揉着脖颈,偏头骂了声艹。 钟在过会手勾着她的腰,眼瞳略暗,说:“没事,我不怕。” 陈雾圆:“……” 要不你还是害怕一下吧。 陈雾圆拂了下耳边的碎发,跟他聊正经的, “昨天律师说王思远可能判十年间以上,持械入室抢劫,他还有偷窃、骚扰的前科。” 陈雾圆说到这,停顿了一会,还是说了:“之前初三就在这个车站,王思远和他朋友一起来堵我,幸好旁边有个男生在旁边,可能是附近学校的人,帮了我一下。” 她说着,钟在拉着她手,翻来覆去地看,闻言点点头问:“那男生叫什么名字,我去谢谢他。” 陈雾圆说:“不知道,我当时着急要走,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只记得黑衣服,应该挺高的。” 也挺帅的,靠在柱子上,细碎的雨丝浮动在他身边,令人一眼难忘。 但陈雾圆没说出来,总不能当着钟在的面说别人长得帅。 钟在轻轻折着陈雾圆的手指,重复说:“忘记问名字了,哦,挺可惜的。” 语气很揶揄。 钟在时不时地捏一下她的手指,陈雾圆被他弄的有点痒,一边摁住他的手一边低头笑着问:“钟在,你别跟我说你连这个醋都要吃?” 钟在闻言抬头看她一眼,然后又重新去玩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你管我吃不吃醋。” 他话锋一转,忽然说:“我问你个事。” 陈雾圆:“……你问。” 她实在是没搞懂钟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说吃醋,也不像,说不吃醋,他又怪怪的,就想听他问什么。 钟在握着她的手慢慢地加力气,问:“你见过我初中的照片没?” “见过,”陈雾圆说。 之前十七中校园墙上就有。 “长得帅吗?” 陈雾圆:“……帅。” “我初一要是追你怎么样?”钟在问。 陈雾圆:“……?!” 她怎么觉得钟在今天去了趟华源挺不对劲的? 难道是她今天夸初三时在车站见到的那个男生长得帅,又遇见了李仲明韩黎他们,所以钟在也要跟他们比一下? 他,这么会吃醋?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好回答,陈雾圆诚实地说:“我不知道。我现在都跟你在一起了,你这样说,我肯定会偏向你,觉得你初中追我也好。” 陈雾圆解释:“我跟李仲明初中都不认识,还是高中才知道他。韩黎还是上次生日会时见的面,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韩黎加过她一次,陈雾圆没通过。 钟在哼笑一声,也没有再多问,伸手就抱她。 陈雾圆刚想躲,钟在轻啧了声,一把揽过她的腰,“躲什么?” 他还是把额头贴在陈雾圆腰腹处,陈雾圆实在躲不开,就随便他了。 就目前这个姿势,这个动作,陈雾圆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哄小孩。 她没好意思在这说,只摸了下他的耳朵,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陈雾圆的手上温度很低,而且她身上平时有股很淡的香味,可能是香水,味道偏甜。 几乎摸他耳朵的一霎那像贴了罐打开的冷甜饮过来。 冷热交替,刺激感伴随着鼻腔里的清甜味道,耳朵的神经末梢猛然活跃,钟在偏头,喉结滚动两下。 陈雾圆问:“真是因为我说车站那个男生你吃醋了?” 她一直在摸自己,钟在干脆站起来,轻嗤了一声,声音和站台外的淅沥雨水混合在一起,仿佛青春里潮湿的回音, “没必要,我现在比他幸福多了。” 陈雾圆回头看他,钟在今天也是一身黑,他平时不怎么笑,站在那浑身透着股沉肃感。 恍惚间,似乎与过去车站的那个男生重叠一瞬。 陈雾圆本来想说什么,又愣住。 刚好打的车来了,钟在抬手揽了下她的肩膀:“走了。” …… 钟在要回趟店里,陈雾圆先回家把校服换了,上车前提醒他:“要发的动态别忘记了,六点零七?” 六点零七是钟在定的事件,陈雾圆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钟在点头说好。 这几天总有人来问陈雾圆谈恋爱的事情,连早就没联系的幼儿园同学都来问,陈雾圆就想着干脆发条动态表示一下自己确实谈了。 而且,是的没错,就是和传闻中的那个十七中校霸。 陈雾圆到家的时候五点半,把拍好的照片的发给钟在。 六点零四她编辑好了朋友圈,通知栏弹出了一条律师的消息,陈雾圆没退出来看,想等发了朋友圈再看。 六点零七,她发了动态。 配图一张是高一的时候在操场的那张照片,另外一张是今天在华源中学的教室拍的合照。 第94章 照片上,钟在难得在笑,轻柔温和,身边是穿着灰紫色校服的陈雾圆,仿佛过去和未来的时间线重合。 十三岁在上初中的陈雾圆,和十七岁上高中的钟在。 陈雾圆的配文是—— “了解我的过去,陪伴我的未来@钟在” 第69章 白月光? 开学第五周,在校园墙上讨论了两周的“物理一班钟在到底有没有和历史九班的陈雾圆在一起”的学期大讨论终于迎来了落幕。 在这个春不算和景也还不算明,但冬天差不多已经过去的三月初,周六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正在看朋友圈的市一中学生,刷出了陈雾圆的动态。 第一个手快投稿的是夏天议,直接截图飞速发校园墙。 然后,市一中历史上诞生了第一条秒破百赞的帖子。 yc【我艹我艹我艹!!这真的不是谁p的图??!】 你最恨的美女【靠!!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么说来原来操场合影这张图一直是真的!】 wssp【@你最恨的美女,人家陈雾圆都发操场合影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从高一开始就有!!这个苗头】 【瞒的够深的啊】 小兔日记【今日收留心碎一米八,有腹肌,会打篮球的男高,丑的别来】 花钱月下【@小兔日记,请勿钓鱼】 555【爹,你不是说你喜欢长得丑的吗,你怎么变脸了??!】 wxp【不是,钟在那边是什么反应,快投稿啊!!】 六百六十六,演一下吧【@wxp,钟在是我爹,我马上去问】 …… 张颖正和朋友在奶茶店坐着,收到官宣 的朋友圈提醒,她飞速刷新着校园墙,等人发钟在的朋友圈。 钟在发了三张照片,除了华源的那张校服之外,剩下两张都是陈雾圆的单人照,一张是小学的时候,照片上陈雾圆穿着淡粉色的公主裙,坐在圣诞树下拍照。 另外一张大概是她上初中的时候,穿着灰紫色的校服,在校门口回首微笑,发丝轻扬,特别漂亮。 张颖没看懂啊,为什么官宣发自己女朋友小时候的照片?正常情侣官宣不都是像陈雾圆那样发两人的合照吗? 钟在也没发文字,就【@陈雾圆】结束。 投稿下,市一中的学生也没有看懂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发张五六岁照片是什么意思?】 疯狂麦克【都让开,让我来猜,根据陈雾圆的朋友圈猜测,意思是他们高一的时候遇见,高三的时候谈恋爱,那么同项类推,大佬的意思是,他六岁的时候就见过陈雾圆,初中的时候就爱上了,高三谈恋爱】 疯狂麦克【有没有道理!!我是天才,为大家解答疑惑,不用谢我!】 平静苹果【@疯狂麦克,你是意思是,钟在还没上小学就还记住陈雾圆了,然后处心积虑过了快十多年和她在一起了?大哥你编的靠谱的哈】 【@疯狂麦克,钟在和陈雾圆除了一起上市一中,其他时候压根没有交集途径吧。】 【@疯狂麦克,感觉像疯了之后的胡言乱语】 【正主来了都不敢信】 张张【大家都听我的,这一定是校霸在炫耀自己女朋友从小到大都漂亮】 …… 张颖看完,也不太信,校园墙底下有支持麦克的,也有人正在胡编乱扯其他缘由。 张颖的朋友坐在对面,也正在吃瓜中,提醒张颖:“你快看下面几条投稿,笑死我了” 下一条投稿是基于上次在校园墙上探讨陈雾圆和钟在有没有在一起时底下的留言发的 【为了庆祝钟在和陈雾圆在一起,本校的节目单已发,各位嘴嗨的人可以准备起来了@物理五班乐竞、@八班姜胜……】 底下。 【等待倒立洗头中】 【庆祝横幅大师乐竞的诞生!】 【怎么上次没人说要从操场舔到食堂,这节目我是真想看】 …… 这条投稿还没有几秒,下一条立马出现 【都快去看,十七中校园墙也发了】 底下有人@十七中校园墙的账号,点进去十七中只发了钟在动态的截图,配文是: 【你校十七中大佬,与隔壁华源喜结连理,庆祝!】 十七中下面的评论格外朴素,一排刷下来都是我艹。 在十七中之后,市一中的初中部也凑上热闹了 底下全是高中部的学生评论【也是让这群小孩蹭上了】 【作业再多布置三本就老实了,大人的事情小孩掺和什么?】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 市一中初中部发完之后,各个学校的校园墙仿佛才如梦初醒,不管知道陈雾圆钟在的,还是不知道的,都在各自的空间里刷屏着这条消息。 市一中的校园墙,以平均两分钟一条速度更新着各大校园墙的转发截屏。 园区六中【不知道是谁,但先转了,这个热闹我不许我校学生错过】 新区实验【快人一步,新区第一位/抱拳/抱拳】 吴中附属一高【俊男美女,皮下以前见过钟在打人,差点打到本人,但含泪祝福了/点赞/点赞】 南城中学更是离奇,发的视频,而且校园墙亲自配音,高歌一曲《咱们结婚吧》作为背景音,因为魔音贯耳,在这场凑热闹的活动中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差评。 …… 然后每一个转发的都会在市一中的校园墙上截屏留存。 底下有人点评 【我艹了,六中校园墙每天跟个死人一样,失物招领不发,捞人不发,一到凑热闹跑的比谁都快】 【不得不说,陈雾圆还是有名啊】 【钟在真帅啊】 【南城中学有没有线下代打,啥几把玩意唱的】 【这都几个学校发了,六个了吧,上次校园墙这么统一还是市领导说寒假只放十五天】 【来了,来了,第七校——科大附中!】 …… 【第八校了,牛逼】 【木镇三高已发!!十二校!!】 【我艹,开创历史,我校堂堂市区一中蹭此热度已然出名!!】 * 陈雾圆在家,她这边点赞的提示音不断,也有朋友来问。 不过陈雾圆的注意力在律师发的消息上,其中有一段写着 【……王思远以前因偷窃坐牢的举报人确实是钟在】 真是钟在举报的? 这好像也正常,毕竟当时陈迪文说王思远认识钟实才,钟在应该也看陈迪文挺不爽的。 但,陈雾圆想起王思远说的话 ——“说我动了他喜欢的人,那时候他还不认识你!” 还有宋杰锋见到她穿华源校服时很奇怪的眼神,挺像初中那会? 像谁? 何净秋的男朋友也说钟在初中的时候经常来华源中学,还有自己今天穿校服,钟在格外黏人的态度。 陈雾圆慢慢坐直身体,她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钟在初中的时候,该不会真的喜欢华源的一个女生吧? 所以才为了她和王思远打架,经常来华源看她。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钟在高一的时候,明明第一次见面,他也不是什么因为长相就会喜欢一个人的性格,却对她有好感。 敢情是因为她长的像钟在初中时的白月光?! 陈雾圆点开手机,市一中的校园墙上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各个学校的投稿,现在已经有十几所学校都发了。 她看了眼十七中的校园墙,也有关于钟在的投稿,在上百条讨论中陈雾圆看见了一条 【老大不是去傍富婆了吗,以前那个姓楚吧,怎么变成这个了?】 下面有人回复【以前那是谣言好不好?】 【也不能算谣言,钟在以前不就爱往华源去吗?】 【真的假的,好像是去过】 …… 真有这回事。 陈雾圆一下愣住了,在她的脑海中,她还从来没有想过钟在也会爱过其他人,甚至她是第二位被爱的人,那第一位呢,初中那个女孩长什么样,是不是和自己很像,学习很好? 所以可能钟在会突然转性,为了她发愤图强考上市一中? 钟在说的那个,他初中想去见的人,因为对方他才没对钟实才下死手的人也是指的这个女生吗? 如果换做是她,钟在也会在她表白的时候说他们不能在一起吗? 陈雾圆不是患得患失的性格,她之前也没有非要强求将来的男朋友只爱过自己一个的想法。 身边的朋友甚至初二初三都开始谈恋爱了,到十七八岁,都不知道谈了多少个了,非要要求自己是别人的初恋的话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现在真到这一步了,陈雾圆发现自己不太能接受钟在也爱过其他人的这个假设。 接受不了自己不是他心中的第一位,接受不了他也为了别人而奔跑过,心动过。 第95章 接受不了可能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他或许将自己和对方比较过,到底谁更漂亮,他更爱着自己或者别人身上的哪一点。 光想想,她就有点崩溃。 陈雾圆给钟在发了条消息说 【你在店里吗?我去找你?】 钟在很快也回 【嗯,你来】 陈雾圆打车过去,到地方的时候,钟在正坐在台球厅里面的柜台上,他给陈雾圆倒了杯水,陈雾圆陪在他身边,玩了会手机。 钟在这个时候倒是很正经,手插在口袋里,后靠在椅背上,旁边时不时有人过来和他说话,他应了几句。 有男有女。 钟在说话时语气很淡,对男生女生都这样,丝毫没有任何暧昧之意。 他侧脸鼻梁挺立,眉骨折角清晰,俊美年轻。 陈雾圆本来过来的时候心里很窝火,但见到钟在之后,喝了半杯水,心里却有点冷静下来了。 如果钟在初中真的有喜欢的人,他因此渐渐走出阴霾,走上正途,从十七中考上中考状元,陈雾圆一时间也分不清这是好还是坏。 他小时候过的很绝望,假设真的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鼓足勇气迈向更高的生活,那也未尝不可。 说白了,她气只是气 这个人可能真的存在,而且不是自己。 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如果真有这个人,自己要分手吗,还是让他忘掉对方,真的能忘吗? 想了好一会,陈雾圆还是坐在那没动。 尽管今天发了动态,但店里人来人往,有些人可能还有些困惑她为什么坐在钟在身边,过来问钟在,声音刻意压的很低,但其实陈雾圆都能听得清。 “钟哥,旁边这人是谁啊?” 钟在问:“看不出来?” 来问钟在的是个男生,一米七左右,眼尾向下,看上去不太聪明,看了陈雾圆一眼又看钟在,然后说出来一番确实不聪明的话, “哎她也是来追你的吗钟哥,这个长得漂亮!!” 陈雾圆:“……” 钟在笑了一声,否认说:“不是,这我女朋友。” 他解释道:“我追的她。” 不聪明的男生满脸都是,“大哥太给嫂子面子了,明明是别人追他他还如此低调,好男人!” 等人走后,陈雾圆轻轻咳嗽一声,钟在转过来看她,轻挑眉:“干吗?” 拽死了你。 陈雾圆晃了两下杯子,本来是想开口问问他初中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却说:“刚才在公交车站我想和你说个事情来着。” 钟在问:“你说。” 陈雾圆先往旁边挪了下,给自己预留了起身空间,说:“就在车站你抱我的时候。” 她半句半句往外说,钟在嗯了声,示意她接着说。 陈雾圆:“我觉得我挺像在……” “像什么?” “像在当妈妈,”陈雾圆说。 第70章 也去看你了 她话音刚落,钟在颈边的青筋顿时猛跳了几下,腹部紧绷,下意识抬手去拉她的手臂。 陈雾圆反应快地起身,后退两步站到柜台外,“你别耍流氓。” 艹,我耍流氓? 钟在立即跟着起身,血液沸腾。 他又不是真清心寡欲,以前陈雾圆还不是他女朋友,她这样说,钟在好歹还能劝自己,她不懂事你别他妈的也跟着瞎胡闹,就当她开玩笑,忍忍算了。 就那他回头次次想,次次还觉得憋得慌。 结果现在都谈上了,她还敢这样逗自己玩,纯粹是他这段时间忍太久了。 钟在比较了解自己,他对陈雾圆那不能说毫无感觉,只能说是太有感觉了。 所以他不想现在就和陈雾圆聊禁忌话题,一聊陈雾圆还行,他自己收不住。 跟她每天就牵牵手,谈点学习上的事情,总不能高考前搞出点什么。 而且就算他愿意,陈雾圆百分之百地不肯。 结果倒好,他在这忍着,陈雾圆是一句比一句露骨,冲着玩死他来的。 怪不得今天在车站这么乖,说抱就给抱,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钟在正要往她那走,宋杰锋风风火火地下来了,路过陈雾圆问:“嫂子你怎么站这么远?” 陈雾圆说:“没事。” 宋杰锋哦了声,看向钟在,他来了钟在也没再出去,站在柜台内跟他聊事情。 陈雾圆看出来他被这句话激得不轻,又往后退了两步,想着要不要说句自己先走,其他事等过两天自己冷静了再问。 刚好叶子和她朋友过来,要去超市买东西,问陈雾圆去不去。 陈雾圆赶紧点头。 还没动,钟在和宋杰锋聊着,忽然朝她这偏了下头,说:“陈雾圆,你待会跑快点。” 他嘴边没笑,就摁了两下打火机,咔嚓咔嚓的声音,陈雾圆一下警觉起来,开始后悔刚才说那一句。 然后真的,下意识地后退,往门外走。 钟在说话这句就回头,接着跟宋杰锋说话,宋杰锋没搞清状况,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他:“我刚才去拿的,找半天,奖牌是吧?” 钟在点头。 宋杰锋递给他,刚要说话,陈雾圆那边都走到门口了,猛然听到后面几声惊叫,回头看—— 钟在正从柜台里面跳出来。 他的动作比宋杰锋流畅洒脱得多,宋杰锋还要踩一下桌面从上面跳下来,但钟在完全不用。 手撑着桌面,直接就从一米多高的柜台那边越过来了,轻盈矫健。 里面的人都惊住了,此起彼伏地我艹了几声。 钟在朝这边走,陈雾圆马上快步往楼下跑。 他走了后,小旭还不明所以,过来对宋杰锋说:“钟哥,今天怎么这么着急?” 往常他哪干过翻跃柜台的事情,还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 甚至有时候小旭他们嫌烦直接翻柜台,钟在看到了还会提醒一声。 在小旭眼里,钟在虽然年纪小,但一直都很稳重,确实很有当老板的样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杰锋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嫌弃:“夫妻情趣,跟你们这些没谈过的说不通。” 小旭震惊:……夫妻?情趣??! 小旭:“啊??!” 叶子她们走得挺快的,但刚走到楼梯的休息平台上,钟在直接撑着栏杆从楼梯上跳下来了,刚好挡住陈雾圆的路。 钟在手扶着栏杆,盯着陈雾圆,陈雾圆往后退了几步:“那个,你冷静……” 钟在快步上前,一把拉过陈雾圆抵在旁边墙壁上,他手上用劲,手臂挡在陈雾圆身前,一手握着她的脖颈,低着头气息靠近, “挺冷静的,不是让你走快点?” 陈雾圆被他搞得很痒,又有种后背发凉的压迫感,后面还有叶子她们在看,陈雾圆伸手去握他的手臂,假装正经:“还有别人,你别动我。” 后背叶子两人被他一幕惊了下,叶子说:“干嘛呢钟哥,以大欺小?” 另外一个人说:“哇哦,壁咚!” 钟在偏头说:“你们先走。” 叶子和朋友也没有多说,哦了一声就走了。 人一走,陈雾圆赶紧求饶:“我错了,你弄得我很疼。” 钟在哼笑了声,手松了点,但还没有放过她,问:“刚才说什么,你像在干吗?” “没什么,”陈雾圆不敢说了。 “像在当妈妈是吧?”钟在问。 他挨陈雾圆挨得很近,刚才在室内,钟在身上难免沾了烟味,和本来的那种淡淡的皂香混在一起,不难闻,但很有侵略性。 陈雾圆说:“只是形容,我就是觉得你很粘人。” “我很粘人?”钟在问。 说校霸大佬太粘人似乎有点不对劲,陈雾圆纠正:“我粘人,我粘人……钟在。” 钟在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就手顺着她的脊柱往下,指骨抵着她的腰,语气有点慢沉:“演示下,你怎么粘人的?” 陈雾圆:“……” 她没动,过了两秒,才伸手去拉钟在的手,钟在任凭她动作。 陈雾圆笑着又很小心地去拉他的另外一只手。 在一班那群男生堆里,钟在已经算挺白的了,他走南闯北这些年没有晒黑过,但陈雾圆的手一搭上来,就衬的他黑陈雾圆白。 陈雾圆不走心地夸奖:“哇,钟哥,你好白啊。” 钟在挑了下眉。 本来陈雾圆拉他挡在身前的那只手时他没动,叫了一声钟哥之后钟在稍微卸力,陈雾圆把他的手合在一起。 然后就,趁机往后跑。 钟在其实早就猜到她想干什么了,早就防备着她这招,反手拉住她,“不是粘人吗,怎么还跑?” 陈雾圆心虚地笑得弯腰,边躲边说:“我不跟你玩了,你别拉我。” 钟在笑了声,握住她的手腕:“你以为我跟你玩呢陈雾圆?” 第96章 他往前走了两步,非常轻易地扣住她的手,说:“站好。” 钟在跟刚才她干的事情一样,把她两只手背在身后,低笑着说:“你被我逮捕了,陈雾圆。” 陈雾圆挣了两下,没挣开,偏过头问:“长官你抓人好歹有个罪名吧?” “有,”钟在又笑,吊儿郎当地说:“罪名是大庭广众之下调情,懂了吗?” 陈雾圆:“……” 我刚才那就算调情了?那你刚才在站台是在干吗,应该先把你抓起来。 陈雾圆没说话了,钟在抬头看她一眼,非常轻描淡写:“你耳朵又红了,不经逗?” “……”陈雾圆本来还没觉得自己脸红,但钟在这么一说确实觉得自己有点耳热。 她不敢说话了。 陈雾圆的手腕很细,钟在一只手就能握住,他从上衣口袋里掏东西往陈雾圆手上系,陈雾圆感觉是像丝带一样的东西,她回头想看,钟在挡住她:“你老实点。” 陈雾圆问:“什么东西,你别给我买礼物,高一的时候你送我的丝巾,还说随便买的,结果我一查好几千。我现在上学用不到这么贵的东西。” “不是礼物,”钟在问:“你感觉像礼物吗?” 确实不像,几条粗糙的带子缠绕在手腕上,然后能听到金属的碰撞声。 听起来像手铐之类的东西,而且那几条带子显然用途不正经。 怎么感觉像某种play? 陈雾圆心里有点懵,她是能配合钟在,但没说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玩这种像捆绑式的游戏,钟在不会跟她来真的吧? 陈雾圆又挣扎了下,试图唤醒他的良知:“钟在,楼上就是你家店,而且,而且我还是未成年。” “我也是未成年,”钟在说。 陈雾圆:“……你未成年你在干什么?你正经点。” 钟在乐的笑了声,他声音其实有时候能听出来是喝酒抽烟很多的那种,压低了之后尤为明显,很磁,特别不正经低声说:“我流氓惯了,什么是正经,不懂。” 刚好叶子她们买完东西回来,陈雾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身挡住手。 叶子冲这边笑笑,问:“还没聊完?” 陈雾圆假装平常地点头:“嗯。” 然后,就听见钟在拨弄了下金属,清脆的一声“叮当”声。 陈雾圆:“……?” 不是,你到底是什么胆子能这么玩?! 可能是因为钟在在这站着,叶子她们也没说什么,微笑了下,抬脚上楼了。 叶子到楼上没见到宋杰锋,给他发消息【你钟哥够猛的,刚才直接从楼上跳下来揽住他女朋友】 宋杰锋在替人打麻将,边摸牌边回【这个表现,够克制了】 瞬痕【不过他女朋友挺容易害羞的,刚才上来,我看她脸通红】 first【……挺容易害羞?不像吧?!】 first【那可能钟哥不做人了,其实他老会撩了】 瞬痕【跟你钟哥学两招,你每天跟小孩一样】 first【……】 * 钟在扯着带子在她手腕上紧了两下,陈雾圆真有点生气了:“钟在你做个人,刚才叶子她们还在。” “叶子她们不在就行?”钟在说:“她们现在不在。” 陈雾圆:“……” 陈雾圆给他的逻辑搞无语了,正要让他放手,钟在先一步松开,塞了什么东西在她手里:“看看。” 陈雾圆一愣,触手可及的圆形的边缘,有点重,他刚才捣鼓半天,但带子却系得很松,陈雾圆轻轻一扯就掉了。 她低头看,是两块奖牌,小狗形状,一块粉银一块粉蓝色——市一中运动会的五千米长跑银牌和铜牌。 连带着他上次给的金牌,三块奖牌陈雾圆全集齐了,但她五千米一次都没跑过。 钟在高二高三还参加过运动会陈雾圆知道,但她当时觉得可能是因为一班没人跑五千,所以他才报名。 但今天钟在忽然把这两块奖牌给她,陈雾圆不免会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陈雾圆不太确定地问:“你是特意给我的吗?” 钟在模棱两可地说:“你觉得是就是,给都给你了。” 他的话只要没明确表示拒绝基本就等于承认。 可是当时,他们的关系明明不怎么样,钟在都说了那句“对大小姐不感兴趣”,他就连那时也没有怪过自己吗? 但是—— 陈雾圆握紧奖牌,还是问了:“你初中经常去华源?” 钟在看她一眼,点头。 “去华源找谁?” 钟在笑了一下,有点混不吝地说:“你想问什么?” 他特别理直气壮,陈雾圆说:“想问你初中的白月光是谁,说不定我见过。” “哦,”钟在往栏杆上靠,说:“记不清了。” 他微微眯眼,视线在陈雾圆脸上打转,说道:“不过应该没你漂亮,女大十八变,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 陈雾圆:“……” 第一次有人夸自己漂亮,但陈雾圆心里却十分别扭。 她抬手把奖牌扔给钟在:“我不信你记不清,钟老师不是初中为了去见她而放弃和钟实才算账吗,又是跑到华源去看她,又是念念不忘,还为了她跟王思远打架,今天这么粘我不会就是因为我穿着华源的校服吧?” 钟在接住奖牌,拿在手上晃了两下,心里想笑,但表面还是很正经。 他往前走了一步,勾着陈雾圆的头发,陈雾圆有点火了:“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钟在就说:“其实我那时候也去看你了。” “……” 陈雾圆:“……??!” 钟在说:“其实她真没你长得漂亮,我以前在你们学校门口的时候,经常听见别人夸你,夸她的挺少的,也看见过你,确实,长得漂亮。 “那时候就想,要是喜欢的是你也不错,没想到高一的时候遇见了,真巧。” 陈雾圆直觉告诉她这人在乱说话,钟在绝对不是那种,喜欢一个人还会注意到其他女生长得漂亮的性格。 如果他初中真的喜欢那个女生的话,恐怕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甩给自己,还看她,开什么玩笑。 陈雾圆说:“你就装吧,你心里其实觉得她比我漂亮多了,怪不得喜欢长的丑的,是喜欢我对吧?” 陈雾圆往后退了两步,突然不想跟他说任何话了, “我要先走了,你爱喜欢谁喜欢谁,过几天再跟我说话。” 钟在伸手要拉她,陈雾圆躲开,钟在只好往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陈雾圆,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钟在目光有点深,说:“是你。” “什么?”陈雾圆愕然抬眼。 “高中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初中就见过,”钟在把奖牌套在陈雾圆的手上, “你那时候不认识我,是我认识你。” 我比你想的,要更早,更爱你。 第71章 是觉得幸福吗 六年前他第一次打听到了陈雾圆的名字,知道她在哪里上学。 那天,他刚开始确实打算弄死钟实才。 钟实才这种垃圾,再恶心的事由他做出来钟在都觉得正常,但那天还是超出钟在的认知了。 他不比几年前只能被动的挨打,钟实才其实打不过他了,钟在掐着他的脖子,力道之大是冲着杀人去的。 反正钟在不怕死,也不怕坐牢,他只要钟实才去死。 钟实才因窒息而眼珠突出的那一刻,钟在忽然想到了陈雾圆。 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想好明天开学要先去她学校看她一眼。 如果今天下死手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总要再见一面吧,就因为这个理由,钟在人还没做出决 定,手已经松开了。 那天晚上他拿着刀一刀一刀割着自己腿上的皮肤,血流不止。 第二天看到陈雾圆了,和他猜想的一样漂亮。 钟在一开始没想着拍照,也没有打算和她认识,他觉得他自己配不上,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陈雾圆转头对着他这个方向笑了一下,不是对他笑的,钟在知道。 因为她朋友从这个方向走过去,光明正大,陈雾圆在和他们说话。 可是他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了几秒,拿手机拍了张照。 那是六年前。 陈雾圆第二次救他一命。 ………… 陈雾圆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她好像永远迟钝的,慢半拍的才察觉到钟在的爱。 那三年,她确确实实不认识钟在,听过十七中,但似乎没听过钟在的名字,也就是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钟在就这么,默默无闻,不求回应地爱了她三年。 陈雾圆好半天,艰难开口:“你当时为什么知道我?” “见过,”钟在说:“没为什么。” 第97章 他看陈雾圆的眼眶又红了,拍了下她的肩膀,语气挺淡地说:“我当时就去华源了几次,五六分钟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天天去,我忙着喝酒也没功夫去。” 陈雾圆又问:“当时在公交车站的那个人是你吗?” 因为她,所以钟在才和王思远有矛盾,手上才留下了伤疤? “不是,”钟在解释:“我跟他早晚要打一架,没你我也会这样,举报他也是因为我看他很烦,这跟你没关系。” 陈雾圆握住他的手,初中三年,她和陈平、何惜文的关系降至冰点,因为股份的事情,陈平与何惜文都极力想让她点头把股份让出来。 何惜文对她说,如果她不签字,家里就不会继续支持她上好学校,几十万一学期的私立学校她想都别想。 何惜文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温柔,陈雾圆不在乎,她无论是上国际学校还是上市一中都无所谓,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危险又叛逆的想法。 你不让我好过,无所谓,反正你们想要的我也不会给你。 但她那时候每天放学回家,都特别希望有人能够陪着她。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钟在一直都在。 只要她当时在出校门的时候回下头,也许就能看到他。 她不是一个人走完的那段路,特别好。 陈雾圆心脏收紧,问道:“你当时怎么不来找我?” 钟在轻扯了下唇,不乐意了,说:“那我高一的时候给你送东西,你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就不想他追自己,不想离十七中的校霸太近,他每次转过头自己都蹲下去假装系鞋带,疏远他,在出国和他之间选择出国。 钟在那时候会是什么想法呢,自己喜欢的人不理他,嫌他太烦。 陈雾圆眨了下眼,绵密的酸涩和后悔翻涌在心头,她别过头,低声说:“你应该来的。” 我会爱你的,因为我最初爱上你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是你。 钟在赶紧举手,哄她:“好了,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也如愿了,陈雾圆。” 钟在顿了下,又说:“我总要配得上你,才好和你见面。” 我不想以混混的角色接近你,爱你,我希望正大光明地和你站在一起,即使只有一瞬间,也特别如意。 陈雾圆一听他说起这些,鼻尖泛酸,钟在手搭在她肩膀上,带着她下楼:“好了,跟我一起回家?我做饭给你吃?” 他瞥了一眼陈雾圆,说:“你别哭,今天天气不错,你为了我也装的开心点。” 陈雾圆:“……” 陈雾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说了句:“你有病吧钟在。” 没打车,就这样走回家。 路上,陈雾圆问起他:“钟在,你是为了我才报市一中的吗?” “不算,市一中离我打工的地方近。” 但省高离市一中也不算远,如果市一中离得近,那么省高应该离他打工的地方很近。 陈雾圆点点头,又问:“你中考为什么提前交卷,是为了来华源?” “嗯……” “说实话。” “也不算,试卷写完了,我就交了,然后宋杰锋还没出来,我没地方去,就到华源看看。” “看到我了吗?” “看到了。” …… “钟在,你知道我初中住在哪吗?” “知道,金溪小区。” “你去过。” “去过,”钟在有点不耐烦了:“我朋友住那,我去和他喝酒。” 陈雾圆问:“谁?” 钟在没说话。 陈雾圆笑了下:“你就装吧。” “……” “钟在,”陈雾圆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慢慢地和他十指相握:“分班的时候我的物理书里夹了张纸,是你写的吧。” “应该吧,不记得了。” 陈雾圆:“……” “你能复述一遍给我听吗?” 钟在偏过头看她,陈雾圆的眼睛并不红,但睫毛眨得很快,她的手柔软的不可思议,但握在手里却存在感十足,钟在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骨骼挤在自己的手指中间。 路灯的光柔和明亮,在黑夜里延伸出连片的黄色光团,温度不高不低,连风吹过脸颊都十分舒适。 她的脚步声很轻,像静静流淌的河水擦过河面上柔韧柳枝时的声音。 钟在在这一刻忽然感觉到了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宁静平和,他想未来的几十年就这样牵着陈雾圆的手悠闲的散步回家。 他可以做很多饭,一醒来会看到自己的爱人在身边,会微笑着看他,对他说不要害怕。 如果过的是这样的人生,活着好像也不错。 钟在还没说话,陈雾圆问:“二月四号,你还记得那一天吗!” 钟在说:“记得。” 陈雾圆说:“那天我和我妈吵架了。” 这是她第一次说自己的经历,钟在嗯了一声,手放在她后背,仿佛在支撑着她。 陈雾圆一直都没有向谁说过自己的事情,她曾经有一次想说,但最后还是没讲出来。 她朋友多,但大家似乎都只局限在吃饭送礼物这个普通好友的区间,没有谁能真的让陈雾圆毫无顾忌地开口说出自己的经历。 这并不是因为朋友不值得信赖,相反,陈雾圆觉得如果她对何净秋说出这些事情,可能何净秋会理解同情她。 但陈雾圆并不想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 似乎朋友之间一旦开始聊起伤痛、过去就代表着关系的更近一步,从单纯的朋友关系变成更深层次,能分担痛苦和秘密的闺蜜。 可是陈雾圆已经丧失了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她不太想承认这件事,因为一旦承认,就好像代表着她的性格确实受到了陈平跟何惜文的影响。 在不健全的家庭关系,陈雾圆学到的更多是算计和警惕,她必须无时不刻保持清醒,防止自己被何惜文与陈平的亲情陷阱所欺骗。 在亲情里受到的伤害让她身心俱疲,陈雾圆没有精力再去交朋友了。 她有时候甚至恐惧和朋友交心,在和朋友交谈时陈雾圆会无可避免的想起,也许有一天她们会分开,也许自己的秘密对别人来说只是谈资。 而且说出来,没人可以替她解决这些事情,只会给朋友徒劳增加烦恼和负担。 每当想起这些,陈雾圆都强制要求自己保持沉默。 她不再想去维系一段关系,和大多数人保持泛泛之交的状态。 但钟在是例外。 好像无论如何,他都在自己身边,既是自己的朋友又是爱人。 她信任钟在,更主要的是,她希望和钟在保持一段亲密关系,承担彼此的痛苦和秘密。 在她最不想交朋友的时候,钟在却又是她唯一觉得亏欠的人,她只好强打起精神想靠近他,弥补他。 就像补习,其实陈雾圆可以不去,但钟在报名的那一刻陈雾圆还是答应去了,想着如果自己能帮他提高语文成绩那也不错。 在补习的过程中陈雾圆发现自己可能还爱着钟在,还是会为他心动。 而且在每一个她需要对方的时候他都在,以他独有的,却十分有效的办法安慰着自己。 陈雾圆遇见的追求者中,大多数人在追她的时候都其实是在权衡之下的选择。 王思远追她的时候有女朋友,韩黎说想追她的时候其实还跟楚榆星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追她不过是因为觉得对他们来说自己更有新鲜感或者更有挑战性。 可钟在不是,初中三年,高中又三年,他好像永远只为了陈雾圆而来。 陈雾圆需要他的这份独一无二爱,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在被认真对待,也会让她觉得幸福。 陈雾圆说:“我和爸妈的关系不好,而且我们都很会算计彼此。” “他们工作很忙,也很想要我手里的股份。我很小的时候一开始是他们两个在争,觉得我一定会听话,所以无所谓不用考虑。” 等到他们争完了,陈雾圆已经长的足够大了,也有了维护自己利益的想法。 无论陈平跟何惜文怎么说,陈雾圆就是不签字。 从初中磨到高中,最终以爷爷发话,外公的手术成功,同意陈雾圆不出国的决定为结束。 陈雾圆说:“我当时不是为了前程放弃你,我妈给我找的那所学校不算好,钟在,其实当时我对自己也很迷茫。” 她不确定和钟在在一起,会不会把他也拖入这个深渊。 也不确定自己能否给他带来幸福。 她当时更希望钟在将来能够按照他自己的人生轨迹行走。 “我一直都很感谢你,钟在,可能你不太记得了,曾经有一次你过生日,那天我刚好去签协议,晚上来参加生日会,大家在拥抱你,轮到我时,你对我说也祝我快乐。” 当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出国都事情,楚榆星,李仲明还有他的那句我对大小姐没兴趣。 第98章 他过生日也不应该邀请陈雾圆,但当时钟在压根没管这些事,他可能甚至都不知道赵为准备给他过生日,赵为邀请了半个班的人,其中也包括陈雾圆。 生日会是晚上八点,协议是晚上七点签完了,本来陈雾圆不想去了,但过了半个小时,她还是决定要过去。 她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 脸上的巴掌印明显,眼睛红肿,而且人不怎么精神,陈雾圆给自己化了个妆,盖了厚厚的一层粉底。 过去大家一直都在唱歌,都是同学,彼此很熟悉,聚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但钟在没唱歌,一直在角落里发呆,看起来性质缺缺。 到了切蛋糕的时候,他戴了生日帽,陈雾圆怕自己嗓子太哑被人听出来,因此全程也没怎么说话,更别提唱歌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大家就开始拥抱寿星,赵为,周世,黄西菲……然后,轮到了陈雾圆。 钟在穿着黑色外套,站在陈雾圆面前。 陈雾圆几乎是立马局促不安地站起来,保持礼貌地伸手,微笑说:“生日快乐钟在,祝你天天开心。” 她当时以为钟在不会回抱自己,这会是一个短暂的、有点敷衍的拥抱。 但是钟在回抱自己了,他轻轻拍了下陈雾圆的后背,微微低头说:“嗯,你也快乐。” 声音足够清晰,陈雾圆忽然心脏酸涩,她枕在钟在的颈窝,感受对方的体温和气息,温暖的不可思议。 那一秒,陈雾圆在他的怀中短暂闭眼,短暂地逃离世界。 钟在不知道。 回到家,陈平难得在家,脸色黑沉。 陈雾圆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从小到大基本都是这样,陈平用暴力发泄自己的不满,从砸东西到殴打。 不过那天陈平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陈雾圆拿过旁边的陶瓷茶壶一下砸在他脑袋上。 鲜血直流,暴力、破碎、伤口,钟在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他有着相似的童年。 趁着陈平痛苦哀嚎的时候陈雾圆打了报警电话,其实她当时还没做好谈判的准备,但那天陈雾圆实在不想忍受了。 警车呼啸,记者闻声而动,从警局出来到爷爷家,陈雾圆在更衣室听他的那句简单的客套问候。 ——“到家了发个消息。” 她当时很想给钟在发消息说自己不知道回哪里,能不能去他那住。 可能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在无意识的依赖着钟在。 和爷爷的谈判并不顺利,陈何两家本来的打算也不是把股份留给陈雾圆,而且为了牵制对方,展示诚意。 或许等她成年,这部分股份还是要还到双方家族里。 陈雾圆在他面前是小孩,谈到最后大脑昏沉,几乎是吊着一口气咬死自己要股份的事。 爷爷同意了,陈雾圆总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爷爷这里她赌赢了,百分之三十的手术成功率她也赌赢了。 陈雾圆说:“还是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当时也承受了这么多。” 没想到你当时也不快乐,也需要人陪。 钟在拢着她的手,却忽然问:“你高一那会对我有感觉吗?” “有,”陈雾圆说。 钟在往前走了两步,脚步不紧不慢,说道:“我值了。” 陈雾圆笑着说:“你真好哄钟在。” 钟在嗯了一声,他转身毫无征兆地抱住她。 一个非常亲密的拥抱,钟在微微弯腰,一只手横抱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陈雾圆整个人都完全地贴近他。 气息纠缠不清,似乎彼此都在需要着对方。 陈雾圆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皂香气,夹杂着很淡的烟味。 他轻缓地低头靠近,鼻尖轻蹭着陈雾圆的发丝。 蹭了一会,钟在又停住,他偏头,温热的呼吸落在陈雾圆耳边,酥麻暧昧。 陈雾圆从他怀中抬头,两人的距离无限地缩短。 甚至钟在只需要稍微垂首就能吻到她。 她嘴唇很红,像一块好吃的草莓果冻,泛着晶润的色泽。 眼睛也很晶莹,一眨不眨地看着钟在。 “陈雾圆,你做的很好,”钟在揉了下她的头发,声音轻和, “往后只要你需要,我都会陪着你,别害怕,” 我不知道我们能相爱多久,但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 就在这霎时间的一秒,陈雾圆忽然发愣。 她渐渐想哭,钟在察觉到了,揉了下她的头发,问道:“陈雾圆。” “嗯?” “是觉得幸福吗?” 像他们这种人,痛苦的时候冷静,因为痛苦是漫长经久的常态,只有遇到幸福时,才会不知所措地哭泣。 钟在低头在她脸旁轻轻吻了一下,温和清晰, “嗯,我也是。” 第72章 致敬横幅大师 陈雾圆的那条动态最终以十八校联动为结束,最后一个发的是苑中校园墙。 因为该校校园墙破防得太好笑,陈雾圆收到了好几个朋友发过来的链接,让她务必要看一下。 点进去入眼第一条是昨天的转发,底下评论五花八门,然后一连十几条全是关于自己的投稿。 【投稿钟在照片一张,见过皮下的可以来比一下】 底下评论: 【卧槽真帅,校园墙牙都咬碎了才把照片发上来】 【帅我一大跳,这哥们的颜值还在我之上】 【杀人诛心了,皮下从昨天到今天连续破防三十二条比别人官宣转发还多】 【人家结婚,你苑中在这又唱又跳的】 【见过皮下,一米八黑皮,前美高橄榄球运动员】 【真的假的?】 【真的啊,不然就他这没陈雾圆不发的失职德行,早被线下群殴了,没被殴打不就是因为打不过吗】 【可惜,钟在秒了,这哥到底怎么长大,卧槽每张照片都这么帅】 【人帅学习还好】 …… 然后大概是这条讨论太激烈了,又有一条新投稿,左边的照片还是钟在,右边是一个男生,卷毛黑皮,陈雾圆没见过。 苑中万能墙【投票,谁帅】 说实话实在没什么可选性,钟在这张脸但凡是比帅的他压根就没输的可能。 底下回复依旧热闹。 【这皮下自己投的吧】 【千方百计选出自己一张帅照,可惜随随便便被秒】 【右边为什么不打标签,我替你打#野兽#猎奇#恐怖渗入】 嘘【稿主我宠你,第一钟在的头发过短,不能成为卷毛,而稿主是卷毛,此为一胜。钟在0胜稿主1胜,此为二胜,稿主2胜而钟在零胜,此为三胜】 嘘【综合下来稿主胜利,但陈雾圆只会秒选钟在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嘘,你也没放过他】 【听我一句劝吧稿主,别破防了,卧槽你都不知道校霸对女朋友多用心,高一 的时候五千米说跑就跑】 陈雾圆看完,还没等她退出界面回朋友,忽然“陈雾圆秒选钟在”那条下,有人点了个赞,显示的名字十分嚣张,就是“钟在”两个字。 钟在所有的社交账号都是他本名。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有人回复 【本人??!】 【大佬祝你和嫂子长长久久,所以能教我做题吗大佬?!!】 【大哥教我打架,我也想当大哥大!】 …… 【笑飞了,这下校园墙还有招吗?】 【有的呀有的,还有招笑呢/捂脸/捂脸】 而钟在没有回任何人,陈雾圆默默跟在后面也给那条点了个赞。 她退出来的时候,顶上弹出一条点赞提醒,是楚榆星点赞了她发钟在的那一条。 陈雾圆愣了下,没管。 * 刘庆涛最近是神清气爽,刚结束的月考中他们班有三位都闯入了年级前十。 而且最近连钟在都不请假了,每天按时到校,整个一班的学风是蒸蒸日上。 刘庆涛每天坐在办公室,听着周围同事说年纪里最近非常浮躁,心里十分得意。 看,我班上的学生就没事,都是热爱学习的好孩子。 隔壁的物理班老师说:“最近年纪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了,二楼的那些学生天天都聚在说话,一见到老师倒是跑的比兔子还快。” 另一位老师说:“刚月考完,可能学生们都正在讨论成绩。” “我看那群学生不像是爱学习的样子。” “昨天六班的一个男生,跟学疯了似的。哎呀在他们教室后面倒立洗头,把张老师吓得,连忙劝着说别伤着了。” “张老师今天都去找年级主任了,说要给学生放两天的假,学生压力太大!” “你们这些都是好的,我们班上的两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非说要今天中午去广播站给大家唱首歌。” 第99章 然后聊完,有老师问刘庆涛最近班上有没有什么异样,刘庆涛对此表示: “都好都好,学生最近乖的很,各个都窝在班级里学习,不像往常,一下了就溜的没影了。” 刘庆涛的炫耀引起办公室里众多老师的羡慕。 “刘老师教学有方。” “哎,我们班的学生要是像你们一班一样就好了。” 正说着,办公室进来一位年轻女老师,平时和学生能玩到一起,边上的老师开口问:“小程,最近年纪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程嘴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咱们高三好像有两个学生谈恋爱了,闹得挺轰动的。” 刚才问话的老师惊讶地说:“哎吆,高三哎,谈恋爱这可不得了!是谁啊?” “不好说,”小程走到刘庆涛面前说:“学生让我保密。” “我得回班级看看,”刘庆涛隔壁的老师看到小程走到自己面前,有提醒的意思,立马警铃大作,说:“我们的那些学生躁动不安,恐怕早情况了。” 另外一位女老师也附和起来:“我也回去看看,紧要关头,还是看紧点。” 眼看办公室里人人自危,刘庆涛怀着诡异的优越感和满足感起身了,打算也去看看他们班那群乖巧的孩子们。 他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一班门口围着一群学生。 起哄声一阵高过一阵。 “乐竞牛——逼!!” “致敬横幅大师乐竞!!” …… 横幅?这又是什么花样? 还没等刘庆涛走进去看,忽然有人高叫一声:“老师来了!” 一瞬间,学生纷纷转头,当中的乐竞和刘庆涛四目相对。 乐竞站在走廊上脚踩着椅子,双手各举着横幅,刘庆涛的目光从横幅上扫过。 ——“祝钟在与陈雾圆天长地久,恩爱无双!!” ——“强强联手,傲视群雄有钟陈!!” 刘庆涛:“??!” 过了两秒,才睡醒不久的钟在刚从楼上下来,底下的人跟军训一样立马调头看他,场面一度十分焦灼。 “……,”钟在停下脚步。 人群中刘庆涛对他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钟在啊,和老师去趟办公室。” 钟在:“……” 艹,我刚jb睡醒。 * 陈雾圆被叫下去的时候,刘庆涛已经对钟在滔滔不绝输出了半个小时了。 从第一次请假一直批评到他为什么会从楼上下来。 刘庆涛:“说,你是不是去找陈雾圆了?” 钟在第无数次解释:“我去二楼找地方睡觉。” 最近班级人来人往,每来一个人赵为都要把钟在推醒,他实在睡得不安稳,就去楼上找了个没人的教室睡觉。 刘庆涛显然不信,正好陈雾圆过来了,刘庆涛非常郑重地给陈雾圆倒了一杯茶。 陈雾圆刚才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乐竞的事情,乐竞以前也是老一班的,跟赵为一样都是体育生,是年级里的点子王,每年都会给市一中的学生倾情奉献一个节目。 没想到今年的节目跟陈雾圆有关。 市一中对恋爱查的不严,市区的学校都有种养老院的气质,对学生的管理相当宽松,除非是钟在这种被寄予厚望的刺头,才会被严格管理,其他时候只要避开那些管的严的老师,比如一中的教导主任,基本上没啥禁忌。 但刘庆涛这个态度十分严肃,陈雾圆不免有些忐忑。 钟在倒是轻松,站在那,一副挨训挨习惯,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的样子。 刘庆涛开始长篇大论:“老师不是一个古板的人,但这件事我不能当做没看见。现在是什么时期,关键时期,是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是决定你们将来的一次重要考试前的准备时期……” 陈雾圆是第一次挨训,也很认真的点头。 刘庆涛训惯了钟在这种一言不发的刺头,和赵为那种一句顶十句的话痨,头一次见到这么听话的学生,顿时话就软了些。 “老师不是反对你们恋爱,但这里是学校!!你们恋爱也要讲究分寸,做好学生该做的事情,你看看钟在这个样子,” 刘庆涛说着说着忽然开始向陈雾圆告状,指着钟在说, “老师说他一句他一句话都不带回的,他成绩好?他拽,钟在你这次月考物理多少分?” 按照道理来说,接下来的剧本应该是学生因为恋爱而耽误了学习,老师因此劝诫他们尽早分手。 但钟在看了眼刘庆涛,说:“九十九。” 刘庆涛:“……” 刘庆涛可能是真忘了他上午还在班上夸过钟在这么难的试卷还能考九十九的高分,让大家都跟他学习。 刘庆涛顿了下,重振旗鼓:“你能一直都考这个分数吗,你分心给谈恋爱?” 钟在提醒他:“我三年都这个分数。” 刘庆涛:“……” 刘庆涛满脸气愤地对着陈雾圆说:“你看看他这个不懂察言观色的样子,你跟他谈恋爱有的气受,尽早分手拉倒!” 钟在:“……?” 陈雾圆:“……” 陈雾圆只能硬着头皮说:“谢谢老师关心,我跟钟在肯定不会拉下学习,这个您放心,另外在学校我们也会注意分寸,今天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算是意外。” 刘庆涛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钟在:“你呢,表个态。” 陈雾圆看他,对他眨了下眼,希望钟在能说点好话,钟在接受到了她的信号,没犟,说道, “我会把重心放在学习上,请老师放心,在学校会注意同学之间相处的分寸,遵守校纪校规,起到良好的带头示范作用,不 让老师领导担心……” 钟在怎么说,不愧是一个学期八份检讨打底的人,有些词张口就来,成功把刘庆涛哄得如意了。 陈雾圆还要回去上课,刘庆涛满意地点头后,挥挥手让她先走了。 等陈雾圆走后,钟在这边,他还有话说。 刘庆涛嘬了一口茶水,问他:“钟在啊,学习苦不苦啊?” 刘庆涛的套路有点难拿捏,钟在说苦他会说,苦你还有功夫谈恋爱,钟在要是说不苦,刘庆涛百分之一百要说:“学习不苦那还是没用功,都把精力放到谈恋爱上了是吧?” 横竖他都有的说,这也是为什么每次他训话时钟在都保持沉默的原因。 今天钟在开口说话了:“老师,我谈个恋爱不会耽误学习,跟她也会保持分寸,今天的事情我向你保证,会是个意外。” 刘庆涛点头,但还不够,他接着说道:“你知道老师为什么非要让你参加补习吗?” 钟在的语文成绩其实不错,他高一那会都能考一百二往上,中考语文也不差,高三的成绩差纯粹是他看吴俊不爽,有时候考试都懒得写。 何况以他的总分,这个帮扶也可有可无,但刘庆涛还是强硬地要求他参加了。 钟在顿了几秒,说:“为了让我融入学习的氛围。” “对喽,”刘庆涛说,他是知道钟在经常出去打工的,那有时候一身的疲倦他这个当班主任的都看的出来。 刘庆涛高一的时候就给他申请了补贴,但钟在说他能赚到钱,把名额留给需要的人,他这个态度刘庆涛也不好强求。 但高一高二可以,他能撑,到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关键时刻再这样可不行。 刘庆涛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假期的时候也能像个正常的学生一样感受学校的氛围,融入进学生群体,别一到假期就在社会上混。 刘庆涛说:“你的成绩,老师觉得能冲状元,天大地大,做学生的时候学习最大。而且你说你跟陈雾圆谈恋爱,老师也不瞒着你,她家境那是相当的好,你要是想跟人家有将来,得拿出实力,拿出本事来。 “到高考你考个状元,咱不说将来找工作能找到什么样的,你状元的身份拿出去,是不是让人觉得你好歹是个正经人,说出去有面子,钟在,你是个聪明的小孩。老师也不和你讲虚的,你在外面开了个店是不是?” 钟在点头,说:“我过几天会考虑把店铺转给其他人做,把精力放到学习上。” 一点就通,刘庆涛欣慰地说:“我是这个想法,钟在有困难和老师说,你没钱找我要,我给你,多少都给,老师私房钱还不少,拿个三四万的给你没问题的。” 钟在笑笑说:“不拍我还不上?” 刘庆涛端起杯子,砸了口水,说:“老师还真不怕这个,我看你将来有出息!” * 钟在从刘庆涛的办公室出来,陈雾圆还在外面,看样子是在等他。 钟在朝她那边走,还隔着好几米呢,陈雾圆看见他了,说:“保持距离钟同学。” 从钟老师,钟哥变成钟同学的钟在:“……” 刚被刘庆涛亲切关心完,钟在不爽归不爽,但还是遵守了一下“保持分寸”的诺言,停在原地问:“怎么没去上课?” 第100章 就两人的距离实在有点远,钟在站在办公室和楼梯的中间,她站在楼梯这边,钟在想说话都必须大声一点,陈雾圆甚至的觉得她身边的同学都竖起耳朵了。 陈雾圆本来想问他刘庆涛又跟他说了什么,但在学校里也不好问,就比了个手势,张嘴说了自己小区的名字,示意他晚上放学小区门口见。 哦,现在放学都不跟他一起走了,钟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陈雾圆朝他困惑地皱眉。 钟在也没办法,点了下头。 陈雾圆真是没丝毫留念,他点头完,陈雾圆就头也不回,立即上楼了。 钟在:“……” 他估计自己从现在到高考前都要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期了。 第73章 想不起来了 乐竞作为横幅事件的发起者反而全身而退,就刘庆涛说了他几句让他收敛点就完了。 晚上放学,乐竞还特意把横幅内容拍给陈雾圆看了。 陈雾圆收到他消息,回了一排【……】 乐竞给她截屏了钟在的回复。 钟在那边倒也没骂乐竞,就回了四个字【横幅太丑】 陈雾圆:“……” cwy【你跟他聊吧】 cwy【他可喜欢你和赵为跟他玩这种游戏了】 钟在有时侯其实还挺幼稚的,并不是像他表面上保持的冷脸状态那样不近人情。 他喜欢冷不丁的逗别人一下,以前高一的时候赵为拉着钟在打球,钟在就逗他,总是盖他的球,盖的赵为绝望地在球场上大喊他再也不跟钟在玩了。 钟在就把球扔给他,说让他一个三分,自己站在原地。 赵为马上来劲了,拿球就要投篮,结果钟在站在原地还盖他,把赵为气到崩溃,一下午没理他。 往往到晚上钟在才会慢悠悠说几句好话,比如对赵为说:“行了,我把作业给你抄,你怎么跟小孩一样这么记仇。” 今年寒假陈雾圆在店里的时候也是这样,钟在有时候把宋杰锋逗的抓狂,宋杰锋就找叶子告状。 叶子显然经历这些事多了,无语的要死,说陈迪文和钟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非要跟他们玩,玩不起又要哭,你不跟他们玩不就行了。 然后说完,宋杰锋又找钟在,把叶子气的骂他脑残。 * 回完消息,陈雾圆收拾东西下楼,打算自己回家。 其实陈雾圆在今天之前就思考过要跟钟在保持距离的事情,都到高三下学期了,大家的精力确实应该放在学习上。 而且陈雾圆的情绪确实会受到钟在的影响。 她每次在钟在身边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去关注他在干什么,是什么表情,有没有无聊之类的。 隔七八分钟就要抬一次头,不太能集中思绪做题。 反正就三个月了,也很快,等高考完了就好了。 想着事情,陈雾圆从楼梯上下去,还没到一楼,忽然旁边有人叫她:“圆圆。” 很熟悉的声音,陈雾圆停住脚步,是楚榆星。 陈雾圆没说话,楚榆星上前了两步,她今天穿着红色的格纹短裙,很漂亮的颜色。 楚榆星说:“我们能聊聊吗,一起去吃个饭?” 陈雾圆大脑迟钝了会,说:“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一会要回家,饭就不吃了。” 楚榆星看着她,陈雾圆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问:“你还说吗?” 好半天,楚榆星像下定决心,说:“我想和你聊聊钟在。” 陈雾圆想了一会,点头:“你说。” “李仲明的事情我确实欠妥当,”楚榆星手往上扶着栏杆说:“我追求钟在当时只是想玩玩,我没想和你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们之间的事情和钟在无关,”陈雾圆点了下头,说:“即使没有钟在,我们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楚榆星微愣。 陈雾圆拉了下书包的带子,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从幼时相识到高三,如果现在问陈雾圆谁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会说是楚榆星,但除了楚榆星她也说不出别人。 她们彼此参加对方的生日,幼儿园的毕业,初中的入学和毕业,到高中还是在一个学校上学。 十多年的相识,说没有感情太假了。 但她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的清楚,然后毫无隔阂地接着做回好朋友。 她们的家庭相互熟识,也许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可能她们也会接着见面。 在共同朋友的婚礼上,或者在彼此的婚礼上,但或许只能是打个招呼的关系。 再也不会像几年前,她们相约出国旅行,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散步,聊天,想象未来。 当时她和楚榆星说了很多,说未来的婚姻,说将来的人生发展,说起秀场,首饰,公司……但没有一句提到将来有一天她们会站在彼此的对面,说她们走到终点了。 也许直到现在楚榆星还觉得她和陈雾圆的矛盾仅在钟在身上,但不是,归根结底,是她们本来就不适合做朋友。 陈雾圆说:“我们之间的问题在钟在之前就出现了,最后导致我做出现在这个决定的原因也和他无关。” “钟在的事情,当时你知道他给我写解析,也知道我的顾虑。你说要追他的时候我也明确表示了可能我对他有好感,他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感情没办法控制,而且我当时要出国,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没有立场拦着你,所以你追他的时候,我跟他说让他不要给我写解析了,就这样结束。” 陈雾圆顿了几秒,坦然承认:“我唯一能向你解释的只有,我可能从来没有停止过喜欢他,所以你说他傍富婆的时候我接受不了。” 一面是自己多年的朋友,一面是自己可能爱着的人,陈雾圆左右为难,她没法在这两人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角色定位,也没有办法完全忽视自己的情感。 如果楚榆星当时真的和钟在谈恋爱了,站在朋友的角度,陈雾圆应该表里如一的祝福,但她很难做到。 站在前暧昧对象的角度,钟在谈恋爱了,自己最好保持当个和死掉差不多的前任,不出现不交流,可她也无法做到。 他的恋爱对象是自己的朋友,自己或许还能再很多场合看见他,或许会在旁边微笑着打趣。 好不容易等陈雾圆做好了决定,楚榆星发的那条朋友圈再次让陈雾圆面临两难的处境。 楚榆星心高气傲,接受不了钟在对她的拒绝,自己作为朋友要么适当地宽慰她,要么干脆转发,一切以朋友的感受为主。 但另外一个角度,陈雾圆还面临着道德和情感的的双重指责。 道德上,楚榆星这条动态是造谣,是污蔑,陈雾圆相信钟在不会做出这些事情,即使不是对钟在的,就算是一个普通学生,自己作为知道真相的人也应该出来澄清,避免对当事人的伤害。 在情感上,钟在是她喜欢的人,流言蜚语弥漫向他,那几天校园里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人,班上甚至都有人说起这件事。 钟在虽然没什么表示,他对外界的看法一向很淡,但陈雾圆看到过,校园墙上说起他手上的伤疤,说他道德败坏,说他手臂上的伤疤很丑很吓人。 那天钟在被叫上去写题,可能是听到了这些讨论,所以他伸手写字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往上拉了下衣袖想挡住伤疤。 陈雾圆心脏瞬间像被针扎过一样,一瞬间痛得她无法呼吸。 这种双重的压力让陈雾圆仿佛站在拔河的界限当中,左右的情感羁绊强力牵扯着她的思维和灵魂,她必须完全倒向一边,斩断和另外一边联通的绳索才能短暂地结束这种痛苦。 第一次,在楚榆星说要追钟在的时候,她选择了楚榆星,和钟在当起了陌生人。 没有喜欢就不会有心疼,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就不用再纠结和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第二次,在谣言四起的时候,陈雾圆还是倒向了楚榆星,但过分强烈的情感和道德谴责,让她必须要以相对中立的身份解释涉及到自己的那张照片。 在这一次的选择中,她仍然打算和钟在当陌生人,但对他爱意却伴随着愧疚长久的积累下来,像种子一样,暗暗等待一个契机生根发芽。 如果没有帮扶,也许种子永远只会在陈雾圆心脏的某个角落蛰伏,暗无天日,直到永远。 楚榆星不甘心地说:“我可以发动态向他道歉,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今天也化妆了,眼睛很亮,陈雾圆长睫轻垂,楚榆星问:“如果不是因为他,那是因为什么?” 许久,陈雾圆说:“太迟了。” “机会已经用完了,其实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你给我或者我给你,楚榆星,你很好,你的朋友很多,也不缺我一个,我们之间是性格不合适。” 楚榆星有时候会盛气凌人,有性格上的缺点,但同时她也会给自己家境不好的朋友塞钱。 第101章 除了在钟在的事情上一时生气发动态污蔑他,其他大多时候三观都很正,也能在吴俊出言不逊的时候站出来说吴俊不配当老师。 可是陈雾圆和她不适合做朋友。 楚榆星要做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任何人不能取代她当第二个焦点,她朋友很多,却不允许陈雾圆除了她之外有第二个好朋友。 她要染和陈雾圆一样的发色,陈雾圆去给别人过生日她也要跟着去。 如果仅仅是这样,陈雾圆或许也可以接受。 可是从哪一天开始,楚榆星已经不止这样了,她朋友多,因此快乐很多,没必要停下来听陈雾圆那些秘而不宣的痛苦。 她是为数不多知道陈雾圆家庭关系不好的朋友,知道她身上有伤,但楚榆星很幸福,也许是她不懂。 从第一次小学的时候看到陈雾圆背上有伤她会让自己报警。 到初中,陈雾圆第二次向她提起这件事,楚榆星惊讶地问陈叔叔还会做这样的事,他不是很温柔吗? 陈雾圆轻轻环了下手臂,抿唇,片刻后才说:“我当时隔着镜子看到你在笑。你当时很开心吗,觉得原来陈雾圆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她过得不好,所以你很高兴?” 楚榆星抿紧嘴唇,她扣着栏杆,立马想解释:“没有,我当时是觉得……是觉得,你太……” “是觉得我太受欢迎了,”陈雾圆补充:“觉得我过的太好了?” 楚榆星张张嘴,又猛然紧闭。 陈雾圆说对了,她过的太好了,她什么都不往外讲,因此在大家眼中陈雾圆永远是最特殊的那样,为什么她天生长着与众不同的发色,她有家里的股份,她漂亮也不在乎任何人的表白,神秘奇怪,像一个永远比不上的谜。 陈雾圆顿了一会,轻声说:“可是我过的不好,你知道。” 明明当初说好了,可以成为朋友,明明你知道我过的并没有表面那么光鲜亮丽,知道我家里处处风波。 但是为什么要在知道我的痛苦的时候微笑呢? “我也羡慕过你,你永远阳光,家庭幸福,爸妈很爱你。楚榆星,我有给过我们机会,高一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想让你安慰我一句,你说你很忙,朋友邀请你去切蛋糕,我说我很伤心。你却告诉我,刚才你听到一个消息,我爸有个私生子。” 楚榆星彻底说不出话了,那些微妙的恶意摆在台面上,尽管它微不可见,甚至只需要轻轻闭眼,或者神经稍微松懈一点就能忽视掉它。 但它却像蚂蚁一样存在着,用锋利的口器啃噬着友谊的长堤,再宏伟的建筑总有一天也会轰然倒塌。 签完股份协议那天,陈雾圆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楚榆星的,电话打了两次才打通,她迫切地需要安慰,不然在第一个电话没打通时就会挂掉电话了。 电话接通,她听到那边的吵闹声,陈雾圆蹲在走廊尽头的杂物室,灰尘幽微地漂浮在空气中。 她说,刚才,陈平过来了,你能安慰我一句吗,或者我们见一面,我去找你。 陈雾圆迫切地寻找一些支持,她喉咙很涩,断断续续地说出话。 楚榆星问:“陈叔叔是对你做了什么吗?需不需要我报警?” 那边有叫她切蛋糕的声音,楚榆星语气温柔轻声回应:“好了啦,等一会……” 顿了几秒,她又说:“哦对了,说起陈叔叔,我昨天听妈妈说他有个女朋友生了个小孩,对你有影响吗?” 陈雾圆茫然地张张嘴,嗓子里只有空洞的一声“哦。” 她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对着手机说:“没影响,你忙吧,再见。” 她站起来,站了好一会才决定去参加钟在的生日。 …… 其实事情过去那么久,陈雾圆此时再回想,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了。 没有谁应该对谁负责,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路要走,陈雾圆语气顿了下说, “其实陈平不止那一个私生子,他第一个私生子是个女儿,现在应该四岁了,是我们飞去意大利的当晚出生的。” “你说那个小孩是他的二儿子,是我 们高一入学那年生的,一直在国外待着,阿姨看见他的时候是他第一次回国,他叫陈旭。” 楚榆星指甲紧紧抵着手心,指甲陷入肉里,她抬眼看面前的陈雾圆。 陈雾圆穿着校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平静,她什么都知道,她不必向任何人说起什么,在无声无息之间做完了全部的准备和决定。 比如离开这段友谊,把划分楚榆星成为长辈家的小孩,以此对她们的十几年做出定义。 “你怪我吗,”楚榆星的语气特别认真,仿佛她问的是恨而不是怪,欲盖弥彰:“在我说钟在的时候?” “不怪,”陈雾圆说:“我只怪我自己。” 她往下走了一步,重复着,似乎过去的往事历历在目:“我只恨我自己当时没站出来说话。” 陈雾圆走下台阶,和楚榆星错身,停顿一秒,说:“我祝你幸福楚榆星,再见。” 她走过旋转楼梯,走向大门。 楚榆星还站在原地,只是回头看她。 还记得以前每次分别,如果别人先走,陈雾圆会站在原地一直等对方的身影消失才转身。 如果是她有事先走,朋友去送她,陈雾圆走到拐角都会回头看一眼,如果有人还在原地看她,她就会挥手微笑,说下次见。 但这次陈雾圆没有回头,她消失在转角,消失在十六年的过往里。 楚榆星一下想不起来当时在教堂前来的那张照片上,陈雾圆当时是不是在笑了。 她想不起来了,那就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第74章 你撒娇吗? 见到钟在,聊起高考前控制见面次数的事情,陈雾圆说:“我们每周六见一次,到高考前就三个月了,也没有很久。” 钟在本来对这事也没啥特别大的意见,但陈雾圆这样一说,他不爽了,钟在重复:“就?三个月很短?” 陈雾圆下意识地说:“不短吗,不比两年短?你以前高二高三看不见我不也没怎么样吗?” 钟在直接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拍拍陈雾圆的肩膀:“你猜我为什么不去找你,我没良心?” “……” 过去的事情确实是陈雾圆理亏,但她没理硬说,像模像样地指了下钟在的手说:“就算是我没良心,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拍我肩膀?我是你兄弟还是你女朋友?” 钟在:“……” 他被陈雾圆这句话逗的乐得不行,说:“你够理直气壮的陈雾圆,就净挑我刺?” 他揽了下陈雾圆的肩膀,弯腰低头,气息靠近,钟在的脸近在咫尺,看样子是要做点什么,陈雾圆霎时间僵住。 也没说不让亲,其实陈雾圆对这些接受程度很高。 钟在本来没这个意思,但他看到陈雾圆睫毛颤了两下,很柔软,大概也懂了。 于是他轻轻抵了下陈雾圆的鼻尖,问:“我想亲你,能亲吗?” “……” 他这个姿势将亲不亲的,陈雾圆有点着急,又有些不好意思,没回答,轻微点头。 钟在稍稍用力了点,鼻尖软骨相触,感知清晰,声音沉劲,“亲完能干点别的吗?” “……,”陈雾圆忍不住提醒他:“我还是未成年,钟在。” “哦,”他最近特别喜欢说这个单音节,跟陈雾圆学的,说:“那怎么了,跟我一起犯罪吗?” 陈雾圆:“……” 陈雾圆彻底无语,也看出他没有要亲的意思了,往后退半步,“你别老是什么话都说。” 钟在笑着直起身,半亲昵半发泄地揉了下她的头发,说:“高考完了再亲。” …… 边走边聊,说的也基本都是学校的事情,陈雾圆问他回答,问新老师怎么样,问同学怎么样,还聊了几句赵为的体考。 钟在说他现在一提赵为就烦,马上赵为的话比宋杰锋还多了,一到下课就拉着他从队里的成绩说到将来去哪上大学,钟在都说知道了,你昨天就讲过了,他还来一遍。 陈雾圆劝他:“都是你朋友,赵为对你也挺好的,你耐心点。” “我还不够耐心,”钟在说:“他们俩真话多。” 陈雾圆笑笑,其实钟在的脾气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燥,反而他大部分时候都处在一种无所谓的平和中,要不然赵为也不会总缠着他。 陈雾圆问他:“赵为要去哪所大学?” “北体,”钟在说:“以他的分数能上,他体考成绩不错。” “你呢,”陈雾圆问:“你不是说不想留在苏城,想去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 “到时候看高考怎么样,专业学电气工程相关,对这个有兴趣。” 陈雾圆想了一下,觉得电气工程不错,如果追求发展可以去新能源方面的大厂,自己创业也有优势,求稳的话将来毕业去国企也好。 第102章 陈雾圆说:“那你选好学校,我觉得你的成绩可以上个顶尖院校,将来不管是就业还是创业都可以。” 她还记得钟在当初对未来的规划,找个小城市,然后选份稳定的工作,安稳生活。 只是钟在和她在一起,不知道还有没有安稳的生活可言。 钟在点头,问她:“你呢,打算去哪?” “我不知道,”陈雾圆如实说:“我的未来在家里,学什么专业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陈雾圆的爷爷就是纯低学历做生意,虽然注重子女的教育,但信奉的生意场上手段重要,学历为辅。 至于何惜文那边,多半是想让她读商科。 陈雾圆说:“可能读商科,学校的话,我看你,最好别太远。” 钟在笑笑,点头。 又走了几步,钟在忽然说:“这周六我想去趟阳县,看看钟实才那是什么情况,前几次过去光找到人了,这次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会报警。” 钟在说:“不然夜长梦多,我不安心。” 钟实才从王思远那边知道了陈雾圆,趁着他还没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钟在想赶紧解决这件事。 陈雾圆下意识皱眉,说:“等高考后,高考结束后我陪你一起。你如果要报警在苏城也能报,为什么非要去阳县,我不放心。” 自从寒假期间她和钟在见面后,钟在身上的伤就没断过,她现在的想法就是让钟在安心学习,别的事情高考之后再说。 钟在也能解释:“如果他没犯事,报警会打草惊蛇,钟实才有仇必报,他这次要是跑了后面有的麻烦。” 他语气很坚决,陈雾圆抓住重点问:“那万一他没犯事,你过去有什么用?你别理他不就行了,他要是找到苏城你就报警说他骚扰你,我不信警察不管。” “他是我爸,警察来了也没用,该我伺候还是我伺候。” 陈雾圆听他说这些,想的是如果钟实才没有犯罪,钟在过去看见他,会做些什么都是未知,万一真出了点事情,影响高考倒还是其次,钟在要是受伤了该怎么办? 陈雾圆有点生气了:“你爸?你的意思不还是这些全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没必要和我商量?” 钟在:“……?” “他真是我爸,”钟在说:“要不你想叫也行,你不嫌恶心我没意见。” 陈雾圆没理他,往前走了两步,钟在就伸手搂她的腰,想和她说几句话。 结果刚碰上,陈雾圆回头说:“我跟你好好说话,你耍什么流氓?” 钟在真没这个意思,要是刚才不是陈雾圆说别拍她肩膀,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揽肩膀了。 搂腰说太亲密,揽肩膀又说没拿她当女朋友,就,挺难做的。 钟在还是搂腰,他把陈雾圆往回拉,随后牢牢地摁住她,没怎么笑,不过语气还像在哄人,说道:“好了,站这听我说几句,以后别一生气就不说话。” 陈雾圆按着他的手,就是不接话。 钟在也很无奈,他当然知道陈雾圆是为了他好,但钟实才这事他有预感,现在不处理将来会是大麻烦。 钟在刚想说话,陈雾圆就抓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手臂上的伤口,抬眼看他,眼瞳朦胧柔和,语气也软:“你真的要去?” “……”钟在一下愣了。 陈雾圆这个语气,搞得他不像是要单纯的去趟阳县,反而像是在古代,他马上就要去战场博取功名,生死难料,家里新婚不久的妻子泪眼汪汪地问, “你真的舍得离开我去送死?” 搞得他跟抛家弃子的负心汉一样。 钟在被自己逗乐了,他低头问:“陈雾圆,你是在撒娇吗?” 陈雾圆瞥了他一眼,说:“我在正经问你事情。” 钟在笑了几声,“那算了,我以为你撒娇呢,我寻思说一说。” “……” 陈雾圆真是忍气吞声,抚摸着他手臂上的血管,半天敛睫说:“钟老师,我是在撒娇。” 她轻声问:“那你能别去阳县吗,等高考之后再说?” 她说完抬眼看钟在,语气很软,但眼睛不是,眼里就一个意思,“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再不顺着我的意思讲试试呢?” 钟在抚了下她的头发,嘴边勾了点笑说:“过几天再商量行吗?” 行个p! 陈雾圆气的没回他。 * 陈雾圆被钟在气的这几天也不想跟他说话了。 这件事还没好,学校里不知道为什么又在说钟在和楚榆星的事情,话里话外还是原来的那一套说辞。 ——钟在傍富婆,以前看不上楚榆星是在等着钓陈雾圆。 这些话主要是国际部的学生传出来的,钟在不怎么在意,他最近在把店转给宋杰锋让他看着,很忙,更何况陈雾圆都和他谈恋爱了,他爽的要死,哪有功夫理会这些。 而且,也没人敢当着他面说,往往都是钟在走到哪哪就没声了。 结果周五那天,学校有个表彰广播,嘉奖月考榜优秀学生,念到钟在的名字,广播站里突兀地有个学生插了一句, “捞男。” 当时是下课,陈雾圆在走廊接水,这层就他们一个班,周边都是她同学,听到这声后视线朝陈雾圆瞥,但没人讨论什么。 班级里,陈雾圆一回来也瞬间安静不少,就中间几个人还没察觉到当事人到了,小声讨论着。 “卧槽谁这么敢说?!” “人家自由恋爱怎么就是捞男了?” “那可不一定……” …… 等她朝这边走了两步,那几个人也赶紧停声了。 但直到放学前,校园里大面积的讨论声就没停过,张颖关切地转过来问:“要不你在校园墙上说一句,大家都太八卦了。” 说白了,其实学校里大部分学生也不真是刻薄的个性,都是听到八卦就会讨论几句,你不管过几天另外一个热点出来了,这件事就会消下去,但总还会有人时不时地提起。 如果当事人不强硬的表态,大家就会默认谣言就是事实。 陈雾圆点头说好。 张颖又说:“或者你让钟在说,他说话比较有用,毕竟老大。” 陈雾圆笑笑,说:“他请假了。” 是的,在这个全校又因为他而沸腾的时候,钟在请假了,他昨天发消息给陈雾圆说他今天找陈迪文有事,请了下午的半天假。 还是晚上放学,赵为告诉他这个事的。 无敌暴龙战士【爹,有人说你捞男】 钟在这次回消息很快【?】 钟在【谁?】 无敌暴龙战士【不知道,好像是国际部的人说的】 赵为给他讲了遍事情经过,钟在问【陈雾圆什么反应,有好好上课吗?】 无敌暴龙战士【应该有吧,副班最近都没下来过】 无敌暴龙战士【对哦,副班这几天吃过晚饭怎么不从咱们班这走了,她上周还总是来看你】 哪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他说要去阳县的事情陈雾圆生气了,不想和他说话。 钟在回复【行,我知道】 钟在【你体考成绩怎么样?】 他一问这个赵为来劲了,直接打电话和他说,一直说到十点还滔滔不绝。 钟在估计这个点陈雾圆已经到家了,他边听边切屏给陈雾圆发消息 【到家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手机里赵为还在不停嘀咕:“爹,爹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明天早上我要逃跑操,你跟我一起!!” 钟在应了声知道了,赵为才满意地挂断电话。 四周陷入安静,钟在知道这些事避免不了,以前是因为楚榆星和他的矛盾,现在多半也有这个人的原因,至于陈雾圆和楚榆星的关系,钟在也清楚。 从小学到初中都是朋友,这段时间没怎么见她和楚榆星在一起,但可能是刚跟自己谈恋爱,还没想好对那边怎么说。 说白了,她们这样的关系,没必要因为钟在就绝交。 钟在想抽烟了,但过了会还是没去摸烟,陈雾圆说过,不让他在这房子里抽烟。 钟在又发【今天的事你不用管,我明天自己去学校处理】 钟在【你那个朋友以前用你的名义加过我一次,其他的事你也知道,你要是觉得过得去,能和她继续做朋友,我没意见】 钟在【你有的生活,该怎么交朋友就怎么交。我的事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算了】 陈雾圆在学校里做值日,十点半做完才在座位上看消息。 和钟在的对话框在置顶,点进去看完,好一会,陈雾圆没想到该怎么回复他。 他这样说,似乎也真是这样觉得的。 钟在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人为他做什么事,即使他吃醋,他看李仲明不爽,但钟在也没说过让陈雾圆别理他们了,对楚榆星也是如此。 也许是因为过往的经历,钟在有意无意地在避免将自己置于被选择的境地。 第103章 他不会强势要求陈雾圆不许和谁说话,不准和楚榆星做朋友,以近乎完全包容的姿态出现在陈雾圆的生活里。 即使是谈恋爱,钟在也在这段亲密关系中保持着自己的作风,不依赖他人,也不强求别人为他做些什么。 过去的经历塑造了钟在的性格,他从来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小时候母亲没选他,长大了钟实才也拿钱跑路,就连陈雾圆从前也放弃过他一次。 有期望就会有失望,或许是不愿意让自己失望,所以钟在从不对任何人抱有“你一定要如何爱我”的希望。 陈雾圆敲了几下手机侧边缘,没回这个话题,问道:“你以前打眉钉在哪家店?” 钟在秒回的【?】 cwy【朋友也想去打一个】 等了几秒,钟在发过来一个地址,附带一句话 【你不准打】 第75章 我只选你 四月三号周四,赶在清明节放假的前一天举行百日誓师,这周周末陈雾圆去了趟钟在常打眉钉的那家店。 店主人是位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来岁,应该看过钟在发在朋友圈的照片,立马认出陈雾圆了。 “你是钟在女朋友?!叫陈——” “陈雾圆,”陈雾圆接话,“嗯,是他女朋友。” 店主人姓常,叫常博往陈雾圆身后看了一眼,十分不理解:“钟在没跟你一起来?” “我瞒着他过 来的。” 陈雾圆跟钟在说的是她朋友要打眉钉,钟在还不知道。 常博愣了愣:“那您也是来打眉钉?情侣款?” “不是,”陈雾圆说:“我纹身。” “纹身?!” 常博止不住打量了她一番,面前的女生穿着一件深灰色斗篷外套,发丝柔软如金,皮肤细白,五官更是精致。 当时常博在朋友圈看到照片时就觉得这女生长得漂亮,等人站到眼前的时候这份美貌被放大,而且气质不凡。 不是多张扬的气质,算不上乖乖女,但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纹身的那种。 常博先问:“你多大?” “十七,”陈雾圆解释:“我纹空针,你别紧张。” 空针纹身是纹身中的一个种类,纹身时不加墨水,纹出来的痕迹呈现血红色,大概几个月后疤痕就会逐渐消散。 常博这才点头,问道:“你纹什么样的,今天就纹?” 陈雾圆说:“嗯,今天就纹。 她拿手机打开了一张图片给常博看:“照着这个纹可以吗?” 那是一张手臂照片,被拍的人应该挺宠拍摄者的,直接让她拉着自己手臂拍照。 照片上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冷色调的皮肤,最惹眼的是从手腕到小臂中段有道明显的疤痕。 红色微微增生的印记,但放在这条手臂上没有磨损任何美感,看起来就像是一道风格化的纹身。 轻狂冷冽,充满野性。 这常博认识,他指着手机屏卡壳了一下:“这不是,这不是——” “嗯,”陈雾圆点头:“照着这个纹可以吗?” 常博有点怂:“可以是可以,但是,要不你和他商量商量,别到时候他找我麻烦。” “没事,”陈雾圆宽慰他:“你纹吧,他要是动手我赔你医药费。” 常博:“……” 店里还有两个客人,都是徒弟在纹身,常博拿了工具戴上手套开始准备给陈雾圆纹身。 他开始前又问了一遍:“你不是疤痕体质吧,如果是这个很难消下去。” 陈雾圆说不是,常博这才放心。 他一边纹陈雾圆忽然好奇地问:“钟在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眉钉的?” “初中就开始了,这几年都是每年寒暑假过来,不过今年寒假没来。他恢复力强,不容易留疤。 常博也健谈,说道:“也是因为我技术好,我跟陈迪文认识,都是朋友介绍的。他肩膀上那条龙就是我师父纹的,封山之作,你见过陈迪文吗,钟在好哥们。” 陈雾圆点头:“见过几次。” 她没细看过陈迪文身上的纹身,但即使粗略一眼也能看那条龙纹的很有水平。 嚣张跋扈,趾高气昂,难得一见的精品。 常博说:“我本来要给钟在也纹一个,他非不同意,他说要去上学。” 常博在她手上转印着图案,陈雾圆又问:“他有说为什么打眉钉吗?” 这个问题陈雾圆以前也问过钟在,钟在的说法是让自己看起来年纪更大点,好找工作。 这次常博想的更久,其实常博跟钟在真不熟,两人的交流仅限于“明天过来打眉钉”“ok等你”这样。 但就算不熟,常博也能看出来钟在这人不好惹,他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说。 人家才刚谈,万一被他聊吹了怎么办,因此半天才忐忑地说:“这我也不知道,听过他跟陈迪文聊过一嘴,说是为了什么感情留下印记吧。” 陈雾圆听出来了问:“为了感情?” “啊,这个,”常博尴尬地说:“我也说不好。” 基本等于承认的意思,为了让感情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是哪段感情不言而喻,那时候陈雾圆不认识他,但钟在还是这么做了。 单方面的,固执地在自己身上做着标记,初中那时候,钟在大概没想过会和她有将来。 到底多喜欢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好像,钟在永远要比他说的那样多爱自己一些。 纹身的针扎进皮肤,原本白净的皮肤上慢慢浮现一条相似的伤痕。 针刺的不疼,但密密麻麻,存在感极强。 * 钟在这段时间有点烦,烦的赵为都不敢拉着他和他说话了,背地里和周世讨论:“肯定是副班和他闹矛盾了,最近这一周副班都没来咱们班了。” 周世说你大爷的全班就你最八卦,你别当着钟哥的面说。 赵为说:“我这不是在和你讲吗,肯定是这样。” 赵为言之凿凿:“一定是最近的谣言的影响到了他们的关系,他们在避嫌,然后爹就很伤心。” 周世不能理解:“人家真情侣有什么避嫌的必要,你别乱猜,高考前谁能天天不学习光想着见面。” 赵为说:“你不懂感情。” 谈过五段的周世:“……” 周世:“老子不懂?!你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吧,别一会钟哥来修理你你就老实了。” 但这次赵为是猜对了,这几天钟在确实在烦陈雾圆的事情。 他看得出陈雾圆这几天挺生气的,也没提去阳县的事情,就一直拖着。 但陈雾圆那边是什么态度,对楚榆星的事情又是什么想法也没给他个准信。 再加上她消息回得少,本来说周六见面,但陈雾圆临时有事,又说下周再见。 从上午到下午,钟在没写几道题,赵为跟他说话他也有点懒散。 下午最后两节课学校要给高三举行百日誓师,刘庆涛在班里做动员,后排的男生进进出出,从办公室搬水和一会要用的旗杆。 东西不多,钟在没去办公室,他顶风作案,微微弯腰低头,拿手机给陈雾圆发消息 【晚上和我一起吃饭?】 刚发完,赵为拉开窗户,可能是钟在低着头,赵为直接一声:“我靠,钟哥你哭了?” 全班视线往回转,连刘庆涛都停声望着看。 钟在:“……” 他面不改色把手机往桌洞里塞,顶着众人关切而震惊的视线站起来。 刘庆涛站在讲台上慈爱地说:“有些人啊,别状元没考到,整天在教室里伤春悲秋,钟在啊老师说的对不对啊?刚才在底下干什么呢?” 刘庆涛火眼金睛,一拍讲台说道:“手机交到老师办公室,放学再去拿!” * 下午百日誓师上有个活动,优秀学生讲话,这个环节虽然简单,但在选人上却难倒了年级组的老师。 主要问题就在于,钟在算不算优秀学生,说他优秀吧,他检讨一写十几次,说他不优秀吧,三年连续霸榜第一名,不让他去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还是刘庆涛护短,拍板决定让钟在上台讲话。 历史班的优秀学生代表里有陈雾圆,校领导在台上讲话,他们这些一会要上台的学生在底下排队。 钟在排在第一个,他后面是物理班的人,钟在后退几步,过去找陈雾圆。 低声说:“晚上一起吃饭?” 陈雾圆点了下头。 还挺平淡的反应,钟在也没多说什么,就往前走。 他是第一个演讲的人,钟在的稿子不长,上面一共就两句话,但他刚站上去,对面看台上就有一阵哄笑声。 钟在其实今天心情很不爽,陈雾圆点的那下头没说话他就更不爽了。 这几个人是撞枪口上了,钟在目光朝那边看去,几乎是他看过去的瞬间,对 面就没声了。 第104章 刘庆涛看出他不爽了,抢在他说话前,在后面的领导席上咳嗽几声,提醒:“注意场合钟在。” 钟在念了一段稿子,不长,就几百字,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他自己想说的话只有最后一段, “大家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来一班找我交流,我去找你也行。把嘴巴放干净点,我没那么好的脾气,祝大家学习快乐,天天向上。” 他说完下台,陈雾圆在后面也看出他的不高兴了。 等他下台,后面的几个学生还是物理班的。 赵为特别狗腿地给他递水,贴心地询问:“要不爹咱们先走吧。” 但钟在都不爽到这个程度了还没说要走,绷着火气说:“等会,等演讲完。” “哦哦哦,”赵为不懂眼色说:“你要看副班演讲啊?” 赵为搭着前面周世的肩膀往前看,提醒说:“副班最后一个。” 周世倒是懂一点,拉着赵为的胳膊说:“你少讲两句行不,大哥?” 刀刀往人心窝子上捅,怪不得从高一单到高三。 等演讲轮到陈雾圆的时候,她上台,看台上国际班的学生还在,但没人像刚才那样起哄。 钟在站在队伍末尾,压得整个操场寂静无声。 四月初,操场上梧桐萌发新芽,鹅黄淡绿的颜色从蛰伏了整个冬天的树枝上钻出,天空碧蓝如洗。 每个班的方阵前红黄蓝绿的彩旗飘扬,陈雾圆声音清润,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今日我演讲的题目是‘志存高远,砥砺前行’。长风破浪会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距离高考仅剩百日……” 她的演讲稿不长,就两百多字,但读到一半,陈雾圆忽然抬手,整理了下面前的话筒。 校服的衣袖从手肘处半折,露出一截洁白的手臂。 手臂上,有一道清晰明显的红痕,沿着手腕蔓延。 陈雾圆的背后是两块大屏,镜头对准她也对准她的手臂。 不知道的人就单纯的以为整理下镜头,赵为还在底下困惑:“这也是副班演讲的一部分吗?” 但知道人立马惊讶 “等等,副班手臂上是纹身吧?”周世说了句:“和钟哥手上的好像?” “不止好像,这简直一摸一样吧。” …… 底下瞬间议论纷纷,声音不大,校领导以为底下学生有感而发,也没阻止。 “卧槽,牛逼啊!” “你们俩这么秀恩爱?!” “副班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纹个情侣纹身?!” “陈雾圆看着不会想是会纹身的人啊?!到底为什么纹身?” “她家里会同意?” “不对,这应该是空针。” “为什么纹身还不简单,让你们说她男朋友,这下好了,陈雾圆意思不就是我压根不在意,哎,就是喜欢。” “不愧是咱们钟哥,谈的女朋友也这么带劲。” 操场上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陈雾圆仍旧从容不破,“在这里也送大家一句话,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祝福大家旗开得胜,百日之后,如愿以偿。” 大屏上映出她的身影,光线热烈,红痕萦绕在她手上,仿佛是密密麻麻缠着的红线。 空针一万零一针,我对你爱意盈沸透骨。 陈雾圆以她绝对的偏爱结束了这场谣言。 无论和谁比,我只选钟在。 底下掌声几乎要掀翻天,赵为也转过身想和钟在说什么,但还未开口却又愣住。 钟在正在看着台上的身影,轻抬下颌,目光很深,充斥着难以言明的情绪,有自豪也有惊讶,彼此交融在一起,几近于虔诚。 赵为看见他眼睛泛红,眼眶有些许晶莹,在阳光的折射下,仿佛是树枝间隙里发亮的耀斑。 赵为蓦地一愣,不可置信,钟哥,好像 ——真哭了。 第76章 ? 百日誓师完就放学,陈雾圆给钟在发了条消息:“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钟在回消息很快:“从二号门出来,路口等你。” “……” 陈雾圆过去的时候钟在已经在等着了,这条路不通向地铁和公交车站,平时很少有学生走。 钟在朝陈雾圆走了几步,刚走近,他握着陈雾圆的手腕把她袖子往上挽,看她的纹身。 手心炽热,热度从皮肤延伸进血管骨头,钟在问:“空针?” “嗯,”陈雾圆点头:“纹身师说两个月就能消下去。” 钟在仔细端详着,眼睫垂着,睫毛很长,又问:“疼吗?” “不疼。” 陈雾圆的纹身刚纹没几天,红色的线条在白净的皮肤上微微凸起,破坏掉了原本的和谐,显得格外突兀。 钟在没想到她会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他摩挲着陈雾圆的手臂说:“谢了,好看。” 陈雾圆一愣,有点讨巧地问他:“那你还去阳县吗?” 钟在没回答,他掂了两下陈雾圆的手臂,心里其实猜到她会问这句。 本来是想缓几天,但话到嘴边顶着她期待的目光怎么都说不出来。 陈雾圆手腕纤细,骨骼似乎没有重量,她素来懒得搭理谣言是非,对任何人都保持着客气礼貌的关系,过去的这几年,钟在甚至没怎么见过她大声说话。 偏偏今天,为了他能做出这么轰动的事情,当着全校的面堂而皇之地露出纹身,彰显着她对自己的在乎。 钟在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陈雾圆今天别说是问他去不去阳县了,哪怕她说要别的,要他的命他都能愿意。 死而无憾就这感觉。 钟在先笑,嘴边挑起一点弧度,问:“你就为了这个?我要是不同意呢?” 他脸上笑意明显,陈雾圆反握着他的手,有点哄人的意思:“你现在高兴成这样还不同意吗?” 钟在直接笑出声了,他其实心里挺乐的,但还是轻骂了声艹,说道:“你都怎么说了我还能怎么讲?好,不去了。” 他揽过陈雾圆,钟在声音有些喑哑,一字一顿,几近承诺般:“陈雾圆,你选我特别对。” “选我,我不会让你输。” * 出乎陈雾圆意料的是,当天晚上楚榆星发了条动态,解释了当时和钟在的事情,说是自己当时因为生气才发了那条朋友圈。 何净秋来问楚榆星是不是过来找她了,陈雾圆说是。 何净秋发语音说:“随她吧,她马上要出国了,去sva。” sva,纽约视觉艺术学院。 陈雾圆回道: 【挺好的,挺适合她的。】 陈雾圆重新看了一遍楚榆星发的动态,没有点赞,但楚榆星却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m.t【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当初你不出国是因为他吗?】 以前初中的时候,楚榆星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国,陈雾圆说可能会有这个打算。 她高一的时候找过留学机构,准备了申请所需的资料和成绩。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何惜文的举措在陈雾圆的意料之外。 陈雾圆不确定何惜文是不是真会给她找一所没那么好的高中,还是只是想恐吓她一下。 她已经不想再去从何惜文的行为中揣测她的想法了,仿佛一切都被别人掌控,而自己归根结底只是仰人鼻息地被俯视着。 她迫切的需要借助另外一种力量突破陈平跟何惜文带给她的困境,也迫切想逃开身不由己的处境。 陈雾圆每一步走的都是兵行险着。 所有的一切将明未明,股份还没在她手里握牢,陈雾圆不能抛下一切出国,不然等她再回来,恐怕国内连她的容身之所都没有。 她不为任何人做出当时的选择,只是在病房上看到外公的那一刻,他孤单无助的身影让陈雾圆下意识地想到了钟在。 钟在,好像也很孤单。 陈雾圆回道【或许】 对话框上显示了好一会“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最后归于平静,陈雾圆也放下手机。 * 清明假期,钟在把店里的工作都交给了宋杰锋,然后专心备战高考。 陈雾圆过去和他一起学了几天,发现钟在能当三年第一也不是全靠天赋。 感觉他已经把睡眠进化掉了,前一天凌晨一点多睡的,白天六点就起来做题,到八点还去了趟超市回来做早饭,然后给陈雾圆送早饭。 而且专注度特别强,能连续一下午刷四个小时的试卷不带停的。 着实让陈雾圆震撼了一把。 陈雾圆这段时间也在做题,她估计钟在可能会考top2的院校,自己的成绩在六百三左右,冲一冲应该能在同一座城市挑个不错的院校。 大学上四年,要是异地恋的话太辛苦了。 别说钟在,陈雾圆自己都受不了,她还挺想每天都能见到对方的。 过了百日誓师,校园墙上高三的投稿就变得很少了,大家仿佛一致地收心,专心致志地开始为不久后的高考拼搏。 第105章 学校里讨论八卦的也少了,钟在学的也是相当认真,他有次跟陈雾圆说刘庆涛希望他冲省状元。 钟在自己也想试试,男朋友有这个想法陈雾圆当然鼎力支持,但她有时候也会觉得钟在太辛苦了。 钟在对生活条件无欲无求,对他来说有地睡觉,有东西能吃,能保证自己活着就行。 从百日誓师到三模前,他基本没怎么出来玩过,除非是宋杰锋说店里有事情他搞不定,钟在才过去一趟,其他时间都在学习。 每次陈雾圆一看他熬的眼睛通红,就感觉自己像恋爱脑上头,对钟在的想法就是,不太在乎他考了多少分,只希望他每天快乐平安。 但因为知道钟在他对自己要求很高,所以也没在他面前说,也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得这么明显,就提醒他要按时休息。 二模,三模,钟在的分数一次比一次高,考出来的成绩让刘庆涛看着直乐。 陈雾圆到三模也考出了六百四的高分。 五月阳光热烈,树叶张开浓绿,月底,陈雾圆收到了几条陌生人的消息,不同的手机号,但显示的都是同一个地方,说自己是钟在父亲,身患重病,问她要钱。 陈雾圆当时收到消息时想的是,这如果是真的那太好了,然后理都没理,拉黑了。 她能收到,钟在那边应该收到的消息更多,钟在有次出来和她吃饭,问过她有没有收到骚扰短信,陈雾圆说收到过,不过自己已经拉黑了,这段时间就没再收到消息了。 钟在点头,他轻皱着眉,陈雾圆看出他今天心情不怎么好,看可能还在担心钟实才的事情,就微笑着说, “没有,到时候等高考完我就把这个手机号换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外地上学,谁也找不到我们。” 钟在轻弯下嘴角,问:“私奔啊?” 陈雾圆一愣,片刻后点头问:“一起吗?” “行,”钟在倒是接的很快,说:“高考后你跟我私奔。” 高考后,这三个字仿佛就代表着另外一种生活,放纵的,自由的,代表着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代表着新的希望。 到后面陈雾圆几乎是期待着高考的到来,但高考的前几天她还是紧张。 考前的一天紧张到睡不着觉,白天和钟在见了面,但晚上陈雾圆还是给他打电话,叮嘱自己也是叮嘱钟在, “你到时候千万别忘记带答题卡,还有准考证,第一门语文考试仔细看题目,作文要斟酌一下,另外不要紧张,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复读。” 陈雾圆握着手机说:“而且我有钱,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夏夜浮沉,树影在窗户上晃动,钟在搁电话那边低声笑,直白地问她:“陈雾圆,你很紧张?” 陈雾圆轻“啊”了声,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如实说:“有点。” 这下换成钟在安抚她:“睡吧,我会好好考试,你也是。” 他极其敏锐地察觉到陈雾圆不单是在紧张她自己,更多的是在担心他,说道:“信我,我能考好。” 陈雾圆点头,应了一声,才睡着。 焦虑到高考正式开始,陈雾圆反而放松了。 六月树梢浓绿,蝉鸣不绝,浓厚的夏天气息扑面而来,语文,数学……一直到九号晚上六点十五的生物。 考试结束后,放下笔的那一刻,陈雾圆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钟在最后一门考试也是生物,出了考场,外面有学生在发泄式的尖叫。 “卧槽卧槽!老子终于——踏马的!考完了!!” “从此!!我就解放了!!” …… 学校里学地理化学组合的学生上午就走了,也有些正捧着花在等自己朋友。 学校里吵吵闹闹,钟在的考场在另外一栋楼,陈雾圆下去的时候他已经在等着了。 就他一个人,黑色短袖,拿着个透明笔袋,站在连廊处,旁边是大片开得热烈的山茶,看到陈雾圆就冲她招手。 这一个月因为要高考,两人基本没怎么见过面,见面之后也都是在学习,陈雾圆走过去,脸上笑意明显:“钟老师考的怎么样?” 钟在说:“还行。” 这次语文试卷偏难,陈雾圆班上好多同学考完都情绪低沉,陈雾圆第一天没敢问钟在写的怎么样,怕影响他心情,现在考完了终于能问了。 陈雾圆说:“你语文怎么样?作文写了什么题目……” 还没说完,钟在轻挑着嘴角,有点打量的视线,问:“你还记得我之前怎么说的吗?” 陈雾圆:“……” 陈雾圆困惑地“嗯?”了一声。 她今天穿了件裸粉色的上衣,衣领处有圈浅蕾丝,衬托得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细腻,唇色浅粉,睫毛纤长。 六月空气燥热,钟在喉结贴着颈部薄薄地那层皮肤滚动了下。 陈雾圆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真想问:“你说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钟在突然似笑非笑问了句:“我能亲你吗?” 陈雾圆:“……” 陈雾圆:“……?!” 她沉默住。 钟在轻轻微笑,笑的很好看,眼睛微弯,低头吻上她的嘴唇,皮肤相贴,触感清晰。 不远处还有考完试的学生结对走过,边走边聊。 “这次生物最后几道题好难。” “考完了就别提了,咱们快点找个地方玩吧,这一百天学的我憋死了。” “那倒是,我学的太压抑了,今天必须好好放松!!” “网吧走起!彻夜不眠!!” …… 远处的吵闹声更甚,夜幕垂下,山茶花大片倾倒,盛意正稠。 陈雾圆被迫张嘴,钟在的吻侵略性极强,他的手牢牢地扣住陈雾圆的腰,容不得拒绝也容不得抵触。 陈雾圆被亲的缓不过气,脑袋发晕地听见了一句:“我说我高考后要吻你。” 不是,谁家的高考后是高考之后的下一秒?! 还是在学校…… 陈雾圆伸手推他,试图说话:“钟在,钟在,我呼吸不过来了……” 好不容易让他放开一点,陈雾圆喘着气,刚想说话:“你别太过——” 分。 钟在笑了声,意犹未尽伸手掰着她的下巴再次吻上来。 ……不是,你??! 不知道亲了多久才停,陈雾圆被吻的呼吸不过来,半蹲在地上喘气,钟在是亲爽了,乐得也蹲下来问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让我别太什么?” 陈雾圆拿了张纸擦着自己的嘴唇,火烧一般的疼,肯定是肿了。 她连跟钟在生气的力气都没,甩给他一张纸。 怪不得刚谈那会不亲,感情全留到了现在。 缓了稍许,钟在笑个不停,笑完才伸手扶她。 陈雾圆到厕所照了下镜子,唇色红得明显,果然是有点肿。 出去钟在倒是很正常,脸不红气不喘,陈雾圆和他说:“你在学校能不能收敛点?” 钟在跟听不懂一样,低头又吻了她一下,问:“什么?” 陈雾圆:“……” 好,我不说了。 她一副“你赢了,随便你干什么吧,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好不好”的表情,把钟在逗得很高兴,揽着她肩膀说, “一会和我去吃饭,赵为约的局。” 陈雾圆“……” 她真服了钟在,亲完就在旁边笑,笑完张口就是要去吃饭。 明明看到她不爽也不知道哄一下。 陈雾圆说:“你别去吃了,我看你刚才亲人的时候挺有力气的。” “……” 第77章 高考后 聚餐来的人挺多的,赵为至少约了半个班的人,除了周世,夏天议,张颖这些,还有好几个陈雾圆都不认识。 夏天议的表妹也来了,赵为对她特别殷勤,今天吃的烧烤,点了扇贝和生蚝,表妹很喜欢吃。 但生蚝每人就点了一个,赵为把自己的给她了,然后转眼看见自己爹面前还放着一个没动,拿过来就又给表妹了。 钟在:“……” 赵为:“爹你别吃了,吃个鸡翅吧爹。” 陈雾圆在旁边笑了一声,她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烧烤有点辣,她嘴唇本来就肿,一吃辣的更疼了,就把面前的扇贝也拿给表妹:“扇贝你要吃吗?” 问的是表妹,赵为非常自然就接过来放在表妹面前。 赵为完蛋的没边,钟在伸手叫服务员,说再点几个,他问陈雾圆:“你想吃什么,刚才看你都没怎么吃?” 陈雾圆说:“点份蛋炒饭。” “孜然还是微辣?” 钟在刚问完,抬头看了她一眼,懂了,跟服务员说:“别放太重的调料,清淡点。” 服务员点头。 钟在回头问:“还疼吗?” 赵为分心也问道:“什么疼不疼,副班你生病了?” 第106章 陈雾圆:“……没事,刚才写试卷写的手疼。” 钟在在旁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赵为:“……” 陈雾圆:“……” 赵为难得思维敏捷一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意识到了不对,默默转身给表妹夹菜去了。 钟在今天挺高兴的,后靠在椅背上,又在那笑,陈雾圆都懒得说他了。 饭吃到一半,他出去了一趟,不知道去干什么。 过了几分钟给陈雾圆发消息【出来】 陈雾圆问【怎么了?】 钟在【出来和我亲嘴】 “……” 陈雾圆对他很无语,但也出去了,出去之后在路口等他,钟在从对面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束玫瑰花。 他拿花的姿势很随意,到跟前就直接递给陈雾圆了,搂了下她的腰,倒也没有多郑重,说了句:“这段时间辛苦了。” “……” 陈雾圆也不知道这算浪漫还是不浪漫,其实心里还是高兴,过了会伸手接花,说:“谢谢。” 她刚接过花,热烈的玫瑰色映着她的脸,唇色泛红稠艳,人比花还要生动,钟在情不自禁地低头想亲她。 陈雾圆反应快地躲开,说:“回去再亲,我一会还要回去吃饭,别人看见了会说。” 她还对刚才在学校,钟在亲完就在旁边笑她的行为有点不满,说:“你送我一束花就能亲了?我也太好打发了。” 钟在听出她这句话嗔意居多,笑着制住她的手还是亲了一口,说:“没打发你。” 下一句挺拽的,“我不给花也能亲。” 陈雾圆:“……” * 就亲了那一下,陈雾圆死活不让他亲了,说自己还要回去吃饭,一会别人看出来不好,等回家再说。 不知道哪个词哄到他了,钟在脸上浮现笑意,嘴角勾着问:“回家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他说话时下颌微抬,自上而下地打量着陈雾圆,像在审视待会从哪地方下嘴比较好。 陈雾圆被他盯的有点发毛,后悔刚才说的话了,商量式地问:“我说不让你亲有用吗?” “没用。” 钟在揉揉她的头发,哼笑几声,带着点挑衅地问:“别害怕啊陈雾圆,你之前不是说我弱吗,怕什么?” “……” 顿了几秒,又轻笑着说;“家里就咱们俩,随便你喘。” 陈雾圆:“……” ……高考还有把人变成畜生的功能吗,你前几个月那一幅清心寡欲坐怀不乱的样子呢? * 出来也没打算这么快回去,高考前两人见的太少了,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晚上陈雾圆吃的很少,钟在一手拿着花一手牵着她,带她去前面的商场里找点东西吃。 陈雾圆晚上不吃甜品,钟在点了个碗馄炖给她吃。 今天刚高考完,商场里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朋友或者情侣,还有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吃饭放松的,钟在拿着花在里面不算突兀。 进去时老板还问了句:“刚高考完?” 钟在点头。 老板比了个大拇指。 他们在外面吃饭,赵为那边忙着伺候表妹一点也不关心他爹去哪了,张颖给陈雾圆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在和钟在在外面吃。 陈雾圆说是。 张颖一点不意外,说【我就猜到了,黄菲还有阿韵她们也都和男朋友溜走了,你们强!】 陈雾圆笑了几声,给她发【我在外面吃馄饨,一会就回去】 和张颖聊完,陈雾圆开始依次回复列表的消息。 大多都是长辈和朋友对她高考的关心,祝她高考顺利的或者问她发挥的怎么样。 何净秋说她今晚要和男朋友去酒店,问陈雾圆有没有订房间。 何净秋对钟在的印象是“看着不像是清心寡欲的样子,高考完能等一个月不哄着陈雾圆上床就算他牛逼” 陈雾圆发了一排“……” 又回【刚高考完,他前段时间太辛苦了,先回去好好睡几天休息休息,别的之后再说】 何净秋冷幽默一句【对男人来说,还有比上床更好的休息办法吗?】 对男人没有,对钟在来说有,他毕竟是能说出有时间和别人开房还不如睡觉的类型。 怎么感觉高考完大家聊的话题都很大胆了,陈雾圆又回了她几句,低头吃了口馄饨,然后抬头看钟在。 钟在也在回消息,姿态很懒散,应该是和宋杰锋他们在聊天。 他发了语音:“在外面吃饭,考的还行,我明天去店里,把你那些香炉收一收,别让我看着烦。” 回完注意到陈雾圆在看她,抬眼问道:“不好吃?” “挺好吃的。” 陈雾圆盛了一个馄饨给他尝,他刚才也没怎么吃东西,陈雾圆问:“要不你也吃一点?” “不用,”钟在低头吃掉勺子里的馄饨,说:“你吃你的,我饿了自己会点。” 陈雾圆见他真不想吃,也没多强求,钟在划了几下手机屏幕说:“我定后天去阳县的票?” 陈雾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提起这件事,动作稍顿,但都高考完了,自己也不说不让他去,说道:“那我跟你一起。” 钟在转着手机,没说话,看样子不太想让她去,陈雾圆说:“你都说了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就当我跟你出去玩。” 钟在笑了一声:“那地方连个电影院都找不到,有什么好玩的?” 陈雾圆:“……” 她正要再说话,手机铃声响了,是何惜文的号码。 钟在朝她手机轻点下巴,示意她先接电话,陈雾圆接起电话。 刚接通,何惜文问:“你考完试了?” “考完了,现在在外面吃晚饭。” “和谁一起,考完试应该先给你外公打个电话问好。” “我给他发了消息,外公也回过我了,”陈雾圆语气还算平和:“你有什么事找我?” 何惜文问:“在跟你那个男朋友一起吃饭?还没分?” 商场里人多,周边一直有人在聊天,陈雾圆音量开的不低,钟在也听到了这句,说:“阿姨说话够难听的。” 陈雾圆:“……” 陈雾圆喂他吃了一口馄饨,电话里何惜文冷笑声,她不屑于搭话,转移话题:“再过三天你外公生日,这几天回老宅住。” 外公每年的生日都有许多人给他送礼祝寿,他越到老越不喜欢搞这些排场类的东西,算起来也有七八年没办过正经的寿宴了,今年听何惜文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 陈雾圆说:“我到时间回过去,这几天有朋友约,去老宅住不方便。” “方便,”何惜文斩钉截铁地说:“你小姨还有舅舅他们这几天也都回来,不要缺席,这场寿宴很重要,另外,” 何惜文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还要商量你出国的事情。” * 挂断电话,钟在倒是也没说什么,说道:“你有事先回去,我自己去阳县,最多三天就回来了,放心,没事。” 陈雾圆也在左右为难,她不在 意何惜文说的话,但再怎么样,外公的寿宴她不得不去。 陈雾圆担忧地说:“你记得每天给我打电话,我担心你一时冲动,跟别人动起手再受伤了。” “哪有这么容易受伤,”钟在说:“好了,你别担心我了,真没事,我还应付的来。” “要不然你先过去看看情况,等我这边事情结束再去陪你?”陈雾圆说。 她微微睁大眼睛,睫毛轻翘,看着钟在,眼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钟在心里慢慢地像被一把沾满蜂蜜的刀挫了下,清晰的甜意伴随着一丝陌生的痛楚沁入心脏。 他的视线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扫了一眼,问:“陈雾圆,你有没有觉得你护我护得太紧了?” 陈雾圆一愣,说:“有吗?” 钟在曲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轻嗯了一声权当回答。 不让她去,陈雾圆在苏城这边也只会更担心,钟在过了会点头:“行,我先过去,你有时间就来。” 回到烧烤店的时候,情侣都走的差不多了,赵为还在问表妹问联系方式,夏天议在一旁阻止:“表妹不要加乱七八糟的人!” 赵为说:“我是你同学!!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你不是鬼才信,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 “我是想给表妹报志愿提提意见,而且我们都打算报北京的大学,你一个当哥的管这么宽干什么?” …… 两个人吵吵嚷嚷,表妹皱眉说:“好了你们能不能让我安静一点,吵死了!” 夏天议和赵为默契闭嘴,周世在一旁笑,然后给钟在指了下他们俩,意思是“你看这两个完蛋玩意。” 这顿饭吃到了八点半,终于赵为加上表妹的联系方式了,散场后有人还约着去ktv唱歌,说去酒吧网吧等也有。 第107章 赵为还说要去台球厅玩,钟在说:“你去,宋杰锋在那。” 赵为问:“爹你不去吗?” “不去,”钟在说:“我不是单身,不像你一样成天没事干。” 赵为:“……” 陈雾圆和钟在则准备回家看电影,路上买了零食和气泡水。 两人去的是钟在住的地方,他找了部战争片,其实也没怎么看,因为陈雾圆一直在和钟在聊天,聊了几句考试,又问他去阳县打算带什么东西。 陈雾圆说:“我看那边挺热的,你要不要带防晒,不带防晒你记得带件薄外套。” 她说了几句,钟在手指抵在汽水罐的拉环上,房间里关着灯,面前的投影散发着微弱的光影,他扯开拉环,气泡上浮,微弱的呲声。 钟在侧头亲了她一下,漫不经心:“嗯,知道了。” 他手里还拿着汽水,陈雾圆预感到了什么,也不说话了。 房间里只有电影过幕的声音,越发显得静谧。 果然,钟在仰头喝了几口汽水,还未放下易拉罐,就偏头吻在陈雾圆唇上。 室内开着低温空调,气温偏低,他的吻却温和干燥。 带着一丝汽水的清甜,陈雾圆在他转头的那一霎那还下意识地躲了下,被钟在一把摁住。 钟在的手牢牢扣在她腰间,反复摩挲,有些痒,她半仰着头趁机问:“你说我看你太紧是什么意思,钟在……” “没什么意思,”钟在说:“我喜欢。” 她没有再接着问下去,钟在没给她再出声的机会。 陈雾圆逐渐放松,微闭着眼,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自己交汇在一起。 抛弃了所有技巧,也没有过于急切或者发泄式的暴躁,像是简单的唇齿相抵,慢慢深入、触碰。 荧幕上放着电影,堑壕枪支,撕心裂肺的生死,而房间里则是低温,汽水,高考后的第一个夏夜里,他们相拥缠吻,轻柔却充满力量,仿佛要把对方刻入骨血里。 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但又好像所有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第78章 在家等我 高考完第三天,陈雾圆送钟在去机场,本来她没想到“妻子送丈夫”。 是她每说一句,钟在就在旁边笑,然后一边笑一边轻嗯。 她说完,钟在一本正经地说:“你放心,等我这次加官进爵回来,一定给你请一个诰命夫人的称号,陈雾圆,乖乖在家等我。” 陈雾圆:“……” 陈雾圆真怕了他的冷笑话。 正好他马上要过安检,陈雾圆抬手给他整理衣领,“好,你是大将军行了吧。” 她眼睫轻垂,顿了一秒,又说:“我不求你加官进爵,只希望你平安顺遂,钟在,别受伤。” 钟在心脏猛然颤动,低头轻吻她的脸颊,回应道:“好,知道了。” * 陈雾圆随后去了外公家,家里人挺多的,卫怡她们也都在,陈雾圆一一打过招呼后跟着管家去客房。 外公这几天生病,早上见了一位客人,眼下已经休息了。 陈雾圆一直没出房间,到晚上何惜文也没回来,陈雾圆临时决定去外面吃饭。 出门的时候卫怡也要出去,拎着包问陈雾圆:“表姐你出去?” 陈雾圆点头:“出去和朋友吃饭,”她见卫怡拎着包,半礼节性地问:“你呢,也是出去见朋友?” 卫怡说:“和同学苍湖俱乐部玩,韩黎他们在那里。” 韩黎好像今年毕业了,一直待在国内,苍湖俱乐部主营高尔夫球场,挺多人喜欢到那玩的。 陈雾圆说:“挺好的,你们玩。” 卫怡似乎好奇地问:“表姐你男朋友呢,明天姥爷生日他过来吗?” 陈雾圆看她一眼,说:“叫不动他,他有事去外地了。” 卫怡说:“去外地了?我还以为今天能见到他,不知道什么人能让表姐谈恋爱。” 她语气有些轻飘。 通过卫怡陈雾圆大概也能知道亲戚对她谈男朋友的看法——好奇或者像何惜文一样不屑。 说不定有几位还会在背后笑话她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家世普通的男生。 陈雾圆从小到大没少被这些亲戚揣测过,早就不在意他们的议论声了,随他们说。 陈雾圆笑笑,反问:“你对我男朋友很好奇?” 卫怡一下被问住了,噎了半晌找补说:“我随便问问,听别人说他成绩不错。” “嗯,”陈雾圆点头,说道:“我先走了,再见。” 吃完饭陈雾圆回家,何惜文还没有到,第二天也没有见到她。 高考后陈雾圆实在没事干,就一直在房间里看书看电影,然后给钟在发发消息,难得清闲几天。 到寿宴那一天,外公的朋友和生意伙伴大大小小来了几十号人,楚榆星的爸妈也到场了,还有韩黎李仲明也跟着家长过来。 陈雾圆和他们不熟,微笑着打过招呼就算结束。 楚榆星的妈妈拉着何惜文在聊天,顺便问道:“圆圆有没有再考虑出国,我们家星星已经去国外了。” 何惜文问:“你想孩子了?” 楚榆星妈妈说:“哪能不想,你家小孩天天在面前能看得着,我们家星星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她习不习惯外面的生活。” 又问陈雾圆:“圆圆要不要出国,也好和星星有个伴?” 问的是陈雾圆,何惜文先接话了,转头问她:“考得上国内top2商科吗?” 何惜文穿着一身红裙,刚喝过酒,身上有酒味,混合着冷冽 的香水味,气势逼人。 陈雾圆也直白地回复她说:“考不上。” “考不上还不出国?”何惜文问。 陈雾圆语气平和地说:“我不适应国外的环境,还是考虑在国内读大学。” 楚榆星妈妈还在劝陈雾圆说:“多待待就熟悉了,到时候还可以找星星一起玩,你们俩最近是不是闹矛盾了?星星那个性格阿姨说过她好几次,她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圆圆你和阿姨说。” 以楚榆星和她母亲的关系,阿姨肯定知道她们之间现在关系并不是多好。 陈雾圆略感头疼,她官方客气地说:“好,谢谢阿姨关心。” 可能因为太官方了,听起来更像是在敷衍,楚榆星妈妈的脸色僵了一瞬。 陈雾圆不太在意楚榆星妈妈的看法,仍旧安稳地坐在那,时不时看一下手机。 寿宴进行到中途外公才出现,他脸色苍白,瘦骨嶙峋,腿上盖着一条灰色的羊绒毯。 听管家说,外公前几日又病了一场,到今天寿宴才勉强撑起精神。 此时出现在这里也不像是在参加寿宴,反而像是为了告诉股东他还健康。 管家推着轮椅过来,外公到他们这一桌时小辈们连忙起身祝寿,陈雾圆跟着起身说:“外公生日快乐,祝外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外公微笑着点点头,握着她的手问道:“前几天你高考完,我本想叫阿文和你一起来家里吃顿饭,却听说你和同学有约,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好叫你了。” 何惜文在旁边说:“爸爸,她哪是和同学有约,是和她男朋友。” 外公似乎早就知道陈雾圆恋爱,闻言关切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优点多不多?” “叫钟在,钟灵毓秀的‘钟’,事在人为的‘在’。” 陈雾圆乖巧地微笑,毫不掩饰地说:“外公要我说他的优点,那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完,其中有一个优点最直观的。” 外公问:“最直观的是什么?” 陈雾圆讨巧地说:“长得帅,外貌形象这一块特别好。” 周围人都捧场地笑起来,外公也笑,拍拍她的手说:“你们年轻的孩子是要看脸,你喜欢就好。我也希望你们趁着年轻多谈几个,培养恋爱经验,将来结婚也好收收心。” 陈雾圆也不知道他这番话有没有言外之意,是不是在暗指将来自己不会和钟在有结婚这一步。 她笑着说:“谈这一个就够了,谢谢外公关心。” 聊了几句,外公拉着陈雾圆一起去其他桌转转。 席上有外公的朋友,生意伙伴,每一个拎出来身价都令人咋舌。 外公一一向他们介绍陈雾圆,语气和蔼:“这是我外孙女,陈雾圆,将来还希望各位多多担待。” 饭局上一般就那几句话,“何老爷子的孙女真是相貌绝佳,江山代有人才出,恭喜恭喜,老爷子高寿!” “哪里哪里,还要请老爷子担待我们!!” …… 过了一个多小时陈雾圆才脱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陈雾圆没吃几口东西,她时不时地看手机,注意着钟在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何惜文察觉到了旁边人的心不在焉,她却在心底不屑地冷笑一声。 穷小子爱上富家女,这样的故事向来只会有一个结局,就是分手。 第108章 她经历过,陈雾圆也会再经历一次。 * 阳县,晚上七点。 阳县是个小地方,路灯昏沉,晚上也鲜少有店铺开门。 进了经十巷,里面更幽暗,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一滩滩污水,两旁的足疗店点着彩灯。 灯光透过脏得模糊的玻璃照在街道上,足疗店里有人搬着椅子挨着门口坐。 四周沉浸在荒唐的寂静中,忽然,有人从里面拉开足浴店的门,随即传出来一男一女旁若无人的争吵。 “没钱你来玩什么?” “md,我什么时候缺过你的钱,去年没给你几十万?玩你一辈子也够了。” “你给的有几十万吗,去年是去年,今年的呢?滚你妈的往哪摸?!” 里面的女人骂骂咧咧:“你不是说你有钱,又是几百万几百万的话,又是你儿子多有出息,你钱呢,我怎么没见到?” 钟实才也不管她骂了什么,撂了一张绿钞就要走,身后女子更加生气大骂:“一张绿皮的打发鬼呢,连去年一半大方也没……” 出了门,钟实才又找了家舞厅耍到天黑,拿完货浑浑噩噩地打算回家。 晚上八点半,月色空亮,钟实才住的地方是一处破败的筒子楼,门上锁着一把生锈的铁锁,他刚要拉开门,目光一扫,不远处的墙壁旁,站了一个身影。 ——黑衣,鸭舌帽,不知道站了多久,目光定在自己身上。 钟实才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壮着胆子问:“哎,那谁,干什么的?!” 对方倏忽笑了声,微抬下巴,声音如一把抛光磨利的刀般冷厉:“钟实才,不认识我了?” * 钟在往前走了几步,钟实才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脸颊两侧的颧骨高高地支着,眼瞳浑浊,穿着一件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蓝色外套,又皱又脏。 那几百万应该早就被他花完了,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钟实才听见声音大脑里转了好几圈才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他脸上马上堆着笑:“阿在,你怎么来找爸了?” 钟在一脚踹开房门,他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但钟实才这么一问,他露出点嘲讽的笑意:“我来给你钱。” “真的?”钟实才眼睛马上放光,“我听人说,你在苏城找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女朋友,你多问她要点钱。” 钟实才讪笑着说:“爸爸这几天还想着买了车票去看你,你给我多少钱,我也不要多,十几万够我吃喝就行。” 钟实才还是跟从前一样,死性不改,还十几万,配吗? 钟在没搭话,推开房门。 房间里面充斥着一股酸臭的霉味,堆放的啤酒瓶,外卖盒还有没洗的衣服在沙发上、地上、桌上扔的到处都是。 钟在站在门口,在他的记忆里,这样难闻令人厌恶的味道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 没洗的碗筷,酸臭发霉的衣服,水池里钟实才醉酒之后的呕吐物,混合在一起,刺鼻肮污,钟在那时候觉得人的气味应该都像自己一样是臭的。 偏偏钟实才还看不得家里乱,他会随机找个理由在家里打砸动手,直到把所有人都打的喘不上气,他醉醺醺地睡过去。 妈妈会从地上起来,拖地、洗碗、动作小心翼翼,时不时伴随着轻微却极度痛苦的抽泣声。 钟在会帮着一起收拾,他有点洁癖全靠那个时候养成的。 钟在对王绣的记忆已经非常浅了,他只记得当时王绣会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棉袄,会和姐姐抱在一起哭泣,两个人的声音特别轻。 但妈妈没抱过他,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沾了一半钟实才的血,所以王绣不怎么喜欢他,平时也不怎么管他,钟在知道。 他挺无所谓的,之前陈雾圆说自己有时候脾气很好,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不在乎,但那其实不算脾气好,她不知道自己小时候一直被起各种外号,没爹没妈这种话都算程度最轻的。 从小一直被这么说,连钟实才更是什么脏话都说的出来,臭虫,人渣,婊子生的畜生,钟在的忍耐阈值早就提高了。 钟在上学要比别人晚一年,还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到家里提醒他才去上学的。 钟在不喜欢上学,他野惯了,在网吧、垃圾桶或者巷子里到处乱窜,让他坐在教室坐一天他不乐意。 而且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也对他避之不及,他每次进教室大家都捂着鼻子,所以钟在总是逃学。 他有时候喜欢过夏天,有时候喜欢过冬天,冬天虽然没有厚衣服穿,但是长袖也可以挡住他身上的伤,这样大家异样的目光就会少一点。 夏 天也不错,他可以随便找个公用的水龙头洗澡,也不用担心感冒发烧,人到夏天就会精力旺盛,可能伤口也会好的快一点。 钟在到现在还记得隔壁公园有个水龙头,边上有颗巨大的柳树,他喜欢用冷水冲洗血淋淋的伤口,然后躺在地上看柳枝在湛蓝的天空中飘动。 自由,无畏,仿佛生命可以在这一刻停住。 钟在看着面前和当初相似的场景,心情有些不一样,当年的痛苦他现在都缓过来了,现在看着钟实才过的不好,他心里挺乐的。 钟在扫了几眼室内,问:“钟实才,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他语气格外冷硬,没什么嘲弄的意思,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友好的问题, 钟实才问:“像什么?” “像条死狗,”钟在说。 钟实才的平和完全是他装出来的,一个人再怎么样也改不掉骨子里的东西,他马上动怒,大骂一声:“我日你妈的。” 钟在反手关上门,钟实才此时察觉到了危险。 钟在个子一米八五往上,光论起动手,五个钟实才加在一块也不够看的,他握紧手里的袋子,警觉后退。 他刚摸到门边想走,钟在从桌上捡了一把刀,插在桌上。 刀深入胶合板桌子半寸,钟在语气也不见动怒,说道:“过来。” 钟实才在没拿钱怕跑路之前就已经有点怕钟在了,不然他也不会在外面这么久不敢回苏城。 这疯子是真下死手,钟实才心头一跳,骂骂咧咧地挪过来, “你对你老子就这个态度,我好歹养了你几年,要不是我你能活到现在?” “是你养的吗?” “不是我还有谁,几百万都是我的钱!” 钟在点了支烟,从怀里掏了一塔钱,钟实才的目光马上就直了,他咽了几口唾沫。 钟在数了两张,放在桌上,“问你个事,答的是实话你就拿。” 钟实才见钱眼开,他怕钟在但也实在想要钱,连忙点头。 “你钱都花完了?” “花完了。” 钟在又数了几张,问:“之前一直在阳县这边待着?” “一直在这待着,我哪都没去!” 钟在摁着钱,提醒他:“说实话。” 钟实才假装思考:“去了信番,浦江,去年才到这,我恋家。” 实际是钱花完了没地方去了。 钟在也没有揭穿他,又问:“找我是王思远给你打的电话,还告诉你我谈恋爱了?” 钟实才说是。 钟在点了下头,越发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测。 钟实才换过号码,王思远一出狱能跟他联系上肯定有中间人,能把这俩人扯在一起的,除了偷鸡摸狗就只剩下吸毒了。 王思远以前的大哥就是贩毒被抓了,底下也有一些人去了戒毒所,跟王思远同一时间出来的也有,王思远可能就是通过他们又联系到了钟实才。 钟在换了话题,问:“你联系过我妈吗?” “联系他妈的b,”钟实才愤恨地说:“我找不到她人,找到了掐死她!” 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假的,钟在弹了下烟灰,红光微盛一秒,他手臂肌肉崩得很紧,血管爆出,但钟实才光盯着钱了没注意到。 他伸手拿钱,钟在清晰地看到他手臂上有针孔痕迹,问:“最近赌博吗?” “不赌了,不赌了。” 钟在拿着那一沓钱在手上拍了两下,盯着钟实才,嘴角挑了一个半上不下的弧度,说:“钟实才,我真想杀了你。” 钟实才浑身汗毛悚立,吓得站起来,赔笑着说:“我好歹是你爸,当初没有我就没有你,你妈走之后,还不是我养着你,咱们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钟在把钱扔在桌上,猛地踹了下桌子,椅子腿撞到钟实才,霎时间让对方痛苦地闭嘴。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跟你没仇了。” 钟在低头编辑了条短信,倒扣上手机,取下烟蒂,摁灭在桌上:“是因为我现在想活,只有你最该死。” 他缓慢地拔出桌上的那把刀,说:“钟实才,谢谢我女朋友吧,要不是她你现在就会死在这。” 要不是我现在想活着,早几年前我就弄死你了。 第109章 钟在沿着桌边刮着那把生锈的菜刀,他不动钟实才也不敢动,头上冷汗直冒,讪笑着说道, “你看你现在过得也像样,还能给我钱花,多好,我也不去打扰你们。” 钟在不说话,刀在桌沿上蹭出一道道红褐色的绣迹,初一那时候他就是这样割着自己。 一刀又一刀,痛苦伴随长夜,漫长而永无止境。 他现在必须极力克制,才能忍住一报还一报,以血腥的方式结束这场人生的冲动。 钟实才瑟缩地空吞了几下,血液里好像有虫子在爬,这是瘾犯了,他说, “你妈走的那会,不都是我一个人拉扯你长大,爸爸以前是做错了,但我改还不行吗,你现在有女朋友——” 话未落音,刀猛然剁在他手指上,钟实才惨叫出声:“我靠你妈的小兔崽子!啊啊啊我的手!!” 砸在手上的是刀背,但钟在用的力气不低,一刀下去就砸断了指骨。 钟在眉眼压低,指着他,戾气横生地警告:“闭嘴,再吵我弄死你。” 这一招果然有效,钟实才不敢再说话了。 他低头拿了个针管,扎进手臂里,血液漫上来一秒,又被推回去,钟实才浑身抖了几秒,对钟在说:“这是胰岛素。” 胰你大爷,钟在冷冷地瞥他一眼。 等了七八分钟,门外有人敲门,钟实才警觉起来,这个时间这个点他衣服里还藏着货,谁还会来他家里。 钟实才问:“你朋友?” “不算,”钟在紧绷的那根弦松下来,走过去开门。 进来,五个人全穿着警服,为首的民警一脸严肃:“我们收到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吸毒,请配合调查!” 钟实才一下愕然瞪大了眼,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哪里有人吸毒,警官,你们查错人了。” “没查错,我报的警,”钟在指了下钟实才说:“他吸毒。” 钟在这一句话,钟实才的脸色一下变了,目眦欲裂:“你妈的,你敢诓老子,我是你爹,你妈的你个小兔崽子,跟你妈一样都是婊子畜生。” 周围的警察冲过去控制住钟实才,钟实才大叫:“我没吸毒,是他报假警,你们查他,他是我儿子!!钟在你等着,你等着,等着老子死也不放过你!!” 钟实才拼命挣扎,钟在拿起桌上的钱,听到这话回头,说:“行我等着。” 民警正要给钟实才戴上手铐,但就这一瞬间,钟实才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猛然扑向钟在,抄起桌上的刀。 “当心——” 民警扑过来,刀捅入后背,刺痛感分别从钟在后背和颈部传来,他反应快地抬手对着钟实才脑袋猛击一下,随即反手摸脖子。 钟实才够狠的,直接咬掉了一块肉。 民警扣住钟实才,有人来扶钟在,钟实才狂笑:“你也去死,你也去死,我有病,我有病,你完了你完了哈哈哈哈。” 血迹沿着钟在的手流淌,他脑海中嗡一下炸了。 一瞬间脑海里想的是,完了,陈雾圆会生气。 第79章 赶紧找血 hiv的最佳阻断时间在两个小时以内,梅毒在七十二小时内,但钟在身上外伤的危机程度远大于传染病的风险。 钟实才那一刀对准了心脏,但他长期吸毒,可能力气不够没捅到底,所以钟在暂时没死,只是大出血。 救护车拉去医院,紧急止血后却迟迟没有进行手术,原因极其简单,血库没血。 钟在的血型太特殊了,全国都找不出几百人。 只能先吊着命,稳住出血情况,但不能拖太久,他人在昏迷中,把民警急得团团转,赶紧去查他家人。 但是查不到,就翻联系列表,紧急挑了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喂喂,你好,是钟在的家人吗?他要手术,赶紧找血,赶紧找血!!” * 寿宴还没结束,陈雾圆的心脏就猛跳个不停。 她拿起手机看,钟在这几天基本都是一个小时一条消息,但今天都快过去一个小时了,他还没有消息发过来。 情况反常,再加上她心里不安,就起身去找个僻静的地方想给钟在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干什么。 但电话没有打通,显示关机了。 机械的女生传入耳膜,陈雾圆手撑了下墙面,有 些茫然无措,脑海中一片空白。 钟在的手机从来没有关机过,他之前经营台球厅时为了做生意,习惯随时保持电话畅通,以前陈雾圆就算半夜打他电话也能打得通。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陈雾圆等不及过几天再去阳县了,她必须现在就过去。 但最晚到附近城市的机票也是后天的,陈雾圆翻开通讯列表,给一位长辈打了电话,请对方帮忙找去阳县的车。 对方不知道在那,刚想问她什么,但瞥了旁边人一眼,却没有问出来,先应好。 挂断电话,何惜文问旁边的人:“她找你干什么?” 男人有意袒护,说:“我今天来给老爷子祝寿,进去再说吧。” “杨钊清!你说不说?不说就别进去了。” 沉默了一会,杨钊清语气有些无奈:“让我帮她找去阳县的飞机。” 何惜文掉头就走。 * 陈雾圆挂了电话,去后台拿了包,托侍应生告知何惜文一声就打算走。 刚出门,不远处何惜文咬着笑过来:“大半夜的给你扬叔打电话找车,陈雾圆你不是有本事吗,怎么这些事情还要别人帮你?” 杨钊清是何惜文第一任男友,两人是高中时谈的恋爱,但杨钊清家境普通,大学毕业何惜文就跟他分手了,转而和陈平联姻。 之后杨钊清一直在苏城待着,经营了一家科技公司,现在也算事业有成。 陈雾圆和他比较熟悉,每年生日都会收到杨钊清送的礼物。 打电话的时候陈雾圆猜到何惜文会知道这件事,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陈雾圆背上包,说道:“麻烦杨叔了,这些事我不熟悉,请他帮个忙。” 何惜文毫不客气:“是你不熟悉,还是你陈雾圆没这个本事?” 话很直白,陈雾圆忙着赶去机场,不想和她争吵,照常服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的好听,”何惜文咄咄逼人:“我让你和他分手你答应吗?” 陈雾圆抬眼,片刻后,摇摇头。 在走廊上说这些太引人注目,陈雾圆推后几步回到后台的更衣室,何惜文进来,开门见山:“这些天你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 “都是他自己的钱,”陈雾圆说。 平时两人一起出去吃饭都是钟在付的钱,包括他现在住的房子,钟在也是按月转给陈雾圆租金,陈雾圆不收,但钟在非要给。 “他一个学生哪来的那么多钱,他去阳县干什么?”何惜文问。 陈雾圆说:“你不是调查过他吗,不知道?” 何惜文扯唇轻笑,“我知道你聪明,你也够胆量,但陈雾圆,我必须教给你一句话,人各有命,别整天想着爱情最大,多想想钱,想想股份。” 何惜文打量着她,面前的少女皮肤白皙,微卷的栗色长半扎在脑后,睫毛卷翘,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十分吸睛。 这样的美貌,将来在圈子里找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再简单不过了。 甚至联姻都能往上攀,找到一个合适“婚姻助手”。 其实在高中之前,何惜文没怎么重视过这个女儿,她的世界里只有金钱和生意,按照大多数床伴的话来说就是天生没心没肺,感情淡薄。 而陈雾圆又一直不显山露水,没有优秀到过分也不落后腿,饭局上提起孩子时何惜文不会因为她的不优秀而叹气,也不至于特意提一嘴。 平时有些小事情可以交给她做,她也都能做好。 总之,平平无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固执,迟迟不肯交出股份这一点让何惜文很恼火。 她看的出来陈雾圆对两个家庭都没有太多归属感,对大人们趋之若鹜的股份也不感兴趣。 不管是上市一中还是去国外读一所没那么好的高中陈雾圆全都无所谓。 她足够淡,这一点何惜文觉得纯粹是她手里的钱太多了,日子过得太轻松了,才会这么不知好歹。 等她到自己这个年纪,家庭里兄妹相争,母亲出国,父亲漠视争斗就会明白不管什么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 何惜文对子女的教育延续了父母对她的那一套。 何家上上下下兄妹几个,全是同父异母,何惜文的母亲是何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也是唯一一个外国人。年轻的时候为爱远嫁,后来察觉到丈夫不爱自己,就回到自己国家生活,留下何惜文,十几年从未回到过这片伤心之地,也没有主动来看过何惜文。 何惜文从小在国外,但一直待的地方却不是自己母亲的国家。 第110章 父亲天生多情,对何惜文自然提不上什么多特殊的教育和关注,说是冷漠旁观也不为过。 何惜文有学有样,对陈雾圆也是这个态度,放任她自己发展,但陈雾圆总让她很失望——这人没什么争斗向上的心思,平时对陈平也不声不吭,太软弱。 到了高中,正当何惜文以为她逆来顺受时,陈雾圆忽然像开窍了一样,给了所有人一记暴击,先后拉来陈平的父亲与何老爷子,一举把所有的事情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站在何惜文的角度回头复盘这件事,她不得不说陈雾圆很聪明。 陈雾圆对陈平的手段实在太简单了,但凡是换成何惜文,何惜文一定不会让她如意。 什么媒体什么报警,直接把新闻压下来就行,她还能闹翻天吗? 但陈雾圆做对了一件事情,她的手段用在了陈老爷子身上而不是其他人。 陈平的父亲早先当兵,后来才做生意,与寻常商人讲究循序渐进,满身书卷气教育不同,他信奉的是敢拼敢闯,胆大包天,手段准狠。 所以当陈雾圆敢站到他面前谈条件时,这一招就成功了一半。 特别是底下一众小辈唯唯诺诺的时候,陈雾圆就显得更加突出。 三个小时不松口,咬死自己要股份,要陈平的私生子再也不进家门,一个学生敢在他面前有这样的勇气,陈平的父亲很欣赏她。 她的聪明不止于此,运气也相当不错,在何老爷子那里能把一个低概率的手术赌成功,老天赏脸。 陈雾圆又一次抓住了机会,这次换来的是她那位冷心冷意几十年,人到死了终于懂得心善了,懂得关心晚辈了的外公的特别关注。 每一步棋陈雾圆都走的精准,甚至对陈平也是,陈平这种人渣居然也会对孩子有愧疚之情,几百万说给就给,着实让何惜文啧啧称奇。 别人费死费活谋划十几年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她陈雾圆一招就令人侧目。 何惜文终于开始对陈雾圆改观。 这是她女儿,归根结底血脉是斩不断的。 何惜文拉了把椅子坐下,双腿轻拢,手放在膝上,这是她惯常的谈判姿势,说道“我会把你当成继承人培养,你听我的,和那个男生分手,然后出国学习。他大学的费用以及之前的欠债我都会给,能从你这拿到这么多东西,他该知足了。” 陈雾圆攥紧手指,她说道:“是吗?知足什么,你说的这些我也给的起。” “你说的把我当继承人培养,归根结底不过是又看我身上有利用价值了才这样说。是看外公递给我那张金钞,你觉得他会留给我股份所以才迫不及待想招揽我,不是吗?” “不然我小时候被打骂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我被大舅那些儿子女儿讽刺的时候你又在哪?” 陈雾圆根本不相信她这一套,何惜文冷笑一声说:“我在哪?是我没给你钱吗?你说的这么气愤,那跟和我一刀两断,把我给你花的钱还给我。” “还有我替你向你爸要的那六百万也还给他,你是因为被我生下来才和何家陈家有关系,不然你以为你是谁?和我斩断关系可以,何家,陈家的东西你一样别拿!” “用的着我的时候叫我一声骂,用不着我的时候指责我唯利是图?你也够冷血的,陈雾圆,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陈雾圆大脑血液上涌,她死死扣紧手指,指甲深陷入肉里。 是,她承认何惜文说的有道理,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从长辈手里拿到了,即使是属于她的股份,实际上也并不由她打理。 她借助外公和爷爷来解除陈平,何惜文的困境,但归根结底,还是在这个家里打转。 陈雾圆没有一刻是真正逃离过漩涡,无论她做了什么选择,她都不会有真正的自由,只会是有一个结果,一种结局,即—— 与陈平何惜文保持着这样扭曲的亲情关系,在这个大家族中随波逐流,换取利益。 何惜文句句见血,直指重点:“你以为你站在这里和我说就有用了,别拉着你外公你爷爷出来压我。你去问问他们,谁的第一个条件都是让你分手,你恋爱癔症犯了?用得着我让你清醒清醒吗?” “我没了股份好歹还有自己的公司,你陈雾圆有什么,哪一样不是凭着和我脐带输给你的?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我再教你一句,拿得出自己的东西再来谈条件,不然说出来的话都是笑话!” 陈雾圆也有话要说:“是,我是笑话,我没想要和你一刀两断,但即使不断又如何。将来几十年,即便我在你手下工作,我会结婚生子,但我对你没任何感情,你以为这样说我会愧疚还是会感谢你?我会给你那六百万还是把酒庄房产给你?” 陈雾圆说:“你生下我是为了股份,带给我的东西是附加品,是该属于我的东西。至于爷爷和外公那边对我是什么看法与你无关。” “从前陈平动手的时候你总是转身就走,我时候总是你回头,或者在一切结束的时候给我一个拥抱,我需要安全感,但是你没有。” 但是你没有,你总是像大多数人那样旁观我的痛苦。 “无论如何,我不会和他分手,”陈雾圆松开手,掐入手心的钝痛还在持续,但她的语气已经冷静下来了,说道, “我习惯了你的离开,妈妈,你也应该习惯我的离开。” 第80章 营养不良 陈雾圆说完就往外走,没想到外公正在外面等她,他伸手招陈雾圆过去。 陈雾圆虽然急着要去机场,但还是过去了。 外公和蔼地说:“不要着急,明天早上五点有班私人航班要飞林市,落地有专车送你去阳县,”随即又递给陈雾圆一个文件袋,说道:“路上看看。” 林市机场是距离阳县最近的机场,陈雾圆思维一凝,意外于外公也会知道这件事。 她迟疑片刻,接过文件袋,明天早上五点的飞机,这应该是最快的时间,她再急也不可能飞去阳县。 陈雾圆稳稳心神,笑着说:“好,谢谢外公。” 外公说:“去睡吧,明天要早起,冯往,安排车送她。” 有人带着陈雾圆往外走,等人走之后何惜文上前:“爸爸。” 老爷子颔首,吩咐道:“阿文,打一通电话到医院,和那孩子聊聊。” 管家递给何惜文一张纸,何惜文一愣神,反应过来后点头:“好,我马上就去打电话。” “就在这打吧,”老爷子说:“我也听听你是怎么办事的。” * 钟在短暂地昏迷了一会,又很快清醒,回光返照般,把护士吓了一跳连忙说,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动,别动,伤口还没缝合,别又出血了,你家人在帮着找血。” 护士忙朝门口喊道:“医生!白警官!他醒了。” 一伙人连忙冲进来,钟在浑身都疼,他睁了下眼,努力理清思绪,想起什么问道:“我手机呢?” 白警官把手机递给他,安抚着说:“我们打电话给你家里了,你认不认识什么和你血型一样的人,赶紧打电话让他们来输血手术,再拖器官要衰竭了!!” 钟在说不出话,他费力拿起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有陈雾圆的未接通话还有宋杰锋通话了五分钟的电话。 白警官说:“我看列表置顶是你女朋友就没打电话,给你弟弟打了电话。” 他是看钟在年级还小,女朋友可能也是谈着玩玩,就给下面那个叫他“哥”的打了电话。 钟在点了下头,他强撑着说:“谢谢。” 他打算给陈雾圆回拨一个电话,刚要点,跳出另外一通号码占线接通。 陌生号码,挂断又打,钟在顿了一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接了,那边是个沉稳尖脆的女声, “你好,钟在是吗?我是陈雾圆的母亲,何惜文,方便说话吗?” 钟在用眼神示意白警官他们先离开,白警官接收到了信号,他迟疑地往外走,边走边说:“谁打的电话,你少说几句话。” 钟在勉强点头,控制着语气,尽量平稳地对着电话里说:“方便,您说。” 何惜文站在父亲对面,按照他的指示问道:“你三年前欠了多少钱。” “三十万。” “赌球?” 钟在说:“合法的。” “我知道,你帮别人押注,不合法你早该就抓起来了,”何惜文问:“陈雾圆知道这些吗?” “知道。” 他没瞒过陈雾圆,陈雾圆知道他那几年都做了那些事。 何惜文说:“你想知道你妈妈和姐姐在哪吗,王绣,钟灵?听说你一直在往你妈的账户里打钱,很想见她们?我能帮你找到人。” 在何惜文提到王绣钟灵的那一秒,钟在就知道对方把他调查的一清二楚。 其实也不意外,陈雾圆的外公和爷爷都家世显赫,她没具体提过是谁,偶尔只言片语,也够钟在猜的了。 第111章 外公是从香港来定居苏城的富商,产业盘根错节,低调鲜少露面,爷爷是扎根苏城的地产商,前几年的苏城首富。 查他这样的人,轻而易举。 何惜文的条件还没有出完,又说:“你在医院是吗,手术费够吗?” “我可以给你出全部的手术费,包括你现在手术的用血,可以保你平安无事,另外你将来上大学的费用全由我出,”顿了一秒,又说:“等你毕业,我会一次性给你二十万,作为创业经费。” 钟在笑了一声,直白地问:“你想要我和她分手?” “当然,”何惜文既是陈述事实,也是威胁:“医院来电话说你伤的很重,手术后一时半会清醒不了,而且有感染梅毒hiv的风险。陈雾圆要去国外接手贸易港股份,等不了你这么久。” “尽快打电话把事情说清楚,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何惜文说:“别平添麻烦,即使你不打这个电话,她也非走不可,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谈场恋爱你得到了这么多东西,该知足了。” 是该知足了,陈雾圆不光爱他,处处都为他考虑,比起他的爱,陈雾圆的偏爱显然更加珍贵。 她是大小姐,如果她当时不是为了赌气来市一中上学,钟在永远,直到死,也不可能会和她有任何交际。 她应该自由,应该永远过最好的生活。 假如何惜文这通电话是今天之前打的,钟在说什么也不会松口。 他既然答应了陈雾圆要陪着她,要爱她就绝不会先放手。 但目前的情况是,自己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前路未卜,他不能把陈雾圆拉下水。 钟在脑海里很乱,他在出血,却没有感觉到疼,思维不停地转,却理不出任何头绪。 等了一会,那边没说话,何惜文谨慎地看了眼自己父亲,不想把这事办差,一个孩子,得到这么多还不满足,到底还要多少?!她正要再开口,那边出声了。 声音很磁,低沉中还有些稚嫩,没有关心自己,只问:“你们给她什么?” 何惜文怔愣,下意识地说:“你不需要管这些……” “阿文,”何老爷子打断她,伸手:“我来说。” 何惜文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又收住,把手机递给他。 换成一个苍老的声音,和蔼但透着不可抗拒的压迫:“家里会让她上最好的商科学校,给她三个国际贸易港的管理股份,公司的股份也有她一份,将来她会过得很好,你尽可放心。” 隐约可以听见音筒里器械运转时的声音,但自始至终,他没提自己。 声音年轻,病弱,却充满韧劲,像寒冬里蛰伏的树。只说,“行,谢谢。” 然后电话挂断。 * 晚上十点,陈雾圆的手机响了,是钟在的号码,她还在宴会上,但立马起身,还没走到僻静处就接起电话。 “钟在?” 通话那头沉默少许,钟在叫她的名字:“ 陈雾圆。” “嗯,”陈雾圆听到他的声音稍微安心,问:“怎么了?” 钟在也不说话,一直叫她的名字,声音时轻时重。 “陈雾圆。” “嗯,我不是在吗,刚才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没事吧?” “陈雾圆。” “……” “陈雾圆。” “……” 他叫了好几声,仿佛在把自己的名字当成什么令人安心的符咒一样,只要说出来就会获得精神慰藉。 钟在叫“陈雾圆”这三个字的时候总是说的字正腔圆,像一滴水从荷叶的边缘滚落到池塘里,润物无声,格外好听。 他这么反常陈雾圆难免有些担心,强压着不安温声问道:“嗯,我在,出什么事了?” 那边又静了几秒,钟在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今天晚上的飞机,大概明天早上八点到阳县。” “嗯,”钟在说:“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别生气也别担心。” 鲜少如此认真的语气,陈雾圆一颗心猛得下坠,握紧手机问:“你要说什么?” 钟在喉咙里呛了口血,又控制着咽下去,旁边的监测仪发出滴鸣的警告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钟在说:“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不知道伤到哪了,似乎是心肺,颈部也在出血,他有些呼吸不过来,浑身上下都疼。 他听到陈雾圆在质问他,语气微颤,似是茫然:“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好要陪着我吗?” 周围的滴鸣声在持续,钟在耳朵里嗡嗡作响,医生冲进来,递给他手术同意书,“来不及了,没血也要手术了,再拖就要没命了!” 有人要拿走钟在手里的手机,他侧了下身躲开,签手术同意书,鲜血和话一起争先恐后从喉咙里涌上来,但钟在语气却还冷静,把血压下去,把话说出来, “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出国也好,在国内读书也好,陈雾圆,没我你也要幸福,如果可能,你相信我……” 话就到这里,世界断了几秒,陈雾圆茫然地听到话筒里传来空白音。 * 床推到手术室,麻醉呛入口鼻,手术室顶上的灯光明亮。 钟在眨了下眼,生死的瞬间,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小时候经常没饭吃,也没人管他,王绣离开后的那段时间对钟在来说更像是噩梦。 当时他不敢回家,也找不到地方吃饭,放假学校也不开门,就晚上睡桥洞,白天到处乱晃,想着什么时候饿死就饿死。 结果他妈的,他生命力太旺盛了,每天乱七八糟地吃点东西,饿得要死但就是死不了。 王绣走后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钟在就打算给自己一个结束。 他随便乱逛,打算找根绳子死了算了,逛到一家西点店,钟在也不是饿了,当然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也太累了,就在旁边站一会。 西点店里,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她推门出来,衣服整洁,乖巧的蕾丝公主裙,身边陪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这个小女孩钟在看见过她好多次,都在西点店里,穿的很漂亮,不怎么笑,家里很有钱的样子。 钟在一开始以为自己挡住她的路了,就往旁边躲,但对方却叫住他:“你好,你饿了吗?” 非常客气的声音,很软。 钟在抬头,说实话他被误会也是应该的,钟在一连在外面晃了好几天,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因为目前正在想死中,所以连眼神也带着股沉沉的死气,看起来就跟饿了百儿八十年一样。 面前的女孩打扮精致,钟在别回头说:“不饿。” 但对方还是递过来一盒饼干,说道:“给你的,你家住在这里吗?” 钟在小时候就非常犟了,他说不接就真不接,但对方似乎也没有生气,仍旧举着饼干。 西点店外阳光晃动,钟在被她的头发上的光刺了下眼睛,又非常自来熟地问:“你头发怎么是这个颜色?” 她那时候头发的颜色比现在还要淡,是偏金色,答得很不正经:“因为营养不良。” 背后的中年男人提醒她:“小姐,我们该走了。” 她把饼干塞进钟在的手里,微微笑:“所以要多吃饭,给你。” 她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偏甜,上次问陈雾圆,陈雾圆说是沐浴露的味道。 翻过饼干盒子,钟在看到背部标签上写着的标语,“奶油曲奇,一生好运。” 他最想死的那一天没死,却找到了他一生的幸运。 钟在囫囵吞枣地活了下来,几天之后他再去西点店,没有遇到那个栗色头发的小女孩,但店里的老板却叫住他, “哎,等一等。” 钟在站定,老板递给他一张卡:“有人帮你在店里办了一张卡,你饿了可以来店里拿东西吃,刷卡付钱,里面有两千块。” 钟在微愣,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突兀地问:“她不来了吗?” 老板被问的愣神说:“不知道来不来,她家里好像不住这,你把卡拿着吧,说不定她还会回来。” 钟在接了卡,黄色的会员卡色调十分温馨,卡上浮刻着店名,持卡人签名那一栏却是一只小狗涂鸦。 画的时候应该很匆忙,寥寥几笔勾勒出小狗的线条,略显潦草。 钟在匆匆说了句:“谢谢。” 那是九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 陈雾圆第一次救他一命。 人和人之间拥有一个瞬间就已经很难了,他却能兜兜转转跟陈雾圆有那么多交际。 那是他之前从没想到会拥有的,自己这一辈子也值了。 只是,好像——又要让她伤心了。 陈雾圆,就像第一面那样,你只当是施舍过我,然后毫无负担的离开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会向过去所有的从前那样,接着注视你。 荒凉、破败,只有街道和落日, 第112章 以及,等不来明天。 第81章 当面说 六月二十五号,高考出成绩那天,陈雾圆正式出国。 外公身体抱恙没有送她,何惜文打了一通电话,知道她要出国的朋友不多,零星几个知道的,也是像何净秋,杨映这样家长之间有交流的朋友。 市一中的同学应该都不知道,高考后大家各自疯玩,平时也很少联系。 接了几个电话后,陈雾圆坐在机场等航班的间隙看了眼朋友圈,才知道今天出高考成绩了。 张颖,夏天议他们考得都不错,张颖考了五百七十分,比她预估的高了足足二十分,高兴地在朋友圈晒成绩。 有人来问陈雾圆,何净秋在国外,也发过来消息问【圆圆,高考成绩出了,你考得怎么样?】 陈雾圆回复【还没看】 高考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陈雾圆申请国外的大学时压根没用到高考分数。 外公直接找一位经济学大奖的得主给她写了介绍信,外加巨款砸下去,按照何惜文的话说,这世界上任何学府的大门都会为她打开。 同样的,世界也在她的脚下,因此她不必贪恋苏城这个地方。 但既然问了,陈雾圆就打开网站查了下分数。 页面加载一会,跳出来。 语文:139 数学:121 英语:145 历史:83 生物:87 地理:90 总分六百六十三,省排名五十五。 陈雾圆看到成绩愣了几秒,以往的每次模考她都没考过这么高的分数,基本都在六百二到六百四左右。 那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万一自己没考好,没法和钟在上一个城市的大学该怎么办,她可能会后悔四年。 陈雾圆以前对学习看的很淡,能学就学,不能就算了,和他谈恋爱后才每天靠着“上同城市大学”的念头拼命学。 结果现在也用不到了。 明明当时如此期待的结果,现在却像个笑话。 陈雾圆把分数截屏给几个问她分数的人看,然后接着刷朋友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刷来刷去没有想要的消息。 赵为这么爱发朋友圈的人今天居然什么也没发,宋杰锋这些天也一条动态也没有更新。 他和陈雾圆的对话停留在六月十号,钟在给她打电话那天。 陈雾圆问钟在出什么事情了,宋杰锋回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此外再无回话。 问陈迪文,陈迪文就说了一句【他说过了就行了。】 朋友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正主的意思,陈雾圆没有再问其他人。 她的骄傲和自尊不许她低三下四地去打听对方的消息,揣测他的想法。 既然是钟在的意思,那好,就这样结束。 她回想起最后那一通电话,钟在要自己相信他。 该怎么相信,是你亲自说过的往后会一直爱我,一直陪着我,也是你说的,说只要我选你,你不会让我输。 到最后你半个月没有一个电话,一条消息,只说分开。 陈雾圆划了下手机,刷新,弹出一条新动态,是刘庆涛的。 他百年不发一条,今天却兴高采烈地发了条朋友圈。 【班上有学生的成绩屏蔽了,京大给我打电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学生争气!】 下面有人立马评论 【是不是钟哥的?】 【艹,好牛逼,成绩屏蔽至少也是前二十了】 【钟哥最近在哪发财,怎么没看到人影?】 …… 评论五花八门,直到刘庆涛在下面补了句留言【物理方向的状元花落一中!/点赞/点赞】 底下的评论一溜排全变成了撒花恭喜。 陈雾圆盯着这条消息看,直到机场播报到她的班次。 她关掉手机站起来,心里空了一块,像是充盈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莫名的情绪翻滚着。 算了,就到这吧。 从此山高路远,我们各有前程。 恭喜你,也恭喜我。 * 刀对准心脏捅的,但万幸钟实才是个瘾君子,吸毒吸的没力气,刀口里心脏差了几毫米,就是这几毫米,救了钟在的命。 手术也算成功了,紧要关头有人送了血过来,输血两千毫升,他icu昏迷了大半个月,高考出成绩那天才出来。 宋杰锋喜极而泣,钟在要出院的当天清早,他不顾叶子无语的骂声,独自登上附近最高的山峰,到寺庙给菩萨磕了三个响头。 宋杰锋回来为了他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在icu的走廊里痛哭,搞得旁边住院的病人以为谁死里面了,还劝宋杰锋看开点。 随即被宋杰锋瞪了一眼,对方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立马和宋杰锋对骂起来。 这边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良心,没教养!】 宋杰锋那边说【你怎么说话的,谁死里面了,你自己都住院能不能盼着点人好?!】 一个说【死就死了,就死就死,我死了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另外一个回【好,你死,你死,你个老不死的我看你什么时侯死!】 …… 因为提到死的频率太高,实在太晦气,两人被外面icu病人的家属一致劝阻。 “都少说两句,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算了算了,给我个面子,别计较了……” …… 叶子都听不下去了,说;“你们能不能安静会。” 陈迪文在旁边说:“别管他俩,一会两人外面抽根烟又好起来了。” 叶子对陈迪文说:“去给宋杰锋拉过来,丢不丢人。” 眼看护士要过来,陈迪文才过去踢了脚宋杰锋:“没完了你,一会钟在出来了。” 宋杰锋这才骂骂咧咧地作罢。 过了几分钟,icu的门打开,护士说:“钟在家属在吗?” 宋杰锋赶紧举手,推着轮椅,小跑着过去:“在在!家属在!” 护士搀扶着钟在出来,陈迪文和叶子也赶紧过来。 大病一场,钟在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睫垂着,在眼框那投出一片阴翳。 下颌骨比之前更加清晰明显,脸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肉,骨头贴着皮,但因为骨相绝佳,更显气质。 挺拔,苍劲,像是大破一场又大立起来。 宋杰锋愣了一下,说:“怎么感觉钟哥你又帅了?” 陈迪文说:“型男。” 护士不管这些,嘱咐说:“hiv阻断药需要连吃二十八天,现在才十五天,你们记得让他吃药,吃完药四周,六周各查一次抗体,如果为阴性就可以脱艾了。” 宋杰锋连忙点头,他又问:“姐姐,这个病怎么护理,我们的药呢?” “剩下的听医嘱,”护士挺忙的,说:“医生会开医嘱,去问医生。” 钟在说了声谢谢,他半个月没开口说话,嗓音嘶哑:“嗯,谢谢。” 护士隔着口罩露出微笑,走了。 宋杰锋:“……” 宋杰锋:“我趣!怎么区别对待?!” 推着轮椅去见医生,医生说他伤口恢复的不错,hiv感染这事阻断的很及时,基本不会有感染的风险。 四周再去查一次血,如果没问题就不必太在意。 医生说:“还好没有梅毒,那个才难搞哦。” 陈迪文在旁边说地狱笑话:“他老爹唯一的父爱了。” 宋杰锋:“……” 叶子:“……” 宋杰锋顿时呸了一口。 今天钟在出院,负责钟实才案件的白警官也来了。 当时钟在发消息举报,虽然所里反应及时,也将钟实才绳之以法了,但对钟在这件事,白警官一直心怀愧疚。 六个警察在场,还让人受伤了,这叫个什么事? 白警官给钟在带了些阳县当地的特产,说:“咱这里也没有别的东西,一些土特产你带回去补补身体。” 他另外掏了一个红包,厚厚一沓说:“孩子,这是我们所里筹集的捐款,一共是两万三千五。” 钟在扯唇笑,他肌肉有些僵硬,推手说:“谢谢,心意我领了,钱就不用了,谢谢。” 白警官还欲再给,说:“你别嫌少!你说你这么大的手术,花了多少钱,以后上大学也要用钱!” 推攘几番,陈迪文过来把信封塞给白警官,说:“钱他出的起,当时你也在场看着了,有人抢着要给他付手术费。” 当时手术时白警官确实也在,看到了紧急送血的场景,万里挑一的稀有血一下送来三千毫升,大手笔。 隔了这么多天,他仍旧好奇:“当时那是他家长?” 陈迪文说:“没有的事,人家是想让他办事,不然能给他付医药费?” “办什么事,”白警官热心地说:“有什么忙我能帮上你尽 管开口。” 第113章 陈迪文拍拍钟在的肩膀,说:“事情都办完了,不然哪能有我们说话的份。” 钟在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又聊了几句白警官还要忙着办案就先走了。 到楼下,外面下雨了,叶子去停车场开车,宋杰锋给钟在撑了把蓝色的雨伞,三人站在屋檐下等叶子。 宋杰锋其实没敢提陈雾圆,但钟在先问了:“陈雾圆给你们发消息了吗?” 陈迪文说:“发了,问你出什么事情了,我没回。” 宋杰锋补充:“陈姐家长嘱咐过,不让回。毕竟他们确实给血了,而且还付了手术费,我没好意思回。” “你这个时候懂规矩了?”陈迪文。 宋杰锋说:“你不是也没回?” 陈迪文轻撇嘴角,说:“我是看你钟哥的意思说话。” 叶子开车过来,宋杰锋本来要扶钟在,但钟在自己站起来了,说不用。 到车上,前面陈迪文和叶子交替开车,叶子先开一段路,坐在主驾驶,陈迪文在副驾驶。 后面是宋杰锋跟钟在。 钟在问了几句店里的事情,宋杰锋想起来什么,问:“今天是不是出高考成绩,哥你要不现在查成绩?” 钟在嗯了一声,宋杰锋把手机递给他,但都不用查,刚打开手机,消息一条条滚动,后面都是祝他得状元的。 刘庆涛发的分数截屏,718。 虽然知道了成绩不错,钟在还是登上网站去查具体分数。 宋杰锋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看,一看,顿时叫出声:“我艹,七百多分,哥你好猛!” 前面叶子和陈迪文同时转头:“七百多少,这么牛?” 宋杰锋拿过手机转向他们,说:“七百一十八。” 两人看了眼,感叹一会,又转头,陈迪文看着手机说:“我们家那位要是有你这成绩我也放心了。” 宋杰锋兴奋地问钟在打算报哪所大学,钟在搭了会话。 过了会,他也掏出手机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又说:“那啥,陈姐……”后半句没说出来。 钟在皱眉:“怎么了?” “她出国了,看,”宋杰锋把手机递到他眼前。 是条朋友圈,一张机票照片,今天下午三点的班次,没有配文。 宋杰锋没有说话,小心地瞧着钟在的脸色。 钟在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就说了一句,“早知道今天出院,当面说了”,别的也没讲。 宋杰锋哦哦几声,也没讲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车里没人再说话,钟在视线转向窗外。 夏雨骤然急切,燥热的空气混合着雨声,仿佛是一场不那么悦耳的交响曲。 地面上积起一层雨水,大雨落下,砸出一个个小水泡,车辆驶离阳县,拐入高速,远处天空沉沉,墨蓝色的乌云大片堆积,闪电忽然穿过云层炸开,电弧穿梭。 钟在心脏忽然疼起来,是钝刀子刮骨般的慢疼。 车窗上雨水顺着玻璃滚落,他睁着眼,手背上却沾染上了些许湿润。 世界在下雨,钟在,你心里也在下雨吗? 第82章 人就变小了 陈雾圆先去办了入学手续,又在学校附近找了房子,然后听从外公的安排去了几个他说过的国际港熟悉工作。 到红海线上的港口时,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邀请陈雾圆登上直升飞机,从上至下俯瞰整个海面。 船只从世界各地涌向繁忙的港口,蓝色的大海上拥挤着珍珠粒般的远洋船只,连绵的海色一望无际。 陪同的负责人是以前老爷子的下属,操着口不甚流利的粤语说:“当个世界好大嗰阵,人就细咗。” 陈雾圆没怎么在香港待过,对粤语更是一知半解,听不太懂,但却听懂了这句。 ——当世界好大时,人就小了。 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脑海里霎时间闪过的却是高一的时候钟在侧过身一遍遍地叫她的名字。 暑假过完,陈雾圆入校学习,她没有自己想的那样不适应国外的生活,反正学校都大同小异,学习,吃饭,睡觉,就这些事情。 何惜文给她找了一个陪读的学生,是原先市一中旁边省高的学生,学习优秀,何惜文给她出了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邀请对方跟陈雾圆一起学习。 说的陪读,但其实更像是何惜文安插在陈雾圆身边的眼线。 陈雾圆无所谓,三室两厅的房子,对方鲜少和她见面。 女生会做饭,时不时地也腼腆地邀请陈雾圆一起吃饭,陈雾圆总是说不用了。 陈雾圆也见了几个待在国外的朋友,学习之余约着一起飞去巴黎看秀,去非洲的草原,去冰岛或者去巴西的球场…… 世界确实很大,大到陈雾圆可以没有时间想起从前。 她认真学习,努力工作,第一年春节没有回家,只是在年后到某天,她拉开窗户,外面夕阳正声。 暖红的残阳铺满天空,热烈稠艳,陈雾圆在客厅拿手机打算拍张照照片。 红色熙熙攘攘地挤满了镜头,陈雾圆蓦地想起了当时高考结束时钟在送给她的玫瑰花似乎就是就和这个颜色类似。 心脏忽然放慢了跳动,陈雾圆眼前出现模糊的眩晕感,她扶了下墙壁,还没站稳,身体骤然前倾。 …… 再醒来,何惜文也在,她在美国主持项目,刚好在附近。 何惜文进来,站在病床前打量着陈雾圆,她头发散着,人很瘦,手腕纤细,听陪读的小姑娘说她经常不吃饭,有时工作学习一天就喝一杯咖啡。 何惜文问:“你有必要怎么折腾自己吗?” 陈雾圆抬起头,她身体虚弱,但唇色却还犹如带着层薄粉色,细腻动人,反问:“我为什么要折腾自己?” “你不折腾自己每天不吃饭?” 陈雾圆刚才喝了点水,头也不是很晕了,她伸手把耳边的碎发朝后拂,说:“吃不下。” 其实她以前吃饭就吃的少,钟在一直对她这一点很不满,他和陈雾圆一起吃饭时,如果看到陈雾圆今天吃的很少,钟在就会直接给她夹一碟菜,推给她说:“吃完。” 在学校里吃午饭或者晚饭的时候碰到了,钟在也会特意嘱咐她一句让她多吃点。 钟在做饭很好吃,他后来发现每次自己做饭时,不管做什么菜陈雾圆都吃的特别多,因此就经常亲自给她做饭。 本来钟在一年难得做几次饭,高三那段时间他却几乎每周都要做一两次饭。 别人都是高三越焦虑越瘦,陈雾圆那段时间反而长了不少肉。 何惜文轻哂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陈雾圆唇色淡粉色,脸色也并不病弱,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她眼神很空旷,里面什么都没有,淡淡的像缺了块东西,长睫轻垂,整个人宛如一块没有灵魂的瓷器。 何惜文说:“医生说你有胃病。” 陈雾圆点头,不甚在意:“知道,在养着了。” 过了几秒,何惜文说:“我给你找了个心理医生,去看看。” 陈雾圆眼皮轻抬,实在没想到何惜文会说出这种话,片刻后,回复道:“看过了。” 她端起杯子,慢慢地咽了一口水,漂亮的指节握着玻璃杯壁,眼神稍落,冷棕色的卷发弧度精巧,说道:“没用。”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似乎是上一个冬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的原因,还是因为去过太多地方新鲜感过去了,陈雾圆渐渐开始对大部分事情都没了兴趣。 不想去旅游,也不想去购物,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 没工作或者不用学习的时候大脑会不自觉的滑入空白中,等陈雾圆再次反应过来后,时间都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随之而来的是困乏和无力,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多,每次黄昏日落时她都会有种世界落幕的不安感。 陈雾圆给自己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年轻的心理医学博士,专业,循循善诱,兼具理性和感性。 但陈雾圆在她面前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既说不出何惜文跟陈平,也说不出外公和爷爷,更别提钟在了。 在那间窗明几净,充满温馨的阳光和绿植的咨询室里,面对心理医生,她拼命想说也只能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童年时遭遇过绑架。 但其实陈雾圆对这件事的印象并不深,当时她六七岁,而且从绑架到她平安回家只发生了几个小时,很快就有人报警送她回家。 医生遗憾地表示也许她应该更放松一些。 一句很简单的话,可陈雾圆做不到,她早就习惯了不倾诉,把所有的事情埋在心里,这么多年也只对钟在说过。 他们的恋爱只谈了三个月,每周见一次,就算加上节假日,真正见面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也不超过三周。 但三周时间却足够让陈雾圆把好好吃饭,倾诉这些词和钟在联系在一起。 第114章 没有钟在这些就通通不成立。 陈雾圆最后放弃了向心理医生说出一切,在她的帮助下开始尝试自我疗愈。 成果也不算微弱,只是她还是不太想吃东西。 何惜文想起来当时给钟在打完电话时出去看到陈雾圆半蹲在角落,举着手机,表情很茫然。 何惜文当时正要上前,却忽然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睛,片刻后她跌坐在地上,那是她唯一一次看到陈雾圆哭。 无声无息,却又撕心裂肺。 何惜文看起来很想批评她什么,但没说出来,半天,皱眉说:“谈场恋爱吧,我看那个钱培平不错。” 陈雾圆扶着额头,轻捶几下,没有搭话,问道:“你来这有事?” “顺便过来一趟,”何惜文说:“我明天就回国。” 陈雾圆应了句行。 在国外的每一天都过的差不多,陈雾圆的胃病时好时坏,在国外的第二年冬天,她意外地遇见了赵为。 当时陈雾圆正上完课,脖子上围了条米色的围巾,拎着电脑往外走,她昨天没睡几个小时,本来就很困,结果上课的老师说的英语极其难懂,陈雾圆听完课又累又困。 刚下大厅,背后忽然有人叫她:“副班!!副班?!” 陈雾圆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只是听到有人说中文,下意识地回头,然后回头就看见了赵为。 倒也不是陈雾圆对赵为的记忆多深刻,而是赵为的穿着非常猎奇。 和他旁边那个黑人兄弟,两个人大冷天,短裤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大衣,跟刚打完拳击从台上下来一样。 赵为一看她回头,更兴奋了,跑过来:“真是你,副班我是赵为啊,你还认识吗?” 陈雾圆点头:“认识,你怎么来这里了?” 赵为拍拍旁边人的肩膀说:“我过来参加比赛,三级跳世锦赛,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跟他一起来你们学校逛逛,宾夕法尼亚,”赵为竖了个大拇指说:“我必须来瞧瞧!” 难得见一面,赵为相约陈雾圆一起吃顿饭,陈雾圆答应了。 去了一家中餐馆,赵为的朋友叫“jalen”,他说自己还有一个中文名,陈雾圆问是什么。 jalen说:“威肯基。” 陈雾圆:“……” 赵为跟着解释:“就是威士忌的威,肯德基的德基。” “……” 陈雾圆虚伪地说:“这名字好有意思,好听。” 赵为边吃饭边聊起过去的同学,周世去了新疆,张颖好像去了西交,夏天议和他表妹都在北京。 每个人的前程都似乎很圆满,赵为塞了一口米饭,有些小心翼翼,刚想说:“钟哥……” 话还没说出来,有人热情地叫陈雾圆:“chen!” 是钱培平,陈雾圆同校的一个华裔学生,以前是nba球员,现在在学校学金融,算是陈雾圆的半个学长。 当时陈雾圆在法国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钱培平过来加她的联系方式,两人聊过几句,但也基本都是关于学业上的事情,陈雾圆对他的印象其实不多。 他走过来弯腰和陈雾圆打招呼,米色风衣,面孔俊秀,他会说中文,大方地向威德基和赵为打招呼:“你好。钱培平,你也可以叫我ethan。” 赵为的目光在陈雾圆的米色围巾和黑色大衣上看了几眼,又在钱培平米色的大衣和黑色的围巾上停了几秒,客气的说:“哦哦哦,你好,赵为!” 钱培平弯腰和陈雾圆说项目下午就要提交,让她尽快,然后就走了,陈雾圆问赵为:“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说这菜真好吃!”赵为猛扒了一口饭。 * 赵为三天后才跟着队里回国,银牌,朋友约着要给他接风洗尘,本来赵为还想邀请钟在,但钟在那边说没空,忙着赶项目,下次再说。 钟在大一写了几个程序卖给互联网公司,拿着第一桶做投资,然后大二干脆休学一年出去创业,他脑子活,起初是做工地建材和技术交接供应方面的活,后来又做互联网。 他眼光敏锐,能力超群,投资炒股一本万利的生意干起来格外顺手。 不过钱虽然赚的多,但也忙,这几年基本脚不沾地,一天就睡几个小时,有时候跑项目通宵都是常态。 别人高考后都是吃喝玩乐,但钟在的大学过的反而比高中的时候苦多了。 赵为虽然遗憾但也在只能说好。 他本来没打算和钟在说陈雾圆的事情,毕竟人家都谈恋爱了,再说也没用了。 暑假的时候赵为去找钟在玩,钟在和宋杰锋在一个度假区上,度假区要扩建,他们过来看项目。 晚上钟在要参加一个饭局,宋杰锋本来让赵为先自己玩,等一会钟在吃完饭再跟着出去逛,但钟在饭局上喝了快两瓶白的,喝的蹲在地上直吐,也没功夫去了。 反正跟土木行业打交道,老板们不管做生意是什么风格,在饭桌上一致的实在——菜可以少吃,酒要多喝。 钟在年纪小,别人爱问他为什么放着大学不上出来做项目。 其实都是做生意的人,眼光毒辣,看也看出来是为什么了,正经人谁有病小小年纪就这么拼,再不济也能从同行的口中听说钟在的情况,但就是要问。 瞒也没意思,钟在每次都坦诚地说了,他一没背景二没资历,饭桌上就是被灌酒的角色。 一顿饭吃下来,少说也要喝个半斤,哪怕是钟在真能喝,也顶不住天天都是这样的喝法。 宋杰锋给他递了瓶牛奶,钟在咳嗽个不停,赵为问:“爹你这是喝了多少?” 宋杰锋替他回答:“快两瓶。” 赵为忽然想起来了,说:“哦对了,副班上次和我一起吃饭好像也喝了口酒。” 宋杰锋知道赵为一直叫陈雾圆为副班,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骂他:“你好好的提这些干什么?上个大学惦记人家班长?!” “不是啊,”赵为说:“我说陈……” 钟在抬起头,眼底因为醉酒都是红血丝,问:“你在哪见到她的?” 他语气平淡,像是听到了故人的消息随口一问。 这都两三年了,应该也放下了?赵为迟疑地说:“去年我去比赛,在宾大,沃顿商学院!” 钟在点了下头,赵为又迟疑地说:“不过副班好像谈恋爱了,男朋友长的还行。” 宋杰锋动作一僵,但钟在似乎浑然不在意,重新低下头咳嗽,说了句:“嗯。” 第83章 好好吃饭 出国的第三年,舍友也逐渐变得外向起来。 她参加了学校和国内大学的交流项目,同组的学生组织了一个见面会,玩到大半夜,女生不好意思地给陈雾圆发消息,说可能会晚点回来。 陈雾圆听出她声音有异,问:“你喝醉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女生犹豫不决,可能是怕麻烦陈雾圆,还是说不用。 组织她们这场派对的男生陈雾圆也听说过,爱玩的公子哥,挺不正混的。 陈雾圆的室友长得漂亮,平时也不怎么接触这些人,陈雾圆担心她出事,还是拿了手机打算过去一趟。 地点在别墅区,陈雾圆摁了门铃,有人认识她,直接给她开门了。 进去室友在泳池边,确实有些喝多了,但还能说话,就走路不太稳。 同专业的华裔女生看到陈雾圆,特意过来说话,“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听说我们这里有帅哥?” 女生叫赵曦,跟陈雾圆的关系还可以,她家境不错,日常最大的爱好就是和帅哥恋爱。 陈雾圆扶着舍友站起来,好笑地问:“多帅?” 赵曦听出她的笑意,生怕自己审美被看扁,赶紧说:“真的很帅!!我发誓这是我二十二年来见过最帅的男生,还非常有个性,你知道alice今晚对他有多投怀送抱吗?他无!动!于!衷!” 赵曦说:“alice你知道吗,prada御用模特的那个alice,大长腿,腰这么,细!”赵曦不甘心地比了一下:“胸有,这么大!他没看一眼!!” 室友倒是务实很多,口齿不清地说:“是京大的学生,听说大二休学了一年,现在在经营自己的公司,听师兄说他很有钱,学习也很好。” 赵曦诚邀陈雾圆进去看看,陈雾圆不想,但室友要进去拿包,陈雾圆才跟着一起进去。 进去房子里明面上的氛围还行,桌上摆着几瓶酒,但陈雾圆 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她皱下眉。 赵曦在屋里环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指着角落:“看!看在那里。” 陈雾圆被她扯着抬眼。 角落里有一盆长得很高的蓝雪花盆栽,蓝色的花朵如雾一般轻柔恍惚,隐隐约约地遮盖住对方的身影。 她本来只是随意地看一眼,但目光触及到角落,却又忽然愣住。 有谁叫了一声,角落里几人纷纷回头,被花掩映着的那个人没动。 第115章 室友拿了包过来,喊陈雾圆的名字说:“我好了,咱们走吧。” 对方才伸手拨开蓝雪花枝条,回头。 确实,非常英俊的一张脸,褪去年少的青涩,越发显得骨相绝佳,凸起的眉骨向下衔接着挺拔的鼻梁,眼角微微向下,轻而易举能给人种锋利深情的感觉。 如果是他,赵曦的形容挺对的。 直到现在陈雾圆也没看过任何一张比他还要帅的脸,她对此既熟悉又陌生。 视线接触一秒,陈雾圆率先回头对室友说:“嗯,走吧。” 她说完转身朝外走,室友急忙跟上,刚走到外面拉开车门,有人追上来。 钟在拉住她手臂:“陈雾圆。” 陈雾圆都不想跟他说话,刚想甩手关车门,钟在眼疾手快,往她手腕上套了一个东西。 冰润的触感,是条天空蓝翡翠手镯。 镯子干净,色彩湛蓝,像是截取了一段阳光灿烂的晴天。 陈雾圆正要摘下来扔给他,钟在却笑了几声,说:“一千多万,你扔吧。” “……” 陈雾圆动作一顿。 钟在退后半步,给她关上车门。 他眉眼带笑,笑起来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似乎这些年的分别只是陈雾圆的一场梦,他微微点头,说:“陈雾圆,好久不见。” 陈雾圆非常用力地甩上车门。 * 车辆疾驰,后排的室友有些不安,她受何惜文的资助,对陈雾圆的态度总有些忐忑,半天问道:“刚才,那个是你朋友吗?” 陈雾圆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注意到了,她手心磨了下方向盘,说:“不是,以前认识,很久没见了。” 室友小声地说了声抱歉,不知道是在为了今天玩得太晚麻烦陈雾圆来接她道歉,还是为了刚才这个问题。 陈雾圆脑子里一团混乱,盯着前面的道路,说:“没事,你想玩就玩,她给你的钱本来就是给你花的,劳逸结合,大学也不止有学习,注意别受伤就好。” 室友姓孙,叫孙沫音,她平时很少和陈雾圆交流,闻言说道:“我觉得你人特别好,特别温柔,也不会生气。” 又很漂亮,即使身处异国他乡她身上的吸引力也丝毫不减,经常有人向孙沫音打听陈雾圆。 陈雾圆笑笑,说:“没必要生气。” 对其他人没必要生气,话是这样说,但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心脏里有团火在烧灼着,像要把心脏都烧化。 到家,室友去醒酒了,陈雾圆给她倒了杯水就回房间了。 躺倒在床上,床垫柔软地下陷,陈雾圆心底情绪在翻腾。 两年多,她下意识地不会再想起钟在,也从来没有假设过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和他再次遇见,因此当他出现时,陈雾圆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一切都不真实,像梦一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本能的,心底涌起来的是火气,陈雾圆握紧手上的镯子。 他说让自己相信他自己就得按照他的意思出国,就必须假装从前的恋爱不存在,好不容易她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他却想出现就出现,想说好久不见就说。 一切都是他想怎么就怎么样,钟在到底把她当什么? 陈雾圆起身打开电脑,在网站上查了一下,镯子是去年号称标王的翡翠原石上开出来的,天青色玻璃底,今天佳士得春拍拍了一千六百万七十万。 一千六百多万…… 陈雾原盯着网站上的那一串零看了半天,彻底被气笑了。 钟在做生意才几年,赚了多少钱能花一千多万买一个手镯,他现在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是吧? 一千多万,陈雾圆自己都舍不得。 陈雾圆把镯子褪下来,在房间里找了个首饰盒装起来,打算托人还给他。 摘下镯子,手腕上她高三纹下的空针还有红痕停在皮肤上,她本以为自己不是瘢痕体质,却没想到这道纹身却迟迟未消,这几年下来也只是变淡了一些。 淡红的印记穿梭在皮肤肌理里,像一幅陈旧的画。 陈雾圆摸了几下自己的手臂,把衣袖放下,遮住疤痕。 今天可能是遇到钟在,光这一件事就耗费了她的心力,陈雾圆洗漱完看了一会作业,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 第二天钱培平也组织了一场派对,邀请了陈雾圆,他知道陈雾圆平时很少参加这类活动,这次特意说:“一定要来,就当放松。” 陈雾圆抹不开面子再拒绝,只得应下。 到了地方才发现钟在也在,而且这个派对就是为了他办的。 钱培平过来低声和陈雾圆交谈:“你在国内认识他吗?” 陈雾圆含糊地说:“听过。” 钱培平和她碰杯,介绍说:“前几年刚冒出来的金融新星,投资哪家哪家狂涨,从来没有失手过。” 陈雾圆握着酒杯,问:“他刚上大学吧?” “京大学生,今年刚大二,”钱培平说:“他休学过一年去做生意了,开了个公司,叫‘缘启’缘分的缘。” 陈雾圆心底震了下,哦了一声,钱培平看起来对钟在很感兴趣,端着酒杯去他那里说话了。 钟在的身边不缺人,赵曦今天穿着一件酒红色的长裙,裙边开衩到大腿中段,皮肤雪白,撩人大胆。 她围在钟在身边给他倒酒,旁边钱培平脸上带着笑,也和他碰杯。 钟在执杯坐在人群中间,俨然一副商业新贵的模样。 即使陈雾圆还不知道他如今到底资产多少,但也能看出来他现在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好像当年那个在走廊上落寞转身,以及蹲在路边对她说自己将来要去一座小城市生活的人完全变了模样。 他既没有去一座小城市,也没有当年的萧索黯然,三年后的钟在,比陈雾圆想象的还要意气风发。 即便是现在,她仍旧相信钟在有不亚于任何人的能力,也诚心为他今日的成就而祝福。 但是无论他什么样,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陈雾圆看了几眼,收回视线,在角落坐下看手机。 那边赵曦正端起酒杯要给钟在。 面前的人侧身站立,眉色重,嘴角微微上挑,侧脸堪称一绝,站在那玩味冷峻,要气质有气质,要长相有长相,完全符合赵曦的审美。 她二十二年就没看过这么极品的男生,赵曦刚想把酒杯递给他,却立马被挡住。 ——而且他没用手,只是杯子稍侧。 钟在没有丝毫暧昧感,直接说:“谢了,我不喝酒。” 赵曦心想你讲什么p话,你刚才喝的那些不是酒??! 她举着酒杯还欲说话,抬眼却被他的目光吸引,钟在甚至没往她这看,而是看向另外一个方 向。 眼神深刻缱绻,仿佛在注视着极其珍贵的宝贝。 赵曦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人群聚集,她的目光却也下意识地落在角落上的人影上。 栗色的卷发,皮肤白皙,低头看手机时室内灯光落在她身上,鼻梁秀挺,睫毛卷翘,身材苗条有料。 轻而易举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是即使和任何人比她也不会输的类型,尽管赵曦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 这是看上陈雾圆了? 赵曦心里马上不高兴了,猛地放下酒杯,冷哼一声,走了。 * 派对还没结束,陈雾圆头疼得厉害就想先走,钱培平送她到楼下,本来要送她回去,但陈雾圆说不用,她打车了。 钱培平才说好,他离开之后陈雾圆在路边等车,过了几秒,身后有人叫她。 “陈雾圆。” 陈雾圆只当没听见。 钟在上前两步,站在她身边问:“你回家?” 陈雾圆不想搭话,她拿着手里的烟随意捏着,钟在注意到了,问:“学会抽烟了?” 其实不抽,烟是陈雾圆刚才在桌上抓钥匙的时候顺便抓到的,还没来得及扔掉。 但钟在既然这样说,陈雾圆就干脆举起烟。 钟在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左手微拢着火,凑过来给她点烟,又问:“刚才那是你男朋友?” 火光舔舐烟丝,红光微盛,陈雾圆没回答。 钟在给她点完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味闷入喉咙,他想起刚才钱培平和她说话时离的极近的距离。 刚想偏头说话,却看见陈雾圆正咬着烟,似乎想抽。 陈雾圆察觉到钟在正在看她,顿了一会,刚打算假装抽一口,烟气呛人,还没动作,钟在忽然拿走她手上的烟,塞了一个东西在她嘴里。 甜的,是块奶糖。 钟在低笑了声,笃定地说:“你不会抽。” “……” 陈雾圆冷脸,说:“现在不会不代表将来不会。” * 钟在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几天,周末陈雾圆去了趟超市,又碰到他了。 第116章 陈雾圆去超市是因为有点头晕,想买含糖饮料,加上来都来了,顺便买些日用品。 转过一个货架,她先看见的钟在,但很快假装陌生的低头。 钟在不知道来买什么,看到了就过来,跟在她身边说话:“陈雾圆。”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t恤,没有再剃很短的寸头,但还是偏短的发型,硬朗英俊,嘴角挂着笑:“陈雾圆,挺巧的。” 陈雾圆不理他他就跟高一的时候一样,一直叫她的名字。 叫了几声,陈雾圆走到一个货架旁,钟在弯腰选了瓶可乐,说:“我明天回国,学校里老师在催我回去上课。” 交流项目是线上活动,老师在催他回去上课那钟在应该是请假出国的。 钟在说:“我听赵为说你在宾大上学,本来还没指望见到你,没想到刚来两天就遇到了。” 陈雾圆任凭他说,钟在知道她不想理自己,但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更加没有机会说出口,他说道:“陈雾圆,我还挺想跟你说一件事的。” 他还没讲是什么事情,陈雾圆已经懂了,她很想说你别说了,没戏,但张张嘴,没有先说出口,低头选东西。 果不其然,钟在说:“我想重新追你。” 他微微俯身,距离靠近,陈雾圆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她一件件把刚才选好的东西放回货架,然后把推车放回原地,推车咣当一声,空着手出去。 今天是个阴天,风卷着树梢,钟在拉她的手臂:“陈雾圆——”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 陈雾圆甩开他的手:“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分开就分开,你想追就追,你把我当什么了钟在?还是你觉得我好哄,玩累了就回来找我?!” 三年前他亲口说要分开一段时间,明明他可以让朋友和自己说一声,但是他没有。 三年的事件陈雾圆都已经熟悉没有他的生活了,他却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说可以重新追她,所以呢,就当之前的三年空白不存在是吗? 钟在握住她的手,皮肤相触,她手上一片冰凉,钟在解释道:“我没有觉得你好哄,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三年我没有谈过别人,陈雾圆,三年前的事情我能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听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你不是很会安排吗,既然当初都安排好了,就按照之前的方法过下去,你凭什么现在来找我?!” 陈雾圆挣了下手,说:“松开。” 钟在没动,压低着眉眼说:“我不想放。” 他刚想上前,陈雾圆立马,后退一步,嗓音干涩地说:“钟在我不想在街上和你大吼大叫,你别逼我了。” 钟在便停住,握着她的手紧了片刻,又慢慢松开。 他看着陈雾圆往前走,背影单薄,这几天他听到了很多关于陈雾圆的事情,打理企业,学业有成,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过的也很好。 就如他自己当初猜测的那样,陈雾圆只要按照她自己的路走,早晚会心想事成,要什么有什么。 三年过去,其实他们现在各有未来。 钟在站在原地没动,走到拐角的人却忽然扶了下行道树,背影晃了下。 几乎是瞬间,他反应快的立马冲过去一把拉起对方。 * 陈雾圆其实很久都没有犯过低血糖了,今天是还没吃饭,本来进超市之前她就有点头晕,进了超市遇见钟在,陈雾圆连口含糖饮料都没喝,更晕了。 但钟在过来扶她,陈雾圆还是甩开对方的手往前走。 低血糖让她感觉自己浑身发凉,额头冷汗直冒,但她强撑着口气往回走,回去陈雾圆勉强喝了杯蜂蜜水,就直接睡下。 一觉到晚上九点多才起来。 陈雾圆开门出房间,闻到客厅里有股饭菜香,陈雾圆还愣了下,以为是室友做饭了。 之前她做饭的时候问过陈雾圆要不要吃,陈雾圆经常没胃口就说让她不用麻烦了,做她自己的那份就行,后来室友干脆就在学校吃饭了,很少再做饭。 陈雾圆刚想去问,室友开门出来,陈雾圆问:“你做的饭?” “不是,”孙沫音赶紧说:“是钟在做的,你睡觉的时候他过来了一趟,说是你朋友,就过来做顿饭,我看他人还挺好的,而且说和你高中就认识,我就没拦着。” 主要是钟在的长相和气质就不像是会做饭的,但他手上确实又提着超市买的菜,异常诡异,孙沫音就有点懵,一下没反应过来。 陈雾圆扶了下额头,孙沫音往前几步,以为陈雾圆不喜欢,赶紧说:“你要吃吗?汤还在锅里,一直在热着,其他菜在冰箱,需要热一下你要不吃的话,我现在就去收拾。” “不用,”陈雾圆说:“我来热吧。” “啊,哦哦哦,”孙沫音说:“好的。” 素炒青菜,可乐鸡翅,糖醋排骨,豆腐鲫鱼汤,荤素搭配,钟在还切了葱段,他留了张纸条,下面还有一封信。 纸条上写着“鱼汤出锅时再洒葱段,我回国了,八点半的飞机,好好吃饭。” 陈雾圆拿了信,把鱼汤都盛出来,冰箱里的菜用微波炉热了,钟在还蒸了米饭。 他做饭一直很好吃,陈雾圆盛了两碗饭,招呼孙沫音也一起吃。 孙沫音迟疑,陈雾圆笑了下,说:“他做饭挺好吃的,这么多我菜一个人也吃不完。” 孙沫音这才坐下,她尝了下,确实挺好吃的,因此在心底嘀咕,看着挺冷的一个人居然真会做饭。 孙沫音以为陈雾圆只会吃几口,这几年无论什么时候,过节也好,不过节也好,陈雾圆的心情似乎一直都很平淡,经常出差,然后也很少吃饭。 但今天好像不一样,她吃饭的 速度很慢,但也把一碗饭吃完了,又盛了一碗汤。 鲫鱼汤汤色奶白,味道鲜美,孙沫音喝完正想说自己吃饱了,但抬头却又忽然愣住。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发现陈雾圆脸上有其他表情 ——眼圈微红,像是要哭了。 第84章 直到你愿意 钟在写的那封信陈雾圆一直没看,他保持两周来一趟费城的频率,刚走没多久五一假期又来美国了。 陈雾圆不想见他,但钟在总有办法出现在她面前。 五一假期时他就住在陈雾圆隔壁,跟一个宾大的男生合租,陈雾圆开门就能看到他,但看到了就当不认识。 钟在倒也不气,反正他挺熟悉陈雾圆跟他冷脸的,每次陈雾圆出去之后再回来,钟在就旁若无人的和她搭话:“陈雾圆,学习累吗?” “陈雾圆,你晚上还要出去?” “今天出去见了钱培平,你认不认识徐胜?” …… 他话好多,陈雾圆终于被他说烦了,转过头问:“你什么时候见的徐胜?” 钟在说:“昨天晚上。” 徐胜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家里因为事情不能回国,一直都在国外,上次派对就是他组的局。 陈雾圆想起了什么,问:“那天钱培平组织的派对上你和徐胜在楼上干什么?” 钟在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说:“我没吸叶子,我还要回国。” 陈雾圆点点头,钟在笑了,很干脆地问:“陈雾圆,你在关心我吗?” 陈雾圆本来只是随口问一下,但钟在这样一说她自己也察觉出话里关心的意味,于是就停住不说了。 钟在见她没回答连生气都没,继续笑着问:“有没有吃饭,我给你做?” 钥匙插进门锁,陈雾圆开门,随即“砰”的一声关上门,甩了钟在一鼻子灰。 “……,”被甩在门后的钟在仰头对着门口的摄像头笑了几秒,才掉头去超市。 直到晚上,陈雾圆还没有搭理钟在的想法。 晚上她参加了一个线上会议,是商定港口智能系统升级的事情,会议一连开了半个小时。 刚结束关掉摄像头,陈雾圆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却看见钟在正从街道的另一侧走过来。 他不知道从哪回来,手上提着袋子,每走几步就咳嗽一声,脊背稍弯。 陈雾圆的视线顿住,她不确定地想钟在是不是感冒了? 从北京到费城差不多要飞二十四小时,他休学一年现在上大二,正是课程多的时候,但钟在却几乎每个月都往这来一趟。 机票钱还是其次,他这么频繁的过来,估计连休息的时候都没有,很可能每次一下飞机就直接回去上课了。 更何况钟在还有工作要忙,这一个多月他说不定有半个月都在通宵。 陈雾圆看着他走完一条街,过了几分钟门铃声响起。 孙沫音不在家,陈雾圆过去开门,门口是钟在。 他递过来一个盒子说:“刚才路上买的,蛋糕,尝尝?” 他可能看出陈雾圆刚结束工作,又问:“还没吃饭?” 第117章 本来这句没指望陈雾圆回答,但过了片刻,陈雾圆点头。 钟在有些错愕地他抬眼,嘴角微微上扬,勾出笑意,他手撑着门框问:“那我进去给你做?” 嗓子有点哑,应该确实是感冒了。 陈雾圆没有接蛋糕,也没让他进来,很有针对性地说:“你感冒了?别传染给我。” 钟在:“……” 他解释:“不会传染你。” 陈雾圆问:“你说不会就不会?” 钟在把蛋糕递给陈雾圆,笑着说:“要不这样,我明天去医院看看,看好了再来给你做饭?” 陈雾圆没管他,心想你看不看病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正要关门,钟在眼疾手快地拉着她的手把蛋糕递给她, “我让他们少放了奶油,你觉得腻就少吃点。” “……” * 第二天陈雾圆上完课,心理医生询问她有没有空,邀请她去一趟咨询室。 陈雾圆这半年因为在忙学业和工作,一共才去过两三次,她想想,还是和对方约了时间。 下午三点,在学校附近的医院。 咨询师十分年轻,而且精通中文,见到陈雾圆的第一眼先给她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夸奖道:“你今天非常漂亮,活泼珍贵的宝石绿。” 陈雾圆今天穿着一件淡绿色的开衫,她微笑着点头道谢:“谢谢。” 坐下咨询师照常问了她最近的睡眠情况,情绪有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波动。 陈雾圆想了一会,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叠放在桌上,迟疑着说:“有。” 以往咨询师问这个问题,她的回答都是没有,咨询师抬眉,循循善诱:“是学习上的事情?” “不是,遇到了以前的朋友,”陈雾圆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还是强迫自己说出来了: “算是我的前男友,他来费城找我,可能是想复合。但是我们之间还有一些问题,我现在很难做出选择。” 咨询师耐心询问:“问题,出轨?” “no,”陈雾圆摇摇头:“sorry,我不能对你如实相告,但绝非底线问题。” 咨询师轻柔地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当你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感觉到欣喜还是胸口沉闷感到烦躁呢,你还爱他吗?” 陈雾圆无法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低着头思考,她扎着头发,只有耳边些许发丝垂落。 这么久的咨询治疗,咨询师也大概了解陈雾圆的性格,尽管她有很多事情难以说出口,但陈雾圆总会很快地告诉她答案,告诉她:“抱歉,我不能说。” 她完全掌控着自己的痛苦和难以言说,并在大多数时刻坦然地直视它们,在广袤的自我世界中找到了一种病态的心理平衡。 ——尽管痛苦,却依旧强大。 过去仅有一次提问她思考了许久也没有给出答案,是在咨询师问起她是否有爱人时。 这次,也是因为此事。 她只有在关于对方的问题时才罕见茫然,不知所措,仿佛对方是超越了痛苦的存在,既打破了她的自我平衡,也给了这个强大斑驳的世界带来了独特的,新鲜的感受。 让她体会到除平淡、习以为常之外的情绪。 这份独特的体验是她平静封闭的世界里唯一的裂缝,也或许,会成为支撑她重塑平衡的力量,让她以更加健康,更加幸福的方式去面对生活。 陈雾圆没有回答,咨询师滑动转椅,说:“或许你已经有了答案,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穿除了黑白灰意外的彩色服饰,sobeautiful!” 陈雾圆垂眼,衣袖的绿色映入眼帘,温和的色调柔嫩清新,她心脏缓缓地收紧。 咨询师的声音很温柔,像流淌的月光安抚着:“当我们迟疑不决时,关注未来比关注过去更加重要,过去已经既定,未来还可以改变。 “亲爱的,大胆面对生活和内心,你如此的聪明,应该已经有答案。” 室内安静,植物独有的清香沁润肺腑,陈雾圆拂了下耳边的碎发,点头,说:“谢谢。” * 陈雾圆下午回家,家里没人,孙沫音今天会很晚才回来。 她进了房间放下包,目光瞥到放在桌上的那份信,思忖一会,想起咨询师的话。 “未来比过去更加重要。” 她扯掉发圈,还是拿起信。 房间里安静无比,陈雾圆动作轻地坐在椅子上,在久违的宁静中拆信。 长长的一封信,字迹比他以往写题目时都要工整,一笔一划,像是字字深思熟虑,发自肺腑。 第一句话是:“陈雾圆,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言而无信,让你一个人度过这三年,但当时情况特殊,我还想向你解释。” 陈雾圆目光顿了下,才接着往下读。 “当时我去钟实才那里,报警后他突然冲过来捅了我一刀。医生说 我伤得很重,血库缺血没法做手术。后来你母亲联系我,说可以承担手术费并帮我找血源,条件是要我答应和你分手。” “我知道你爱我,如果告诉你实情你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但我不能自私地把你拖下水,所以答应打电话说暂时分开。 “我的决定带给你伤害我清楚,从头至尾,你没求过我大富大贵,可我也有私心,希望你将来的日子灿烂向上,一路好景相伴。” “当时电话里说得太匆忙,有件事没说明白。宋杰锋他们没告诉你我的情况,一是觉得既然收了医药费就该守信用,二是看我的意思说分开了就别让你再操心。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替他们跟你道歉。” “这三年我开了一家风投公司,还做了地产开发项目。没联系你不是因为忘了你,一是真找不到你联系方式,二是怕打扰你的新生活。我想着等自己混出个样子再来找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没本事,就算在一起也经不起风浪。” 最后一句显得尤为郑重:“陈雾圆,我贪心,想用三年换个以后。” 我想要和你有以后,就不能一穷二白。 我也不能让你为我跌落,我会去够你,即使再辛苦,再困难,我也会做到。 爱你和与你的往后,在某一个瞬间却是不能兼得的事情。 我当时对你最好的爱就是放手,后来要是想和你有以后又必须要拼搏赚钱。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我贪心,想用三年换以后。 纸张浅薄,陈雾圆不自觉地用力紧握,他应该是匆忙之中随便扯的一张纸,纤薄的纸张牵拉出几道褶皱。 其实陈雾圆一直知道钟在肯定有苦衷,不然不会和自己分开。 只是如果他当时的手术没有成功,不来找自己,自己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知道当时的事情。 说到底,可能谁也没错,但她就是不想这么快就跟钟在和好。 * 晚上钟在回来做饭,他戴了口罩,买了很多菜,他了解陈雾圆的口味,但时别三年,他询问:“还是不能吃辣?” 陈雾圆点点头。 钟在说:“行。” 他打开冰箱看,里面东西不多,大部分是速冻品,除此之外就是水果和饮料。 他挑了几样出来,又问陈雾圆:“你经常不吃饭?” 陈雾圆先注意到他眼睛很红,这是钟在身上的一个特点,他只要喝多了或者生病,没睡好之类的眼睛就会充满红血丝。 昨天他室友应该是在开派对,直到半夜还亮着灯,钟在可能没睡好。 再加上这几天他似乎也没有倒时差,眼睛红也正常。 陈雾圆说:“很少在家吃饭。”所以冰箱里才什么东西。 钟在点点头,不知道信没信,说:“嗯,好好吃饭。” 他进厨房做饭,陈雾圆倒了杯水,站在门口看他做饭。 切菜,备菜,钟在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流利,充满着观赏性。 这样的场景,陈雾圆看过许多次。 过去他每次在家做饭时陈雾圆都会在旁边看着,她自己也会做饭,有时候便干脆帮他一起做饭。 钟在每做好一道菜都会夹一块给陈雾圆尝,陈雾圆爱吃的东西不多,口味很挑。 她不吃辣也不吃过甜的,清淡的最好,不过清淡也不能没有味道,鱼汤太鲜她也不喝。 炒菜有时候控制不好温度蔬菜会微微发苦,平常人尝不出这个味道,但陈雾圆可以,她也不吃。 有时候连陈雾圆都觉得她自己很挑食,因此平时也不会刻意要求吃什么。 但钟在却一点不嫌烦,非常宠她这一点。 只要陈雾圆肯好好吃饭,任何要求都可以对他提,每次做好的饭菜都让她先尝,她说可以才会出锅。 世界在这一刻和过去重叠,陈雾圆举起水杯喝了口水,回到餐桌前坐下。 四菜一汤,都是从前陈雾圆喜欢吃的,钟在坐下陪她一起吃。 钟在问:“还符合你口味吗?” 陈雾圆塞里口青菜,清爽香脆,大厨一般的水平,她点点头,说:“符合。” 第118章 “多吃点,”钟在说:“你太瘦了。” 饭桌上安静,瓷制的碗筷碰撞,声音轻脆,微弱的动静像睡眠时的白噪音。 气氛奇怪,甚至有些沉闷。 钟在先说:“我明天早上回国,学校里课多,可能过半个月再过来,你好好吃饭。” 陈雾圆嗯了一声,她说:“你没必要再过来。” 钟在手骨猛然用力,骨节发白,他轻嗯一声,表示困惑。 陈雾圆说:“你写的那封信我看过了。” 她说话有点片段式的往外说,钟在不清楚她的态度,心被勾起。 陈雾圆塞了一大口米饭,鼻尖微酸,说:“我不太想和你闹脾气,但是钟在,这三年你有苦衷,我未必没有委屈。” 她本来的打算是和对方上一所城市的大学,是想和他好好谈恋爱,而不是在异国他乡自己生活。 这一句话让钟在顿时有些哽咽,钟在这三年除了做投资还做工程,时常去工地,有时候地方偏,工地上都是黑暗,他习惯孤身一人,也清楚异国他乡三年,陈雾圆的感触想必不会比他少。 眼前的人比之前还要瘦,眼里没什么情绪,这一点甚至比高中那会更甚。 高中的时候陈雾圆身边朋友多,但似乎每一个都差点感觉,没见着她和谁的关系特别好,陈雾圆也不会把生活中坏的一面分享给朋友。 唯一的就是对他说,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了,做好了一辈子要他陪的准备。 他说他要赚钱,但从始至终,陈雾圆压根没求过他大富大贵。 钟在心脏传来绵密悠长的痛楚,像泵压机一下比一下压得更深,更酸痛。 “没事,我理解,”钟在抬眼,黑曜石般的眼睛朦朦胧胧勾着深刻翻涌的情绪,郑重说, “我重新追你行吗,我们把这三年的遗憾都补上。” 我重新追你, 直到你消气,直到我们把所有未完成的遗憾都补上,直到—— 你愿意再接受我。 第85章 你能考上大学吗 钟在说要追她,但相距一万多公里,连时差都有十二小时,就算他有心也做不了什么。 刚好陈雾圆马上要放假,钟在那边也还只有两个月就要到期末周,他还是保持着半个月飞一趟费城的频率。 其他时候就聊聊天,他消息发的多,陈雾圆有时间就回。 她在慢慢适应有钟在的生活,但这并不难,钟在好像本来就属于她生活里的一部分。 ——只是偶尔缺席片刻,很快又重新充盈在她的世界。 对于钟在来说,他最近的爱好变成了给陈雾圆点餐,提醒她按时吃饭。 陈雾圆学期结束是五月六号,但没有回国,六月中旬去了趟法国南部,而钟在要到六月底才能考完试。 他考完试就打算去找陈雾圆。 宋杰锋下半年要参加成人高考,他妈说的话不管用,但他妈非常有手段的找了钟在,让钟在劝宋杰锋。 话从钟在嘴里说出来,宋杰锋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去考试了。 他被成人高考折磨的死去活来,有几天一提到半夜就崩溃地给钟在打电话,鬼哭狼嚎地哭诉。 钟在往往是 听两声就挂了,但叶子看不下去宋杰锋要死不活的样子。 六月初干脆带他一起出去旅游了,就当是放假。 赵为结课要比钟在早,他放假没有先回家,死活要等钟在考完试和他吃顿饭才走。 钟在不住宿舍,在京大附近租了一间房子,赵为、宋杰锋他们都有房子的钥匙。 赵为住进来之后觉得人生非常无聊,两眼一睁就是问钟在今天吃什么。 早饭吃完盼午饭,吃完午饭去找表妹,然后接着盼晚饭,成功把钟在搞烦了。 钟在让他先回去,说自己考完试会回一趟苏城,等回去的时候会告诉他。 赵为一连问了七八遍是不是真的,你放假不要出去工作吗,钟在说是真的,让他别烦了,赵为这才舍得回家。 六月十七钟在考完期末考,计划回苏城待两天,然后直接去找陈雾圆。 六月中旬这个时间点基本上大学都放假了,赵为呼朋引伴约了一大桌子人。 钟在这几年很忙,上了大学之后好多以前的同学都没怎么见过他了,这次难得他出现,周世他们兴奋地拉着钟在喝酒。 他们的酒量跟地产老板比起来实在是洒洒水的水平,钟在半杯白酒就能应付正常。 饭吃到晚上八点,钟在明天早上还有事情就定了酒店,打算回去睡觉。 酒店在关山路,钟在进去在前台办入住手续,过会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孩。 六七岁的样子,六月苏城气温逼近三十度,但小女孩还穿着长袖,带着一顶小黄鸭的帽子,跌跌撞撞往前排跑。 小孩跑到钟在这,垫着脚想看台上的东西,但因为长得矮,使劲垫脚也看不到。 她也不出声,靠在前台边,仰着头看钟在。 钟在注意到了,弯腰抱起她,关心地问:“小朋友你家长呢?” 小女孩不怕生,身体朝后转,指着后面脆声说:“在后面。” 钟在往后看,后面是电梯口,还没见到人,先听见两道焦急的声音, “恬恬,恬恬你去哪里了,外婆不是说了吗,让你不要跑这么快……” “妈,都说了不要让恬恬自己出去玩……” 随即,从电梯口出来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五十多岁,年长的在前,穿着藏青色衣服,满脸焦急,直到看见钟在怀里的小孩,脸上才顿时放松许多,赶紧过来道谢, “哎吆,谢谢,谢谢!恬恬,有没有谢谢哥哥?” 老人伸手要抱孩子,她后面的年轻女子刚想往这走,看清钟在的一瞬间却又忽然愣住。 对方嘴唇翕动,迟疑地唤:“钟在?弟弟?” 老人接了孩子,听到这句话才恍然抬头:“阿在?” 钟在扶着前台的桌子,往后退了半步,他脸色紧绷,六月酷暑天,却仿佛有盆冰水朝钟在迎头浇下,浇得他血液凝固,全身战栗。 * 钟在对于从前的大多数事情都记得很清楚。 对钟实才,对小学的老师、同学,他记得钟实才每次打他的时候暴跳如雷的表情,记得小学老师同学们那些天真的讨厌或者是善意。 唯独关于钟灵和王绣的记忆是模糊的,钟在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生命中还有这么两个人了。 据王绣说,他出生的时候是个暴雨天,起名叫“在”的原因也超级简单,希望幸福永在。 钟在出生的时候王绣和钟实才结婚还不到半年,刚开始确实也有幸福可言,但后来钟实才开始赌博,酗酒,生活一下变了样子。 王绣和钟实才结婚并不是因为爱,单纯的是想找个男人支撑一家人生活,她爱着前夫,在两个孩子之间也更珍视和前夫所生的女儿。 钟在的出现更多是像是她对这段婚姻的投诚。 王绣曾经对钟在说过:“要不是你爸要你,我不会生你。” 这句话的直接意义是,在王绣心里,钟实才和钟在是一个集体,王绣和钟灵是另外的集体,因此钟实才应该更多的对钟在负责,而不是由她来管。 在钟实才和王绣的夫妻关系变差时,这层隐秘的阵营划分就更加清晰,尽管那时,钟在还不到五岁。 但说实话,朴素的母爱让王绣对钟在也不差,至少钟在没在她那挨过几回打,王绣顶多是不管他而已。 仅有的几次挨打钟在也记得,一次是钟灵和王绣在说话,钟在挤过去也想听,王绣掐了他的胳膊,青紫一片。 一次是他小学一年期被叫家长,老师说他逃课,匆匆赶来的王绣朝他背上打了一拳。 她打的没有钟实才那么重,但钟在却感觉非常非常疼,疼的他红了眼。 等钟在稍微长大一点,他早熟的懂得了自己在家里的处境,他开始不朝王绣叫妈,也不会刻意地和钟灵说话,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和钟实才的斗智斗勇上。 钟在从小就会拿刀,钟实才打他他就拿刀出来,摆明了就是你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的架势。 他和钟实才打架从来不松口,钟实才踢他踹他他就是死咬着不放,钟实才说他是全天下最毒的狗,每次打完钟在他身上也必有一处鲜血淋漓的地方,因此打钟在没打王绣她们过瘾。 但耐不住钟在成天自己找事,每次打完钟在,钟实才就会被耗尽力气。 很多次,钟灵和王绣都见过他和钟实才打架,钟在不知道她们怎么看待自己,毕竟他们很少说话。 只是偶尔会注意到她们戒备的眼神,看自己和看钟实才一样的目光。 钟灵的年纪比钟在大,她以前姓白,她不许钟在叫她姐姐,但却会偶尔给钟在处理伤口,给钟在带饭,会问他在学校里有哪些朋友,尽管这样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119章 钟灵高中的时候瞒着王绣谈恋爱,被钟在看见过一次,钟灵为了不让他告诉王绣还带着他和男朋友一起吃过饭。 她分手的时候钟在也知道。 钟灵第一次谈恋爱,分手的时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钟在蹲在她面前看,过了会跑走了,又过了会跑回来递给钟灵一包面巾纸和一只口红。 钟在从小时候起就非常的话少,递给钟灵东西的时候就说了四个字:“给你,别哭。” 然后钟灵一看口红是男朋友答应生日会送给她的一支tf,连色号都跟她男朋友答应的一模一样,哭得更凶了。 钟在才小声地说:“喂,你能不能别哭了?” 钟灵和她男朋友分手的原因是撞见她男朋友出轨,钟灵抽噎着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样的男人才算好东西?”钟在问。 钟灵说:“专一,对女朋友好,长得帅。” 钟在酷酷地说:“这也太简单了。” 他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长得帅这件事从小就能看出来,还没上小学,就有小女生给他递糖。 钟灵哭着说:“你又不是男人,你懂什么,难道你爸就是好东西了吗?” 钟在:“……” 钟在绷着脸:“我长大了不会像他们那样。” 钟灵于是顺理成章的说起自己的父亲,一个瓦工,下班了按时回家,还会给钟灵缝补衣服,会给她种喜欢的花,会教钟灵吹笛子,如果钟灵考试成绩好,还会带她出去吃饭。 最后他死于肺病,死前耗尽了家里所有的存款。 钟在听完,沉默半天,说:“你以前过的真好。” 钟在哭了半天才慢慢地不哭,她那时应该就知道了什么,和钟在说:“如果将来我有钱就会回来找你,然后让你跟着姐也过上好日子。” 钟在想了一会,腿蹲的有点麻,问:“你什么时候才能有钱?” “等我考上大学,工作之后。” 钟在又思考一会,非常严肃地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你能考上大学吗?” 钟灵:“……” 钟灵破涕为笑,说:“我成绩可好了,上大学不是问题。” 大人会用玩笑话欺骗小孩,钟灵还不算大人,她正在上高中,不大不小,所以用了半真半假的话给了钟在一个希望。 尽管钟在一直都知道,这可能是假的。 她能上大学,还有很好的前途,所以先走了,钟在被留下,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上大学,有没有过上像以前那样的好日子。 钟灵和王绣走了之后,钟在本来就不算完整的童年彻底结束。 钟在唯一记得清的是她们走的时候是个大雾天的早上,他举起啤酒瓶猛得敲在钟实才的头上,“砰”地一声,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 他松开手,绿色的玻璃碎片顿时掉落满地,回头狂奔时门外天空将明未明,在雾气和血色的朦胧中,钟在迎面撞上他的人生,逃无可逃,惨淡至极。 反正这么多年也熬过来了,熬到钟在都上大学了,乍一见到 故人,钟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钟灵快步上前几步,也许她应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唇张合。 还是钟在先反应过来,他伸手介绍自己:“钟在,建能公司。” 典型的商业打招呼方式,钟灵错愕几秒,慌乱伸手:“钟灵,贝信投行并购经理。” 贝信是全球五百强企业之一,钟灵能在这里当上经理,她学历应该非常漂亮。 钟在因此问:“你考了哪所大学?” 钟灵说:“平州大学,后来去了惠宁读研究生。” 钟在点头,说“挺好的。” 话题中断片刻,钟灵又赶紧介绍那个小女孩:“这是我女儿,郑恬,今年六岁半。” 她轻轻推郑恬的手臂:“恬恬,叫舅舅。” 可能是小女孩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刚才还和钟在很亲,眼下说什么也不肯叫了。 王绣和钟灵脸上都有尴尬的神色,钟在说:“没事,小孩怕人。” 他朝王绣点了下头,跟以前一样,没有喊妈。 王绣的脸上更是尴尬,也夹着一些关切,她打量着钟在,眼睛含泪:“阿在,这几年过得好么?” 说实话,以前王绣就没这样和他说过话,钟在心里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不适应,他没表现出来,点头,神色如常地说:“过得好。” 王绣又问:“你爸爸呢?” “吸毒坐牢了。” 王绣极快地“啊”了一声,还问:“哪个时候坐的牢?” “大前年,”钟在说。 王绣不再问下去,眼睛红得更多,钟在指关节轻敲了下前台桌面,前台把房卡递给他。 钟在便说:“行,你们忙,我明天还有事,先休息了。” 他要走,钟灵又连忙问:“阿在,明晚有空吗,姐,姐姐请你吃顿饭,这么长时间没见了……” 钟在脚步一顿,是在寻思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有空。 但刚想几分钟,身前,王绣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在,阿在,你救救恬恬,救救你外甥女……妈求你!求你发发善心!” 血液翻涌,霎时间,钟在像被人钉死在原地。 第86章 是缘分浅 王绣和钟灵一连堵了钟在两三天,反正都在一家酒店,她们每天就在大厅里等着钟在。 钟在上午出门早,但是再早都能遇到王绣。 早上扯着他说几句,晚上扯着他不放再说几句,钟在也大概能了解她们这些年的生活。 当年离开钟实才之后,王绣带着钟灵回到了前夫所在的肥川,靠着身上仅有的万把块钱,在镇上租了一间房,靠着做早餐艰难生活。 钟灵争气,读了半年的高中后,考上了平州大学,大学兼职连带着奖学金,助学金这些,基本不需要王绣再操心钱的事情,有时候钟灵甚至还能反过来给王秀打钱。 钟灵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兼修金融,大三和现在的丈夫认识,对方供应她读了研究生,又把王绣接到了惠宁。 研究生毕业后,钟灵面试上了贝信,第一年的工资就高达八千,随即一路高升。 家庭上,钟灵很快顺理成章的和丈夫结婚,她丈夫是建筑师,丈夫的父亲是业界大牛,家境殷实。 后两年,钟灵怀孕生下了郑恬,郑恬从小就乖巧,她的到来更是给这个家增添了幸福感。 可是好景不长,郑恬三岁的时候得了急性白血病,这些年丈夫的父母带着她四处奔走看病,可是白血病除了化疗移植骨髓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眼看郑恬越来越瘦,钟灵心如刀割,而更让她绝望的是,从钟灵自己到丈夫的父母兄弟,没有人能和郑恬配型成功。 万般无奈之下,才想来找钟在。 钟灵还特别感谢当初钟在给她的银行卡,说她会把钱都还给钟在。 说真的,王绣每天说这些的时候,钟在都挺心平气和的,仿佛这一刻痛苦和难堪都离自己很远。 既不觉得她们现在才想起自己是件多么值得伤心的事情,也不觉得之前王绣给他下跪是件特别震撼的事情。 陈雾圆是当天就知道了钟在那边的消息。 钟在清楚她不喜欢自己有事情瞒着她,晚上直接给她发消息说今天遇到钟灵和王绣了,还遇到了钟灵的女儿,郑恬。 法国和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陈雾圆那边还是下午,她刚好在看手机,问 【她们找你有什么事情?】 钟在第一天说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事。 第三天才回复【给钟灵的女儿捐骨髓】 陈雾圆难得的打了两个“!!” 陈雾圆【……真的假的?你是不是骗我?】 如果钟在不是在开玩笑,这未免也太狗血了? 钟在被她的反应逗笑,回了语音:“没骗你,真的。” 语音里能听出来他声音里虽然含着微弱的笑意,但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雾圆沉默了。 她对钟在的母亲和姐姐了解的不多,也不知道钟在对她们的感情深不深。 但她们在钟在还那么小的年纪就丢下他,这么多年也没有来找过他。 市一中离钟在拆迁地方相隔的也不远,但凡用心找一找,肯定不可能说有找不到这回事。 就这么抛下了钟在,然后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回来,开口就是问他能不能捐骨髓。 即使钟在的母亲和姐姐再有原因,陈雾圆也觉得膈应。 过会,陈雾圆发【你没有答应?】 钟在【嗯】 cwy【那你现在还好吗?】 钟在看到了,他现在非常想抽烟,脑子里思考不清,半天如实说 【不知道好不好】 然后当天,陈雾圆动身回国。 她没有其它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有些时候她必须出现钟在面前。 第120章 就像过去的某一刻,她需要钟在那样。 凌晨的飞机,下午两点到浦江,三点半到苏城,五点陈雾圆给钟在说自己回国了,给他带了礼物,问他在哪。 她打电话的时候钟在刚好在酒店,开车去一中门口接她。 车在地下车库,王绣和钟灵认识他的车牌号,在那等着他。 钟灵倒是没有一开口就是骨髓的事情,她恳切地说:“阿在,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就算不捐骨髓,我们也好歹是一家人,这么多年,妈也想你了。” 钟在坐上车才半降车窗,朝外面说:“不用吃,反正我也不同意。” 话落音,旁边的王绣流下眼泪:“阿在,你要是恨我怨我,都冲着我来,恬恬还这么小一点,你救救她的命。” 钟在笑了下,微微仰头,下颌骨清晰,他直白地说:“我救她,你当年怎么不救我,我该死?” 这一句又让两人白了脸,郑恬窝在王绣的怀里,两个眼睛眨着,好奇地盯着钟在。 钟在的目光停在她脸上一刻,随即回头,发动汽车,说:“找别人吧,我没这么好心。” 钟灵还想再说什么,黑色宾利猛地提速,呼啸而过。 * 钟在没想到陈雾圆今天回国,什么都没准备,想了会问她有没有吃饭? 陈雾圆说:“还没吃。” 钟在说:“我回去给你做,跟我一起去买菜?” “不用,”陈雾圆觉得他今天可能会比较累,也不想再麻烦他,说:“去外面吃吧。” 她报了一家餐厅的名字,钟在以为她想吃,便说好。 到了餐厅,钟在让陈雾圆点餐,陈雾圆问他想吃什么? 钟在说,“你看着点,我吃什么都行。” 钟在确实吃什么都行,就算陈雾圆刻意留心观察过,但直到现在也没发现他特别爱吃什么。 陈雾圆便点了几道菜。 等菜的时候她把礼物递给钟在,一条深灰色的领带,钟在说了声谢谢,又问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事就回来了,”陈雾圆说:“好几年没回国了,回来看看。” 钟在问:“工作上的事情?” 陈雾圆点头,“有一点。” 其实压根没有,她这几年都在国外,大部分工作也在国外。 就算遇到国内的项目,她和项目组的人也是线上交流,压根不会单独回趟国。 钟在点头,笑笑说:“我还以为你特意为我回的国。” 陈雾圆:“……” 陈雾圆看他一眼,随即低头顺手翻着菜单说:“你想的好多。” 菜上来,钟在没胃口,才吃了几口就光顾着给陈雾圆夹菜了,陈雾圆问:“阿姨她们还没走?” “没走,还在酒店住着。” “你捐骨髓吗?” “不捐,”钟在说:“我又不是傻子。” 哦,好事想不到他,用到他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当他是条好使唤的 狗吗? 他捐他傻逼。 钟在对捐骨髓这件事的态度很坚决,这让陈雾圆稍微放心。 钟在前几年刚做过大手术,最近这三年又没有好好调养过,再加上他血型本来就特殊,捐骨髓是没什么大碍,但万一呢?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谁来救钟在?假如今日身份对调,换成让郑恬给钟在捐骨髓,钟灵会愿意吗? 当年钟在需要输血手术时他也没有找钟灵,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陈雾圆就是抵触这件事。 既然走了,把钟在抛下了,就别再假惺惺地来寻亲。 钟在平时情绪内敛,一般不太能看出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但遇到这样的事情,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开心的起来。 陈雾圆刚到第一天,不想问太多让他烦,安安静静吃完饭,钟在送她回酒店休息。 钟在明天要和几个合伙人一起吃顿饭,然后就打算带着陈雾圆去别的地方玩。 他那天吃完饭喝了点酒,送走客人之后在饭店门口等陈雾圆过来接她。 站了一会,巧的是王绣她们也在,但王绣和钟灵没看见他,这家店是苏城特色菜,可能真是个巧合。 但郑恬看到钟在了,她跑出来玩,在门口没敢靠近,盯着钟在看了一会又跑进去。 陈雾圆就在这附近,开车过来很快,她刚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就看到钟在旁边站了一个小孩。 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粉色的公主裙,仰起头正要递给钟在什么东西。 刚才郑恬进去拿了一瓶水,她踮脚递给钟在。 钟在对小孩非常有耐心,弯腰问:“给我的?” 郑恬点头:“给你的,哥哥。” 钟在困惑地扬眉,干脆蹲下来问她:“你妈妈不是让你叫我舅舅吗,怎么叫我哥哥?” 陈雾圆走过来听到这句话,也猜到了面前的小孩是谁。 她第一次见郑恬,小女孩除了皮肤白一些,带着遮阳帽看着和健康人差不多。 这个年纪的小孩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仰头又看刚才走过来的陈雾圆,陈雾圆也蹲下,指着钟在笑着问她:“为什么要叫他哥哥?” 陈雾圆的亲和力显然比钟在要高,郑恬说:“因为,因为叫舅舅,哥哥会不高兴。” 小孩子的心灵最单纯,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能感觉出来钟在不爽。 陈雾圆的脸上的笑淡了些许,她偏头看向钟在。 钟在伸手捏了捏郑恬的脸,替她扶正歪掉的帽子,十分耐心地说:“哥哥没有不开心,进去找你妈妈吧。” 郑恬进去,钟在上车后有些沉默,陈雾圆握着方向盘问:“你心软了?” “没有,”钟在摁了几下后颈,不知道想起什么,说:“这小孩挺善良的。” 像她当年。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陈雾圆知道,钟在心软了。 他说别人善良,其实善良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钟在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他最大的可能去帮助别人,即使他经历过这么多痛苦,却仍旧保留着健康善良的本色。 相貌好,学习能力强,有能耐,一步步从社会的最底层混到如今的地位,连钱培平都要和他搞好关系。 还能初心不改,没有性格扭曲,钟在也是够奇葩的。 陈雾圆点点头,没有多说,果不其然,还没过两天,钟在就给她打电话,说想去医院做配型。 陈雾圆说:“你没必要告诉我,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钟在笑了几声,低着嗓音,非常软地说话:“没有办法,她叫的是哥哥又不是舅舅。” “……” 陈雾圆就烦他这种随便扯个理由的行为,沉默几秒,也叫他:“哥哥?” 钟在:“……” 钟在笑个不停,他又压了点声音,像轻轻撩拨大提琴音弦时的回声,又沉又磁, “我晚上去接你吃饭好不好,哥哥开车接你。” “……” 陈雾圆说:“钱培平回国了,我晚上要陪他去吃饭。” 然后直接把电话挂了。 但配型的那天她还是去医院了,配型很快,到窗口前抽血,然后回家等结果就行。 当天钟灵她们全部都过来了,抽完血钟在就走了,正要上车,时候王绣从里面出来,递给钟在一件外套,说给他。 “妈也没给你买什么,一件外套你穿上。” 钟在没接,他手搭在车窗沿,陈雾圆坐在他副驾驶。 停车场这边没有遮挡物,烈日炎炎烘烤着大地,车内开着空调,外面却炽热无比,钟在开着车窗,处在冷与热的边缘。 他想的是,一晃眼居然也这么多年了。 今年他二十二,再想起过去却像是上一辈子的事。 王绣比当年显得更加年轻,这些年她们过得不错。 没别的好说的了,钟在说:“我不收你拿回去,一件衣服我又不是买不起。我做了这个配型不为你们任何人,不管配型成不成,就当我还恩了。你生我,我也没说对不起你,当年的事情我理解。” 王绣说不出来话,车辆没启动,钟在空转了下方向盘,阳光落在他脸上,给他的眉眼平添了几分亮色,钟在接着说, “咱们母子一场,是缘分浅。外面太阳大,你回去吧,从今往后,我不认你,你就当没生过我。” …… 车辆驶出医院,平稳地行在马路上。 下午一点多正是热的时候,路上车辆和人都很少,路两旁的梧桐树长得茂密高大,片片树荫连在一起,汇聚成遮阳地。 往前开,车辆停在红绿灯口,钟在侧过脸问陈雾圆:“晚上想吃……” 话还没落音,陈雾圆猛然迎身抱住他。 她的怀抱温暖,身体柔软,却像是能承接所有的情绪。 ——痛苦或者是孤单。 片刻的失神后,钟在紧紧地回抱着她,他一手揽着陈雾圆的腰,一手牢牢地扣着她的肩骨,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第121章 他抱的如此用力,仿佛,要把自己生命交汇给对方。 然后,此生不离。 第87章 行不行 配型结果出来需要一周时间,这一周陈雾圆还陪着钟在待在苏城。 当时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正值高三,一直没有时间好好去玩过,反而是现在有空了。 钟在深刻的贯彻他“正在追人”这个设定,这几天带着陈雾圆到处转,哪家餐厅好吃,或者哪里的风景新鲜,都带着她过去玩。 还抽空去了一趟原来的台球厅。 钟在第一年就把台球厅买下来了,现在是小旭在这当店长,每年钟在给他一定的分红。 店里新招进来几个员工,设备也换的比之前更好,小旭还记得陈雾圆,叫她:“嫂子!” 陈雾圆也不知道该不该应这一声,刚想点头,钟在在旁边说:“还不是嫂子,正在追,” 小旭错愕地“啊”了一声,看看陈雾圆又看看钟在,晕头转向。 其实现在钟在虽然说是在追她,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些心照不宣了。 钟在拍拍小旭的肩膀,没有解释,说:“我进去看看。” 小旭赶紧说好。 里面所有小隔间都改成了包间,就剩下两间作为休息室,一间监控室。 休息室不像当初随意地放着塑料凳,桌子还有单人床,统一都换成了黑色沙发,看起来比钟在那时候正规了许多。 从前钟在待的地方重新换了台球桌,也变成了包间,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陈雾圆看了一会又出来,钟在搁前台坐着打游戏。 一款热门手游,他玩得挺厉害的。 钟在很少打游戏,这些天是等配型结果,外加和陈雾圆一起到处玩所以难得放松,才玩的比较多。 他玩的是宋杰锋的号,压根不心疼信誉积分,看见陈雾圆出来直接关掉手机。 陈雾圆:“……?” 她说:“你玩,我又没有不让你玩。” 钟在略眯眼,没动。 陈雾 圆忍不住说:“你怎么跟小学生一样,还怕家长看见你玩游戏?” “狗p,你是我家长吗?”钟在低头重新打开手机:“少占我便宜。” 他打游戏,陈雾圆从旁边拿了一个果盘放在他面前,也顺便坐在他旁边看报表。 钟在打了一局,结束后拿给陈雾圆看屏幕,陈雾圆不打游戏,但战绩还是能看得懂的。 15/0/1,评分14.5,mvp 陈雾圆夸他:“嗯,小朋友真棒,太厉害了!” 又把钟在逗乐了,他定定地看了陈雾圆几秒,随即低笑着说了句话,自言自语的轻音,但陈雾圆听见了,说的是, “你以后也这么哄小孩?” * 周日配型结果出来,钟在符合。 目前骨髓捐献有两种方式,骨髓穿刺和外周血造血干细胞捐献,其中外周血捐献是目前最常用的捐献方式。 捐赠时,通过注射动员剂药物,将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动员到外周血液中,再通过类似献血的方式采集。 一般捐献者要提前4-5天注射动员剂,然后再通过静脉穿刺循环采血,一次采血需要3-4小时,持续1-2天。 通常情况下的骨髓捐赠不会对捐赠者造成太多影响,捐赠后休息几天身体就能恢复。 捐赠在市立医院做的,抽血,体检,然后签署捐赠协议。 钟在注射了动员剂,到正式采血那天是周五,钟灵丈夫一家人也赶到了苏城。 配型成功意味着女儿终于能重获新生,钟灵喜极而泣,丈夫准备了一个大红包,塞给钟灵,对她说等钟在出来给他,表示谢意。 丈夫说:“里面有张支票,八万八,谢谢弟弟的救命之恩!” 钟灵握着红包,想和丈夫解释钟在不一定收红包,但她内心深处却也想感谢钟在,就收下说:“好好,我试试。” 下午两点半采血开始,六点结束。 钟灵和王绣、还有丈夫一家都在外面等着。 钟在从采血室出来,钟灵赶紧上前,要递给他红包:“阿在,这是我们给你的,你拿着!” 钟在置若罔闻,从旁边抽身离开。 钟灵心里也清楚钟在不待见她们,从采血室追到一楼大厅。 却看见医院门口走进来一位少女,轻黄色连衣裙,迎面把一个保温杯递给钟在,动作没有多亲密,但任谁见了都能发觉其中的缱绻。 那女生钟灵也认识,这几天也偶尔看见她和钟在一起。 但都是偶然一瞥,看见的大多是背影,或者是侧脸,穿着很冷淡风,裸色灰白,和钟在的风格一样。 乍一看见正脸,连钟灵都不由得感慨,这一幕太鲜活了。 女生肤色干净,眉目长得极其标致,气质清淡,但淡黄色的连衣裙给她周身笼了层淡淡的色彩,一进大厅,周围仿佛都明亮了许多。 钟在背对着钟灵,接了东西,两人并肩,朝门口走。 钟在的背影挺拔修长,宽肩窄腰,看上去格外沉稳可靠,在钟灵恍惚间才发觉他长这么大了。 当初分别的最后一面,她看见的,也是钟在的背影。 那年她十七,正读高三的第一个学期。 当初王绣和钟实才结婚时她才九岁,对钟实才她印象很少,而且莫名其妙,她对继父有些抵触。 王绣结婚后不久钟在就出生了。 家庭穷困,父母还要再生一个孩子,简直可怕。 但奇怪的是,尽管她心里抗拒钟在的出生,但等到见到钟在时,她并不讨厌这个弟弟。 钟在小时候长得很可爱,眼睛圆得像黑葡萄,小小年纪就可以看得出挺拔的鼻骨,在周围邻居一众歪瓜裂枣的小孩中,显得非常讨喜。 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钟实才和王绣偶尔才抱他,其他大部分时候都让他一个人在床上待着。 钟在精力旺盛地挥舞着手臂,咿咿呀呀地叫“妈妈”、“爸爸”,还有“姐姐”。 其实他小时候话很多,家里没人理他,他对着树,对着本子什么都能聊,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钟在忽然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不爱说话了。 他开始调皮,开始学着钟实才打架。 又野又狠。 那时候他们家住的那条街上,所有人都害怕钟在,嘱咐自家小孩不要和他玩。 在家里,钟在也经常和钟实才打架,他打不过钟实才,经常挨打,后来学会了用刀。 王绣说钟在身上有钟实才的血,会这个样子也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钟灵每次见到钟在在家都会放松许多,特别是有钟实才的场合。 钟灵在家里有个单独的小房间,有次钟实才喝醉酒拆了门锁,后来一直都没换上新锁。 如果钟在在家,他会坐在房门口的墙壁边,玩着自己到处找来的东西,收音机或者是旧手机。 他不上学,钟灵上学他不在家的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闲逛。 有次钟灵和同学一起出门的时候在街上碰到他了,他站在一家西点店的对面,一直在看着那家店。 钟灵以为他想吃,还是花了仅剩的生活费,给他买了一块蛋糕。 后来她失恋,钟在也给她买过一只口红。 本来钟灵以为上了大学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直到那天醉酒的钟实才进她的房间。 钟灵从睡梦中惊醒,尖叫,很快钟在也冲进来了,他手上拿着刀,那是第一次钟灵近距离地看钟在动刀。 血落在被单上,钟灵惊慌失措地又去夺下钟在的刀,钟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拖着钟实才出去,关上门。 后半夜王绣才下夜班回来。 她抱着钟灵不停地安慰,被单上的血凝结成块状的半点,暗红色的发硬。 钟实才没有死,但钟在被清醒过来的钟实才打的不轻。 王绣没有选择,她说警察管不了的,报警了钟灵要被人家指点,那只有逃。 王绣说她已经在攒钱了,再忍耐几天,等她这个月发了工资,马上就能走。 她边说边把手机拿给钟灵,让钟灵看自己买的车票。 ——手机上显示着两张通往肥川的车票。 钟灵愣了下,问:“弟弟呢?” “别告诉你弟,”王绣说。 钟灵瞬间懂她的安排了,她崩溃大叫,王绣坐在床边,转过来搂着她,捂住她的嘴,泪眼婆娑,语气却很坚决:“妈也只能护得住了你了。” 钟灵不知道钟在有没有察觉什么,他还是经常去那家西点店。 走的前一天,钟灵弥补性给他买了很多 蛋糕,甜点。 决定离开的当天,是起雾的清早。 钟实才在家,他喝了酒,拉着王绣始终不让她走,王绣着急,因此起了几句口角,钟灵冲上前帮妈妈。 钟实才更加动怒。 家里的东西砸的七七八八,一片狼藉中,钟在的出现解决了这个困局,他吸引了钟实才的注意,王绣扯着钟灵往门外走。 第122章 钟灵倒退着,还没走远却看见钟在握着啤酒瓶,一下砸在钟实才的头上。 庞大的身躯倒地,但额头上血还在流,钟灵吓傻了,还是王绣猛扯了她一下,钟灵才如梦初醒地拔腿就跑。 可是钟在还是追上来了。 在车站门口,检票区,寥寥的旅客中他忽然冒出来。 钟在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意思,他知道自己是拖油瓶,站在王绣面前小声地说:“妈,我自己买票了。” 我自己能买票,我能养活自己,带我一起走。 行不行。 钟灵眼泪都要落下来,她察觉到王绣掐紧自己的手,王绣说:“妈和你姐去外地看亲戚,你白叔那边的亲戚,过两天就回来。” 过了几秒,钟在问:“真的吗?” 王绣点头说:“真的,妈还能骗你?” 她紧紧搂了一下钟在,随即推他:“回去吧,回去吧……” 推了第一下,钟在没动。 第二下,钟在把一个银行卡塞到钟灵手里,他压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显得很没有神采。 他没有再说话,酷酷地退后一步,戴上衣服的连衫帽,随即往车站外走。 一头扎进未明的雾色里。 行人,车辆,来来往往,慢慢淹没他的背影,自始至终,钟在再未回头。 十年来夜深梦回,钟灵总是会再次梦到这个场景。 她站在医院的楼梯上,想要再叫一声“阿在”,但话到嗓子口,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眼前,两人已走到门口,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医院外,是六月的大片晴天,灿烂满景。 钟灵不知道为什么,竟忽然潸然泪下。 第88章 赌你 保温杯里面装的是红枣参茶,钟在喝了两口就想放下杯子。 陈雾圆说:“你喝完,晚上吃饭多吃点清淡的,早点休息。” 钟在侧过头:“你晚上不和我一起吃?” “嗯,晚上有事。” 钟在拧上保温杯,问她:“什么事?” 陈雾圆说:“前几天和你说过了,钱培平回国,他父母也难得回来一趟,要去我外公家做客。” 钟在问:“你又跟他吃饭,前几天不刚和他吃过饭吗?” “……,”陈雾圆:“这不一样,上次是我们有生意要聊,这次是他要来拜访外公。” 钟在晃着保温瓶,很理所当然问:“人家拜访你外公你回去干什么?” 陈雾圆:“……” “你别无理取闹,”陈雾圆提醒他:“钟在,我们现在还不是男女,而且——” “还是你在追我。” 钟在手一顿,听懂她的意思了,陈雾圆的意思就是,“你现在只是我众多追求者的一个好吗,麻烦摆正自己的地位,多想想办法让我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约会邀请,而不是管我和谁见面,好吗?!明白吗?!” 他于是轻“哦”了一声。 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钟在侧过头问她:“你要去哪,我送你?” 他说话时眼睛在盯着陈雾圆,似乎在等着她说点不一样的话。 钟在的眼睛长得不错,瞳色黝黑,长睫轻遮着上半部分的眼瞳,异常吸引人。 陈雾圆莫名被他看的心虚,顿了下才说:“去外公家。” 这句话她说的格外坚决,一点余地都没有。 钟在“啧”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点头,然后换挡倒车。 陈雾圆的外公家也在市区,住在一处园林里,从医院去那大概半个小时。 陈雾圆隐约察觉到钟在的不爽,提醒他:“你晚上早点睡觉,吃点清淡的食物,要不要我给你点?” 钟在说:“我自己点。” 陈雾圆:“最近几天也别抽烟喝酒。” 钟在:“你管我?” …… 又不是男女朋友,陈雾圆真的没再管他,一直沉默到外公家,陈雾圆下车。 钟在把她的包递给她,看见陈雾圆干净的手腕又问:“我给你镯子你怎么不戴?” 陈雾圆接了包说:“太贵了,怕碰着。” 钟在说:“下次给你买个不贵的。” 陈雾圆略显平淡地点头,接过包去外公家。 一连五六天,但凡钟在想约陈雾圆出去,得到的回复都是“今天没空,”“下次再约。” 这倒不是陈雾圆敷衍他,陈雾圆是真没空。 何惜文和外公隐约有撮合她跟钱培平的意思,钱培平刚回国,就让他和公司合作一个项目,刚好这部分业务由陈雾圆负责。 一连几天陈雾圆都在忙着快点把这个项目结束,好和钱培平说清楚,她无意恋爱。 忙到周日,好歹把项目的大致方向敲定了,剩下的细节交给其他人去处理就好了。 钱培平约了陈雾圆吃晚饭,陈雾圆刚好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他说清楚,便答应了。 餐厅在园区,半敞的江景包间。 服务员领着陈雾圆进去,钱培平也准时到。 点完菜,照例聊了几句合作的事情,钱培平切了块牛排,问:“你什么时候回费城,开学吗?” 陈雾圆点头,钱培平说:“刚好,我也想在国内多留一会。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约你?” 陈雾圆说:“谈不上荣不荣幸,朋友之间,这是应该的。” 她说完,餐厅外走进来几个人,捧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估计也有几百朵,不知道什么品种,花色浓重。 朝陈雾圆这边走,捧花的侍者递给陈雾圆一张卡片。 粉色的底衬,上面写着“withthisbeautybeyondcompare,igiftittoyou.” 落款却是中文,一个单独的“钱” 陈雾圆抬眼朝钱培平看去,钱培平早已放下餐具,双手轻搭,眉眼带笑:“陈,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从我第一面见到你开始……” 话还没说完,陈雾圆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刚想礼貌地伸手关掉,让钱培平说完,然后拒绝。 但目光一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丑丑老师” ——是钟在。 陈雾圆顿了下,还是比了个抱歉的手势,随即接起电话。 但电话里却是个陌生的声音,对着这边说道:“喂喂,啊是陈雾圆啦,哎呦,你男朋友喝多啦,吐得咧!” 应该是位四五十的本地阿姨,十分热心肠:“就算闹别扭嘛,也不能这样狠心的,他非要等你的呀,你啊有空啦,来看看嘛?” 陈雾圆:“……” 钟在就喜欢用他喝多了这个借口,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钟在千杯不醉,酒量好的一塌糊涂。 所以他每次用这个借口时,基本就一个意思,“我不爽了,你为什么还不心疼我,还不来顺着我,还要怪我?” 幼稚得要命。 而且这个时候打电话,未免太巧了。 陈雾圆真的拿他没办法,一般钟在用这个理由时,他虽然没喝醉,但可能也确实喝的很多。 电话里阿姨还在热心劝和,陈雾圆赶紧道谢:“谢谢阿姨,你们现在在哪?” “在得福楼的后门,这台阶上,哎呦,现在的小年轻,造孽啊……” 阿姨唠叨了几句,才把电话挂了。 陈雾圆起身,她对钱培平说:“抱歉,我有事先走了,单我买了,谢谢。” 两个朋友吃饭,不管聊的什么事,先走的那个人买单这是惯例,但朋友是这样,男女朋友就不一定了。 这个关头,花都送上来了,她先走还要买单,摆明了跟钱培平是划清界限,按照朋友相处的意思。 甚至,还是普通朋友那一列。 钱培平输也输的坦荡,站起来问:“去见朋友,钟在?我送你?” “不用,我开车了,”陈雾圆点头,她难得多说一句:“我们是旧相识,谈过。” 钱培平笑笑:“看出来了,你对别人没有这份耐心。” 第一次钟在和陈雾圆见面时,看到两人的反应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后来听说钟在也在市一中上过学,他心里当时就有猜测了。 钱培平说:“旧人新识,这是缘分,恭喜!” 陈雾圆露出一个微笑,眉眼轻弯,点头道喜:“谢谢,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缘分。” …… 出了餐厅,开车去得福楼,停车后她匆匆去找钟在。 得福楼的后门是片小广场,平时供采购卸货用的,没什么人,钟在自己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手里握着一瓶水,眼尾微红,看起来的确喝的不少。 钟在见她走过来,上下看了她一眼,然后后仰着身体,问:“来这么快?” “我不来快一点能行吗,”陈雾圆说:“你打电话不就是想让我来快一点。” 钟在轻哼一声,陈雾圆还没问,他自己先解释了:“建材的黄老板,非拉着我灌酒,郑光他们不顶用,我多喝了几杯。” 郑光是钟在公司的人,喝酒三杯倒。 第123章 但他解释了陈雾圆还是说:“你就喝吧,刚捐完骨髓,还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 一提到这件事,钟在忽然就沉默了。 他屈膝坐着,手搭在膝盖上,随即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陈雾圆也坐下。 陈雾圆按照他的要求,坐下之后钟在还没有说话,过了五六分钟他垂着头,才开口:“喝的多才好,我有时候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喝醉一次。” 钟在不经常这样说话,陈雾圆这几天本来非常生气他捐骨髓的事情,但一听到他这种口气,再大的火也消了,轻声安抚他, “也不能这样想……喝酒伤身体。” “我知道,”钟在脊背弓起,他人看着不瘦,但脊骨却意外的明显,隔着t恤的布料也能看见骨骼的起伏。 突兀嶙峋,起起伏伏、像扎入土地的根系,像连绵不倒的山脉,昂然坚决。 “十多年,从她们走到我上大学,我每年逢年过节,都期盼着她们给我打个电话,发个消息,我没有求别的,哪怕是问我一句过得好不好都行。” “可是十多年,没有。” 陈雾圆猛然想起高三过年,那一天钟在给她打视频,他神情有些落寞,想来那天,钟在应该也是在等王绣和钟灵的消息,但是没有等到。 她抬手握着钟在的手腕,忽然的,也难过起来。 “我怕她们过的不好,快十年,我每个月都给她们打钱,五百,一千,三千的打,我再苦也没有少了她们的。” 哪怕自顾不暇,十年来这笔钱一直打,我做到这个份上,十多年居然没有人想起来要找我,要给我发个消息。 钟在说完,兀自摇摇头,好像说不下去了,仰头喝水。 他眼睛很红,但是没有眼泪,脸上也有红痕。 陈雾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他的额头,掌下皮肤滚烫炽热。 瞬间,陈雾圆也顾不上别的了,拉着他手臂起来,火了:“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起来!” * 钟在不想去医院,想回家休息。 陈雾圆好说歹说,总算带他去医院急诊看病。 38.5c,钟在不想在医院里挂水,陈雾圆让医生开了药才和他一起回家。 也没有住酒店,去的是之前钟在高三时候住的房子。 房子一直有人打扫,陈雾圆换了床单,打算让钟在洗完澡喝了药就睡觉。 钟在洗完澡出来,刚喝完酒,再加上发烧,确实有些不清醒。 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先把衣服放洗衣机洗了,然后又把浴室清理了,随便还给陈雾圆倒了杯水。 “拿着,你喝不喝饮料?” 陈雾圆本来就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愣神,他这样一问,更是把陈雾圆问懵了。 说实话,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生病喝多了之后是这个反应。 不耍酒疯,不骂人,安安静静,勤勤恳恳地做家务,伺候别人。 离奇的像假的。 陈雾圆赶紧拉住他:“我不喝,你赶紧把药喝了去休息。” 她把刚杯子塞到钟在的手里,等他喝完药让他去床上躺着。 钟在躺下才几分钟,忽然又坐起来问陈雾圆:“你要不要吃面?” 陈雾圆:“……” 陈雾圆都被他搞得笑出声,说:“你干什么,是你生病又不我生病,你怎么照顾起我了?” 钟在揉了下额头,有点么懵的感觉,陈雾圆坐在他床边说:“你烧的这么严重就赶紧睡觉。” 就这一句话,让钟在反应过来了,他来劲了,抬眼看陈雾圆:“我病的这么严重你还和钱培平去吃饭?” 语气理直气壮的不满。 “……” 陈雾圆笑着说:“我又不是和他去约会,而且你今天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吃的饭?” 她只和钟在说了要去和钱培平吃饭,时间、地点通通都没告诉钟在。 偏偏他打电话的时机刚好。 钟在挑唇轻笑,说的格外狂:“什么我不知道。” 陈雾圆问:“那你就是故意打的电话了?” 假如钟在清醒,他怎么也不会承认这句话,钟在是一个不会吃醋的人,他很少去干预别人的选择。 但这个时候他确实有些不清醒,说的是:“你管我是不是故意的。” 陈雾圆笑了几声,安抚他:“好,我不管你好不好,睡觉吧。” 钟在抬眼看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不爽,问:“你这几天和他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陈雾圆想让他快点睡觉,把手机拿给他看,“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她刚把手机递过去,钟在接过手机,直接伸手把她抱到自己身边,揽着她看聊天记录。 确实没什么内容,除了生意就是偶尔几句的问候。 都是钱培平发的。 “去法国了?”“前几天去南非,买了几件祖母绿首饰作为礼物,有条项链很衬你……” 钟在的手臂上温度很高,横在陈雾圆腰间存在感极强。 钟在说:“我也买得起。” “嗯,”陈雾圆像模像样地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钟老板这样大方,才做生意几年,就敢花一千多万买首饰,有没有破产啊?” 钟在听出她是在讽刺自己,哼笑了几声,胸腔震动,低头蹭着她的头发说:“破产了就花你的钱。” 陈雾圆笑着不行:“非亲非故的,谁给你花钱,想的真多。” 钟在十分不满地收紧手臂,陈雾圆又赶紧说:“好好,给你花,我的钱都是你的。” 她把钟在哄得直乐,也跟着笑,但笑过之后还是不爽,跟陈雾圆说:“把他删了。” 陈雾圆:“……什么?” “把他删了,”钟在把手机还给她:“你自己删。” 陈雾圆试图跟他讲道理:“他还是我生意伙伴,而且今天我刚拒绝他……” 钟在面无表情。 他沉着脸的时候确实很有压迫感,搂着陈雾圆腰的手臂几乎能环住她的腰,肌肉紧韧。 “……” 陈雾圆妥协了,心想以后和钱培平e-mail联系也可以。 她调出联系人界面,点击删除。 ins、facebook都删掉了。 还没有完,陈雾圆自动询问:“韩黎要不要删,是不是还有李仲明?” 钟在有恃无恐地点头。 “……”反正这些都是不要紧的人,陈雾圆都删了。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列表的那些人,陈雾圆自己都记不清,但有几个钟在居然认识。 比如孙毅。 钟在说:“他初中追过你。” 陈雾圆被他的好记性惊讶了一下,说:“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钟在哼笑了几声,就是不说。 陈雾圆删了十几个人,直到钟在的占有欲发作完才哄着他休息。 陈雾圆躺在他旁边,到半夜,他额头又开始烫起来,一量体温,39.5c。 刚捐完骨髓,可能身体还没恢复好,陈雾圆赶紧联系了医生来家里,医生给钟在挂了吊水。 医生走了之后陈雾圆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晚上就没好好吃饭,再加上刚才吐了好几次,应该挺饿的,但钟在摇摇头,说:“别麻烦了,过来坐。” 陈雾圆过去,掖了下被子劝道:“还是吃一点,你想吃什么?” 钟在伸手摸她的头发,眼睛像镀着光,他想起了什么,说:“想吃曲奇饼干。” 陈雾圆:“……” 她发现钟在这个人还挺会恃宠而骄的,快凌晨了,她去哪买饼干? 陈雾圆有商有量:“怎么晚了,甜品店都关门了,曲奇饼干要现烤的才好吃,我明天给你买好不好?” 钟在侧了下脸,说:“那算了。” 他没有非要吃,刚才喝的药容易让人发困,钟在很快就抓着陈雾圆的手睡着了。 他睡着时,眉头也在微皱着,像是在担心什么。 陈雾圆在手机上下单了低筋面粉、黄油还有其他做饼干的原料。 外卖很快就到,吊水瓶里的液体才下去一半,陈雾圆放心掰开钟在的手,去外面拿东西。 打发黄油,加入糖粉,然后加入鸡蛋液打发之后放入过筛之后的低筋面粉和奶粉…… 陈雾圆以前就会做甜品,这几年没有再做过,步 骤有些生疏,但还记得住。 她做好第一步,刚打算蒙上保鲜膜把面团放进冰箱冷藏,钟在就拖着吊水瓶出来了。 他走路声音轻,站在厨房门口问:“陈雾圆,你在干吗,怎么不来陪我?” 陈雾圆回头,她手上还沾着面粉,见到钟在赶紧说:“我在做饼干,你怎么出来了?” 钟在看了看她沾着白色面粉的手,仍然非常心安理得地讲:“回去陪我睡觉。” “……” 陈雾圆急了:“可是我饼干还没做完。” 钟在:“你别做了。” 第124章 “……” 双方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坚决,一个非要做饼干,一个只想让对方回去陪他睡觉。 然后对视一会,钟在率先去外面搬了张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陈雾圆做饼干。 凳子比较矮,钟在坐在上面,再加上他发烧,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光看着陈雾圆。 就非常像,放学在校门口等着家长来接他的小朋友。 反正还挺乖的。 跟他平时的风格有点不一样。 吊水瓶一共是三瓶,等陈雾圆烤好饼干他也挂完水了,钟在自己就把输液针拔了。 他清醒不少,陈雾圆给他喂了块饼干,问道, “好吃吗?” 曲奇饼里加了许多牛奶,吃起来有股浓郁的奶香味。 钟在都快忘了他小时候吃的曲奇饼是什么味道,主观的把现在这块饼干的味道和过去联系在一起。 钟在点头,说:“好吃,跟过去的味道一样。” 陈雾圆敏锐地抓到了一个词,而且直觉告诉她,钟在指的过去应该不是高一那会。 直到回房间,钟在躺在床上时,陈雾圆还在关心这个问题:“过去,你说什么时候?” 钟在睡觉非要枕在陈雾圆腿上,他摁着陈雾圆不让她动。 陈雾圆躲不开,干脆让他枕着了。 钟在脸贴近她小腹处,姿势格外亲密,声音模糊:“想知道?” 他烧还没下去,又搂得格外紧,陈雾圆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团火炭包围着,特别是小腹处格外热。 她低声说:“对,想知道。” 钟在稍稍侧脸,过了两秒,又把脸埋回去,说:“小时候见过你,你递给过我一盒饼干,但是你忘记了。” 陈雾圆彻底愣了,半夜她仍旧没有困意,又想起来当时钟在说过的话。 ——小时候决定去死,跳河还是上吊,但是都没有做。 陈雾圆抿紧嘴唇,片刻后问他:“是你妈妈离开之后?” 钟在点点头,勾着她的腰说:“你还给我留了一张甜品卡,让我饿了就去店里拿东西吃。那家店叫盛记。” 陈雾圆不记得这件事,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不由得握紧钟在的手,不知道是该说对不起,还是该说太有缘分了。 她曾经无数次的想,如果钟在小时候能过的幸福一点就好了,却还从来没想过,原来在这么早他们就有交集。 就好像,是过去的自己听到了她现在的心声,特意的,冥冥之中帮助了钟在一次。 陈雾圆大脑里有根弦慢慢连上,一直以来忽视的细节都在此刻被解答。 ——明明钟在不是看重容貌的人,却会在初中刚开学那会来华源找她。 ——为什么他都当上了中考状元,却放弃了更好的省高,反而来了市一中。 ——为什么开学的时候会频频给她递奶油曲奇。 ——她不记得谁对自己表白过,但钟在却都能说出来。 …… 你注视我这么久,种种巧合,钟在,你是想我记起你吗? 陈雾圆抓紧他的手,问他:“我小学的时候被绑架过,钟在,是你报的警吗?” 那时候民警只说是个小男孩报的警,但是他报完警就走了,这么多年陈雾圆也没找到他。 这件事对陈雾圆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它证明了一件事—— 钟在短暂地嗯了一声,陈雾圆又问,“你是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喜欢我吗?” 从小学到现在,从情不知所起到情窦初开再到知其不可奈何,但凡是提到“爱”“喜欢”,钟在的世界里,这些词语都和陈雾圆联系在一起。 钟在慢慢地侧头,说:“我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非要说是不是,那应该是。” 陈雾圆一下红了眼睛,十多年,到底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他坚持这么久? 可是,在他说出确切回复的那一瞬间,陈雾圆竟然没有觉得惊讶。 她似乎慢慢地的正在有一个观念,钟在什么时候开始爱她的都正常,甚至他将来还会爱自己很久很久,久到白头到老。 陈雾圆忍不住说:“你傻不傻,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钟在侧头,抬手替她擦眼泪,有些无奈地笑:“好了,能不能别哭,你说我傻,你不是也一样吗?” “我刚成立投资公司的时候,单笔注资五百万,半年后,追加三百万。” 钟在微扬着嘴角,笑意散懒执拗,“陈总,你是真怕我出不了名啊?” 靠着这八百万,钟在完成了他雄图大略的商业布局。 他日后的成功,最大的依仗来自于这两笔大方的投资。 境外投资,名字倒是很诗情画意,“苏幕”。 苏幕,苏幕遮。 钟在还记得陈雾圆说过她名字取自一首诗,周邦彦的《苏幕遮》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后来因为她出生时是个雾天,就把“清”改成了“雾” 因此叫“陈雾圆”。 种种迹象,钟在要是再猜不出来谁会这么大方给他这种初出茅庐,没名没姓的小人物投这么大一笔资金,他从此可以退出金融圈了。 钟在盯着她的脸,指腹抵在她眼角,轻柔擦拭着眼泪,问:“陈雾圆,为什么给我投这笔钱,你这么相信我?” 良久,陈雾圆说:“因为我在赌。” “赌什么?”钟在问。 “赌你,”陈雾圆回看着他,字字坚决有:“我赌你年少成名,功成名就。” 八百万是陈雾圆出国前的全部流动资金,她全部投给钟在。 代表着无论结果如何,爱上他,自己绝不后悔,代表着,陈雾圆愿意把年少的轻狂和决然都献给他。 然后, ——赌他年少成名,功成名就。 钟在大笑起来,他性格中有张扬肆意的一面,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的,即使有时要表现出来,也往往只是挑起唇的一个轻飘飘的微笑。 极少,或者说从来没有这样,笑的如此坦荡无畏,仿佛胜卷在握,狂妄至极。 他挺腰直起身,伸手摁着陈雾圆的肩膀,随即亲上她的嘴唇。 快活张狂,在这一瞬间让人无法抗拒。 钟在凑在她耳边,也是同样坚决的声音,甚至带着微弱的笑意, “那你赌赢了,我没让你输。” 三年过去,八百万的资产翻了不知道多少倍,翻到现在他再也不是随意可以被人丢下,或者看不起的野狗。 翻到他行走在商界,任何人都要正眼看他或者是提防他。 跨越阶级这个天堑,他钟在,只用了三年。 绝境争锋,钟在熟悉,而且向来,也是他赢。 但这次,却是—— 陈雾圆陪他一起赢。 陈雾圆也跟着笑,她点下头,说:“嗯,你没让我输。” 从你爱我直到现在,你从来没让我输过。 为我活着,为我考高中,为我上市一中。 你洞悉我们的未来会十分艰难,蹲在楼下抽完了整包烟,却还是选择和我在一起。 你想安稳地去一座小城市,却为了我让自己辛苦打拼三年。 你爱我,当然,我也爱你。 钟在亲完,又重新仰躺在陈雾圆的腿上,他还在笑,大大咧咧,毫不掩饰。 凌晨的夏夜,暑气微消,窗外大片的树影摆动,微风吹起“沙沙”的声响。 陈雾圆想起当年高考前,她坐在窗边给钟在打电话,钟在安慰她说自己会考好的。 想去过去,他们在这里缠绵接吻。 兜兜转转这么多 年,他们还是回到这里。 陈雾圆眼眶发热,她低下头对钟在说:“钟在,我不要你追我了。” 钟在笑容稍停,掀眼看她,却撞到她通红的眼睛。 然后听见她说:“下次——” “你直接向我求婚吧。” 第89章 ……哦 何惜文没多久就知道了陈雾圆拒绝钱培平的事,因此大动干戈地要约陈雾圆出来面谈。 陈雾圆知道她想聊的不止钱培平,自己和钟在的事情何惜文应该也有所耳闻。 以何惜文的性格,她百分之百不愿意陈雾圆和钟在相处,即使钟在再有钱,比起白手起家,何惜文也更喜欢有家族底蕴培养出来的男生。 陈雾圆敷衍地回了话,到周三钟在发烧好的差不多才和她约定时间。 当天钟在也去了,他纯粹是无聊,在餐厅的角落挑了位置,点了饭慢慢吃着。 下午五点,何惜文匆匆赶来,她在陈雾圆面前落座,先问的是:“你这几天很忙?钱培平回去你也没送他。” “我跟他没关系,”陈雾圆说:“你想送他可以自己去。” 何惜文问:“你拒绝他了?” “嗯。” 她答的果断,何惜文掂量了几下车钥匙,问道:“你又跟那个高中的男生联系了,他有什么魅力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去跟他扯上关系?” 第125章 下午五点这个点餐厅里人还不多,周围安静。 陈雾圆翻着菜单,十分诚恳地表明:“因为我爱他。” 一下堵的对面的人哑口无声。 “爱”在何惜文这里是个完全没用的理由,她冷嗤一声,说:“我可以再给你介绍其他人,而且你还年轻,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陈雾圆刚皱眉,要说不用你麻烦了,旁边横插进来一道声音 “阿姨,你要给她介绍谁,我帮着参考参考?” 声音略低,是钟在。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拉了把椅子挨着陈雾圆坐下。 钟在过来,陈雾圆便没搭腔,接着漫无目的地翻菜单。 从生火腿看到鲜贝鸡汤,面前的何惜文才接着说话。 她对钟在的态度一向不屑,即使钟在现在有钱,事业也蒸蒸日上,但何惜文就是不满意。 何惜文有意打压他,拿出手机翻照片,钟在配合地前倾身体,何惜文说:“这一个,年轻有为,娱乐公司副总。” 她故意地,咬重声音说:“父母双全。” 钟在有点认真地在看照片,说:“父母双全,这不行,容易有家庭矛盾,不像我家里只有我自己,陈雾圆嫁过来就是我们家最大的,说一不二。而且,” 他回头看陈雾圆一眼,像模像样地补充:“这男的长的没我帅,陈雾圆她喜欢长的帅的,阿姨你还有没有别的,帅一点的。” 何惜文:“……” 她就见过钟在几次,可能主观的以为钟在是那种非常正经的性格,乍一听他这么说,立即冷笑:“帅能当饭吃?” 她滑到下一张照片:“这是她小学同学,父母都是省级领导,他目前也在体制内工作。” 钟在十分正经地思考说:“不贪污的话没我有钱,要是贪污就危险了。” 陈雾圆:“……” 陈雾圆直接在旁边笑出了声。 何惜文每拿出一张新照片,钟在都有理由。 比如没他长得高,看着像个傻子,眼睛太小…… 反正就是,都没他好,他又有钱长得又帅,还勤奋上进,还没父没母压根不用操心什么家庭关系。 最后何惜文往后仰身说道:“世界上青年才俊这么多,总能找到比你好的。” 钟在轻笑,回她:“世界上青年才俊虽然多,但只有我,和陈雾圆最相配。” 他说的很自信,何惜文一时没答话,陈雾圆听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你够了,去外面等我。” 钟在才笑着起身。 等他走了之后,陈雾圆合上菜单,对何惜文说道, “你看不惯钟在,不是因为他不够好,而是因为他是我自己选的,所以你才不满意,非要给我介绍别人。” 何惜文交叠着双臂,在等她下面的话。 菜还没上来,但陈雾圆已经不想吃了,她拿起包接着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商量钟在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和你商量,过你自己的生活,别总是操心我。” 说完,陈雾圆起身就走。 以前陈雾圆需要何惜文的时候她总是不在,现在却又要来干预陈雾圆的生活。 可是陈雾圆已经不需要了。 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和勇气去挑选自己爱人,去坦然的接受爱。 迎着店外阳光,陈雾圆抬眼看到钟在开着车在路边等她。 她走过去,微微笑,随即上车。 * 钟在这几天要去临市,还是谈生意。 这次比较轻松,因为项目早就结束了,吃饭算是庆功宴,钟在也不打算喝酒。 主要也是因为陈雾圆不许他喝酒,烟也不能抽。 鉴于钟在表面答应,但是背地里总是因为各种原因阳奉阴违,所以这次陈雾圆跟他一起去。 钟在说行。 去临市就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钟在本来订了高铁票,但陈雾圆说开车就行,到时候如果去玩的话也方便。 钟在的意见不重要,他顺着陈雾圆的意思来。 到临市的酒店时是晚上七点半,钟在马上还要开个线上会议,陈雾圆就打算先去楼下便利店买点零食和日用品。 钟在跟她一起。 选了几样,钟在去付钱,陈雾圆站在他旁边。 晚上便利店里客人少,他们排在最后,没过几分钟就轮到钟在。 服务员一个一个扫码,陈雾圆没事,在看着。 钟在站在收银台前,便利店的收银台旁边还摆着一排小商品,比如口香糖,奶酪棒之类的。 还有一些避孕套。 收银员动作很快,商品快扫完,钟在忽然,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盒避孕套放在桌上。 目睹他动作的陈雾圆:“……” ……??! 这好像才是他们确定关系的第四天吧? 但似乎也正常,毕竟都认识这么久了… 陈雾圆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顾客忽然加东西,收银员就抬头看了下,面前的一男一女长相都十分出众,男的一脸坦然。 女生则移开眼,面朝别处,但是耳朵 全红了,在细软的栗发之中格外清晰。 虽然故作镇定,不过看起来仍然十分羞涩。 收银员谨遵职业道德,假装自己是个没感情的扫码机器,很快给两人结账。 回到房间之后,钟在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开会。 他没有开摄像头,陈雾圆吃完饭也在他旁边坐着回邮件。 等钟在开完会,他先去洗澡,过会他洗完,擦着头发出来,让陈雾圆去洗。 “花洒的水很烫,你洗澡的时候当心点。” 陈雾圆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走到床边打开行李箱,钟在还在沙发上坐着看手机,陈雾圆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会行李箱。 在两套睡衣里面犹豫不决,一件是雾紫色丝绸吊带裙,另外一件是两件式的短袖+长裤。 穿吊带裙好像有点直白,但是后面那一这现在穿是不是显得她有点小学生? 陈雾圆顿了半天,大脑中飞速思考。 钟在起身往这走:“怎么了,还不进去洗?” 眼看他要过来,陈雾圆赶紧顺手抓了两件式的那套,装作若无其事地飞快合上行李箱。 “我现在就去,”说完就走向浴室。 陈雾圆没有化妆,也不需要卸妆,但还是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个多小时。 她出来钟在已经躺在床上了,在玩游戏,见到陈雾圆就伸手让她过来,圈着她的腰接着打游戏。 钟在的身材并不显得特别壮,但毕竟身高摆在那里,再加上他经常锻炼,即使躺在床上穿着传送的短袖和长裤,也能隐约看得出来肌肉的起伏。 钟在的手臂能完全圈住陈雾圆的腰,陈雾圆倚在他肩膀上,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很快。 过会,钟在忽然偏头闻她的头发,说:“你好香。” 陈雾圆:“……” 她含糊地说:“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 其实是香水。 两局游戏打完,钟在关灯睡觉。 其实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一张床上睡觉,钟在抱她抱的不紧,手搭在她的腰上,也没有往下摸的意思。 陈雾圆不知道钟在到底想怎么开始,因此格外紧张,躺下一点睡意都没有。 等了很久,背后没有动静,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等等……呼吸声??! 不是,钟在睡着了??! 陈雾圆一下坐起来,伸手把旁边的夜灯打开,然后推钟在:“起来!” 钟在的手跟装了自瞄一样,陈雾圆都坐起来了他的手还勾着陈雾圆的腰,睁眼,然后迷茫地问:“有事?你怎么不睡?” 还睡什么睡,你不是要睡我吗? 陈雾圆也顾不上别的了,问:“你什么意思钟在,你就这么睡了?” “嗯?”钟在问:“我不这样睡怎么睡?” 陈雾圆:“……” “别装,”陈雾圆说:“你刚才在便利店买了什么,你别以为我没看见。” “……” 钟在扯唇笑,尾音上扬:“哦,原来你看见我拿套了,我说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陈雾圆:“……” 他说完,陈雾圆又脸红了。 可能是不好意思,她微微侧脸,长发掩映着脸颊,耳朵白得像玉石,粉色浮现在脸上、耳朵、脖颈,像毛笔在纸上点了清淡的粉梅,格外漂亮。 钟在乐不可支,又真怕把人逗急了,伸手捞过她,解释:“你都看见了没看着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号?别气,下次再说。” 说到这,陈雾圆也察觉出来他就是在故意逗自己。 陈雾圆现在是一万个共情宋杰锋和赵为,气得不行,用力挣开他的手,“你干什么啊,好玩吗?” 声音很软,钟在赶紧搂住她,反复几次,钟在说:“你别动了,再动一会只能不带套了。” 第126章 陈雾圆:“……” 她感觉到有东西在抵着自己的大腿,于是不动了。 钟在顺势搂住她,这次搂得很紧:“好了好了别生气,跟你玩呢,下次。这酒店太寒酸了。” 陈雾圆:“……谁信你?别抱着我!” * 由于钟在的作死行为,直到第二天去吃庆功宴,陈雾圆都没给他好脸色。 庆功宴宋杰锋也来了,他正在练肌肉,整个人看起来比三年前壮实许多,穿着黑色背心,很像电视剧里的赌场打手。 宋杰锋一见到陈雾圆格外亲热,一口一个嫂子。 “嫂子,嫂子你啥时候回国的?” 陈雾圆说:“二十三号。” “嫂子有没有去哪玩?你回来这么多天,钟哥也不告诉我一声。” 钟在揽着陈雾圆的肩膀,回头说:“你别没话找话了,告诉你干什么吗?” 宋杰锋:“……” “靠,哥我这不是想着和嫂子聊两句吗?!” 陈雾圆和钟在走在前面。 一起来的几个兄弟第一次见陈雾圆,不明所以,在后面拉着宋杰锋问:“这女的哪来的,谁啊?” “我第一次见钟哥带女生来……以前不是推给他他都不要吗?” “不过这个长得真漂亮。” “宋哥你咋叫她嫂子,啥时候的事?” 宋杰锋挂着回忆往昔,惆怅感慨的微笑,说:“三年前的事,钟哥爱她爱的深沉!” 后面一群人纷纷惊呆:“我靠,三年前,这么久?!” “爱的深沉?!!你说的是咱不近女色的钟哥吗??!” …… 饭桌上还是少不了人给钟在喝酒,问他要不要来一杯? 每次人家这么问,钟在都说:“不喝了,喝酒伤身体。” 钟在的酒量在圈里挺出名的,千杯不倒,万杯不醉,每次逢场必喝。 这还是众人头一次听他这么说。 他一说,场上的目光都会看向陈雾圆。 左边的中年男子打趣说:“钟老板好男人,听老婆话,能发财!” 另外一位则说:“弟媳你是该管管他了,我说呢,钟老弟这些年怎么孤身一人,原来是家里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郎才女貌,羡慕啊羡慕!!” …… 钟在对这些奉承话照单全收,嘴角挂着笑,给陈雾圆夹菜。 他这些年事业蒸蒸日上,说不喝酒,也没像当初那样灌他,饭局上大家聊聊天,吃吃菜,气氛轻松。 到结束,门口的紫polo衫的男子打开门,然后可能是看着熟人了,站起身叫道:“黄老板!” 外面走廊很快传来一句惊喜的回应:“赵总,幸会幸会,你跟谁在这吃饭?” “跟钟老板,这不项目结束了,庆祝庆祝。” 说着,两人在门口握上手。 紫衣服男子口中的黄总也是坐地产生意的,前几天钟在发烧那次就是和他一起吃的饭,仗着年长,硬是灌了钟在大半瓶白酒。 陈雾圆听到钟在放下筷子,旁边宋杰锋起身装作要拿餐巾纸,在钟在耳边说:“他妈的,又遇见这煞笔了。” 听起来对这个黄总是格外不爽。 钟在拍拍宋杰锋肩膀:“没事,你吃你的。” 黄总进来是想和钟在打个招呼,这种业内新秀,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会想着要和他搞好关系。 进来瞥了一眼,瞄准钟在的位置,正要过来,又往他旁边瞄了一眼,看见了陈雾圆。 眼睛瞬间就亮了。 陈雾圆这几年没回过国,所以虽然陈家也是做地产生意的,但国内的老板鲜少有认识她的。 但这不包括黄总,他公司的业务涉及到一小部分的港口建设,曾经亲自飞到过国外商谈合作。 当然,那次没见到陈雾圆的面。 黄总激动不已,连忙过来想和陈雾圆握手:“陈总,陈总,你什么时候回的国,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他双手伸着,陈雾圆刚要站起来,钟在先和他握上了:“黄总,你和我也好久不见。” 虽然钟在是后起之秀,但毕竟还没有陈、何两家有钱。 黄总嘴上说:“哎哎,好久不见,”但眼神依旧看着陈雾圆:“陈总,陈总我有个项目,正想和你商量,一大块地!我要建学校,建小学,再建个初中,高中。” 黄总这人贼神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接着说:“还要在旁边建个武校,咱们这是教育一条龙服务,陈总,陈总你有没有想法……” 陈雾圆:“……” 宋杰锋小声嘀咕:“你他妈的还建武校,你养私兵啊。” 陈雾圆拽了一下钟在的衣摆,钟在说:“黄总,她难得回国,今天不谈生意。” 黄总的视线才看向钟在,他猛然醒悟,指指陈雾圆又指指钟在:“你们,你们——” 钟在点头:“情侣,这是我女朋友。” “恭喜,恭喜!”黄总用力握了下钟在的手。 陈雾圆也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黄总,好久不见,上次还是听钟在说起你。” 黄总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上次,可不就是他灌酒的那次。 陈雾圆随即说道:“他回来跟我说是和黄总一起吃的饭,我看他喝的醉醺醺的,还以为黄总对我们有意见,我还担心了许久。” “哪里哪里,”黄总赶紧说:“我也是一时糊涂,让钟老板多喝了一些,我回去想想,也是万分愧疚!” 黄总也是一个机灵人,很快说:“刚好大家都在,我在这里给钟老弟赔个不是,我自罚三杯!” 黄总说这句话,是客气,但陈雾圆点点头,笑着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早就听说黄总海量不下 我男朋友,我也想见识一下。” 她的意思就是让黄总喝。 宋杰锋兴冲冲地站起来倒酒。 全场都有些沉默,黄总在业界的来头不小,谁也没想到钟在的女朋友会忽然来这一句。 黄总的目光看向钟在,有托他说话打圆场的意思。 钟在接受到信号了,他侧头看了眼陈雾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护在他前面,这种感觉新鲜陌生,却充满着暖意。 钟在笑笑,说道:“黄总敞亮人,宋杰锋,给黄总倒好酒。” “好咧哥!” 酒倒完,满满三杯一字排开。 黄总喝了,喝到第二杯的时候就有些勉强,到第三杯的时候干脆就是后面的人在扶着了。 于是全场人都看到,向来以沉稳著称的年轻企业家,第一次不顾形象不顾场合,笑的跟朵花似的。 * 临市叫湖州,风景宜人,钟在和陈雾圆在这待了三天,宋杰锋在这三天里频繁且绘声绘色地讲起当天黄总喝酒的姿势以及全场震惊的脸色。 讲了十几遍,钟在罕见地没嫌他烦,听一遍乐一遍。 乐完朝陈雾圆竖起大拇指,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七月初,从湖州返回苏城。 陈雾圆要去和何净秋见面,到晚上钟在才来接她。 没有去市一中附近的房子,他带着陈雾圆去看了另外一套。 他一年前买的,上下两层,带了独立的庭院和地下室。 而且地处市中心,一看房价就不便宜,陈雾圆是真有点担心他会破产了。 钟在不以为然,把过户协议递给她:“你签了,放在你的名下。” 陈雾圆说不要。 钟在摁着她的手签了,签完跟她说:“主卧在二楼,第一间,你去看看。” 陈雾圆刚上楼梯,忽然似乎明白了钟在为什么要送她房子,她转过头问:“这不会是你的聘礼吧?” 钟在站在她身后,笑了下,问:“那你还满意吗?” 他笑容很深,笑起来格外俊美,陈雾圆默默点了下头。 上楼之后,先闻到的是一股花香,然后推开门,房间里摆满了鲜花。 蔷薇、玫瑰,桔梗,还有铃兰、向日葵,桌上和床上,花朵像瀑布一样往下流淌,形成大片的花朵,外面是大片霓虹灯闪烁,夜幕倒映在半开的窗玻璃上。 无数花束像是带了光,莹莹散发着微光,浪漫又充满仪式感。 陈雾圆愣神,她回头看钟在:“这是?” 钟在倚在门框旁,只笑,也不回答她,问道:“还喜欢吗?” “你布置的?” 钟在点头。 陈雾圆笑了一声,有点出乎意料,片刻后说:“其实,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 钟在:“什么?” 陈雾圆说:“我花粉过敏。” 钟在:“……” 钟在:“……??!” 他站直身体,拉陈雾圆出来:“你说真的?” 他正要关上门,陈雾圆回答他:“假的。” “……,”钟在低头狠狠地亲了她一下,“骗我?” “陈雾圆,你晚上当心点。” 第127章 陈雾圆心头一跳,钟在反正也不藏着掖着,吩咐说:“晚上穿那件紫色的睡衣,你不是一直带着吗?” “……” 陈雾圆:“……哦。” 第90章 妈妈…… 经过了第一次的尴尬,这次陈雾圆也不紧张了,洗完澡换完睡衣就出去。 雾色的吊带垂顺地沿着陈雾圆的身形往下坠,她瘦,但是却没有骨感得太过分。 吊带裙不是刻意的掐腰设计,但仍旧能看出她腰线纤细,皮肤细腻莹白,淡棕色的卷发拢在身前,露出身后漂亮的肩胛骨。 翼状骨微凸出皮肤,像饱满的蝴蝶翅膀蹁跹欲飞。 站在那气质疏冷贵气,让人看到她的瞬间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钟在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慢慢走过去,在陈雾圆的发梢轻闻了下,说:“你身上今天怎么没有上次的味道?” 陈雾圆:“……” 陈雾圆说:“今天没带香水。” 钟在闷笑了一声。 很打趣的笑,陈雾圆不理他,坐在床边。 钟在穿的和上次差不多,全黑的长裤,t恤,虽然洗过澡,但是感觉像是刚从那个饭局上下来。 他开始脱上衣。 抓着下摆手臂轻用劲,钟在的身材非常有料,宽肩窄腰,锁骨连肩,肌肉线条流畅漂亮。 钟在把衣服丢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从身后拿出一副手铐放在桌上。 黑银色,一边是银圈,一边是黑色皮质圈,中间是黑绳连着。 看上去冷峻又充满情/色意味。 陈雾圆:“……?” 钟在商量式地问:“戴你手上还是戴我手上?” 陈雾圆大脑中疯狂思考,首先如果戴在自己手上,那自己将处于被动之中,虽然不戴好像也很被动,但是不能让自己更加被动。 其次,如果戴在钟在手上,他既然这么问说不定有别的意图。 陈雾圆抓着被子,迟疑地说:“要不,我们一人戴一只?” 钟在看她两秒,意味深长地说:“行。” 他抓着陈雾圆的手扣上手铐,给她戴的柔软的皮质,然后伸手,让陈雾圆给他带另外一只。 银制的手铐,她戴了两次也没戴上,钟在扬唇,凑在她脸前说, “陈雾圆,你别紧张。” 陈雾圆都没敢抬头看他,好不容易戴上去,随着锁扣“咔嚓”一声,钟在立即吻上来。 亲吻深入凶狠,钟在摁着她的肩膀慢慢倒下,肩背撞到柔软的床,身体下陷后又轻微回弹。 钟在拂开她脸上的碎发,在昏暗的灯光下端详陈雾圆的脸。 眼睛很柔和,唇色红润,她是典型的小翘鼻,鼻骨秀挺,三年的时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不多,看着钟在时眼睛好像带着水一样会说话。 钟在俯身蹭她的脸,陈雾圆本来还不紧张,但是钟在这一俯身,压迫感十足,她想躲。 刚动,钟在拉着她的手扣在头顶,手铐猛然牵扯住陈雾圆。 陈雾圆:“……”??! 她本能地抬腿想隔开自己和钟在的距离,钟在往前迎,轻柔地哄着:“你蹭两下?” 陈雾圆马上不敢动了,她耳朵发热,钟在才闷笑,耐心地往下伸手,抚摸她的腿侧。 动作并不轻柔,陈雾圆着急了:“你别扯,我衣服很贵……” “嗯,”钟在重重揉了下,掌下身体一颤。 钟在压着声音,气息不稳说:“坏了我赔你,” ………… 世界像一滩水,又像柔软的花枝。 床上的花瓣和被单搅在一起,稠艳的花汁点染在白色的床单上,旁边的各色花朵仍旧开得肆无忌惮。 房间里空调气温明明调得很低,但气氛却如此粘稠炽热。 陈雾圆的头发慢慢散开,她无可自抑地半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垂下,手臂勾着钟在的脊背,指甲扣紧,几乎陷入他的皮肤里。 但钟在没感觉到痛,他甚至还在笑。 钟在贴着她的颈窝,挺直的鼻梁磨着她颈部血管,炽热地呼吸熨烫着陈雾圆的皮肤,烤得她几近融化。 声音更 热更柔,完全的诱哄:“妈妈,你好会喘。” 霎时间,陈雾圆睁大了眼,睫毛颤抖,指甲陷入他的皮肤,本能在抖,浅色的长发微摆。 钟在握着她的腰让她更加贴向自己,还是带着笑意的哄声:“不是说我不行吗?嗯,陈雾圆,我行不行?” 他动作不停,陈雾圆压根说不出话,唇齿间溢出水色的轻哼声:“你,你别……” 钟在托着她的腰,轻咬她的耳尖,轻微的痛感在此刻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偏偏,钟在还状似好奇,“我别什么?嗯,妈妈,你怎么在抖?” 世界恍然倒塌,陈雾圆大脑中有根弦彻底断掉。 …… 不知道几点才结束,陈雾圆浑身发软,昏沉地被抱去浴室,然后睡着。 第二天睡到中午快十二点点才起床。 昨天的一片狼藉都已经被收拾过了,枯萎的花朵被移出房间,剩下仍然盛放的花朵被插在花瓶里。 室内安静,钟在推门进来,见她醒了问:“饿了没,起来吃饭?” 陈雾圆点头,刚想动,腿上一阵钻心的酸疼。 她表情瞬间没绷住。 钟在倒是神清气爽,笑着过来:“我抱你,昨天疼的这么厉害?” “不疼,”陈雾圆没让他抱,控诉:“但是你昨天一直摁着我的腰,摁的特别重。” 钟在不紧不慢地问:“有吗?” 陈雾圆:“……” 她不害羞了,干脆张开腿,拉起裙摆给钟在看她大腿。 内侧一片青紫红斑,交错着点缀在皮肤上。 陈雾圆抬眼看他,眼睛里意思非常明显“你再说没有?!这不是你摁的?!” 钟在哦了一声,他非常不客气,伸手就摸,说:“这哪算摁的,这是昨天亲出来的。” “……,”陈雾圆拍掉他的手,勉强撑着旁边的柜子站起来。 她腰也很酸,腰上确实是钟在摁的,他没怎么用力,但耐不住陈雾圆皮肤薄,一摁就一个印子。 她身上的睡裙是钟在昨天帮她换的,旧的那件最后还是被他扯掉了,皱巴巴的。 陈雾圆问了一句:“我昨天那件睡裙呢?” “扔了,”钟在说:“给你买新的,买件粉的吧,再买件浅绿色的,你穿着好看。” 陈雾圆:“……” 陈雾圆说:“你别买了,我再也不穿睡裙了。” 钟在乐的直笑:“你怎么了,一大清早火气就这么大,我昨天没伺候好你?” 他不提还好,一提陈雾圆想起来自己怎么说他都不停的行为,咳嗽两声说:“你让我很不舒服。” 钟在跟着她去卫生间,倚在门边问:“我让你不舒服?” 陈雾圆挤了牙膏,不自然地点头。 钟在说:“是吗,但我怎么感觉昨天我叫你妈妈的时候,你咬我咬得挺紧的。” “……” 陈雾圆:“……??!” 陈雾圆一下脸巨烫,钟在手往镜子上点点,正经地提醒她:“你脸红了。” “……” * 陈雾圆非不让钟在抱,在楼梯上慢慢走,最后钟在也不管她说什么,直接把她抱下去了。 今天钟在做的是番茄鸡蛋烂面,面很软,番茄有点微微的酸味。 他早上不知道几点起的,还炖了牛肉和菌菇鸡汤。 汤底很清澈,牛肉很香。 陈雾圆拿着勺子慢慢吃着饭,钟在还在厨房收拾东西。 他做事的时候很认真,垂着头,微微弯腰,陈雾圆吃完饭,站起来。 钟在注意到她的动作,抬起眼扬声问:“怎么了?” 陈雾圆说:“我还想吃。” 钟在闻言点头,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夸奖说:“你今天挺给我面子的。” 然后起身去给她盛面。 过会他把碗递给陈雾圆,东西收拾完他坐在陈雾圆对面吃饭。 客厅里开着温度舒适的空调,餐桌上插着几枝樱粉色的花枝。 时间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很慢,慢到幸福可以满溢出来。 陈雾圆鼻尖一酸,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 七月中旬,陈雾圆的外公要从苏城返回香港。 外公自小出生在香港,在港打拼近三十年,直到家乡为苏城的第一任妻子去世,外公出于对妻子的思念才定居苏城。 一眨眼已经过去五十多年,外公身体越发不好,今年才决定落叶归根,返回香港。 陈雾圆被叫回家,何惜文还有舅舅、小姨,以及卫怡他们都来了。 每个人都面色严肃,陈雾圆到后不久,外公开始让管家一个一个叫人上去谈话。 陈雾圆是最后一个,外公靠在书房的木椅上,旁边放着一壶茶,他冲陈雾圆招手,问她:“愿不愿意陪外公回香港住?” 第128章 陈雾圆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内地,对香港十分陌生,闻言摇头,说道:“外公如果需要,我送您回去。” 外公脸上有疲惫之色,拍着她的手说道:“不勉强,我想给你介绍一些朋友认识,对你将来的事业有帮助,等你愿意了,再来香港找外公。” 外公当年在香港的生意做的很大,这几十年来,虽然人在苏城,但大部分的生意仍旧处于香港和国外。 他所说的生意伙伴基本都是行业翘楚。 陈雾圆点点头,道谢:“谢谢外公,等过两天您在香港安顿下来,我再去麻烦您,谢谢外公提点。” 她说的很客气。 自从当年那个男孩和她分手之后,陈雾圆三年都没回国,连节日问候也只有规矩礼貌的一句。 分明是在气家里拆散他们一事。 外公勉强抬手,从管家的手里接过一个木质盒,递给陈雾圆,示意她打开。 陈雾圆打开,里面是一块金色的珐琅地图手表,男士表。 而且,陈雾圆看过当年外公和第一任妻子的结婚照,当时外公手上戴的就是这块表。 现在送给陈雾圆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代表着外公支持她和钟在,也祝福他们。 陈雾圆合上木盒,再次道谢:“谢谢外公,钟在最近在忙项目,没能一起来拜访您,还希望外公不要怪罪。等下次有空,我一定让他亲自过来向您道谢。” 外公点头,拍拍她的手:“你们一起来,一起来……” 外公晚上登上飞机,陈雾圆才回家。 回去钟在正在楼下客厅里拼拼图——这是赵为送的,非说是新婚礼物,让钟在一定要挂上。 等钟在回家才发现是块拼图,几千块拼图碎片,图案倒是一改赵为从前大红大紫的审美,是副淡彩的风景年画。 自从赵为送了这幅拼图之后,钟在的日常活动就变成了在家拼拼图。 陈雾圆走过去看,钟在已经拼了一大半了,注意到她回来,抬头问:“吃过饭没,厨房有粥,要不要吃点?” 陈雾圆说:“吃过了,你玩你的,我想吃自己去盛。” 她把外公给的表放在桌上。 钟在愣神,问:“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我戴不惯。” 陈雾圆说:“不是我买的,外公今天给的。” “他给我?”钟在还很懵,拿起手表问陈雾圆:“这意思是,嫁妆?” “……,”陈雾圆说:“可能吧,当时外公和他第一任妻子结婚时戴的就是这块表。” 钟在正打算戴上试试,陈雾圆一说完,他把表放下了。 “……” 陈雾圆问:“你怎么不戴了?” “寓意不好,”钟在低着头拼拼图,语气平淡地说:“我想和你一辈子。” 陈雾圆的心像是被震了下,她当然知道钟在说的不是假话。 外公送手表的意思是,可能是他对发妻一片情深,希望钟在也对陈雾圆如此。 但说是情深,外公也再娶了数任妻子。 这样看,确实,寓意和陈雾圆与钟在的理念不太符合。 陈雾圆于是轻咳几声,收起手表,说:“算了,我以后再给你买。” 她上去把手表放在柜子里保存好。 下楼,钟在转身说:“你周六有没有空,请你吃饭。” 陈雾圆点头:“好,我周六都有空。” 陈雾圆坐在他身边,问:“吃什么,约会吗?” “嗯,”钟在低着头,脸上浮现笑意,没让她看见,说道:“是约会。” 第91章 (正文完)…… 周六那天陈雾圆穿了一件白色长裙,她从国外带回来的首饰不多,这几年只有钟在送的那副耳钉和丝巾,没戴过几次,却跟着她出国又回国。 陈雾圆想着这也算是一次正经约会,便把耳钉和丝巾都戴上了。 丝巾系在右手手腕处,裸色配白色长裙,倒也没有很突兀。 去的餐厅是家新开的店,在市中心的一处私人园林里。 周六这个时间,正 是大家出来放松聚餐的时候,店里人很多,钟在和陈雾圆去到的时候还在外面等了一会才进去。 店里的装饰很典雅,白粉的花朵点缀着墙壁和桌面。 虽然是在大厅,但每一桌都巧妙地用了屏风或者鲜花遮挡,看得见人,但是看不清坐的是谁,能保证基本的私密性。 钟在订的位置在窗户旁边,圆月形的开窗,上面安装的是彩色玻璃,在柔和的灯光的照耀下,变化出奇异的色彩。 陈雾圆说:“这地方好漂亮,什么时候开的店?” 钟在说:“就这两天。” …… 点了餐,服务员穿着白色的礼服,感觉非常正式。 然后过了没多久,餐厅里放起浪漫抒情的音乐。 李斯特的《爱之梦》 陈雾圆听了一会,视线扫过室内,忽然明白了什么,低声对钟在说:“今天好像有人要表白?” 钟在动作微不可见地一顿,想笑,但是忍住了,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这布置,还有音乐,应该是有人求婚或者表白,”陈雾圆说:“就是人太多了,可能是为了给对方惊喜吧。” 她说完,钟在一时没接话。 陈雾圆看了他几秒,有点迟疑:“不会,是你要求婚吧?” 她忽然紧张起来,心脏猛得跳动,一下快过一下。 钟在摇头:“我没准备。” 他朝陈雾圆的身后轻点下巴,“你右后方的那桌,男生正朝服务员比手势。” 刚才陈雾圆还紧张,但钟在说不是,陈雾圆又莫名的有些失落。 不过确实,这才第几天,求婚似乎也太快了点。 陈雾圆悄悄偏头往后看,想凑热闹,随一份喜气。 右后方的桌子被半透明的屏风挡着,看不太清对方的具体长相,但隐约也能看出是两个女生,都穿着裙子,哪有男生? 还冲服务员招手?! 陈雾圆刚想转过头问钟在,却听见钟在叫她的名字:“陈雾圆。” 陈雾圆一瞬间心跳如擂鼓。 她下意识地回头—— 钟在单膝跪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托着一个戒指盒,蓝色的圆形钻,周围用银线连接,贵气简单。 完全是陈雾圆的审美。 陈雾圆好像被吓了一跳,拉开椅子站起来,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钟在没有催促她,他在笑,一如当年在教室在她的名字,亲切又缠绵:“陈雾圆,嫁给我,我想娶你。” 陈雾圆一下就红了眼睛,她拉起钟在的手,点头:“嗯,我答应,我也想嫁给你。” 钟在给她带上戒指,戒圈套上中指的尾端,钟在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周围的人也都拉开屏风或者拨开花枝站起来。 ——何净秋、杨映、张颖、宋杰锋、赵为、夏天议…… 甚至还有陈雾圆在国外玩的好的朋友和室友。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簇拥过来,给她送上鲜花祝福。 “我靠!!第一次亲眼目睹求婚现场,恭喜恭喜!” “圆圆,恭喜啦!” 宋杰锋和赵为一马当先,翻桌过来递鲜花:“嫂子,嫂子接我的!” “嫂子,祝你和钟哥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福气满满,幸福美满!!” …… 陈雾圆睁大了眼,握紧钟在的手。 何净秋给陈雾圆戴上头纱,纯白的头纱柔顺的垂下,何净秋重重地拥抱她:“终于幸福了圆圆,要一直幸福下去。” 陈雾圆回抱着她,勉强忍住眼泪,点头:“谢谢,谢谢。” 杨映给她递了一束鲜花,多年朋友,也忍不住在这一刻落泪, “好浪漫,你今天好漂亮,恭喜啦!” …… 乐竞也来了,他还把高中时候的横幅也带来了。 赵为说:“我特意跑去咱们刘哥的办公室里,在他那个陈年老柜里翻出来的。” “咱们刘哥还问你们是不是还在一起,”乐竞边展开横幅边讲, “那必须在一起啊!” 乐竞展开横幅,宋杰锋在旁边招呼:“一起来合个影吧。” “对啊对啊,别辜负我们横幅大师的壮举!” “乐竞壮个锤子啊,刘哥连检讨都没让他写!” “举横幅也是需要勇气的好不好?!” …… 钟在偏头问陈雾圆:“要不要去?” 陈雾圆轻轻擦了下眼泪,点头说:“要。” 他们站在中间,周围是同学和朋友,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陈雾圆戴着头纱,眼里含泪却格外漂亮,轻轻微笑,钟在牵着她的手,也在笑,宠溺无畏。 他们交叠的双手,钻戒闪烁。 穿着正式的服务员大声说:“微笑哦,1,2,3,茄子!” 第129章 钟在突然偏头,吻上陈雾圆的嘴唇,陈雾圆猝不及防,却下意识闭眼,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像是青春延续,幸福蔓延。 恍惚间,还是年少的摸样。 * 求婚结束的下一周,陈雾圆飞去香港。 在香港待了小半个月,一个雨天,病入膏肓的何老爷子与世长辞。 按照他的要求,葬礼办的极其简单,下葬后的第二天何家才往外发讣告。 然后布置了简单的灵堂,供他生前的朋友后辈吊唁。 律师在灵堂前宣读老爷子的遗嘱。 见证人是他生前的好兄弟,好伙伴,当天,何家从上到下,十几号人全部到场。 陈雾圆穿着黑色长裙,裙摆长及脚踝,听着律师读财产分割。 房子给谁,股份给谁,基金会又有哪些人受益…… 陈雾圆不甚在意,也并不伤心,外公去世的时候九十三岁,是喜丧。 而且陈雾圆与他的感情也是这几年才逐步加深的,当时她说要给何老爷子做手术,更多是于心不忍。 至于外公的财产,陈雾圆也并不需要了。 她手上有国际港的股份,也有何老爷子介绍给她的人脉,即使她现在什么也得不到,从头开始也不是难事。 从前,陈雾圆最怕家庭里的利益分配,守着股份像是守着仅有的安全感,生怕自己会被这个大家庭丢下。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不再畏惧这样的场合,渐渐地,有勇气和陈、何两家脱节。 可能是知道,无论如何,她背后还有钟在给她兜底。 大不了,钟在会处理一切。 不过,遗嘱还是念到陈雾圆的名字了。 “将所持何氏远洋船舶与港口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赠与外孙女陈雾圆,将名下所持南洋港,吉布提,马得瓦加等七个港口股份赠与外孙女陈雾圆……” 这两项,基本是何氏在国外的全部业务,同时也占据了何氏百分之七十的利润。 即使是在灵堂前,大家也不免起了议论。 舅舅和小姨上前核对遗嘱,“你拿错了吧,爸爸怎么可能只给我这点股份?!” “王先生,你有没有搞错,陈雾圆她压根不是我们家的人,爸爸怎么能给她怎么多东西?” …… 周遭议论纷纷,从灵堂内到灵堂外。 外面下雨了,何惜文过来拍拍陈雾圆的肩膀,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陈雾圆朝前颔首:“有人来接我。” 于是众人纷纷往前看。 外面停着一辆车,车旁边站了一个男生,黑衣黑伞,眉深眼神深刻,握着伞柄的手十指修长。 走过去,没和任何人说话,却陡然压得满场寂静无声。 陈雾圆牵起他的手,往车上走。 雨幕从天到地,陈雾圆一身黑裙,缎面长裙包裹住纤细的脊背,裙摆微沾雨丝,朦胧中像只清贵的黑天鹅。 背影一如当年在医院,但此时她却比当年少了许多决绝和仿徨,仿佛被爱意浸润出许多柔软。 无所畏惧,温和强大。 …… 上了车,钟在递给她纸巾擦拭裙摆。 陈雾圆问他:“后天就回苏城吗?” 钟在前几天刚从苏城来 香港,回道:“看你。” 陈雾圆想想,说:“就后天回去吧,在这里待着也没有其他事情了。” 钟在说好。 下一个红绿灯口,陈雾圆盯着前面的车窗,忽然想转过头问钟在,“我能抱一下你吗?” 还没有问出口,钟在就伸出手臂抱住她,轻声说:“别伤心,陈雾圆,还有我陪着你。” 他总是很懂陈雾圆,陈雾圆轻轻嗯了一声,说:“以后可能要忙起来了,我不能经常回国看你。” 红灯的倒计时在跳跃,钟在顺着问她:“异国恋啊?” 陈雾圆顿了下,更深地抱住他说:“嗯。” 钟在笑笑,说:“早就做好这个准备了。” “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吧,累的话就休息,”他点头说:“没时间也不要紧,大不了,我去见你。” 钟在打了一圈方向盘,侧脸说:“我打拼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对你说,没关系大不了还有我。 为了可以陪在你身边。 可以一直朝你走,去见你,去爱你。 * 回到苏城,八月中旬,钟在和陈雾圆一起成立了一家“儿童救助与反家暴”基金会。 完全是临时起意,是市政府给钟在发“苏城优秀年轻企业家”的评选邀请。 然后刚好,钟在正在家和陈雾圆乱说话。 他说他认识一个老总,打算在幼儿园旁边建福利院,声称这将利好父母,缺德的没话说。 结果另外一个地产老板听见了,说福利院建在幼儿园旁边不如建在医院旁边,还不用等几年,马上就能一条龙服务。 正好钟在也在,两个老板讨论完问钟在的意见。 虽然很地狱,但陈雾圆也想知道钟在说了什么,就一边看优秀年轻企业家的评选要求,一边问他:“然后你说什么?” 钟在说:“我说我打算往敬老院旁边建火葬场,再建一个棺材铺,赚三份钱。” 陈雾圆:“……” 陈雾圆忍着笑说:“你不用去评选优秀年轻企业家了,直接报名缺德企业家吧,这个好像更能选上。” 钟在就笑,说:“我是缺德企业家,你就是缺德企业家的老婆,到时候别人宣传我们就是‘苏城缺德企业家夫妇’。” 把陈雾圆笑得不行,她拒绝说:“钟老师你一个人当吧,我要当优秀企业家。” 笑了一会,钟在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想建一个基金会,以我们两个人的名义,帮小孩的。” 陈雾圆嘴角的笑淡下去一些,但很快又笑起来,肯定他:“好,当然可以。” 钟在可能早有这个想法,很快拉了投资,基金会的名字是陈雾圆起的,叫做 “‘总有明天’儿童救助与反家暴爱心基金会” 基金会成立的时候,电视台以及基金会合作的几个学校,还有政府部门都有派代表前来参与成立仪式。 代表们轮番上场讲话,钟在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发表感言,说了几句就把话筒让给陈雾圆。 陈雾圆上前,得体地说: “尊敬各位媒体朋友,公益同仁们下午好,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参与我与我未婚夫携手创立的‘总有明天’儿童救助与反家暴爱心基金会的成立仪式。 感谢各位在此过程中对我和我未婚夫的大力支持与帮助……” 她讲话的时候钟在一直站在她身边。 目视前方,肩背挺阔,明明没有说话,却仿佛有着托举一切的力量,是令人一看就觉得心安的存在。 直到,陈雾圆说到:“起‘总有明天’的这个名字是旨在于告诉所有正处于不幸福中的孩子,不要放弃希望,不要放弃对生活的热情,即使今天再困难,明天也会如约而至,而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 她退后半步,和钟在站在一起,闪光灯下,一男一女的声音坚定从容,说道, “‘总有明天’儿童救助与反家暴爱心基金会竭诚为你服务,愿你拥有更加美好的明天,传递爱心,传播明天!” …… 正式领结婚证那天是九月一号,钟在马上要回京北大学,陈雾圆也快要回费城接着上学。 没有其他话,就早上钟在起床,天气很好,然后他问陈雾圆:“今天去领结婚证?” 陈雾圆思考了一秒,点头说好。 上午去的,抢在工作人员中午休息之前拿了结婚证。 从民政局出来,陈雾圆和钟在去了一趟超市,陈雾圆想吃他做的糖醋排骨,钟在想尝尝她炖的蘑菇汤。 买完菜出来,正好遇到学生报道完放学。 这条街附近有小学,初中,还有一所高中。 小学生背着彩色的书包,被老师或者家长牵着过马路,初中生三五成群,打打闹闹,高中生则更显成熟,自行车蹬得飞快,一窝蜂地从马路对面飞驰而过。 钟在和陈雾圆在马路边等红绿灯,阳光热烈,天空一碧如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折叠重合。 小学三年级的钟在,还会穿公主裙的陈雾圆,上了初中,穿着灰紫色校服的陈雾圆,初中时打架喝酒,被称为十七中通天代的钟在。 以及六年前,市一中开学报道第一天,对隔壁寸头酷哥投去好奇眼神的陈雾圆。 还有注视了千万遍,终于在高中坐到她旁边的钟在,都生活在这同一片蓝天下。 陈雾圆仰头看钟在,钟在也低头看她。 陈雾圆说:“我要陪你一生了钟在。” 钟在轻笑,点头说:“嗯,那我以后会很幸福。” 第130章 于是他们相视一笑,从容此生。 不要害怕,不要孤单,我会一直陪着你。 走过人生晦暗,从此 我陪你, ——一生幸福。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