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土靠换装封神》 第1章 《在废土靠换装封神》作者：天天吃蛋挞【完结】 文案: 郁声， 《先锋》顶尖职业选手之一，因为基因病，失去争夺冠军的机会。 人生最绝望的时候，她穿越到了一款叫做《守望未来》的游戏里。 游戏面板：“是这样的，如果您能够通过所有章节的话，我们可以让您直接医学奇迹，原地康复。” 郁声：“！！！” 我来！ —— 《守望商店》里，陈列着成千上百的首饰品与服装。 带上红宝石的项链，郁声指尖能够点燃一簇簇火焰。 佩戴上水晶色的人鱼耳环，郁声的头发变为蓝色，能够在水里自由地活动。 穿上透明的高跟鞋，郁声身边，走来一群小动物和精灵。 伊甸园新生选拔赛，郁声一袭古装，长袖飘飘，手持长剑。 【论坛热评】：这个衣服虽然好看，但很明显行动不便！她的战斗力至少降低了几十个点，如果她能赢我直播倒立洗头，给她一万信用点！ 三分钟结束比赛后，郁声大号上论坛，艾特热评。 “三分钟，五千信用点，你看怎么样？” —— 伊甸园三大未解之谜。 一，郁声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二，郁声为什么厉害的这么全面。 二、郁声的衣服，为什么都这么好看？？！！ 内容标签： 异能 末世 爽文 轻松 废土 主角视角:郁声 涂临 配角:公主换装风 前面收敛 后面中二 其它：求收藏啦 一句话简介：变装+升级流+轻微迪化流 立意：公主换装风，越到后面越中二 第1章 穿到游戏里 护理机器人“滴滴滴”地从门外进来，并不宽敞的房间变得更加狭小。 墙上贴着很多奖状，并不工整，贴的歪歪斜斜。墙壁上还有很多胶水残留的痕迹， “湘你一下”校园赛冠军，指挥位最佳选手 新秀营探花，青训最佳新人狙击位。 d区第九次联赛，最佳新人刺客位。 《先锋》第三届年度最文明，最素质选手 《先锋》第四届，年度最文明，最素质选手 …… 《先锋》第十五届世界联赛亚军 《先锋》第十六届世界联赛亚军 《先锋》第十七届世界联赛亚军 《先锋》年度最佳刺客位候选人 《先锋》第十八届世界联赛亚军 包裹在奖状最中间的，是一张被随意贴上去的病历单，风一吹，整张纸就往上蜷缩，只能看见零零散散的信息。 姓名：郁声 病情：奥斯托巴分裂 …… 医生建议：尽量减少登入全息游戏，减少日常运动、多休息，保持适当锻炼。 厨房里，“碰”地传来瓷碗破碎的声音！ 护理机器人赶快调转进厨房！ 厨房的开闭门前，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正低头看着地上的碎屑，手臂微微颤抖。 “马上，连碗都拿不稳了啊……” 大概是因为长久没出过门，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皮肤格外苍白苍白，连带着嘴唇都缺乏血气，双腿也有些臃肿。 电视机里的声音传了进来。 “您好，《先锋》第二十三届联赛即将拉开帷幕，作为蝉联第十五届、第十六届、第十七届、第十八届冠军以及最佳刺客位的选手，您对这次联赛有什么看法呢？有什么保持状态的小技巧，可以分享给玩家们呢？” 郁声手摇轮椅，锻炼肌肉，慢慢地划向遥控器的位置。 电视机里继续传来声音。 “没什么看法，至于小技巧……我也不是很厉害，主要靠对面犯病和送吧，而且这几年，也没有出什么厉害的选手，也算是我格外幸运吧哈哈哈哈。” “咔嚓。” 电视关闭。 房间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一句话从牙缝里飘了出来。 “秦珂，我去你全家大爷的。” —— ？ 早上十三点，郁声被强制冻醒。 两百块钱电费两天就用完了？ 不，现在是夏天吗？ 郁声环顾四周。 她的电脑和电竞椅都不见了，为了直播专门装的一套设备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的雪和悬浮在湖面上的冰块。 这又是哪里？ 郁声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走，于是她动了动。 她呆住了，她刚才竟然走了一步！ 于是—— 白色的原野之中，一个黑色的小点，忽然开始张开双臂，奔跑起来！后面带起一路雪渣子！ “你给我等着，秦珂——” 愤怒的质问声响彻雪原，音浪扩大至了雪原边缘。 边缘处，在小黑点奔跑的方向，一只黑白色的、越有两米高的生物，往地上吹了口气。 “噗嗤。” 尖锐的獠牙从猎物的身上取出，烫血四散，融化寒冰。 —— 郁声逐渐冷静下来，她现在穿着棒球服和帆布鞋，里面也没有什么管制武器，只有口罩、以及一把钥匙。 并且，她现在走两步，牙齿都要颤抖七八下。 照这个样子来看。 郁声摸着自己的手，一抓：“这是梦？还是……” 穿越了？ “咕噜咕噜。” 郁声饿得有点肚子疼，她四处寻找，没看到，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冰湖，敲碎了冰面，看见了里面 暴雪更加浓密。 白色的物体和呼啸的声音遮住了脚步声。 雪地上，一个又一个的脚步被烙下，每一个都有人的脑袋般大。 身体刚刚恢复健康，反应不太灵敏的少女，正蹲在湖面上，用树枝搅动着湖水，边搓手，边寻找有没有食物。 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靠近。 直到，身后忽然暖和了下来。 好温暖。郁声摸了摸脖子后面，隐约还摸到了点水汽。“难道是做梦吗？” 郁声回过头。 红色的喉管，獠牙，臭气熏天的，几乎将她彻底包裹了进去。 郁声脑子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反应，往后一退，试图撤离这里！ 咔嚓—— 一人一兽同时坠入冰湖中！ 到底有多冷呢？ 郁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 只觉得浑身滚烫。 雪白毛发的野兽挣扎着出水，没一会儿就爬出了冰面，甩着毛发上的水，低吼着看着冰面。 郁声睁不开眼睛。一块浮冰被她抓在手上，不一会儿，失去知觉的手自动松开，浮冰穿过郁声，顺着水流往上…… 冷、饿、还有，还有。 不甘心。 【叮！】 【新手村指引】 【恭喜您获取装备：亚特兰蒂斯的幻影】 【本装备属性未知，功能未知】 【本装备必须接触液体水才可以使用】 【是否确认体验】 ——诶？ 郁声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 在水里根本说不了话啊朋友！！ 那声音继续。 【玩家疑似哑巴，面板自动确认】 【您正在体验装备：亚特兰蒂斯的幻影】 话音落下，她身上的皮肤，忽然长出来了几片鳞片。 ？？ 郁声在水底，睁开了眼睛。她立马恢复了神智，她一呼吸，水流就进入了她的身体，又从嘴里面排了出来。 郁声彻底傻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立马仰头，找了个冰面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这一出去，便被正在甩水珠的野兽溅了满身水。 郁声：“……” 野兽：“………” “等等！你能别过来吗！！” 冰原折射着刺目的光，冰面被奔跑的重量弄的咔嚓开裂，在水里，郁声下意识用手臂遮拦住眼睛。 “呼——” 捂着脸的少女，身边正浮起冰块，而这些冰块，正直直地刺向奔跑而来的猛兽！！ “吼——” 郁声的手指尖，被溅到了一点血。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 刚刚凶狠无比的野兽，正倒在地上，毫无声息，它的身上插满了棱状的冰。 。 “我这是，在玩什么游戏？还是穿越成魔法少女了？” 郁声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刚刚的瞬间，她的双腿变成鱼尾，身上长出了薄雾状的鱼鳍，整个人都呈现出深蓝钻色。 并且，她手指碰到那些小鱼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饱腹感！ 不过一种本能拉住了她——这里的东西，不能够多吃。否则，容易变成另一种生物。 郁声撑着冰面，从水里出来，抬头看见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字。 贝克镇。 【您穿戴的“亚特兰蒂斯的幻影”已到期】 第2章 郁声：“在吗？” 郁声：“能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系统正在加载中，请等待】 好吧。 郁声跟着木牌所在的方向，往前走。 慢慢地，郁声看见了一排圆木房屋。积雪顺着屋顶落下来。 郁声走的很慢，她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地望向后面，之前她以为是梦，就没有防备，但这次，她提高了十二分警惕。 有人在跟踪她。 不专业，脚步杂乱而又虚浮。 郁声偷摸观察，果不其然，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树枝后。地上的脚印都还没遮住。 一个小脑袋不好意思地探出头来。 穿着毡帽与灰色毛绒衣，脸被寒冷冻的通红的小女孩，捧着一个类似于手表的东西，朝着郁声，脸有点红：“我，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 这一切，要从哪里开始呢？ 从她的惊鸿一瞥开始说吗？ 零碎水珠从的发尾落下，流过泛着红色的烟味。金色的光落下来，光影在她身上散落成细碎的沙砾——像故事里蛊惑人心的异形。她捂着嘴，眼睛瞪大，害怕又恐惧，最终还是无法抑制地跟了上来。 郁声对这个女孩的内心毫无察觉，她好奇地盯着女孩手里的手表，伸出手，拿了过来。 这手表是方框的模样，没有外壳，电量满格，看起来质量很好，至少没有因为寒冷，而瞬间掉几十格电。 女孩看到了终端后面的图案，有点讶异：“你……这是伊甸园的终端吗？！” 伊甸园？终端？ 念头转了几个，郁声手里的终端忽然亮起，上面划过来一条信息。 郁声刚看完，就听见女孩继续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要去伊甸园吗？” “。” “——！”女孩发出小声惊呼，“你真幸运！” 郁声问：“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女孩呆在原地，很久后才指着贝克镇。 ‘‘贝克镇的人很难存活下来。食物也很少。’’她说，“冰川是很危险的，冰川上有异形。但贝克镇也是，小镇里都是饥饿的人。” “——但伊甸园不是，”女孩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才酝酿出最美好的词汇：“去伊甸园的话，胃就会很暖和。” 冷风刮过。 郁声：“能告诉我车站在哪吗？” “……”女孩看着地面，神情别扭。 郁声了然，她向前几步，凑近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冰凉湿透的手套，放在她的手上，小声轻柔说道：“你的手很漂亮，也许它们需要一点保护。” “……谢谢您，”女孩说，“往北走，那是车站，只有伊甸园的列车会经过那里。” “还有，”女孩脸红扑扑的，“我在苔原冻土层找到了一些莓果，送给你。” —— 郁声的饥饿得到了短暂的延缓。 但她的衣服湿透了，导致皮肤的温度一直上不来。继续吹冷风，她要被冻死。 而且，刚进贝克镇，别说款待了。 郁声扯了扯嘴角。 如果视线能够化为实质，她早就被那群人扒皮了！ 郁声听见讨论。 “她是外面迷路的人吗，还是商队的？” “也有可能是孤儿，嘿，我喜欢，不会有人找麻烦，也不会有人在意。” 郁声：…… 风越来越大，雪上落下急促的脚印。不知道是不是郁声的错觉，聚焦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了。 郁声内心警铃大响，果不其然，一回头，十几个人尾随在自己身后。 你们够了吧！ 车站的铁栏紧锁着。 郁声拔腿开跑，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手往前伸——终端贴上扫描仪。 “滴，”门开了。 “咚——” 落下。 “啊哈——” 郁声跌坐在地上，心脏因为高速运动，还在不停地跳动着。 太刺激了。 太惊险了。 差点就要变成小肉干了。 一辆列车已经停留在原地很久了。 郁声缓了缓，搓了搓身上的皮肤，上车，坐下。 列车的沉重身躯压过铁轨，往前行驶。 郁声看见座位上有几块饼干。她伸出手，全部炫完。 好吃。 此刻，空中闪出一行字。 【这里是《守望未来》的游戏内部。在完成主线任务之后，您会回到原有的世界。您可以把这里的一切，当作一场旅游。主线任务全部通关后，位面管理局将会为您发放奖励。】 【可以实现您一个愿望哦。】 “那我要几千亿。” 【嘻】 【这是……您真正想要的吗？】 【如果这就是您的愿望，那我们会为您实现的】 郁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行字，直到它们消失在空气中。 第2章 一刀九九九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字。 【新手礼包记载中，主线任务加载中，任务奖励加载中，装备属性加载中。暂时无法响应，请玩家耐心等待。】 郁声拧着袖子上的水。 “滴答。” 坐在郁声旁边的黑衣男人，迅速看了过来，盯着郁声的袖子看。他行动的时候，会发出微小的，奇怪的音节。 郁声把袖子甩干，顺便在心理问道：“如果我要你们帮我治病，你们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您的巅峰时期】 “……” 有节律的脚步声在车厢外炸开。 【守望未来一共有六个章节】 【您只要死亡一次，就会离开游戏】 面容冷峻的男人开口，介绍自己：“索尔。” “负责排查可疑人员，请配合。” 索尔抬脚，走到七号车厢的第一个位置，话语依旧简短：“名字。” 有人在说话。但语调就如同在卷着舌头唱歌，像是神智不清的呓语。 再然后，哗啦——锐利的枪声，刺破了空气。猩红的血液绽开，脑袋像碎开的零件一样，四散。 像外皮脆爽的西瓜，一用力，外壳就开始皲裂，裂出树枝般的纹路。 郁声眼前光线一沉。索尔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索尔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名字？” “……郁，声？” “已确认玩家的名字。 郁声。” 与此同时，郁声左边的那个人，也回答道。 “威林。” 字正腔圆，但很急促，也很低沉。 检查结束，黑色阻挡板升起。 光线的浓度猛然降低。 列车内部，灯光也逐渐熄灭，四周变得昏暗。于是一点讨论声也变得沉闷，重重地压在心脏上。 “请注意，k380列车即将到达光泽站。” 广播里的女声，略微有些失真。其中的杂音如同鼓点。 “您好，中途站已经到达，本次停靠时间将会持续二十分钟。” “嘶拉——” 紧随其后的，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与沉闷的脚步声。人类交谈的声音逐渐远去。郁声的身边，有很多人往列车的中央走去。 这辆列车的构造很奇怪，只有在十一号车厢开放着一道门，其余地方都紧闭着。 七号车厢只走了一半人，另一半人就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偶尔有不寻常的呼噜声响起，像煮沸的药汁，像气泡升腾到极点，而后破裂的声音。 有人好奇地回头，看见一切如常后，又回过头去。 郁声选择跟着一小部分人下车。但下车，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争吵声飘来。 “……伊甸园不允许内斗，卡劳！” “这怎么能算内斗。” “那你还不准我下车？！别以为我不知道，呆在这车上有多危险！” “别这样说，还有这么多人留在车上呢，”被称为卡劳的人说，“你来自西区那边？我看见你身上有很多风干和熏烤的食物。” “不想交？没有物资？”卡劳笑了一下，“那你们恐怕只能永远留在车上了。” “那凭什么他能够过去！” 卡劳耸了一下肩膀，“如果你拥有异能，你也可以下去。” —— 关门声和愤怒的吼声一齐落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一个蓝色衣服的人正抖着嘴唇不停地说，“我们要死在这里吗？！！” “异形！！”那个人忽然尖叫道，“车上是不是有异形！我听说过，伊甸园会清除掉一部分异形，他们想怎么清除！” 这一段话落下，所有人的嗓子跟被掐住似的，变得极其安静。 郁声往后看。 厚重的蓝色窗帘下，十三车厢依旧安静，十几个人躺在座位上，像一具具陈列的尸体。 一只手从背后拉住了郁声，郁声下意识地想反击，但他转身一看，就看见了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年。 第3章 卡维的眼睛很圆，看着郁声，在郁声的掌心里写道：“你身上有贝克镇的雪味。” 郁声：“……是的。” 卡维带着郁声走回十三车厢，走回车厢后，卡维像松了口气一般，对郁声说道：“贝克镇有个人下去了，但他并不愿意带别人下去。” 郁声沉默。 卡维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了。 气氛变得压抑。 “嘶——” 她的耳边，忽然传来布料被穿刺的声音。 一道黑影出现，如同蛇类一样，往前一窜！随后冰凉的藤蔓，包裹住了郁声的腿。在捆绑到目标的那一刻，郁声仿佛看见了上面藤蔓的绒毛都舒适的伸展开来。郁声低头，想要用手扯开藤蔓，却没想到，她扯了之后，藤蔓反而缠绕地更紧了！ 卡维脸色煞白：“真的……真的是异形……” 郁声拿着终端对异形扫过。 【装备名称：软骨藤】 【危险评估：d级】 【特性：外壳坚硬，内部柔软，内部呈现粘液质。】 【进化方向：增加生存力与繁殖力，可在物体表面生长。】 没有说处理方式。 郁声腿部的皮肤表面已经失去了知觉。 郁声咬牙，伸出手，刺扎进肉里，她面不改色地往外扯。 毕竟，她曾经也是《先锋》最著名的吐槽役……刺客位之一啊！怎么可能，现在就到在这里—— 郁声眼前一黑，双手一软，倒在地上。 头晕眼花。 完了……血快流干了。 下。 黑暗中，悦耳的电子音包裹着脑子，流淌着。 【玩家，您好】 【新人礼包已加载完毕】 【恭喜！您获得了屠龙宝刀，一刀九九九攻击力！佩戴金色武器，可以增强您的体质】 【点击查看。】 【装备名称：屠龙宝刀】 【技能：叠加。可通过攻击，来叠加数值，一秒内未攻击重新清零。叠加到顶值，可保持五分钟。（可升级）】【一天仅可使用一次】 【是否开始叠加？】 ——是。 绿色的小刀看起来很廉价，也很轻。 郁声划了一下藤蔓，大概是用的力有点大，刀片竟然被弹出了刀柄，直接咚的一生，以一个优美的弧形，掉落在了卡维脚下。 郁声：“……九九九？” 面板：“零点九九九。” 郁声：“这和水果刀有区别吗？” 面板：“它叫屠龙宝刀。” 面板迅速滑跪：“这把刀是可以叠加的，你每攻击一次就会叠加一次攻击力！不过，不过只能叠加零点零一。” ——零点九九九的攻击力，零点零一的叠加值。 连异形的防都破不了。就这么割下来，先破郁声的防倒是可能。但也不是没有办法，郁声想了想，开始磨刀。 郁声的余光，瞥见卡维正甩着双腿，奔向厕所。 忽然，卡维跑着跑着，音调拔高地尖叫着求救。 郁声边割边看，她看见了离奇的一幕。 ——异形从皮质的座椅生长了出来。 卡维腿一软，没想到转身，就被凹陷处绊倒了！ 无数藤条从四面八方袭来，缠绕住他的身体。 “救……”卡维伸出手，但那藤条越纠缠越紧密。 他反过头，对着旁边的人道：“帮帮我……”话说到一半便卡壳在喉咙里。 目光尽头，一张脸反过来，漆黑、干尸般的皮肤，勾勒出头骨的形状，两眼之处深深凹陷。 很多类人形的怪物靠了过来。 冷气流动，潮湿和森林的气味相继翻滚。 “我，我，”卡维喃喃道：“我如果从来都没来过伊甸园，就好了。” “不来伊甸园怎么能遇见我，”距离他们十厘米的地方，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靠在车窗上，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灿烂，“你们好，我叫范思。” 郁声审视着范思。 没有异形靠近他。 范思大步一埋，无视卡维的惊惧与慌张，问郁声：“你在割异形。但你这把刀看起来连水果都切不烂。” 郁声：“铁杵磨成针。” 范思有意思地问道：“这是你的异能吗？” “不，”郁声说，“这是可以兑现的意志力。那你呢，你的异能是异形里浑水摸鱼吗？” “你想多了，”范思说，“我身上的东西只能糊弄一小部分异形。” 范思说这话时，还笑着，他晃着手里的终端，到处乱照，看见了旁边重新小脸刷白的卡维，打量了一下卡维身边的藤蔓，很有兴致地说：“那些怪物好像在咀嚼他的身体。” 随即，他把手电筒一转，圆形的亮光，毫无征兆地照在郁声的脸上，范思嘴角一扬，但他的眼部肌肉并没有上扬，瞳孔也很幽深。 ——“这些怪物，好像也在咀嚼你的身体。” 郁声的脸色有些青色，她腿部的皮肤出现了略微的肿胀。 远处的类人形的怪物，正朝她靠近。 郁声抿了抿唇，她依旧用小刀磨着藤蔓。 范思穿着风衣，不动声色打量着郁声手里的小刀。 这左看右看…不就是塑料刀吗？ 范思惊异：“你打算一直磨？”有点像脑子有病。 郁声说：“会有奇迹的。” 范思噗嗤一笑，“十分钟。还有十分钟，这辆列车就会开向没有人的荒漠，车上的人类会跟着异形一起毁灭。” “在上这辆车之前，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在五号车厢的储物柜里，藏了一把特殊的破窗锤。应该能敲的碎这窗户。” 你最好打开你终端的手电，异形在光明中，远不如黑暗中那样疯狂。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毫发无伤地走出去。” 说到这里，范思突然顿了一顿，目光扫过郁声腿上的藤蔓。眯起了眼睛。有些惊叹地说道。 “——毕竟你的意志力，要兑现了。” 真是令人震惊啊，看上去质量非常差的刀，竟然能划开异形…… 郁声扯断藤蔓，没在意红肿的皮肤，而是拿刀，对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划过。 珠子般大小的血珠流了下来。 范思的眼神一动，鬼使神差地提醒：“小心那些类人型，只要你攻击他们，他们就会激烈的组织反扑。” “我知道，”郁声回答，“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你就让我进去送死？” 范思“嗯”了一声：“所以呢，你去还是不去？” 郁声盯了他一秒，露出一个笑。 “我去。” —— 郁声打着光，往下看。 满天的苔藓铺在地上。 隐隐的，森林的湿冷的风，混着苔藓，似乎粘黏在了郁声的皮肤上。 外套被气流吹起，几缕碎发覆盖在眼球上。 郁声手腕内翻，拿着匕首。 “两年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了，还是会下意识地担心身体受不受得了……”郁声抬起头，望着刺向自己的藤蔓。 眼前是藤蔓墙，但并非密不透风，在异形包裹的中间，仍留有一点空隙。 郁声手腕翻转微曲，一个借力，身体侧身，高高跃起！ 从一群异形的中央，直接翻了出去。 刚翻过来，便看见一群异形黑云一般，蜂拥而上。 手指转动着小刀，极短的时间内，在空中划出几道寒芒。 藤条的切口平整，分成两半。 【您好，系统提醒您。您的屠龙宝刀，现在已经达到了十点攻击力。 五分钟倒计时开始。】 “呼——” 郁声左手指尖摸到右肩，将外套用力扯回，右手往后一划，将后方翻滚而来的藤蔓斩断。 “嘶拉——” 深绿的汁水落了满地。 郁声缓了口气。 一个异形并不算难解决。 但这些东西，太多了。 郁声握着刀的虎口，有些发麻。 ……再这样下去，十分钟内，她不一定能找到锤子。 十分钟后，他们会被遗弃。 而五分钟，现在只剩下了一分钟。 郁声的背后的粗壮藤蔓，堵成了几道密不透风的墙体。把她所有的退路都封住。 沉默。 郁声咬唇，血液沾染上顺着郁声的嘴唇留下来，滴落在藤条上。散落的，毫无生机的软体，沾上血红，被郁声踩在脚下。 靴子踩在地上。 “咚——” 郁声走进第六车厢。 与此同时。 黑暗，蓝色的幽光，忽然浮现在了眼前。 无机质的机械音响起。 【您好，各项进度条已加载完毕。亲爱的玩家，我是您的向导，z。】 【接下来，发布第一个主线任务：离行的列车。】 【离行的列车（一）：活过十分钟，清除掉所有的异形。倒计时，十分钟。】 第4章 【奖励：技能解锁果实（随机）】 几秒后，那冰冷的机械电子音，再一次响起。 “玩家，提醒您。” “您要找的东西，已被异形吞没。” 第3章 火光里的她 列车的内部，已经全然被黑绿色的藤蔓罩住。 ——包括在隐秘之处的监控。 藤蔓伸出藤尖，勾缠住小小的黑色电子设备，而后一用力。金属零件落在列车上，又很快被藤蔓覆盖过。 站在外面的索尔，打开手上的终端。 “气温20c，湿度72%，污染分布度30%。” “今天的空气质量，很好。” 后面还配了一个笑脸。 这是a—1106，伊甸园最核心的人工智能，目前已经有逐渐变为人工智障的倾向，从越来越多的颜文字就可以看过来。 伊甸园的高层组织，已经就“发布任务究竟可不可以带颜文字”这个问题，进行了八次长达两小时的回忆。会议的结果萨尔不得而知，但八次会议过后，a－1106仍然坚持不懈地使用着颜文字。 不过在伊甸园里，a－1106的战略地位，也是极高的。 抛开这些并不致命的小毛病，a-1106可以称得上事是一个完美的人工智能。他伴随伊甸园诞生，负责内部会议的开展，以及检测异常信息。到今天为止，a-1106已经存在了八十余年，很少出现巨大失误，是伊甸园不能缺少的核心。 索尔望着列车。 k380的窗户，是研究所投入无数精力，耗费无数物资，研发出来的，一般异形无法突破。 更别说人类了。 异形在这么多年和人类的斗争里，智力迅速发展。并且能够假扮成人类，混进伊甸园。只可惜通常这些异形，智商都不高。 所以，上面为了迷惑异形，强制性留了一部分学生在列车上。 列车站台周围两侧的墙体很高，中间的风速也跟着加快。 冷风飞速卷起萨尔额前的碎发，露出肉色的凸痕伤疤。 他低头，发送a—1106的数据。 “a-1106检测这里的异形浓度已经在逐渐下降，达到了可控水平，49%的污染浓度。” 异形恐惧黑暗，它们无法在黑暗中抑制自己的力量，会散发出大量的污染。现在停止释放，也许是已经吞噬完了车上所有的学生，获得了一些理智。 异形能通过吞噬，获取人类的基因，记忆。 为了防止这些异形回去，他们会摧毁这辆车。 “……准备好了。” —— k380列车内。 面板在宣告完一个残酷事实后，又给了郁声一个甜头。 “但，我可以给您提供额外的帮助。” 面板上，刷出一整面图标，配有各类文字。 旁边还有文字。 【守望商店：你可以通过使用卢克，来兑换商店里的物品。】 【卢克：由信仰值转化而来，每人每天最多可产生一卢克】 郁声在商店里逛了逛。 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价格从百位到千位数不等。郁声滑到最下面，发现了更贵的东西。 郁声一眼就看见了一套燕尾服。 【装备名称：魔术师】 【装备介绍：这也许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据说穿上这件衣服，就能够创造奇迹。】 【一万卢克试穿一次，三十万卢克全款拿下，小店新开，不接受赊账。也可以自己购买单品，自行穿戴。】 像割韭菜。 郁声绝对不会交这种智商税的。 郁声往下看，眼神落在了一串项链上。 那是一串造型简单的项链。黑色的绳子往下坠，一颗不透光的圆润石头串在中间。石头的边缘泛白，内部却呈现出诡异的深红。它像一颗眼珠，凝望着黑色的世界。 【装备名称：远行者的愤怒（未知者）】 【品质：白色武器】 郁声看了一眼，发现商店里有白、绿、蓝、紫、红、金五种品质的武器，她继续往下看。 【装备描述：您佩戴它的时候，能召唤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火苗。很适合生火的技能。】 ps：当您像挤痘一样，将它捏开的时候。也许会发生很巨大的火灾哦？ 郁声点击购买。 软骨藤最害怕火，【远行者的愤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挑选完项链后，郁声才把目光投向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看着窗户里的粉红色蕾丝锤子，顿时有点沉默。这是商店里唯一一把和破窗锤能有点联系的武器。 【装备名称：破坏者】 【品质：白色武器。】 【装备描述：一次性装备里数一数二的攻击性装备。它具有两点攻击力，而且拿着就可以用，吊打某些金色武器（划掉）】 郁声把项链带上脖子。主体颜色为红色的宝石，搭在郁声温和的脸旁边，诡谲又柔和。 拿起锤子，郁声有些犹豫。 不会被范思察觉到什么吧？ ……多少有点头疼。 算了。 郁声揉了揉眉心，她问面板：“还有几分钟？” 面板：“还有三分钟。” 郁声挥起锤子，面对缝隙不够大的墙壁，直接暴力打开！ 在敲开十三车厢的藤条墙壁时，郁声一抬眼，就看见了范思。 郁声随手敲退了一根藤条：“我回来救你了，开心吗。” 范思没在第一时间还击。 他不小心看见，郁声的衣服下面，藏着一条项链，红的浓稠夺目，凝望着他。 “……” 郁声没有理会他的窥探，用手，轻柔地捏住了藤蔓，她手里的红色石头，正慢慢干瘪，流出液体。 范思眯眼，这是打算用某种方法摧毁异形吗？ ——不对！ 范思差点被气笑了。 “碰！” 漫天的大火腾空升起！舔舐这范思身上的藤蔓，那些藤蔓迅速变得柔软。 这一个不小心……可以把他们全部烧死吧！ 记仇啊。 郁声站在地上，双手张开，“不用怕，我来在这。” 范思嗤笑：“你打算接住我吗？” “不，”郁声和蔼，“我这是在给你心灵上的鼓励。” —— 卡维已经被藤蔓覆盖很久了。 此时，他的心脏正以极快的速度跳动，就像是要跃出身体，他的喘息声一声比一声短促，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下陷，就像陷入泥潭里一样，无法挣扎，无法逃离—— 可这明明是列车上。 恐惧如同密林交织，卡维的世界变成了七彩的颜色，他陷入了某种幻想。在幻想里，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与肌肉，他的身体就像在慢慢离开他的脑袋——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听到一个女声，贴着他的耳朵，往里面灌着阴冷的气息。 反复颂念一个名字。 “郁声。” “郁声。” “你是郁声吗……？” 什么？ 卡维想要张口回答，但他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卡维莫名想到冰层封存的鱼类，误入贝克镇，被冻死的人类。最开始是手部失去知觉，后面延伸到四肢，再最后，就变成了冰原上的一捧雪。 刀尖划过皮肤的声音，让他肌肉应激地起伏。 他看不见眼前的世界，只觉得很冷。 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在极短的时间里，卡维感觉包裹住他的大地在震颤，周围的温度迅速回升！卡维一瞬清醒过来，他眨了一下眼，从藤蔓的缝隙中，隐约看出列车的痕迹。 但随即滚来的浓烟和热气，让他止不住的咳嗽。 着火了。 ？ 肩膀上忽然被一只手抓住。 因为头被藤蔓固定了起来，卡维现在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够活动，如同一个重病患者。他往上看，气喘息不过来。 “谁……是谁？” 他的眼球向上，撕扯出顿感的痛，眼睛里泛起血丝，眼眶蒙上一层水。 几秒过后，他身体一轻。 眼前的藤条，被一双手，扯断了。 看得出来，这双手的主人没有用力，就这么随手一拨—— 卡维呆住了。 先前他无论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的东西，就这样……被人扯断了？！ 没给他回忆的机会，一股锐利灼烈的风卷了过来，毫无阻碍的，打在他的眼球上！ 卡维闭上眼。 火光炸开，砰然而上！ 呛人的白眼剥夺五感。 在黑暗中，在头顶上，一双手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无比令人安定。 “我来救你了。” 第4章 断舍离 破坏者的最后归宿，是帮助郁声破窗。 “碰！” 郁声用破坏者，往窗户中间，碎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白色的裂纹蔓延开来。 第5章 范思看了郁声一眼，用袖子捂着口鼻，没说什么，求生欲拉满，第一个跳了出去。 郁声把破坏者丢在看k380上，看到卡维脚受伤动不了，就过去扶着她的肩膀，拉着他一起走过去。这一系列动作耽误了郁声不少时间，她刚跳下来，列车就开了。 后面的风一带，她差点没站稳。 卡维被他扶着，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清醒。他被郁声揽着，小声说：“那把粉红色的锤子呢，你怎么不带走？” 郁声：“断舍离。” 当然不能带走，要是带走了，到时候【破坏者】消散的时候，她可不知道要怎么说。 说【破坏者】其实是爱丽儿的亲戚吗。 有点离谱了。这年头，锤子都能跟人鱼扯上关系了。 郁声望着k380离开的方向，远处依旧是一片荒漠。最后一声嗡鸣落下，郁声听见了类似于一声声奇怪，高昂的嚎叫声。 那些声音飘忽在风中，很快消散。 电子音响起。 【主线任务：离行的列车（一）已完成】 【解锁背包功能】 【技能果实（随机）已发放，请记得查收。】 自从他们从列车上下来，郁声就一直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眼神，有的带着迷茫，有的带着考究，有的带着震惊，还有些，带着些警惕。 ——毕竟，他们三个，是唯三的，从列车上下来的人。 郁声带着卡维坐到了地上，凳子已经被占满了。 范思侧头，对郁声说：“看新生论坛。” 终端上有个校园论坛，她们目前的权限有限，只能看到新生论坛的部分。 他们是谁？ 这是异能者吗？ 那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车上？ 他们怎么下来的？ 新生论坛，瞬间被这些内容刷屏了。 郁声也大概明白这些帖子出现的原因。她跑向其他车厢的时候，一点人类的声音都没有听见。除了他们的其他人，估计都被 其中有一条帖子还被顶成了热帖。 1l（匿名）：你们有谁看见那群人，究竟是怎么从里面出来的吗？ 2l（匿名）：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很大的破碎声音，他们好像是砸碎了窗户出来的？ 3l（匿名）：这窗户还能砸碎？我强化手臂的异能，都根本砸不碎这窗户，在演我吧！ 4l（匿名）：在现场，我是空气，我作证，他们真的是砸碎窗户出来的！好像是那个女生动的手！ 四楼下面，跟了一串的回复。对着郁声及肩的长发，黑色背心，以及被烧出小洞的棒球服，分析了半天，也没能分析出郁声究竟是哪个地区的人。 很难想象，哪个地方的人，会有这种除了好看，一无事处的搭配。 但这样长相的人，这样强大的力量，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 只有一个人弱弱的回复道。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个拾荒人。” 拾荒人，大多并不生活在人类聚集的区域。他们生存在异形的附近，靠收集人类尸体上的物资存活。 这些人类尸体，其中有一部分，来自灾难发生前的那个旧世纪。旧世纪，是一个繁荣且和平的年代。 因为是拾荒人，所以捡到一些并不适用的破旧衣服，也有可能。 这话一出，楼里的风向瞬间一转。 因为拾荒人的生存方式，有些类似于吸血虫，依靠啃食人类身体存活的方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轻易接受这种生存方式。 5l（匿名）：我觉得上面的人可能看错了，可能是另外两个吧，那两个我看出来了，一个应该来自雪原那边，另一个身上的装扮风格有点看不懂，感觉到处都有这么穿的，除了雨林那边。 6l（匿名）：……很难评价，就算是她，也可能纯属运气吧。 7l（匿名）：这种人都能抢到伊甸园的门票吗？不是说伊甸园是世界的最后一片净土吗？现在这么个脏东西都要进来了？ （匿名）回复7l：你这话就有点难听了吧，人家生存的方式而已。 7l回复（匿名）：祝你家里人以后都被拾荒人吸血。荒原家大业大我不敢当面惹，在背后说一说他们的坏话都不行了？我可不像他们一样专门靠别人的尸体生存。（微笑） …… 大家看起来都闲的慌。 下面就这个问题，吵了几百层楼中楼。 果然无论废土还是现实世界，人类总是能够因为这些无聊的问题吵起来。作为一名前职业选手，半个明星选手，郁声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些腥风血雨。 她走出这个帖子，新生论坛里面逛了一圈，发现这里面根本没有多少有效信息，都是一些人在幻想到达伊甸园以后的美妙场景。 郁声坐在地上，地板有些凉。 郁声的面前，走过来一个人。 “哎，你们好，”卡劳顶着一张笑脸走了过来，他长相精瘦，身上毛发稀疏，像只不怀好意的猴，他背微微拱起，姿态做的很低。“刚刚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在车上也看见了吧，那么多异形，要是混进伊甸园，那人类还有最后一片净土吗？”他眼神盛满了为难，感慨道，“我这也是为了伊甸园，以后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为了这些事情伤和气，你们说对吧。” 范思在旁边冷不丁地说：“重归者？” 卡劳把五官拉了回来，有些讶异，随后阿谀的合拢着手，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些人啊，没什么本事，被赶到海文城后，又通不过伊甸园的考核，只能在外面捡点终端了。” “知道了。”范思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卡劳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了几个银色包装的东西，放在郁声手上，脸上堆满了歉意的笑容：“大家以后就要在一个地方生活了，这件事都是我的不对，看在伊甸园的面子上，看在人类未来的面子上，就当这件事彻底翻篇过去，怎么样？” 银色包装里，乘放着几块压缩饼干。在这个没有补给的地方，是很稀缺珍贵的东西。 郁声没有接，范思看着别的地方，嘴里在吹口哨。卡维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原地，看见他们两个没什么动向，也抱着腿，一言不发。 卡劳也并不尴尬，他顺势把银色包装的饼干放在地上，微笑，“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可以随时来叫我，我就坐在那边的凳子上。” 郁声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实话，她是真饿了。 同时，她感受到了，由若有若无的视线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在这种地方，物资固然稀缺，但也因此，更受人瞩目。 郁声伸手，在卡维面前晃了晃。 “我听见你肚子在叫了，”郁声说，“那里面有饼干。” 卡维愣了一下，“你……你不把这些东西存起来吗？”没有郁声，自己根本出不来。 “再晚一点，”郁声说，“这就是别人的东西了。” 静默的时光过的很快。有的人在新生论坛里鏖战五个小时，手指都快点出星子来了。也有的人闭目养神，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刚刚索尔来了一趟，问郁声了一些车上的细节，大多关于异形，并没有问郁声是怎么出来的。 索尔离开的时候，郁声叫住他，说。 “车上的其他人，好像都被吞噬干净了。我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索尔脚步顿了顿，脑袋朝下看。 他点头，说：“明白了。” 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 郁声眯起了眼睛，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伊甸园大概也没有春风。但她并不关心这些，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顺利通关，然后恢复自己的身体，成功重返赛场。 这不是一条简单的路，但她不会退缩。 郁声闭着眼睛睡觉，为了防止半夜在锅子里醒来，三个人轮换着值守。索尔对他们说，伊甸园的列车，明天才会过来，今晚需要等一夜。 需要明天才来等来远方的列车和太阳。 这里的晚上很冷，睡在地上，像睡在一整块冰上。 郁声一整晚都没睡安稳，但她的生物钟，还是让她在早晨六点的时候，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郁声发现周围很吵闹。不断有人在攀谈，郁声抬眼，看着候车厅上，巨大的屏幕上，红色的大字一闪而过，撕拉划成虚影，又很快成为一大行新字。 ——亲爱的同学们，你好。 我们的轨道出现了一些问题，需要暂时停留三天。在这三天的情况里，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保护好自己。 要停留三天。 郁声呆在候车厅里，从她这个角度可以很明显地看见物资室里，空无一物，玻璃上倒映出郁声的颜色。 她顿了顿，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一片寂静中，“撕拉”一声，扯碎了饼干，牙齿挨着饼干，指尖微微用力。 “啪嗒”。 第6章 饼干碎成两半，很快就被郁声嚼碎。 聚集在郁声身上的目光似乎消失了一些。 地上有偶尔来往的黑影，覆盖住了郁声和范思的影子。有人在来回走动，经过他们的时候，偶尔看他们一眼，才离开。 目光没有完全消失。 人类本身，也可以成为食物。 卡维有些瑟缩地躲在后面，问郁声。 “我怎么感觉……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们？” “去掉感觉，”郁声说。 郁声望向远方。 对面的工厂底部下，有一幅画。上面的颜料都已经起皮掉漆，暗沉的近乎灰色，应该是很多年前画的。 在画上，人类正捧着果篮，果篮里装满了各种形状的水果，正快快乐乐的围在火边跳舞。 但车站里没有火。 郁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想要顺利通关游戏，果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第5章 拾荒人的同伴 她望着外面：“你说，三天之后，列车究竟能不能够到站？” 范思说：“据我所知，伊甸园有专门负责这个的，海文城也有擅长修这个的。海文城几乎背靠伊甸园，两个地方距离不远。接下来就看，上面会派谁来修了。”说完后，范思还顿了一会组织语言，委婉含蓄地说。 “毕竟伊甸园里的某些人，强在不同维度和方面上。” 他把“有的人是关系户”这一事实说的极其高情商。 郁声大概明白了，但她还有些东西不理解。她问：“海文城和伊甸园什么关系？” 她这一路坐车，听到的言论里，大部分都想去伊甸园，并且会发表一些逆天言论，但好像很少有人说想去海文城。 “……”范思沉默了一会，“重归者，刚刚那个堵车男，看见了吧？” 郁声：“你很会起外号。” “这没什么，”范思说，“总之堵车男就是个重归者，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你如果扒下他衣服，就会看见他的脖子上，带了一个黑色的铁质项圈。有的人还以这个为傲，故意穿低领衣服展现出来……总之伊甸园的异能者就是这样，像条狗一样，被圈养在一方小天地里，不能和外界联系，危机和性命都受制于人。” 郁声想了想卡劳的那张脸，说：“不太想扒。” 范思难得没有搭郁声的话，他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继续说，“大多数人不知道海文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伊甸园不可能收留所有人，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放出去的，有的人的身上藏着些伊甸园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但又不能杀死，所以，伊甸园要把这一部分人关在海文城里。所以，海文城是一座幸存者，普通人，以及囚犯共同生存的城市。” ——郁声明白了。 大型监狱。 说完这么长一段后，范思周围的气氛有些低沉。 郁声也没有问出心里的那个问题，既然这么讨厌，那为什么要去伊甸园，是因为天生爱找虐吗。 一下子，三个人的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范思心情不好沉默，卡维自从刚刚拿了饼干后，整个人也郁闷不乐的，但他什么也没说，就一个人呆在边缘处，低看着地板，要把地板盯出一个洞来。 郁声看了几眼地板，发现上面没钱。 也没物资。 郁声不是沉闷的人，但并不算是能调解一切矛盾的人，她对这两个人没有任何办法，就任由这两个男人低气压着。 然后，郁声迎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现在他们身在沉默的康桥上，没有人解闷，今天该怎么过。 郁声在手心写字。 “面板，出来。” 面板：“得令——玩家，我来了。” 郁声：“能让我模拟玩一下我上辈子的那个游戏吗？” 面板：“严格来说，我们算对家。” 郁声：“那放个电影看看。” 面板：“玩家，我们是正经二十禁游戏的。” 郁声：“不能通融一下吗。” 面板：“其实——我们这是个成熟的游戏，但如果是平常完全可以通融一下的，主要是最近上面查的比较严。” 郁声：“那能看点正经的东西吗。” 面板持续为难：“是这样的，我们最近比较支出较为节俭，并没有在各个平台设置能观看的服务。” 穷的没钱开会员，还说的这么弯弯绕绕。 郁声：“书有吗？” 面板说：“您要看《新世纪史》《伊甸园创立初期故事》《伊甸园十大伟人》吗？” 她通关游戏的路上又多了一个障碍，在内心模拟了几个小时的动作和战斗，郁声累了 郁声关闭面板，拒绝和人工智障讲话。 她打开新生论坛，打算看看上面有没有人什么有趣的东西，来打发这三天，一进论坛，发现里面已经腥风血雨了。浏览了一下所有的帖子，郁声发现自己被骂惨了。 大部分帖子都在痛斥她作为一个拾荒人，凭什么能够去到大家心目中的乐园。几乎所有人都建议把她身上的物资搜刮完，然后把她扔到异形堆里做肥料。并且顺带问候了一句她的祖宗。 偶尔有人提出质疑，说郁声是拾荒人的这件事并没有实锤，但很快就被淹没。 这么多年当职业选手·因为队友流量巨大·自己不带飞就要被黑粉喷死的郁声：。 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郁声知道，她就算原地变成异形，长出八只舌头，也难以跟这群人较量。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郁声点进第三个热帖。但点进去，有点意外，内容竟然不是在骂自己的，纯属蹭她的流量。 【热帖：一个能让乞丐进来的地方，算什么乐园？？！】 1l（匿名）：我就说几个大家都知道的点吧，伊甸园很可能根本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是个乐园，外面总说伊甸园每个人进去都会分配几百平方的大别墅，和大床，然后每天能够吃新鲜的肉和大米饭，你们就不怀疑吗？不觉得离谱吗？？！ （匿名）回复1l：从不。 （匿名）回复1l：从不。 （匿名）回复1l：从不。 （匿名）回复1l：从不。 下面整整齐齐排列了几百楼。大饼吃的整整齐齐。 1l忍无可忍，在后面又开了个新楼层说：“而且我听别人讨论的时候说了，之前那些没下来的人，都让伊甸园去喂异形了。他们就是想让异形不攻击人类，所以才故意让那些人送死的。我们不是与这件事毫无干连的人，我们只是幸存的路人！如果我们不反抗，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像车上的那些人一样，被送去喂异形的！” 1l：“难道你们不恐慌吗？现在那个索尔已经很久没又出现过了，你们就不怕我们被抛弃了吗！” 这话显然比上面的话更有煽动力，下面的楼层都开始附和起楼主来。 （匿名）回复1l：对噢。 （匿名）回复1l：对噢。 （匿名）回复1l：对噢。 （匿名）回复1l：对噢。 1l：我现在有一个绝妙的计划，可以去争取我们的权利！ 我要找到那个带队的索尔，我要去和他谈谈，在这之前，我有一个方法，只要有人愿意加入，我就能实施。 郁声继续往下滑，还没看到后面的内容，整栋帖子就已经被封掉了，看来伊甸园也不允许内部出现这种煽动情绪的帖子存在。 她感到有些可惜，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见到索尔。自从那天问过郁声后，索尔就像消失了一样，不知道在哪去了。 郁声在内心，预想了几个方案。 方案一：装病，这样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把伊甸园的人叫过来。 方案二：做出一些可能危害周围的高危型动作，例如放置炸弹，往空气中投毒，这样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以完整尸体的样子见到索尔。 郁声想了想，又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案三。 方案三：cos异形，这样，将有百分百的概率把他们叫过来！ 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就是有点费人。到时候要cos的太像估计会直接被伊甸园逮捕枪毙。 然后郁声继续赏一次脑袋开花。 也不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 太可惜了，这样精彩的方案，他们竟然没机会听到。 郁声坐在原地，没过一会，天全部黑了。 很多人经过她的面前，郁声看不清哪些人的样貌，只能听见一声声怨毒且小声的抱怨。 “滚回你的荒原去吧，该死的拾荒人。” “拾荒人来什么伊甸园。”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走过来。和之前那些人不同，这是个杏眼，皮肤小麦色，双颊旁有雀斑的女孩。对郁声没有敌意。她身量不高，身上没有什么肉，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 第7章 “我是莱茵。”她低下头，脸色板正，对郁声说：“你不是荒原的拾荒人。” 郁声：“我当然不是。” 什么时候她是了。 莱茵眼睛微睁，充满了不解：“那你为什么不澄清？” 郁声：“为什么要澄清。” 莱茵对郁声的态度，感到荒谬又离谱，她硬生生吞下了那句“难道你就任由别人攻击你吗”，内心揣着一团火，却又怀抱着某些希冀的问：“你不介意别人叫你拾荒人？” 郁声：“不介意。” 什么东西，完全不明白。 莱茵被这几个字砸的脑袋有点懵，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混乱了，还是这个世界混乱了。 她震惊了！ 荒原的拾荒人在各个地区的风评都不太好，她这一次出来，也被反复叮嘱过，不要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她没想到，这才走了几步，就能遇见这样一个奇怪的人。 莱茵的内心升腾起一些怪异的感觉。 这个人，她不介意别人说她来自“荒原”，愿意为了“荒原”和所有人对抗。 ——她，她是不是多少有点，喜欢荒原？！ 想到这里，莱茵的耳朵有点泛红，小孩第一次出门，碰见对“荒原”有好感的人毫无抵抗力。她清了清嗓音，维持着对外的冷酷，简短地说：“他们会对你不利的，你最好小心，我走了。” 走到一半，莱茵又突然转回来，凭借着身形的遮挡，塞了几个罐头在郁声的怀里，生硬地说：“这个可以补充水分和能量。” “？”郁声拿着手里的东西，问，“你不需要吗？” 这个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小孩，应该比她更需要物资。 “放心，”莱茵瞥了她一眼，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沉稳模样，朝郁声挥了挥手，“我从小到大都很倒霉，出门不是被认出身份追杀，就是走到一半物资忽然失踪，所以我出门带了很多备用的物资。” 所以，可以不用担心她。 说这话时，莱茵的脸上，充斥着晦气这两个字。 郁声想拒绝，但莱茵没有给郁声拒绝的机会，这个冷漠的小朋友朝着郁声挥了挥手，一阵风似地飘走了。 …… 周围的光线逐渐黯淡，车站内的大部分人都睡了过去。四周没有路灯，只有终端的光亮闪着。在黑暗中，一团影子聚集在了一起。他们齐齐走向郁声所在的地方。 范思正躺在一旁，看样子睡得很死。卡维缩成一团，完全没有感受到危险的降临。口里还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黑影们的探照灯照在了这两个人的脸上。 刷白的灯光点燃了黑色的夜晚。 —— 卡维是被光亮醒的，他以为自己冻死来到了天堂，他开心了一下，但很快，他还活着。 还没来得及低落，卡维又发现，他被捆住了，同样被捆住的，还有范思。卡维感觉自己的手脚一片发麻，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就像在梦中一样。 “怎么回事……”卡维四周看，惊呼了一声，“郁声呢！” 范思摇头，他叹了口气：“我们被下药了。” 卡维：“什么药？” 范思幽幽：“迷药。” 卡维惊慌：“那怎么办！” 范思叹气，说：“躺平。” 卡维：“？” 范思：“出卖色相。” 卡维：“？？？” 范思：“等人来救。” 几束光照在他们脸上，卡维眼睛被刺痛了一下，闭上眼，任由白光在眼前晃了好一会，才睁眼，就看见一群人，正举高临下看着自己。 这些人的身形很陌生，脸背着光，完全看不清他们的具体相貌。 卡维很快明白了这些人的意图，他的手腕，被绳子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反绑着。他内心慌乱又害怕，终于，他还是鼓起勇气，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大声道。 “这里是不允许内斗的！” 吼出来的时候，声音还是不小心弱了几分。 等声音飘到那团黑影里，就像挠痒痒一样。 黑影嗤笑了一声，有个人上前，拽住卡维的领子， “拾荒人的同伙。” 并不大的笑容里，夹杂着一层又一层阴影。 “你三天不吃东西，应该不会死吧。” 卡维声带被衣领子箍住，气息都有些不通畅，他瞪着眼，字句艰难，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不怕、不怕被赶出伊甸园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为了找那个索尔，已经把这里所有的监控设备都删掉了，”黑影说，“你们还剩下一个人，她在哪？” 卡维难受地睁着眼睛 “你知道吗？我听说他们把监视我们的监控给拆开了，他们说要找那个领队单独说话。” 旁边有个声音响起：“监控真拆了？” 黑影继续笑道：“当然，我的消息怎么可能出错。” “打人没有人会知道？” “当然。” “哦。”黑暗里的声音回应了一声，然后再也没有响起。 黑影忽然脸色剧变，他意识到了什么，骗过头来，看向左边！ 而后—— 他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的猫，连着往后退了几步，背脊弓起，肌肉都忍不住在颤抖。 身为一个异能者，他刚刚，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郁声的到来！ 郁声看起来有些淡淡的困倦，她抬眼，看了一眼黑影，以及黑影背后的人。 一共有十几个人，和这群黑影站的很近，其中还有一个，距离和这群人不远也不近。 郁声的目光，落在了那道离的很远的身影上。 黑暗之中，面板骤然亮起。 【主线任务已发布】 【远行的列车（二）：你目前正在受到袭击，请尽快击退袭击者。】 【任务奖励：归档果实（可以任意回档到游戏的各个时间段）】 【支线任务已发布】 【废墟间的光（一）：收集第一个信徒】 【任务奖励：装备升级石】 第6章 多了一层保障 三个小时前。 生物钟让郁声无比清醒，她坐在站台棚顶上，仰望星空。她对卡维说自己去上个厕所，实际上跑到了顶棚上吹风。 她向系统购买了一个一百卢克的天使翅膀飞了上来。 她问面板：“zz？” 面板：“您可以叫我的花名。” “好的面板，”郁声问，“今天的星空特别美。” 面板：“需要我给您摘一个下来吗？” 郁声：“拒绝，我知道那个星星真掉下来，可以砸死我。” 郁声站在顶棚往回看，风徐徐吹来，带着点寒意。 从她这个角度，往下看，能看见有人来绑卡维和范思，范思完全躺平，像一条成熟的老咸鱼，但卡维反抗的很激烈。只是这些反抗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她的视力并不算太好，看一切都像套上了马赛克。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在郁声的强烈要求下，面板开始进行实时转载。 画面上，范思和卡维正昏倒在地上，一群不认识的人，正拿着绳子，把他们捆了起来。 这些人嘴巴不停地说了半天，郁声大概明白了这些人究竟为什么要把卡维绑起来了。 第一个原因，郁声现在疑似拾荒人。 第二个原因，他们大概缺乏物资了，之前车上下来的人，估计都给卡劳交过保护费。就算活过来这三天，在没有物资的情况下，接下来的行程，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存活下来。 在死亡的恐惧和对拾荒人的厌恶之下，召集十几个人前来讨伐也是很正常的，这十几个人里面，有几个不那么厉害，胆小怕事的异能者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一百个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一个低阶异能者。 如果他们去打劫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寻常人，也许以后，他们会被列车上的人所排挤。 但如果排挤的这个人，是受人诟病的话，这些后患也就不存在了。 这是这件事情，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郁声回忆起一切的源头。 首先卡劳阻拦他们下车，紧接着他们破窗出去，卡劳过来道歉，说他是因为伊甸园的命令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这道歉听上去并不真实，也并不真诚，话语里又明里暗里说他们是荒原的人。 现在看来，不真诚之余，还多了几分别有用心。 在这样危险紧迫的环境里，人类的任何一点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夜色深处，透不进一点光亮。 郁声问面板：“有什么轻松点的方式，能赶走他们吗？”大晚上的，不想动手动脚的。 面板：“他们大部分人，在这个世界的权重并不高，我能给您提供一点他们的信息。” ——太棒了。 郁声闭上眼，从顶棚跳了下去。风声呼啸而上，郁声看见自己身上的羽毛，正旋转着，往上空飘去。像一群白鸽，栖息在一处，在受到惊扰后，被风裹挟着，四处逃窜。 第8章 在即将靠近地面的时候，郁声的翅膀迅速变小。她落在了地上。 和黑影“友善”交流了会信息，没想到黑影直接后退了几步，戴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也跟着后退。 戴威弓起背，肌肉紧绷着：“你……就是那个郁声？” 郁声没有回应，她手里拿着一支从顶棚上捡到的树枝，看着快陷入昏迷的卡维和范思，看着这两个人身上忽然多出来的淤青和血红痕迹——那些痕迹还很新鲜，应该是刚刚被人弄下去的。 卡维一看见郁声，就变得更加慌乱，慌乱之中还夹杂着几分愧疚：“……你怎么来了！” 范思在一旁，摇摇头，继续装死。 郁声指了指他们，问：“他们怎么样了？” 戴威满脸堆满了厌恶，又朝着郁声露出一个轻蔑的的笑容：“他们身上什么物资也没有，你说，那些物资在哪。” 郁声看了他几秒，又往后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他们是最后下车的，选的位置偏僻而又危险，这里面对着工厂，整体偏低，防护栏还有一个巨大的破洞，一到晚上，冷风顺着缺口灌进来，发出类似于异形吼叫的哀鸣。并且只要下雨，他们就一定会被淋湿。 这样的地方，没有人会选择谁在这边。 当郁声回过头看的时候，几个守夜的人瞬间把目光收回来，紧接着，把手上的终端灯光一掉转，假装没有看见这边的一切。光线昏沉，不开灯的话，完全看不清。 就算他们死了，也没有人会出声。 郁声向前走，她没有害怕，也没有任何畏惧，她的嗓音有种莫名的平淡，就和她曾经的每个直播一样。在戴维逐渐震惊的眼神里，她碰了碰嘴唇，没有对戴维说话，而是对戴维后面的人说。 “尹桦，生活在西区的热约森林里，它是西区的边缘，但又靠近‘荒原’的大本营，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落里面。这个村落建立了十几年，没有任何依靠。一场大雨过后，这个村落无声无息地消亡，只有一个人存活下来，你坚信这是‘荒原’的阴谋，但很可惜并不是。” “你——”气急败坏的声音，只留存了一秒，在发声人对上郁声那双黑色的眸子之后，一切都暂停下来了。 郁声继续向前走，她的鞋子踩过地面，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迹，那是还没有干透的水迹，它们像一道道影子，盘旋在列车站内。密密地，几乎要将这几十个人全部包围住。 “郝缘，你在海文城附近的矿源村，你们那本来不叫这个名字，但有一天，海文城的公司忽然找过来，和你们村长商量开采事项，从那之后，你们村庄负责给海文城和伊甸园提供异形生长抑制剂的原材料之一，并得到了丰厚报酬。” “但过度的开采让矿井坍塌，在某次采集任务中，你们出现了沟通失误的问题，几百名工人都埋葬在矿井之下。后来，你深入矿井之下，也没能找到任何尸体。你对外都说是荒原偷走了尸体以及上面的物资，但你内心也明白，一场大火下来，根本不可能有尸体完好无存地保留下来。” “至于你——”郁声说话的速度并不快，甚至还带着点徐徐的味道，回荡在风中。 她停在了一个人面前：“至于你，贝克镇的贝塔，你的家人，不是被荒原的人拐走了，是被其他人带回了家。” 被其他人吃掉了。 郁声的脑海里，回响起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无边的雪原，以及急促，如影随形的脚步声。 这个她太熟了。 “……” 郁声的眼神离开面板。面板说，它可以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信息。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在地上踩下，重叠的痕迹，像一团团蠕动的影子。 十几个高大的身躯，就像陷入了某种陷阱，而设下陷阱的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好像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心里。 沉默，死寂的沉默。 “走吧，”郁声说，“那一个人留下就可以了。” 黑影们互相接头看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目光里看见了慌乱以及迷茫。 他们的人数不再成为优势——当他们的秘密被看穿后。他们不再是猎人，他们是被凝视的猎物。 郁声看着这群离开的背影，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人群之外的那道黑影。 这道黑影站在原地，面对着郁声，并不慌乱，还有点看笑话的意思：“怎么不继续说了？” “一个被伊甸园流放的重归者，”那些守夜的人，离郁声的距离越来越远，郁声继续往前走，这一次，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近乎于没有的水痕。 卡劳脸上没有任何歉意，他就像那天在车站上堵门一样，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有人在空旷的地方，用指尖剐蹭着黑板：“一般重归者活的可比我窝囊多了。” “他们有的被囚禁在海文城里，有的被收容在伊甸园的最底层，”卡劳嬉笑，他闲谈似的：“像我这样有脑子的人，可不多。” 郁声握了我手里的树枝，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印痕：“那辆车上，有很多异形。” 这语气听起来像没什么起伏，但内容却又是诉苦。卡劳看着郁声，他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但其中似乎又夹杂着诡计得逞的得意。 他说：“那可真危险。” 这话说到一半，他又笑着打断了自己的话。卡劳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落叶，他装模作样地唏嘘了一声：“这有什么办法呢，当初是我提议让伊甸园留一部分人在列车上。毕竟现在的异形越来越难辨别，也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你知道的，为、了、集、体。”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的格外重。 他忽然凑近过来，叹声说道：“为了集体，难免牺牲个人利益的。——还有，小同学，你的伙伴，好像快死了。” 郁声没回头看，她的眼眸落到卡维上扬的唇角上，用陈述似的语气说：“他们下手很重。” “怎么会这样呢，”卡劳唉了一声：“我明明明里暗里和他们说，要轻点的。” 郁声：“你是想见证他们的死亡吗？” 卡劳：“怎么能这样揣测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他侧着脑袋，双手插在兜里，脸上挂满了无所谓。 他的确不是来帮人的。 他是来看戏的。 生离，死别。都是常见且有趣的剧目。 “……” 围栏的漏洞似乎变得大了起来，还没干透的里衣贴合在郁声的皮肤上，粘腻又潮湿。 这个游戏，看来还是不能凭借嘴炮战胜一切。 郁声凑过去，气息在两个人之间流通，她看向卡维。 “你知道吗。”郁声抬眸，“车上有很多异形。” 她一边慢慢说着，一边点开背包。 面板上不断出现一行行字。 【您已使用天赋果实（随机）】 【获得天赋：武器专精。现在全部增加百分之两百的攻击力，持续时间，五分钟。】 d级异形的防御力，大概在一到三左右。 树枝的攻击力是零点四左右，在加成之下，可以到达零点九。 卡劳放缓声音，挑了挑眉：“那你害怕吗？” 郁声盯着他笑，反问：“你觉得呢。” 她手里拿着树枝，恶作剧一样的，用树枝点了点空气，点了点卡劳的肩膀，随后，划过卡劳的皮肤。 卡劳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直到树枝粗粝的表面划过他的耳尖，疼痛的刺激感直达大脑。 多年以来，在伊甸园的经历让他下意识躲开，但就在他腰腹用力，往侧边躲的那一瞬间，一道褐色的影子，贯穿过他原本所留在的地方。 卡劳脸色瞬间一变。想要连连后退几步，但很快又被郁声拉了回去。郁声手腕一翻转，朝着卡劳挥去，带出一道残影。但这个群像猴子一样的男人，展示出来不可思议的速度，他后仰跳跃，在郁声没有碰到他之前，迅速把两人的距离拉开。 他的异能是速度。即使带着项圈，他们也依旧能够正常地使用异能。 郁声继续跟着挥动树枝，树枝的落点在卡劳躲避的必经之路上，短暂的碰撞之间，卡劳在树枝的巨力之下，连连后退了几步。他走了几步才堪堪站稳，扶着自己痛的发麻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首先是惊惧，而后是怀疑，最后，演变成了无畏地冷笑。 “你要对伊甸园的人动手吗。” 这句话，让郁声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团结，自由，平等的伊甸园是卡劳的倚仗，所以别人愿意听他的话，别人不敢违逆他，因为他脖子上带着的镣铐，因为他是伊甸园的人。 对于这样的人，不能使用武力。 “我怎么会对你动手”郁声用手掰断树枝，她缓缓说道：“只是，我说过，我和异形呆了很久，我有时候，都能感受到它们在我身体里的存在。” 第9章 “啪嗒——” 树枝断裂。中间锯齿般的断裂处如同一把尖刀，高高悬挂在卡劳的脖子上。 郁声笑的露出八颗牙齿。难得出现的灿烂笑容。 类似于植物的异形，异形可以借助人体生长，也可以有潜伏期。当他们扎根在土地的母植，彻底成熟之后。一般来说，人与人之间的传染风险并不大，大概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虽然小，但又不是没有可能。 卡劳的嘴唇上下碰撞了一下，他的呼吸也跟着停滞。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郁声没有呈现出任何被感染的倾向。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容易疯狂滋生。 被传染之后，一切都将是不可逆转的。 除非——有奇迹的产生。 卡劳沉默了一会，像是被人踩中了要害，第一次脸上表露出了扭曲的表情，他嗤笑了一声，转身，就好像没有把一切放在眼里似的。 一滴血从他的耳边流了下来，那是伤口。异形的传播途径有几种途径，血液传播，空气传播……其中，血液传播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八十。 … 卡劳像一个失去了力气的皮球，他浑身都在颤抖。 他动了动嘴唇，用一根根骨头，强撑起这副皮囊，灰败的像一具行尸走肉。 郁声把树枝丢在一边，她起初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够有这么大的变化。 但她很快就想清楚了。 卡劳的强大来自伊甸园，当他变成了异形，他就变成了伊甸园的敌人。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检查，因为一旦这个可能性产生，他就会彻底失去自己的根系。 这样的敌人，不需要暴力打败。 郁声的手拍上卡劳的肩膀。 她打算，给这个世界的人，来一点换装震撼！ 【玩家您好，您现在正在守望商店购物】 【是否确认花费100卢克，购买天使的祈祷】 【您已成功购买】 【天使的祈祷】 【属性：白色武器】 【技能：无，有时候，好看也算一种技能】 ps：穿上这件衣服，你就变成了光！ 在卡劳的眼神里，半空中落下一束光。 这束光并非来自终端亦或者某种电子设备，它凭空出现空气中，光线莹润而又温和。 光线化成椭圆形的四方，将一位少女包裹在其中。 郁声的黑发开始变长，瞳孔的颜色也以肉眼可见开始变化。她的短发变成了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起伏，发尾溢散着灰尘和金光。 她身上的棒球服变化成一件穿着繁复条纹的裙褶，颜色简约，但样式精致。白色的珍珠点缀在她的裙摆上，像是一道道流光划过。 最重要的是，郁声的背后，展开的，那一双并不属于人类的翅膀。长而匀称的白色骨架上，悬挂着一片片羽毛，其中露出的空隙上，能看见翅膀的骨节以及构造。 她赤裸着脚尖，悬浮在空中，看了一眼手撑着地面，想往后退的卡劳，翅膀一挥。 “哗啦——” 白色的羽翼瞬间张开，一阵强风拂过黑影的面部，漫天羽毛散落。羽毛像是一场大雪，虚虚地在空中飘落，旋转在地上。 郁声飘了过去。 远处，暗淡的墙上，人类围着火光跳舞的画忽然变得鲜艳起来，颜色浓郁地几乎要突破墙体。旁边的几个模糊的大字也明显起来。 郁声双手拍这卡劳的肩膀，羽毛在她身边落下。她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变回寻常的样子。包括那一对不属于人类的巨大翅膀，也渐渐收了起来。 他们的附近没有其他人，也因此，没有其他人看见这一幕。 被异形寄生的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 首先，你的身上会长出不属于人类的特征，而后，这些新的东西会开始吸食你的养分，争夺你身体的控制权，再然后，你的神经上，会入住全新的主人。 没有人能在感染后幸免。 卡劳不知道郁声为什么能保持原样，但在伊甸园的研究里，异形变成人类，和人类变成异形，这两者有着根本意义上的区别。 前者是获取理智，后者则是失去理智。 …… 郁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棒球服，对卡维露出了一个轻松地笑。 面板在提示。 【主线任务：远行的列车（二）已完成】 【归档果实（可以任意回档到游戏的各个时间段）已发放，请记得查收】 郁声开心地看了看背包。 这代表她多了一层复活甲，代表着通关主线的保障，又多了一层。 第7章 说人话 开心完后，郁声又回去看卡维和范思两个人。 这是两个倒霉孩子。 一个脸上，挂满了伤，另一个脸上，也挂满了伤，很难不让人想到，郁声离开的这几分钟里，这两个人究竟遭遇了什么。 她要是再来慢一点，这两个人会直接过去。 这附近没有绷带之类的救助物资，郁声只好从商店里面买了个蝴蝶结手腕绑带，绑在两个人的伤口处，做了一个最简单的伤口处理。 处理好伤口，郁声去找莱茵了。今天车站的人很少。郁声知道，有一批人去找索尔谈判了，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看样子大家的都挺会聊天的。 她拿着罐头，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莱茵。 莱茵的性格，和她的长相一样。 她的眼神很锐利，像一头狼，她审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人类，就算是一根草，飘进了她的世界，也要被她用刀子一般的眼神观察半天。 郁声一靠近莱茵，就觉得自己的脸皮被刮了几层下来——幸亏她脸皮够厚，够刮。这简直是一台人形强力冷风机，要是能带回家就好了，多么省电费的存在。 莱茵看见郁声，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周围气质瞬间变得柔和了不少，但仍旧凌冽。 郁声心里闪过很多想法，她坐了下来，把罐头尽可能隐蔽地塞给了莱茵。 “谢谢你，不过，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莱茵：“？。” 郁声：“我不吃鱼。” 莱茵:“这是猪肉罐头。” 郁声：“我不吃猪肉。” 莱茵看了一眼罐头，继续说：“不对，这是水果罐头。” 郁声：“我不吃水果。” 莱茵眉毛揪在一起，默默把罐头收了回来。莱茵说：“你真奇怪。” 郁声：“可能吧。” 她露出一个笑。 莱茵抬眼看了一眼郁声，问：“你昨天晚上听到了枪声吗？” 郁声：“没有。” 莱茵：“昨天晚上有一群人去找了那个索拉。” 郁声：“他叫尔拉。” 莱茵继续冷冷道：“昨天有一群傻子去找了尔拉。” “对不起，”郁声说，“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叫做索尔。” 莱茵皱起了好看的眉毛，愤怒地看着郁声，多年倒霉的经历，让她像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会爆炸，但想着郁声是难得的，对荒原没有任何偏见，甚至说还有点友好的人类，莱茵心里的气忽然消散的干干净净，她的耳朵又有点红了。 但即使内心再软萌，说话的时候，莱茵还是不经意带上了几分难言的嘲讽：“昨天有一群自私自利的傻子，想要得到重视，得到更多物资，得到更好的条件，想去跟索尔谈判。他在这里面埋了炸弹，去要挟索尔——我真是倒霉透顶了，就安安心心呆在原地，都能受到性命的威胁。” 郁声：“然后呢？” 炸弹找出来了吗？她们还有生命危险吗？ “然后？”莱茵抬眸，望了一眼郁声，眼神里写满了“这还用问”几个大字，她指了指车站里，说：“看到地板上的颜色了吗？” 郁声看见轨道上的颜色，所有的，好像依旧是那副模样，没有看见凝固住的，褐色的鲜血痕迹。 郁声说：“好像没有，血迹。” “当然没有其他血迹，”莱茵凉凉地说，“骨灰哪有颜色，那个家伙直接用异能，把那些东西和炸弹搓成了骨灰。一群自不量力的家伙，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玩意了，伊甸园是往外招人，但却从来不缺人。” 郁声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回一句：“很环保。” 太环保了，不土葬不火葬不海葬直接搓成骨灰，不浪费土地也不破坏空气，合理保护废土每一寸珍贵的土地。 莱茵说完，又嘲讽似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别人还是自己：“这就是伊甸园，也不知道这玩意谁觉得是个天堂，我看是个地狱差不多。” 郁声深以为然。 莱茵说：“你现在回贝克镇吧，伊甸园只会比这里更危险。” 郁声想了想，说：“我没家人。” 莱茵顿了会，看着郁声的背影，大声地说：“没关系，我也没有！” 从血缘上来看，她也没有家人。 第10章 郁声根本没有得到安慰。 郁声走回去，卡维和范思这两个人，都已经悠悠转醒了。卡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匆匆忙忙地找到郁声，和郁声说：“你没事吧！” 郁声：“我还能吃溜溜梅。” 卡维：“？” 郁声说：“没事。” 卡维站在原地，满脸别扭地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异形很害怕特殊的味道，我之前是想跑进厕所的，那里可以躲一会。” “哦。”郁声点了点头。 卡维：“对……对不起，你对我那么好，还给我吃东西，我当初……当初却想着丢下你跑路！” 这孩子说到最后，直接紧闭双眼，给郁声鞠了二十三个九十度的躬。 郁声感觉自己要被鞠的折寿了。 她拍了拍卡维的肩膀，她感慨：“没事的，你没刺我一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的游戏世界里，竟然开出了这样一朵小白花，真是令人唏嘘。 卡维：“？？？！” 今天的阳光很好，打在身上，有种别样的暖和感。车站里的人，清醒过来之后，就开始了小声的讨论。 “……你们说，怎么忽然少了那么多人，这里看起来好空，起码少了三分之一人吧。” “听说好像有人带着一大群人，去找索尔谈判了。” “谈判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好像说那些人不想等待了，想直接进入伊甸园。想进入伊甸园后，享受最好的一批待遇。” “你说那个叫索尔的，会同意他们吗。” “不知道，我觉得应该不会吧，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答应。”、 “但我好像听见有人说，那群人在车站里埋了炸弹，说要用我们的命去要挟索尔——如果不答应他们，他们就把车站内剩余的所有人给炸死！” “啊——他们是不是有病——！” 惊异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来。同伴连忙慌慌张张地捂住这个人的嘴，对他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并指向了候车站的方位 候车站的牌子下，出现了一道身影。 索尔，时隔两天，第一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大多数人猜得到他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点过来。 他依旧如同往常严肃，言辞也依旧简短。 “上车。” “列车提前一天修好了。” 没有人敢问这车为什么忽然就修好了。也没有人敢猜。 远处的轰鸣声，和一个灰色的庞大物体，正慢慢向着郁声行驶过来。明明是白天，但光线却有着别样的冷淡。 郁声挡住了脸上的金光，她看见对面工厂的那副画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通完自由，团结，平等的伊甸园。 庞大的列车身躯，遮住了一切光源。郁声眼前掀过一阵风，风里夹杂着灰尘，郁声的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沉起来。 她走上列车，坐上七号车厢。 “轰隆——” 密匝的文明声缠绕在郁声耳边，郁声抬眼，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一行新字。 【玩家您好，新的主线任务已发布】 【主线任务：离行的列车（三）已发布】 【确认车上，是否还存在异形。】 【任务奖励：守望商店免费抽奖机会x1】 列车向前行驶，推背感传来，郁声没有靠着椅子坐，她想起那天从椅子里钻出来的异形。 现在列车上的所有人，都安然地闭着眼睛。 如果这时候藤蔓从椅子里钻出来，他们都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梦境里。 ——好敬业的npc。 郁声说：“这么敬业一直搞事情的npc，你们会加工资吗？” 面板跑出来：“是这样的，敬业是世界最好的通行证，用金钱，只会玷污这种高贵的品格，我们一直秉持着提高npc素质的态度，在宣扬这种美德，希望所有员工都能像这类异形看齐，这样，我们世界的npc素质才能得到大幅度上升，才能让玩家的游戏体验更上一层楼。” “说人话。” “没钱了。” 第8章 您也可以变成苍蝇 【主线任务：离行的列车（三）已发布】 【请找出车上的异形，并且及时处理掉它。】 郁声反复阅读面板最新发布的主线任务。 即使换了一辆列车，主线任务上，仍显示离行的列车，就是不知道这个离行，究竟是指的什么。但这都并不重要，郁声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车上的异形。 郁声望向周围。列车里的氛围跟之前差不多，大部分人像一摊软烂的肉，毫无生机地靠在座椅上，讨论声此起彼伏地升起，但音量都很小。 虽然刚才已经死完一大批人了，但这辆车上的人还是不少。光是七号车厢，就有接近二十个人。这十三节车厢，保守估计要有两百人。 刚才索尔过来说过了，他们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能够抵达伊甸园的中转站。在体检过后，他们就能够成功进入伊甸园。 体检要花费的时间不短，索尔让他们做好在外面露营的准备。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有限的时间，她怎么在这二百四十个人里面，找出一个异形呢。这么短的时间，她甚至连这些人的名字和脸都记不清。 郁声敲了敲面板：“你甚至可以在狼人杀里玩到换装游戏。” 面板依旧雷打不动：“感谢您的建议，我们会努力往这方面改进的。” 郁声：“你说，我叫声异形，它敢应吗？” 面板：“方法虽好，但不建议尝试。” 郁声想了想，觉得也是。 这方法风险实在有点大。这么一喊，要是出了个万一，她直接被拖出去，搓成骨灰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可是个绿色环保的废土世界。 郁声问：“能给点提示吗？” 面板：“您之前遇到过。” 原来是疯狂的软骨藤。 软骨藤可以寄生在人类的身上，甚至可以指挥人类行走，到最后，还能够从人类的眼眶里钻出来——应该是已经彻底占据了人类的□□。 郁声回想着那一天的场景，回想着那一天那群死气沉沉的人——郁声看了看七号车厢的人，觉得除了七八个正在聊天的人以外，大家的状态，都和那天被寄生的人的状态，一模一样。 郁声：。 总不可能大家都是异形吧。 郁声的身边，忽然坐下了一个人。郁声一看，发现不是原来那个口罩难忍，而是自己的熟人。 莱茵顶着那张冷酷且厌世的小脸，站在她身边。列车忽然急转弯了一下，车上传来乒乓掉落的声音，用来盛水的罐头撒了一地，莱茵轻轻一跃，身体轻盈地像一阵风，她灵活地越过一个罐头，坐在郁声的身边。 郁声侧了侧脑袋，眼里全是疑惑。 莱茵不知道那根敏感的神经被戳痛了一下，她没好气地说：“你放心，我没有害人。我和这个座位原来的人商量了一下，我要坐你旁边。”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说到这里，莱茵的情绪明显变差了很多，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我本来藏的好好的，也不知道论坛上谁在说我也是荒原的人。我现在被他们排挤的可惨了，差点就要被他们丢出车厢了，那边的空气太浑浊，我和那个黑衣男聊了好久，他才点头，愿意给我让位置。” “嗯。”郁声示意自己明白了，她又开始躺在座位上，边想问题边发呆。 莱茵凑过来，问：“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雨正？” 郁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风暴里：“我叫郁正。” 莱茵：“你有什么烦心事吗，郁正。” “不对，”郁声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瞥了莱茵一眼，说，“我叫郁声。” 她竟然被莱茵绕了进去。 莱茵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她凑过来，用食指戳了戳郁声的脸，说：“你看起来很憔悴。” 郁声照了一眼窗户，尽管模糊，仍看得出她脸上的疲惫——这几天的曲折波澜，让她至今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但这太反常了。郁声想，怪不得这个游戏糊，完全不清楚玩家的喜好。 莱茵坐在郁声旁边，这个长相看起来社恐且自闭的少女，竟然异常地会聊天：“我听说伊甸园有每个地方的特产，你如果到达了伊甸园，想吃什么？” 可能她们不能达到伊甸园了。但郁声最终还是没有说这句话，她说：“贝克镇的特产吧。” 这毕竟是她的人设。 莱茵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好奇，问：“贝克镇有什么特产。” 这个问题有点难，有点考验人的意思。 郁声卡壳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好多画面。做主播坐久了，她的嘴比思维动的更快：“人肉。” 但很快，郁声又意识到了，这回答多少有点离谱了，于是只能开始女娲补天：“冻人肉。” 第11章 …… 好像补天失败，补成女娲的蛇尾了。 郁声强装镇定，面色如常冷静，没有多做解释，等着莱茵自己脑补。 果然，莱茵对郁声毫无怀疑。她说：“世界上除了荒原，真是没几个干净的地方了。” 她似乎觉得郁声在批判讽刺某些社会现象。 非常棒的阅读理解。 郁声赶紧转移话题，故意放慢语速，装作自己不慌乱地说：“荒原的特产是什么？” 莱茵点了点座位，说：“沙土鸡。” 她说这话时，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看样子就和普通的小女孩差不多。天真，活泼。 西原林是荒原附近的地方，荒原靠近西区，西区是一片森林，其中有一道山隔开，山的南面，是森林，北面则是沙海，荒原就聚集在这里。这个地方阳光充足，但水源稀缺，并不里面有很多风干烘烤以及熏制的食物。沙土鸡，就是把沙土放进鸡的肚子里，莱茵介绍说，这样可以让 莱茵说：“以后你可以来荒原，我请你吃正宗的沙土鸡。” 郁声眼睛亮了一下：“期待。” 反正是来旅游的，一直赏花也总会厌烦的，偶尔吃吃这边的土特产，也是一个不错的项目。 莱茵：“你吃沙子，我吃肉。” 嗓音平淡，用叙述一般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她用这样的语气，开了一个很冷的笑话。 郁声：？？ 莱茵不知道是不是偷笑了一下，总之郁声的耳边，落下了一阵轻笑，郁声再转过头去看的时候，莱茵就看着冷着一张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地说：“如果你有什么烦心事的话，可以和我说一下……当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你。” 郁声明白了，莱茵这是看见她不开心，想要安慰她。反正绝对不是想让她吃沙土。 ——这样温暖的安慰，在这个世界，多少有些令人动容。 郁声看了看莱茵的手，想着两个人怎么说也是一起过命的交情——虽然过的是那群骨灰的命，但就冲着这一点来说，分享一下，也未尝不可。 毕竟两个人的智慧，加起来确实比一个人多。 郁声思索了一下怎么表达，而后，她在莱茵的手里写了一行字。 她写的很慢，很认真，莱茵从那一笔一划里，识别出了一行字。 车、上、有、异、形。 莱茵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她把手收回来，背却没有在靠着椅子了，脸上没有害怕，只有阴沉。她咬着牙，有些暴躁地说：“在哪？” 郁声看了一眼莱茵，觉得这暴躁小孩的头发要炸开了。 也是，仔细想想，这小孩确实有些太倒霉了。本来去伊甸园，在这个世界应该算是件高兴的事情，没想到反手就碰见了一群劳模异形。 莱茵低着头，在座位盯着阴影半分钟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单手撑着郁声后面的座位，上半身越过郁声，手摸在玻璃上。 郁声问：“你要干什么？” 莱茵：“逃。” 郁声：“你这样做只会摔死在半路，而且。”郁声看了一眼窗户上多出来的掌印，掌印旁边的层层雾气，以及莱茵用力到发白的手，委婉道：“这窗户，一般人，应该是打不开。” 莱茵坐了回去，她脸上神情变换，看上去是要骂人。但后来她闭着嘴，磨了磨牙齿，硬生生地把自己要说的脏话吞了下去。“那怎么办。” “其实也不用太悲观，”郁声忽然拿出终端的二维码，说：“v我50，我告诉你。” 莱茵：“？？？” “不是，”郁声拍了拍自己，做主播太久，她已经习惯了出口成梗，这不是个好习惯。她立马改口，“没有，你加一下我的终端号，我们在终端上聊。” 两个人很快加上了终端号。 莱茵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急急国王”四个大字，一加上，莱茵就发了一行字过来：“你有什么办法吗？” 郁声：“我打算直接把那个东西找出来，但现在，我什么也不知道具体方案该怎么实施，你有什么建议吗？” 莱茵打出一行字：“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打出去后，终端上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莱茵终止了这场死寂。她拿出一个泛了黄的小本子，哗啦啦的翻页，递给郁声。 她在郁声的手心里写字，写了很长的一段，大概意思就是。有的东西不能在终端上谈论，不然很有可能吸引a—1106的注意力。这个小册子，是祖宗留下来的遗物，是荒原的灵魂之一，虽然是复印本但也是很珍贵的存在。 一知道这个消息后，郁声瞬间单手改成双手，恭恭敬敬地拿过来。 拿过小本子，郁声就看见了皱巴巴的纸页上，有一张手绘图，画的有点抽象，郁声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郁声只能看懂那上面的三个大字。 ——紫藤花（软骨藤） 进化方向：藤上的花慢慢退化，但根茎变粗，变得坚硬，并且能够分泌出令人产生幻觉的液体。 后面加了一个括号，括号里的字，墨迹很浓，看样子是最近加上去的。 （那也许不是幻觉，而是异形在尝试着和人类沟通） 莱茵手伸了过来，翻到了很后面的一页。 这一页的最上面，标题端端正正地写着几个大字，“处理异形的常用手段”。 一大页密密麻麻的字，没有一个错别字。看得出来，写的人很用心。 郁声往下看常用手段。 1、异形大部分由动植物产生，的攻击手段并不多，寄生，强化身上的某些部位对人类进行攻击。暂时还不知道其他的攻击手段。人类针对异形的手段也很寻常，就是抑制前期，阻断中期成长，后期根除。 在这三种手段里，只有第一种最简单，后面两种人力物力成本都成几何形的上涨。 但生物抑制剂的制造被伊甸园垄断，动物诱导剂被南方教会垄断。并不便宜，并且这两种方法，也无法有效抑制所有的异形。 2、现在最主流的排查异形的方式，就是用黑暗测试异形。低阶异形在黑暗之中，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但在进化的过程中，高阶异形能够彻底将这个缺陷进化掉，虽然异形目前外形还和人类有一定的差距，但我们认为，总有一天，异形会成为全新的人类。 3、异形之间，存在着某些拥有特殊联系的团体。它们似乎共享着力量、信息，以及吞噬过的人类基因。 郁声翻过一页，她发现，这一页上面的字体，全是红色的，旁边还有很多计算公式，像是某些观察的实验报告。 新历四十一年，晴。可见范围大。 我们在西原林的边缘，捕捉了一只雅戈甲虫当作实验体观察。我们把它关在了荒原的地底。常藤和我都无比确定，地底只有一道门可以进入，其余的地方，都是封死的。 但不到两个小时，数百只雅戈甲虫，像一条黑色的长河，从四面八方的细小缝隙里，流进了地下。 我们的四阶异能者，在甲虫的必经之路构筑了一道火墙。但哪怕被烧死，这群雅戈甲虫也没有放弃过营救它们的同伴……最后一只来营救的甲虫死亡后，实验体变得焦躁而又虚弱，在玻璃背后短促地鸣叫，叫声很激烈。在鸣叫了1444声后，实验体用一根尖刺，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我们解剖开它的身体，发现它的发声部位已经溃烂不堪。 郁声看着看着，似乎都想象到了那个画面，数百只如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子涌动过来。看着那几行黑字，郁声眼前，却闪过很多颜色分明的画面。 载满了异形和人类，向着远方离行的列车，鲜红的，西瓜一样裂开的脑袋，以及洁白的站台。她恍惚了一下，又很快在终端上回复消息。 ——一只手的出现，打断了郁声的思维。莱茵收回本子，抬起下巴，把郁声拽回现，在终端上对郁声说：“它躲过了黑暗的侵袭。” 言下之意很简单。那一定是个高阶的异形，并且拥有一定智慧。因为他躲过了伊甸园的第一道防线，也在卡劳的阻拦之下，顺利下车。 郁声回过神来，提问：“那我们怎么办。” 莱茵打下很长一行字：“最简单的方法，其实是从外表入手，就算跟人类长得几乎一样，他身上，也肯会有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 郁声：“比如？” 莱茵：“比如一根灰色的手指头，错位的肩胛骨，长在舌头上的牙齿。每个异形异化的部位都各不相同，因为吞噬掉了人类的基因和身体，他们内部的构造，在初期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和人类差不多，现有的科技，很难快速分辨出异形。” “所以，”莱茵敲了一行字：“首先，我们要近距离观察每个人。” 郁声：“……要是我们被异形发现了怎么办？” 莱茵掀了一下眼皮，给郁声打字：“这很简单，我们不要做的那么明显，有时候，要学会用别的手段来伪装自己。” 第12章 ——什么理由。 郁声这句话还没问完，就看见莱茵长腿一迈，顶着一张冷萌脸，走到车厢的最后面。 然后，几个问句落下，在并不吵闹的车厢里，格外显眼。 “你有对象吗？” “没有？” “你觉得我怎么样？” …… 郁声知道有人也看向了自己。 她手指在皮质的座位上连敲了半分钟。虽然她并不社恐，但也没有阳光开朗到可以随便去问陌生人，你有没有对象这件事。 而且——她没有想到。 莱茵，这个看起来社恐自闭、厌世沉默的小女孩，竟然是个社交恐怖分子。 莱茵回来的时候，脸上毫无波动，就好像刚刚去外面散了一圈步。莱茵拿出笔，手写了一份名单给郁声。 郁声把心中的震惊压下，看纸上的内容。 莱茵在纸上写道。 我判断疑似异形的标准很简单。没有露出真容，根本观察不到外表的。完全不敢回应，说话逻辑颠三倒四的。 上面有一大串座位编号，九车14e，十一车15f，三车8d……后面还标注了各种简短的短语。 “眼神躲闪”“说话吞吐”“用口罩和帽子把身体包裹的严实”“缩成一滩”“脸红”。 郁声把那句“也有可能是社恐”收了回去，她拿着那一页纸，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么找到软骨藤，而是怎么处理软骨藤。 软骨藤怕火，郁声刚才打开商店，本来想再购买一次【远行者的凝望】，但面板遗憾地告诉她，白色属性的武器都是一次性的，购买了一次就不允许购买第二次。 郁声也没有在白色属性里看到更好的选择，只好把目光投向绿色属性，开始选择。 她很快挑中了一件。 【远行者的愤怒】 【价格：一千卢克】 它外表是戒指的模样。边缘处刻画着几条波浪似的花纹。在中间，镶嵌着一颗心脏般的钻石。钻石的棱形，折射出清凌的光辉。郁声凑近看，能看见钻石内部，有一道蓝色的弧线。 这是一件可以转换的武器，主要功能是吸收水分。它有两种模式，一种是单体范围的吸收水分，一种是群体范围的吸收水分。很适合对付软骨藤这种生物。 这个时候，郁声还没有意识到钱的珍贵性，她大手一挥，把戒指戴在了手上。【远行者的凝望】，在触碰到郁声指尖的时候，绽放出了不一样的光辉。郁声的指尖微微发热，好像真有一颗心脏，滚过她的指甲盖，在她的骨节上跳动。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面板突然出现，提醒道：“玩家，现在的时间很紧迫。其实您可以直接吸收水分，因为【远行者的愤怒】，并不会伤害持有他的人，虽然说任务介绍是要您找出异形，但即使您不找出来，他也不会为难您的。” “面板，”郁声说：“你还是人吗。” 面板：“不是。” 郁声：“那你先走吧。” 面板抱歉退下。 莱茵的手又过了晃了两晃，在纸上写字。 “这些只是我的怀疑对象，还需要第二次侦查。” 第二次，就要确认谁才是真正的异形了。 不过这难度，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这个道理两个人都懂，郁声和莱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样的东西，两个人同时打字，然后出奇一致地点击发送。 莱茵没看终端，抬头，朝着郁声默契一笑。 郁声也没看终端，偏头，回了一个默契十足的笑容。 随后，两个人挂着知己知彼的笑容，同时低头。 终端页面上，是两行长短不一、内容南辕北辙但又好像一模一样的句子。 莱茵：这次，换你去表白。 郁声：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更近距离地接触这些人。 ——完全意料不到的发展。 两个人的笑容凝固了，郁声凝固了一个半人，莱茵只凝固了半个人。 过了几秒，终端页面上，又弹出一道新的消息。 郁声：？？？？？ 莱茵这么多年身经百战，早就已经见惯风风雨雨，她当即妥协，没有任何强迫和威逼利诱，立马说道：“你也可以换个方式。” 郁声瞥了她一眼，点进商店，说：“我努力一下，但不一定保证找到。” 她是刚才看见那一页笔记找到的灵感。 软骨藤以前是紫藤花，如果它没有完全退化干净的话。那能不能变成动物，用动物的视角来看看哪里有软骨藤的存在？ 这样也能减少风险。 郁声开始浏览守望商店。 面板是个尽职尽责的导购员，它小心翼翼出现在郁声面前，谨言慎行地介绍道：“是这样的，苍蝇也可以发现花粉呢。您可以选择这款苍蝇头饰，变身成苍蝇呢。” …… “。” 第9章 一个好消息 面板最终，还是在郁声的凝视之下，给郁声介绍了一个适合的装备。 又是价格高达一千卢克的绿色装备。 【装备名称：归乡】 【属性：绿色武器】 【技能：可以和蝴蝶共享感官】 ps：俯身在别的物种身上，也不要忘记自己是人哦。 【归乡】是个蝴蝶发卡。它的外表由铁质银条围成，羽翼整体呈现着灰色，但在骨架之间，流动着红蓝色的软体，郁声往下按压，感受到一股灼热和严寒交织的感觉。 翻转一面，郁声看见，在【归乡】两只羽翼的背后，有两个对称的圆形黑点，像两只眼睛。 莱茵有些好奇地凑过来，说：“你这是萨多蝴蝶？西原林旁边有很多这种蝴蝶，看着还有点吓人。” 郁声：“在你们那边有？” “是啊，”莱茵继续说道：“不过这种蝴蝶停留在西原林的时间并不长，它们性格孤僻，不喜欢接近人群，一生都在向着北方飞行，无论它们在哪里诞生，它们都会在成年后，向着北方飞行。” 郁声小声说道：“归乡吗？” “归乡？”莱茵说，“可是北方只有伊甸园，它们的故乡也许已经被伊甸园和海文城吞没了。” 郁声摇了摇头。 “不知道。” 她戴上【归乡】，把它别在了发间。 黑色的短发和红色的颜色交织，像岩浆流过大地，蝴蝶栖息在细密的发丝上，就像一个凝固的标本。 偶尔，莱茵会看见上面的圆形眼斑，在郁声转头的时候，这些斑点存在着不该存在的部位上，像一只只瞪大的，惨叫着哀嚎的眼睛。显现出几分诡异和凄厉的美，但细细深究，莱茵又好像看见那上面放大的圆形斑点之下，闪过一滴圆润的液体，有点像眼泪。 而后，郁声的头转来过来，圆形眼斑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剩下的，就只有那些银色的骨架，以及不同颜色的填充物。美得像摆在珠宝店里面的标本。 莱茵想。 她一定是看错了，发卡怎么会流泪呢。 她听见郁声小声说：“我要离开一会，你保管好我的身体。” 莱茵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也许郁声和她一样，都有着更为高阶的异能。她问：“你要干什么？” 郁声指着发间的蝴蝶，用黑笔，写下一行字。 “去找一簇花。” 如果软骨藤还没有把花瓣退化完全的话，那蝴蝶会顺着花粉，找到它们的。 —— 灰色的蝴蝶，在列车的阴影里出现。它像是一抹阴影，游荡在列车里。 蝴蝶的世界，是黑白的，是模糊的。单眼感受光源，复眼接受不同角度的光源，将世界扭曲成一个巨大的马赛克。 郁声发现，她寄生在这只灰蝶身上后，只能努力用足须来感受空气中的气味分子——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她毕竟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个人类，用脚来闻味道这件事，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过于超前了。 不过，郁声是个适应力很强的人类，她回忆着莱茵给过的名单，开始跌跌撞撞的，贴着列车行走，尽可能辨别着空气中的气味分子。 水的潮湿气味，pass。 几天没洗澡的臭味，pass。 汗液味和烤肉味，pass。 血和伤口腐烂的味道，pass。 …… 闻完名单上的所有人后，郁声的鼻子……脚快要爆炸了。 她挥了挥手，头晕目眩地取消连接。躺在座位上，眼神放空，久久不能回神。 她听见后面的人在讨论着自己。 “刚刚好像有只蝴蝶飞过？” “不知道，这车上怎么会有蝴蝶？” 尽管行踪再隐蔽，这只蝴蝶终究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力，不过讨论声转瞬即逝，并没有引起更大的波澜。 回到身体后，郁声还是有点晕，她把发卡取了下来，放在袋子里，还沉浸在刚刚的世界里，她看向莱茵，张了张嘴，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第13章 ——没找到。 软骨藤，大概是彻底把花朵给剔除了。 一个方法失败了，就要考虑下一种方法，郁声开始思考其他的突破口，有没有什么动物，是可以找到软骨藤的。 她还在思考，袖子就被莱茵扯了一下，莱茵在终端上打字，但没有发出去。 “你也是高阶异能者吧。” 高阶异能者？ 在目前主流的观点，也就是伊甸园的观点统计来看。异能一共具有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仅能强化自己身上的部位，可以是单个部位，也同样可以是多个部位。厉害的异能者，甚至可以将自己全身肌肉都强化到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境界。 第二个阶段：能操控外物。 第三个阶段：能够强化操控的外物。变大，变小，加快速度，加大重量。 第四个阶段：则演变为更加抽象且多元化的能力，伊甸园有一本异能图鉴，至今没能完全收录所有异能，但可以肯定的是，第四阶段的异能者一定拥有前三阶段异能者所拥有的全部能力。 像卡劳，就是第一个阶段的异能者，他拥有很快的速度。但异能者本来就稀少，卡劳虽然讨人厌，但在某一方面来说，也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那更不用提可能出现的第四阶段异能者了。 莱茵撇了撇郁声收起来的蝴蝶发卡，像是谈论八卦那样闲聊：“那只蝴蝶，大家都说它是哪个异能者召唤出来的——”说到这里，莱茵突然顿了顿，瞥了郁声一眼，有意无意地说，“有人说，那是个调皮的高阶异能者。” 赤裸裸的揶揄。 够了。 郁声摇了摇头，拒绝听这些奇怪的话语，她在莱茵手里画出了几行字。 没有找到。我的方法失败了。 莱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郁声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她经历过太多的失败了，她想了想，莱茵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还是个倒霉的小孩，心态差一点，也很正常。 她安慰道：“毕竟失败才是常态，我们努力想别的方法就好。” “……”莱茵摇了摇头，语气有点别扭，跟她写字，“也不一定，我有一辆车厢没有去，那辆车厢只剩下十个人了，而且他们都知道我的名字，都讨厌我，我不想去那边。” 莱茵说，那是她原本坐着的车厢，四号车厢。 郁声点头：“那等会，我再去看看。” 她需要休息几分钟，现在她的精神状态有些差。在休息的时候，七号车厢走进来一个人，卡劳推着小推车，推车的轮胎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旋转着，上面堆满了蓝色的小罐子，罐子里面装满了水。 好像有人在感谢卡劳。 “谢谢你昨天的水源……” “不用谢，”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笑的很大度，但却莫名添了一分阴毒的狭促，“这是伊甸园的馈赠。” 郁声觉得头更晕了，她动了动自己的脚踝。毕竟等下还用继续用脚闻味道，现在先活动活动。以免到时候操纵蝴蝶的时候抽筋就完蛋了。 卡劳路过的时候，发了一瓶给莱茵，莱茵冷哼了一声，但没有拒绝，就让那瓶蓝色的罐子，摆在眼前的桌子上。 卡劳的身份很尴尬，异能等级高，知道内情的人，瞧不上他。没有异能，不知道内情的人，却又害怕他。 因此这人受到的待遇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卡劳也不恼火，就这么一个个发过来。发到一半的时候，卡劳被叫了回去。列车上有个单独的休息隔间，门一关，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莱茵拍了拍郁声，努了努嘴，对郁声写下几行字。 我的异能，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莱茵写下几行潦草的字。 “谁让你在这发水的？” “如果出了问题，你全权负责？” “其他的重归者要么在海文城终生不能动弹，要么被直接处死了，你应该知道。” “放心，如果出了问题，我会负责的。” “不要惹事，如果你没有提出这个筛选异形的方法，我们不会让你出来的。” “毕竟你曾经为了活命，投奔了异形，这放在伊甸园内部，是要被直接处死的。” “放心，领队和老师，我会很听话的。” 这大概也算得上是一次交换秘密。 莱茵也把自己的一部分秘密，小心翼翼地交换了出去。 郁声琢磨着这几行字，瞬间明白了。 原来堵人是卡劳想出来的。 卡劳很快出来了，他面色如常，继续刚才的动作，路过郁声的时候，没有给郁声发水，反而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讨好似的笑容。 这笑容让郁声毛骨悚然。 总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莱茵看见了这个的笑容。 莱茵：“卡劳在对你笑？” 郁声：“说我是一个傻瓜。” 莱茵：“？” 郁声：“没什么。”唱个歌而已。 莱茵：“他暗恋你吗？” 郁声：“他想杀我。” 莱茵思索了一下，觉得信息量有点大，对新朋友的未来感到担忧：“真是疯狂。” 郁声也思索了一下，想到这车上的软骨藤，觉得脚趾有点痛，对自己未来感到担忧：“确实有点疯狂。” 这个工作量有点大，而且她的脚趾要一直在地面蠕动，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能够恢复自己的身体，她一般是不会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的。 莱茵拿出一小盒喷雾，对着罐子的外部消毒，又拿出手套，围着罐子的外围闻了闻，说：“暂时没有观察到毒素的存在。” 郁声：“哪个好人家的毒药可以隔着罐子被观察到。” 莱茵：“你不懂，你根本不懂荒原。” 郁声：“但我懂人类和常识。” 莱茵笑了一下，露出小虎牙，把那只罐子放在一旁，没有跟郁声解释荒原的手段，说：“其实我现在有点渴了。” 她舔了舔嘴唇，说，“我只带了一些补充水分的东西，很久没有喝到纯净的饮用水了。” 郁声：“你不喝？” 反正都检测出来没有毒素了。 莱茵摇了摇头，眼神凝重：“不敢喝。” 郁声：“为什么。” 莱茵：“我怕在我喝下去的一瞬间，这水就出问题了。” 郁声：“能出什么问题。” 莱茵：“肠胃溃烂，身体僵直，心脏萎缩，差点变成异形，总之怎么离谱怎么来，我经常遇见。” 郁声思考了一下那个画面……好吧，她不敢想象。她躺在座位上仰望天花板，准备缓一下神，等下再变身成蝴蝶飞过去。 莱茵和她一起望着天花板休息，忽然说了一句：“郁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郁声听着这些话，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几年职业生涯，想到了夺冠之后，落入低谷的惨痛经历，她说：“没事的，反正以后还有更倒霉的事情。” 当你陷入一个低谷的时候，不要伤心，不要害怕，因为迟早会陷入一个更深的低谷。 莱茵过了很久，才回了一句。 “我真想骂你。” 郁声当然没有选择坐着被骂，当然，她也没有选择骂回去——虽然当了这么多年职业选手，但她的素质，还是挺好的。郁声继续带上蝴蝶发卡，这次，她变成了一只绿色的蝴蝶。 发卡每次都会随机变成一种颜色的蝴蝶。这一次，是绿色的。 绿蝶飞进了四号车厢。 前面的一系列动作还算顺利，郁声在顺利闻完十个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她翅膀上的鼓膜开始振动，人类的语言通过鼓膜转化为脑神经，传到她的大脑里。是索尔的声音，低沉而又危险，带着某些压迫感。 随后，一只手包裹住了郁声，隔着几十米，郁声的神经开始跳动，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胛骨上，泛起细密的疼痛。 “刚才车上的监控全部失灵，a—1106短暂断联。” “再然后，你就出现了。” “你……” 蝴蝶消散在索尔的手心。 同时，躺在座位上，毫无动静的郁声，忽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她及时地从蝴蝶的身体里跑了出来。但刚刚索尔掌心的炙热，以及带来的疼痛感，还残留在她的身体上，郁声深吸了口气，额头上全是疼出来的汗。 莱茵有点担忧地问：“怎么样了？” 郁声抹了一把汗，挥手表示自己很好，她的脸色很快又红润起来，她一脸严肃地说。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莱茵：“你……觉得你先说哪个更好。” 郁声沉思了一会。 就在她要说的时候，“碰——”的一生，列车开始转弯，惯性作用下，罐头落在地上。 列车行驶过站台，并未停下。光线被顶棚遮挡住，进入了一瞬的黑暗。 第14章 光线未能达到的地方里。 郁声在莱茵的手里，写下一行字。 郁声在莱茵的手里写道：“我找到了异形。” “但是，他们有九个。” …… 十几个圆柱状的罐子，跌落在地板上，人群慌乱的低头，脚步踩踏声一阵接过一阵。有一罐滚到了莱茵的脚边，莱茵发现，那上面没有盖子，三角形的出口，像一张巨嘴，正往外吞吐着水源。 水很凉。 第10章 白衣服 郁声抬头看，看见列车上面的时钟，看见上面的时间。 今天只剩下四个小时七分钟三十七秒。 外面的车轮声被风声消减成杂音，太阳落幕，在云层后面熄灭。 郁声不知道这辆列车还有多久才能达到中转站。也不知道异形究竟什么时候会 十个人里面，九个异形。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准确，里面应该有一大部分人，被更深层的感染了，郁声只是在九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花粉痕迹。 为什么会有九个呢，郁声想，也许是原本就有九只异形，或者原本只有一只，剩下的八个，都是被感染的幸运观众。 而且，她并不能确定，究竟谁是谁。 毕竟蝴蝶的世界，是由单眼和复眼一起光线，投射出来的马赛克。 脚底下的水渍蔓延到了郁声的脚边，郁声抬起脚，往下面踩了一下。 水花溅起来，四散。 郁声想，现在的情况变得很简单了。如果放在原本的世界，那这个问题，会变得很广泛，很复杂，但放窄了说，很简单。 一个人和一车人，肯定是选择一个人。 毕竟这里的人数学应该也没差到这个地步。 郁声能够在不引起别人注意力的情况之下，把那一车异形都无形干掉。 但是—— 异形是生物，无法脱离水，如果身体内的水全部被吸走的话，人类同样也是生物，无法脱离水。 郁声：“……” 面板在软性强迫她做出一个选择。 但这个选择做出后，她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的玩家了，她和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层的纠缠，就算某一天，她回到现实世界，也会想起今天这个被她误杀的人类。 暂时也没有完美的选择，可以通过这关。 真是诡计多端的游戏系统。 世界陷入了黑夜。 莱茵实在太过于敏锐，她在短暂的震撼和慌乱后，马上平静下来，观察着郁声的脸色，察觉到了什么。 她问：“你有办法吗？ 她的眼睛很亮，比星星还亮。里面是强烈而又不加掩饰的欲/求，渴望生存，渴望安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皆是如此。 他们在几十分钟之前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交互，感情有着某些增进，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郁声此时回想着这些增进，又觉得这段关系，有些多余。 郁声：“我在想办法。” 莱茵敏锐的让人讨厌。 “你有办法。” 笃定的语气。 郁声把莱茵的手从身上慢慢放开，放在莱茵的腿上，拒绝回答刚才的问题：“如果你感到累了，可以休息一会。” 快去睡，小朋友就不要来掺和大人的事情了。 “……” 莱茵紧紧盯着郁声，面对这样的敷衍，她没有生气，反倒像是陷入了某些短暂的镇静，诡异的镇静。她没有说话，反而往身后看了一眼，随后，在终端的聊天输入栏里，打出一句话，并没有发出去。 【你在害怕？】 【为什么害怕？】 ——讨厌的小孩。 郁声转头，开始装死，她看向窗外。他们路过了一片山林遍布的地方，远远看过去，有一座大海，海上飞过白色的鸟，郁声不知道，那是异形还是海鸥。 莱茵凑了过来，她的头发挠着郁声的脖子和锁骨。她和幽灵一样阴魂不散，黏在郁声旁边。 她说：“我知道了。” 郁声头疼了：“你也可以不用知道。” 莱茵说：“太简单了，看你的表情，联系一下上下文，就能够猜出来你在想些什么。” 郁声毫无感情，全是技巧：“真聪明。” 莱茵没有理会郁声的敷衍，她反而凑的更近，更小声说：“为了活下去，我可以现在就告诉索尔，索尔会把他们全部搓成骨灰，刚好外面有海，有树，撒在海边的红林滩，那些植物说不定能长的更加茂盛。” 又是熟悉的可持续发展。 郁声想，在这么刀下去，估计就没人可以可持续发展了。郁声站起来。 心想，其实有的时候，也不一定要完美。 完美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她的阴影盖住莱茵的脸。 郁声起身，对莱茵说：”不要靠近我。 “让一让。”郁声说。 莱茵：”你想干什么？“ 郁声：“上厕所。” 莱茵：“真的还是假的？” 郁声瞥了她一眼：“你要和我一起？” 莱茵冷脸，对这个显然是口嗨的问题，竟然认真思索了半分钟，然后摇了摇头，说：“你自己去。” 郁声：“……好的。” 四号车厢这条路很长。 索尔靠在过道上，过道没有灯，索尔一直拿着终端，像在等待着某个命令。郁声的眼睛忍不住落到他粗粝的手掌上，她的神经还记得，索尔手上的粗茧，索尔给她带来的疼痛。 郁声忍着背后的疼痛，向他点头：“老师。” 索尔微微颔首，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和话语简短：“不允许随意走动。” 他的眼神和第一次见面那样，审视着郁声，就好像在审视着什么东西一样。 郁声：“我要找人。” 索尔：“下车找。” 郁声：“很急。” 索尔：“这个车厢没有人。” 索尔并没有阻拦郁声，郁声一瞬间，就明白了，索尔为什么会停留在这里。 ——他们知道这辆车上有异形。 在他们变异之前，亦或者是他们变异之后。 郁声原本向前进的步伐停止了一会，她问：“您怎么知道的？” 索尔：“视觉，嗅觉，听觉。” ——有的异形像腐朽的尸体，有的异形像迷乱的霓虹灯，有的异形像潮湿的海，有的异形像同伴的血，索尔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他难得的，话多了起来，像一个真正的老师那样，对郁声说：“如果你经常和异形打交道，只要侥幸活下来，总会知道的。” 郁声说：“好。” 她表面像一个乖学生，只是索尔很快识破了这歌表面。 索尔把目光，全部放在了郁声的身上的绿色水果刀，“你想干什么？” 郁声说：“上厕所。” 索尔：“那你拿刀？” 郁声：“割阑尾。” 索尔盯着她几秒，没有被这冷幽默给逗乐，他公事公办地说：“如果你也被感染，我会把你和他们一起解决掉的。” “老师，”郁声说：“老师，你放心，我不会干别的事情的。” 索尔看见郁声整理衣服的时候，袋子里一闪而过的蝴蝶发饰。那些光芒很快就消散，快到让人以为那是错觉。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再阻止郁声，他腰间别着一把枪，那是他在郁声面前，射击别人用的枪。 那些异形似乎听到了这些对话，朝着郁声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超过十只眼睛望向郁声。 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氛围。 索尔看着郁声的背影，那个短头发的少女踏着地板，每一步都带着怒气，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样。她的背后是黑白颜色的，很整齐的黑白条纹，上面的图案，是泡沫形状的花纹。 那道身影，像自由的风，像一阵火，像……蝴蝶。 索尔拿着□□手枪，它虽然袖珍，但放在手里，就像一阵风一样。这是一款很适合收藏，并具有特殊意义的枪。 他第一次出任务，就用这把枪，结束了自己同伴的生命。 终端似乎亮起了。 索尔知道，那是可以开始清理的信号。他望向车厢内部，静静等待着。他想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学生，究竟有些什么能力。 里面加上郁声，一共有九个人形生物，这样的人数，他还能够控制。索尔把手放在了木仓上。当然，他会在事态发展的更严重之前，结束这一切。 郁声走过去，看了一圈，和每个人都凑的很近。这里面，虽然辨认不出谁是异形，但却很容易辨别出来谁是人。 脸上表情和眼神一秒变换八百次，郁声猜想，异形应该没有办法伪装的这么像。她看了看四周，没有看见之前和莱茵换座位的人，心里松了口气。 那个人应该不算是异形。 郁声自己都没想到一切会这样轻松，然后，手一拎，把一个白衣服的人，往后面扔。 第15章 白衣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落在地上的时候，口上还带了一个粉红色的口罩，他左看右看，满眼都是迷惑和惊恐，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 “你有病吧！” “为什么把我丢出来！” 他声泪俱下地职责郁声！ 他坐的好好的呢，还在思考到达伊甸园之后究竟是睡多少平米的床，为什么要把他丢出来啊！ 难道是嫉妒他的才华和幸运，难道是羡慕他无敌好的路人缘吗……白衣服想到一半的话，突然断在脑袋里。 在他面前。 郁声头都没回。她把袖子挽了起来，并从裤袋里，拿出了一把绿色的水果刀—— 下一秒，她往空气中一挥，似乎有什么地方扭动了一下，空气中的水份快速消失。再然后，九个藤蔓人出现了。 九张脸上，都蠕动着奇怪的藤蔓，那写绿色的触手，攀缘着骨架，从鼻孔，耳朵，眼球里钻了出来，在空中抖动生长着。 白衣服：。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来尖锐的爆鸣！ 第11章 阳光开朗 白衣服的尖叫落下，那些藤蔓就在疯狂增长，他们的腕尖都透露着紫色，和之前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 旁边的索尔退后几步，周围车厢的人都看了过来，对这边的状况感到好奇。 “我的天呢！——那边怎么了？！” “我看见了好多藤蔓，这是谁在车厢里养宠物吗？” “养宠物个大头鬼啊！那是异形！” 瞬间，没有人敢说话了。 旁边两个车厢的人，注视着郁声的背影，他们有的一直观察着这里的情况，但有的完全对眼前发生的状况完全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每个人的内心，几乎都酝酿着一阵风暴。 ——如果这个异形涌出四号车厢。 伊甸园会保护他们吗？ …… 不敢猜想。 在四号车厢内。郁声脚往后踩，灵活地躲过软骨藤的袭击，偶尔有软骨藤来攻击她，也被她用水果刀割开。她手腕翻转，用刀挡在自己的胸前，侧身躲过一条袭击过来的藤蔓时，左手伏地，右手摸到了藤蔓生长的地方，用力—— 拔了出来。 那一整根软骨藤瞬间缴械。 毕竟还是生物，就算再怎么逆天，也不能在空中生长。 它们的生长，也离不开水分和养分。它们有根系，拔出根系，它们就无法存活。 郁声：“我建议你多出点类似水果刀的装备。” 很实用，很喜欢，切藤蔓就像水果忍者一样丝滑。 面板：“是这样的，他叫屠龙宝刀呢亲亲。” 郁声瞥了面板一眼，后者瞬间缩了回去，不敢说话。 她听见外面的车厢传来声音。 “她怎么赶和异形呆在一起那么久的！” “万一一不小心划出了伤口，这不分分钟完蛋了！” 是的。郁声知道，她必须尽快解决这些可怕的生物，一旦被它们袭击的出现伤口，就有很大感染的风险。 但她，已经不是一天前的她了。 她拥有【远行者的愤怒】，想要在水果刀的倒计时结束之前，解决这些藤蔓，轻而易举，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有很多道目光盯着她。 她不知道暴露面板的存在，有什么后果，但她知道，现在远远不是暴露的时机，而且【远行者的愤怒】，实在太过于邪门，拥有这样的力量，她不敢保证伊甸园对她做些什么。 她想通关，不想被伊甸园抓去做试验品或者囚/犯。 软骨藤终于脱离了人类的皮囊，它们紫色的藤尖撕扯开人类的□□，血肉发出分离的割裂声，沾了血的植物，将车厢的两边封上。 郁声被这个动作弄得心里一条，往后退了几步，紧顶着正悬浮在空中的软骨藤，警惕着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攻击。 ……但它们没有攻击郁声。 这一次，这些奇怪的异形好像具有了灵性的智慧一样，不再攻击郁声，反而停留在了她身边，像是想和她沟通。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虚幻声音落下。 郁声。 郁声。 郁声。 到了最后，虚幻的停顿了片刻，在短暂的缄默后，那两个字又迅速变成了另外的两个音节。 玩家。 ——！ 什么！ 郁声快速伸出手，她想要抓住软骨藤，想要问清怎么回事，但刚触碰到那坚硬的外壳，那些藤蔓又像失去了灵性一般，开始发疯似地迅速攻击郁声！ 无法沟通。 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郁声腰腹用力，躲过袭击，她的头发被藤蔓带过的风撩起。郁声的眼睛瞳孔放大，她看见那藤蔓直直地撞在了窗户上，然后，窗户上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明明在一天前，它们还无法对窗户造成任何破坏。 他们在进化。 因为吞噬掉了那一群人而进化的吗……？ 没有人回答郁声，在封闭的空气中，郁声闻到了奇怪的，清浅的香气，慢慢浮动在空中。更加坚硬的异形，禁锢住了郁声的行动。 但这一次，软骨藤更加激进，它缠绕住了郁声的脖子，力道很大，像是要把郁声的骨骼生生捏错位一样。郁声喘了几口气，气道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但还好，没有伤口。 并且，软骨藤虽然进化了，但似乎攻击手段还是没有变化。想来应该也没有进化到可以脱离水份存活的地步。 郁声想了想，手指弯曲。 指尖的【远行者的愤怒】，戒指中的蓝色液体，正在慢慢变成红色，空气中的水汽被抽离。 软骨藤显然也受到了影响，在【远行者的愤怒】之下，他们的外表浮起了皱子，郁声一折，就能轻易把这些藤蔓折断。 失去生命力的异形，比枯叶还脆弱。 剩下的软骨藤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郁声攻击过来，但郁声指尖一挑，把剩下的异形也全部处理干净。 这并不困难，但也不是个轻松的活，郁声靠着座位，喘气，缠绕在车厢尽头的藤蔓，没有受到水份的影响，她能听见外面的讨论声，很多，大多是在猜测她的现状的。 郁声缓了口气，刚要往外走，目光却停留在了地上。 她在座位的最边缘，看见了一根羽毛。黑色的，边缘处还带着些白色。 —— 三号车厢。 原本寂静的车厢，忽然开始了热烈的讨论声。 因为，他们的眼前，藤蔓忽然缠绕住了车厢。 有的人苦中作乐，笑着面对所有人生。 “不是，这怎么突然多了个窗帘。你别说，这小东西还怪别致的。” 但也有的人恐惧愤怒，直接化身暴躁老哥，恨不得一脚踹飞伊甸园。 “狗屁伊甸园！” “快点让列车停下来！” “把我们和异形关在车上，不要命了，还是我们被异形感染了怎么办！它就不害怕吗！” “那可是异形，等下会死人的！那个女人已经被关进去了，下一步就是我们了！” “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会死。” “这还有问吗，”急促的声音加速，“他们之前都不敢下车！连最低阶异能者都打不过的人，怎么可能干得过这一车异形，那可是d阶异形里最难缠的几种，它们会缠绕在人类的身体上，像一条蛇一样，把人给生生勒死！” 话语里满是恐惧。 这样鲜明的画面，触碰到了某些人脆弱的神经。软骨藤一般只生活在西原林附近，很多人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脑海里的画面开始传递—— 小声的话语传递。 “那她，的确是活不下来了。” “我们也会被关进去的。” 白衣服没有加入激烈的讨论，他坐在原地，眼神放空，四下抚摸着自己的小身体。就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还不停喃喃道：“异形……藤蔓……睡觉……” 看样子，这一次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也许他要等个几十分钟，才能实现自我救赎。 索尔没有理会这一切，他拉着白衣服，靠在走廊上，想点一支烟，再过几个小时，列车就将到达中转站，如果还没解决的话，他会让这一截车厢里面的东西都毁灭。 。 索尔听着旁边的声音，他吸了一口气，潮湿的森林气息覆盖在鼻尖，他的听力很好，在所有人之前，听到了藤蔓裂开的，如同衣料摩擦的微弱响声。 “嘶拉——” 那堵藤蔓形成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裂口。一张阳光开朗的脸，镶嵌在了那张裂口里。 那是一张很柔和的脸，笑起来像冬日的暖阳，不热烈，却暖烘烘的。她镶嵌在软骨藤的中间，就好像藤蔓上面，忽然长出来一张会笑的人脸一般。 第16章 这张人脸的肌肉拉扯着，做出类似人类的，微笑的表情，每一片肌肉走势都是那么像人，逼真的让人腿一软———她甚至还有牙齿，牙齿甚至还有虎牙。 …… 短暂的沉默。 白衣服像一个生锈的机械，一顿一顿抬头，他张了张嘴，刚想继续发出尖锐爆鸣，但一秒之类，人类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车厢。 “啊啊啊啊啊啊我靠，这异形怎么他爹的进化出人脸了啊啊啊啊啊啊！” “我日受不了了，异形的牙齿怎么比我还白好整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个人告诉我，异形的进化方向是这样的吗啊啊啊啊啊啊我靠！” “快跑啊啊啊啊！！” 白衣服做在原地，在一片尖叫中，他有点茫然，又有点恍惚。 他想。 这是过年了吗。 好热闹。 —— 郁声不知道，她对所有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攻击。刚收拾完软骨藤，她的心情难得轻松了不少，完成了一个小任务，就代表她离打通整个关卡更近了一步。 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面板也在空中放起来虚拟烟花。 【你已经完成了离行的列车（三）】 【恭喜，您成功获得了一次守望商店免费抽奖机会！】 【您是个善良又勇敢的人类，有一件更高兴的事情要告诉您，您没有被感染，可以放心去往伊甸园了】 【您已经打通了第一个章节（离行的列车），您可以在后台上查看通关记录】 【有二十三个玩家，曾打通过这一个章节】 面板一开始对她说，游戏一共有八个章节。【离行的列车】，只是第一个开篇的章节而已。 郁声眯了眯眼，点了点那八个玩家的名字，轻轻说。 “我会比他们走的更远。” “三十几个进入的玩家里，有很多人都说过这句话，但至今没有一个人通关八个章节，”面板说，“但我也相信，您会比他们走的更远。” 面板想了想，又补充道：“您更像是真正的玩家。” 路漫漫其修远兮。 一切，才刚刚开始。 郁声被索尔拉着去检查，她边走边想接下来的安排。那一句“玩家”郁声很在意，不过现在没有线索，面板也没对她说任何话，不知道是在逃避还是觉得没必要，况且，比起这个，还有更急迫的事。 她在列车上听说，伊甸园里面，是类似于学院的结构，分为处级学院，中级学院，和调查员。但里面所有的食物和物资，甚至是宿舍，都必须要用他们特定的货币——信用点来兑换。 所以现在最迫切的事情，还是迅速赚到信用点！ 实在是气愤。有的人，坐拥上万卢克，说不定连吃的东西都买不起。 信用点，信用点……必须赚到信用点，必须火速赚到信用点。郁声不想在体验一次睡在地板里的感受了，车站的地板很冷，她只想睡温暖的大床。 去检测的时候，莱茵远远眺望着郁声，这小女孩脸上，最开始还有点疑惑，但后来她瞬间明白了，她满脸后悔，想要上来和郁声说说话，却被索尔的一个眼神吓走了。 郁声冲着她一笑。 没事，很快就回来的。 莱茵抿着嘴，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平时的威风和冷酷荡然无存。她看起来想要和郁声道歉，为之前的威胁道歉，但郁声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本来就不是什么知心朋友，莱茵能够把“荒原”的灵魂分享给她，已经很难得了。 没有谁有义务依着别人，何况莱茵也没有把她暴露——至少她目前没有看到。 郁声打量着附近。 这里是伊甸园和外界的隔离区和缓冲带。 这里有很多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它们身上有很多伤痕，岁月让它们饱经沧桑，他们是上个时代的幸存者，也是这个时代的苦难者。 索尔说，这个部分是为了迷惑外界的异形。有的异形会误以为这里有人，他们会偷偷潜入这些烂尾楼里面，将自己伪装成人类生存。 伊甸园会把烂尾楼里面的人类全部处理掉。 郁声看了一眼那些高楼，没有说出心里的疑虑。她跟着索尔去检测，检测的时间很长，设备看起来也崭新且高端。走出来的时候，索尔对她说：“如果你有任何变为异形的趋势，我们会立马把你处死。” 这是最有效的排除异形的方式，但花费昂贵，启用一次，就要花费不知道多少能源。半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郁声也在里面呆了很久。 半个小时后，索尔对郁声点了点头：“你很幸运。” 没有感染。 郁声自己也送了口气，保持善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融入这个世界。 她只是一个想要通关的玩家而已。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十分钟后，郁声重新站在了空气之中，她随便找了个地板坐，周围的人都迅速退避，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她的脸，就好像上面长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郁声也从他们的口里，知道了自己崭新的外号。 “人脸花。” 因为她在藤蔓里笑的实在是太过于阳光开朗了！ 开朗的整座车厢都炸了。 她那张微笑的照片，至今还挂在新生论坛里，飘着红。 郁声对此只有六个点。 …… 她觉得这里的npc承受能力太弱了。 她明明笑的那么灿烂！ 郁声反手关闭新生论坛，呆在中转站，决定找面板，打发一下接下来的时间。 所有人，都要在中转站停留一整天。 因为根据伊甸园多年的经验，软骨藤的潜伏期只有一整天，除非它背着人类偷偷进化，然后惊掉所有人的眼珠。 不过进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人类观察异形这么久了，也没有发现有哪几个异形成功完成进化的，毕竟上坡路远远比下坡路难走的多。 郁声还在原地坐着，莱茵就走了过来，这个小女孩手里还拿着罐子，盯着自己的鞋尖，满脸不好意思。之前的社交恐怖分子完全看不见踪影了。 郁声倒没有什么尴尬，她看着那个蓝色的罐子，有些惊奇地说：“你没扔吗？” 莱茵看了一眼郁声，还是有点别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张叔叔说不能随便丢弃物资。” 郁声忽然内心有了一些莫名的感受——还真是小女孩啊。 然后她想，这么小的小女孩，要一个人离开家。在郁声的世界里，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应该是被所有人宠爱着的，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吃饭，也不用辛苦打黑工赚钱，更不用担忧这个月的房租交不交的起来。 紧接着郁声又想，她这么小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 哦，她在网吧打了三天三夜游戏，最后被初中数学老师抓到。然后数学老师追了她三条街，后面路人还把她认成了小偷，叫警察过来抓她。 十四岁的时候，她差点就铁窗泪了。 真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 郁声说：“那你不喝吗？” 莱茵把罐子收起来，摇了摇头：“我怕里面有不好的东西，等以后我彻底处理干净了再喝。” 郁声：“很厉害。”她说完又开始回忆自己的少年生涯。莱茵站在她面前独自别扭。 过了很久，这个别别扭扭的小女孩才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其实，其实我刚才没有想出卖你！” 她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大家都对这种“背叛”的戏码很感兴趣。 郁声扫了一眼正坐在四处的人，把莱茵扯了过来，按着坐下，轻车熟路地安抚道。 “没事，我没怪你。” 莱茵：“你真没怪我吗……” 郁声：“真的，比真金还真。” 莱茵用怀疑的锐利眼神，从上到下扫视着郁声。但很快，她的气势又弱了下来，拉着郁声的衣袖，委委屈屈地碎碎念：“对不起，只是，你是我在这一路上，第一个遇见的，不排斥我的人，我不想让你也讨厌我。我都听说了，你冒着生命危险解决了那群异形，还没让任何人出现伤亡，我那时候只是太急了，我真的，真的很想成功到达伊甸园……” 她说的越来越小声，到最后根本听不见了。 她凑进来，一个人呆在原地纠结了很久，终于凑过来，像是做了什么郑重决定，满脸正式地看着郁声，说：“荒原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被伊甸园关起来了，我必须要找到他。你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 猝不及防被告知了秘密的郁声：。 莱茵眼巴巴看着郁声，试图用交换秘密来获取郁声的原谅以及后续的帮助。 她知道，郁声是一个强大的异能者。 比强大更可贵的是，她还很善良。 第17章 郁声张了张嘴，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听这些秘密。不过郁声也并不排斥，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况且。 她看着莱茵的脸，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这可能是荒原的弱点和把柄，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郁声点了点头，看着莱茵那双盛满信任的大眼睛。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莱茵开心了起来，她即使开心起来，脸上的肌肉也不会有很大的变化，只是那双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快天亮了。 郁声又陷入了熟悉的困倦。作为一名合格的夜猫子，她能够完美地避开每一天的太阳。 但莱茵没困，在和郁声分享过小秘密后，她更加兴奋地聊着天，她说了很多话，从西原林的飞鸟到美食，说的最多的，就是沙土鸡。 而且莱茵说，必须是张叔叔做的沙土鸡，才有那个味道。 郁声都不理解了，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家人做的菜，难道真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也许是真的饿了。 郁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闻到了一阵愈发浓郁的香味。 郁声的大脑，因为困倦，变得有些沉重和迟钝，她拖着下巴，看莱茵慢慢说荒原的故事。 这个平时一脸生人勿近的小女孩，竟然会有这么可爱且温暖的表情。 郁声偶尔点头附和。 中转站吹起了一阵风，很轻柔，甚至还有点暖和，郁声抱着自己，抬头，长短发遮住下半张脸。 “家人做的菜，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她问。 在莱茵的描述下，无论多晚多冷的天气，荒原永远是温暖的，荒原的草木是温暖的，荒原的灯光是温暖的，荒原的沙土是温暖的，甚至荒原的一根树枝，一朵小花，也是温暖的。 说的她也开始觉得，伊甸园这中转站，的确冷的有些过分了。 莱茵迎着风，她脸上那副伪装出来的冷酷表情，消失的荡然无存。 她两只手捧着下巴，第一次表现的和她的年龄相符合，天真而又满怀憧憬。 她怀念荒原的日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还有了几分自豪。 她说：“你也可以来荒原，荒原是一个很包容的地方，我们可以成为你的——” 她没有说完后面的字，也没能说出那一句家人。 她的话戛然而止，停留在原地，就像出了一道永远答不出的填空题。 郁声有些疑惑地侧过头。 看见莱茵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但在她的黑亮的眼球上，绿色的根系如同血丝一般，慢慢扩大，覆盖上了她的眼白。 再然后，肉眼可见的速度，紫色的细小藤蔓在空气中蜿蜒着成长，像在跳一只华尔兹。慢慢的，莱茵的喉咙上，也出现了一个小黑点，紫色的心形花瓣在空气中舒展着自己的身姿，慵懒而又优雅。 一朵朵花，凿开人的皮囊，混着血肉，从身体里钻了出来。 空气中，香味愈发浓郁，几乎要化成实体。沉沉地压在所有人的肩膀上和眼皮上。 脑子困倦的郁声，盯着紫色的花瓣，她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莱茵眼球上的花瓣，碰了碰浅紫色的边缘。 蓝色的罐子散落在地上，里面水流的回荡声清晰又沉闷。 郁声感受到了温暖。 混合着人类血肉的温暖。 第12章 我变身了！ 等郁声意识到这一切是真实的时候，已经是几分钟之后了。 空气中的味道浓郁到某一个点的时候，郁声清醒了过来,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莱茵？” 莱茵没有回答。 小女孩眼球上的花，开的更大了。几乎将她的上半张脸彻底盖住，现在她像一个长着紫色心形花瓣脑袋的奇异生物。 一行红色的血液，就这么顺着她的脸，往下流，蜿蜒着下坠。 郁声的视线和脑子都清晰过来，但她仍然觉得自己在梦里，她下意识地后退，脚后跟踩到了摔倒在地板上的蓝色罐子。 清脆的声响，脚后跟的痛感，让她意识到，这里是现实。 郁声往着声响的地方看过去。 ——这罐子质量不太好，一被踩，就迅速的瘪了下去，水流从封闭的空间里钻了出来，郁声看着那水源，纯净的水源里面，有些黑色的小点，这些小点吸收着外界的氧气和水分，膨胀长大，开出了一朵朵紫色的小花。 这些花，被一双手捡了起来。 卡劳捧着花，笑的很开心。郁声抬头，看见这个精明的男人。 郁声看见了，卡劳的双眼在迅速向两侧便宜，整只眼睛都放大，在脸上的占比，越来越高。 他捧着花，却没有显得真诚，反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骄傲感。就像之前他在骄傲自己佩戴的项圈一样，这一次，他在骄傲他身上的异变。 卡劳把那一束藤蔓上的花弯折，形成一个花束的形状，弯腰，像一个绅士一样递给郁声，透过那一束花的缝隙，郁声看见后面的人类，中转站的其他人，身体上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缝隙，开出了各类花瓣。 每个人身体上都附着着异形。 这场进化完成的悄无声息。 没有恐惧地尖叫，也没有慌乱地逃窜。大部分人都停留在原地，如同一个失去掌控的提线木偶，一动不动。 还有些难得保持正常清醒的人类，跌坐在地板上，整个人发抖的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是如此安静。安静的能够听见花开的声音。 卡劳把一束花递到了郁声面前，每一片心形的花瓣上，都沾染着纯静、安详的水珠。 卡劳那张，总是充满着算计和谄媚的脸，在这个时间段，这个荒谬的时间段，竟然只剩下了真诚。他感慨似地说：“感谢您没有破坏我的计划，尽管，我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出来，水里都是我们的种子。” 他没有说“异形”，而是将这个名词，巧妙地转化成了“我们”。 郁声忽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她的胸口像被沉闷的空气挤压住了。她盯着那一束花，只一会，郁声侧过头，用手捂住嘴和鼻子，黑色长短发落下，遮住半张脸。 卡劳收回花，若有所思：“看来您来自嗅觉敏锐的种族。” “……” 空地的四周没有多余的树木，只有层层建筑，偶尔出现的异形鸣叫声，会久久回荡在建筑内。 郁声想要问卡劳问题，但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好问的。没有什么比事实更能够佐证一切。 郁声听见卡劳自嘲又可怜地说道。 “海文城的空气并不好，是他们把我留在了这个狗笼子里，是我最亲爱的队友啊。” “很久以前，我们还是初级学院数一数二的清理小队，在捕猎的过程中，却不小心闯入了一群裂齿花。那天雨下的很大，地上很多泥巴——裂齿花这种生物实在难缠，它们，它们甚至可以拖着泥土往前走。您可以想象到，那场面有多滑稽且可笑。” 卡劳的语气放低。 “我提议把这群贪吃的异形，引到了一个村落里，借此来摆脱它们的追击，但我没想到有人背叛了我，把这件事发给了领队。” 卡劳的语气满是怨毒，“这就是人类，这就是同伴，明明我们都应该是囚/犯，他们却依然在伊甸园高枕无忧。” 他把藤蔓摔在地上，嗓音忽然变得尖细，音量拔高，刺的郁声的耳膜一阵生疼。这音量不像寻常的人类，像一只真正的鸟。郁声握紧拳头，盯着卡劳，预防他突如其来的攻击。 但卡劳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反常的，高兴地笑了，语气又变得和缓：“其实，我现在觉得，失去自由，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大人，”卡劳叹息了一声，“想必您深有体会。” 郁声沉默着，没有回应。 卡劳微微欠身，有意无意地说：“但说实话，您还是让我感到震惊，别的异形多少有些缺陷与瑕疵，但您看上去，完美无缺，就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郁声的方向走了过来。这个人郁声很熟悉，是之前坐在他旁边的威林。 威林低声说了什么，语调很奇怪，郁声听不明白。 卡劳却能很轻易听懂这不属于人类的语言，他说：“您说的对，交易已经完成，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肌肉和骨骼也在偏移变化，他眼距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快要抵达两只耳朵的旁边。 卡劳挥了挥手，张开了他的翅膀，黑色的，边缘是一圈白色的痕迹。 空荡的场地，猛然响起了警铃声。铃声响了一圈又一圈，如同一颗子弹在郁声耳边回旋。 卡劳听到这个声音，并未惊讶，笑着低语道：“看来你们最终都和我一样，都要被伊甸园抛弃了。” 不知道是对郁声说的，还是对满地躺着的人类说的。 第18章 他离开的最后一刻，反头，对郁声送上了最后一句祝福。 “祝您成功潜入，完成您的伟业。” 白色空地之上，忽然涌起了火。灰烬铺天盖地地用来，郁声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在闭眼之前，她看见有几双翅膀出现，嘹亮的嗓音逆着风往上盘旋。 至少现在，它听起来很自由。 热浪让皮肤如同被刀割一样。郁声很快就理清楚了这一切，卡劳和威林做了什么交易，用罐装水感染了大部分人，他们都是异形，无论以前是什么，至少现在是。 但—— 莱茵，这个整日抱怨着自己倒霉透顶，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去死的模样，但做事小心谨慎到令人发指的小女孩，她是什么时候被种下种子的。 郁声往旁边看，小女孩的血肉，成为了异形生长的温床，成为了别的物种希望的助推器，滋养着别的新的生命。 纯净水流到了郁声的脚边。 郁声想到了那一天在列车上，同样流过脚边的纯净水。她抬起脚，越过被灰尘沾染的清水。她没有家人，但却能很轻易联想到失去家人的痛苦。 没有拥有过，和拥有过后失去，哪一种感觉都不好受。 外面的温度越高，机械音就显得越冷。 “玩家，我们已为您规划好了最佳逃离路线，那条路上会有风险，但会有人先逃出去，帮您排除那些风险的。” “您必须抓紧时间逃离这里，继续呆下去，您也有被感染的风险。” 面板：“这对您来说，是最节俭的、省力的方式，索尔在外面监控着这里的情况，火会掩盖掉这里的一部分情况，但却无法掩盖掉所有的物体。” 郁声沉默了一会，问：“每一个玩家，都会遭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面板：“每一个玩家的选择都不一样，细小的差别，最后造成的结果，是天差地别的。” 郁声的眼睛不舒服，她用纸张擦了擦眼睛，纸张上带上一层灰色的痕迹。 她站起来，看向四周，那些火，现在还只在最外围燃烧着，火将这个世界一切都扭曲，就像信号不太好的时候，忽然出现了图像模糊卡顿的情况。 郁声心里的压抑，莫名少了点，她内心忽然多了一块可以触及的底，伸出手指，郁声打开了守望商店。 她没有离开，她打开了守望商店。 面板悬浮在一旁，上面过了很久以后，才哒哒哒地打出一行字。 “您看起来要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了。” “您难道不想回去，不想回到赛场上去了吗？” “……我当然想，我想再拿一个世界冠军，没有哪一个职业选手不想的，”郁声盯着那块屏幕，她的眼神落在了一个装备上。 “但至少现在，我是你们的玩家。对于一个原住民来说，这是不理智的，但对于一个玩家来说，对于一个渴望通关的玩家来说，这是很合理的——” 的确是合理的，莱茵是荒原的人，她这几天在列车上听了不少关于荒原的信息。这群人虽然讨人厌，但组织内部力量很强大，也让不少人都畏惧。 但郁声也明白，这一切大概都是因为那一句—— “荒原永远是温暖的。” 郁声点击了那套【魔术师】装备。 几天不见，这套装备还是一如既往的昂贵。 试穿一次就要一万卢克。前几天郁声还在内心想，哪个大冤种那么有钱，可以买下这么昂贵的衣服，没想到转眼一看，她就变成了那个大冤种。 魔术师的换装很快，只有几个瞬间，火光遮掩住郁声的外表，郁声穿着燕尾服，白衬衫和西裤，手里拿着倒放着一顶帽子。 这是魔术师的技能。 可以从帽子里取出【奇迹】，这个【奇迹】，也是个纯纯的氪金项目，使用一次就需要一千卢克，并且，还不保证能够摇到你想要的能力。 纯凭借脸。 她只有六次机会了。 郁声偏过头，她看向了莱茵。 莱茵的脸上，像一块土地，上面种满了美丽的花。莱茵没有用冷冷的眼神看她，也没有再抱怨地说，我真是倒霉透顶了，这个孩子，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花蕊像是她的眼睛，注视着郁声。 郁声也注视着那朵花蕊。她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去触碰莱茵，轻轻说：“如果真要带我去的话，我不要吃沙子。” 【本装备使用一次奇迹，将花费您一千卢克】 【您使用了奇迹，但无事发生】 【您使用了奇迹，但无事发生】 【您使用了奇迹，但无事发生】 【您使用了奇迹，一堆水球出现在您的身边，请保管好它们，一不小心爆炸的话，里面的水会像高压水枪一样滋滋喷出来】 【您使用了奇迹，一群鸽子盘旋在您的头上，请警惕它们的排泄物】 【您使用了奇迹，礼花摆放在您的脚边】 【您的余额已不足，是否启用贷款业务】 …… 火光映照在郁声的脸上，她手指微微弯曲。 【是。】 【您使用了奇迹，但无事发生】 【您使用了奇迹，但无事发生】 【您使用了奇迹，召唤出了一条鱼，它朝你甩了一尾巴的水】 一遍又一遍的电子音，内容空泛且无用，传到郁声耳边，郁声点击着，身边的气息越来越灼热。 莱茵眼球上的花开始燃烧，她的身上像一个辽阔的原野，每一寸皮肤都在火光中重生。 郁声也感到灼热和干涸，她收回手，内心长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一次，电子音的内容，带来了全新的希望。 【您使用了奇迹，恭喜您，获取了特殊buff，请点击查看】 【集体增益buff：可以驱逐范围内的一切负面影响】 集体增益buff还没有生效的时候，郁声被浓浓的白眼笼罩住，【魔术师】装扮，有一根很长的辫子，垂到腰旁，像一个个灯笼连成一串。 魔术师的背后，是一串灯笼，灯笼上，反射着温暖的火光。她站立，燕尾服，白色内衬，丝毫没有因为这场火，而显出半分凌乱。 郁声看着莱茵，想起那个冷酷的小女孩，朝着她冷笑一声，语调拖长，满脸晦气的样子。 白光笼罩着红色的火焰，火焰在一瞬间似乎都销声匿迹，破旧的烂尾楼上折射的光芒变成火焰，碎掉的玻璃膨胀扩大——世界升腾到高空，靠近太阳一般，变成了刺目的白色。 空白中，一道声音响起。 “莱茵。” 这道声音停顿了一会，又认真地说。 “做个幸运的小朋友吧。” 话音落下。 白色的世界寻迹回落，一切的颜色都从天上落下，填补到应有的位置上。 莱茵眼球上的花瓣正在消解，就如同灰烬一样，在空中漂浮。她的眼睛很暗，但却睁的很大，就像在见证着什么。 刹那间，时间有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的运作，音量，都以二倍速呈现，莱茵在火光的间隙里，看见彩色的气球飞一般往上飘，飘带半空中，被火碰了一下，外表变成白色，然后—— “碰。” 气球里的水往下落。 旁边的礼花，则向上冲，在空中绽放，白鸽盘旋在逐渐熄灭的烈火上。魔术师的燕尾服被烟花擦过，留下一道白色的印记。 郁声转身，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拍了拍手，伸手抱住昏迷的小孩，忍不住摸了一把小孩软绵绵的头顶。 再硬的脾气，发丝也是软的。 火光消散，郁声摸了摸她。 她在现实世界做了一辈子的孤儿，俱乐部没能给她家的感觉，队友也没能给她家的感觉。虽然不会感到悲伤，但偶尔，也总会羡慕别人。 羡慕七点钟，从别人房间里传来的笑声。 羡慕总是可以一起出门的一群人。 郁声想，刚刚烧了一层火，火光落在身上，很温暖。不知道荒原能不能按照这个标准暖起来。 魔术师的装扮解除，空地上能够遮拦的火彻底熄灭，部分未感染的幸存者屁股一咚坐在地上，脸上开了花的人，都晕倒了过去，地上有大小不一的血斑。 一个白衣服的少年，双手撑着地板，面目呆滞，嘴巴大的可以吞下几个人类脑袋，好像下一秒就要变异了。 郁声没有理会身心多次受创的白衣服，她背着莱茵，往中转站的检测大楼走去。 虽然花瓣消除了，但莱茵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在渗血，郁声用绷带包扎起来，也挡不住那些血。 郁声之前去过那里一趟，瞥过一眼，看见里面有很多医疗设备，应该能帮忙止血。 空地和检测大楼间，有两分钟的路程，面板在这个时间段升起。 【恭喜您完成支线任务：废墟里的光（一）】 【任务奖励：装备升级石】 很ai，很程序化的声音，但郁声偏偏从里面，察觉到了一些愉悦。 第19章 【您获得了一个，很忠诚的小信徒】 莱茵看不见面板上的话，她安详地睡在郁声的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第13章 悲惨的住宅 “紫藤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中转站是个很大的空地，一眼望过去，有的人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背影，郁声没有看见卡维和范思。 在扫视的过程中，郁声看见了很多躺在地上的人。 ——她只是解除了负面状态，但有的人，已经被侵蚀的很深，无药可救。郁声凑过去看的时候，看见他们安详地躺在地上，脸上没有恐慌，也没有愤恨。 郁声总觉得有目光在看向她。 难道是有人看见她换装了？ 可那个时候，明明周围都是浓烟，而且还有不断升腾起的火。一走进雾里，人畜都分不清，谁能分辨出她是谁。 她往后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郁声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拖着莱茵，这小孩的伤口还往外渗着血，看起来很吓人。 要赶快治疗。 郁声来到了检测室所在的那栋大楼。 索尔似乎一直站在大楼里，又似乎刚刚出现，他眉头紧锁，上下扫视过有些着急的郁声，简短道：“这里没有救人的设备，只有杀人的设备。” “还有，”索尔点了点莱茵，“你朋友的伤口，似乎快好了。” 郁声回过头，发现莱茵的伤口几乎全愈合了。 再晚点治疗，就看不见受伤痕迹了。 郁声：。 打扰了。 郁声来了。 但郁声又走了。 接下来，郁声等伊甸园的车子，来接她们。 索尔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提出质疑，他打开终端，回复来自庭院的消息。 “我们第一次见证了异形的进化，在吞噬了足够多的人类之后，他们的确变得更久有智慧。而且，我认为，它们似乎多了特殊的能力，我和它们交过几次手，曾经被拉进类似于幻觉的东西。” “也许，我们之前认为，异形攻击手段普遍单一是错误的。” “在中转场出现火光的时候，监控信号受损，我们没能记录下所有的画面，但我在远处看见了一道身影。我能确定，是她让火光熄灭了，是她让所有人身上的异形都奇迹般的消失，但我并不确定她的模样，也不能确定她的具体相貌特征，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细节。” “……” 话语以上下起伏的波的形式，呈现在屏幕上。 索尔垂眸，语气很慢，但有着一股激动的狂热：“我知道，如果得到了她，伊甸园将不会害怕异形，我们可以探索更广阔的世界，探索那个充斥着异形和混乱的世界。” “……” 波的起伏变小。 “我之前和您说过的那个女生？检测室那边结果出来了，她似乎不是异能者，她对于危险没有任何应激反应，也没有对异形有特殊的反应，同时不满足这两点的异能者几乎没有。” 波的起伏彻底变平。 关闭之后，索尔给a-1106发送了一条消息。 索尔：你最近似乎经常出现故障。刚才的中转站，也出现了一瞬间信息的偏移。 a-1106：我已经运作八十年啦，这是电子设备的通病。 索尔：你需要格式化吗？ a-1106:您这就相当于，对一个人类说，您需要去死一下吗。 索尔：庭院说，过段时间，您将强制关停。他们需要检查一下的能源以及里面运行的程序。 a-1106:(#`-_ゝ-)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全部都说了。 思索了片刻，索尔说：“你和他，相处的还算愉快吗？” a—1106：五十年前就开始相处了，18325天了，再怎么不合都会被磨平的。 a—1106：庭院竟然还担忧我和他一起策反，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和一个老头子混在一起。 索尔说：“虽然是离行者，但他是很厉害的人，你多少放尊重点。” a—1106：凸(艹皿艹 ) a—1106：拒绝。 索尔头疼：“注意素质。那些人要去伊甸园里，你最近也盯着点，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 郁声带着莱茵坐上了小车。 经过这一路筛选，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几十个人。 其中包括卡维，范思，以及……那个发出尖锐爆鸣的白衣服。 郁声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可以发出那么高的海豚音。听他叫，多少有点精神攻击的意味了。 莱茵是在半路突然醒过来的。这个小孩颤抖了一下，身体上似乎还残留着什么痛感。她震惊地望着周围，看见郁声。 莱茵喃喃道：“这是天堂吗？” 郁声说：“天堂还要坐汽车吗。” 莱茵脸上大惊失色：“果然我们都下了地狱吗！” 郁声：“我不会下地狱的。” 莱茵倒吸了口凉气，摸了摸自己的眼球，指尖发颤：“我记得，我的眼睛上，好像……好像长了一朵紫藤，异形，异形钻进来我的身体！” 郁声：“做噩梦了？很正常的，不要想太多。” 她回答的很轻松且淡定，吸引来不少的目光，莱茵没有注意车上人的小动作，她也被郁声感染到了，恢复了稳定，点点头。 她也相信那的确是一场噩梦。 这辆汽车最开始走的是山路，道路十分崎岖，并且树叶把所有的光线都给遮住了，走了很久，汽车拨开树枝，光芒照进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跟着亮堂了很多。 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车上有人，开始不嫌事大的挑起话题。 “话说刚刚起了好大的火，我总感觉，我在火里，看见了一个美女。” “火？”莱茵茫茫然问郁声。 郁声开始编造，她不太想让莱茵现在就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于是语气轻松地说：“之前他们在中转站玩，举办了篝火晚会，又有火又有花的，很热闹，可惜你晕过去了。” 莱茵脸上更茫然了：“我怎么晕过去的？” 郁声：“他们说你矮，然后你气晕过去了。” 这是扯淡吧——莱茵脑子里完全对此一片空白，但她转过头一想，越想越可能！她本来就讨厌这群人，如果被挑衅的话，被气晕过去，也是很合理的！ 特别是身高这么敏感的话题。 莱茵一个人气成了包子。 车上其他人嗤之以鼻：“说实话，周围都是白烟，哪里分的清是人还是鬼。骗骗哥们就算了，别真把自己骗了。” 范思拖着下巴，故意拖长，“自己不行就不要要怀疑别人，我可是看见了，一个高阶的异能者，我不知道她的异能是什么，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车上的人，纷纷露出了吃瓜的表情，恨不得钻进范思脑袋里。 就连司机，都放慢了速度。 郁声目光扫了一眼，没有回应。 “你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干什么，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路人而已，”范思撑着胳膊，嬉皮笑脸：“但说实话，我匆匆一瞥，好像看到了那位美女的靴子——” 车压过一块石头，整辆车上的人都跟着弹了一下。琐碎的呼吸声都放在最低。车速也跟着慢了下来。 吃瓜的眼神更加浓烈了。 而被大家寄予厚望的瓜主，造作地凹了一会造型，才笑着缓缓说：“那双靴子，看起来很适合踩人呢。” …… 车辆无情地转了个弯，然后加速，所有人都往后，狠狠地、靠了一下。 只靠了一下。 偶尔有些人会靠两下。 也有极其少的人，会靠四下。 不过伊甸园禁止内斗，在监控和司机的保护下，没有人对范思动手。车内流淌着和平的气息。 郁声余光看见了几个握紧的拳头。 确实，核平。 她向外看去，一看内心的惊讶就完全止不住。海文城、伊甸园，和她这一路看过的所有地方，都好像不在同一个次元上，眼前的都市是蓝色的，天空是蓝色的，附近反射着面板，太阳能发电机平铺在建筑顶端。 不像废土世界，像二次元。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疯子，带着画板，双手张开，往郁声坐的车上撞。 “我爱海文城——” 司机反应速度拉满，很淡定地绕过这个疯子，继续向着伊甸园前行。最终一路火光带闪电，惊中有险，险中有惊地到达了伊甸园。 刚下车，郁声就看见了自己半天没见的老朋友，游戏面板。 面板一开口，就让郁声瞬间有点绷不住了。 面板：“我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呢？” 郁声已经猜到了，她说：“我可以不听吗” “不可以不停，”面板强势地说，“您现在，欠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万。” 第20章 郁声：“你们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面板警觉：“电话？” 郁声：“我要12305维权。” 面板的语气又弱了下来，看起来还是有点害怕被整改的，它说：“其实这并不算很糟糕，您这次的壮举，让您收获了很多信徒，积少成多，您迟早有一天能还完债。” 郁声：“我暴露了吗？” “并没有，”面板说，“但有人在火光中看见了您的背影，所以就顺理成章地将您当成了崇拜的对象。我仔细数了一下，好像有几十个呢！” 好消息。 每天几十卢克，只要几千天就能还完债了——一点都不棒。 “还有最后一件好消息。”面板大喘气，“我们还给您留了三百六十五卢克。” 郁声顿感凄凉。她像一个半路暴富，肆意挥霍，又火速破产的草根爆发户。在体验了人世间最繁华的一切后，又变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 郁声说：“好的。” 这两个字现在说出来，也多少带着点惨痛。 海文城，是个很现代化的都市，街上行走着很多人，郁声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身处在现代化的大都市里面。如果外面摆放着瞭望塔和各类武器，郁声几乎要觉得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伊甸园在海文城的边缘，它的大门是几根白色的柱子，立在原地。白柱子后面站着一群带着志愿者标识的人。 一进去，郁声就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一个叫做成黎的学长走了过来。 成黎长的阳光开朗，对谁都是一张灿烂的大小脸。 “学妹，”成黎带着志愿者的袖章，喋喋不休：“学妹你是刚来的吧，咱们初级学院在这边，那便是中级学院，再然后，就是调查队在的地方了。如果以后成为了调查队的人，就再也不愁吃穿啦！” “不过那个地方很难进的，”成黎笑着露出一排大牙齿，“一般异能者还进不了呢！” 范思跟在郁声后面，边走边说：“这里的建筑还挺新鲜的。” 卡维小声说：“我觉得，有点太恢宏了。” 白色的，深灰色的楼层坐落在不同地方。是他在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场景。 “那个是医疗大楼，这个是研究所，还有那边是收容所，那边是自由市场。” “你们会在这个地方一直住，但一个星期后，就必须缴纳信用点了。不过，你也可以用别的东西，去更好的地方住。” 成黎的语速飞快，郁声都担心他的口水会不会说干。 真是一个很热情的向导。 她想，列车上的，果然还是下马威，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 成黎的脚步停下来了。 他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扩大，身体微欠，说话时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哦，对了，”成黎的笑容，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现在已经不只是灿烂了，甚至还有些毒辣。 “学妹，到了。” 他顶着非常毒辣的灿烂笑容说。 天边的光线被云层遮住。 展现在郁声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残骸，生锈的铁搭成两人高的正方形，配合着上面的木板，一起在空气中苟延残喘。 这是一个风烛残年、摇摇欲坠的老人，在黑暗里挥了挥手，向郁声招呼着。 “进来坐啊。” 郁声：。 这怎么好意思拒绝。 第14章 信息量略大 这里是新生保护区。聚集的都是年少无知的新生们。 成黎欣赏完新生的哀嚎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还好，有别人的失败振奋人心。 没有什么比见证别人的痛苦更高兴了。 郁声走了进去，看着满地的人，都坐在草地上，连个座位都没有。 郁声带着莱茵，坐在草原的边缘上。郁声上新生论坛，查看新生论坛，一进来，就看见了她那张脸，正悬浮在论坛的最高处，旁边还有个top标签。 照片上，她笑的阳光又开朗。 郁声：。 这简直是诽谤！ 郁声拒绝看自己的丑照，她找到了新生攻略。 上面先是歌颂了一番伊甸园，防止自己被删掉，然后粗略介绍了伊甸园的情况。 伊甸园有相关的课可以上，但需要信用点购买，才能进入相关的大楼，除非进入中级学院。 信用点是一种虚拟货币。郁声继续搜索关键词，如何在伊甸园快速赚取到信用点，首先弹出来三条帖子。 郁声匆匆瞥过去，看到三个极其炸裂的标题 1、打劫/打劫也是门艺术/最近丰收节可以假扮成鬼怪打劫/但打劫就单纯打劫，不要发展出其他的感情/不然我会嫉妒。 2、碰瓷/注意不要碰瓷到老师/也不要碰瓷到研究人员/更不要碰瓷到异能者/不然你可能会碎掉。 3、征服英俊少男/征服美丽少女/如何让你的眼神放电/对中级学院的学长学姐们使用/有小概率得到香吻和拥抱/有大概率得到大家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郁声：？ 但伊甸园的论坛管理令人叹为观止，但郁声再想点进去的时候，发现帖子已经被删除了。 是的，想想这种不符合价值观，一点都不积极向上的帖子，怎么能够通过审核，如果郁声是个管理员，也会把这种消极且倦怠的内容给删掉了。 郁声找了好久，都没能找到那几个帖子。她只能遗憾点进去一个“非异能者在伊甸园的生存攻略。” 里面介绍了很多，比如伊甸园是个很大的地方。中间有山和湖隔开。伊甸园最高的建筑就是天文台，那是个很神秘的地方，一般学生最好不要经常盯着天文台看，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以及，赚取信用点最简单的几条方式。 “赚取信用点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打开终端，找找新生论坛里的方法。” 有几个方法。 第一点，联系拥有信用点的人，帮他们干一些跑腿的活。 第二点，完成伊甸园各个部门发布的任务。其中推荐 第三点，在终端上进行登记，然后在自由市场提供服务或者商品。 伊甸园内还是经典的不允许内斗，被发现的话，会被赶出伊甸园，但没有被发现的话，就没有发现。 面板：“您需要黑色面罩和大金链子吗？” 郁声：“少看点土味视频，我不是那样土味的人。” 面板：“您今晚小心点，新生入学的几天整个伊甸园都会庆祝丰收节。” 丰收节？ 郁声还没来得及查看终端，范思就笑的跟狐狸一样凑了过来，他把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前面，说：“这才几天，你就把这个小朋友拐到身边了？” 郁声：“是她选择了我。” 莱茵皱着眉，拿着树枝指着范思，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随后对着范思，凶巴巴地说：“你嘴巴注意点说话。” “不然——” 她指着火堆上的鱼：“就让你变得和它一样！” 鱼肉是他们从附近的河流里捕捞上来的，肉质不算好，但吃在口里，有股甜甜的味道。 范思扯了扯嘴角：“我可比它甜多了。” 他手指按下，越过暴怒的莱茵，费尽心思和郁声说上那么一句话：“我之前听说你一个人深入敌营，我发现你真的——” 郁声搭理他了，并且在他话只说了一半，她点头：“你是对的。” 范思：“我还什么也没说。” 郁声：“善良，勇敢，一腔热血，天真无邪，美若天仙。这的确是我的真实写照。” 范思：“最后一个真的有人说吗。” 郁声朝着他一笑。她平时看上去闲淡地几乎要成仙，但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反而多了点不明不白的攻击力。 郁声：“本来如此。” 这个话题毫无意义。 郁声迅速结束这个话题，继续低头查看丰收节有关的资料。 今天的晚风吹的人很冷，再吹一吹，吹的她心都拔拔凉。而且坐在地上，总感觉身上带了一股潮湿的气息，郁声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现在，想住新的房子。 但她已经浏览过了，在这几天里，最便宜的房子要先垫付500信用点，平均是100信用点每个月。但帮助医疗大楼上下搬运一整天的东西—— 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必须赚更多钱！ 郁声想，丰收节就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法子吗？ 新生论坛里，有很多人，都在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丰收节。以往每一次丰收节，都会在新生进来的这几天施行。 丰收节。 在这一天，每一个人，都会扮成一个不同的角色。在这个晚上，还会有一些特殊的惊喜。 一方面，是为了让新生能够更加快速地养成面对异形的习惯。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大家的某些美好愿望。如果运气好的话，还会收到来自学长的爱的大礼包。 第21章 郁声看着论坛下面一群人发出了整齐同意的“桀桀桀桀桀”。 …… 谁的美好愿望会和“桀桀桀桀桀”有关。 和郁声一起的很多新生，都去给别人干活了，半天的摧残，回来的时候，所有人眼里都流着泪水，还有人抱着树干痛哭。 “我想回家，爸爸妈妈——” “诶——” 竟然有人应了一声。 郁声默默转头，不看范思。 她一般不会用歹毒来形容一个人，除非这个人在别人痛哭的时候嘻嘻哈哈。 不过，郁声知道，眼前的困难，都还不是真正的困难。他们即将面对傍晚的丰收节大洗礼。 一群闲的没事干/有奇怪癖好/收钱办事/想历练后辈的好心学长，正在靠近。 郁声都能感受到周围有人在念大清净咒和星宿了。看来有的文化，以及恐惧还是传承了下来。 莱茵睁着大眼睛看四周：“为什么这么害怕。” 郁声：“人类总是害怕未知。” 莱茵：“那他们争先恐后，赶潮一样来到伊甸园的时候为什么不害怕。” 郁声：“短暂的平和能蒙蔽恐惧。” 莱茵想了想，从背包里抽出一小带黑布，递给郁声，认真地说：“如果你害怕的话，就带上这个，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郁声：“你放心，我不怕鬼的。” 莱茵：“万一呢。” 郁声自信：“绝对不会怕的。” ——话不能说的太满，郁声半夜，就亲自推翻了这句话。 她半夜睡不着，走到伊甸园的林子里散步，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远处一座高塔状的建筑，圆形的，最上面，有一个闪闪发光的望远镜。 就在这个时候，郁声头上的树叶响了。 有东西飞速往下，吊在空中，晃的树枝响动。 在无边的黑暗中，郁声转头，刚一转头，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舌头，舌头的触感很真实，舌苔的表面贴着郁声的脸，郁声能感受到粘稠的液体，以及粗糙的表面，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口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 一分钟后，舌头消失了。 郁声两秒都没有动，脑子有一瞬间空白。她想到会突然，想到会恶心，但没想到，竟然会是两个的叠加状态！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沉着脸，嘴巴抿起，狠狠往后看。 君子有仇，当场就报！ —— 庄敛是笑着离开的，她把自己身上的长舌鬼外套脱了下来，对着终端那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好看的新生，被我吓成了什么样子！直接呆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今天晚上吓了好多个人，真给我吓解气了。” “给礼物？开玩笑吧，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为什么要给他们礼物啊，本来就是满足自己的，我还不喜欢有人来伊甸园，这样晋升的通道又要少了，谁想一辈子都留在初级学院啊，当然是要晋升到中级学员，甚至是调查队才有意思啊。” “我想要到中级学院，然后就可以去接任务出去捕猎异形了，我还想去海文城看看呢，都说海文城是超级大都市，我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海文城呢。海文城是不是有美容院，我要去修一下我的眉毛。” “……” 庄敛开心地和人聊着天，但走着走着，她忽然没说话了。 脚下的草弯曲着垂直向下，她看见自己脚下的草。 这是一根根外宽阔的草，大概有半只眼睛那么大。 就根宽阔的草，像人脸一样，上面，一道缝出现，并且慢慢扩大，一只人的眼珠出现在中央，凝视着庄敛。 在这只眼睛上，还有一条眉毛。 这条眉毛很浓密，毛发质感真实而分明。 庄敛的步子忽然走不直了，她同手同脚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脑袋一晃，抬头往上，根本不敢往下面看—— 她抖着牙齿，对着终端说。 “草草草草草我要哭出来了，快来接一下我——” “……”终端那边沉默了一会，“你别骂人啊。” —— 郁声拍了拍手，痛快过后，回到草地上，忽然灵光一闪。 “你说，”郁声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能够开辟一些新的业务呢？” 刚从外面回来，顶着黑眼圈，满脸酒气的范思拿着一块三筒麻将，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新的业务。” 他是去收集情报的。 郁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也可以去吓人。” 范思听到这个方案后，抹了抹脖子上的口红印，故作浮夸：“本自同根生。” “日啖八万粒，”郁声胡乱接上，认真道，“那些来吓我们的人，未必有多厉害，他们不过是多呆了几年而已。如果这个时候，我们煽动一下大家，让大家吓回去，也并不困难。” 范思抹着口红的手停了下来，他眯起了眼：“你打算怎么做？用异能去吓他们吗？” “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郁声说：“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 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去单挑软骨藤的事情吗？” 郁声不想跟他搭话。敲了敲面板，郁声点进守望商店，把目光投放在一个白色装备上。 丰收节？ 她大概了解过这个节日。这个节日就是为了纪念伊甸园的建立而设立的节日。但刚成立的伊甸园，还没能把所有异形挡在外面，总存在着很多异形。其中，又有一部分异形寄居在人类的身上，只有几个特征不同于人类。所以幸存者时常分不清，谁是人类，谁是异形。 这件事延续到了后来，就变成了类似扮鬼的活动。 扮鬼—— 不就是cosplay吗。 丰收节—— 不就是有特定主题的漫展吗。 这个漫展目前缺少了什么呢，郁声的眼神落在了守望商店的白色武器里。 不是绿色武器不好，而是白色武器更具有性价比。 【名称：化妆圣手的手套】 【装备品质：白色道具】 【装备技能：如果带上这幅手套，你就会成为《守望未来》最会化妆的人类，无论你是不是想拒绝成为人类，还是想要一键变身，都变得轻而易举了！】 ps：请谨慎使用，不要给吃瓜群众造成太大的心理阴影。 郁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手套。 范思依旧满脸疑惑，以他广阔的知识量，一时间，竟然也猜不出郁声的想法。他看着郁声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双手套，带了起来，眼神有些闪烁，但很快范思就把自己的眼神收敛了起来，问：“你准备用这个吓人？这能够吓到人吗？” 说句实在话，如果手套摘下来没有手，倒是挺吓人的，但这手套，看上去也没有能让手消失的功效。 他在地下的城市，呆的太久，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吗。 郁声的语调缓缓：“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她看了看范思的五官，说：“其实，你长的很好看。” 这几个字瞬间让某些神经紧绷了起来。 范思警觉皱起眉头，把自己包裹起来：“怎么，你也打算要强制包养我吗？” 郁声：“这信息量有点大。” 范思：“我以为我脖子上的吻痕信息量更大。” “的确如此，很多不同的颜色，”郁声点着范思的脖子说：“r307、189，v01……九种不同的颜色，说好的肾虚呢。” 范思：“！！你！” 郁声没有给范思震惊的机会，带上手套后，她脑海里突然多了很多化妆的知识，她偏过头，拍了拍莱茵的肩膀。 “有兴趣给我当个模特吗？” 她的想法很简单。 这里不缺人物，也不缺环境烘托。 这里只缺了一样东西。 ——说了是cosplay，那怎么能少了妆娘呢！ 莱茵点头。 范思在一旁，依旧满头雾水，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插嘴，“你就不怕她对你做些什么吗？你就这么心甘情愿任她摆弄？” 莱茵耳根红了一下，而后，她怒目瞪着范思，生气道。 “闭嘴，死鱼男！” 第15章 开始反击 范思眉毛挑了一下：“怎么突然对我敌意这么大了，荒原的小姑娘。” 莱茵瞥过头，不和他看，语气生硬：“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鱼剩。” “我叫郁声。”郁声戴好白色手套，自从拥有了化妆师的手套之后，她看世界的视角都不一样了，现在，她能清楚地分清每一个颜色的细微差别，包括口红色号。 郁声强制分开这两个人，对着莱茵的脸，拿着几个小刷子就开始扫。【化妆圣手的手套】是个优秀的白色武器，能够自己从口袋里摸出各种道具和化妆品。 第22章 不一会儿，一个脸上粘满舌头的可爱少女出现在了郁声眼前。每一条舌头上都密布着舌苔。 范思打量了一下：“湿气真重。” 莱茵：“！” 在两个人争吵之前，郁声即使把两个人分离开了。 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吵起来的。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到达了崭新的一天，马上就会天亮，到了天亮的时候，出来吓人的老生会变少，人少了，怎么做生意。 郁声把莱茵推到范思旁边，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范思：“？” 范思瞟了一眼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小姑娘，说：“靠我干什么，就她这个状态，做了我倒有可能。” 郁声：“你应该需要信用点吧，事成之后，给你百分之十的分成。” 范思脸上的肌肉往上提，开心起来：“那行，我帮你去拉生意——小朋友，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必须提醒你，你脸上的舌头看起来很逼真，这种情况只在你不开口不生气的时候。” 范思：“想要不做人，就少点人类的表情，懂不懂。” 莱茵瞪着那双大眼睛，里面盛满了怒火，双手握成拳头：“……他真欠揍。”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塞过去的。 郁声看着这两个人，摸了摸下巴，她没有表露出自己的疑惑，对他们挥了挥手。 “期待你们回来。” —— 范思没过一个小时，就带回来了三个人。 郁声都没有料想到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她问：“你……” 应该没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吧。 “放心，我不是那种人，”范思弯下膝盖和腰，才成功揽住莱茵的肩膀，点点头，“多亏了你超乎异能的化妆技术，以及这位小姑娘的演绎——你是不知道，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的眼里就像装了几把刀，我的脸皮都被刮下来了几层。” 好熟悉的话。 郁声揉了揉眉毛，边把范思强制推离现场，像推轮胎似的，边小声地说：“为什么这三个人的眼神都这么奇怪。” 解释一下。 “我只是煽动了一下他们。”范思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腼腆的让郁声有些无语，“你要知道，有的人啊，虽然看上去是新人，但却并不是跟伊甸园毫无联系。他们的父兄，姐妹，亲属，曾经都留在这里。” 范思被推到了最外围的地方，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远处的天文台：“那边是伊甸园防卫措施最严密的地方，只有最接近庭院的调查员才能进入。伊甸园就像一个秩序严明的公司，想要往上爬，只有一条途径，参加每年的实地演练，需要去伊甸园以外的地方完成相应任务。” “任务需要自己组成小队。有利益的冲突，一定就有纷争。有纷争，就一定会有失败者。” 范思笑眯眯地看着她，定了好久，才慢慢拖出最后一句话：“——有失败者，就一定有不甘。每个不甘者都有自己的选择，想拼进全力证明自己，用尽一切打到对方，哪怕只是让对方感到挫败，都能产生一种莫大的欣喜。怎么，你怕被他们反噬吗？” 好好好。 连激将法都整上了。 郁声挥了挥手：“只是觉得这种手段，很符合你的气质。” 她返回原地，临走前反复叮嘱：“你先在这里呆着，不要靠近我们。”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忽然多了什么过节，但至少在她成功赚钱之前，这人不能和莱茵打起来！ 回到原地，面对着三个满脸忐忑看向自己的人，郁声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外形？” 说实话，最为一名非职业化妆师，她的技术可以跟上，但想象力也是有限的。 必须要有新的点子。 这三个人没有辜负她。 新来的顾客苦思冥想，绞尽脑汁，然后一拍手掌，义愤填膺地拿出一张流满血液的照片。 “这是我哥临死前的样子，请把他的脸，画满我的身体！” 说完他肌肉一股，衣服爆开！露出上半身。 “请狠狠地画吧！” 郁声：。 郁声：“多画要加钱。” 面板忽然出现在空中：“玩家！请不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我们的游戏会被封掉的！” 黑色的字，颤抖地往下流汗。 …… 半个小时过去了，郁声的旁边，堆满了人。 起初，没有人愿意靠近郁声，只有被范思拉过来的那三个人。后来，人一个个变多，围在郁声周围。 路过的人，眼神慢慢变直了，他们的眼神变得迷离，嘴巴慢慢放大—— 郁声手里的刷子和粉扑，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上划过，划出一道道残影。偶尔有人路过，脸上都要被一阵带着香气的粉扑扇一巴掌。 但就算被删了一巴掌。 也没有人能把嘴合上。 他们的眼前，一张张像人又不像人的脸，慢慢出现。长满绿色疙瘩的皮肤，如同波浪般叠起的皱纹，散发陈腐气息的混浊眼球，以及皮肤里若隐若现的触角和染血的手指头。 郁声画完了三个人。 她逐渐对各种技巧得心应手起来，郁声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 “还有人需要帮忙吗？” …… 那三个人离开了，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三个人的脸被众人注目着，等那三张脸离开在视线里后，人群又把目光放在了郁声的手上。 没有人回答，郁声耸了耸肩膀，说：“既然没有人，那我就走了？” 她起身，走到一半，一个女人拉住了她。 郁声笑的眯起眼睛，她的手指微蜷，和缓道。 “您需要化成什么样子？” “我来自西原林附近，”那个女人横了一眼莱茵，不动声色地哼了一声，“你给我画个吓人的，越吓人越好，最好能吓死全世界的人。” 郁声：“每个人害怕的东西各有不同，这个条件，有点困难。” “那好吧，”女人扬了扬下巴，“那你帮我去调查她，我只要吓她一个！” —— 在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地方。 激烈的反扑开始了。 天文台顶端的望远镜折射出星空的光辉，范思遥望着望远镜，打开新生论坛，这是他们目前唯一有权限进入的论坛。 范思把首页飘红的一系列热帖看了一遍，又截图，把这几张照片发给了郁声的终端。 上面的内容大都是“笑死了，那群可爱的新生。” “新生保护区真的能保护新生吗？我看未必，你们应该去看看他们那些被吓到到处逃窜的可爱表情。” “这一届新生来了几批，几百人，怎么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有多久没有出过像科林那样，一进来就几乎要掀翻整个伊甸园的存在了。只可惜科林太傻了，如果聪明一点，就不必落到这个境地。” 最下面的帖子，意味深长地回复。 “庸才总是占大多数的，但声音却是最渺小的，从始至终都是如此，最肥沃的土地，并不是提供给庸才的。” 范思发了个表情包：“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证明，我们这一车厢人，不是庸才了？好想听听您的真实意见。” 郁声有些无奈地看着范思的这句话，她总感觉范思这句话是在试探她。 什么奇怪的习惯。 但郁声还是敲字，写下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虽然初级学院有几万人，但参与丰收节的，不会超过千人，频繁参与的，不超过五百人，我们需要针对的，不超过几十人。” 郁声顿了顿，重复叙述了一遍范思的话：“想要往上爬，只有一条途径，参加每年的实地演练，需要去伊甸园以外的地方完成相应任务。” “有利益的冲突，一定就有纷争。” 莱茵在旁边点头拍手，臭着脸补充道：“蠢货。” “有意思，”范思说，“我以为你是什么都不懂的、从天而降、天真可爱、力挽狂澜，武力值奇高的、酷爱和异形拍写真、喜欢和垃圾交朋友的烂棒球服爱好者。” 这一段话仿佛预谋已久，说出来极为流畅，说完，范思还挑衅似地朝着莱茵扬了扬下巴。 郁声拉住快要变成小狮子的莱茵，说：“等这件事结束，你再好好教训他。” 郁声：“冷静，莱茵，顺顺你的头发，还有，你的牙齿咬的我很痛。” —— 炸弹的导火索已经被点燃。 第一声爆炸声在七号公寓发生。伊甸园除了新生保护区以外，一共设立有七座公寓，每一座公寓，每一个楼房内，都存在着因各种情况而群聚的团体。 团体人数越精英，完成“任务”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只有完成任务，才能通往更高的地方。 完成任务，但不只有完成任务。 例如，剔除掉一部分独行者，边缘人群，被集体排斥的人，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第23章 七号公寓的门被踢开。 被踢到地上的人拼命护住自己手里的相片，以至于他的背上和手上都伤痕累累。被地上的小石子和碎屑划破的。 庄敛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你放心，这种小的擦伤，是不会有护卫队来阻止的。” 伊甸园内禁止斗争，因此设立了护卫队。不过护卫队判定伤亡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大部分人多年在边缘处摩擦，已经完全摸清了可以触碰到的底线。 ——庄敛刚才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又很快恢复了清醒。 新生保护区一直是个邪门的地方，在这一届新生没来之前，她就听说那里意外死过很多人，可能有鬼的存在。没有人知道这个传闻的真实性，伊甸园也没有出面解释。 庄敛是绝对不相信这些事情的，她出生在海文城，出生在科技和科学研究都绝对发达的海文城，比起鬼，她更相信，那是某种幻觉。 庄敛率领的，不过是一个五人小队，他们都来自海文城。他们这次，盯上了一个看着阴郁的男人，常年思。常年思已经被他们找了几次，最开始还会反抗，哭诉；但到了最近的几次，这个男人越来越孤僻，无论怎么踢，他都不会发出任何反抗的声音。 常年思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的真实面容并不清楚。 庄敛在他身上踢了两脚，她有点无聊地说：“装死呢，都说了，要么替我们办事，要么自己找个地方饿死。别饿死在公寓面前，晦气。” 一说起晦气这两个词，庄敛就会想到了那一天长满眼睛的小草。 她呼了个气，语气变得不耐烦：“再给你十秒钟。” 她伸出手指：“十、九、三、二……” 常年思小声道，语气没有怨恨，反倒有些奇怪的平淡：“九后面是八。” “闭嘴！”庄敛踹了一脚地板，指着他说，“我知道你妹妹在新生保护区，你前几个月频繁去新生保护区，也是为了给你妹妹吧？” 庄敛赤裸裸地威胁道：“两个月后，就要出去了，我们缺少一个熟悉西原林的人。如果你不行的话，我们只能去找你妹妹的麻烦了！” 第16章 友情价 常年思还是没有回应，庄敛一脚，把常年思踹倒在草地上。 后者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闷哼，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引发警报，庄敛满意地拍了拍手：“既然不愿意帮我们，就算了。” 有人递了一块纸巾过来。 庄敛擦了擦手，把纸巾扔在了常年思的脸上，盖住了那张脸。她总觉得那张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存在，这会让她联想到很多不好的回忆。 “真窝囊。” 她大步往旁边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接起终端漫不经心地回复。 “你说的对，他果然不愿意帮助我们，不过西原林的人也不止这一个吧，再找就是了。” “你要我去吓人——”庄敛哼了一声，说，“我才不会去干这种无聊和愚蠢至极的活动，你要干你去，总之我没兴趣。” “我会被吓到？我只是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而已。” “你说已经有很多老生被吓到了？”庄敛冷笑了一声，“自己没有本事，就不要觉得别人也没本事。” 她坐在床上，周围是无比熟悉的环境，一次的失意并不代表着每一次的失败，庄敛望着雪白的墙，望着木质的桌椅。 庄敛莫名安心下来，她对着终端就是一通发号施令：“买点酒回来，我知道伊甸园内没有这种奢侈玩意卖，你就不能想方法给我去海文城捞点回来吗。我可听说了，自从进了中级学院，你就在外面找了个教堂兼职，每个月赚的信用点可多了。” “……” 庄敛听上去有些烦躁地说：“不想给我买就直说，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挂了挂了。” ——不过她现在并不暴躁。 反而有点安心。马上就要到白天了，这就代表着，她凌晨所受的创伤马上就会翻篇，现在，庄敛要去睡一个美容觉，再次醒来后，她将忘记今天的所有挫折。 她从床底下拿出了一杯酒，却发现里面的酒液不见了，她暗暗说了一声晦气，推开浴室门。打开花洒，放冷水。冷水却奇怪地变成了热水。 热气一下子冲散了伊甸园内的冷气。庄敛不太明白，但她很高兴地接受了有热水洗的一天。 庄敛走进了雾气里，她隐隐约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忽然从雪白的墙壁上冒了出来。 庄敛：？ 她把眼睛凑近了墙壁，这一次，她又见到了熟悉的老朋友。其实也算不上老朋友，不过是几个小时前的一面之缘而已。 一张陌生的人脸出现在墙壁上，但是上面充斥着长满眼睛的小草。草上的眼睛，实在跟人类的眼珠一模一样，眼珠子不停地往四周转，还时不时眨一下眼睛，庄敛靠的很近的时候，都能感觉那睫毛扫过自己脸皮时，带来的氧意。 庄敛腿微微发软，她后退了两步，又直起身来，把门狠狠关上，同手同脚，头的高度都没有变化地，走回了床上。躺在床上几秒后，她掀开了被子。 几十根小草长在了她的被窝里，几十双眼睛朝她看来，甚至还有些眼睛被她刚刚翻身时的动作压坏，变成了一摊黑白红的肉泥。 …… ——— 范思早就预料到，这会是一场相当精彩的对决，所以他提前在被报复人员最多的七号楼，在满地的枯黄小草上，摆了一个小摊。 郁声问他准备卖什么。 范思想了想，说：“卖身。” 郁声扭头就走，等她协助完别人后，捧着几百信用点，来到七号公寓前，就看见范思正推着一个小推车，在卖—— 尖叫鸡。 “咕咕咕咕——” 黄色的玩具，在他的手里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简直是某些精神攻击。 范思看见郁声，还很开心地打招呼：“你真的把她的脸安在了墙壁上？怎么做到的？” 郁声想。 这当然是用了一些很具有性价比的白色武器。 比如【头套人】，穿上头套，就能将你的脸，安装在任何物体上面十分钟。不过期间身体会变得很脆弱，需要有人看管。 郁声回想起最开始来主动找她的那个女人，童华。 她说她也来自西原林，自己的哥哥被人欺负了，现在要去报仇。这个报仇的人，恰巧还是郁声认识的人，郁声思索了会，给大部分人化完妆后，带着童华亲自去报仇了。 郁声没有把这段经历说出来：“怎么，想和我一起进去搓麻将吗？” 范思手里的尖叫鸡叫了一下，他说：“你们看上去有过一段不愿意说出来的回忆。” 郁声：“的确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范思唏嘘道：“没想到你和我一样。” 都是放不下，舍不得，所以容易招惹旁人的多情人。 郁声：“我们不一样。” 面板冒出来：“感觉您和他没有什么不同的。” 郁声：“闭嘴，再说话我就不完成你的任务了，你知道你的任务有多难吗。” 面板只好乖乖闭嘴，躲在旁边，当一个快乐的游戏面板。任务是今天凌晨布置的，地位是晚上没的。 别问，问就是一把辛酸泪。 范思很自然地跳过这个话题，继续开始吆喝，赚信用点的决心相当大：“走过路过，都来看一看！新鲜出炉的尖叫小黄鸡，解闷解压第一，现在伊甸园的压力如此之大，您真的不需要一个吗。五信用点买不到吃亏，买不到上当！” 很快，第一个顾客来了。 顾客问：“你这鸡叫，保真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可都是西原林进口鸡，”范思说，“这就给您听一听咱们这鸡叫，绝对响亮，比整个天空都还亮。” 他堆满微笑，十二颗牙齿在夜灯下闪闪发光。在他的手里，一只眼珠吐出的尖叫鸡，被掐住了脖颈，在绝望中，拖出了尖尖的叫声，这叫声撕心裂肺，就好像掏空了尖叫鸡小小的身躯，凄厉地像杜鹃啼血—— “叽——” 路灯熄灭。天色亮起。 后面原本平静的公寓里，一道又一道尖叫划破带着凉意的空气。这叫声像是两岸猿声，一阵又一阵，完全停不下来。 范思一拍桌子，慷慨激昂。 “您看，这是咱们七号公寓的时尚品，人手一只。这么流行的玩具，这样美妙的叫声，这样滑腻的触感，难道，您就不想来一只吗？！”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初级学院都变了。 被各种奇怪生物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老生，打开了新生论坛，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颤颤巍巍地把昨天耀武扬威的帖子修改成痛哭流涕帖。 “绕过我这块小饼干吧，哥哥姐姐们！” 下面立马有人回帖。 “找到了新的吓人思路。” 第24章 “感谢上面的，我这就去找人化妆！” “要我说，最近忽然兴起了很多帮人画恐怖妆容的人，但还是只有那一位人脸化妆师，画的最好。” …… 论坛好像演变成了某些另类的狂欢，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用新得到的武器审视路边的每一个人，就连很多案底清白、从来没有参加过丰收节的老生，都被顺带吓了一下。 简直是无妄之灾。 几个公寓之内，参加过丰收节老生，好像在转瞬间就溃散了。 这是近几年来，新生们最精彩的一次反扑，所有人都斗志昂扬，准备将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生击打进更深的地狱里，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及权威，但等他们做好了扬名立万，记入史册的准备，再一次联系郁声的时候，后者却只留下来一句没头没脑，还有点离谱的话。 “不好意思，手肘扭了，最近化不了妆了。” 新生们：？？？ 手肘还能扭吗？ 等等，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时间扭到手肘这个部位？ 而且就算扭到了手肘，也可以化妆吧！ 这些质疑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半点回复。 在老生四处溃逃的时候，一个人，慢慢走进了三号公寓。 这里是初级学院数一数二的公寓，但每个月的费用高达5000，一般人根本住不起，住在里面的，都是冤大头……有钱人。 这个人影点了点头，感慨道。 “这地方真不错，有花有草，很温馨。” 郁声对面，撞来一个慌乱逃跑的双马尾女生。 双马尾女生被吓的脸色发白，但撞到人了，还是礼貌地鞠了三个躬，然后继续逃离现场，郁声在她逃开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 “你好，我是那个人脸化妆师。” 白天，伊甸园为了节约资源，会强制断开走廊外的电源。此时只有一点光，从窗户里，成圆柱形投射下来。 郁声脚踩过地板，每一步都会轻响一声。她轻轻念着面板提供的信息。 “从小到大，都一直默默无闻，像一缕尘埃一样。本来以为伊甸园生活会像以往一样平静，但却没有想到平静的生活被破坏了。” “明明没有做错事，却成为了这场纷争的牺牲品，明明一直待人亲和，人缘很好，但却要被这群一无所知的新生报复。” “其实没什么的，这些恐吓根本没有什么的。几年前也被吓过，那时候连父母的电话都不敢拨打，一个人呆在新生保护区哭，哭的眼睛都干了，被人一吓，眼泪又流下来了。” “忍一忍，丰收节就过去了。忍一忍，需要讨好别人的日子也过去了，忍一忍，就会有幸福的明天了。”郁声说，“忍一忍，这辈子就过去了。 她慢慢地说，手指向上，眼睛笑的眯起来。 她的手腕在光明处，唯有手指，没入黑暗。 郁声问：“要不要来我这试试？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报复回去的机会，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友情价，两百信用点，绝对——良心价。” 第17章 集合名词 一阵燥热的风，吹过了整个伊甸园。 冲突愈演愈烈，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件事的初始，究竟是什么了。老生和新生唯一的交流点，新生论坛上，几秒钟内，就会涌现一大批关于对立仇恨的帖子。 a—1106删除的了帖子，却删除不了人类复杂的感情。 就连七号公寓的前面，都拉起了横幅。 “反对暴力，反对恶意吓人，反对新生用不正当手段挑起纷争。” 坐拥着几千信用点的郁声，看了一眼横幅，没做出任何评价。她走进了七号公寓，刚欣赏完自己的新居，就在终端上，被范思轰炸了一通。 莱茵一看见郁声终端上显示出范思的名字，就不屑地哼了一声。 范思：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郁声：？ 范思：“我听说有几个三阶异能者都加入了这场斗争里了，你知道这场斗争波及了多少无辜的人吗？你就不打算来解决一下纷争吗？” 郁声：我不是不是小饼干。 范思：？ 郁声：只有安全的居所和充足的小饼干才能解决大家的矛盾。 范思：……你可以往外看看，因为你，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了。 郁声在窗户边上往外看，七号公寓面前，就有人打架。不缺乏有打的血肉横流的人，大多数人斗争。满地都是各种模糊的肉块和血。 面板顿时惊慌失措：“玩家请闭上眼睛！我打个马赛克您再看，不然等下我们又要被警告了！” 郁声收回眼睛，发了条终端过去：太刺激了。 刺激的充斥着马赛克。 范思：？ 范思：你就不想缓解一下这样的情况吗。 郁声：你看我像耶稣吗？ 郁声把棒球服换下来，终于换上了崭新的风衣以及长靴，她眼睛垂了垂，对着终端开始语音输入。 “有一点你弄错了，我的确是一个导火索，但并不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大家现在斗争的这么激烈，其中的积怨，绝不止是一天两天。” “就算没有我，还会有余生，鱼盛，与省。当然，也没必要是人。一点物资，一点食物，都会让他们打起来，”郁声站在窗户旁边，“我不能解决矛盾，除非我穿越进来的是乙女向玛丽苏游戏——后面这句删除，你怎么后面这句也转换上了。” 终端诚实地把“除非我穿越进来的是乙女向玛丽苏游戏——后面这句删除，你怎么后面这句也转换上了。”这一行字，转换成了躺在聊天栏里的文字。 郁声只好一个个删掉。 范思没有回复郁声了。 面板由衷赞美道：“您的口才真好，很适合挑起矛盾，您要不要考虑转行去干键盘侠？” 郁声：“我看你比我更适合。” 她把靴子的拉链拉上。最后一段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得到越多的力量，就越容易迷失自我，但我不会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郁声说，“我只是一个玩家。” “……” 她眼色深沉凝望着外面的纷乱。 人群互相残杀，团结的伊甸园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一副模样。 这里不再是乐园了，是血淋淋的试炼场。 郁声许久没有动静，她的发丝吹了下来，顶光落下，阴影覆盖在她的脸上，外面纷乱的人群，也投射在了她深黑的瞳孔里。 “咚、咚———” 面板：“玩家……您如果难受的话，可以先睡一觉。” 不要这么为难自己了。 外面的凉风飘过，温度又低了几度。 面板进行了短暂的思考。总是盯着外面看，是在感到愧疚吗。 这个思考很快就被证实了错误。 “没有，”郁声面色如常，摸上肚子，“我只是有点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吃上第二顿饭。” 而且—— 郁声手上带着的【远行者的愤怒】一闪一闪地亮着。那透明的、心脏形状的装饰品，忽然在闪光。 光芒急促亮眼，间隔很短，就像一声声呼救一般。 光芒之间，有几道晶莹剔透的晶体划过。 莱茵抱着被子，走进来的时候，盯着郁声手里的戒指看：“……它好像在哭泣？” 难道是因为看到了外面的纷争吗？ 莱茵脑海里想过一些事情，她听郁声念过那个戒指的名字——远行者的凝望。远行者，她好像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 大家都说，远行者，是伊甸园的英雄，是新世界的英雄。 如果是英雄的话，应该不愿意看见，曾经一手创造的乐园，变成现在的模样—— “没在哭，”郁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忽而打断了莱茵的思考，她拿手擦了擦【远行者的愤怒】，“只是因为太热了，它在流汗。” “可以把温度调低点吗？” 莱茵：“……这里似乎没有可以调低温度的东西。” 看来温度是低不下来了，郁声那刚刚穿上的，用来装深沉的风衣脱了下来，坐在了床上，用新买的被子，裹住了自己。 温暖舒适。郁声安详地闭上了眼。 莱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很久都没有入睡，躺在床上，她小声地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阻止一下他们？外面的人打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她等了一会，听到了一阵匀称的呼吸声。郁声睡着了。 —— 等到郁声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阳光灿烂的一片了。争斗声似乎已经停止了，郁声走到阳台，刷牙洗脸，有种回到正常世界的错觉。 郁声用正常人的口吻问道：“死了吗？” 面板及时出现：“您在问谁？” 郁声说：“您猜呢？” 面板：“我觉得不会是我。” 第25章 ——当然不是面板。 郁声叹了口气，登录新生论坛，短短一晚上时间，人的情绪被不断刺激，现在两方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的戒断。几乎只要见面，就开始动手。 范思又给郁声发了一条信息：“你这样做，会被伊甸园盯上的。” 范思：“既然事情是因为你发生的，我希望，你能够象征性地组织一下。” 郁声已读不回。 她继续坐在床上，搜索着怎么进入中级学院。之前面板和她交流过了，之后的任务需要在中级学院完成，而且进入更高级别的学院，也会享受更高级别的待遇。 这里的床，还是不够软。 莱茵在郁声面前赚了很久，满脸纠结，终于还是走到了郁声面前，脸上表情有些沮丧：“我们这样做，是不是真的错了。” 郁声抬了抬眼，继续在终端上搜索着相关事件，说：“你想下去救他们吗？” 莱茵搅动着手，看上去纠结得很。 郁声：“范思和你说了什么吗？” 莱茵呛得咳嗽了几下，欲盖弥彰道：“没有！我怎么可能和他联系！” 郁声：“哦。” 郁声放下帖子，认真地看着莱茵：“如果想做什么的话，就去做吧，不要等之后才悔恨。” 她这话说的很直白，莱茵愣了一会，朝她鞠了一躬，向外面跑去。 门板合上。 郁声没开灯，坐在床上，影子被投射在墙壁上。 外面的纷乱声又开始升起，甚至这一次，愈演愈烈，如同千万只蚊子在耳边嗡鸣，所有人的神经都被拉了起来，在即将被扯断的一刻—— 警铃声响了。 “叮叮叮——” 这警铃声如同一把刀，生生抽断了声音的传递，世界也因此安静了几秒，但只有几秒，仅仅片刻后，平地中，有人拿着喇叭，声音像被扔上天空的石头，高高抛起。 “有异形——！”三个简短的字，回荡在伊甸园的上空。 郁声闭上了眼睛。 总算找到了。 事情要从一天前说起，一天前，郁声化完最后一个妆面时，天空一声巨响，面板闪亮展示出几行字。 【主线任务第二章：静默的高塔（一）已发布】 【任务奖励：辅助分身道具】 【天文台观察到，伊甸园内部，混入了异形，异形会无限接近于人类，请尽快找出并且解决掉，不然，它可能会通过慢慢屠杀人，实现终极进化，到时候，整个伊甸园都会被吞噬。它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了，喜欢游荡在新生保护区，和附近的几个公寓旁。】 竟然还是无限接近人类的类人异形。 那么严苛的筛选和防备制度，难道把人类全部筛选掉了吗？ 彼时，郁声手里的化妆刷刚刚拿下，她望着周围一群，奇形怪状的人类，对面板说：“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面板：“一次。” 郁声：“你下次能不能够早一点说。” 面板：“下次一定。” 初级学院保守估计都有几千人，在几千人里找一个异形，简直无异于海上捞针。郁声找了半天，也没能在守望商店里找到一个便宜并且实用的道具。 所以，该怎么把这场危险的风险，控制到最低。 异形具有很高的攻击性。而参加丰收节的人，就面板的情报来看，大部分的异能都不强，这群人面对异形，百分百会被解决掉。真正厉害的人，根本没有参加这场闹剧。 这怎么办？！ 郁声沉思了长达十秒的时间，既然现在已经有这么多人装成了异形，那不如顺水推舟一下，挑起几方的矛盾，这样至少不会被异形毫无知觉地杀掉。 至于有些过激分子—— 郁声想，伊甸园的护卫队会出来维持秩序的。 事情和郁声想象的一样发展，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郁声推开门，往下走。周围的门大多半合着，甚至还有些摇摇晃晃，可以看出刚刚有不少人夺门而出。 慌乱的人穿着各类衣服往外跑，趁着人少赶紧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要挡着我的路！” “滚开！” 互相推搡的凄声尖叫，在走廊里重重叠叠，反反复复地回响。 慢慢走到了七号公寓的草地上，郁声看见，两个脸上挂满彩的人，站在草地上。这两个人互相瞪着，就像两头见了红布的公牛一样，吐出来的白气，萦绕在上空。 这两个人身上的伤，都不重。保卫队的人把这两个人拖进了车里，不过一会，连车带人地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昨天晚上打的那么激烈，保卫队都没出现。现在只是挂了个彩就出现了…… 越过人群，郁声的目光落在了地上一小块枯死的草地上。根据她近几天的观察，伊甸园的人，通常很爱护这片草地。但现在，这片草地上，不仅仅有人类踩过的痕迹，还有一大片黑色的枯草。 郁声带上了风衣的帽子。 顿时明白了。 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大概也离不开伊甸园的推波助澜，利用学生们的纷争来找出异形。恐怕这也是高塔的计策之一，很高效的决策。 ——异形似乎就这样解决了。 周围的人还在激烈讨论着。 “那真的是异形吗？” “看上去和人类差不多，现在异形已经进化到这个程度了吗？” “……会不会只是学校说的异形？” 郁声围观完，没有理会这些细思极恐的话，她内心稍微安心了点，毕竟谁也不想和一群疯狂的生物，睡在同一件房子里。她走回公寓，却又被一个人拉到了角落里。 是莱茵。 莱茵满脸急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诶。” 范思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打断了莱茵的话：“嗨，小朋友，好久不见。” 莱茵果不其然，直接生气。她用那双大眼睛，瞪着范思，大喊道：“你干什么！” 郁声捂上了耳朵。最近她的身边总是格外吵，而且，郁声皱起了眉头，莱茵和范思，这两个人好像接触的时间也不多，也不来自同一个地方，怎么忽然就这么针锋相对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有些出乎郁声的想象了。 范思脸上的嬉皮笑脸忽然消失，他也跟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踩着黑色的草地，脸上出现了愤怒的表情，他探着头，暴怒道：“这就是你们荒原的教养，怪不得你们被别人抨击，我听说伊甸园里也有反对拾荒人的运动展开过吧，你是怎么有脸来这里的，你就不怕被保卫队抓走吗！” 莱茵这个火药桶，瞬间就点燃了，声音硬生生比范思大了几分：“荒原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都是你们！” 范思重重地拍着栏杆，直接把后面的残骸拍碎了，身上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正义感：“从来没有出去过的小傻子，你真以为荒原是圣人吗，你们干过的龌龊事还不算少吗，你们真的没做错过任何事情吗？！” “就真的不是你们害死的吗？” 莱茵被这个点燃，激动地辩解道：“荒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我们绝对不会滥杀任何一个无辜！” “行事标准，”范思脸上冷笑道，“你们口里说的行事标准，从来没有向外公布过，你们怎么定义的尸体，怎么定义的死亡，怎么定义的可以开阔的尸体！”范思一声比一声大，他用手指指着 莱茵啪的一声，脚踩在地上，发出了巨响。 她愤愤说：“那也比你好！教廷的走狗！主教和摇滚乐手的私生子！！” …… 周围没有人，四周都寂静下来。 郁声鼻尖有点痒，她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喷嚏。她望了望四周，前面的人还沉浸在异形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吃到这口大瓜。 这个游戏的设定，有点太过于前卫和刺激了。 但让郁声很失望的是，莱茵在说出这句话后，瞳孔放大，立马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 范思脸上的愤怒忽然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一副轻轻松松的表情，他唉声叹气了会，道：“莱茵小姐，没想到这些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悲伤往事，竟然被人重新提了出来。” 莱茵的脸上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你故意的？” 范思：“我不小心的。” 在这两个人爆发出更大的战争之前，没有迟到瓜的郁声，伸出手，把两个人隔开：“你们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吧，”范思略微欠身，对郁声说，眼眶里似乎有滚烫的泪水：“有太多人想要，我每天为了躲避他们，彻夜难眠，不眠不休，茶不思饭不想……” 郁声：“你脖子上的口红印没擦干净。” 范思重新用领口遮掩住口红印，继续滚烫着热泪说：“其实我只是一个失意之人，我在教廷并不被人排斥，相反，他们还很信任我。但我不认同那些人的理念，所以才选择了出走。我想要，自始自终都有一个，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家园，我想建立一个家园，人人都友好和平，不再会有纷乱和争吵……” 第26章 “范思是我的客户，你敢抢你死全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撕扯在一起的尖叫声。 “抢什么抢了，各凭本事！”男人回复道。 声音争吵撕咬了几句，渐渐离去。 范思一看就是一个心理强大的人物，他丝毫没有因为这点意外，而让自己的行为出现半分差错，他点了点头：“……总之，我想建立一个自由、和平、团结的乐园——你怎么在抹眼泪，是被我的伟大理想给感动到了吗，你也认可我的理想吗？” 范思眼里的热泪说收回，就收回了。 “没有，”郁声说，“我眼前有脏东西，想试着能不能擦干净。” “看来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很渺小的，连一些脏东西都擦不干净，”范思笑问，“你觉得呢？” 郁声：“我饿了。” 这自然而然被理解成了拒绝的信号。 范思回到座位上，略带失望的说：“那可没办法了，看样子我们没有办法一起为了人类更好的未来奋斗了，看样子也是的，毕竟你都是拾荒人的好朋友了，我还能拿你怎么办呢。”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范思点头，接受这个称呼，并且礼貌反击：“彼此彼此，小矮子。伊甸园倒是有一支特殊部队，专门收容像你这样具有强大特殊能力的。我现在就去举报你，你还能完成你的任务吗。” 郁声及时拉住了莱茵，结束了这罪恶的一切：“别吵了！” “我替你骂他。” 莱茵：！ 范思眯了眯眼睛，打量郁声，他大概在思考郁声会怎么骂他。 郁声作为一个素质极高的人，当然不会下流地攻击别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她冷静，看似理智地说。 “在列车上你似乎展示出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东西，能不被异形察觉，知道很多关于伊甸园的事情，偷偷在列车上隐藏锤子……”郁声语气一转，没有点出哪个可能和异能有关，她说，“而且我看你，对天文台似乎。如果我们进了这个特殊部队，还能靠近天文台吗。” “……” “或者，你想我们三个一起去那搓麻将？谁也别想靠近天文台？” 一起毁灭的局面。 莱茵的脸色一沉，范思的表情也不好受，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这是最差的结局。 范思的双手放在兜里，沉默了会，脸上浮现出一个笑来：“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短暂和解？能够知道别人真实身份的小姑娘，说实话，如果我们合作的话，靠近天文台，应该很容易吧。” “对了，还有……”范思目光放在郁声的脸上，他的笑容重新恢复了自信，“还有这位可以召唤出奇形怪状物体的高阶异能者。” 郁声：“需要我召唤出一副麻将吗？” 范思：“那我要打红中。”他挥了挥手，潇洒离去：“感谢各位的慷慨解答，我们几天后见，希望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是队员了。” —— 混乱的一天结束了，郁声走进七号公寓，七号公寓一如往常温暖。 郁声躺在床上，她盯着墙壁。闭上眼睛，郁声准备陷入温暖的梦想。 但睡到一半，郁声的眼前，闪过草丛，闪过弯折的草丛，闪过那一小片，根部发黑，身体枯萎着倒下的草丛。 有哪里不对劲。 郁声睁开了眼睛。 现在，正是黑夜。四周都是影影绰绰的光，光源被各类家具掩盖，投射在墙壁上，像是扭曲人类的影子。 …… 郁声打开了任务面板。 重新阅读了面板上的任务。 【天文台观察到，伊甸园内部，混入了异形，异形会无限接近于人类，请尽快找出并且解决掉，不然，它可能会通过慢慢屠杀人，不断实现进化，到时候，整个伊甸园都会被吞噬的。异形喜欢游荡在新生保护区，和附近的几个公寓旁。】 她划出了关键词。 异形。 异形，就像鸟类，人类一样，是一个集合名词。 根据不同的语境，它可以表示成一个异形，几个异形，甚至……一群异形。 墙壁上的黑影似乎更多了。 第18章 名单 一整个晚上，郁声都没有入睡。 她盯着墙壁上的影子。 那影子不像寻常人类，但也不像异形，像某些畸形的树枝交错。这些影子在风中摇晃，散步着阴郁不详的冷气。 郁声：。 白天公寓里暖气还热的让人满头大汗，怎么到了半夜，也冷的让人满头大汗。 郁声彻夜难眠。 因为她一般白天睡觉。 在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郁声马上睡了过去。在入睡之前，她从床栏中间，看见全部变成黄色的草原，以及大片黄色中间的，黑色草地。什么异形，这么有天赋，不要命啦—— 几个小时后，郁声醒来了。 她的脑子里，忽然有一根筋疏通了。她迅速登录上了新生论坛，找到了不同路人的帖子，补全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异形在晚上的精神状态不如白天，它们的理智会下降，它们会变得疯狂，这个时候是最好观察出区别的时候。如果异形特征明显的话，甚至可以直接拉去火化。 而且这件事在学院内部传播力度很大。造成的影响也显而易见。 郁声换上假装深沉的风衣，走了出去。 今天公寓内部，大家都忽然变得无比团结。昨天还针尖对麦芒，今天就忽然变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郁声没出门前，就听见有人在对面矫揉造作地喊着，“小甜甜～”，这一声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郁声一出门，踩上湿滑的地板，就被滑了一跤。 在旁边拖地的人，立马朝着郁声的方向看过来，惶恐道：“同学，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摔得手肘似乎骨折的郁声：…… 你倒是过来扶一下啊！ —— 地面一秒变干，右手绑上了绷带的郁声走出公寓，继续刚刚的沉思。 伊甸园也在推动之前的舆论，并且借助斗争寻找异形，但伊甸园会知道，异形不止有一只吗？ 而且—— 郁声一离开公寓，冷风盖过了温暖，身上寒气上涌。 她回望公寓的盥洗室，里面簇拥着的人群正勾肩搭背地簇拥着。在昨天晚上，那种出门就一定会挨打，不出门也大概率会挨打的时间段，真的会有不暴露的异形吗？ 面板：“说不定会有哦。” 郁声：“它是忍者神龟变异而成的吧。” 秉持着能找一个是一个的原则，郁声就这这条思路开始调查。 异形的特征：不爱说话，表情不丰富，不像人类，并且不爱出门和人打交道…… 郁声走进盥洗室的隔间，带上【归乡】，栩栩如生的蝴蝶发卡别在头上，让郁声身上的色彩变得明亮起来，郁声闭上眼睛，脚趾发力—— 她仔细用白色蝴蝶人畜不分的近视眼，探查着每个房间的情况。 飞了几个公寓，果不其然，除了脚趾快抽筋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 就在郁声思考要不要上门的时候，终端响了三声。 “滴滴滴。” 是莱茵发来的消息。 “范思之前去了自由市场，那里有一个叫做神婆的人，她知道很多事情，但她很少回答别人的问题。” 莱茵没有直言那个秘密，只是说。 “还有……你去哪了，我一觉醒来找不到你。” 郁声：“！我在盥洗室，放心，我马上回来！” —— 郁声牌桌上坐着，她身上新买的风衣已经脱下来了，现在穿着黑色小背心和贴身中长裤。 虽然躺了一年，但她的肌肉曲线，依旧漂亮而又健康。 虽然穿的很少，郁声的额头上，却留下了一滴汗水。 对面涂着鲜艳口红的神婆挥了挥手，把牌全部推倒在地上，笑意盈盈说：“胡了——我就不难为你脱衣服了，你现在就走吧，我可不想做出这么侮辱人的事情。” 郁声自信地浅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就在几十分钟之前，郁声像一只迷路的羔羊，走进了自由市场。这里在伊甸园的边缘处，郁声被一群人骗了几次，才成功在宛若菜市场的地方，找到神婆。 在自由市场，没人知道神婆的异能，大多数也不知道，这个打扮怪异的女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大家只知道，神婆开了一家棋牌室，天天亏钱。 和她的异能一样神秘的，是神婆的身份和真名，没有人知道真相。但根据蛛丝马迹和风言风语，大多数人猜测——她是个“重归者”。 并且，是个不危险的重归者，如果是危险的重归者，脖颈上会带上镣铐。 神婆在的地方，像一个棋牌室。几个方形桌子摆放在地上，充斥着汗臭味和奇怪的味道。 第27章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郁声皱了皱眉头，避开烟雾缭绕的中心，说：“我想找神婆问问题。” 在一群“你是不是毛都没长齐”“乖乖女也会来这里”“这里没有人可以回答你的问题”的嗤笑声中，身上挂满宝石吊坠的神婆朝郁声看了一眼，就笑容明媚：“是知情人啊。” 她用指尖在空气中画着绵绵地画圆圈：“我一般不回答别人的问题的，不过你来的正好，我今天很有兴致。好看的小姑娘，知道规矩吗，找我来问问题，需要考验的，你——会打牌吗。” 郁声：“会打五张牌。”至于麻将，当然是打一把输一把。 神婆捂着嘴笑个不停，身上的宝石也跟着碰撞。神婆笑完了，指着对面说：“小五，来这里，输一把就脱一件，赢一把，支付一千信用点，我就告诉一个，你想知道的问题。当然——” “只有一个。”她的红唇愉悦地勾起。 回忆完相遇，郁声看着眼前的牌，开始思考人生。 但是只是短暂的几分钟，神婆又赢了，拖着下巴懒散地像只猫：“小五，走吧。” 郁声瞅了她一眼，不动声色，没有畏惧，她提起衣服，往上扬。 周围的吆喝声都少了。 神婆一只眼眯起，另一只眼挑眉。 在所有人注视之中，郁声的脱衣速度很慢，她的指尖下垂，拉扯起衣服，裸露出肚子上的清晰线条，她的肌肤伴随着动作，一点点裸露出来。 然后，她速度加快，直接脱了下来。 然后，大家看见了，她的衣服下面，还有一件衣服。 倒彩声和失望的叫骂声里，神婆换了只手撑下巴，懒懒地，尾音拖长：“继续吧。” …… 郁声输了六局，脱了六件衣服。 倒彩声变成了倒吸凉气声。 大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一件件衣服，就好像一个长在郁声身上的部位，无论脱下多少件，都会马上长出新的衣服。 ——这当然是面板为了过审，而做出的努力。 神婆推翻牌，有点累地挥散了旁边的人群，旁边一群人边喊“没意思”边散开了，原本拥挤的地方顿时开阔起来。神婆手腕撑着下巴，道：“就到这里吧，小朋友，说说，你想问我什么样的问题？” 郁声：“我想知道异形在哪里。” “小朋友，一来伊甸园，就问这些问题，再呆几年谁还治的了你？我真不想回答你的这个问题，”神婆趴在桌上，点了点自己的眼皮，笑眯眯道：“但这个问题，不是我故意不回答你。范围太大了，如果强行看的话，眼睛啊，会瞎掉的。” 郁声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她给出了一份名单。 她拿到了七号公寓的名单，并且用着这几份名单问面板。如果不重要的人物，面板不会提供给她信息，郁声通过卡bug似的排除法，把几百个人，缩小到了几十个人！ 最终，神婆拿着笔，点了点纸，把这个范围，缩小到了三个人。 “不能再少啦，”神婆打了个哈欠，像是耗尽体力似的，闭上眼睛开始睡觉，“再少的话，我就要被看见了，出去的话，帮我把门关上，还有——” 神婆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眼神忽然变得很锐利。语气也不再懒散。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我，但以后，少在外面提起我的名字，也不要对你的什么老师说出来我的名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躲过他们的视线的。” “好。” 郁声走回了七号公寓，在回去的路上，她看见了索尔。郁声躲在医疗大楼后面，等索尔走了，才赶往回走。 一看见索尔，郁声就回忆起那天尖锐的痛觉。她的肩胛骨处，忽然火烧似的发热。大概是因为今天她又使用了【归乡】的缘故，这种痛觉格外清晰且猛烈。好像她又变成了蝴蝶，被人捏住躯壳，骨头和身体一起在不容抗拒的力道之下弯折—— 郁声看着索尔的背影。 这个男人背挺的很直，脚步沉稳，朝着天文台的方向走去。 只是看一眼，疼痛就如刀片一样，剐蹭着郁声的骨头，发出锐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剐蹭声。 第19章 这个也抓起来 还好，索尔脸上表情凝重，走路带着疾风，像是有什么急迫的事情需要处理，完全没有在意旁边的郁声。郁声僵硬地站立在原地，躲过了索尔后，她长叹了一口气—— 被人捏碎在手心里的痛感，她不想再体验一遍。 她拒绝看到索尔。 躲过索尔的郁声，成功回到了七号公寓。回去的时候，郁声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 三个名字，有两个都很熟悉。而且有一件很巧合的事情，这三个人，竟然住在一间房子内。 这个世界又小，又自我纠缠。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几个异形。 确认了大体的范围，下一步，就是近距离观察，观察究竟那些人有问题。找出异形，并且消灭。 这个问题可以很简单，管他谁是谁，三个人都消灭，就不会放走异形了。 这个问题，也可以很复杂。三个人里面，究竟谁是第一个被感染的，谁还没有被感染，谁呈现出了被感染的倾向。 对于郁声来说，每一个问题，都足够令人头疼。 郁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具。 她现在拥有【归乡】【远行者的凝望】【武器专精】【屠龙宝刀】三个永久道具。除了道具以外，她还有三个没使用过的奖励，一个是完成主线任务【离行的列车】，所获得的守望商店的抽奖机会，【归档果实】，以及完成支线任务【废墟里的光】，获得的装备升级石。 郁声决定升级一下自己的装备，她点了点装备升级石，决定把这个用在【屠龙宝刀】上。片刻的闪光之后，看上去廉价而又破烂的水果刀，竟然—— 变成了一把，桃木剑？？！！ 桃木剑的表面，有一层红木色的漆层，看上去比之前的水果刀，要厉害了不少。 郁声点开装备。 【装备名称：桃木剑】 【品质：金色装备】 【技能一：叠加。可通过攻击，来叠加数值，一秒内未攻击重新清零。叠加到顶值。】【一天使用次数无限制】 【技能二：蓄力三分钟，可以对范围内所有非人类进行打击3～6点攻击力，蓄力期间无法移动，无法防御】 转瞬间，从偏西式废土世界，进化成了中式怪谈风。这个新出现的技能，是要让她去抓鬼吗。就算3～6，已经可以破开c级异形的防御了，但这个世界，有鬼可以抓吗。 郁声首先是对这个游戏无话可说：…… “……” “……” 郁声忽然灵光一闪。 她拍手，瞪大了眼睛。 等等——这个技能！！ 郁声：！！！ 郁声：！！！！ 郁声：！！！！！ 是神技啊！ —— 七号公寓，四楼。 下午没有人出来，偶尔路过一个人，影子倒映在地上，一晃一晃的。平时公寓之间的人并不会来往，这些天出了异形事件，出来的人，少之又少。少部分卷王依旧整日整夜泡在演练场，还有少部分人，因为职务的便利，选择留在医疗大楼、研究院、培育所里。 所以这些天来，七号公寓内部的人，不多。 今天也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天气，乌云低沉，下午正是限电时刻，走廊内部的光线稀薄得近乎黄昏。地面很光滑，倒影出外面暗沉沉的影子，看上去和普通小区没有任何区别。大约是因为刚刚清理过的缘故，一眼望过去，看不见任何灰尘，只能看见几条长长的，水干过的痕迹。 水痕迹延伸到了尽头。 一双鞋子，停在了尽头。 郁声站立，敲响了眼前的门。短促的两声响起，在空荡的空间回荡。 莱茵不在。 郁声想，之前这小孩说要帮别人，现在纷争已经解决了，莱茵应该去完成荒原的任务了。这样也挺好，万一她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莱茵不怕被误伤到。 门板随着门页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吱呀——” 门板打开了一条缝隙。 里面昏暗一片，也只有微弱的日光。 郁声继续敲了两下门，这一次，她低声，说。 “我能够进去吗？” 昏暗之中，两只眼睛忽然出现。盯了郁声片刻之后，门慢慢打开，镶嵌着这双眼睛的脸，也逐渐显现出来了。 在不久之前，郁声就见过她。 “姚雨，”郁声问，“你上次说庄敛欺负你哥哥，你吓过她之后，她还有找过你们的麻烦吗？” 姚雨往回走的脚步顿了顿。 她脖子上的肌肉缩紧，缓慢点了两下头。 坐在里面的男人抬起了头，似乎对这几句谈话颇为惊讶。 —— 第28章 一分钟之后，郁声终于成功地适应了黑暗里的环境。 三个人，围成一个圆，坐在最中间。一共有三个人，不出郁声所料，都是名单上的人。郁声捏着桌子，越过一群人，把目光投射到了某个人的身上。 出乎她意料的是，还有一个她很熟悉的人，卡维。 卡维在新生保护区呆了一天之后就不知所踪，郁声以为这个小少爷死在哪个地方了，现在看来，不仅没死，还活的格外滋润。 郁声很礼貌地对所有人都颔首。因为害怕异形和异能者突然暴走，周围的墙壁和墙体都被设计的很厚，室内自然而然堆积起热气，郁声和他们处在同一水平线上，过了一会，她的额角就开始冒汗，腿也有些颤抖·。 其他三个人手撑着下巴，一副沉重的模样。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之下，郁声内心做了很久的斗争，才举起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有凳子吗？” 蹲着，腿麻。 坐着的三个人立马如梦初醒般地抬起了头颅，姚雨起来，从床底下取了一只凳子出来。因为光线太暗，她走路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垃圾桶。几个白色的纸团滚了出来。 姚雨连忙把白色的纸团，重新丢了回去。果然很符合郁声对这个世界的刻板印象——热爱卫生、环保并且坚持可持续发展。捡完纸团后，姚雨还给郁声倒了一杯热茶。水是刚刚烧的，很热，但并不会烫着舌头。 郁声朝着卡维说：“不介绍一下？” 卡维瞬间，和针扎了屁股一样蹦了起来，站着，背脊微微弯着，有些局促地说：“这个是我爸的朋友，常年思；那边那个，是他的亲妹妹，叫做姚雨。” “我和姚雨，在新生保护区呆了几天，觉得有点不太适应那里的环境，就，就过来了。”卡维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闪躲，大概是觉得独自抛下郁声的这个行为，有点难以启齿。 郁声点点头，没对这件事发表看法，她坐在板凳上，问：“姚雨？” 姚雨正低着头，一听到这句话，就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眼球猛地向上看。 “……”郁声捧着茶杯，问：“你哥哥在看什么？” 常年思正抱着一本书，书的整体看上去很破旧。在这个世界，郁声还是第一次看到书这样的奢侈品。 毕竟终端上有大部分资料。 姚雨低着头，回答：“研究所那边好像最近几天，又要招人了。我们没有异能，也没有其他的成就，只能看着能不能进去当个研究员。” 研究所招人。 郁声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新生论坛里的那句话。并非所有人都要往中级学院，往调查员，往天文台靠近，也有很大一部分人，选择留在初级学院，凭借着出色的学识或者个人能力，为学院内部效力。 这些人，同样也会会享受优渥的待遇。 郁声：“……你哥哥的书，好像已经拿反了。” 姚雨深吸了口气，补充道：“他视力不好。” “可是现在附近很昏暗。” “现在是限电时间，要等几个小时，点灯才会通电。” “这本书看上去很破旧。” “嗯，”姚雨点了点头，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的脸上有些难得的笑意，“他已经努力了很多年了，伊甸园是我们最后的家，如果不留在这里，我们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我也希望他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如果他这次能够成功，那我觉得我们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盯着自己的脚尖，阴影把她的面部表情，全部隐藏了起来。 郁声大概了解，这群人，是知道着一些内情。 但她不知道，这几个人，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们知道这间房子里有异形吗，他们知道异形究竟是怎么混进伊甸园的吗？ ——说到秘密。 郁声想，如果莱茵在就好了，她可以知道所有人的秘密。 纠结。 郁声在这个昏暗而又奇怪的氛围里，内心竟然有些纠结。她对异形的了解还不够深入，新生论坛里，也没有足够的资料给她讲述关于感染的情报。 她不知道，如果一个异形感染了人类之后，这个人类，还能不能恢复人类。 目前，郁声唯一知道的，就是。 部分人类在变换成异形后，可以保持理性。 但似乎，不是所有人类，都可以这么“幸运”的。 郁声想起了列车上的藤蔓人。她询问面板，有关异形的问题，面板也都以不好透露的理由，拒绝了。 ——现在，情况陷入了僵持。 郁声抬起手，把正准备拿出桃木剑的时候，身后的门，忽然嘎吱一声。 打开了。 索尔大步走了进来。背后除了有几十个穿戴整齐划一的搜查员，还有一排吃瓜的脑袋。 他们进来的时机实在太过于巧合，竟然选在了郁声准备动手的时候。郁声握着口袋里的刀，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索尔一进来，他后面的人就散开，郁声看着这个动作，眼神闪烁了一下。 常年思在看到这一切之后，没有任何反应。但姚雨瞬间就急了，她把常年思挡在身后，但很快，就把搜查队的人叫走。 搜查的人在阳台和浴室里都仔仔细细地搜查过一遍后，悄悄靠近索尔的耳边，说了几个简短的字。 郁声从口型里看了出来。 ——没找到。 ？ 他们要找什么？ 为什么忽然在这个点来？ 郁声把风衣脱了下来，就在刚才，她用尽自己最快的手速，把自己身上可疑的东西，全部塞进了面板的背包里。 面板：啊，被塞的—— 郁声给了它一巴掌，禁止面板在这个危机时刻整活。 一个女性调查员，走到郁声的旁边，进行例行搜查。她拿着郁声的风衣，把郁声从上到下把，每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可疑物体，把风衣披在了郁声的肩膀上。 郁声感觉肩上一沉，随即，轻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害怕。” “我们需要你配合我们，把你看到的，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 “姐姐，”郁声内心千转百回，在转瞬间做出了一个大胆且出乎本能的决定。她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羡慕的表情，她朝向外面，问，“你们是在那栋楼工作吗？” 她的手指，越过层层树林，直直的，指向了天文台所在的地方。 女搜查员愣了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我们只是学院的搜查员而已，天文台，那里只有庭院的调查员可以靠近。如果你成为了调查员，也可以去那边，但在接受严格的训练之前，你最好不要靠近那边，不然，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索尔也听到了这段对话，他的眼神划过郁声的脸，嗓音依旧沙哑，他对后面的人说：“把这几个人抓起来，时刻注意他们有没有变成异形的倾向，还有——” 他的话音一转，眼神落到了郁声身上。 …… “这个也抓起来。” 第20章 留观室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郁声的身份并不是“嫌疑人”。 至少郁声带在留观室里，是这么被告知的。 她坐在纯白的留观室里，里面的设备很简陋，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还有几本书。 《异形感染报告》，边角页已经被翻烂了。果然环保。 郁声翻了几页。 上面介绍了研究所目前关于异形的研究成果。 内容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异形感染的途径和概率。 第二类：易感染体质和不易感染体质。 第三类：目前针对于异形的检查手段，和防控手段。 其中重点讲到了伊甸园的生物抑制剂，尽管伊甸园尽可能地降低成本，但抑制剂的生产成本，仍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伊甸园内部，想要获取抑制剂，必须用高额的信用点来换取。 抑制剂只能掐断初期的感染路径，多次研究表明，这个时间段在被感染的三个小时之内，一旦到了中后期，人体出现明显变异时，抑制剂远远不如可乐有用—— 可乐至少能够快乐。 后面一段是郁声自己加上去的。 之前回答过她问题的女搜查员，现在就坐在对面，桌子上面放了一叠纸。纸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祝离说：“你好，郁声。” 郁声点点头。 大家都说保卫队好，现在看上去也不是很好，一个人干两份工作，不知道工资会不会翻倍。 白光打在头顶上，郁声内心带着点忐忑。见到保卫队的一瞬间，郁声就有点后悔，当初去自由市场的时候，没有乔装打扮一番。 第29章 她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定时炸弹。 这炸弹不知道会直接给她扬了。 郁声定了定心，默默模拟了几遍自己的说辞。 在和郁声聊了一会贝克镇的风土人情之后，祝离带着笑意说：“你来到伊甸园，也快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你还适应吗？” 郁声：“嗯。”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祝离双手交叠在纸张上，话里有话，“很少有人，能在一个星期之内，就赚到一万信用点，并且画上六千信用点住房。” “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郁声说，“只有终端里躺着的信用点，能让我在寒冷的天气里，获得一丝内心的余温。” 祝离被逗笑了。 她拿起一张纸：“我听你说，你想去天文台？” 郁声：“是。” 祝离：“那可不是一个容易进去的地方，只有表现卓越的人，都不能够进去。就算你有异能，也要通过一系列严苛的训练才能进去。” “我知道的，”郁声密不透风，拒绝露出任何一丝破绽，说，“像我这种没有异能的人，想要进去，只能走研究员的道路。” 祝离的眼睛直视着郁声，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半晌，她露出一个笑容：“之前在检测你身上是否具有潜在异形的时候，我们也顺便检测了一下你的身体，检测结果还没出来，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结果。——你最近没有特殊的感受吗？” 郁声：“除了特别穷和特别饿，没有其他感受。” 她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伊甸园的技术，检测不出来一个人是否具有异能，也检测不出来一个人的异能种类。只能通过一些明显的特征，肌肉密度、以及一些具有外显性的异能来判断。 但这些，也并不是准确的。伊甸园之前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岔子，所以，到目前为止，如果有一个人，拼死不承认自己具有某种异能，那么，伊甸园无法证伪。 但伊甸园有别的手段。 “不用太紧张，”祝离捏着一支笔，把笔尖对这自己，做出了一个对人毫无威胁的姿态，“我们并不是想要威胁你，只是现在保卫处很缺人，如果你能够加入我们就好了，怎么样，有兴趣来我们这吗？” 这是想把她留下来观察的意思了。 “真的吗，”郁声开始捧读，“听说保卫队可以每个月发放三千信用点，住房有补贴，能够享受各种尖端设备，是研究所人工觉醒异能的前几批人选，定时还能开展各类联谊会……如果我能加入，那我会很幸福的。” 祝离：“但是——” “对，”郁声双手握拳交叠在眼睛前，故意遮掩住自己拙劣的演技，深沉道：“但是，我已经有自己的目标了。” 她的“目标”是天文台。 无论是去找神婆，还是去找姚雨，都可以用这个圆过去。 而且，面板说过，主线任务需要靠近天文台—— 她根本没说谎。她真是个真诚善良的好女孩。 祝离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用钢笔在纸上划了几个圆圈，收起了手，对郁声说：“你先在这里呆一会，等确认你没有被感染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什么！”刚刚松了一口气，打算点点头就走的郁声，回头捂住脸：“他们被感染了？！” 祝离听到这句话后，温温和和地回答：“感染他们的，是一种长在火山边缘的植物。这种植物从石头的缝隙里长出来，很能耐高温，也很能吸收空气中的水分……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小同学？” 郁声完全没有问题。 刚刚她差点没反应过来，暴露自己知道异形的事件了。 真是诡计多端的女人！ 离开留观室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流程，呆满八个小时之后，郁声就大步往外走，变走的时候，还边抽奖。经过一次丰收节，现在她每天的卢克进账，大约在一百左右，但都用来还债了。 目前她的装备还是太少了，必须要及时扩充装备。 郁声抽到了一套红色装备。她有点稀奇，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装备，郁声点开装备页面。 【装备名称：南瓜恶作剧】 【品质：红色装备】 【技能：南瓜炸弹。取下南瓜发卡】 【ps：穿上这件衣服后，你会自动获取隐藏的能力。是个很适合偷鸡摸狗的能力哦。】 这是一套混合着南瓜、恶魔元素的裙子。郁声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内心又多了几份安定。 她拥有着别人没有的力量。 走到新生保护区的时候，郁声忽然感觉后背被人盯着，一回过头，就看见树林里面，出现了一道瘦长的影子。 有点吓人。 但走近了，郁声才看清楚，这竟然是个人，还是个熟人。 是莱茵。 还好，莱茵低沉着脑袋，一副难过又低落的样子，郁声走过去，顺手摸了一把柔软的头发，叹了口气：“遇到什么困难了？” 莱茵抬起头，抿着唇，说了两个字。 “郁声。” ？ 郁声愣了一下。 她沉默了一会。 她头脑风暴了一会。 难道她的谎言被识破了？但她也的确是半真半假地在说，比如她确实去找神婆了，也比如为了主线任务，她确实想进调查队，进天文台。 …… 手指微微弯曲，郁声咳嗽了两声，把喉咙压着，不清不楚，含糊不清地说。 “咱们的事情，完成了吗？” 她的演技在这几天的磨练之中，逐步成长。 比演技，她不虚的。 —— 留观室外围。 祝离把纸张收了起来，对后面的索尔说：“您的判断，似乎出现了错误。” 索尔站立，没有说话。 祝离：“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无论是从演讲水平，还是那有些诡异的化妆技术来看。” 索尔补充道：“还有优秀的作战能力。” “全方面人才，”祝离顺着索尔的话往下说，浮于表面地感慨了一句：“说不定有一天，真能看见她去天文台，加入调查队，探索外面的未知世界。” 索尔没有回话，他手指摩挲着那几页纸，问：“知道她为什么去找姚雨吗？” 祝离递过，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 她画的圆圈，在纸上停留了一会就消失了。 这就是异能【辨识真言】。把同一空间内，听到的话语记录下来，再在话语上面画圆圈，如果是主观意义上的真话，圆圈就会停留在纸上。 整张纸上，几句真话被标了出来。 “想要靠近天文台。” “我没有异能。” “贝克镇的特产，也许比不上荒原。” “我在自由市场问了个人，然后她告诉我，姚雨那边有我想要的东西……你知道的，他们有很多珍贵的书籍和资料，如果想要进入天文台当研究人员，那也许会有很大的作用。” 这几句话，可以拼凑出一个零碎的事实。 从贝克镇来的少女，因为想要进入调查队，找到姚雨，想要借一些没有上传到终端的书籍。没想到这几个人，却意外地感染成异形。 一个完美的，合情合理的解释。 祝离把想不通的点掠过，拿着资料：“她身边的人，除了一个和她来自贝克镇的人以外。一个来自维鲁姆，大概率是玫瑰教廷里的人。另一个来自荒原，应该是荒原的幸存者。” “她的事情牵扯太多，也很复杂，查起来困难很大，”祝离说，“联络员，天文台这次是来调查她的吗。” “……不，”索尔把纸上的内容看了几遍，道：“我个人的怀疑，现在看来，也许是错的。天文台要找的，是中转站里，能够让大家身上异形消失的那个人。” 祝离也听说过这件事。 让已经长出异形的人体又回复到正常模样，所有科技和研究都无法企及的存在。所有人都垂涎欲滴的存在。 索尔：“天文台最近观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在天文台看到的无数条可能里，有很多个未来里，她会给伊甸园造成不小的困扰。” 恐怕这个困扰，不只是不小。 祝离联想到那几天部分清醒学生的口供。他们在口供里描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在目前已知的手段里，从来只有抑制异形的前期生长，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够在异形彻底占据人体之后，硬生生地把那些东西变走。 就连调查队的顶尖异能者也无法理解。 这样的能力，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索尔说：“她就在初级学院里，但我们却找不到她。” 原先，索尔也对郁声抱有怀疑，但几次检测下来，郁声都没有任何破绽。比起自己的猜测，索尔更愿意相信眼前的证据。 祝离：“那这个小同学……” 第30章 她点了点纸上画着的几个圆圈。 索尔抬手，看向终端上的消息。消息来自一个异能为【易容】的id。索尔看了几眼回复的信息，说：“比起某些科技，那更像是类似于【时间倒流】【将物体恢复原状】的这些异能，普通人应该做不到。至于这个新生，也许是荒原的人，不必太在意。荒原现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比起这个，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索尔：“天文台在伊甸园内观测到了她未来的活动路径。” “我们必须提前部署。” “她的任何一个行动，都可能给伊甸园带来危害，为了保护这片土地，我们必须把所有的危害及时掐断。” 祝离愣了一会，意味深长地看了索尔一会，才微笑道：“好的，听从您的安排。” 索尔定定看着她。 “你觉得我有私心？” 空气凝滞。 祝离低头笑了一下，周围一切都仿佛柔软下来。 她嗓音亲和，一听就让人心生好感。 “我相信您不是那样的人。” 索尔起身，和祝离擦肩而过。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曾经那样大胆。” 第21章 归属感 应付完虚假的莱茵后，郁声顿时有一阵疲惫感上涌。 她是全息游戏的电竞选手，目前还没有进军狼人杀的打算。 不过还好，也算有收获的。 郁声安慰着自己，最起码，她知道伊甸园在努力抓异形，这能够给她减轻很大的负担。同时，她饿了。 伊甸园的食堂位置，大概是为了照顾食欲，离医疗大楼和研究所都格外远。里面的东西也不像郁声记忆中的食堂，菜品丰富，色香味俱全。里面卖的，全部是一种绿色的，看起来就粘糊糊的奇怪液体。 郁声：。 自从植物和动物有变成异形的可能性之后，人类能够吃的东西，就少了一大半。现在伊甸园只有极小一部分人可以吃到安全的蔬菜。 至于其他地区—— 吃东西，吃到一半，变身成异形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面无表情吃完粘稠的绿色物体后，郁声眼神都有些呆滞。对于一个每天午餐不是炸鸡就是麻辣烫的人来说，这样的惩罚实在有些过于严重了。 面板：“如果您以后加入调查队，就可以每天吃到新鲜蔬菜了！” 郁声：“我来这里，不是吃蔬菜的。”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天文台，面板告诉她，她需要进到里面去，但始终不肯向她透露出更多的有效信息。 郁声只能从一些伊甸园传说里，大概明白“天文台”，究竟是什么地方。 天文台，原本叫做“高塔”。它是污染后的世界里，第一个建立起来的幸存基地。新历11年，逐渐庞大的人群塞满了“高塔”，“高塔”改名，并以“高塔”为中心，建立起了伊甸园。 透过那终端上那寥寥行字，郁声还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高塔”向伊甸园转变的这个时期内，发生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故事。仔细梳理一下时间线，就会发现，自从热伊甸园的人口增长后，就有许多人，离开了伊甸园，在各个地方建立了不同的避难所。有的避难所淹没在长河中，也有的避难所稳定发展，到现在，已经发展成大城市了。 郁声恍然。 怪不得这么多人想来伊甸园，对于很多人来说，伊甸园也是类似于故乡的存在？ “故乡啊。” 郁声站在食堂门口，抬头望着天空，天空中看不见白云，只有阴沉的一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原住民一样热爱这个世界。 面板看着郁声抬头，郁声的长相极具矛盾性。柔和的五官，锋利的轮廓，当她抬头的时候，下颌角便勾勒出一个清晰的钝角。 面板听见了郁声没有说完的话语。 “我想……” 长久的沉默。 食堂这个点来的人很少，偶尔经过几个人，拖着满身的伤痕，漠然地经过郁声旁边。 郁声在想什么？ 是在想归属感吗？ 面板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一个玩家，和它的一段对话。 玩家咏叹：“你听过一句话吗，月是故乡明，举头望明月。” 面板：“根据我的了解，玩家，这两句似乎并不连接在一起……” 玩家恼怒说：“闭嘴！像你这种，没有什么纸上的游戏系统，是不会明白的人类复杂的感情的！” 面板：“您说。” 玩家开始顾影自怜：“人类都是有归属感的。虽然在这个世界，好像无所不能，但总觉得心理空了一块。” “我知道，你肯定不能明白的。你处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就会感觉到，你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想追求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心的地方。我不想要钱了，给我一把刀。” 面板勤勤恳恳地递过去一把餐刀，然后天真地问：“玩家，您想吃牛排吗，目前的主线剧情，应该不会出现牛排。如果想要吃的话，可能要等后面的主线剧情了。” “不，”那个玩家摇了摇头，伸出手，用刀子一把贯穿了自己的心脏·，做了个鬼脸，“再见了，智障系统，我要回去找我的对象了。” 那一把刀，给面板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创伤。它有几年根本不想重启世界，重新拉人过来，还是别人哄了面板好久，面板才愿意重新重启世界。 面板听见郁声问。 “你有纸巾吗？” 这多么熟悉的对话。 但是时过境迁，现在面板已经是个成熟的辅助系统了。它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纸巾是否可以用来自杀，为了预防意外的发生，面板还特意还挑选了几张柔软的纸巾。 郁声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她往自己脸上扑。 是擦眼泪吗？ 面板凑了过去，郁声低下头。她擦掉了从嘴边流下来的泪水。 面板听见了郁声后面补上的话。 “炸鸡，可乐，披萨，芝士玉米……” 面板：“……” 这个玩家，果然非常独特。 郁声：“怎么了，小z。” “没有，”面板诚实道，“只是在想，幸好您没有牵挂，幸好您有足够强的执念。” 郁声：“你就这么骂自己的玩家吗。” 快乐的回忆总是转瞬即逝，郁声思忖着，现在肯定还有其他异形流落在外面，她必须把这些异形快速处理掉。刚好她现在可以隐身，也不怕被伊甸园发现。 但是，现在需要谨慎。 郁声知道，她已经陷入了伊甸园的怀疑名单，就是不知道伊甸园怀疑她身上的哪个疑点。但无论哪个疑点，被伊甸园发现，她接下来的行动，都会受到不小的阻碍。 必须要伪装自己，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监察的对象了。 她回到公寓内，点开【南瓜恶作剧】。 郁声看着那套装扮，以及那套装扮的技能。 ——隐身。 必须时刻保持谨慎。 —— “你知道吗？” “什么？” “最近几天，好像不少公寓里面都闹鬼了！” “啊？” “就是晚上，有人睡着睡着，忽然就被一阵怪风陷到在地，然后脑袋炸开，直接变成了一滩血色的肉！” “啊？丰收节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而且这样害人，不会被保卫队的人抓起来吗？！”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穿着黑白格子衬衫的人，用夸张的声音和肢体动作，很快吸引了大家的眼光，“要知道，平时一有点什么声响，保卫队就闻着味过来了，但这件事闹的这么大，还让这么多学生出了事情，保卫队竟然无动于衷——这说明什么？！” 今天是公休日，很多人都聚在公寓前面。 “说明什么？” “信用点给少了？大家的工作热情下降了？” “当然不会是因为信用点，”他强制地盖住了所有的声音，“真相只有一个——” 他指向天文台的方向，高声道。 “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找出那个东西，也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学生！而且我听说，已经有很多被感染的学生，现在就被关在留观室里，至于他们的结果，我只能说懂得都懂！” “我靠！” “别这样啊……我可不想变成异形，虽然我觉得当人类也挺辛苦的，但我真的不想变成异形。” “你别兴奋了，你就算变成异形，也是异形里面最穷最秃的那一批。” 公寓门口偶尔也会路过一些研究员和知情人士，他们脚步，不约而同地缓了缓。但他们并没有附和。 忽然一个人站了出来，止住了，在一群“哇”“我靠”的惊讶声和吃瓜声中，直接向造谣者发出尖锐攻击：“你是不是毒蛇的人啊，我呆会就叫保卫队过来。” “什么，毒蛇？！” “真的假的，别又来一个骗子啊！” 第31章 “诶，我也想看看你们的宣传海报，可以吗？！” 原本吃瓜的风向，转瞬间变化。 大家对“毒蛇”的兴趣，显然要比“保卫队”感兴趣不少。 毒蛇，一个知名的反伊甸园组织。 前身是一批重归者，毒蛇多年潜伏在伊甸园内部，曾经有着一大批教徒，在初级学院内部横行霸道了不久，后来调查队找到“毒蛇”的伊甸园分部，修理了一番，这群人就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现在毒蛇的据点，坐落在海文城。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反伊甸园的狂热分子，在伊甸园里浑水摸鱼。 这群人凭借着虚假的广告宣传和夸张的语言艺术，一度成为伊甸园的三大乐子之一。 “你们——”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警报声。 于是，大家的乐子暂时没了。 郁声是在这个时间点路过公寓面前的，黑白格子衬衫走的时候，身上还抖了几张纸条下来，秉持着保护环境的原则，郁声把这珍贵的白色废料，从草地上面捡了起来。 纸上有字。 郁声看了几眼，手机忽然凝固住了，眼神动也不敢动。 纸条上写着。 “伊甸园不顾学生安危，在内部饲养异形。” 郁声迅速处理掉了这张纸条，她一整天都因为纸条上的内容惴惴不安。这句话虽然看起来，只是“毒蛇”或者某些反伊甸园组织，用来抹黑伊甸园的虚假宣传，但仔细一想，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严苛的制度和检查之下，能够混进来的异形应该不多，郁声在中转站呆了那么久，进来的时候，又被人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才放了进来。如果真有异形能够顺利混进来的话，那么列车上所有牺牲的人，都像是伊甸园的一个巨大的笑话。 但如果不是放进来的，就是伊甸园自己喂养的。 伊甸园为什么要养异形？ 没有道理啊。 就她对这个世界的观察来看，人类和异形正处于一个不死不休的状态，一旦见面，就一定要见血。在这种情况下，饲养异形这种听起来很带感，但其实违背人性、损人也不利己的事情，伊甸园应该不会干才对。 除非—— 郁声问面板：“我有个问题，你这个游戏，它的内容正经吗？” 面板：“您放心，我们是个战斗向的剧情游戏，什么人外虐恋，互相纠缠，您都不会体验到的，可能您有点惋惜，但为了过审，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她没有任何惋惜。 郁声安定下心来，她是一个兴趣爱好都正常的人类，对触手和藤蔓都没有特殊的爱好。不过这份安心并未持续太久。 郁声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而且。 郁声看了一眼后面的影子，在影子里，忽然冒出一小节骨头，白色的骨头坠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清脆响声。 这跟踪的人也太不专业了吧！怎么跟踪人还带吃零食的！ 郁声只能无奈地往前走，假装没有看见那一小截骨头。 这大概率是保卫队的人。 无时无刻跟在身后的影子，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阴冷视线。 郁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有一种世界变成了鬼屋的感觉。 路过的每一个转角，每一片树影，都充斥着未知的恐惧，郁声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人，这种怪异的感受，纠缠了郁声一整个白天，于是，自从上午出了门之后，郁声脚都不敢往外抬一下。 神经时刻保持紧绷，再加上这几天晚上昼夜不停的搜查，现在，郁声躺在床上，拿被子蒙着头，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莱茵一回来，就看见郁声裹成一个瑞士卷，躺在床上。 莱茵：“育胜……你怎么了？” 听到这熟悉的错音，郁声忽然感到一丝久违的亲切，她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又缩回被窝里了。莱茵不清楚这状况，在被窝里旁边呆了很久，最后，只小声说了一句。 “我也去找了神婆，但她说，我想知道的东西，涉及太多了，她无法解答。” 莱茵等了一会，也没等到郁声的回复。她有点生气，又有点沮丧地躺回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房间里两个瑞士卷遥遥相望。 死寂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太阳扭转，伊甸园失去日光，陷入黑暗。 在纯粹的暗色里，郁声睁开眼睛。她把自己头上的南瓜发卡取了下来，很快，发卡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南瓜，然后，这个南瓜，变成了一个毫无生机的人偶。 那苍白的脸蛋，和郁声一模一样。 郁声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随后，她无声无息地下了床。进入隐形状态，从窗口里跳了下去。在空中，【南瓜恶作剧】装备自带的恶魔形状翅膀张开，郁声在空中滑翔。 走到门口的时候，今天一整天的郁结顿时上涌。 她盯着那一小截骨头出来的地方，阴恻恻地盯了半天，最后丢了个南瓜发卡到他的附近。 小小的爆炸声响起后，那根骨头受了惊吓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郁声满意离开。 这几晚，她一直活跃在伊甸园的各个地方，走过路过，就放几个【桃木剑】的大招，看看能不能随机攻击到异形。事实证明，这个方法虽然笨，但的确是有效果的。将近一个星期的不眠不休，加上面板的温馨提示，她已经把初级学院大部分地方都排查完毕了。 按照任务的说法，异形喜欢徘徊在新生保护区，和几个公寓旁边，所以这几个地方，她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排查过去。 为了防止和异形擦肩而过，郁声还偷摸进了中级学院，在这里没发现异形后，郁声有点上头，还打算去调查队和天文台里面一日游。 是面板拉住了她。 面板：“调查队内部肯定不会出现异形的，而且你要是去那里面，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那里都不是什么争正常人类的！” 跃跃欲试的郁声：“我就去看一眼，反正有隐形在，他们也发现不了我。” 她被莱茵和范思，勾起了好奇心。 面板：“您如果过去，事态很可能发展到我们控制不住的情况下，您也不想我们的游戏被封掉吧！” 郁声：“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态。” 面板委婉道：“人外，人兽，人鱼……总之我猜，您应该不太想见到他们。” 郁声彻底断绝这个念头。 在这个风高月黑的晚上，在地毯式的清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郁声面对着没有完成的任务，陷入了沉思。这几天，她通过大范围的扫射，找出了不少的异形。因为桃木剑的能力，是能够对范围内所有非人类产生攻击，所以她这些天，能够在伊甸园内部实行范围性搜查。 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她没有搜查过了。 ……保卫处。 —— 保卫处，凌晨，仍旧灯火通明。 正在值班的风沙，坐在前台，正安祥地摸鱼中，眼睛半睁半合，即将陷入梦境之中，但睡着睡着，领导的终端忽然来了。 擦掉嘴边的口水，她阳光并且开朗地接起了领导的电话。 “诶！您好！这里是保卫处，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是联络员啊，请问您有什么急事吗？” “……” “什么！保卫处的监控上都是颜文字的乱码？！a-1106又失效了吗？！留观室的警卫也联系不到？！”风沙连忙说，“但今晚没有出现什么动静，我的【危机神经】也没有任何反应。……我这就去重点检查一下留观室，看看那两个疑似异形的人，是不是还在里面！” 风沙闯进三号留观室。 一进来，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闭了闭眼，【危机神经】，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如同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疯狂跳动。她胸口的气息忽然变得很短促，她双腿有些发麻，风沙撑着留观室的墙壁，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危险。 巨大的危险。 但毕竟是保卫处精心挑选的新生代。 风沙腿颤抖着，迅速跑到另外两间房子。在里面发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满眼模糊的肉泥，呈横线般，在墙壁上纵横的线条。忍住干呕的欲/望，风沙喉咙里不自觉发紧，她声音发涩地向上级汇报：“那三个带回来的人，全部都死亡了，而且，尸体很模糊，完全看不出人形。” “……” 风沙声音有些发涩地说：“他们变成了肉泥，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样子。” ——这是一场残忍的屠杀。 风沙的胸口很沉闷。 尽管这是三个疑似会变成异形的人。 尽管这个疑似，是天文台盖过章，调查队确认过的。 但在没有变成异形的那一刻，除了调查队那群脑子异于常人的疯子，没有人愿意顶着舆论和反人性的帽子，对这几个人出手。 第32章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悄无声息发生在保卫队的眼皮子底下的。这意味着，保卫队引以为傲的防卫制度，被人按在了地上摩擦，这是比死了几个小人物，更为严重的事情。 风沙一晚上都没有睡。她自责地坐在保卫处的前台，抱着自己的脑袋，眼神虚焦落在空中。 她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同寻常。 她的【危机神经】，没有对袭击者做出任何反应。 留观室的人，是因为她而死的。 风沙抽了一张纸，在手心里揉成团。眼神依然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这是她来伊甸园的第二年，也是来保卫队的第一个月。 她是第一次见证这样的情状。这一切的原因，似乎都是因为自己的擅离职守。 风沙手边的碎屑堆叠成山。 保卫处因为这件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眼前的人来来往往，快到白天的时候，一个人坐在了风沙的旁边。 是保卫处的大前辈，祝离。也是风沙一直钦佩的对象。 温柔的前辈坐在风沙旁边，问：“感到自责吗？” 这话一出，风沙的眼球忽然一酸，她感到无地自容，只想找个洞钻下去。她用纸巾遮掩着自己的脸，忽然想要放声大哭，但这里是公众场合后，风沙就一遍吸着气，一边把眼泪擦干净。 她什么也不想说。 什么也说不出来。 祝离的余光瞥到风沙，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脸上和猴子一样狼狈。她把钢笔放下，撑着下巴：“整个保卫处，上到执行部，下到后勤部技术部，全部出动了。今天晚上，从队长到门口扫地的，没有一个敢休息。” 风沙抽纸的频率，瞬间从一秒一张变成了一秒三张。 祝离欣赏了一会这有趣的画面，才缓缓说道：“今天大家努力了一晚上，这里问知情人士，那里找a-1106修复监控画面，其实不是因为那三个死了的人。” “他们是因为别的而着急。” 祝离面前依旧人来人往，人群着急而又急促，脚踩过地板的声音混合成韵律奇特的乐曲，像涨潮前的疾风和云层翻涌。 祝离把纸巾挡在了风沙面前，柔软的纸巾遮盖住了刺眼的阳光。 “你不必感到愧疚，”祝离说，“技术部修复了一晚上，终于修复出了几个画面，你要看看吗？” 风沙顶着一双桃子眼，打着嗝：“不需要保密吗。” 祝离：“放心，这马上就不会是秘密了。” 她打开终端，上面只有几个画面。 昏暗的房间内，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上空。这个女人，打扮的很怪异，她脸上妆容浓厚，五官也很陌生。在她的眼上，红蓝色的眼影交叠，眼尾拖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旋转的马尾落在双肩上，她身上，点缀着各种关于南瓜的饰品，比如眼下的小贴纸，比如背着的南瓜包，又比如带着的南瓜项链。 黑色带有条纹的抹胸上衣，以及连接而成的裙子，裙子的边缘，是弯刀状。 怪异的妆容，怪异的穿搭。 比这些更怪异的，是她的身体。 在她的身后，有一双翅膀。仔细一看，就能看见，那对翅膀，几乎是贴着背脊，从骨头里长出来的。 这绝对，不是人类的身体构造。 风沙脸上的难过，顿时荡然无存，她脸部肌肉紧绷，理智瞬间回笼，开始分析：“她的面部结构和五官很平整，鼻柱细长，鼻头匀润，眼头和脸型都呈现平缓状，是很典型的西部长相……也不排除在别的地区生长的可能性！”风沙站了起来，说：“她是类人的异形吗！我现在就去把她找出来，我的【危险感知】能很快感知到异形的！” “……” 祝离端详着终端上的影像，没有立刻回应风沙。 “抓她？”半晌，祝离笑了，问风沙“你觉得，她是坏人吗？” 风沙握紧的拳头，忽然松了下来。她忽然明白，后面祝离要说些什么，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是她杀死了那三个人，如果没有这个女人，那三个人说不定不会死……至少不会死的那么快！” 祝离欣赏完这几帧画面后，把终端的最后一个画面定格住，放大。 祝离：“你知道，你的【危险感知】为什么没有触发吗？” 在终端的画面里，女人低头俯瞰着一片焦黑的□□，光源到了她身边，仿佛被什么东西凭空吸走，于是她身边的光影对比格外明显。为了观察到被感染者的每一个表情，留观室的监控高清的可以看见皮肤的肌理。 祝离放大，就能看见这个造型奇怪的女人，眼尾微微下垂，睫毛遮住半边眼白，眼睛附近肌肉缩紧，瞳孔盯着下方。 ——那是怜悯的眼神。 风沙张了张口。她看见祝离朝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祝离唇边的笑意不减。 “但你的猜测没错，她并不是个好人。” 拥有强大实力，并且身份地位不详，还可能威胁到伊甸园的人—— 就算不是个坏人，也不能是个好人，更不能是个英雄。 “……”风沙问，“那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杀害他们呢？” 祝离从包里拿出一盒新的纸巾，放在前台上。眉眼一如温和。 “我不知道。” 纸巾柔柔地竖立在空气中，顶端的绒毛溢散。 “但很快，我们就会知道真相了，虽然那并不重要。” 第22章 南瓜发卡 这一套密密麻麻的信息砸下来，直接把风沙砸晕了。 ？ 这个奇怪的异形，究竟想干什么？ 她被祝离的话弄的昏头转向的。 究竟是谁杀了谁！难道不是这个异形杀的吗？ 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什么她没有看到的过程？ 难道他们有什么复杂的渊源吗！ 可是，可是 前段时间伊甸园里，那些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和留观室里的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死亡方式。风沙在前几天秘密出外勤的时候，也曾远远眺望过案发现场。 和留观室差不多的场景，那边都只剩下一片模糊。 死伤的人不算多，但用人类的十根手指头，也一时半会数不过来。 就算，就算。 就算这个异形的出发点是好的，那也完全不可理喻，更何况人类异形本就水火不相容，异形千方百计想要混进伊甸园，为了更好地进化不惜吞噬人类。 更何况—— 她没法证明自己是对的。 没有经过严格的制度审查，以及充满人道主义的告别仪式，凭什么处分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她难道能保证自己每一次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吗！ 风沙越想越气，她从小在海文城长大，被送进伊甸园后没多久，就凭借着家里的帮衬以及自己特殊的异能，成为了保卫队的头部培养对象。 她身上还保留着天真和锐气。 风沙鼓着腮帮子想，必须、必须尽快抓到这个人。这样破坏伊甸园法制的人，不应该存活下去。 伊甸园的《十日公约》第一章，就明确提出了，在伊甸园内部，未经审批的伤害，绝对不允许存在！ 那么，这个人该怎么找？在几个小时毫无结果的思考之后，风沙陷入绝境，但于此同时，峰回路转，她接到了保卫队的命令。 任务的名称很简单。 寻找e－1204。就是风沙昨天在监控里看见的，那个奇怪装扮的异形。 目前，这个人的简称是“e”。 特级通缉犯。 一旦遇见，就应该毫不留情的绞杀！ 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和执行力！ 风沙在内心点了点头，对庭院下达的命令很为满意，顺带在心里夸了一下专门负责天文台和初级学院联络的索尔。 风沙穿上特制行动衣，粗粝布料剐蹭着皮肤，她在和行动部汇合的时候，隐隐感受到兴奋。 “小风，”成黎顶着一张笑脸，对风沙挥了挥手，“我们找后勤部打过申请了，接下来的任务，就要麻烦你为我们探探路了。” 风沙点了点头，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定位。她就相当于是一条搜救犬，用自己的【危机感知】，嗅出敌人的气息——她当然不是狗！ 成黎朝她点头：“天文台已经测算出她今晚会在哪里出现了，她今晚应该是有大动作，不然以往天文台的测算，不会这么准确且唯一。” “学妹，你的能力可是伊甸园很难见到的高阶异能，”成黎朝她笑，“你看我们保卫队，都是低阶异能，而且大多数强化和操控的程度也并不多，我们很需要你的加入啊！” 四阶异能者在伊甸园是极为稀少的存在。 更别提风沙这种，极为强劲的高阶异能了。 风沙没有任何犹豫！她坚定地点头。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类人异形，继续在伊甸园兴风作浪下去了。 第33章 成黎手指弯了弯，他像是有点害怕，他对风沙张了几次口，最后话落到嘴边，变成了一句又一句的叮嘱：“学妹，如果你碰见了她，千万不要和她硬碰硬，知道没。” 风沙：“这是庭院和天文台的指令吗。” 成黎：“……这只是我个人对你的一些美好祝愿。” 风沙：“那我拒绝！我要和她撕咬，决斗，战斗到最后一滴鲜血流干！”她握紧了拳头，气势汹汹，“我不可能退缩！” 成黎：“别这样想，遇见她就跑，活着才能有明天，才能更好拯救明天和未来！” 风沙：“好，学长！” 成黎握成拳头，跟她抵着拳头。 脸上一贯的阳光笑意所剩无几，他难得的，认真说：“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 这是一个相当危急的任务。风沙想。 穿着特质作战服的人，躲在排查过的观测地点后面，听耳麦里播报的信息。 “气温16c，湿度60％，污染分布58％。” “风力四级。” ——是刚好可以吹起沙土的程度。 这里面的大多数人，脸上都有黑色的面罩，面罩遮盖住他们的瞳孔和外貌。狙击步枪被固定在沙土上。 像海文城电台故事里的都市怪谈。 此时，又正是晚上。 和这群奇怪的陌生人呆在一起，风沙觉得胳膊上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的本能在跳动了一下，在她耳边低语着不对劲，但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只专注感受着自己的异能。 这里是医疗大楼附近。 风沙专注地盯着眼前的精武。 她记得医疗大楼，当初报考的时候，她有想过考医疗大楼进去。但里面的门槛太高，智商并不突出、也无心学术的风沙，就选择进入了保卫队。 医疗大楼附近人来人往。时不时有演练场的受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也有上一届围猎的幸存者，脸上身上包裹着各类绷带，慢悠悠地散步。 【感知危机】的异能没有任何反应，风沙蹲在草丛后面，看医疗大楼里来往的人，内心难免有些自豪。 这就是伊甸园，汇集了整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精英，他们永远奋斗在第一线，是抵御异形和未知的尖端力量。 “唰——” 轻巧的，极快的声音掠过，像是一道风声。 是枪的声音。 瞬间！ 她的【危机神经】直接拉到最满，神经如同一把利刃撕扯着她的皮肤。【危机神经】有三种表现形式，对应着三种发生方式，未来时，进行时，完成时。 这一次的表现，是进行时。 眼前的大楼变成灰色，周围的光线也昏沉了下来，风沙面部神经紧锁，她偏过头，想警醒成黎，却看见刚刚还在向自己和蔼笑着的学长，此时忽然脸色阴沉，他耳边的耳麦处，有细小的电流声—— 有人向他下达了命令。 步枪的枪管透露出一股温热的气息—— 成黎原先是海文城的孤儿，后来被伊甸园收养，从小和祝离一起长大。被称为伊甸园最有希望的三颗星之一，他的异能是三阶异能【强化子弹】，即使是普通的子弹，在他的手里，也能够贯穿c级异形的心脏。再往上，b级异形就能够自己演化出人类的形态，这一类异形很少。 风沙听说过这位学长的传奇。 他一出手，就直击要害，从不失手。 成黎的面部肌肉有一瞬间的松弛，而后又瞬间紧绷了下来，他的眼球往下看，连续眨动了三下。 成黎耳边的电流声还在滋滋的响着，风沙听不见耳麦里的声音，只能从他的微表情里，分析出……紧张以及焦虑。 风吹散了结块的尘土。 成黎抿着唇，眸色暗下来：“不是她。” “她在别的地方。” 医疗大楼前。 忽然倒下的人，像落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 风沙一眼看过去，异能者良好的视力让她能够看见下面的一切景象，她觉得躺在地上的人有些眼熟，她的心跟着一颤，明白自己感受到的危机，并不来自于e-1204，而是来自于他们自己。情况紧急，她没有脑子多想，立马站起身，跟着成黎转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如何，听从伊甸园的指令，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他们离开了宏伟的医疗大楼，来到了【猎场】。 猎场是一大片被废弃的空地，上面有建筑群，大小类似于四分之一个海文城主城区。 旁边稀疏树影低垂，溪流快速翻滚，别说人了，连根毛都看不见。 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 风沙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成黎朝她使了一个眼色，风沙只能硬着头皮，感受究竟哪里有杀意—— 杀意杀意杀意—— 可是别说杀意了，这个破地方，就连人的踪影都没有。 风沙都能感受到自己清晰的杀意了。她逼自己冷静下来。 杀杀杀。 风沙捏紧拳头，把自己身上的毛孔放开，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够感受到所有的负面情绪—— 而后，她的神经跳动，异能翻译了一句话给她。 “好饿，想吃饭，回家，……再见一次教练。” ？ 教练？ 风沙不知道教练是什么，但她觉得，这不是非人类该有的负面情绪，她指着一个方向，喊道：“在那里！” 成黎的激光子弹紧随其后，几道光束过去，就把一切给抹平了。 几声突突的响声之后，四周安静下来。高大的原木上面，有几道黑色印记，地上稀疏的草地摇晃地弯着了一下，周围没有看见任何人的影子。 …… 风沙捂着太阳穴，痛苦喊道：“她在朝在那栋废弃大楼里跑！” 废弃大楼里。 成黎手拦着风沙，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这一场拉锯战，已经持续了长达几个小时的时间，一切的事实都告诉他们，想要找到e-1204，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耳麦里，天文台的观测在联络员的帮助之下，实时传导过来，现实里，还有一个能够随时感知到危险的异能者，在这里随时播报，后面一群调查部二队的人，随时准备出手，就这样的情况，还抓不到e1204—— 成黎头都大了。 如果这次没能抓到这个人的话，估计他这辈子就只能呆在保卫队，永远没有办法进入调查队了。必须，尽快解决。 黑暗永远是令人畏惧的东西，风沙细微地感知着每一个变化，忽然，她停了下来，子弹在那一瞬间，也如同流星一般，飞了过去。 成黎的枪再一次开响。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迅速。 大量的炮弹声回响在空荡的走廊里，带出一阵又一阵回响，耳边的鸣叫声震耳欲聋，在寂静中撕扯出巨大裂口，世界变成了无数只嘶鸣飞转的异形，风沙听见了很小的一声“叮当”声音，脑里的昏厥还没有结束，风沙发现，自己的手心，多了一个南瓜发卡。 是那个异形身上的！ 丢掉，必须迅速丢掉！ 不然—— 身体远比脑子转得快。风沙用手指扒着南瓜发卡，硬生生从手心里，把这奇怪的首饰，连着血肉撕扯了下来。 风沙把它丢走。 但其他人显然没有她这份觉悟，黑衣人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动作，南瓜在滚烫地发热，迅速的膨胀，红肿，变成一个巨大的模样。 风沙：！！！！ 她回头，所有人的脸上，都奇特地显现出了南瓜，这南瓜就像长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仿佛和皮肤粘合在了一起。 那些南瓜也在迅速膨胀 它们到达了顶峰，塑料的外壳看起来要被撑破，里面的黄色液体看着就要喷涌出来 风沙已经看见里面翻滚的液体—— “碰”。 不大不小的一声响起，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就像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一样。 风沙：？ 什么？ 她回头看，才发现，有一个同行者，已经倒在了地上。 黑色的衣服跟随着□□，被炸成了一块一块的肉片，这样看过去，像伊甸园历史里存在的“饺子肉”“肉沫”。他就这么忽然被炸成了碎尸，躺在地上，死去的样子，和前段时间里，伊甸园里莫名死去的人莫名相像。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风沙依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的存在。 ——这样残忍的举动，就像呼吸一样，并不是在“伤害人”，更可能出于一种“本能反应”。 树枝的影子，如同一把寒冷的骨刺，贯穿了风沙。 “啊…” “不要、开枪…” 声音很小，和树叶的沙沙声很像。 一个人影，在声音落下之前，出现在走廊的窗台上。她一只腿屈着，黑黄条纹长袜很打眼，另一只脚则自然垂下，露出圆润的红色小皮鞋来。 第34章 她脸上依旧画着夸张的妆容，这是这一次，她眼下的银色闪片，似乎少了一点，脸上的妆容也淡了一点。 像是在预兆着什么。 风沙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这个异形。 e—1204开口，她今天头顶戴了一顶可爱的南瓜帽，中和掉了妆容所带来的成熟，她一开口，声音竟然是有些沙哑的童音。 “你们，今天，一直，追我？” 这几个字断句断的很奇怪，并且还有些多余的口音。成黎捂着手心里的黑色小斑点，喊道：“境外人？” 风沙下意识退后了几步，果不其然，吸引了e—1204的注意力。e—1204平淡地坐在窗台上，脚晃荡着，虽然妆容一样，但她今天的穿搭和之前有着很大的不同，是十分可爱的泡泡南瓜裙，裙子边缘鼓了起来。 e撑着下巴，点了点后面，继续用奇怪的断句和语音说道：“外面有很，多人。” “什、么意思。” …… “还有，”e顿了顿，对黑暗中的人说：“出来。” 啊？ 高跟鞋声音响起。 祝离从黑暗处微笑着走了出来。 这个笑容一向温和的女人，站在e的前面，和她互相对峙着。他们之间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没有阻拦物。但此刻却像悬满了刀剑和利刃。 祝离满脸友好。 “你好，感谢你上一次救了伊甸园的人。那是我们未来培养的种子，如果全部夭折，伊甸园未来一年，将会面临很多问题。” 她嗓音像在酒里泡过。一听就忍不住沉醉其中。 这是在示好。 e的瞳孔很大，也很浅，直视人的时候，总有种被猎物盯上的感受。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动作，她把玩着南瓜发卡，没有和祝离搭话。 祝离脸上挂着笑：“我们明白，您这些天，是为了捕获异形才四处奔波的。但你杀的人中，有很多没被感染的异形，也有很多满怀抱负的青年人，我们相信，如果使用伊甸园的技术，您不会错杀任何一个人。” “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责怪您的意思，伊甸园只有一个目的，想和您交个朋友。” “以您的能力，一定能够在我们的协助之下，彻底清理异形。” 这是伊甸园翻遍了所有和e—1204有关的资料，根据人物的形象、神态、行为动机，制定出来的完美回答。 e—1204，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为中转站事件主要人物，异能不详，籍贯不详。但从她出手的事件里，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极其符合普世价值观的异能者。 维护多数人利益，保护多数人生命。 e—1204抬起了手，这一次，她只说了几个词。 “e-1204.” “这个代号，你们没打算、放过我。” 祝离承认或反驳：“编号可以改，名称也可以改，如果您对这个名称不满意的话，只要您愿意加入我们，随时欢迎自选编号。” e—1204看了她几眼，说：“你们引我、到这里来、专门、派异形出来、还提前设置了…电磁炮。” 说这种文字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情，她长了张口，说了一段话之后，沉默了很久，才说。 这一次，说出来的话很流利，也没有卡顿。 “傻子才信。”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就闭上了眼睛，往后面一跃，周围的激光闪动，绿色的激光交织在一起，像一道网一样。但e—1204看起来并不像蝴蝶，也不像茫然的飞虫。她越过光影，身后的小翅膀扑闪着，毫无压力地挡住了光线。 激光只在她的背后发出了滋滋的白烟声。 暗处举着激光枪的人，拿着枪的手，都不约而同地顿了一顿。 极为强大的防御力，他们必须重新评估e—1204的实力了。这个防御能力，已经能够对标b级异形了。现在恐怕只能用电磁炮，才有效果。 用了电磁炮，那就是大家手牵手奔赴天堂了。 偶尔闪过的绿色激光，点燃了祝离的脸，她脸上的结构和软组织都变得分明起来，在这种时刻，她还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用那蛊惑般的眼神，轻声问道。 “其实伊甸园和你都不谋而合，不是吗？” e—1204躲避着他们的追赶，用眼神看着他们，没说话。 只是一会，南瓜像一条项链，戴在了每个人的脸上，甚至是脑袋之上。包括正在说话的祝离，她的气息忽然一停，四平八稳地模样一时间被打破，气息都有些不稳，祝离停下了问话，但她没有任何动作。 大家用力地掰开这奇怪的南瓜发卡，但完全拉不下来，大家只能看着南瓜发卡缠绕着他们的脖子。 e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说：“让他们离开、不然、杀了你们。” 凑得更近了，风沙能看见e光滑到没有一丝缝隙的皮肤，e一定在一个风沙很少，水资源和食物都充足的地方长大，不然不足以养成这样健康的皮肤—— 祝离回话了。 她缓缓道：“或许，您该知道伊甸园的运作方式，当庭院下达了任务之后，调查队、保卫队，都会用自己的忠诚起誓，不顾一切地执行任务。如果牺牲一小部分人，就能够获取您的帮助，我们都愿意欣然地慷慨赴死。” 祝离平缓地看着e—1204。 果不其然，e—1204皱了皱眉头。 风沙在一旁警惕，内心划过无数条信息，e—1204生存在一个非集体制的团体里，或许存在一个集体制团体的反抗团体，所以对这些观点并不赞同—— e—1204看向四周。 今天没有星空，到处都是乌云。 只要她离开，外面一瞬间覆盖的枪林弹雨，就会将这庞大的废弃大楼里，包括里面的人类，都碾成碎沙。 有归档果实的她不会死。 不过，这个结果并不令人满意。 e—1204沉默了会，似乎在空气中点了点，像是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她的眼神微微放大，嘴唇轻启，而后说：“……你们，对这个世界，都是很重要的人。” 祝离眼眸往下，嘴唇那抹笑像是被挂上去的：“当然所有人都想看到一个圆满的结局，现在摆在您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您向我们妥协，只要您愿意妥协，这栋大楼里，负责跟踪您检测您的三十三人，负责抓捕您的十六个人，都不会有生命安全。第二，我们一起迎接死亡的曙光。”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久到所有人都以为e—1204妥协了。 毕竟这是e—1204的性格，实力高强、性格古怪、符合普世价值观……或许应该说是善良。 性格突出的特质，很容易成为一个人的弱点。 祝离盯着影子。 许久，她听见那沙哑的，稚嫩的嗓音再一次传来。 “不是…两个。” “…” “三、个选、择。” “…”微风飘过祝离的发间，不带任何威胁。e—1204坐在窗台之上，比了一个三字。 并不像之前激光枪轰炸的暴力与震响，e—1204就那样坐着，没有异能波动，也没有大范围动作，但祝离的耳麦里却传来了惊恐的消息。 “污染值达到了九十…” “我们的仪器，忽然检测不到e—1204的存在了！” “电磁炮发射中心，说电磁炮没办法启动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 “啊？” 迷茫和隐藏的欣喜之中，闭着眼的祝离，垂着头，松了一口气般，肌肉松弛下来。 …叹为观止。 e—1204没有像伊甸园妥协，她给出了第三种解法。一种十分任性，实现难度极高，但就是能行的通的方法。 一种诡异的强大。 e—1204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她声音放大，带着点警示的意味。 “高塔的人，不要再看我们了。” “再看，我们就把你眼睛戳瞎。” 祝离的眼皮忍不住颤动了一下。 绝对的强大。 以及，绝对的人道主义关怀。不牺牲一个人，用尽可能温和的方式，保护每一个人。 她垂眸，望过去，那具被e—1204扔在地上的尸体，果不其然，已经有了明显的异化痕迹。 第23章 调查队增援 高塔内部通讯， “她怎么会知道——” “是从高塔里走出去的人吗？” “高塔的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 “无论如何，必须停止观测，我们在a—1106的监控画面里发现了新的东西。e—1204，并不是那天在中转站出现的人。我们的敌人增加到了两个，我们必须转换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 “a－1106的检修也提上日程，自动这个人出现后，它似乎总是出一些不该出的故障。” “我们希望能对它进行停机维护。” —— 猎场边缘。 “玩家！” 面板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兴奋。 第35章 就在刚才，它和玩家，一套组合拳，直接把近在咫尺的大危机，给解除了！ 郁声搓了搓手，有些心累。 “还好，这次总算完成任务了。” 当初郁声本来以为，卡维是最后一个异形，但还没消失的任务告诉它，伊甸园内，还有别的异形。 郁声：。 还好这段时间，在暗处观察郁声的人撤走了。 郁声才有了夜晚活动的时间。 在奔波了许久以后，郁声终于发现了其他异形。 据面板所说，和卡维身上的异形，是同一种类的。 都是一朵极其美丽的花。 郁声穿上【南瓜恶作剧】，进入隐身状态，打算速战速决。 四周一片黑暗，郁声跟进大楼，左手【守望者的愤怒】，右手【南瓜发卡】，发尾上，还绑着一把桃木剑，迅速把异形解决掉。郁声还做了一次好人，顺手解决掉了保卫队里的异形。 做好事不留名，郁声刚打算带着尸体跑路，没想到转头，黑暗的世界瞬间亮堂了起来。 外面的激光枪和炮火点燃了郁声的世界。 郁声：？ 怎么这么热闹了？ “很显然不是放烟花庆祝，”面板沉重道，并拐着弯的，告诉了郁声几个不幸的消息。 一，保卫队那边把她骗进高塔，让她受到精神上的污染，实现精神绞杀。 二、庭院打算直接从远程发送电磁炮，然后让郁声和这群追捕她的人，一起毁灭。 郁声：…… 这是要把她当烟花放了。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中，面板开始火上浇油：“玩家。” “恕我直言，虽然你的目标是调查队，但你现在还不能够去那里。” “那里面的人会对你不利他们会先对你这样——然后再对你那样——最后再把你这样那样——为了你的心理健康，至少现在，我不能让你和他们见面。” 面板：“这就导致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有可能直接下架。” 郁声：“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面板：“让我思考几十分钟。”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郁声和面板齐心协力，想到了一个并不完美的方案。面板假装成控制中心，给保卫队发送消息，并且接着这个机会迅速逃离现场。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逃跑。 此时，面板也终于给出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主线任务：静默的高塔（一）已完成】 【辅助分身道具，已发放，请记得查收】 辅助分身道具。 郁声拿起来看，它是一只流苏耳环。银色的外貌上闪烁着流光，做工精简，挂在耳朵上，有种低调的奢靡感。 它的作用正如其名，分身。 把道具放在守望商店的装备上，装扮就会自动变出分身。只要郁声在面板当中，点击取消的按钮，这个分身，就可以自动解除掉！ 安心，大大的安心。 不过，好东西都是有限制的，郁声看了一眼，发现这cd有一周。持续时间三小时。 平常还是需要更加谨慎。 就是—— “伊甸园怎么这么想杀我？”面对一个拥有强大异能，并且三番五次乐于助人的强大异能者，伊甸园不应该首先尝试拉拢她，或者强制囚禁她，逼她进行一些奇怪的实验吗，怎么这一见面，就要和她不死不休了？ 不懂。 短暂的疑惑后，郁声放下这个问题，转头去看接下来的行程。 接下来的一切行程都很复杂。首先，她要面对来自伊甸园新生的最大挑战之一。新生试炼。 伊甸园的标准很多。 能力、处理事情的态度、异能的强度…… 很难说清楚。 也很难照着标准，去捏造一个完美的人。郁声只能把自己能做的部分，做到最好。 休整了一天，郁声准备出门，出门前，她看见莱茵躺在床上。 大约是调查无果，莱茵有些郁闷。脸埋在被子里，不敢面对世界。 郁声只是一扫，就看见桌面上，莱茵的终端亮起。 上面竟然有很多条来自范思的消息。 ？ 什么？ 郁声看了一眼，内心多留心了会。 她并没有去追问莱茵，只是打开门，走出公寓，迎着阳光，一如往常地去领取今日份绿色糊糊，营养餐。 这是别人称呼它的名字。 一如既往地难吃。 郁声坐在食堂里，听见有人讨论。 “昨晚围猎场是不是发生了巨大爆炸！” “我听人说，大概是因为实行抓捕活动！” “抓谁？是抓那个最近风头很大，据说专门屠杀普通人的杀人魔吗？” “啊？” ——显然有不少人都并不知道这个消息，看来伊甸园是黑料缠身的公关老手了。郁声翻出新生论坛的帖子，一边看新生试炼的注意事项，一边打探消息。 “什么什么？” “我怎么没听说啊？” “什么杀人狂？” “我有亲戚在保卫队工作，大概知道点内幕。” “我靠！那你还在这里犹豫什么，快点说啊！” “这个这个……”号称有内部消息的人，半推半就，低声说道：“这件事，我舅舅不让我说出来的，我和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那人继续说。 “总之，最近有很多无辜的新生，包括一切已经在医疗大楼、研究所有工作的人，都悄无声息死在了睡梦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天晚上，就在医疗大楼门口，人来人往的，一个人忽然脑袋开花，就这么躺在地上了！！伊甸园根本没有把我们的安危放在心上啊！它只当我们是工具！！” “不是，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有人回味过来。 “蛇？” “我超，蛇，上大号说话！” 难得休息的人群坐在食堂里笑倒成一片，现在正是饭点高峰期，贫瘠的食物让他们的胃部萎缩，而这些调笑，让他们贫瘠的小脑开始发育，他们捏动着奇怪的尖叫鸡，发出令人牙酸并且崩溃的叫声，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那叫声越来越起劲，叫的郁声的小脑都要萎缩了。 够了。 人多了，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毒蛇身上扯啊，难道就没有其他可能吗？就没有其他更刺激更狗血的可能性了吗？” “难道是信用点纠纷？” “还在这信用点信用点呢，要我猜，绝对是情杀！ “我听见别人说，伊甸园内部有一个特别牛逼的异形，保卫队几乎出动了所有人都没能抓到她！她左手牵着青龙，右手牵着白虎，身后有着披风，出入伊甸园就像出入无人之境，”那个人越编越上头，编到最后，他面色涨红，手指着天花板，音量放大了三倍，“她的翅膀一展开，保卫队调查队，在她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一戳就全部碎成了满天的纸屑！” “撕拉——” 郁声从口袋里的卷纸，撕下来一段纸，在周围“我靠”“搞这么热血”“不是哥们，你这是在编故事吧，编这么激情”“这里厉害”“我要去跑两圈凉凉热血了”的感叹声中，深藏功与名的郁声，优雅地擦了擦嘴。 夸奖都是虚的，只有脚踏实地，才能仰望星空。 新生试炼，主线。除了这两件事以外，郁声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解决。 巨额债务。 高达一万卢克的债务。当救世主虽爽，但成本和费用却高的离谱。 这一万卢克，到目前为止，已经成为了郁声心里的一根刺，因为欠下债务，所以她无法购买新的装备，这对她的行动有巨大的限制。 虽然有新出现的信徒，但大家提供的卢克数量实在有限。偶尔想起来了，扣扣搜搜提供几个卢克，这么长的时间，郁声还差—— 九千九百零三卢克。 如果是正资产，这将是一个完美的数字。 郁声必须找到一个及时有效的方法，来还清所有债务。现阶段，新生数量过少。就算和营销组织一样，给所有新生洗脑，她一天也就几百卢克而已，要想收集更多的信仰，就必须把视野放宽。 初级学院里的工作人员、老师、老生。 郁声脑子里，很快就开辟了一条康庄大道。 她把目光，放在了老生身上。 在初级学院呆了很久的学生。 他们是伊甸园最底层的存在。根据面板的数据来看，这里面，七成都是海文城的关系户。 和外界扭曲的认知不同，海文城的关系户，自愿来到伊甸园。他们大部分享受着良好的资源，有着奉献主义精神以及崇高的理想，在这个所有人都想活着的时代，被娇养在蜜罐里的孩子，裹着一身蜜糖，一无所知地闯进了伊甸园，幻想着和历史书里的远行者一样，为人类的未来，开拓出一片绿荫。 第36章 理想是羽毛，现实是让羽毛下沉的蜜。 不同于莱茵那样，能够为了活着用尽一切手段，他们从小被保护的很好，他们缺少了一种伊甸园需要的血性，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异能，他们就只能留在伊甸园的最底层。 在这个人才辈出，人均背景强大，一般关系户更难出头的底层伊甸园，想要往上爬，是件困难并且艰辛的事情。 郁声决定先从这一部分人下手，她不是什么心灵大师，也不是洞悉人性的极顶天才。她选这些人只有一个原因，这些人，有点像上辈子的自己。 郁声内心构建了一套雏形，这群人最想要什么，郁声就需要对外展现出什么。从现在开始，郁声并没有设定完美的计划和步骤，她相信，自然流露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东西。 在终端上敲了几个字后，郁声放下了终端。 面板：“玩家，需要帮助吗？” 郁声：“我希望能够给我开金手指，让我直接通过第八章节。” 面板遗憾离场。 暂时没有事情干，郁声想起来新生论坛上面的帖子。 “如果有把握能够完美通过新生试炼，又想要进入中级学员的学生，可以多留意一下终端上的《异形图册》。” “多了解一些异形，对后面的晋升、任务完成、外勤执行，都有着很大的好处。” 郁声听劝，充分利用碎片时间，她拿起终端，随即抽取了一页《异形图册》，开始每天认识一个异形挑战。 一眼后，郁声直接僵在原地。 —— 保卫处。 没开灯。 并不是因为没有电费，也不是营造恐怖氛围。 而是因为。 现在是白天，限电时刻。 但 虽然是白天，保卫处却好似笼罩着一团庞大的阴云，上到后勤部、下到行动部，大家的都阴沉的像一只只章鱼，下一秒就能凭空变出八只触手，收缩墨囊，然后扑哧扑哧地，往外吐黑水。 好消息，他们幸运地活下来了。 坏消息，任务失败了，调查队的人来了。 调查队，是伊甸园里最神奇并且神秘的组织之一。他们能够自由出入高塔，是庭院的直系部队，进调查队是每个有志青年的梦想。 话虽然这样说，但调查队，它是个正常人和疯子一九开的组织。 又刚刚好！庭院每次派调查队下来，都是那几个行事乖张，肆意妄为的疯子！ 这群手段繁多且奇怪，性格乖张且桀骜，每天行走在伊甸园法条边缘的疯子……成黎脸上挂上了痛苦的面具，他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选择握着拳头，打开了终端。 他只看了一眼，脸上又变成了痛苦的表情，像被人喂了十几顿营养餐的表情——他习惯叫食堂那团绿呼呼叫营养餐，也有人习惯亲切地称呼它们为—— 成黎啪的一声，关上终端。 抬眼，沉声道。 “联络员说，这一次，来的是，血流苏。” 行动部全体人员仿若被美杜莎盯了一眼，直接石化，裂开，倒地不起。 在一群鬼哭狼嚎里，祝离和风沙，在这一众章鱼里面，画风格格不入。 风沙坐在一旁，如同一个严谨的考古学家，她拿起修复好的视频，仔细观察着视频。视频是开放a—1106的所有存储权限，从浩瀚的数据流里面，一点点修复出来的。 尽管知道监察组的人肯定都反反复复地看过了，但她还是想从里面，找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再打开前，她有点犹豫，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的信仰，以及这么多年所构建的价值观，也许会开始慢慢崩塌， 她生活在海文城的一个小型家族里，家族附属于伊甸园。所以，风沙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只有一个，那就是“伊甸园、永远公正以及团结”“为了人类的未来，必须更好的守护伊甸园”。 这是风沙能够每天积极向上的精神根基。 但现在。 她陷入了两难。她意识到伊甸园也许并不是“团结”的存在，“敌人”，也并不一定是敌人。她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和质疑，此刻，她站在舒适圈的边缘，反复徘徊。风沙想要知道更多的真相，但真相让她感到害怕。 认知和信仰被撕裂，是很痛苦的，风沙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映出了几道光点。 比起痛苦，她更不想永远蒙昧地被人推着前行，她必须拥有自己的思考。 风沙点开终端。 这一次，是一段很长的视频。和她想象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但又有所不同。 卡维跪在了地上，但他的身上，长满了奇特的花。镜头并没有拍到花的花蕊，只能拍到花的外围。很好看的粉红色花瓣堆叠在一起，一眼望过去，有种梦境世界的幻觉感。 e—1204，就这么悬浮在高空上，如同昨晚那样，身后的翅膀展开，彰显着和人类身体构造的不同。 至少，在风沙的认知里，人类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太过于明显的异化程度。 她继续观察着视频里的人物，揣测着那些微小的动作。 她想象自己是卡维。在昏暗的留观室里，一本异形感染手册被摆在左上方的桌边，类人的异形悬浮在最上空，她努力看清楚那个人的真实表情，头顶上的光往下面流泻，白色的、密布的灰尘，遮住了瞳孔里的一切情感，风沙努力地，仔细地睁大眼睛—— 这一次，风沙成功从e—1204的表情中，看到了别的东西。 那似乎并不是之前猜测的，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的眼眸下垂，绷紧的肌肉，紧绷的肌肉，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微微颤动的睫毛，落下的阴影，遮盖住她的瞳仁。 风沙听见卡维开口。他的喉管，被异形缠绕住，说话的时候，艰难而又缓慢，还带着强烈的气声，就像血液变成风，从他的喉管里流了出去。 “你、好。” “我……是不是没救了。” e—1204没有回答。她漆黑的眼球里，是异形不断在人体上蔓延，疯狂生长的倒影。那些倒影如同巨浪，充斥着压抑尖锐的怒吼，但在她的身上，这份尖锐的怒吼被无限缩小，小的如同巨石深海里，传来的一声凄厉又微小的回响。 卡维张了张嘴，他躺在地上，声音逐渐变得怪异，他的吐字和腔调都开始偏离一般人类的范畴，他好像在一瞬间拥有了另一套语言系统，这套语言系统侵入他的大脑，让他的字句组合变得混乱起来。 “异形，身上长满了。” “害怕……我很害怕。” “痛……肌肉。” 她的语法和语言习惯在扭转，很明显的扭转。 于是，说话的人，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怪异。他停止了一切动作，沉默了很久，并非妥协的放弃，酝酿与思考在脑海内不断交融，他张了张口，紧绷的肌肉闭合张开—— 他说出了一句很长的话，用人类的语言以及语法习惯。 “我……快变得不像人类了。” “……我希望，我希望。” “在这些怪物还没彻底吞噬我之前，你能杀了我。” 视频就此结束。这是留观室死亡的真相。 风沙忽然觉得胸口开始疼痛，这是异能传递给她的，属于卡维的负面情绪。 这些情绪并不像怨恨与愤怒那样直白，他们和一场雪一样，渺小、轻盈、不细细抓住，转瞬就会消失在眼前。 那一晚的留观室里，下满了来自贝克镇的细雪—— 一道身影停留在风沙面前，火一样的温度，瞬间融化了风沙心里的动摇。 麻花辫里夹杂着红丝带，垂落在风沙眼前。 这是什么—— 周围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呼吸都寂静下来，大家的喉咙里都被插了个白棋似的，原本平和摸鱼的氛围瞬间一扫而过。他们仰望，他们注视，他们只敢用眼球转动。他们生怕一时不注意，自己就脑袋开花。 他们看见，突然出现的血流苏，走到了风沙面前。 声音清亮地问道：“你有什么特殊的收获吗？风家的小朋友。” …太棒了，没有血流成河。 风沙回过神来，她对血流苏并不了解，只沉浸在刚才自己的世界，天真无畏地看了血流苏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半晌，她捏着手里的终端，盖住上面的画面，盖住e—1204的脸，语气有点闷闷的。 “…e—1204好像不是主动杀了他们的，是那个人不想变成异形，才让她杀了自己的。” 风沙慢慢补充道：“我的异能，还能够感知到一定的情绪，我刚才去过一次留观室，虽然被其他的危机和恐惧盖过了，但我的异能，还是能够感知到一定的当时的情绪。” 指尖划过画面，风沙看见，在画面里，e—1204眼眸下垂，肌肉紧绷，嘴唇抿着。 第37章 颤动的睫毛落下阴影，遮盖住她的半个瞳仁，她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我能感受到，她很伤感。或许，她想救那些人，但因为某些限制，她做不到。” 就像昨天晚上救下她们一样。 ——一个感性，强大、难以捉摸的……存在。 食堂。 郁声的眼神，在看见终端上的异形的那一刻，凝固住了。 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之前在卡维身上见到的异形。 【人舌花】 【生长在火山边缘的植物，它并不像其他植物那样，用根的成熟区作为主要的吸水部位。它在花瓣的最外层，演化出了类似于人类舌头的器官，依靠这种舌头，获取营养和水分】 每一片花瓣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小舌头。舌头上面布满了青白的星点，像舌苔一样。 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能够闻到腥臭的气息。 郁声很久都没有动作。 她垂眸，抿唇。 颤动的睫毛落下阴影，遮盖住她的半个瞳仁。 食堂里的人，逐渐走散。冷风卷进食堂里，在皮肤上带起一道道寒意。 餐桌前，热气腾腾的营养餐，已经凉了。 郁声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微微弯腰，脖子收紧，而后 “呕——” 她吐了。 第24章 毒蛇你… 试炼日即将到来。 郁声闭上眼睛，开始思考，怎么在这一次新生试炼里出彩。 新生试炼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一个是长达五天的求生环节，地点就在【猎场】。 郁声必须先找几个人，组队，一起在猎场度过几个难忘的晚上。队友不能乱选。 郁声审视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几个满意的人。 ——于是最后，郁声带着莱茵去登记了。 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还一脸惊讶地问：“你们只有两个？” “你们没有其他朋友吗？” “我的朋友都死了。” 莱茵吃了火药一样，在旁边冷冷地说。 工作人员表情变幻莫测，看上去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他在终端上敲了敲，说：“你们的名字已经登记好了，可以先用终端拍个照，最近a—1106正在检修，所以系统经常会出现bug。” “如果想去活动一下，可以去试炼场，里面的场地很充足，还有异形模拟战斗……只有你有足够多的信用点，还可以和异形进行紧张刺激、酣畅淋漓的战斗，在里面，你也许可以交到很多朋友。” 工作人员向郁声比了个大拇指。看起来想要，这两个花季少女脱离以往的阴霾。 郁声礼貌地离开了。 第一个部分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部分。在进行完五天的生存之后，大家还会在试炼场里，进行几场格斗，可以使用异能，但不可以使用武器。 郁声提前到演练场踩点。 里面的环境很幽深，没有光，像一个巨大的健身房，机械设备罗列在其中，练习力量的，联系速度的，甚至还有练习敏捷度的。但这些器材，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一些类似于巨茧的东西。它们都有着洁白的外表，罗列在最中央，外面散发着莹润的光。 异形模拟对战仪器。 可以模拟出不同的异形对战，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昂贵。一个小时就将花费一百信用点。 郁声走上前去，刷了一个小时。 躺在巨茧里，郁声的眼前，忽然升起了一幕幕奇异的场景。 各种各样的动植物异形展现在眼前，郁声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种类繁多的异形。 【万足蝶】【双耳花】【多尾蛇】 郁声模拟出来的身体站在原地，捏紧了匕首，观察着每个异形呼吸间带出的热气。 这场战斗持续了三个小时。 虽然并没有使用身体，但模拟仓会造成高强度的精神消耗。一场战斗下来，郁声额头都出了汗，她从模拟仓里面爬了出来。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正中间大屏幕的旁边，已经围绕了不少人。 大屏幕上面有不同的小屏幕，上面实时的模拟画面。 大屏幕会给出一半板面，给得分最高的人。郁声看了一眼，并不是自己的实时画面，画面里是个穿着紧身作战服的女人，行动很敏捷，动手很快，和郁声巅峰时期有的一拼。 下面不断传来感慨声。 “这速度和敏捷度——就算是b级异形，也追不上她吧。” “好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灯笼水母这种能够闪瞎眼的奇怪异形啊！” “要我说水母算什么，和水母共生的扁头鱼才难解决，这个c级异形，防御简直和b级异形有的一比！” 实时画面的背景在深海，里面铺满了水母，整个屏幕都几乎被白色掩盖了起来。 包括蓝色皮肤的巨大鱼类。 但在几秒钟之后，白色就消失了。扁头鱼也消失了，实时画面随之结束。 扁头鱼被消灭了。 郁声喝了一口纯净水，果不其然，身边的人又开始感慨。 “？？什么意思？” “这是一招就没了的意思吗？” “诶，有谁知道这是谁吗？！我在初级学院呆了五年了，怎么感觉从来没有见过她！” “不知道，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她曾经是调查队的，后面据说犯了事，就被发配到初级学院来了。” “啊？那个不是说已经没有异能，身体功能近乎于崩溃了吗。” “谁知道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呗。” 郁声又呆在底下看了一会，在密密麻麻的小屏幕里，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感稀薄的画面。 大约是因为太久没有高强度锻练，她的很多操作都开始变形，反应也没有以前迅速准确。 …… 想要出彩，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必须勤加练习。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郁声每天都准点准时，前往演练场，顺便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新生试炼。 ——要做到足够的优秀，脱颖而出。 郁声顺势捏住了一个长舌蜥蜴的脖颈，指尖传来碰撞的触感，那是心跳。 在这几天的锻炼当中，她也并非一无所获，长时间的战斗，让她的身体和面子，都融合的更加紧密，这些进步带来的变化是直观而又明显的，她的攻击变得更加凌冽，只是几个照面，模拟仓里的d级异形就会被她找到弱点，一举拿下。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郁声还能被d级的软骨藤逼到极限。 但还是有些太慢了。 在这个世界呆的太久，战术，执行力，很多东西，在她的脑子里都慢慢模糊了起来，如果不能抓紧时间回去，那有一天，她会被现实世界的一切都忘记。 想要最快程度的晋升，就必须出彩。 郁声练习了一整天，走出模拟仓的时候，精神都有些恍惚。走出来的时候，郁声看见莱茵给自己发的终端。 莱茵：“那个……那个说要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郁声：？ 很快，郁声就明白了什么回事。 范思的消息在下一刻如约而至。 范思：“郁声，这次的新生试炼，带我一个，怎么样？” 郁声：“你对莱茵做了什么？” 这之前水火不容的两个人，怎么忽然握手言和了？ 范思：“不要把我想成什么卑鄙的人。只是刚好小姑娘来这里的目的，和我不谋而合了而已，我们两个交流了一番，觉得与其互相残杀两败俱伤，不如联手双赢，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坏处吧，正好你们缺人。” 郁声警觉。 范思是一个神秘且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郁声：“我拒绝。” 在这种重要的关卡环节里，不应该参杂进太多不可控因素。特别是这样神秘的定时炸弹。 范思：“怎么这样呢，你不想听听我们的八卦秘闻吗？” ——郁声记得上一次莱茵说的，摇滚歌手和红衣主教的爱恨情仇。 郁声动摇了几秒钟，坚定地说：“不。” 范思：“你不想和我们一起进高塔，你一个人的话，恐怕进不去吧，到时候还要抢任务。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动机，我们做个交换，你和我组队，然后我给你提供信用点以及情报——如果有一个可以预报危机的人在身边，你应该会少很多风险吧。” 郁声把这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得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范思的异能大约是【预知未来的危机】 第二。范思是真的想要和她组队，至于是为了莱茵，还是冲着她来的，现在并不明晰—— 范思很快打字：“你放心，我和荒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如果你和那个爆炸矮子谈论过的话，就应该明白，我到这里的目的很单纯，不是为了毁灭世界，也不是为了征服世界，我想和你们一起的原因也很简单。 第38章 “因为在这一届新生里，你们是最强的。” “这一届新生里面并不是没有高阶异能者，但大多胆识不足，实战经验差到令人吐口水，我看了一圈，你们才是最合适的对象。再说了，他们不会排斥看见你的脸，但当你报上真名的时候，我可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对你有没有杀心。” 新生保护区并非只有一个。 几个新生保护区做落在各种地方，在郁声呆的那个保护区里面，没有认识郁声这张脸的人，也没有极端厌恶荒原的人，但其他新生，郁声就不能保证了。 郁声：“我考虑一会。” 郁声放下终端。 又对莱茵发过一句：“他的目的是什么？” 莱茵很快回复：“并不会妨碍到我们。” 有了读心异能的承诺，郁声放宽心，并再次打字。 “如果你能忍住，不和他吵架，我就允许他加入我们。” 莱茵：“……我会忍住的。” 郁声往演练场外面走。 这几天，她并没有赚取到什么卢克。 面板说过，培养信徒，不一定要让别人信仰她的真名，哪怕是信仰一个背后是她的假名，或者形象，那也是可以的。 如果伊甸园不讨厌【魔术师】和【南瓜恶作剧】，郁声倒是可以联系一下《伊甸小报》的作者，请这位作者宣传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 只是现在如果，郁声去请这位作者撰写一本自己的传记，肯定写到一半，就被保卫队天降正义抓走了……况且，郁声喝了一口营养餐，看着《伊甸小报》上的几个大标题。 《七个异能者和我不得不说的故事》《被普通人**的异能者》《觉醒后，我的九个前任都追悔莫及》 郁声：。 她不想被这样宣传。 就这一期的报纸来看，《伊甸小报》的作者，简直是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高级人类。 不过郁声也发现了华点。就这样一本很受欢迎，并且这里面竟然没有人类x异形的小文章。 略微思索，郁声又很快反应过来，以伊甸园对异形的痛恨程度，不允许书写人和异形的感情也是很正常的。 况且，大部分人的父母、家庭都遭受过异形的袭击。这种前提下，吃不下这种邪典cp也是很正常的。 《守望未来》的游戏世界，竟然还有些出乎意料的严谨。郁声翻了翻终端上的《伊甸小报》，翻到下一页时，手顿了一顿。 …… 郁声指着上面带着南瓜发卡的插画说道 “这个原型，是我吗？” 这一篇的名字叫做《假扮成异形后，我被保卫队**了》 这一篇的热度很高，在线讨论的人数，就有几百人，远远超过其他篇章的几条评论或者几十条评论。 因为作者说过是按照近期的杀人魔来改编的。关于杀人魔的传闻大多都是捕风捉影，很多不该暴露的信息，也被伊甸园全部压了下去，所以伊甸园的众人，虽然并不喜欢，但对于这位带着南瓜发卡的杀人魔，也没有到达看一眼就呕吐不止的状态。 以至于，这篇以南瓜发卡杀人魔的四格漫画，在《伊甸小报》上的反响，竟然不错。 面板只看了一眼，严肃说：“我这就联系这位作者，让她把您改成上位者。” 郁声：“这是上位不上位的关系吗！” 面板小心翼翼，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单纯不想为了玩家改变游戏特色，说：“那我不联系她了？” 郁声：“。” 郁声：“那你还是联系她改一下吧。” 这个游戏，也脱离了高级趣味。 走出了试炼场，郁声抬起眼，看向外面。天空忽然飘落了很多粒雪，郁声伸出手，很快手心就被冻的通红，伊甸园里的树也遵从自然界的规律，郁声顺路走过医疗大楼附近，听见有人再说。 “尝一尝，雪是甜的。” “得了吧，别尝了，在我们那边，你吃这种东西，是会被冻死的。” “真的是甜的，我上一次尝，就是甜的。” 面板：“玩家，你不尝一口吗？” 郁声：“不。” 面板：“玩家，你要堆雪人吗，现在这个雪好像越下越大了。” 郁声看了一眼虚空，说：“我小的时候，有朋友实在太饿了，就满地找雪吃，后面他死了，我用雪把他包了起来。” 面板瞬间躲在一边，不敢来烦郁声，生怕后者把它当个雪人埋了。 笑了一下，郁声啪地，合上掌心，把雪捏化在手里。 冷风很大。 路上的人不多。 走了一路的郁声，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朝着自己划了过来。大约是因为地板有些滑的原因，这个人直接跌落在了地上。 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洒了满地。 刚好有一颗戒指，就顺着地面，一路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郁声的脚边。 ？ 虽然有些奇怪，郁声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把这枚看上去就做工精良的戒指，递给了滑倒在地上的人。 “谢谢，谢谢你。”看上去是个社恐，很局促，说话都忍不住颤抖，不像碰瓷。 郁声：“没关系。” “嗯，那我走了。” 郁声：“再见。” 等这个人的身影逐渐离去之后，郁声张开了手，就在刚才，她的手心里，忽然多了一张纸。 郁声打开很久没见的小纸条，在里面发现了几个字。 反抗的号角已经吹响，沉眠的野兽即将苏醒。 我素未蒙面的同伴，期待和你在【猎场】见面。 也欢迎你了解毒蛇。 【魔术师】以及【南瓜恶魔】的来源地。 那张纸，很快消失在郁声的掌心，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留下了满头雾水，呆在原地，头顶的问号，几乎化成实质的郁声。 ？ ？？ ？？？ ？？？？ 什么起源地？什么魔术师和南瓜恶魔？这些人是不是为了招揽更多的新人，直接谣传她是别人的组织里的人？ 这算什么？ 虚假宣传吗？？！ 第25章 冒犯 这几句短短的字，让郁声感到了冒犯。 按道理来说，一个组织放出来宣传的，只有一个组织内的优秀人物或者是模范人物。换句话来说，就是只有大腿才会放出来宣传。 郁声的心情有些莫名的复杂，一方面，这相当于毒蛇对她的认识，另一方面，这毒蛇，简直在抹黑她在伊甸园的形象。 本来【南瓜恶作剧】，在伊甸园里面的名声就不太好，也不像是一个可以吸收信徒的存在，毒蛇尾巴这么一摆，【南瓜恶作剧】在伊甸园的名号，估计是烂的彻彻底底，整整齐齐了。 别说什么被人信仰和收集信徒了。 郁声觉得以后自己穿【南瓜恶作剧】出门的时候，都得警惕自己会不会被保卫队和其他学生追着打。 如果伊甸园有相关法律，她现在都能直接从毒蛇那捞一笔精神损失费。 ……不对。 等等。 郁声牙齿左右摩擦了一下，刚刚她的认知，好像进入了一个常见的误区。 郁声对面板说：“我最近的卢克增加了吗？” “报告玩家！”面板积极回应，“好像已经达到了两百三十卢克每天了。” 郁声：！！！ 前段时间，她已经基本上吸纳了所有新生的程度，大约一百人左右，这一届新生五百人，五分之一的比例，郁声已经很满意了。但前几天她看的时候，只有150个左右。 果然如此。 这个世界上，有阴影也有光明，她不该认为伊甸园大部分都是光明的。在毒蛇的有心推波助澜之下，【南瓜恶作剧】一定会被塑造成一个奇怪的大恶人。这个世界上，有信仰光明伟正的人，那也自然有信仰灰暗的人。 只有一点，郁声不是太明白。 这群毒蛇里的人，怎么会知道【魔术师】的存在？那天她在中转站，大雾弥漫之下，人畜不分的。就算有监控，也应该拍不到她的正脸。 毒蛇难不成是在中转站有内鬼，然后内鬼恰巧看见了她？ …… 郁声完全想象不到。 暂时，郁声决定这么让毒蛇宣传下去，必要时间段，她说不定还会亲自动手，帮助毒蛇宣传一下。 反正现在伊甸园对她杀心这么重，就算她多个毒蛇成员的身份，也无伤大雅。毒蛇的宣传对她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面板：“玩家，您知道毒蛇是怎么宣传你的吗，他们把你形容成一个喜欢吃人肠子，牙尖嘴利……” 郁声：“别说了，我害怕你再说下去，就过不了审了。” 就算伊甸园再怎么怀疑，估计也怀疑不到她身上来，像她这样热爱和平的正直青年，根本和“恶魔”这几个字扯不上关系。 而且郁声现在手握神器，已经想出了几套完美无缺的方案，用来洗白自己。 第39章 一个完美的计划。 郁声短暂地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开始专心致志地思考，该怎么通过接下来的新生试炼。 她的目标，并不只是留在初级学院而已。 她还要晋升到中级学院，还要去调查队，去高塔。很快，郁声就给自己拟订了一条晋升路线，她打算先进入研究所，在研究所那里拿到情报之后，再完美地完成所有的实地任务和考察，通向中级学院。 研究所。 根据调查来看，研究所里的信息流通，是其他组织不能比拟的。因为它们近几年以来，完成任务的频率，远远高于一般机构的人。论坛里大部分人推测，是因为八十年前有几位大人物从研究所走了出来，后来那几位大人物自愿死在了高塔的实验里面，所以为了安抚这些大人物的后代以及好友，研究所的人，才在名额分配人数，以及通过率方面，才远远高于其他人。 进入中级学院，进入调查队，每一步都是漫长的考察。并非单纯通过任务，得到什么物品就可以轻易完成的。 现在，郁声眼前的第一道坎，是类似于野外生存的新生试炼。 因为是为了选出人才的试炼，所以虽然是仿照野外生存的方式，但肯定不会像真正的野外生存那样，只要活到最后，就算赢家。想要获得青睐，就要有一些突出的，异于常人的行为。 观察员给每个人的时间并不会超过几分钟，在几分钟之内，展现出自己的独特之处。 是件困难的事情。 郁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制服。 保卫队的制服。 此时保卫队的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到处巡逻，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东西。 郁声：。 其实对于偏战斗类型的异能者来说，保卫队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保卫队的晋升十分严苛，想要进去，必须要实力和背景都双重强力。而且郁声个人对保卫队的很多人，都存在着不大不小的心理阴影…… 终端亮了起来。 终端的最顶端，弹出了一条消息。 “您好，您已在六号模拟机获得了78.9的超高分，超越了伊甸园百分之六十三的人。” “希望你继续加油哦！” 在和异形的战斗中，不使用任何商店里的道具，单纯凭借自己的力量和作战经验，她也就只能够战胜百分之六十三，必须表现的更为亮眼。 郁声回公寓修整了一天。 第二天站在门口，等范思过来汇合。 郁声在等待的路上，还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站在自己身边，扎着麻花辫，两条红绳像两条蜿蜒的血河，流泻而下。这是一个很稀奇的穿衣风格，这种风格，在这个世界里，郁声还是第一次见面。 红旗袍似乎也感受到了郁声的注视，反手，给了郁声一个温温和和的笑容，就撑着油纸伞，缓步离开了。 那一双眼睛明明柔情似水，看着人的时候，却隐隐带着某些阴毒的气息。 有种被狩猎的感觉。 郁声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她往后退了退，站在猎场前面感慨，伊甸园果然是强者聚集，卧虎藏龙的地方。 周围的人群围成一圈圈的。 范思这几天不知道住在哪里，他一见面，就阳光满面地对着郁声打招呼。 “你好！” 以及，在新生试炼前面，郁声还看见了几个熟人。 比如最开始被卡劳挑唆着，来教育郁声的几人。 又比如—— 庄敛。 她不是参加丰收节的老生吗，怎么这次也能来了？ 面板是一个合格的游戏系统，在郁声提出疑惑时，及时出现并解惑：“这个试炼并不是只为新生准备的，想要得到关注的老生，同样可以来参加，因为这场试炼，可以得到很多部门的认可。” 庄敛走过郁声旁边。 带过一阵凉风。 郁声没回头，都能感受到自己背上有几道寒冷的目光，这些目光寒冷的几乎化为实质，聚焦在自己的脊骨上。 面板：“如果目光能够实质化，您现在已经被切成声郁片了。” 。 竟然是谐音梗。真是好幽默的游戏，很符合郁声对这个游戏的刻板印象。 面板顺势提醒：“我必须提前和您说一句，这一次，庄敛恐怕会对您不利，她在心里一直对您有着很深的积怨。” ——面板在说废话。 如果有谁这么对她，这么吓她，郁声也会直接了当，把对方痛揍一顿，扇几十个嘴巴子解恨。 防一个人是防，防一群人也是防，郁声叹了口气，感慨生活的不易。 范思走了上来，拍了拍郁声的肩膀。 “话说，咱们现在都算合作伙伴了，对待合作伙伴，是不是该坦诚点？” 他手里有点燃的树枝，火苗在空中划出一道亮影，遮盖住了人脸上的细微表情。 他问：“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 顿了顿，那火把被他扔在地上，于是人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模糊不堪。 “能够凭空变出神奇物体的异能？你能变出什么神奇物体，能变出来那种，能够让所有人都认可你说的话的神奇物品。” “不可以，”郁声的手在脸前面挥了挥，挡住漂浮的热浪，“传销这种事，你应该去询问毒蛇。” “不要这么冷漠嘛，”范思拍了拍手，浑身无害天真的模样，“如果这个问题冒犯到你了，那我换一个问题，”他放低了声音，低声问道：“你也收到了来自毒蛇的邀请吗？” 郁声不动如山：“不要乱说话，容易惹祸上身。” 范思笑起来。 他身上有一股无拘无束的肆意感，他摆了摆手，满不在意地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主动去联系毒蛇的，我们，只不是被奇怪组织盯上的无辜人而已。” “——你觉得呢？” 郁声把他礼貌推开，避免这个满怀心思充满算计的人，靠近自己。 郁声点了点头，对他这句话表示同意。 “你是对的。” 他们只是几个被无辜牵连进来的普通人而已。 郁声走进猎场。 自从【桃木剑】被【南瓜恶作剧】在伊甸园保卫队面前使用过后，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郁声现在，再也不敢在公共场合，使用桃木剑了。 所以，她现在能够隐蔽使用的武器，并不多。 在猎场门口扫完终端后，郁声跟着范思一起前往了猎场。 猎场里面，巨大的空地，带来一股荒凉的氛围。上一次来的是深夜，因此郁声并没有看见被遮掩住的其他存在。这一次，郁声看清楚了，除了废弃大楼以外的高耸存在。 到处可见的，沾满了灰尘的游乐园，以及搭建而成的梯子，还有沾满锈迹的人鱼雕塑……郁声越看越不对劲，直到她走到旁边，看到过山车的残骸之后，一下子明白了。 这个猎场。 以前是个游乐园啊。 新生论坛里上面有介绍过【猎场】的来源。 这里在八十年前，其实并不被称为猎场。八十年前，异形刚刚出现，在城市聚集之地，一个神龙摆尾，就把一群不喜欢锻炼，不喜欢见阳光的阴暗社畜扫的满地乱爬，再一击摆尾，人类开始到处逃窜，寻找一个合适的庇佑所。 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充当庇佑所。 因为污染。 虽然人类对于污染的感知力很低，但长时间生活在布满污染的地区，很容易遭受各类异形的袭击。在污染重的地方，活着的动植物容易聚集，然后集体变身，成为异形。 伊甸园的创始人，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在一群废墟之中，幸运地找到了这片地区。 初期，在寻找到合适的庇佑所后，聚集在一起的幸存者，大约有几千人，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但后来，只有几百人，在伊甸园的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郁声想着自己搜索的新生论坛攻略，说道。 “我们会遭受到异形的袭击。” 这是新生试炼的内容。不过面板偷偷告诉她，这些异形都是被异能模拟出来的。 走到外面，郁声打算找个地方洗把脸，顺便看看能不能开个盲盒，遇见异形。 就在她靠近河流的时候。 地上的树叶被风吹气，尖锐刺耳的声音剐蹭过地面。 许久没有动静的面板，忽然又重新活了过来。 【主线任务：静默的高塔（二）：已发布】 【毒蛇在猎场里游荡，顺便威胁了一大部分无辜的学生。请找到那些被拐走的学生，并在确保他们安全的情况之下，把他们救出来】 【因为模拟异形的缘故，这一片地区的信号源并不稳定，所以您不用担心有多余的电子设备在监控您，需要防备的，只有在暗处记录每位学生状况的观察者，观察者只有在异形出现的时候，才会对您进行监控】 第40章 【任务奖励：免费在守望商店进行一次抽奖】 【支线任务：废墟里的光（二）已发布】 【请尽可能扩大知名度，获得1000个信徒。】 【任务奖励：体质敏捷度提升至b级异形水平】 郁声还没来的及感慨任务奖励给的如此大方，她眼前就落下一道黑影，一个人的躯壳，靠在了郁声的后背。 “玩家，等等——！” 郁声硬生生停止住了手里的反抗动作。 站在她背后的，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 瑞文把一根树枝，挡在郁声的脖颈边，压低童声，冷冷地说。 “这张纸，你看清楚上面的路线。” “明天，来这个地点集合。” “不要想着反抗。” “你应该见识过【南瓜恶魔】和【魔术师】的厉害，想必你也见识过，那一日中转站里，能够扭曲时间存在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异能。” “不要想着逃跑，就算你跑的天涯海角去，我们毒蛇里的所有人，也会像一条甩不开的影子，紧紧跟随在你的身后。” 尖锐的木刺，就悬挂在郁声的脖颈边。 郁声被箍得不小心，动了一下，脖子划擦过树枝，不小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来。 鲜红浓稠的血液往下流。 禁锢着她的人显然慌张了，迅速把自己强化树枝的异能撤了撤。但他马上，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手里刚刚放松的力道，又迅速地加紧，握着郁声的脖子说。 “你如果不来，我现在，就把你的脖子拎下来。” 。 郁声被这中二台词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见郁声久久没有回答，那木刺又离近了郁声的脖颈处，细长的尖刺，几乎贴着郁声的脖颈划过。 恶狠狠的声音。 “如果你不来，我就杀了你，听到没有！” …… 郁声：。 杀了她，你们毒蛇以后，就没有活着的宣传大使了。 脖颈间的木刺又进了一分。 郁声立马：“好的。” 她很识时务的。 第26章 旋转木马 毒蛇的身影消失的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郁声的眼前。 树叶簌簌地响动，看不见的背后，总像是笼罩着什么阴霾似的。 郁声的皮肤上泛起鸡皮疙瘩，她摸了一把皮肤，走到未来，直到走来走去。 她回去的时候，看见范思朝她挥了挥手：“棒球服，在这里！” 郁声看了他一眼。 范思也笑吟吟看了他一眼。 四只眼睛在空中短暂地碰撞交错，郁声点了点头，后者也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什么幽深的东西。 郁声缓缓走了过去。 两个人对视了十秒钟后，范思开口。 “你眼睛不舒服？” 。 范思和她，真是没有一点默契啊。 范思简短地和郁声进行了几分钟的交谈。 …… “所以说，”郁声问，“你也遇见了毒蛇的人？” 范思点了点头：“他们确实猖狂，赶在伊甸园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也不怕被伊甸园直接攻入他们老巢，把他们这个据点，直接一窝端了。” 郁声觉得这不是他们该担忧的，她头转到一边，看莱茵在干什么。 莱茵躲在一旁，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伊甸园的地图。她估计是在思考，究竟哪个地方，可以藏人。 范思立马凑了过去，借着火光，一开口就是：“你们那被拐走的，是个很重要的人吗？” 一听到这话，郁声的太阳穴都疼，这小女孩又这样随随便便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了，她是真不怕被人抓到把柄吗！ 荒原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人过来。 难道越单纯，就越不容易暴露吗。 郁声想的牙酸。 莱茵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样子，点点头，认真道：“初级学院里，我已经把所有能够藏人的地方，都逛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的痕迹。” 郁声：。 这孩子不会也是夜行者吧。 范思还在那里蛊惑人心：“既然你们被拐走的是最重要的人，那你想想，伊甸园里哪个地方，从下到上，防守最严密，根本容不下一个人进去？” 莱茵恍然：“难不成……是在天文台里！” 郁声手里的树枝“哐当”一声，掰折了。她把范思提出了莱茵的视线范围内，又对后者反复叮嘱，不要相信陌生人的话，不要随便被陌生人诱导，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找她，不要找这种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莱茵不服气地说：“我有分寸的！” 郁声头疼，摸了摸她的头：“你一个人出来，我觉得你自己也有判断。关于范思的身份，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如果你觉得他不会危害到你的家人，就和他合作吧，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范思在一旁喝水，笑着说：“你要小心，别遇见异形了。” 遇见也没太大关系，郁声想。 反正这些异形也不是真的，都是被异能变出来的。 而且，她不能一直跟大部队呆在一起，个人的光芒，很容易会被群体掩埋。 郁声点了点头，没走多远，果不其然，耳后忽然传来树叶被碾碎的声音。她借着微弱的光，看见了一道巨大的影子。 巨鸟的影子。 这是一个庞大的异形。 郁声回头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双眼睛。 长在两边的眼睛，像黑色葡萄，边缘处有细小的绒毛，又像被掩埋在草丛里的珍宝。 然后，是一条大概有一条手臂长的尾羽。 白色的尾羽，夹杂着几道黑色纹路，很奇特的严肃。它两只爪子抓着地面，看猎物一般，紧紧盯着郁声。 如果这是真的，那郁声会转头就跑，但这是考试，作为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郁声深谙考试之道。 郁声往前走。 周围有视线投了过来。 【白尾鸟】 【c级异形】 郁声有两个选择，一是战斗，二是选择碰瓷，直接认输逃跑。 在这里，她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如果她受到了重伤，在暗处的人，会立马跳出来保护她，但她的分数也不会高。论坛上的攻略明明白白说过，遇见异形，必须及时处理掉。 这也是人类和异形的关系缩影。 郁声拿起树枝。 【武器专精】的加持之下，树枝变得更为坚硬，它的身上抽出枝条来，树枝打在白尾鸟的背上，洁白的羽毛震开，郁声被呛得猛烈咳嗽两声，在咳嗽的过程中，迅速往后退。 躲过白尾鸟的羽翼。 白色的细小羽毛洒了下来。 一切都很逼真，如果不是面板，郁声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切是假的。 【……白尾鸟的弱点在腹部，当你准备攻击白尾鸟腹部的时候，它们会受到刺激，并且不顾一切保护腹部】 郁声抬头，眼神微凝。白尾鸟的羽毛蓬松，毛发雪白，没有一点杂质。 暗处，档案上的记录，正在不断更新着。 “疑似拥有能够强化外界物体的异能。” 郁声退后几步，和白尾鸟拉开距离。郁声没有动作，将树枝朝着下方，尽量避免用尖锐武器攻击白尾鸟。但眼前的白尾鸟没有给郁声任何反应机会，直直地往郁声冲了过来，动作急切而又猛烈。 一道疾风拍在郁声脸上。 在黑夜里，异形的实力得到增强，理智也会得到下降。 郁声想都没想，往右躲过一道羽翼拍击后，直接用树枝，借着转身的惯性，刺向了白尾鸟的颈部。 一切发生在瞬间。 等郁声的树枝落下的时候，白尾鸟瘫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凄惨无力的呜咽声，在原地痛苦地摇晃了一会，才沉沉地倒下。倒在地上的时候，并没有发出郁声意料中的巨大动静。 只是很沉闷，很微小的一身后。 两人高的尸体，陷进了泥土里，白色的羽毛上，沾满了灰色的淤泥。 c级异形，对于现在的郁声来说，并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但也许因为是被模拟出来的异形，白尾鸟的实力远远比不上普通的c级异形。郁声估摸着，大概就比最底层的d级异形好上那么一点。 遮盖光线的云层散去，月光忽而变得很明显。 在柱状的月光之下，郁声穿着风衣，行走在寒风之中，连影子都变得狭长，她看见白尾鸟躺在一边，红色的血液顺着雪白的毛发，滑滑梯一般，不断往下流，部分在流淌的过程中，浸入雪白之中。白尾鸟的毛发被染红了一部分。 郁声凑近，能看见根根分明的绒毛，闻到很特殊的味道，鸟类，泥土，水汽，雪混在一起的味道。 暗处负责观察的人，在档案上继续写下一句话。 【敏捷度和反应力很高，力量有所欠缺，用了一部分技巧来弥补】 第41章 郁声擦了擦额角的汗。 没有热身，就进行剧烈运动，现在她的心跳有些快，在原地喘了会气后，郁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把插在鸟类身上的树枝拔了出来，这样的牵扯，带来了更为明显的疼痛。 白尾鸟的肌肉剧烈的颤抖痉挛。 郁声提着树枝，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形，但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耳边，滑擦过一声细小的鸣叫。 声音清凌凌的，又带着些稚嫩，像嫩芽坠落，在湖面碎开的波纹。 这是郁声听过的，最好听的异形叫声。 鞋子后端陷入松软的泥土中，郁声又走了回去，她小心地避开鲜血，顺着声音的来源，扒开白色的绒毛，在皮肤上面，看见了一个类似于口袋的东西。 里面探出了三个灰灰的脑袋，正瞪着葡萄似的眼睛看着郁声。 很多双眼睛相互对视。 三个灰灰的脑袋又叫了几声，抬着下巴，用自己的脑袋蹭郁声的指尖，叫声短促。 郁声：“……你们饿了？” 三个灰灰的脑袋，抬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开始往郁声手里蹭。 这是白尾鸟的后代。 大约是因为刚刚出生，它们的身上，只有一些短短的灰色毛发，天气冷下来后，它们只能排排坐，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躲起来。 羽毛对于鸟类来说，就像人类的衣服。 虽然他们现在衣服穿的很少，但它们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母亲的怀里就是最温暖的地方。 不仅是身体上的温暖，从身体上流下来的血，也同样具有温度。 血液并不滚烫，像流淌着的温泉。 冬天泡温泉，热气上涌，也是件温暖的事。 白尾鸟的后代，抬着头，往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声音高低起伏，一声接着一声。 因为异化程度不深的缘故，它们看上去就像再普通不过的雏鸟。没有什么威胁，反倒显现出几分可怜兮兮的狼狈来。 它们是刚刚抽枝的嫩芽，一点点，好不容易从泥土里拔地而起，却在刚刚探出头的时候，就失去了最大的庇护。 白尾鸟弯折的羽翼，慢慢往下滑。现在那几个小脑袋，已经彻底失去了挡风的宽厚羽翼。 它们开始慌乱地拍打着小翅膀。 …… 郁声的指尖被冻红了， 她低下头，摸了摸这些异形的脑袋，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那双眼睛看着自己，郁声掌心握着脆弱骨骼，仿佛只要指尖轻轻用力，就能把一切碾碎。 事实也确实如此。 郁声站起身，用纸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她低声说。 “该走了，不然过久了，她会担心的。” 树林里，纸巾与手掌的簌簌摩擦音，还在继续。 毫无疑问，就算再逼真，这些异形也是假的。 但她现在面对的抉择，却并不一定从未发生过。 …… “一个能够坚决执行任务的苗子。” 有人在档案上，写下这样一行字。 —— 郁声走了一路，风尘仆仆回到了他们精心挑选的栖息地。 范思托着下巴，满脸愉悦：“刚刚你一走，我们就在这边多了很多奇怪的异形。” 郁声：“我也遇见了。” 范思：“真巧啊。” 他拨弄着火堆，看上去心情很好。 郁声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她一个人走到了石头旁边，【猎场】很大，河的这边，隐隐可以看见外面正在交谈的人。 在猎场，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由异能者变出来的异形。 互帮互助，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自己的好友，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加分。 面板是个贴心的小天使，它飞了出来，对郁声报告喜讯。 “玩家！恭喜您，您已经成功吸引了研究所的注意力！他们看起来就很缺您这种没有感情、杀人如麻、毫不尊重生命，眼里只有命令的杀人机器！” 郁声抬头看了一眼空气中的白字，内心顿时被无语两个大字塞满了：“你就是这么夸人的，怪不得你以前的玩家都跑了。” ！！ 面板立马变成乖宝宝，戳了戳空气：“玩家，您别生气，您说说，您想要什么，或者想知道什么，只要在游戏规则之内，我都会满足你的。” 郁声想了想，问：“我的力气变大了？” 面板：“是的！！您在这段时间的锻炼之中，力气明显有增长，再加上您之前佩戴过一段时间的金色武器，现在已经有异于常人的怪力了！” 郁声低头，把手放进河里，开始搓手，清理手指缝里的每一个细节。她的手并不耐冻，平时晚风吹一下，就要红上半截指头，现在用冰凉的水一过，几乎整只手都变成了红色。 红色的指尖，放在文学作品里，都要彰显出人物复杂并且挣扎的内心。 面板研读过很多本剧作理论，深谙此道，因此，它在一旁欲言又止，内心思索了好久，才冒出来了一句不像安慰的安慰。 “玩家，那只鸟，以及那几个幼崽，在这个游戏里都是假的，这个游戏对您来说，也是假的。” 郁声低低嗯了一声。 不懂人性的面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下去了。 旁边的石头上，落下一道阴影，莱茵也跟她一样，蹲了下来，在大冬天洗手。 “是故意的吧？”莱茵甩了甩手，脸上神情很淡：“我之前出去转圈的时候也遇见蛇类异形了，那种异形很少见，至少我在荒原从没见过，我不知道它的弱点是什么，纠缠了很久才勉强把它杀死。” 莱茵说：“我在荒原的时候，也经常碰见异形，它们很多都和普通生物没什么差异，甚至有的，还和人类长得像。最开始，如果要我解剖它们尸体的话，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地同情他们” “但后面会发现，这都没什么用。” 莱茵用一种很平淡的语调，陈述着人类和异形的关系。 “异形就是痛恨人类，它们一见到人类就很不得把我们的肉啃食下来，特别是异能者，我曾经看过一个阿姨的尸体，被一群异形，转瞬间，由□□啃食成骨骼的场面。” “——所以，不必有负担，就算身上沾了血腥味，也是敌人的血腥味。” 郁声：“我没有负担。” 莱茵看了郁声很久，忽然笑着拍了拍郁声的肩膀，然后蹦蹦跳跳飞走了。 莱茵这小姑娘来的快，去的也快。 郁声洗完手后，拆了一盒营养剂，她擦了擦手，开始慢慢喝营养剂。 她眺望着远方。 面板跟着玩家一起眺望远方。 面板有些莫名的伤感，或许它的核心，被那个人类感染了，也拥有了一小部分人类的多愁善感。 过了很久，面板的现任玩家，郁声，小声地喃喃了一句。 “烤鸽子。” “烤乳鸽” ……“想吃。” 面板：…… 面板瞬间不伤感了，但它也没办法给玩家提供乳鸽，只能给郁声调出几张色彩鲜明的照片，然后果不其然被郁声冷眼看了很久。 强者，从不会被口腹之欲打倒。 一天之期已到。这个夜晚，也是时候，去和毒蛇赴约了。 郁声用树枝拍打了一下旁边的石头，在内心想。 毒蛇。 这个奇妙的组织。 竟然用【南瓜恶作剧】和【魔术师】来威胁她。 “如果你知道，你用来宣传的人，和你威胁的人，是同一个，你会跪下来唱征服吗。” 郁声：“面板，闭嘴。” 面板：“好的。” 郁声顺着记忆里的图纸，在若有若无的监视之下，走到了毒蛇要求的地方，还好，这一路并没有碰见任何异形。 到了约定的地点后，郁声回头看，看见范思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这附近是一个旋转木马，旋转木马前有一片废弃的喷泉广场，上面积满了灰垢。 郁声见四下无人，就找了个木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坐了上去。观赏着异世界的夜景……四周没有灯，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概有十几个，都满脸紧张地互相对视着，想开口，但又像是在畏惧这什么，只能用手势和终端交流着。 但极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充斥着对现状的恐惧。 他们不像郁声，无所畏惧。他们害怕丢掉性命，他们害怕被赶出伊甸园。 他们看见格格不入的郁声后，还以为郁声是毒蛇骨干成员，过来讨好郁声。郁声瞥了一眼，淡定地说了一句，“我也是被威胁过来的”后，又盯着前面发呆，只留下满脸震惊的一群人。 不是吧？ 这么淡定？ 您是从哪个大组织或者大家族来的？ 他们的猜测郁声弄不清楚。 就在郁声发呆的时候，她坐着的旋转木马，忽然震动了一下。下一刻，刺目的灯光从头顶上落了下来，郁声眼睛有些刺痛，她的眼皮上瞬间被薄薄的红色侵染。 第42章 郁声再一次睁眼的时候。 她有点傻了。 一个高挑的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穿着蓬蓬裙，身材很高挑，一回头，郁声只觉得那张脸熟悉又不熟悉。 不熟悉是因为，不是她本来的样子。 熟悉是因为，那是她用过的脸。 郁声【南瓜恶魔】头上的南瓜发卡，陷入了沉默。当她听见南瓜恶魔那一句“晚安”的时候，更是抱着旋转的木马，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默。 想当年，郁声为了不让保卫队怀疑到自己身上，还和面板现学了几句奇怪的口音，她自己说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别人说，忽而觉得很尴尬。 有种自己技艺不精，别人还偏要模仿的羞愧感。 …… 这算什么。 cosplay被正主发现后，正主羞愧地抱着旋转木马脚趾扣地？ 郁声静静地看着那个穿着蓬蓬裙和圆头鞋的女人，张开手臂。用着怪异的语调，夸张的身体姿势，说道。 “欢迎——加入毒蛇。” 在废弃的游乐场里，她奇特的妆容以及服饰，显得无比和谐。 郁声：。 虽然她觉得很浮夸，并且ooc，一点也不还原，但考虑到这是自己的二创同人，并且也为自己宣传了名号。 郁声还是勉勉强强的，和其他人一样，鼓了一下掌。 “啪嗒。” 第27章 梦幻之夜 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出风头，郁声走下旋转木马，融入人群，和范思隔了一段距离，站在了几十个人当中。 几十个张脸，有似曾相识的面孔，郁声扫过几眼，就专心专意看着前方。 了解毒蛇，有利于更好的完成任务，也有利于更好地追回债务。 了解毒蛇的其他成员，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接下来的情况，却让郁声完全愣住。 一切超出她的预想。 她预想过很多毒蛇的出场，或是一群充满血腥味的人，提着各式武器登场，或是一群眼神阴郁的人，口中总念叨着深重的仇恨。 郁声没有想到。 从远处先传来的，竟然是歌声。 听不清歌词。 只能听到，远远的，温和的语调，粗旷的声线，交织在一起，而后，暖和的细弱光点晃动，扩大，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被灯光笼罩的，是一个蛋糕，白色的蛋糕后面，是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冷脸女孩，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头发盘在脑后，眼下镶着碎钻。 歌声也跟随着画面变得嘹亮清楚。 远处偶尔有异形嘶吼，郁声不清楚是不是调查队的人，她皱着眉头，耳边一句又一句歌声冲刷着，周围的游乐设备也开始一个个运行点亮了起来，过山车呼啸过最低点，喷泉交织，空中飞椅飞到顶端。 紧随而来的，远处的山，亮了起来。 巨大的，庞大的游乐场开始转了起来。 ——巨大的圆形物体，像一个活靶子。旁人余光一过，便忍不住看过来。 …… 郁声深吸了口气。 身边没人敢说话，只能站在原地，对这群人行注目礼。 那边几十个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这边战战兢兢一言不发，就像一层薄冰墙，立在了人与人的中间。 第一个在人群中鼓掌的人，郁声也不知道是谁，但掌声如同一把火吹过纸巾，郁声被带着，手臂肌肉用力，举起手，掌心相撞，肌肉互相排斥，也发出了掌声。 场面是如此怪异与和谐。 沾满血腥的组织围绕在白色的蛋糕旁边，被胁迫的人没有激烈的呼救，反倒是鼓起了掌，和一群来看宴会的宾客一般。 郁声掌心相撞，抬眼看到蛋糕的第一个念头，是奢侈。 第二个念头，则伴随着无尽的荒谬。 让她这个玩家都觉得奢侈的蛋糕，竟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新鲜的水果，看上去汁水饱满，果肉匀称，点缀在蛋糕周围，颜色繁多。在这个农业极不发达的世界，郁声很难想象，竟然会存在水果蛋糕这些奢侈的东西。 在吹完蜡烛后，郁声明白了穿着公主裙的人，是谁。 ——“小首领。” 是毒蛇的首领。 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小首领的形象，和毒蛇的气质截然不同，她不像马戏团的小丑，也不像什么阴冷的杀手，她面上的表情很冷，倒像强行被扣留在人间的天使，满脸都是冷漠。 小首领轻轻吹灭了蜡烛。 站在小首领旁边的人和颜悦色地开口，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名字，鳞片，獠牙，绿胆…… “今天，是我们首领的十八岁生日。” “她希望有人能够陪她玩捉迷藏的游戏，所以，需要各位的一点帮助。” 小首领双手依旧合成十字，她低着头，指尖近乎抵着眉心。 白色的纱布在黑暗中若影若现。 蜡烛燃到顶端，她向后一退，若现的光影彻底消散。 她说：“请好好躲起来吧。” 郁声周围吹起了一阵风，人群往这四处散去。在敞亮的游乐园里，郁声往前跑，不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也不清楚接下来的轨迹，她偶尔回头，看见远远的，小首领把蜡烛的残渣，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收了起来。 她没有许愿。 郁声莫名地想到。 夜晚灯火通明的游乐场并不好藏人，第一个被发现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很快就没了下文，郁声躲在丛生的草木后，手里捏着归档果实，耳边带着辅助分身道具。 她并非没有能力反抗，但不到必要时刻，她不想使用这些道具。 就算是归档果实，也不能一劳永逸。 她的脑海里又闪过刚才的画面。 一个人，绝对不会做没有理由的事情，毒蛇扮演【南瓜恶作剧】，又这么向外宣传，难道只为了喊人来给首领过生日？ …… 眼前的巨大摩天轮在缓缓转动。 郁声默了会，忽然发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他们把黑暗的猎场装点成了游乐园，他们暴露的风险大大增加。 但那群人在干什么。 …… 郁声回想着他们吃蛋糕的场景。 毒蛇还在给他们首领过生日。 还抓了一群人，来陪他们首领玩躲猫猫。 郁声简单地分析了一下两边的实力差距。 这是个不用多加思考就能得出的数据，仅比较伊甸园和毒蛇的纸面实力，伊甸园只要用一只手指，就能把毒蛇按在地面摩擦。 在这种情况下，毒蛇还敢大肆举办生日宴会。 令人难以理解。 郁声活动了一下手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装成一个普通人，平安熬过今晚。 时间变得漫长而又煎熬，郁声本来打算叫面板出来放几部电影，但连续喊了几声，面板都没有回应。 ？ 难道真被抓进去了？ 略微忐忑的郁声，只好蹲在原地，在内心到处复盘。 “咔。” 轻微的树枝响动，郁声神经立马紧绷，眼睛扫视着周围。在游乐场灯光的照映下，周围一切模糊隐约，郁声屏着气息，注意到有几只白色的野兽向自己走过来。 它们的具体样貌看不清晰，郁声只能看见庞大的体态，以及走过来时微微摇晃的地面。 这些体态庞大的生物缓缓走过，郁声的鼻尖，也飘过浓烈的腥味与热气。 异形？还是野兽？ 图鉴并没有背完全的郁声并不能清晰辨认出眼前生物的身份。 但巨大的身躯，轻巧无声的脚步，这些疑似狩猎者的讯息同时出现。郁声不敢轻举妄动。 据她的观察，这样的生物大概有几十个，惹上这么一群庞大的生物，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它们在郁声旁边停顿了几秒钟，鼻尖轻嗅。 郁声手掌肌肉不自觉缩紧，随时准备归档。 短短的几秒后，这些生物又继续轻巧地往前行驶，渐渐的，它们消失在了郁声的视野尽头。 还好，没有被发现。郁声内心缓了口气， 她内心思忖着。 本来以为这里是块隐蔽地，但现在看来也不一定，这附近刚才没有枪响声和尖叫声，小首领他们大概不在这附近。 而且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不知道是不是郁声的错觉，空气的水分似乎在消失，四处充斥着一股焦躁的气味，还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吼。 ——是可以当作鬼片背景板的阴森氛围。 此地不宜久留，郁声决定转移。 刚抬腿的时候，郁声腿有些酸，她晃了一下，后面有个人扶了一下郁声，她才站稳。 郁声还没回过头，就看见余光之中，出现了一截白色的、反光的公主裙。 …… 郁声不想回头。 也不想抬头，即便她不像小首领那样有皇冠。 第43章 她低下了头。 杂草在地上摇曳，视野范围内的小水潭，忽然反射出一群庞大的影子。 那是刚刚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危险生物。 。 腹背受敌。 郁·夹心饼干·声，露出了一个微笑。 因为肌肉有点僵了。 第28章 被抓 还好，事情并不像郁声想的那么糟糕。 这个郁声之前只见过一面的小首领，反而牵着郁声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她耳边低语。 “别动。” 一阵包裹着热意的凉风吹过郁声耳尖，郁声下意识就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刚才的枪响声还在耳边回响，郁声捏住果实，随时准备跑路。 但这个穿着裙子的小首领，不知道是什么来路，郁声只是眼前一闪，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完全失去了力气，像漏了气的风筝一样，瘫进了小首领的怀里。 郁声：？ 郁声：！ 手臂上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却如同压了一座山一般，郁声想要用力挣脱，但胳膊的力气传送到手肘处，就像沉入泥海之中，得不到半点回应。 小首领一把上前握住了郁声的手，一把抱住郁声，往某一个方向直直地跑着。 还不忘记用黑布蒙上郁声的眼睛。 脚踩过地面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 郁声：。 完蛋。 这下连划空气点果实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系统，郁声试图用言语来干扰这位小首领，包括但不限于“你叫什么”“不要急着杀人”“我也有异能的”“你们毒蛇不缺人”等一系列话语，但小首领始终一言不发。 在郁声都要躺平绝望的时候，小首领终于有了半句回应。 她的语调很冷，比她身上的白裙更冷。 “你很重要。” “他们有人在看着你。” 。 郁声立即闭上了嘴，她内心有点凉，脖子上也有点凉，一时间不明白这究竟是件好事还是见坏事，这种既死又活的概率问题真让人心寒。 她努力尬笑：“我身上还背着巨额贷款，他们是该害怕——嘶。” 在奔跑的过程中，郁声的手心，被指甲刮过，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小首领抱着郁声的力道瞬间松了松，但很快，她又恢复到原来的力道，走了几步，她停下来，把郁声放了下来。 郁声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她能够平稳地两肢着陆，勉强像一个正常人行走。 只是她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小首领，”郁声摸着旁边湿滑的岩石壁，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哪？” 小首领惜字如金：“往前走。” 郁声暂时还不敢反抗，只能缓慢向前走。 小首领的声音隔得越来越远：“不要回头。” 有另一个人的手，推了一把郁声，让她控制不住地踉跄向前。 郁声以为这句话是威胁，她摸着石壁的手，又忍不住紧了一紧。 地上很滑，郁声要竭尽全力控制住肌肉，才能让自己正常地行走，等有些力气，郁声摘下眼镜上蒙着的黑布，往回看。 已经看不到入口了。 权衡了一下利弊，郁声暂时还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能力，她叹了口气，踮着脚尖，慢慢往前走。 这里到处都能听到滴水声，地面也滑溜地像涂满了肥皂液。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郁声每走一步。都能带来通透的回声，走了很久的下坡路，忽然，那回声变得微弱，朝着更辽阔的地方扩散出去，郁声定睛，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入口，红光往外散。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石洞，里面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郁声扫了一眼，粗略有十几个人坐在中间。 而在旁边，有几个腰间插着枪的站在原地。 郁声一进来，立刻吸引了大部分目光，郁声走过去，乖乖坐在中间。 这中间坐着的，当然有熟人。 范思一喜，眉毛被皮肉牵动，扬了上去，小声道：“真巧啊，你也进来了？” 郁声没理他，凑到莱茵的脸旁边：“…出意外了？” 在外面，她也不敢问得太直白。 莱茵手抱着膝盖，半张脸被手臂遮住，面对郁声的问题，她只是摇了摇头，一直盯着地面，瞳孔一动不动，目光却极为涣散。 在分开的半夜里，小姑娘碰见什么东西了？ 叫错人家名字被骂了？被发现是荒原的了？因为脸太臭被人攻击了？ 郁声还在思考，莱茵的声音就传到了耳边。 莱茵：“没什么。”她的手臂挪了挪，把脸偏向郁声，盯了一会，然后说：“我看见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郁声：“什么事情。” 莱茵手肘枕着侧脸，眼神望向石洞上方：“……一个人不该经历的事情。” “没什么的，”很快，想到了什么，莱茵又盯着原来的方向：“其实没有什么不该经历的事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任何事情，都可以是很平常的事情。” 旁边的范思，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装模作样地说：“你别说，我也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郁声：？ 失去了面板，她现在完全不能理解两个谜语人的意思。 郁声试图安慰莱茵，她想默默莱茵的头，说几句振奋人心的心灵鸡汤，但后者似乎并不需要这种安慰。 莱茵的低落转瞬即逝，她不需要家长宽慰，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莱茵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又变回了平常那副冷硬的模样，她点了点周围：“那边是不是有人在烤鱼？” 这跳跃的思维让郁声有些接不上。 跟着莱茵的指尖，郁声转头看，就看见外围有几个拿着枪的人，正在烤鱼。 在他们的旁边，有一潭圆形的泉水。 郁声再看那鱼。鱼头上长满了骨状物，尾部由细长的刺构成，郁声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诶，”范思眯起眼睛，压低声音，故意朝郁声挑眉，“我听说了，他们要拿我们这些人，和伊甸园谈判，伊甸园十分钟不回答，他们就杀一个。到时候万一先杀你，你可以跳进泉里，就像那条鱼一样，滑溜地逃走。” 郁声的目光落到了那边的泉水。 透过重重身影，她看见一个人拿着枪，对着清澈的泉水，就是一顿扫射。水里泛起血腥，他们把鱼的身体拎了出来。 血液和水流一起往下。 。 郁声叹了口气：“它也逃不走。”此情此景，他们和烤鱼又有什么区别，都一样的弱小无助—— 话音刚落，那只正在淌血的鱼，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嘴咬上了烤鱼人的耳朵，尾巴用力，给了烤鱼人致命一击甩尾！ 烤鱼人尖叫一声，手下意识抓着鱼，往泉水里丢。 郁声：…… 果然，《守望未来》是一款不能用常理来推测的游戏。 抓鱼事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圈，避开别人的视线，开始思考出去的方法，毕竟大家来伊甸园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谁也不想莫名其妙被抓过来，然后死在这片土地上。 郁声也在思考。 她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首先，毒蛇不知道什么原因，借用【南瓜恶作剧】以及【魔术师】的名号，到处恐吓召集人来到【猎场】，然后让大家陪那位穿公主裙的小首领玩捉迷藏。现在毒蛇正在到处抓人，就算当初没有受过威胁的人，也被抓了过来，就比如莱茵。 毒蛇抓这么多人过来，是为了和伊甸园谈判。 它们想干什么？ 郁声之前了解过一些毒蛇历史。 毒蛇，虽然近几年已经逐渐演化成了扑克牌里大小王，但在最开始，在伊甸园建立之初，在丰收节建立不久后，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组织，里面的成员，个个都是名气不小的成员。 第一个提出生物抑制剂构想的黎位博士，第一个为污染制定测量标准的文子菲，以及以涂临为首的，研究人类异能进化方向的一众学者。虽然他们的很多成果，至今仍是保密技术，但他们的成就不可被否定。 那时候的它们，有组织，有纪律，有头脑，有资源，纸面实力看过去，一不开心就能够把伊甸园掀翻，但最后，毒蛇内部因为不知名的矛盾，成员四分五裂，很快沉寂在历史中。 毒蛇没能推翻伊甸园。 伊甸园向着更高处高歌。 而现在，毒蛇想要和伊甸园谈判，想要重拾以往的辉煌，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但通过这样的方式，毒蛇真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 在视线边缘处的，细小的石砾在抖动，紧随其后，郁声贴着的，背后的石壁忽然开始摇晃。 震动让郁声回过神来。 周围站着的人，在一瞬间拿起了终端，蓝色的荧光照在他们的脸上。 第44章 一致下达的命令。 郁声内心有不好的预感。 她在内心呼唤面板。 喊了半天，没等来面板的雪中送炭，郁声眼前一道强光映照，几个大字出现在了郁声的眼前。 还伴随着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您好，这里是z的分身。” “z正在应对上面的检查，接下来将由我为您服务。” “请您完成任务。” “静默的高塔（二）您需要解救这些被毒蛇困住的学生。” 后面还有三个鲜红的未完成。 郁声的内心又跟着沉了一沉，这一路颠簸，担忧的事情太多，她竟然把这件事情忘了。 要把这些人全部救出来，就意味着—— 郁声回过头，目光望向庄敛。 正在和别人眼神交流逃跑方案的庄敛，察觉到了这道目光后，对着郁声冷笑了声，又回过头和别人小声交谈。 。 郁声头都有点大，她把归档果实收进背包里。 要把所有人都救出去，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只能使用辅助分身道具了。 摸了摸耳朵上的流苏耳环。 郁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辅助分身道具的介绍。发现这道具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只能绑定《守望商店》里的套装，并且这些套装，必须要是郁声穿过的。 ……穿过的。 郁声短暂地回想着自己的穿过的装备，魔术师太烧钱并且施法前摇长，南瓜恶作剧更偏向于单体而并非救人，除去这些，还有一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天使装扮。 困境。 无法两全的困境。 在比赛场上，郁声也经常遇见这些困境。压力会让肾上腺素更快运转，血流速度加快，思考也变得更高频率。 要在这群毒蛇有动作之前出手。 要救下每一个人才有奖励。 郁声一动不动，在她的视野中，有一个人放下了终端，转身看向他们。 这个人的视线，很快在郁声的眼前划过，像是思索，又像是怀疑。 郁声并不清楚。 郁声也没有探究的时间。 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仅是一瞬间，他抽出枪，带着风，对准郁声。 “碰——” 郁声没能看见子弹，只能闻到渐起的硝烟味，以及在耳畔盘旋的嗡鸣声。 像一千只黄色的蜜蜂盖在了头上，脸上充斥着细小颗粒的触感，耳边都是不停的鸣声。 子弹沉重飞向郁声。· 第29章 亚特兰蒂斯的幻影 猎场边缘。 獠牙把新型的联络设备放在了面前。 一年了，他们朝着伊甸园天文台附近发放了十八次联络信息，这是唯一一次，天文台回复了他们。 獠牙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 他放下信号发送器，对后面来到此地的小首领抿了抿唇。 獠牙：“你的动作很慢。” 小首领的脚步顿了顿。 紧接着，耳边又传来责备声。 “你应该换件衣服，这样只会拖慢你的行动速度。” 小首领一个人站在原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过了会，她说：“我会注意的。” “你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吗，”獠牙蹲下身子，调试联络器，边说。 “这么大了，还要我来教你穿衣服？” “……”小首领深吸了口气，压着嗓子，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只是嘴唇动了动，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是绿胆发现了不对劲，这个温和的男人赶紧过来红脸白脸两面唱：“我说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还当着大家的面这样说，你先管好你自己的胡子渣子——小首领，来，不要做出这么不开心的表情，刚过完生日，就是大人了，来，笑一个。” 小首领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獠牙点了点联络器，抬头。 “调查员那边同意和我们谈话了。” 小首领站在原地，前面聚集的人影遮住附近的光线，忽然，她的终端亮起，在光线稀少的区域极为明显，小首领低下头，黑色瞳仁里映入一个蓝色长方形。 稀少的光线被后面出现的人影遮掩住。 没有过多解释，鳞片递给小首领一块糊状物，“你应该多吃点，这是人舌花做的，对异能有强化作用。” 小首领回想着人舌花的样子，说：“我吃了会吐。” 鳞片：“那就吐了再吃。” 他没有解释，始终保持着沉默寡言，在亲眼看见小首领把那团糊状物吞下去后，他才没入阴影里。 —— 血流苏扎着辫子，她今天穿着白色印花旗袍，一股与世无争的淡然气息从她身上往外露。她像是出游一样，脸上表情丝毫不紧张，还抽空回了个消息。 她身边跟了很多人。除了风沙和祝离，远处还跟着几个战战兢兢，偷鸡摸狗的男人。 成黎咳嗽了一下，大约是觉得太尴尬了，又搓了搓手，弯了弯腰，走到血流苏的旁边，讪笑道。 “您知道的，猎场的保卫工作是由我们负责的，如果，如果、如果到时候您有事情，可以放心交给我们做……” 成黎脸颊扯出笑容，手掌合拢，尽可能地委婉表达自己诉求，“这都是我们保卫队应该为您效劳的。” 血流苏一副岁月尽好的模样，颔首，善解人意道。 “放心，我有分寸的。” 成黎笑的更勉强了。 就在前几天的晚上，本应该负责追寻查e的血流苏，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忽然接过了猎场的保护工作，成为了这次新生考核工作的负责人。 负责人，有绝对权力的负责人。 保卫队全体哑巴吃黄连，内心的满腔委屈说不出来。 血流苏丝毫没有被这群苦闷的人困扰，她笑着朝毒蛇的头目，獠牙挥了挥手。 “你好。” 獠牙的目光，从眼前的残骸里移开，转到血流苏附近。但他没有直视血流苏，反而对着地面嗤笑了一下，开口。 “我知道你们的德性，也不需要在这里虚以委蛇，八十多年前，毒蛇的创始人从高塔里带来了一份资料，这份资料至今封存在毒蛇里——你们当初费尽心思，耍了那么多小手段，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份资料吗。” “嗯？”血流苏手握成拳，掩住嘴唇，眼睛笑成一条缝：“这实在是伊甸园的失误，当初执行任务的人已经被流放去海文城了，别忘了。” 她依旧保持着笑眼，只是眼瞳半睁了会，又很快合上，慢慢道“诸位在猎场舒舒服服地住了这么多年，伊甸园一直没出手。我们也是真心想翻过这一篇的。” …… “不用威胁我们，”绿胆在一旁叹气，“上一任首领的死亡真相，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们都知道。” 说到这里，绿胆有些自嘲：“我们都知道，毒蛇这辈子都不可能覆灭伊甸园的，我们已经老了，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让我们顺利走出伊甸园，我们可以用那份资料来交换。” 血流苏：“你们想去哪？荒原、南方教会？或者是海文城？海文城里有很多人，商人，医生，还有……囚犯。” “你们！”绿胆瞬间被逼的向前一步，整个人被激的有点发抖。 獠牙拉住了他，边拉边嗤笑。 “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我知道天文台有方法在遥远的地方监控我们，也知道伊甸园盯着毒蛇这块肉很久了，涂临的研究成果我们守了八十年。如果我们死了，所有的研究资料都会跟我们一起灭亡。” “所以我们只有一个要求，”獠牙把联络器关闭，放回背包里，整理好，说，“带我们出去。” 血流苏脸上的笑意不变。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回答獠牙，反而把目光，转到一旁的小首领身上。 她眉眼弯弯。 慢慢地开口。 “那你呢，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獠牙皱眉，绿胆更是直接暗骂了一句，他们在同时回头，脖颈上的肌肉收紧。 被黑暗淹没的身后。 小首领并没有抬头，她的终端正亮着，上面只有一个消息。 “动手。” —— 子弹朝着郁声奔来的一瞬间，郁声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本应该躲开。 但身体成了拖累她的累赘。 托疑似拾荒者的福，她身边的人齐齐后退一步，留出了一大片区域。 所以郁声双眼发黑，整个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没有撞到任何人。 被子弹穿过的手臂，先是一阵刺骨的凉意，而后是更深层次的空虚。 最后，才是麻木的疼痛。 麻木过后，被枪弹贯穿的地方开始发麻，发热，这股热气很快扩散到了周围，让郁声感到难以言喻的疼痛之感。 她的脑子里起了一层雾。 第45章 外面的声音，以及身体的触感都被隔绝在了雾外。 透过雾气，郁声隐约能看见，更多的枪对准了她。 但此时，四面八方的人都举起了枪。 范思皱着眉头，盯着那枚子弹：“……是特殊处理过的子弹，上面有很深的污染。” 摄入纯度如此之高的污染，除非是不易感染体质，不然肯定会受上不少苦头。一个不注意，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但异能者，基本都是极易感染体质。 莱茵立马意识到这一点，她连忙有些慌张地把手捂住郁声手臂上流着血的弹孔，对着郁声喊道：“你现在怎么样？！” 郁声躺在地上，没有回复。 莱茵手边颤抖边帮郁声处理伤口，圆形伤口附近很快就清理干净，但在伤口附近，盘旋的黑色始终清理不掉。 除此之外，郁声的皮肤滚烫，烫的像被火烧过的锅底。 莱茵愣了一下。 这不像要失去理智，反倒是像—— 要觉醒异能？！ 莱茵的脑子瞬间宕机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理清现下的状况，余光就看见一群人扣动扳机。 而后，子弹奔向她怀里的郁声。 莱茵没有时间躲开，也来不及护住郁声，她伸出手，想挡住子弹，但在极为有限的时间内，根本无法到达子弹的轨迹。 子弹到达莱茵手边的一瞬间。 一块石头撞了过来！ 它们串成了几十条长串，罗列在四面八方，硬生生把子弹给拦截了下来。 在旁边的庄敛，随手擦干净嘴边的血液，随即冷笑了一声，大声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一群只能强化自己身体的低阶异能者，也敢强迫我们？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你们的好戏，你们还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们了？” 她挥了挥手，碎成粉末的石头跌落一地。 庄敛向前一步，脚步深深落在地面上，双手抱胸，下巴微抬。 “我再怎么差，也不至于比你们差。” 子弹没有继续按动，这样珍贵的子弹也许并不能大批量生产。 莱茵正背着郁声，余光扫着周围的阴影和人。 这群人不知道为什么，下了死心要杀郁声，如果再这样耗下去，没有任何好处。 莱茵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气。 莱茵背着她，对着庄敛：“我带她走。” 庄敛哈了一下：“就你？凭你一个人，能带着她滚出去吗。” “放心，”莱茵扶着郁声，眼神望向旁边。 “这里不止一个高阶异能者。” “哎呦。”一直坐着看戏的范思，拍了拍自己的腰，“我都快二十六的人了，还要陪你们这群小年轻闹……哎，那边那个影子，等等，我来陪你聊聊天？” 影子的后面，一个人影浮现。 鳞片手里有黑泥缓缓往下坠。 “我的目标是她。” “那可不行，”范思嬉皮笑脸回复，“那可是我物色的队友。” 沟通在此刻变得没有意义。 刹那间，黑泥变得锐利坚硬，向着范思的命门袭去！ —— 莱茵背着郁声，跑了一小段路，就被黑泥般的阴影阻挡住了。她想要操控石头砸开黑泥，但最终都无事于补。 那些黑泥像沼泽，把她困住了。 就在这时候，一双手，扯住了她的后肩。 郁声在她的耳后，虚弱地说。 “我要下去。” “路已经被堵死了，就算我不下去，我们也出不去吧。” 莱茵并不是偏攻击性的异能，同为高阶异能者的情况下，她根本突破不了这黑泥。 莱茵双手握拳，直到郁声又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肉，莱茵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松手把郁声放下来。 一下来，郁声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莱茵气的直接就要把郁声扛回肩膀上，“你……”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后者一个微笑堵了过去。 郁声摆了摆手，她身上的滚烫欲加汹涌。 恍惚之间，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大概是错觉，在之后的几十秒里，郁声再也没听见更多的声音。 她耳边的流苏耳环轻轻摇晃。 流苏刮过皮肤，氧意尤为明显。 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 【经系统自动监测，您目前正在遭遇生命危险】 它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落下了短短的一句话。 【您现在有脱离游戏的风险】 【如果脱离游戏，您将会失去一切奖励】 【您可以直接选择归档，躲开这次风险，理论上来说，您只会受到一点惩罚】 …… “……不。” 就算使用归档果实，她的目标也不是放弃。她会重新制定新的计划来面对风险，放弃不是她的选择。 就算放弃，她也不想在游戏里放弃。 郁声的声音有些哑。 机械音又响了一遍。 【您现在有脱离游戏的风险】 【如果脱离游戏，您将会失去一切奖励。】 【您可以不完成任务】 郁声的力气，也被高温燃尽。 郁声摩擦了一下后座牙，肿痛的牙龈也发出了酸涩的声音。 她笑了一下。 她的脑子在这一刻也被高温推动着飞速运转，郁声被推到了贝克镇的冰雪下面，被推到了鳞片折射的光芒上。 【亚特兰蒂斯的幻影】 那个属性未知，功能未知的……新手体验装备。 郁声迅速问面板分身：“辅助分身装备，能绑定这个一起用吗？” “可以，但太过冒险，我们无法确认装备的功能，您当初试用，应该也没有时间确认装备的功能。” “我建议您下次直接避开这里。” “你用吧，”郁声拒绝了认真的提议，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无比虚弱的微笑，气若悬丝地说。 “很抱歉。” 职业选手不会在赛场上投降。 “……”面板分身默默开始重新计算，检索数据库，几秒后，它没有感情地、一本正经地回复，“我必须提醒您一件事，三十秒内，如果【亚特兰蒂斯的幻影】不能触碰到水面，她恐怕会当场变成小鱼干。” 第30章 很河里啊 使用辅助分身道具，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既能保证任务的完成，又不至于让郁声直接暴露身份裸奔。 现在，郁声唯一要做的，就是靠近那唯一的一汪泉水。 郁声没走几步，眼前又一阵发黑，她喉咙很痛，整个人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莱茵又想生气又不敢生气，她板着脸，一把背上郁声。 “你要去哪？” “泉水边。” 在得到答案后，莱茵没有提出疑问，拔腿就往着泉水的方向跑去。 异能者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那些黑泥只在入口的地方堆积的最深，这里的黑墙并没有那么宽厚。它看起来很薄，看去来谁都能通过。 它看起来只有三厘米。 旁边的范思几乎被鳞片压着打，庄敛几个人也在和一群二阶异能者纠缠。 没有人腾出手来帮她。 金色装备的武器帮她强化了身体。 但脑海里，面板的分身，极为明确地告诉她。 面板又开始劝说：“您应该选择让别人去承担这个风险，您的身体也许会因此崩溃。或者，您应该选择放弃这次任务，暂时的失败也并不丢脸。” 面板：“您应该把眼光放的更长远。” 面板没有得到回话，它看着自己的玩家，向着黑泥走过去。 她抬起头，想要突破影子。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个影子里面全都是阴凉的气息，凉凉地扑面而来，扑到了人的脸上，反而有种刺骨的寒意夹杂在里面，郁声很难想象。 她朝着撕裂自己身体的黑泥走了过去。风衣的尾端碎成碎片。那些黑泥变成黑手，抓住她的身体，利刃穿透皮肤，留下血痕。郁声疼的留下汗，这栋黑泥做成的墙并不牢固，它拦住了前往泉水的路。 它只有三厘米。 郁声浑身都是伤。 走过去后，她却并不觉得疼痛。 她回头看，黑泥被她硬生生凿出了个人形。 郁声本想对着莱茵笑一下，但一条鱼，从泉水里飞跃而出，让她的面部一僵。 这一条凶悍无比，身上长满了牙齿的鱼，对着郁声的耳朵，就是一咬！ 流苏耳饰边缘有几道细小的反光。 它混着血液，落进了泉水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最靠近大脑的部位被撕扯开来，外界的触感嗅觉一瞬间和脑袋脱节。郁声的心脏也跟着抽了一下。她的发丝粘在血液和汗水之中，每一动，都要带来一阵灼热的疼痛。 莱茵最后看到的一幕，就是黑泥合上，郁声往后倒的场景。 她伸出手去抓，黑泥毫不留情刺穿了她的手。 第46章 血液如同水花，往外喷溅。 …… 【您正在使用未知装备】 【未知装备，即不是商店自产装备，来自本世界的本土装备】 【装备名称：亚特兰蒂斯的幻影】 【属性：未知装备】 【技能：？？？】 【提示：？？？？】 蓝色的泡沫从地上飘起。正在搏斗的人，忽而眼前一阵蓝光流过。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黑暗的泉水旁。 在一片昏沉的黑暗里，散发着光的蓝色人影低下头来。那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蓝色的光从她身上晕染开来，像细小的绒毛。 她的面容都显得模糊。 远远看去，只能看见那双巨大的蓝色鱼尾。上面夹杂着鳞片，数不清的鳞片，那么美丽，那么自然。 她伸出指尖，轻点。 泡沫从地上长出，他们如同在构筑一个牢笼，把在场的的毒蛇人员，全部包裹了起来。 被包裹住的世界变得扭曲而沉重。 那是一种绝对庞大的力量，如同汹涌海浪扑面而来，磅礴水汽蒸腾往上。 水汽推人向前。 无法反抗的力量。 棘手的敌人，这么轻易就被禁锢住了。 范思擦了擦嘴边的鲜血，内心哦吼了一声。 伊甸园的异能者？ 这么庞大的能力。范思看着泡沫里的鳞片，刚刚还和他打的有来有回的鳞片，现在，正眼神呆滞地望着外面，恍若陷入了某些梦境一般。 范思戳了戳泡沫，试着用了一点异能。 就像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反应。 ——有趣。 伊甸园的异能者，永远这么强大，这么稳定，就算死了一批，也很快会有新人填充上来…范思收回手。 ——有点好奇呢。 范思边笑边起身，一不小心高兴过头，被鳞片袭击过的腹部伤口开裂。 他又坐下了。 而后。 他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 在场，好像少了一个人？ —— 猎场边缘处。 成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首领走了过来，越过了毒蛇的所有人，走到了伊甸园的周围。 他听着小首领的话，听着两个人的交谈，很快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这两个人因为某种原因，串联在了一起，谋划处理掉一个疑似异形的人。 她们采用的第一个方案，是让小首领偷偷派出一批人，去单独解决掉郁声。这批人绝对服从小首领，甚至可以为了小首领背叛毒蛇。 这样一来。 除非那个学生的异能，是极其强力的攻击性异能，否则她根本没法对抗毒蛇的精锐。 这是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案，能够完美实现血流苏的目的，实施成本也并不高昂。 这是，这个方案有一个问题。 郁声早就被移出了怀疑对象，按照《十日公约》的人生安全权来说，谁也没有权利伤害郁声。并且如果真陷入火拼，谁也不能保证其他人能够毫发无伤地走出去。 除非在庭院的许可下。 可庭院一旦公开许可，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打了一巴掌。 而且，庭院如果想解决郁声，只需要把郁声加入怀疑名单，再让调查员出动就好了。 成黎用自己在伊甸园多年的经验担保，这肯定是血流苏的个人想法。 这是个注定要和伊甸园做对的想法。 那么在此前提下，血流苏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制造意外，不过这条还要面对庭院的检查，有一定的暴露风险。 那么就剩下第二条——找人背锅。 这个背锅人，最好有一定职位，并且和猎场关系紧密，并且……没有过硬的家庭背景！ 这简直是照着他的人生简历在写啊！ 成黎不热的血，瞬间，凉了一半。 当看到下一刻的时候，另外半边血，也跟着一起凉了。 他那拥有满腔热血、永远无知无畏的学妹，在梳理清了这件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明哲保身，也不是洗脱关系，而是……而是是向血流苏当面对峙！ “就算你是调查队的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僭越伊甸园的条例。但在无特殊条例下，保护每一个人的安全，这是《十日公约》里的第一条，”风沙血流苏，“我知道，每年不管是调查队，还是保卫队，都会出现误判现象，每一次误判都是对河流的污染，所以我们每一次执行任务都再三慎重，绝对不伤害无辜的人。” “但现在，没有天文台的指示，也没有庭院的审批，”风沙盯着她，声音有些发紧，“那这算什么，算您凭借自己的主观臆断，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利，向自己幸存的同胞下手吗？” “调查队拥有特殊豁免权，是因为曾经出现过审批不及时，造成重要伤亡的情况。如果您有任何证据或者是猜想，我们绝对不会拦截您，但到目前为止，除了您身边那位小首领，我没有察觉到其他人有任何危险倾向，”风沙一字一句地问，“——您有证据吗？” 成黎内心长叹口气，别过眼。 他内心希望血流苏撒个谎欺骗一下小姑娘，这是个多好撒的谎言，多好骗的姑娘。 可是—— 血流苏听到这话，被逗笑了一般，没有回答风沙，反而对着成黎说。 “我不需要证据，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异形。别把帽子扣在我身上，我可做这么多，都是伊甸园的安全。成黎，带你的人回去，不要阻碍我们行动。” 成黎感到了晕厥。 “好的好的好的，我这就带她走，”他支起身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反复浅鞠躬，一个箭步上前扒开风沙，侧过脸，脸上发狠，低声骂道。 “先给我闭嘴！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血流苏可不是一般调查队队员，她离庭院就差一步了！惹了她，你家在海文城寸步难行！” …… “队长，我们这个月已经错杀了一个人，但这次不止一个，我们这次会犯下更大的错误，”风沙的眼眶有点红，她的声音里有了点哭腔：“我能感受到他们残留在地上的愿望，能感受到他们好想活下去，好想再多看看几天这个世界。” 风沙抓着成黎的衣服，字句都在颤抖，“他们……只是想活着而已，这不也是我们的目标吗。” 说到最后，那语句变得越发细小，变成了哭腔，变成了一滴泪水，变成了两滴泪水，变成了一行泪水。 成黎内心都绝望了。 他深吸了口气，心一横，直接抽手，在风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拍晕风沙！ 而后，他一手搂着风沙，心里含着黄连，脸上挤出阳光似的笑容。 “领导啊，”成黎说，“嘿，你看这小姑娘真不懂事，执行任务还能睡着，我先走一会。我这实在没有办法，主要是这小姑娘，您也知道的，她家是海文城开着的美容医院，她要是有什么损失，我这位子可就做不下去了……马上回来！” 成黎跑的时候，后面跟着一道灰尘。 这短短的插曲并没有太多影响。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说实话，”血流苏把辫子撩到身后，笑眼对小首领说，“虽然我这几个同事，性格有些糟糕，但能力还算不错。特别是那个冒失的小女孩，在危险预测方面从来没有出过错。” 小首领抬眼，沉默地看向血流苏。 空气静止了几秒。 这时，旁边的獠牙大声道，语气里满是被背叛的愤怒：“顾箫，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带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和伊甸园的走狗一起……” 他的声音很大，消失的时候也极为突兀。 獠牙和绿胆同时噤声，瘫软在地上，双目紧闭，没了声响。 小首领收回了手。 她的手指旁边，有几只透明的蝴蝶。远方太阳即将升起，蝴蝶迎着初晨、若影若现。 “这是我的异能，”小首领脸上没有表情，“通过骨蝶，让他们失去行动的能力。” “嗯。” 血流苏嘴唇扬起。 “你刚刚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小首领把终端上，所有的内容都摆在血流苏面前：“鳞片失败了，毒蛇的人没有解决掉你说的异形。并且，除了魔术师和南瓜恶魔之外，那里出现了全新的异形。” “是一条人鱼。” “这条人鱼似乎在哪里遇见过，”血流苏把目光收回来，“看样子又是一个极大的危险。你之前在石洞里面布置了炸弹吗？” “布置好了，”小首领回道，“那里的岩层很坚硬，普通炸弹炸不开。是鳞片的影子凿开的。” “这么坚硬的岩石，”血流苏双手交叠，语气有些不忍，“如果落下来，应该很难有人能够活下来吧。我听说那个石洞只有一条出口，地形很复杂，里面的人，能逃出来吗？” 第47章 “放心，他们不会逃出来，”小首领：“我的人会尽全力托住他们，直到石洞坍塌的那一刻。” 血流苏又发出了一声同情似的叹息。 她红色的指尖微微蜷缩，卷在了一起。 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伸出手，扶去肩膀上的落叶。 闭眼道。 “那动手吧。” “我们应该相信她。” —— 石洞里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很久。 那些黑泥还在溶解的时候，石洞的边缘，忽然开始了猛烈的颤抖。 “嘶拉——” 一道裂痕出现，在暂停几秒后，像是病毒传播般，整面石壁上都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一块巨石轰地下落！ 火花和炸弹在巨石旁绽放，大片的浓烟和火星，笼罩了石洞的上方。 “逃啊——”有人尖叫：“这个石洞要塌了！” “可是进来的路那么长，我们能跑出去吗？！” “刚刚救我们的人！那是伊甸园的负责人吧！她会来救我们的！” 像是某些回应。 蓝色的人影微微低头。 柔软的泡沫出现，把所有人包裹起来，他们变成了绵密的蒲草，被狂风吹离了石洞。 石洞的内部构造复杂，岩层坚硬。整整用了三十秒，第一个人才从光线暗淡的灰色石洞里飘了出来。 所有在泡沫里的人都被送出来了。 所有的泡沫都在阳光下流彩缤纷。 初阳的阳光并不浓烈，只是浅浅地流淌过泡沫边缘。 在他们的落点附近，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拨通了终端。 “我已向庭院提出报告，申请使用大批量动物诱导剂。” “我认为这是目前最节约成本、一劳永逸的方法。” “感谢大家的信任。” 动物诱导剂，一直被南方教会垄断。它不像伊甸园独有的生物抑制剂，只能抑制异形的在人体前期的滋生。 它能够诱导动物异形失去理智，自己撕咬自己，自己毁灭自己。 这是南方教会的骄傲。 每一滴动物诱导剂都价格昂贵。 大量的动物诱导剂，以泡沫的姿态喷洒在空中，渗透在石洞的废墟上，而后融化成无形的水分。 难闻的气息蔓延开来。 像利刃刺过脑膜，鼻腔里都是难忍的烧感。 尽职尽责起保护作用的泡沫，在一瞬间碎裂，附着其上的流彩失去踪影。 世界覆盖上了白色的泡沫。 泡沫落进河流，飘向远方。 这次，血流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她拿起终端，轻轻地说。 “已全部成功解救，并无人员伤亡。” 被成功解救的人，茫然片刻，望着四周。 望着堆叠的泡沫。 旁边常驻在猎场的，医疗大楼的成员立马冲上前去。 “有哪里不舒服吗？” “甩甩手，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庄敛在血流苏附近，她坐在地上，掌心摩擦过地面，有些生疼。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她知道了两个信息。 第一、救他们出来的人不是伊甸园的异能者。 第二、她……它是一个异形。 庄敛眼前的阳光被遮挡住，血流苏从她身边走过，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她的手脚就住不住冒寒意。 庄敛瑟缩着往后挪了一下。 血流苏并没有放慢脚步，她看起来对这件小事毫无知觉，她就这么向前走，走到了石洞的废墟前。 天上的动物诱导剂，依旧在往下洒。 一切似乎都完美解决了。 血流苏的嘴边有了点笑意。 她垂着眸，叹了一声莫名的气，回走。 她这次、并没有靠着庄敛走，而是选择了另一条道路——靠着河边走。 这一条河，很窄，但却很深。也很长，蜿蜿蜒蜒的，不知道起点在哪，也不知道终点在哪。 血流苏缓步走了过去。低跟圆面的玛丽珍鞋，陷进了泥土。偶尔，鞋子也会踩到河边的巨石。 她走到半途，忽而脑海里闪过某些东西，奇怪的东西，不对劲的东西。 便又慢慢走了回去。 随后。 低头。 …… 四双眼睛相对。 因为湖面上，还有一个人头，两双眼睛。 看不到脖子。就像是一个人头，飘浮在了河面上。 胆子小的人，估计会做上几天几夜的噩梦。 。 郁声现在又陷入了人生的难题。 她好不容易游出了石洞，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上岸。但没想到，越往上，河流越窄。 等郁声想要尝试一下自己头是否够小的时候，她已经卡在了河岸边的石头上。 刚刚力竭，完全没有能力凿开石头的郁声：。 不幸中的万幸，在所有人都沉浸式看泡沫的时候，一个看起来人美心善的人走了过来。 郁声先假装无事地对着血流苏打了个招呼，掩饰自己的尴尬。 又假装很淡定，很寻常地问。 “嗨。” “我头卡在河里了，你能帮我弄出来吗？” 第31章 过渡章 郁声猜测自己这副模样太吓人了。 以至于这位好看的热心市民，看见自己之后，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化莫测。神情变了一会儿后，脸部肌肉往上提，拿着一盒泡沫往自己身上倾斜。 郁声不理解：……这是在做法吗？ 事实证明，不是每个落难的人，都有好运气。 “热心市民”也不是那么好遇见的。 郁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血流苏，瞥了一眼自己后，朝她柔柔地笑了一下，然后。 然后。 然后就这样走了。 不到几秒钟，她头顶的泡沫化成水，顺着头发流到衣服上，黏糊糊地贴合着皮肤。 无妄之灾。 雪上加霜。 郁声：。 她就去这样，头卡在河道，静静看着流水逝去—— 当然是被迫的。 …… 莱茵至今为止都不知所踪，范思站在一旁吹着口哨看戏，假装不认识郁声。至于路人就更不用说了，有的嘲笑她，说荒原的傻/狗活该，有的好奇看了她一眼，怕惹事又点着下巴走了，有的则是没有任何同理心的，拿出终端拍照片。 真是世风日下。 最后，还是郁声恢复力气，冷脸，一拳打爆所有石头爬出来的。 —— 猎场的清理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黄色的警戒线被拉去，相关的人员也很快赶来。驱散、划线、设定不可进入区域，在一切可以管控的区域封锁相关话题。 只不过，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在食堂里，在某些人隐晦的只言片语里，传开了。 只是。 这传播的风向，和郁声料想的方向，截然相反。 不是怒骂，也不是害怕，这群人竟然在感慨—— “我靠！” “毒蛇，难道，真的雄起了？！” 郁声坐在椅子上，又被迫听了一遍伊甸园对于毒蛇的刻板印象。 “我还以为毒蛇就是个没能力的小丑呢。” “毒蛇之前还是很厉害的，只不过现在不行了。” “崛起？你们期待他们崛起，不如期待下一秒这个世界就恢复正常，再也没有变异种。” “什么？” “有知情人？” “我就随便一说啊，不保真啊，我听说他们的首领啊……” 知情人压低了声音，气息沉沉，却要扯着嗓子在，往上扬着，尖细地说。 “反水啦——” 所有人都听见了。 郁声拿出纸巾擦嘴。她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尾，也没有脑子分析八卦，甚至她对八卦的主人公，也只有几个模糊的印象。在基本好奇心得到满足后，她提步，走出食堂。 现在快到晚上了。 郁声走着走着，有些奇怪地发现，猎场周围依旧灯光通明，白灯散开，像星星坠落进水里，溅起一串串水花。这对于限水限电的伊甸园来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 比起这个。 闪烁着白色灯光的摩天轮，也是一副极为反常的画面，硬要说的话，漫天的白色也有些悲情的意味在。不过，就这么远远地看去，如果视力差点，大概会看成玻璃和水晶。 那也是很梦幻的场景。 一想到这，郁声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一天，他们围绕着小首领祝福的样子。那副不怕死，不担心明天、忘记所有的样子。那一刻的文案，也许真的是童话故事改编的。 想到什么，就碰见什么。 几步路后，郁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穿着白色衣服，站在路边。 她仰头看着摩天轮。摩天轮却没有看她。 第48章 她的整张脸看起来都憔悴与虚弱，唯独那双眼睛，看上去明亮又健康。 郁声走了过去，又想到一件事。 他们只是游戏里的人，不是童话里的人。 —— 因为有热心市民郁声出手，保卫队并没有因此遭受灭顶之灾，只稍微地动了动筋骨。 一部分流放到海文城，一部分下放到初级学院重新来过。 硬要说实力大损的话，倒也没错。 毕竟，成黎被调走了，掉到海文城做行政官。听起来气派，做起来气人。 相当于海文城的城管。 没有权利，没有晋升空间。 在被调任前，成黎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找师父，请检察官，不过这些行为都无济于事。 在无可挽回之后，成黎坐在床上。他原以为自己会执着地留在伊甸园，又或者剑走偏锋和血流苏鱼死网破，再或者极端点，在短暂的时间找到e，做出一番功绩，留在伊甸园。 成黎把被子整齐叠好。他在内心又想了一遍所有的美好场景，他忽然哈哈笑了一下，这声音没有惊动任何物体，就连外面的灯也没亮起。 有些东西，仅仅是想象，就足以让他宽慰。 只是这里是现在，现在正限电。 任何一盏路灯，都不会特地为他而亮。 成黎也明白血流苏的真正意图。 血流苏想要升入庭院，但庭院并不是一个可以让人随便进出的地方。e—1204的人头，是血流苏预计的入场券。 调查队的检察官，不知道为何，向庭院提出了质疑。 她质疑南方教廷在向伊甸园出售动物抑制剂的时候，有没有动过手脚。 诸多纷争。 再多的，成黎就不知道了。 但这也让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会议——血流苏来到保卫队的第一晚。 灯光并不明亮，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周围笼罩着淡淡的血色，笑眼对着他们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叫郁声的女孩，当初在列车上，救了一车的学生？” “你不觉得，她和这一位……很像吗？” 女人轻笑道。 “啊，这当然只是我的猜测。你们的眼神不必这么戒备，没有庭院的指令，我不会擅自行动的。” …… 然后，血流苏就背着他们所有人，暗自联系毒蛇的小首领。并且两个人串通起来，让人冒充e—1204，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虽然最后结果和预计的完全相反，但血流苏从毒蛇那里骗到的资料，应该也帮她抵了一部分惩罚。 成黎的嘴角抽了抽，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对他而言，过于悲痛的事情。 在档案寄存室门口，成黎和保卫队，做了最后一次正式的告别。 档案寄存室里，这里存放着每一次任务的出勤、完成度、以及损失程度。庭院会根据这些档案，来决定是否增派人手或者整改。 成黎在任的两年里，是任务失败率、损失程度最低的一年。 如果可以的话，成黎希望这个损失程度能够彻底降到零。 偶尔，他也会感到自己很天真、很年轻、为自己的功绩自豪。 成黎走到了半路，他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伊甸园的大门口，那个看不清影子的剪影，正在向他看来。 他的内心被细小的尖刺挠了一下， 他走到半路的时候，看见了风沙。 风沙看着他背后的小包，问：“你就带这点东西？” “没办法，”成黎说，“我经常搬家，也就不习惯带太多东西。你看，提着大包小包多丢人啊，我可不想摔进泥潭。” 在他们旁边，一个身上背满了行李的人，重重地摔进一滩泥里面。 这个人一向成黎看过来，成黎就把嘴角往下压，目光移开，假装自己没有在笑。 这个插曲并没有持续太久。 成黎长吸了口气。 他本来有很多道别的话，但太直白显得冒犯，太含蓄显得忸怩，用终端发显得不真诚，当面说却又显得轻浮。 风沙没有向成黎道歉，相反，她堵着成黎。一本正经地说：“我都听家里人说了，血流苏急着找e—1204，并且还因为这次的失败，质疑动物抑制剂的效用。她说现在的异形已经进化到人类想象不到的程度。” 她说：“我觉得这很荒唐，她没有任何证据，这并不符合规则。” 成黎拿着包的手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回复这些话。 于是，他提着包往前走。 成黎踏出伊甸园的外部，踏出这片乐园后，耳边又传来了风沙的声音。 声音飘飘乎乎的，并不强烈，但每一个字都很中正，清晰，直直地灌进耳朵里。 “学长。” “你是伊甸园第一个教我的人，‘如果没有自由和平等的伊甸园，人类的星火就不会点燃。人类的存亡靠的是不可分离的群体意志……群体里绝不能有破坏规则的存在。弱者不该被欺凌，我们每个人都会成为弱者。” “但我在保卫队任职的这三个月里，发现伊甸园，和学长，和老师所讲的，似乎截然不同。学长，我不明白，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 风沙的脸没有了光线，声音也越来越远，在成黎的脑后打转。 风吹过了。 伴随而来的。 “……学长，那一晚我们处决错了人。你是不是一点也不愧疚？” 风沙的眼神落了过来，并不锐利，远远比不上庭院的人。或者说，连保卫队的人都比不上。 眼神在成黎的脸旁灼烧，只有些微弱的热感。 ——寻常的一句问话。 愧疚？ 每个进入伊甸园的学生，都能轻而易举地给出否定。 人类由个体构成，人类的存亡永远比个体的存亡更重要。 一个愚昧，愚蠢的人，在集体中，能展现非同寻常的智慧以及才能。所以为了维护伊甸园，为了提高效率，适当时间，牺牲个体是有必要的事情。 每个人都谨记的原则。 成黎只是每个人中的一个。 离别的时候，谈论这些并不讨喜的事情。成黎脸上的表情，自然而然淡了很多，但他并未展现出太过激烈的负面表情。他只是摇了摇头。 脸上浮现了无奈的笑意。 “我们已经尽力了，任务的发出、执行、失误后的判断、一切都符合伊甸园的规定。但也的确可惜，本来，今年的失误率可以达到历史最低的。” 。 “我明白了。” 风沙从口袋里取出一盏小小的探照灯，她把探照灯点亮，递给成黎，似乎只是单纯地想给成黎送一个礼物。 这盏探照灯亮闪闪地递了过去，强光凿开黑暗。 光融化了黑色，变成了火，从点点星光炸开，顺着灼热的边缘，攀缘到天上的云层里。 星火之下，风沙对着他，语气无比认真。 “学长，我也不知道，我们应不应该愧疚，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能改变别人。” …… “海文城戏剧里的英雄，都不会像你这样说话。” 成黎被这无知无畏的话逗笑了。 不过，揶揄并没有持续下去，在离别时分，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和往常一样，开玩笑似的表情，轻松的语气。 语言含蓄又委婉。不温柔也不体贴，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却染上了些难言的色彩。 “小风，你加油吧，但无论如何。” “如果有缘再见，希望我们不要在海文城重逢。” 第32章 期待与你交手 从猎场出来之后，郁声内心，难得放松了下来。 她在阳台上盯着自己布满血液和破洞的风衣，又看了看旁边没来得及洗的棒球服，内心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自己的猎场计划…… 有点失败。 郁声原本计划展现一下自己非同一般的野路子身法，结果被毒蛇搅了一趟浑水，差点血本无亏。 不过郁声也顺利完成了两个任务。 一个是主线任务，静默的高塔（二），拯救伊甸园被毒蛇威胁的人。 任务奖励是一次抽奖机会。 另一个则是支线任务。 废墟里的光（二），收集一千个信徒。 任务奖励是，敏捷度提升到b级异形的水准。 这个任务的完成，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了。郁声在内心分析了一下，这一千人究竟是怎么凑出来的。 隐藏在伊甸园的毒蛇，被自己救的人，一小部分具有英雄情结的人……真能凑出来这么多吗？ 想不通。 百思不得其解的郁声决定不思，她看着自己疯狂上涨的卢克，愉悦地想。 卢克即将转为正数。 她终于不用背负着贷款前行了。债务就像一个沉重的壳，就算是人鱼公主，时间久了，也会变成龟丞相。 第49章 在购入新装备之前，郁声决定先用掉抽奖的奖励。 轮盘转动，并成功地从一群眼花缭乱的装备里，抽出了一件纯白的……古装。 郁声看着这件有点古偶风、有点影楼风，又有点像窗帘风的白色裙子，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她说。 “怪不得你们要绑架人过来玩游戏。” 面板对玩家的回应做出回答。 它这几天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无论郁声怎么问它，它都含糊其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郁声对此很怀疑。 支支吾吾，谈吐不清。 ——可能被什么监管局拉去谈话了。既然有这样的非自然的存在，应该也有相应的管理机制。郁声不明白面板究竟有什么能力，但根据平时的交谈来看。面板还是挺害怕被检查的，被检查后，这个世界大概也就不复存在了。 “质量只是一部分原因，我们剧情还是很给力的，”面板不知道郁声心里的弯弯绕绕，开朗道，“而且您知道的，我们这个游戏创建的时候，国潮还是很流行的。我们只是为了跟上时代的风口而已。” “你们有点年头了，”郁声眼神落在一行行介绍的字体上，啊了一声，状似随口地说道，“我记得国潮风靡还是很多年的事情了，那一年我拿了冠军，后面也投了几个项目，但最后好像都没做成功。我后来打听了一下，别人说那几家公司的老总携款跑路了。” 面板：“那您真是慧眼如炬。” 郁声：“你最好一言不发。” 郁声不再套执着于套话，她打开装备，开始浏览装备介绍。 【装备名称：修道者】 【属性：红色装备】 【ps：这是一件无比强大的装备，只要您掌握使用方法，就可以达到一刀九九九的效果!】 【多的我就不说了，请玩家自行探索，如果探索失败，也不要给我们差评噢】 郁声滑动着简介。边看，眼睛里不禁带入几分欣喜。 单单看介绍的话，【修道者】，绝对是一款强力的攻击装备。而且面板还在旁边解释道。 “穿戴【修道者】的话，并不会改变您的容貌。” 这就意味着—— 她可以穿着这件装备，打擂台赛。 擂台赛分为两个赛程，单人选拔赛，以及小组赛。 擂台赛对于郁声并不重要。郁声的目标是进科研院，当一个外勤人员。这个擂台赛，郁声只要能够混过去，不太差就够了。 而且。 郁声简单浏览了一下论坛，往年的擂台赛，基本都是异能者的天下。她的身手，面对低阶异能者绰绰有余，但面对高阶异能者、还是有点不够看。 郁声决定低调做人。 面板对郁声的决策表示赞同和支持。 面板：“玩家，现在我们的实力还很弱小，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你千万别现在就和检查队杠上了啊！” “你放心，”郁声说，“我很谨慎的。” 不说还好，一谈起这个，面板内心就有点慌慌的。它又对着郁声反复确认：“玩家，我离开的这几天，你真没有和调查队的人直接对上吧……虽然说未来总有一天要和他们开战，但现在，万一玩家遇见他们，一定要学会绕道走。” 郁声：“你放心，我有分寸。” 面板：“千万不要和调查队的人交手啊！” 郁声：“放心，我都不认识他们。” 面板：“他们也不认识你吧！” 郁声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他们怎么可能认识我，伊甸园初级学院中级学院加起来，至少有十四万人吧，哪能每个人都记得。” 面板内心一咯噔，还想问些什么，就看见自己的玩家挥了挥手。 “我还有事，这个之后再谈。” 在面板急切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态里，郁声打开了终端，看见了范思的消息。 范思亲切喊道：“小郁！” 后面还造作地加了三个点。 紧随其后的是下一条消息：“你知道吗，咱们的孩子大了啊。” 郁声在宿舍里喝水，喝到一半，忽然水流全灌进气管，郁声捂着胸口，咳得肺都在生疼。 ？？？ 咳完后，郁声缓了口气，回复。 郁声：“你发错人了。” “好了，不逗你了，”范思：“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莱茵想要去保卫队，但擂台赛缺人啊。哎，可怜的孩子，因为拾荒人的身份，不敢和别人走太近，这么久了也没有个正经朋友，真可怜啊。” “小姑娘应该在回来的路上，等会她会跟你说这件事的。” ？ 他们这几天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疑虑丛生。 下一秒，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莱茵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终端，问道：“你都知道了？” 郁声：“知道了。” 莱茵：“你……你可以拒绝的。” 郁声：“那你怎么办？” 莱茵：“找两个人。” 郁声大概了解了。 在猎场，莱茵一个人单打独斗，也许就是为了更好地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是的。 仔细一想的话，保卫队还是很适合莱茵的，她实力强劲，背景又并不干净，目的也不单纯，进保卫队这种和庭院交际密切的实权部门，的确会更好打探到消息。 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 但它有个难题。 “你放心，”在郁声还没有答应之前，莱茵善解人意地开口，“之前的人，我都会解决掉的。我只有一个队伍解决不掉。”“这个队伍里，全是高阶异能者。他们三个的异能有【电闪雷鸣】【火焰操控】【草木生长】。” 莱茵说：“到时候，能……能帮我解决一个吗？” …… 郁声：。 其实莱茵来找她，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她在莱茵的心里肯定也是一个强劲的高阶异能者，前可召唤锤子，后可召唤出奇怪的幻影。她不会把郁声的秘密往外露，但于此同时，她深深地、确切的、毫无顾虑地、相信郁声。 问题就在这。 郁声不是打不过高阶异能者。只是她的手段一拿出来，伊甸园估计直接就要来围剿她了。别说谁输谁赢，她活着都是个难题。 擂台赛二打三也不是不能打过，只是看上去人少了点，凄凉了点。 当初她一个人坐在替补席，看前队友被淘汰的时候也有种冷冷的感觉。 不能一起走下去了。 当初也没多珍惜那段时间。 …… 按下开关，伴随着清脆的回音，电灯亮起。 “好。” 郁声答应了。 莱茵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比外面的灯泡和星光还要闪耀，这对于一个很少流露出笑颜的小孩来说，是种极为罕见的神态。 她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郁声。她骨架很小，肉很少，但血液却很暖和。 她双手抱着郁声，整个人埋在郁声怀里，像某种毛绒绒又暴躁的小动物。 她不断地小声说。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郁声在笑。 这个笑容持续到了半夜，躺在床上后，郁声边笑，眼泪就流了下来。 答应一时爽，干事火葬场。 单论纸面实力，她怎么打的过高阶异能者啊！ 难道要她讲个冷笑话，唱个歌，把高阶异能者全部笑死吗。 失眠的郁声，半夜跑到演练场里，继续跟模拟异形们血战。这一次，她选择了c级异形。 c级异形最强的一部分，可以和三阶异能者打的有来有回。郁声打算先模拟考式一会，来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 在模拟机的雨林环境里，树皮像过了一层黄金似的油，藤蔓虬结如虫蛇，郁声割开眼前阻拦的细小枝条，眼前又生长起新的树枝。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隐藏在后面的异形。 郁声将镰刀最锋利的地方对准藤蔓。但意料之中的断裂并没有发生，落下的刀刃仿佛落到了一片无声的空气上。铁片像纸那样溶解，再之后—— 绿黑色的影子在眼球前闪过。 郁声连疼痛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判定“死亡”了。 郁声躺在玻璃舱里，汗液密密麻麻分布在鬓角。 反应力、速度、判断力。 她完全跟不上c级异形。她遇见的是c级异形里，以灵活出名的【多尾蛇】，是一种善于隐藏自己的生物，出手即是致命。 如果是几年前，她的十八岁，她的巅峰时期，也许她还有能力跟着奇诡的异形拼拼反应速度。 “您好，您已在六号模拟机获得了30的超高分，超越了伊甸园百分之一的人。” “是否继续模拟挑战？” “您的状态似乎并不好，心率也在标准范围之外，建议您先休息一会。” 第50章 “……不，继续。” 她必须在这短暂的几天里，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甚至是实现一定的突破。 郁声三次都以惨烈的失败告终。 正准备开始第四次的时候，模拟机发出了遗憾的电子音。 “很可惜，您的账户余额，已经不足以支付启动费用了。” 啊？ 郁声拍了拍晕沉的脑袋，打开自己的终端，查看上面的账户余额。 一打开，个位数的余额就印入眼帘。 使用模拟机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住宿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上一次给人化妆的信用点已经即将用完。郁声瞬间有了紧迫感，如果再不努力赚钱的话，她估摸着连食堂难吃的营养餐都吃不起了，只能抓点异形加餐了——如果她能不被感染的话。 她必须寻找新的赚钱方法。 伊甸园的赚钱方法不少，但工资普遍不乐观。 各个部门的委托简单，但时薪都低的令人发指，郁声不想当廉价劳动力。市场的情报贩子赚钱，但郁声除了神婆，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人脉。做人的保镖也很赚钱，但郁声转了一圈，发现她大概不适合做这份工作。保护者需要提供姓名、经历、终端号码。这几个一个出去，她肯定要被一大部分人婉拒。毕竟很久以前，她可是被认为成“拾荒人”的。 尽管这件事没有被实锤，也没有了任何后续，但万一有人记住，万一恰巧碰上，到时候也许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纷争。 郁声的笑容里，渗透出了一丝丝苦涩。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普通人的辛酸。 终端上，莱茵发来信息。 “擂台赛的时间和场次已经确认好了。” “名单在下面。” 郁声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心情看。辛酸之余，郁声回想了一下自己冰美式一般苦涩的游戏生涯里，究竟有没有温馨且快乐的地方。 不想还好，这么一想，人生更加苦涩了。 要钱没有，要实力也没有。 屋漏还偏逢连夜雨。 面板好心提醒：“玩家，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来找你的？” 郁声抬眼。 看见庄敛朝着自己走来，神情三分讥诮，四分凉薄，还有一分漫不经心——总之不像是来给她送温暖的。 郁声明白，但又不太明白是怎么惹到庄敛的。 但无论怎样，上次在石洞里，如果不是庄敛的及时出手，郁声恐怕就要提前回档，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思考能不能使用亚特兰蒂斯了。 虽然面板事后把功劳全部算在郁声头上，但郁声觉得，她的成功离不开所有人。 恩人在前。 郁声稍作退让，礼貌地说：“你需要用吗？” 庄敛抬着下巴，眼神往下，看着她，开口就是刻薄：“你想巴结我？” 。 郁声预判了一切，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她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亲和地又退让了一步。 “大家都是同学，互帮互助很正常。”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寒暄。 但就是有奇特的力量。 庄敛听到这话，却忽然牙齿抵着舌尖，嗤笑声在喉咙里往外飘。 被逗笑了。 庄敛坐在模拟机里，懒懒地说：“少自作多情。” “那一天我救你，只不过是觉得，就算像你这样废物的人，也不应该被随便夺走生命而已。就算再怎么没用、再怎么差劲，但在伊甸园，生命始终属于自己，自由始终受到保护——你别多想，我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不用感激我，更不用报答我。” 她手往后，摁下启动键，玻璃罩缓缓合上。 声音逐渐变得模糊，郁声只能看清那张脸，以及脸上的挑衅表情。 “所以那一天，就算你是一条虫子，一根草，一滩狗屎，我也会尽可能救你的。——但五天过后，我们两个的比赛，我不介意把你打成一滩废人，有很多窝囊废都经历过。你体验过吗，你喜欢吗，我……觉得你不会抗拒这种感觉，你会为它着迷的。” “对了。” 本应该完尽的话，又忽而被拉长。 带着兴味的声音响起。 “和你说一声，那天回去过后，我发了几天烧，痊愈后，就变成高阶异能者了。” “……” 郁声看了一眼手上的终端。莱茵正给她发了一个消息。 “对了，这是她们三个的名字。” “洛邻，庄敛，高谧镜。” “她们都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人物。特别是那位庄敛……名单下来不久后，我就听别人说了。” “她说你最多只是个低阶异能者，她对打败你这件事，势在必得。” 郁声收起终端。 演练场里并没有血腥气，只有若有若无的汗味，和吐在地上、化成水渍的液体。 演练场是椭圆形建筑，顶部半圆，高高地压在头顶上，阴影和暗面在半圆形里回荡。阴影像刚刚一口把郁声咬死的蛇影，似乎只要稍微向前走一步，抬起脚尖，里面就能窜出来一道黑绿色的长条，冰冷但富有生命的，在人的脖子上缠绕蠕动。 郁声向前走了一步。 世界更为狭窄。四面八方的建筑线条，都汇集在头顶。 模拟机的玻璃罩已经彻底合上，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这是常识。 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 但郁声依旧用最平常的音量、最寻常的交谈方式，缓缓开口。 “很期待与你交手。” “庄敛同学。” 她说完就往前走，走出了演练场。阴影也从她的脖子上慢慢后退。 第33章 研究所 ——话说早了。 郁声看着眼前破碎的刀柄，扯了扯身上廉价，影楼风的白色纱布，想收回刚才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华而不实，有的东西朴实无华。还有的的东西，一无所长。 就比如，刚刚郁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装备上【修道者】，拿着长剑，往泥土上一剑劈了过去。 意料之中的，泥土四散的场景没有出现。 并且，触碰到松软泥土的一瞬间，长剑瞬间和薄薄的冰层一样。 “嘶拉——” 金属色的剑上，忽而多了交织的裂缝，裂缝扩大，然后郁声手里一轻。 面板不合时宜地探头：“您这是破坏环境吗？” 刀片有的碎成了颗粒，掩映在泥土中，光一照过来，和塑料垃圾似的，反光。 还是五颜六色的光。 郁声质问商家：“能解释一下吗？” 无良商家面板回复：“实物图和宣传图，难免有点差别嘛。” 所以，就算是仙气飘飘的长裙秒变影楼风，冷光感长剑变成塑料感长剑—— 也不能算虚假宣传。 “这不是重点，”郁声举着刀柄，她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这简直是人工智障。 郁声放弃交流。 她双手交叉，站在演练场门口，一时间只觉得四下风起，凉风顺着棒球服往上。 好不容易还完债了，本以为可以穿着新装备大杀四方。结果未曾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前有来势汹汹的对手，后有紧追不舍的保卫队，郁声抬眸，看了看虚空中的面板。 ——“嘿嘿，”面板的屏幕抖了两下，满脸天真和纯朴地问道“玩家，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还有个二百五。 郁声眼睛猛地闭上，眼尾拉出一条深深的褶皱。 敌方太强，我方太弱。 投降。 。 第二天，郁声推开门，向前走，门板顺着惯性，拍着墙壁，白灰顺着把手下落。 轻便中筒靴踩过地板，发出有规律的叩击声。 黑色的影子从前到后，直到消失。 郁声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再一次来到演练场，来到模拟舱附近。 与此同时，手腕上的终端亮起。 是一条信息。 “伊甸园南山银行提醒您。” “您已在本银行申请了信贷服务。由于您的信用评估值较低，请在贷款逾期前，及时偿还利息与本金。” “请在贷款逾期前，及时偿还利息与本金。” 郁声没看终端。她点击模拟舱。 模拟舱上方，黑色的小屏幕瞬间亮起。欢快童趣的儿歌划过耳边。 “您好，系统检测到您这个月的支出，已经超过了五位数，请谨慎消费哦！” “远离高利贷，远离药赌涩，警惕过度超前消费，幸福平安美好人生！” “是否确认使用模拟舱？” “是。” 场景变换。 这一次，模拟舱给出了海底的场景。 皮肤光滑，脂肪堆积抖动的无口鲸，带着水痕往前冲。影影绰绰的黑影跟在它的身后，密集，没有空隙，一点光也透不过来。 第51章 郁声屏气，瞳孔湿润地贴着海水。还未适应环境的眼睛，只能一片模糊地感到刺痛。 水流翻滚，大力地，来回碾过郁声。 郁声拿着捡到的枝条，手腕收紧，回忆着之前教练教过的发力技巧。 不能分神。 不能犹豫。 不能怀疑。 她双手向后，手腕借力，迎着海水的强压，树枝指向前方—— “哗啦。” 泡沫伴随着红色的血液升起。 激荡的海底再次恢复平静。 确认死亡，强制退出—— “啊。” 躺在模拟舱里，郁声双眼放空，半晌，她有些烦躁地用双手抓自己的头发，抓出一个不成模样的鸡窝头来。 这时，郁声的终端“叮咚”“叮咚”“叮咚”响了好几下。 是莱茵的消息。 是个坏消息。 他们原本定下的队友，范思，被保卫队提前招调了。 —— 初级学院的实权部门，拥有珍贵的提前招调名额。名额的选取，通常是通过“猎场”表现来判定的。 再过三天，单人擂台赛就要开始了。 多人擂台赛紧随其后。 这个重要关头调走——意味着郁声要么随便选一个人当队友，要么硬着头皮二打三。 躺在床上，郁声听着莱茵在下面气的磨牙齿。 郁声心平气和地安慰道：“没事，我们还有时间去找人。” 莱茵仰着头，声音闷闷的：“哪里可以找人？” 郁声心如死水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 “啊啊啊啊，”莱茵双手往脸上拍，挤压着脸上的肉。 她疯狂摇头。 “范思……” “他是不是故意的啊，就不应该相信他！” 被念叨的人心有所感，忽而脑袋发晕，在一阵酝酿后。 “阿嚏——” 范思打了一个喷嚏。 坐在对面的祝离，挥了挥手，有人就端上了一杯热水。 这里是保卫队的接待室，四周陈列着红木家具，书柜里没有东西，珍贵的纸质档案都保留在档案室里。 祝离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最近温差有些大，虽然异能者身体素质要比常人好些，但还是要多注意些。” 体贴且亲近的关心。 范思端上茶，连忙点了三下头，双手接过茶杯，在低头的瞬间，眼神往上瞟——抬头的瞬间，又恢复诚惶诚恐的模样：“您真打算要招调我吗？” 他给伊甸园的是假身份。 在这份伪造的经历中，他家境贫寒，在维鲁姆倍受歧视。他来伊甸园，一是因为幸运获得入场券，二是因为不喜玫瑰教廷高度的神权统治。 祝离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她往斜上方一瞥，瞥见正在闪烁的监控，很快，她收回目光，耐心回复道。 “…这是当然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些不情之请，”祝离松开手，她从桌子下方拉出一叠纸，数张纸交擦的响动，让范思有些怔愣，仅仅几秒的时间，一张图片就清晰地出现在范思的面前。 范思瞳孔有些放大。 标准的、无懈可击的惊讶表情。 “她是个强大的异能者，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能力，”祝离把几张纸摊开，摆放在桌面上，意有所指，“伊甸园本来也想拥有她，但根据评估，我们发现她对人类的危害超乎我们想象，如果你有她的相关信息，请立马上报，这是每一个保卫队人的职责。如果能够找到她，你也能更快地晋升。” “您放心，”范思握着拳头，满脸坚定，“我绝对不容许有人破坏伊甸园的和平！” 觉悟高的像在保卫队呆了一百年。 祝离忍俊不禁，她又拿出了几张纸，在第五张纸拿出的时候，范思脸上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 祝离：“怎么了？” 范思的椅子往后滑了一步，他立马站了起来，脸上表情巨变，有些慌张地说：“没，没什么，我先走了！” “……”祝离指尖划过第五张纸。这张纸也没什么什么奇特的，不过是烟雾里的一个剪影。 这个剪影造型奇特，身高体型也很普遍。 啊。 祝离指尖划过下巴，心里微微叹气。 真被血流苏找到证据了。 哎，难办。 跑出门的范思还在冲刺，周围风呼啸而过，他跑了十分钟才停下来。扒开老实人的面孔，他吹着口哨，打开终端，滑到郁声的名字，伸出手，盖住，又离开，又盖住，又离开。 而后，他笑了。 “现在我貌似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单看人数的话，你似乎没有优势。” “……也不对，但你似乎也不是一个人。”范思盖住郁声的名字，喃喃道，“你看起来还有很多共犯，它们像一群疯子，难以理喻的疯子。” 他闭上嘴，关闭终端，吹了一声口哨。 心里想道。 “哎，难选。” —— 郁声是在终端修理店里找到新同伴的。 她因为终端铃声异常，去修终端，没想到却碰上了意外之喜。 新同伴的名字叫“顾箫”，是毒蛇的前任首领，高阶异能者，很强大且可靠。 顾箫穿着普通的白色卫衣，站在展览台前：“你的终端修好了。” 她给人递东西时，眼睛往下垂，很乖的模样。和郁声之前的记忆有些差别。 郁声接过，刚走出去的时候，顾箫忽然拉住了他。 “你……是不是缺人，”顾箫看起来有些害怕，她又连忙挥了挥手，解释道，“我没有偷窥别人的习惯，我只是刚刚修理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你们的消息，如果，如果你们缺人，我可以去！……其他人都不愿意和我组队。” 顾箫神情变得低落。 郁声脑袋偏了偏。 走在路上，一个高阶异能者，忽然说愿意加入他们。 这样一个大馅饼砸下来，她有点懵，但还是打字给莱茵，讲明情况。 “我找到了一个人。” “不过，她的身份有些敏感。” —— 擂台赛如期举行。 这几天，演练场里的人疯狂上涨，巨大显示屏上密密麻麻都是运动的小屏。郁声混在其中，并不显眼地准备着单人赛。 长达三天的单人赛里，郁声表现中规中矩，在第三轮被淘汰。 擂台赛的前几轮，因为对手并不强劲，所以郁声一上擂台，就躲在莱茵和顾箫身后。坚决只当陪衬鲜花的绿叶。 绝对不出手。 看起来像一个纯粹的混子。 她这种摆烂行径，自然而然地引发了一定的讨论度。 特别是四强淘汰赛上，郁声一副安静打坐，被大佬带飞的模样，让整个伊甸园都感到牙痒痒——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顾箫和莱茵的硬实力有多强，有这样的队友，哪怕那是个傻子都能到四强！一个队伍竟然有两个高阶异能者，要知道伊甸园现存异能者也才两万人。 高阶异能者的数量并没有公开，但用味觉神经都能想到，高阶异能者的数量不可能超过一千个。 况且高阶异能者大多集中在中级学院，初级学院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高阶异能者，简直是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盛况！ 四强，就意味着更多的关注，更多的机会。 但自始至终，那个郁声竟然没出过一次手！每次一上台，就一副与世无争，超脱自然的模样。 难道——她真是秘密武器？！ 风平浪静了许久的论坛，瞬间被一刻炸弹引爆。一时间，水花四溅，沙石混着水草，全部涌了上来。 立马有人对这个论断提出了反驳，并且人数、种类都不少。 要细数的话，反驳派大概分为三个派别，分别是无能狂怒派、严谨考究派，按兵不动派。 无能狂怒派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凭着非同一般的脸皮，和没有逻辑的言语，破防怒骂郁声。 纯混子滚出伊甸园！ 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凭什么混子可以有这么好的队友，我却只能被一群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拖累，有本事把她的队友给我啊？！！ ——图穷匕见。 而考究派则透露出一股严谨沉静的气质，每个帖子都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地，有的帖子还根据郁声在演练场的练习记录，以及郁声在单人擂台赛的表现，具体分析了郁声的真正实力。 “她在一个月之前就算个小名人了，每天花钱如流水，在演练场日夜不停地泡着，但每次分数都不算好。她最多只是个天赋平庸的普通人罢了。” 至于剩下的按兵不动派，则每天游窜于郁声的帖子下方，不反驳，不附和，如同影子，令人难以捉摸。他们从不发声，只是默默点赞，和郁声有关的帖子。 这一派别的人，特别点赞那些嘲讽贴。例如“我不信她真有实力，她那件衣服虽然看着还行，但长时期在外面作战的人应该都明白。这件衣服只会拖慢她的行动力！几天后，她要能赢，我直接直播倒立洗头，当场转给她一万信用点！” 第52章 这条帖子很快就被顶成了热帖。 —— 多人擂台赛的四强赛很快开始。 硕大的圆形擂台躺在原地，周围坐满了一圈，被淘汰的，无所事事的学生。 当然，也并非全是学生。 祝离浅笑吟吟，问好：“好久不见，朝所长。” 娃娃脸的女人“哎呀”了一声，唇边的酒窝深深映了出来。 “祝姐，多年不见，还是和当年一样风采依旧啊，”朝新双手握着祝离的手，边摇头边说，“今年研究所再不招人，就要倒闭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脏，挤出了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容：“祝姐，到时候还请手下留情啊。” 研究所已经很多年没有招到优秀的学生了。 虽然研究所是研究人员，但研究所也需要外勤人员，也需要具有强大作战能力的异能者。——只是每一年的强大异能者，志向都是保卫队，怎么劝都劝不动。 而且因为一些隐秘的过往。 研究所和高塔，调查队，保卫队都不太对付——所以，从这几个部门调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朝新表面笑嘻嘻，内心早已诅咒了保卫队千百遍。 落座后，她睁大眼睛，力求不错过身上的每一个人。 “别让统计处给抢走了，也别让安全判定局给抢走了，这个小孩还行，招式虽然没有章法，但很有效。那个小女孩也不错，这群孩子怎么打的这么猛，把擂台都砸出一个坑了，擂台材料很贵的，这么磨损下去岂不是两年就不能用了，要我是后勤部就直接换个便宜材料给她们打——” 朝新的嘴唇都快碰到了一起。但她停止住了，脸颊肌肉往下，眼皮遮住一部分瞳孔。 疑惑与沉思的表情。 “等等，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为什么一直不动呢。” 在她身后做笔记的风不移立马回答：“她叫郁声。听说她是荒原的人，没有什么异能……也有可能就是当吉祥物的吧。” 朝新随意指了一下：“那你先记录下来吧，听说他们下一场对战的，都是高阶异能者。这么多高阶异能者混在一起，她应该不会不出手。” 这只是一句随口而出的话。 却因为一件小事，而增添上了别的意味。 朝新话音未落。 眼前笼来阴影，阴影阻拦阳光，阳光穿过椅子缝隙。 祝离微微弯腰，长发便顺着耳边往下落。一簇一簇纠缠在一起，像整齐的不的、清醒而又谨慎的黑影。 周围的喝彩、鄙夷、讨论都被她的异能消减了似的，变得很小，很遥远。 祝离的嘴唇，贴上后者的耳朵。 暗含警告的话语。 “她想要去调查队，想要去高塔。” “你如果想要，我会很乐于看见这样的情况。” 几秒后，嘴唇与耳尖分离。 祝离嘴边的弧度都未有任何变化，标志性的笑容依旧呆在她的脸上，她伸出两只手，把朝新凌乱的碎发往后缕。 “对了。” “下午，会有很精彩的比赛。” “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继续看看。” 第34章 总决赛 下午就要开始决赛了。 郁声连着几天，都没有睡踏实过。 其实几天前，郁声就想和莱茵坦白从宽。 她不想耽误莱茵。 那一天，莱茵艰难地，用小小的身躯，抱着大量物资，一步步往前挪，抬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郁声，问：“怎么了？” 郁声从里面挑了一瓶咸味的能量补充剂，装作随口地问道：“你不怕我做不到吗。” 脸被大型物资掩盖的莱茵，把购买来的物资，一股脑丢在地上。 野外探测仪、污染实时监测器相撞，发出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冷音。 莱茵低头，捡起污染实时监测器。 她打开了检测器，上面跃动着一串串红色的乱码。 莱茵：“任何新人来到荒原，要学习的第一课，都是相信。” “当你深入未知区域的时候，监测器可能会失控，终端可能会断联，诱导剂会失效。” “你失去了一切外援，迷失方向。除了自己，你只拥有同伴。人类是乱石堆里的杂草，一根杂草，转瞬就燃尽了。” “人类并不是强大的个体。” 莱茵抱着比头还大的小的物资，筋疲力尽，含含糊糊地说出超大格局的话。 “人类是伟大的群体。” “不同的世界也许有不同的文化，但我相信，很多东西都是共同的。你信任我，所以，我也信任你。” 格局。 思想的高度。 一下上升到了郁声完全企及不到的高度。 郁声在思想的阶梯上，转了好几圈，想张开嘴，和莱茵谈的时候，就发现小姑娘已经走远了。 。 其实真要坦白也不是没有办法。 终端是个很不错的道具，也可以贴个横幅在门口，再不济可以直接拿个喇叭在伊甸园里二十四小时通报。 但郁声把终端关闭了。 她把手放在终端上。 “啊”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我的终端消失了。” “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消息。” …… 刚送走一个，又来了一个。 是擂台赛小分队的第三位成员。 顾箫站在墙角边缘，她双手背在后面，黑色的手套若隐若现，即使已经一起作战了三天，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毫无疑问，顾箫是个强大的队友。 郁声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句话。 也是个绝对的定时炸弹。 一个非正规组织的前任首领，强力异能的拥有者。 这个身份，是一根刺，一把刀，只要摆放在那里，就总让人浑身不舒服。 郁声压下心底的不适，轻和道：“这里有椅子。” 椅子乖乖站在原地。 顾箫瞧了郁声一眼，也乖乖地走过来，坐在椅子上。 郁声：“有什么事吗？” 像顾箫这样不善交际、在终端上都不会说话的人，不远万里跑到她这里，估计是有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顾箫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坐在椅子上，和人说话时不自觉仰起脸，黑长的碎发往下滑落，露出清秀素静的五官，以及未脱稚气，带着点圆弧的轮廓。 “我……”她酝酿了一会，说，“我很感激你们，你们是第一个没有拒绝我的人。” 一句普普通通的陈述句。 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 “你想去哪，”郁声坐在她的旁边，身体往后，“你很优秀，应该会有很多部门想要你。” 顾箫想了想，问：“我有机会进入研究所吗？” “应该？”郁声回答，“或许保卫队会更适合你。” 顾箫藏在身后的手，落了一半出来，露出她一直佩戴着的黑色手套。 顾箫说：“我……我想去天文台。” 天文台。 毒蛇前首领。 这几个词混在一起—— 郁声的心脏紧了紧。她左手一抓，拿起一瓶能量补充剂，放在手上，试图假装分心的样子。 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向另一个方向行进。 顾箫脱下了手套。 手套下的手有些异常。 更准确来说……和正常人的手全然不同。 掌骨上的皮肉，透明如同薄膜，韧带与肌肉的形状清晰可见。血红的肌肉，连接着大拇指与手腕，却又在中间凭空消失了一段，消失的边缘处，呈现出一段一段地平滑，就如同一个并不熟练屠户，在下刀的时候犹疑再三。 消失的肌肉旁，是平整的掌骨体。蓝色的、米粒大小的蝴蝶、贴在在红肉上，翅膀微微抖动，就像在吮吸着进食。 …… 顾箫抬起眼，定了一会，没有动作，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犹豫。 她慢慢地说。 “我正在被它们吞掉。” 郁声思绪全被这奇特的场景攥住。 话音一落，郁声忽然一激灵，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也忽然开始发痒。她抬起手腕，还好—— 灯光之下，皮肉包裹着骨头，泛着肉色。 健康的颜色。 郁声内心松了口气。 顾箫余光瞥见这个小动作，她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戴上手套，平静说道，“毒蛇为了培养异能者，会使用一些早就被禁用的手段，越接近异形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会更为强大。只不过，也更容易被彻底反噬。” “……” 顾箫说：“感到为难吗？你可以举报我，也可以杀了我。” 异能者身体上有小部分异化特征，一般代表着，异能者的基因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保卫队有设置过相关的举报机制，但其中的步骤，原理，后果，郁声都不太清楚。 第53章 郁声一听到这话，口水猛呛了一口，赶紧澄清。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误会！” “刀刀刀！你怎么随身还带刀，赶紧把刀放下来！” 眼神穿过空气，昏暗陡然被削弱了一层。 顾箫沉着脑袋，说出来的话，也好像跟着沉了下去。 “谢谢你。” —— 开赛前，看好郁声的人数，几乎只占了百分之五。 不是两个高阶异能者太弱，而是三个高阶异能者更强！ 裁判是个不爱冲浪的中年人，一上来，就表情严肃地说。 “无关人员请远离擂台。” “比赛点到为止，各位都是伊甸园未来的希望，我们不能损失任何一个学生。” “双方准备。” “——开始。” 擂台上，六个人遥遥相望。 这是最有看点的一场比赛。 一边的异能。 【电闪雷鸣】【火焰操控】【草木生长】。 另一边的异能。 【未知·好像很强】【未知，可能没有】【毒蛇前任boss】 看点拉满的一场比赛！ 有商业头脑的人，早就抢先一步抓住流量，打开论坛，开始进行文字现场直播了。 郁声站在擂台上，手心有些冒汗。 庄敛拥有的是【电闪雷鸣】，是这里面最难缠的一位。 速度极快，攻击性强，甚至防御力也不弱……全面的找不到短板。 六个人没有动。 如果是一般的对决，选手们通常会互相合作，只可惜越强大的能力，似乎越难与其他能力相融，甚至还会有相互克制的关系。 所以，在大部分人看来，这注定是一场大乱斗。 擂台上的某些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轰——” 巨大的绿色植物凭空炸开擂台，以极快的速度，强硬地冲出地面，把擂台隔成两部分。 风行站在捕蝇草前方，碎石灰顺着她的长直发下落。 她声音冰冷，对莱茵说。 “我跟你打。” “碰——” 火焰相继炸开，从火苗变为火墙，围成了一圈。 瓦达露出小虎牙，脸上的酒窝很深。声音也软绵绵的，咬字总是拖着长长的音，说什么都像在撒娇。 “顾箫，你和我打吧。” “哎，其实我不想和你打的，但那边有宿敌，你就行行好，和我玩一下吧。” 外表和异能风格截然不同 几句话的功夫，火星碎开，爆裂，温度极速上升，空气开始扭曲，几乎要把人的骨头烤化。 人影来往，□□与□□交手，混着的各种响声交替着。 地面都在振动。 郁声站在热浪与绿植的交替处，身后是空无一物的阴沉天空。 “我靠……” “那火墙好高，好亮，感觉和太阳一样……我的眼睛要被熏的流泪了！” “好热，我要融化了！” “像把雨林搬到了擂台上！” “这辈子没看过这么多大佬比赛……” 看台们的观众深吸了一大口热气。 ——这就是高阶异能者的世界吗？前面那些拳脚对拳脚，□□对□□的打斗，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啊！ 擂台上。 郁声左手挡着滚烫的烟气，右手，手腕向下，握着剑。 她神情难得的紧绷。 郁声原本计划，用剑划过擂台，然后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但考虑到【修道者】一碰就碎，她还是悬着剑，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 就算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庄敛依旧保持初心，盛气凌人，斜眼看郁声。 蓝紫的电光在她身后浮现，一丝一缕，很快又彻底消失。 庄敛问：“做好输的准备了？” 郁声：“没有。” 庄敛被逗笑了：“你觉得你能赢？” 郁声摇摇头，不知道在否定哪个问题：“你来吧。” 庄敛眯起眼睛，手指间缠绕着一股雷电。 这一次，没有提前预警。 眼前一闪，郁声脖颈旁就有了点痛意。 正常人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 ——但郁声这几天被鲨鱼吞多了，一个下意识地侧身，就把眼前的雷电多了过去。酥麻的触感擦过肩胛骨，郁声低头，看了一眼领口，发现那里早已经刮擦出一道红黑色的伤口了。 整块皮肤上泛着红色，几乎没了直觉。 庄敛的提醒声也顺势传入耳中。 “如果不快点处理的话，会出事的。” “嗯，”郁声把衣领整了会，正经点头：“那你早点下去吧。” “……”庄敛盯了郁声半晌，捂着嘴嗤笑了下。 “你放心，刚刚只是开始。” “还有，狠话不要放的太早，”她唇角抿了抿，上扬，“你会后悔的。” 几米开外的人，瞬间出现在了眼前！手高高抬起，往郁声脖子上，削了过去。 郁声反手拿住庄敛细弱的手腕，但自己的手腕上也是一阵酥麻，电流从她的指尖往上窜，直直向着她的脑袋上冲去！ ——必须松手。 郁声想往后退，但手又被庄敛抓住。 庄敛用力一拉，身边雷光闪烁，两人之间距离无限靠近，郁声反握【修道者】，拿着剑柄，往庄敛的肘关节狠狠撞去！ 没有成功。 在即将撞到的时候，庄敛消失了。 身上被禁锢的力道一轻。 郁声肌肉也跟着一松，【修道者】差点落在地上原地散架。她在原地有些喘不过气来，周围的浓烟以及遍地的草木越来越多。 她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还好。 这些干扰似乎也对庄敛起了作用。 一分钟之类，庄敛没有正面对她进行攻击。 只是很快，庄敛就适应了当下的环境，找到了新的攻击方式 ——细小的电流扑面而来，像一场密集的小雨，中间没有任何空隙。 哪怕预料到，也无法躲避。 郁声挡着胸口和眼睛，往旁边一跑，衣襟上就沾了滚烫的火星子。 她的路被堵死，数不清的细小电流悬在空中，朝她飘来。电流几乎全部飘进大腿，穿过衣服，在骨骼上碰撞。 郁声身体有些发抖，踉跄地躲避着接踵而至的攻击。 …… 单束电流的威力并不大。 但大量进入人体后，会有酥麻的强烈感觉，抑制人的正常行动。 郁声带着拖油瓶【修道者】，边躲边档。 【修道者】，在这样的疾风骤雨之下，被她护的毫发无损，反倒是配套的影楼风衣服，以及郁声本人，快要碎掉了。 白烟更加浓郁。 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脚步变得沉重又缓慢。 天平的一方加重砝码，局势正像着一边倾斜。 白烟里，一个巨大的蓝色闪电球，正在慢慢扩大。 —— …… 莱茵很烦。 那么多植物，偏偏要选藤蔓。 自从坐完那趟列车后，莱茵对这一类植物，有生理性的厌恶。 莱茵出手，她的动作继承了荒原一派的所有特点，轻巧但迅速，她脚后跟助力，滑步躲开藤蔓的攻击，手掌向前，抓住植物根部。 她想折断植物的根。 风行没给她这个机会。 坚韧的根部看似柔软，实际上难以拔动。藤蔓虽然巨大，但动起来却很灵活，几个呼吸，根尖就转了个方向，从上到下，借着惯性，朝着莱茵袭来。 莱茵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逃离出它们的攻击范围。她滚的速度很快，力道也不小，后背很快就撞红了一块。 莱茵气的咬牙！ 她的异能……完全不能跟眼前的东西硬碰硬啊！ 习惯性气愤后，莱茵又按压着指骨，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异能，是知晓别人的一个秘密。 这是一个限制颇大的异能。 莱茵取出一瓶消毒液，把脸上的伤口冲洗干净。 液体顺着圆润的脸型往下滴。 莱茵用袖子擦掉消毒液。 尽管限制很大，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了解这些人的弱点了。 植物坚不可摧。 那躲在植物背后的人类呢。 像是有所预感，风行看了过来，两段齐整的公主切遮住了她半张脸。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莱茵。 …… 顾箫把黑色的手套往上拉。 在她对面的人，叫做“瓦达”。 因为有个幸福家庭，瓦达生性开朗，脸上的灿烂笑容没下来过，她坐在火上，穿着红色卫衣，笑眯眯道：“听说你就是毒蛇的首领？异能不错——”瓦达一样手，火就和水一样，流动着，把蓝色的鳞粉全部阻拦在外面。 “嘿！只可惜，这小玩意太脆弱了，好像连靠近我都很困难。其实，我这火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火，如果你有大量水就能浇灭，但不得不说，在这中擂台环境上，我的确是无敌的。” 第54章 “哦——你当然是不可能找到多余的水分来驯服我的。” “我说句实在话，你还是现在就投降吧，” 哪怕面对陌生人，瓦达也有源源不断的话。 顾箫沉着脸。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黑灰，周围的新鲜空气正在不断减少，浓烟把她的视线隔断，但还好，骨蝶能戴她感知视野之外的东西。 她喜欢称呼自己的蝴蝶叫做骨蝶。 只是。 感知并不代表着能够胜利。 现在，蓝骨的每一次侵入与靠近，都像是一场无意义的飞蛾扑火，死路一条的自投罗网。 顾箫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瓦达用手往四处指指点点，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 “你别说，以前都在海文城里，盯着别人采矿。没想到伊甸园里还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这么多厉害的异能——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我更厉害，”瓦达得意地扬起下巴，“你们都打不过我，就算我一个人打三个也可以，回到家二嫂一定会大大的夸奖我，要他们再看不起我……” 瓦达的笑眼刚睁开，眼尾的弧度就消失的荡然无存。她的神情愣住了。 余光之中。 顾箫死死地盯着她，在手腕两侧，各划出一道口子。 血一点点落下来。 火焰熄灭片刻，但很快又重新燃气。稀少的血量根本无法扑灭大火，看起来，一切都是没有希望的牺牲。 顾箫回想起，刚上擂台前，郁声说过。 “她的异能很害怕大量的水……瓦达是个很善良的小孩，连一条鱼都不舍得杀。” 火焰逐渐消退。 蓝色的蝴蝶冲出余火，尾端掉落一串粉末。 —— 郁声的腿上的面积，几乎被电流扎尽了。这些电流拖着她的腿，让她行动困难，只能蹲在原地，等着庄敛的最后一击。 庄敛果然是这几个人之中，最难缠的一个人。 明明她才做高阶异能者没多久，手段却又多又杂。 更火上浇油的是，有人视力超群，并且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喝倒彩。 “我靠！你反击啊！” “你蹲在那里干嘛，上厕所吗！” “太难评了。” “郁声，打回去啊！你是个人吗？！” “退钱！” ——退个屁钱！ 郁声苦中作乐，挡住要害部位，整个人几乎力竭。 眼前的光球越来越大。最要命的是，这样的光球，似乎不止一个。四面八方闪烁的蓝色闪电球，向郁声包围过来。 力量的汇聚形成了风。 白烟加快消散，四处变得清晰。 郁声叹息了一下。 她握紧【修道者】的剑柄。 郁声被黑色的蓝光淹没了。 白烟骤然被吹散。 庄敛看着郁声的背影，只觉得眼睛忽然被粉末一迷，模糊了片刻，她用手臂去擦拭，但当手臂微微落下的时候。 一道长剑已经到了她左边。 她怎么还能动？！ ！ 身体上的防御瞬间覆盖而上。 一瞬间。 纯白色的光挤占了庄敛全部的视野。 郁声的脸出现在眼前。 那张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找到你了。” 刀袭来的速度不算快，但对于一个不能行动的人来说，任何时间的丈量单位都被拉长。 哐当。 清脆的响声在耳边转瞬即逝。 剑落在了庄敛的肩膀上。 郁声的动作很快，带着她的全身衣服都在猎猎作响，她很熟悉不能移动双腿的感觉，也无比清晰克服它，那转瞬的喜悦。 熟悉的记忆鼓动着肌肉。 【修道者】并不是一把好剑。 触碰的瞬间就崩溃。剑身与剑柄分离，剑身分离得极为平滑，碎片被高高扬起。 不规则的碎片，在空中四散抛落，旋转交错，每一块碎片都不断折射着转换的色彩。 倒映着形状各异的物体。 光线折射进黑玻璃似的瞳孔里。 莱茵把风行踹到一边，侧过头。 顾箫眯起眼。 瓦达则盯着顾箫的手腕，紧张地满脸大汗。 备赛的第一天。 郁声问莱茵：“庄敛有什么弱点？” 莱茵想了想：“如果自大、实诚、粗心也算的话。” …… 庄敛站在原地，毫发无损。 她的对面是手垂着，握着剑柄的郁声。 庄敛有些怔然。 她的右肩有些生疼，但她很清楚，那里只削掉了一层薄皮。 她望了望右边，黑色长痕印在地上，大约有三厘米那么深，碎片混着剑柄，一起落在凹痕里面。 她下巴紧了紧。 “……我认输。” “噗——” 几乎是同一时间，郁声控制不住喷了庄敛一口血，踉跄着后腿了几步，捂着胸口，眼前一黑。 随后“咚。” 倒在了地上。 一百斤的全身重量，配合着重力，狠狠砸在了地上，砸出了深达五厘米的凹痕。 …… 世界安静了。 大家回过神后，又热闹了。 “靠——”周围人一致发出了毫不理解的声音。扔垃圾！竖中指！倒喝彩！大声喊！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赔钱！” “……”郁声昏死过去前，在心里脚踏实地地回复，“……我没有钱赔。” 好不容易才负债清零。 第35章 进入研究所之路 郁声是三天后，在一片刺鼻的消毒水味中醒来的。 面板第一个发现，并且前来祝贺：“玩家！恭喜您没死成功，我还没来得及用归档果实，你就已经活过来了！” 在对阵庄敛之前，郁声觉得这是个有风险的举动，就和面板说，如果她死了，记得帮她归下档。 ——没死成是好事。 不过，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奇怪……？ 面板毫无眼色！面板继续庆祝！ “而且，恭喜玩家，您又在新生论坛小火了一把！您现在已经在伊甸园里小有名气了！就连中级学院的一部分人，也都被您的名字击穿过耳膜了！” 面板十分严谨，开始举例论证。 它在空气中，投影出几张图片，是新生论坛最近的hot帖。 从“震惊，这个新生竟然用这种下流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到“骗子，迟早会被高阶异能者教训”，郁声眼神继续往下扫，还看到了一群开赛前的flag贴。 “如果她能赢，我直接今晚去异形窝睡觉！” “别逗我笑了，这样的人能赢，我就一个月不看《伊甸小报》，去海文城奥德赛医院做整形手术！” 奥德赛是海文城最黑心的整形医院，据说整容技术“鬼斧神工”，擅长把人整容成异形。 “那我也来跟个风，如果她能赢，我就冒着生命危险，去天文台边缘绕一圈！” 开赛前，帖子里的回复一个比一个张狂。 “真没意思，这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反正她又赢不了，你们这几个愿望注定实现不了。” “理性分析一下，一般高阶异能者，除非是作战经验特别丰富的，一般都是打的有来有回的，这二对三，还需要打吗？” “别准备看乐子了，都散了吧，哎。” 比赛结束后。 帖子里涌现出一群陌生的顶帖人。 全世界普通人团结起来：顶。 究极暴发户：顶。 永远到达不了成功的彼岸：顶。 你也在迷茫吗：顶。 冷漠的火人：楼主你真玩不起？@楼主 你好，牢笼：楼主你真玩不起？@楼主 郁声想了想，也登上去，找了一个最有可行性的flag——倒立洗头，并且付给郁声一万信用点。 她复制粘贴。 “楼主你真玩不起？@楼主” 思索片刻，郁声还在下面，颇为贴心的打字，回复道。 “打个折，五千信用点，你看怎么样？” ——嘶。 打字时，皮肤的运动，带来一阵表皮拉扯的疼痛感，倒吸一口凉气后，郁声看见自己手臂上，薄薄的、长达几十厘米的痂。 是她用来挡雷电的那一只手，受了不轻的伤。 巨大的动作引来注意力。 在病床前睡着的莱茵、顾箫……全部把头转了过来。 莱茵一秒爆炸。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委屈和怒火，嘴巴抿着，说出来的话很冲：“你为什么不躲？” “这是失误，”经验丰富，天天上败方采访席的郁声，单手举起发誓，熟练地安抚道：“你还不相信我吗，你看我，虽然接了一招，但现在也就手上受了点小伤？” 莱茵脸又被气成了包子。 也许是不好意思对着病人发作，她只能咬着牙，说。 第55章 “下一次不准这样了。” —— 擂台赛完美落幕，面板也发布了新任务。 【主线任务：静默的高塔（三）】 【请在即将到来的日子里，收集万根树的主干，完成祭奠日。】 【祭奠地点可以随时举行。】 【奖励：冰冻果实（使用之后，能够冰冻感官范围内的所有人）】 什么日？ 面板给出了朴实无华的回答。 “玩家，怀念一个文明的英雄以及故人，我认为是每一个文明都有的良好传统，你也可以看看咱们这个世界有哪些英雄啊——万树根是一种生存能力极强的生物，能让人产生幻觉，如果用这个祭奠，说不定思念之人的尸骨上能长出□□，立刻活过来——当然，这只是大家美好的祝愿。” “……你也可以理解成一个童话故事。” 只是外表不那么光鲜而已。 郁声：“嗯。” 继续往下看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传说中的存在（一）发布。】 【建立一个属于您自己的组织，并向十个人进行宣传。】 【奖励：力量达到b级异形的存在。】 哦，力量达到b级异形啊。 啊？ 等等——什么？！ 郁声的脑海里自动形成等式。 b级异形对标的，不是四阶异能者吗！ 面板抓住消费者心理，乘热打铁，激昂演说：“现在您已获得了一定的知名度，请快速往外打开知名度，建立一个组织，然后向十个人宣传你的组织吧！” ！！！ 力量！ 是郁声现在最欠缺的力量！ 她能凭借b级异形的敏捷度，和训练已久的反应能力，都只能被庄敛压着打，更别提还手了，如果她有了相应的力量—— 郁声嘴角上扬，打了个响指。 就不用费尽心思，坑蒙拐骗了。 郁声接着查看卢克值。 因为最近很久一段时间，郁声都没找到好用的道具，自然也没有看余额的打算，不看不知道，一看，余额…… 正数了！ 还是四位数！ 令人惊叹的存在！ 虽然只是一开头的四位数，但郁声的世界都明亮了！ 不欠债的世界真是美好啊！ 以后她就有钱，边打架，边切装备了！ 充满动力的郁声，努力搜集下一次任务的相关资料。 万根树。 这是一种根系冗长，并且繁杂的植物，它的树身一般有几百米高，八十米左右宽，成千上百条的粗长根系深埋地底，为其提供营养，但因为不知名原因，树根吸收效率极低。 所以，一般由鸟类的异形。会居住在万根树体内，啄开万根树的表皮，将血液送进它的共质管中。 ——那不也容易蒸发吗？ 而且要有多少血液，才能既让万根树茂盛生长，又不夺取同一地区其他植物的养分？ 刚结束和面板的对话，下一秒，郁声就无缝收到了一封名为南苑银行的邮件。 来势汹汹。 “请您速速偿还债款！”的字重复了三遍，并且字体鲜红。 吓人。 郁声果断拉黑。 她之前需要一大钱，但她没有任何资产，做不了一点资产证明，迫于无奈，郁声只好去借高利贷。 郁声无所畏惧。 反正都是不合规的东西，大不了到时候黑吃黑。 现在，只剩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前往荒原，清除掉万根树。 在新生擂台赛全部结束的第二天，每个部门会发布意向，意向通常是单向强制选择，条件极为苛刻，一般每个部门都不会选择，郁声就意料之中地不在其中。 莱茵，顾箫也不在其中。 反而是范思，率先一步进了保卫队。 ？ 出乎意料的结果。 与此同时，郁声也收到了范思的信息。 “需要听点内部人员的消息吗……比如，有关认证任务的？ 认证任务，又称实地任务，实地考察……叫法繁多，郁声总结了一下，这就相当于实习和简历的结合体。学生，需要打开终端上的记录模式，选择一个部门的任务，进行完成，在完成过后，将视频和相关物件打包给部门，然后等待通知。 ——不仅要完成任务，更要用大家认可欣赏的方式完成任务。 郁声：“请说。” 范思：“今年的认证任务有些变化。” 人数上的变化。 以往每年都是四五个人组队，然后分成几十个小组，执行同一个部门发布的不同任务。 范思：“今年和以往所有年份都不一样，今年的分组取消了。” 郁声：“取消了？” 范思：“并且，这一次，每个部门的任务都只有一个。” 在过去几年，为了防止恶性竞争，名额不足的情况，单个部门通常会设置多个任务，这些任务互不干涉，可以多线并行。 这一制度在伊甸园施行了几十年，一直没出过大岔子。 而如今，制度的改动，必将掀起蝴蝶效应般的波动。 任务的削减，就意味着目标的减少，信息收集变得更简单，能够集合的能力也变得更多，协同平台搭建，多种异能者可以随叫随到，安全系数增高，任务难度相对降低。 但同时，也意味着。 单个人的出彩机会的减少。所有人都在一个场景之下，面对同一个敌人，不费尽心思展示自己的话，转眼就会被别人淹没。甚至于，即使选择单打独斗，即使选择削减别人的实力，也依旧会，无可避免地被群体光芒遮掩住一部分。 如果想要出彩，只能比群体更优秀，比一群能力各异，特长不同的异能者……更优秀。 范思带来了第二个消息。 “并且，这一次，每个部门的任务，都是……同一个。” 竞争压力骤然上升。 郁声慢慢阅读下面的一行字。 “毁灭西原林的万根树。” 郁声有些冷，她披着风衣，因为信用点的缺失，以及一直忘记清洗衣服，她现在只能穿这一件衣服。 她查看了范思发过来的链接。 “研究所计划招聘报名实时人数。” 页面还在加载中。 范思的消息从右方弹出。 “听说你想去研究所？” “那可是个好地方，虽然今年只招一百人，但我听说……” 页面加载出来。 郁声看见了上面的实时人数。 范思：“有很多位数？” 郁声关闭页面，打的字都变得黑沉了几分。 “……五。” 失策了。 千算万算，她没有算到。 初级学院几万人，竟然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想进研究所。 郁声把风衣的扣子，扣到最上方，把帽子带上，拉到鼻尖的位置。任何一丝冷风都无法从外部触碰到她，能够击倒她的只有内部下起的冰雨。研究所，一个人无数人求而不得的地方，哪怕只是在外面远远看一眼，也要隔着五位数的攒动人头往里看。 她说，“面板——” 她又说：“我好冷。” 她最后说：“你懂吗？” 面板也恰到好吃处出来，高情商地没有分三个分句，而是用一个朴实无华，真挚恳切的总句回答道。 “我不懂。” 第36章 凯瑟琳 面板根本不懂人类的竞争有多残酷。 郁声只能咬咬牙，天天泡在演练场里，试图卷死所有人。 她当初，好歹也是从几千个青训生里脱颖而出，打上首发的！ 卷就卷！ 谁怕谁！ 郁声昏天黑地地卷了几天，终于等到了实地考察的日子。 这次实地考察的地点在荒原，所有人的任务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销毁万根树。 听起来困难重重。 ——郁声虽然之前被吓到了一瞬，但恢复理智后，她很有信心。 抛开异能，伊甸园应该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她。 郁声是那种喜欢看心灵鸡汤，坚定努力就会有回报的人。 前往西原林的车到达了伊甸园内部。 郁声坐上车。 汽车平缓行驶，穿梭过伊甸园，穿过安全过渡区，穿过繁荣的海文城。 因为是夜晚，郁声看不清海文城，四周都是迷蒙的led光线，刺眼又散乱。郁声眼前一片异常的、刺眼的红光在闪，还伴随着某些窸窣的声响，过了很久，郁声才重新恢复视力。 雨下的很大。 郁声靠着窗边，以为自己刚才太困了，没在意。她往外看，不一会儿，车窗便成了雾白色。 汽车缓缓驶过。 行驶到“欢聚大酒店”前面是，郁声发现，自己能看见上面流淌的雨珠连接断落的瞬间。 第56章 她眨眼，明亮的大字退出视野之外，郁声收回视线。 她继续想，该怎么消灭万根树。 这时，莱茵的手忽然出现在面前，她拿出一把伞，珍重地放在郁声手上。 “大约二十多年前，荒原的天气就发生了变化。它要么不下雨，一旦下雨，雨就会腐蚀掉人的皮肤，”莱茵把自己的脸和嘴角往下拉，露出红色的眼球肉，整个人像是八十岁的老头，她粗者声音说，“她们说，雨会吃人。被雨淋过的人都会变成这样，然后死掉。” 郁声：“我会好好打伞的。” 莱茵又转身，给了顾箫一把，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顾箫抱着伞，眼神有些讶异，她没有说谢谢，错愕地问道：“你给我准备了伞？” “怎么了？” “没什么，我会好好保管的，”顾箫顿了顿，又说：“谢谢你。” —— 这场旅途很漫长。 三天过后，郁声才抵达西原林最边缘。 西原林是一片绵密的沙漠，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些石头。 莱茵介绍，西原林很大，这里走到荒原，大概要半个月，但如果去找万根树可能出现的地方，只要两天。 因为荒原在西原林正中间。 郁声跟着莱茵，在后面翻着终端。 范思作为保卫队的一员，在后面监控着郁声这一车人的安危。 这一次任务似乎凶险异常。 郁声假装不认识范思，她拉着莱茵走到边缘处。 “您好……”一个声音有些胆怯地响起，“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样办？” “很抱歉，”范思微笑：“我只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并不协助你们完成任务。” 一车人不可避免的泄气。 这一车，十几个人都是女生，大部分都很内向，小部分与世隔绝，例如风行，一直冷着脸，双手插臂站立在一边。 郁声咳嗽两声，说。 “我们现在应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白天，郁声顺着不同物种的脚印，往前走，这里的沙子滚烫，走久了，脚底都有些灼烧感。 走了一个小时后，大多数人的水源都已经告急。他们口干舌燥，嘴唇微微干裂。 但没人敢停下来。 荒原并不是一块平静的土地。 特别到了夜晚。 它养育了异形，偷渡者，沙盗、荒原……外面的战斗不是学校的擂台，亡命之徒的手段，也不是一般学生能够消受的。 除非郁声变成魔术师，再次开启烧钱模式。 走过了一个白天，太阳落下，暮色笼罩，气温骤降，淡淡的水汽和植物的气息翻滚而来。 西原林的星星亮得惊人。 郁声看见了树影的尖端，听见了汩汩的流水声。 ——他们到达了村落。 郁声对后面的人说：“我听见了水声，应该快到村落了。” 范思有些惊讶地看了郁声一眼。 有点疑惑，又有点惊讶。 甚至，那个胆怯的声音，再次在郁声后面响起。 “啊，啊，哪有水声？” ——“嘘，不要管，反正听她的就对了。” “好，好的。” 郁声心里有些怪异。 但现在郁声并没有花时间思考这些问题，她往前走，打算在安置之后再作考虑。 眼前的村落有些奇怪，没有标志物，也没有名字。 它的建筑物，是由石头堆成的平顶房屋，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石头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一起，构成四面整齐的墙体。 凉飕飕的水汽混着清风扫来。 郁声干燥的皮肤得到了些舒缓。 顾箫在旁边说：“我先去看看有没有问题。” “我怎么能让你去，”郁声揉了揉太阳穴，把这孩子推到后面，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看。” 风行继续冷冷地当雕塑人。 瓦达正躲在风行后面装木头人，脸上写满了“天呐，我怎么会跟这几个活阎王一起”的绝望感。 这一车虽然人少，但藏龙卧虎。这几个高阶异能者在一起，出事应该很难。 “……好，好的。” 郁声一个人走进了村落间。 这里的建筑排列的参差不平，仔细看石头边缘处，还有些白色的磨损痕迹。郁声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只闻到了一股烟味。 这里经常烧火？ 在郁声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面前。 影子在地上拉长。 影子的头部，不断靠近，直到—— 触碰到了郁声的影子。 郁声抬眸。 ——这是个人。 而且是个年轻人。 月光之下，年轻人的面孔，光滑的、毫无瑕疵，看不见一丝毛孔。 “你好，远道而来的朋友。” 年轻女人穿着白纱，遮住半张面孔，她的手臂，腰腹都裸露在外面，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白色。 ……像贝克镇的细雪。 她左手上的红蜡燃烧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和蔼说。 “各位要来住一晚吗？” “凯瑟琳小姐，等等——” 凯瑟琳回头，一个男人正气喘吁吁，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这个男人跑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仰起头，对着郁声，质问道。 “你就是郁声？” 郁声的目光又他强行吸引。 这是一个一个陌生而又趾高气扬的男人。留着浮夸的蓬松发型，走一步，他的头发就会像云朵一样摇晃。 郁声：“你是？” 男人的气息从鼻孔里往下窜，他施舍般地说：“我在新生论坛的id叫做冰棱。” “……好名字。”郁声憋了好一会，也许是遇见了同学，她的警惕性顿时下降，对着凯瑟琳礼貌地说，“凯瑟琳小姐，您好，我们想借住一晚。” 她不想呆在外面。 不说其他的，她无法忍受西原林夜晚繁多的蚊虫叮咬。 这样无视的行为引起了冰棱的愤怒。 凯瑟琳还没开口。 冰棱就暴跳如雷！ “你这是什么意思？！”冰棱走过来，扯开郁声，捏着郁声的肩膀，死命用力，“这才几天过去！你不记得我了？！” “抱歉，”凯瑟琳有些意外地在他们两个之间逡巡，捂着嘴：“你们……” 冰棱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大声道：“我和这个自大、无耻的女人没有任何关系！” 郁声：“你是？” 冰棱气的颤抖，他扯着嗓子，红着眼说：“你忘记你曾经对我说的话了？！我找遍了整个论坛，那话你只对我一个人说过！” “对不起，”凯瑟琳后退一步：“我没想到你们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郁声头晕了。 在晕倒一定程度的时候，郁声自动摒弃了耳边的一切怒吼和杂音，在混乱的记忆中，找到了有关“冰棱”的记忆。 在一片混乱中，郁声终于恢复了记忆， 那个在新生论坛里说，要给她一万信用点的人，似乎就叫做冰棱。 郁声只顶了那个帖子，因为她觉得那是最容易实现的，并且也是她目前最需要的，尽管她明白这种帖子，一般都是口嗨，不会当真。 ——郁声握住了冰棱的手臂，强制后者停下来。而后满脸恍然大悟地说：“所以，你是来转钱的？” “……”冰棱气得发笑。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被人针对过，”冰棱收回手，冷哼着笑，头上的头发也跟着趾高气昂地晃动，“转钱？你能打赢我就转钱，给你转两万信用点，怎么样。” 郁声觉得冰棱是男菩萨。 只是——郁声看了一眼逐渐把自己包围起来的人群，以及冰棱眼底的寒意与杀意。 这两万信用点，似乎并不好赚。 不知道哪里，升腾起灰色的烟雾，斜斜地飘向郁声。烟尘的味道很呛人。 “这样吧，我也不想难为你，”冰棱耸了耸肩，居高临下地，用戏弄的语气说：“你能碰到我，我就施舍给你两万块。” 他右脚踩着一块石头。 郁声注意到，他腿部的肌肉很发达。 …… “可以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 “这又不会受伤，她不会是怕了吧？” 起哄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眯着眼睛的笑脸，几乎占据了郁声的整个视野。 虽然郁声打得擂台赛，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擂台赛，只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任何一个出头机会，都难能可贵。但现在，竟然有一个人，能靠着耍小聪明，依靠队友的能力，获得冠军—— 这里有很多人，甚至没有到场，只是道听途说，只是远远听见只言片语，便觉得掌握了至宝，能够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审判别人。 中性的语言变成了情绪，变成了武器，变成了……一种暴力。 第57章 “哎呦喂！”更高的声音扬起，故作同情道，“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要是人家再用小手段欺负你怎么办！” “你不怕再被骗一次啊！” “嘿，说不定过一会，人家就在背后，诅咒你遇见她这样的队友！” 郁声淡淡说。 “只要能碰到你，就行了？” “你能碰到我，再说吧——”冰棱消失在了原地，他夸张的笑容，在郁声面前变成了十几张带着残影的脸。 他的声音也变成了玻璃瓶里的钟声，不断地在郁声耳边盘旋。 郁声没动。 她摸了摸口袋。 她呆立的样子让情绪得到了宣泄点，嘲笑辱骂的声音此起彼伏。 郁声没有生气，她转身问：“你们有剪刀吗？” 你们有剪刀吗？ 这句话，让嘲笑声更盛了。 “笑死我了——她是打算直接自杀吗？” …… 凯瑟琳是现场，难得的，情绪平稳的人。 她拿出一把剪刀。 剪刀是金子做的，上面还镶嵌着很多浅色的钻石，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 凯瑟琳笑意盈盈，轻声道：“小心。” 第37章 成功找到住所 夜晚温度降得很快，风速也比白天的快。 郁声握着手里的剪刀，隐约闻到了些血腥味。 像动物的血腥味，也许是猎杀的动物或者受伤的人类。 郁声的脑海里，一个念头很快闪过，又消失。她专注眼前的景象。 眼前是重复的幻影。 似乎是因为冰棱的速度太快了，他的幻影有十几个，浮现在空气中，十几个幻影的表情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的纹路也毫无变化。 配上那重复的声音—— 像玩密室逃脱。 “你是不是不行啊，人家都还没出真招，你就怂了？！” “你是得了三型综合症吗？你动一下是会减寿吗，我请问呢？” “哎！我真看不下去！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人。人家可是被好多高阶异能者看上的人呢，万一到时候，她去抱抱大腿，跪在地上求求别人，说不定挨揍的就是我们了，哈哈哈哈！你怕吗？怕的。” “请不要再玩碰瓷梗了好吗？我们郁声也是个脆弱敏感的小女孩呀！” “怎么了，瞧不起关系户是吧。关系户就不能脚踢伊甸园，拳打异形窝了？” …… “就算运气好又怎么样，”奚落声紧跟在嘲讽声后面，“你看，那些人现在不还是抛弃她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们就让郁声一个人来了。” 。 有那么一瞬间，郁声内心毫无波澜。上辈子她几乎每天都这么被网暴过。因为有个流量队友，那段时间成绩又陷入低估，所以作为队内最沉默，死忠最少的郁声，天天被队友粉指着鼻子骂菜。 她的每条vb下面，几乎都会叠五千条恶评以上。 ——人类真是一种共性众多的生物。 包括冰棱。 他的声音还在不停纠缠着郁声。 “十分钟，”冰棱大概用鼻子笑了一下，发出气音，傲慢地问，“我给你十分钟，如果你找不到我，就给我录跪下认错视频吧。” …… 嚣张、目中无人。 沉默许久的面板忽然上线，小心翼翼地问道。 “玩家，需要我的帮助吗？” “——不需要。” 郁声的想法很简单。 在这个世界混了一段时间，她大概也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她不信，一个异能者很难高速奔跑这么久，也不信真有人能够同时出现十几个幻影。 而且，最可疑的一点。 冰棱不跟她打。 郁声觉得有几个可能。 第一，冰棱喜欢逗弄别人。 第二，他的异能，根本不能和人正面对抗。 郁声有些暴躁，想发火。 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她，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郁声抬眸。 冷眼。 声线压低，夹杂着烦躁。 “让开。” —— 冰棱漫步在后屋的石屋里。 他的异能其实是制造一定的幻觉。 他趁着这个时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是海文城的小贵族，这个头发，是他在奥德赛整容医院，花了大价钱做的。 很时髦，很好看。 他很珍惜自己的发型。 在海文城，奥德赛整容医院，就是时尚风向标，毕竟这个医院审美和技术都很高潮，并且只坑穷人和重归者，在大家族里的风评很好。 他得意地把后背靠在石头墙上面，打算安静等待十分钟。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了石头破裂的声音。他摸了摸自己的背后，发现背上有水润的痕迹。 ——奇怪。 这石头是渗水了吗？ 冰棱内心有点发怵，他往前走，想要转移到其他地方。 但这一路，他总能听见背后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周围稀疏的林木也似乎在响动。 冰棱行走的速度更快了。 他不断地看着手上的终端。 五分钟……还有五分钟，马上就可以去到人多的地方的了。 他额角被莫名的恐惧与汗液袭击了。 他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开始往前跑，但无论怎么样，那响动似乎都一直紧跟在他后面，始终保持匀速。 冰棱想要使用异能，但他的异能只能对看到的、有实体的对象使用。 七分钟。 冰棱后悔了。 他不应该……约定十分钟的。这个荒原的村落太诡异了，离开大部队，他也许会被其他东西盯上。 ——九分钟。 冰棱转回了原来的地方。那里灯火通明，嘻嘻嚷嚷，那一直尾随着的声响也不再响动。 终端上，正显示着计数时间。 九分五十九秒。 他彻底赢了，大获全胜，把郁声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了。 冰棱的心回落。 冰棱内心为这个念头感到自豪。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了一肚子刻薄尖酸的攻击，打算等下以胜利者的姿态，尽情嘲笑郁声的无能和可耻。 以此来让自己扳回一城，扳回自己在圈子里的脸面。 他即将走向灯火的那一刻。 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 “你没洗头发，”一个属于女性的，低沉的，熟悉声线。 “我抓到你了。” 一个黑色的袋子套在了冰棱的脸上。 空气、光线、声音—— 被强制剥离。 “那里怎么好像有人啊，两个人！” “什么，她回来了？她不打算跑了？我本来都已经写好了郁声落荒而逃的帖子了呢？！” “怎么有个人在被打？看起来打得好激烈？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吗——我看得都有些痛了。” “冰棱他打人了？他真不怕被高阶异能者找事啊？他是条汉子，我敬他是条汉子。” “好像不是……”有个人犹疑道，“冰棱是被打的那个。”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打人的，被打人的，看别人打人的，看别人被打的，齐刷刷沉默了。 没有人想过两个人的实力差距，会这么大……大到一方可以完全凌虐另一方。 这场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单方面打斗持续了九分钟才结束。 郁声站起来的时候，手痛，腰痛，脖子还有些麻。 她的手指已经摩擦变红了，有的地方甚至出了点血。 郁声把冰棱，以及刚买的【黑影】丢在原地。 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虽然是高阶异能者，但冰棱的异能，根本无法跟人正面对抗。 怪不得擂台上没看见过这个人。 郁声甩了甩手腕。 把剪刀递给了凯瑟琳：“谢谢您。” “不用谢，”凯瑟琳微笑，“我以为您拿剪刀是想杀死他，没想到您还给他打理了一下头发。” 郁声把冰棱的云朵头发剪成了狗啃泥，因为她看那团头发不爽。 “您放心，”郁声的手指很烫，这种感觉延伸到了手臂，让郁声的意识都有些发沉。 郁声又重复了一遍：“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为难的。” 凯瑟琳眼睛里装满了笑意，看起来很亲切。 —— 凯瑟琳是个热心市民。 她热情地招待郁声一行人，并把郁声安排到了一个石头堆成的屋子里。里面的床用木板连接而成，凯瑟琳打开床两边的柜子，说：“如果你们有行李，可以暂时放在里面。” 郁声真心实意地表示感谢。 她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出钱或者其他物资的准备了，没想到凯瑟琳竟然分文不收，还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舒适的住所，以及当地的特产—— 第58章 虽然说很难吃。 荒原动物种类繁多，所以挑挑拣拣，也能找到一些能吃进口的动物。只是大部分动物，都不怎么入口。 郁声吃了一口莱茵口中的沙土鸡。顿时感觉滤镜全碎。 天。 很柴的肉，很油的皮，很寡淡的味道。 这只鸡简直是白死了！ 凯瑟琳眯着眼睛，问郁声：“你觉得好吃吗？” 这么多人，凯瑟琳单独来陪着郁声几个人吃饭，给足了尊重。 也许是一种无声的道歉。 郁声说：“很好吃。” 不过，这肉虽然难吃，但也是郁声在这个世界里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东西。郁声勉勉强强能接受。 但吃到一半。 郁声余光看着莱茵很克制地吃着肉，眼睛不断放光的时候，内心忽然一软。 她觉得肌肉不好吃了。 她把没怎么动过的一碗鸡肉，全部推给莱茵。 西原林最常见的照明工具是烛火，在红色暖光的照耀下，鸡汤表面，堆满了泛着金灿灿的油脂。在郁声那个世界，这被视为不健康的象征，但在这里，这似乎成了美味的象征。 油脂，高热量，行动的燃料。人类本能与基因，就决定了他们无法拒绝的油脂。 郁声说：“我胃痛，吃不下，你吃吧。” 莱茵抱着碗的手顿了顿，“你……你……” “你别误会！”郁声连忙说，“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只是这一次真的胃痛，不想浪费粮食，所以还是你们吃吧。多吃点，下次再给我分点就好。” 莱茵没动那一碗肉，只看着上面浮动的光。 郁声的余光落到了旁边低头的顾箫，想了想，挑了一块鸡肉到后者碗里。 郁声说：“你太瘦了，多吃点。” 顾箫显然是没想到会来这一出，她脸上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我……” “好了！” 郁声一锤定音，没给两个人拒绝的机会，假装很热的开始扇风，边扇边说。 “好热，我出去一会。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吃完了。——浪费粮食的话我会打你们的！” 她边扇边往外走，手指上的血迹和摩擦痕迹，都不小心地露了出来。 烛火一点点变短。 “凯瑟琳小姐，”莱茵问，“刚刚她一个人进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凯瑟琳点了点下巴，“啊”了一声，笑容如初。 “她啊，好像被别人欺负了呢。” —— 这对于冰棱来说，是不平静的一晚。 他被揍了个半死，用心保养的头发也没了，在伊甸园辛辛苦苦攒的信用点也没了，他的人生因为郁声陷入了灰暗！被家族里的某些人嘲笑就算了，好不容易拖着伤痕累累的病体，调理好心情，准备回家，和同伴一起分享新发现，没想到转角就碰见两个人。 不对。 是两个癫子。 周围没灯，这两个人都看不清脸。 一个人声音低沉，咬着牙问：“你白天打了谁？” 打了谁？ 什么？！ 奄奄一息的、行动迟缓的冰棱，差点当场被气到回光返照，他崩溃喊道。 “什么打人！” “你们是癫子吧！” 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有人还记得《十日公约》里说过的话吗，他能不能拿《十日公约》去维权啊！ 还好，另一个人尚存几分理智，及时制止了冲突的发生。 “不要动手，会被人抓到把柄的。” 还好，总算有人有些理智。 下一刻。 冰棱听见了，残暴的、血腥的、足以令人昏厥一万次的话。 “我可以让骨蝶钻进他的身体里。他不会死，只会成为我的养料——直到他体内的养料被吸干为止。” “你放心，”顾箫手上，似乎有细小的白色虫卵掉落，虫卵像一朵朵漂浮的棉花，在空气中出现片刻就消失。 她抬眼，眼睛黑沉得可怕：“不会有人发现的。” 第38章 玩家小姐 ——郁声完全不知道，冰棱在遭遇什么。 郁声现在，只是平稳地睡在床上，皱着眉头。 她躺在床上，皮肤很烫。 郁声觉得自己是感冒了。 除了浑身发烫的症状外，郁声整个晚上，都一直在反复地做梦。 梦里，她被吊在一个地方。 手臂被紧紧地勒住——贴合在某种粗糙的材质上，大概是木板。 郁声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但一挣扎，锁链就拉扯着她的脖子，在她的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痕。 火光，硝烟，碎片，黑色的迷雾。 周围不断有尖叫，像是把自己的心脏都要吐出来似的。 郁声在梦里有些低头。 到处都是浓烟。后来—— 火光取代了浓烟。郁声的眼前，铺天盖地的火，像血一样，笼罩住了郁声的世界。 ——郁声是在半夜惊醒的。 惊醒后，郁声身上的热度反而消退了不少。 梦里的情景从郁声的脑海里流失出去。郁声只记得梦里的红色。 渴了。 郁声的嘴唇很干。 凯瑟琳没有留水，莱茵和顾箫也不知所踪，郁声只好出去找水喝。 说起来奇怪，西园林大部分地方都是干旱的沙漠，偶尔有绿洲，但储水量也不多。 像乌池村这样，潮湿、水井遍布的村落，很少见。 郁声出门没几步，就找到了一口井。 郁声还在这边思考着，怎么取水，那边，一直苍白的手，就抓住了郁声的手臂。 “不要喝这里的水。” 平缓的年轻声线。 这样的声音，即使是强制命令，也很难让人心生反感。 郁声内心一闪而过的不快消失了。 凯瑟琳在身后，慢慢道：“这口水井已经废弃很久了，里面的脏东西很多。你想喝水的话，我可以给你水。” “废弃了？” 郁声问。 “是的，”凯瑟琳的声线很平和，“它们拥有贫瘠的源头，当稀少的水源被瓜分完毕后，它们也只能变为干涸。” 郁声：“我以为地下的水源并不会蒸发的那么快……” 凯瑟琳忽然说：“听过竭泽而渔的故事吗？” 她自然而然地给郁声讲起故事，语气亲和，像在给孩童叙述睡前故事。“你能在很多故事书上看见类似的事件。”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历史上出现过一批拥有着奇特能力的人。她们能通过祭祀来沟通天地，人类称呼她们为巫女。在巫女的帮助下，粮食的收成增加，因为疾病死亡的人数也逐年递减。尝到甜头的人类，不仅没有感谢巫女，反而把现存的巫女全部关在了一起，让她们不停地生产后代，试图培养出更多的巫女，来推动人类的进步。” 郁声说：“他们失败了？” 凯瑟琳正视着郁声，许久后才露出一个笑。 “我并没有看见故事的结局。” 郁声猜测这是她的故事，只是运用了某些隐喻，又或者是某些象征手法。 巫女大概象征着异能者……那“人类”，是谁？是代指还是泛指？ 在这时，祝离的声音传来。 做为保卫队的一员，她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并且专门负责保护冰棱一行人的人身安全。 她半夜不睡觉，悠闲地在外面散步。 “凯瑟琳。” 祝离满脸都是淡淡的喜悦，“好久不见。” “祝离，”凯瑟琳似乎并不意外，她对祝离点了点头，“科林还好吗，我记得当初一起被流放的时候，她还只有一小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伊甸园。” “二十年过去了，她还坚信着高塔给她画的饼，”祝离笑：“而且，科林可不像你这么有本事，能够瞒天过海，离开海文城跑到荒原来。她只是个被废掉异能的普通人罢了。” “好吧，高塔的教育深入人心，”凯瑟琳笑完后，又叹了口气：“你是高塔派过来抓我的吗？” “你放心，”祝离说：“伊甸园现在，正因为一个破坏者焦头烂额。” 凯瑟琳因为这句话愣了愣，而后她低低地笑起来：“高塔——还有做不到的事情？” 祝离余光瞥了一眼郁声，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话里有话。 “也许吧。” “对了，”祝离目光自然划开，转移话题，“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讲故事？讲到哪了？” 祝离看起来对故事很有兴趣。 ——凯瑟琳以前是伊甸园的流放者。 看来“人类”——是伊甸园。 ——伊甸园曾经想利用异能者，来生产异能者？ 郁声把一切如实转告给祝离，她内心揣测，也许祝离也会用某些隐喻，来暗戳戳地说一些伊甸园的历史。 第59章 “这个我在南方教会的资料里，看见过相关的资料呢，”祝离说，“听起来血腥又暴力，每一条都是《十日公约》里的红线，不知道发生在哪，但绝对应该不会是伊甸园——你说对吧，凯瑟琳。” 凯瑟琳笑了笑：“人类历史的每一步都历经血腥与混乱。” 祝离挥了挥手，和蔼地问郁声：“等下是万根树力量最弱的时候，你打算去看看吗？” 论坛上说，万根树有两个虚弱期，分别是白天和夜晚。 具体原因不详。 “现在快到凌晨了，你应该准备出发了，”凯瑟琳对郁声说：“我可以把我的剪刀借给你。” 剪刀？ 那把郁声用来剪头发的剪刀。 “是的，你是个好孩子，我想你能够使用它，”凯瑟琳把剪刀塞到郁声的手掌心，说：“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武器，我想，你会喜欢它的。” “好了，”凯瑟琳说，“你的两个小伙伴也回来了，你们一起去看日出吧。” —— 临近白天，气温上升。 西原林又恢复了燥热。 乌池村离万根树并不远，几十分钟就可以跑到。郁声站得很远，但依旧只能仰望万根树，。 这是一棵庞大的，足以遮蔽天地的树木。 万根树的树叶呈现椭圆形，边缘有圆钝的锯齿。硕大的阴影如同黑布，将周围的细沙染成黑色。 这位巨大的b级异形，从不允许领地被侵犯。 只要有生物踩上附近的细沙，细沙就会开始旋转，变成漩涡。如果生物飞行进去，就会被万根树亲自用树枝捕获。 所以，目前伊甸园的现存资料里，所有跟万根树有关的资料，大多是推倒，以及假设。 万根树旁边聚集了很多人。除了郁声昨晚见到的冰棱之外，还有很多，郁声熟悉，但不知道名字的面孔。 有的人面容憔悴、衣服凌乱，显然遭遇过一场艰难的战斗。 "天杀的！"郁声听见有人愤怒抱怨，“我昨天睡着睡着，没被沙盗打劫，却差点被一条蛇咬了！” “你还不满足！我昨天碰见沙盗了！还好有几个蒙着面的人把我救了下来！” 大家都在激烈地抒发自己的情绪。 郁声则安静地，在论坛上寻找有关万根树的讨论。 ——“怎么除掉万根树？” 论坛目前呼声最高的方案是，砍掉万根树的所有根。 郁声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性较低。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人愿意上去做炮灰，所以大家都客客气气地保持着安全距离，远远地观赏万根树。 难道他们会毫无进展吗？ 半小时内，没有人主动出击。 半小时后，万根树动了。 脚踩着的细沙瞬间变软，巨大的拉力粘着人的足底。有的人反应足够快，及时后退。但有的人甚至连叫声都没有，转眼就被沙子吞没。 人悄无声息地少了三分之一。 四周依旧保持着安静。 升起的太阳无法驱逐寒意。 郁声低头，眼前的深黄沙子，现在正不断翻涌着。像流水。 b级异形。 这么强大的b级异形。 郁声内心生出来些荒谬感来。 ——伊甸园怎么要求一群初级学院都进不去的人来讨伐异形？ 保卫队的人不强吗？中级学院的人不强吗？天文台的人不强吗？ 怎么偏偏是他们？ 郁声敏锐的察觉到，她身边有人，蹲下来，用手往下挖。 他们的终端正在记录着眼前的一切，如果谁挖到了万根树的根系，那谁就会获得额外加分。 只是，挖沙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沙子很小一颗，并且很容易拨动，但汇集在一体，会形成巨大的阻力。 并且，沙子会滚烫地烧伤皮肤。 大多数人挖的满手伤痕，也只能得到一个相同的结果。 “——一无所获。” 太阳升得更高了。 沸腾的沙子，有继续往外扩散的趋势，为了防止不被万根树吞噬，郁声只能后退。 下一次万根树最虚弱的时间，将会是落日的时候。 ……为什么？ 离开时，郁声眯了眯眼睛。她在万根树的前面，看见了几个黑色的影子，因为树叶太繁茂，郁声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虽然一无所获，但太多人仍然保持着积极乐观的态度，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场注定艰难的持久战。 大家都主动调整心态，还在讨伐间隔里，安排了一系列娱乐活动。 就比如，聊天。 郁声扫了一眼终端。他们一车人刚刚建立了一个私人讨论小组，叫做“三号车美女聚集地”，一群人正在里面其乐融融地聊天。 现实闭口人：“你在哪@丸子小肉桃。” 丸子小肉桃：“我已经提前回来啦！” 丸子小肉桃：“你们快回来！现在凯瑟琳小姐在这边烧树枝，据说是这里的祈福仪式。你们快点来！不然凯瑟琳小姐把树枝全烧完了！” 郁声回到乌池村的时候。就看见凯瑟琳站在水井边，升起了一把火，一点一点把树枝放进去。 在旁边，网名“丸子小肉桃”，扎着双马尾的乔荧，好奇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问：“为什么有这个节日？”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传说了，”在旁边的凯瑟琳，还是跟以前一样爱讲故事，她捧着树枝微笑：“如果你去过维鲁姆的酒馆，就能够听见里面的吟游诗人，讲述灾难开始的时候。” “据说人类那时候已经濒临破碎，但一颗神树出现了。——有的人说那是不详的树木，也有的人说那是神树，总之，绝望的人们抱住了最后一道木筏，希望接着树枝攀缘到高峰。他们也的确做到了，他们借助神树的力量，触碰到了世界的边缘，获得了超出凡人的力量，这股力量，直到今天，也始终庇护者人类。” 一个关于异能来源的传说。 郁声并不知道真实性，只知道“丰收节”过后，人类忽然就和开了外挂的女主角一样，一路扶摇直上，然后觉醒、繁衍后代、扩大领土，虽然后面分裂，无论如何，那段日子，毫无疑问是一段光辉历程。 凯瑟琳递给郁声一根树枝。 “你有要怀念的人吗？”凯瑟琳说，“许个愿望吧，说不定真能实现。这可是流传很久的故事，说不定，神树就回应了你的请求呢。” ——郁声举着蜡烛一样地举着树枝，许了一个最朴实无华的力量。 “我想召唤一个代打。” 眼前的浓烟没有任何声响。 郁声又在心里默默补充道：“最好靠谱点，永远不会害我，了解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之一。” 郁声只是随意地想了想。 但她没有想到—— 浓烟中，竟然真的出现了幻影！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人出现在浓烟中。他戴着眼镜，五官立体，鼻梁很高，银色眼睛架在鼻梁上，眼睛里化不开的冷淡。 他的皮肤很白，但身体并不纤细，白色实验服隐隐包裹着身体的肌肉线条，某种力量感被遮掩了起来。 如果说凯瑟琳白的像贝壳镇的雪，那这个男人就是伊甸园的湖水，静默流动着，一落下去，浑身都是冰凉。 穿着实验服的男人慢慢走了过来。他身形高大，比郁声高了一个头，走过来的时候，郁声得半抬头，才能看见他。 男人低头，轻声说道：“你好。” “玩家小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郁声。 …… 第39章 树枝 “啊！！！！！” 面板在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就开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破防！ 它在叫！ 不断地叫！ 像炮竹一样，噼里啪啦地发出尖锐爆鸣！ 还附带着各种颜文字。 “(っ°Д°;)っ！” “??ヽ(??????;)????????!” “∑(o_o;)shock!!” 彰显着面板不平静的内心。 郁声觉得这声音很耳熟，但不太记得在哪听过了。她头，微微偏向肩膀，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幻影。 这个动作过后。 面板忽然尖叫了起来！ “玩家——你这是在干什么，请离他远点，好吗？！好的！你快后退！” 语调声音都很高，很大。 郁声感觉下一秒，那电子声线就会破音。 她被面板说的，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和眼前的人拉开距离。 这个男人只有她能看见。 郁声发现，其他人都安静地许着愿，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眼前的男人，眸光往斜下方看去。 他并没有继续向前走。 面板消停了片刻。 郁声也松了口气，她这才有心思去看男人的外表——他看起来不太健康，脸色很苍白，唇色也很浅。 第60章 他就这么淡淡地盯着郁声，神情像展览出来的雕塑。 一动不动，没有感情。 有种非人的怪异感。 “玩家！离他远一点，”面板又冒出来，拼死进谏，举例论证“你如果敢靠近他，他就敢咬着你的脖子，把你洗干净——当然我这里是一种比喻，但他还是很可怕！” 。 郁声不知道男人听到了这句话没有。 大概是没有听见的。 因为男人的眼神，始终落在郁声身上，神情始终维持在一个怪异的平衡点。不是欣喜，不是悲伤，不是愤怒…… 很空洞。像是在宇宙中悬浮的生物。 男人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他就随着烟雾消失了。 然后面板又酣畅淋漓地，破防了几分钟。这个一向开朗善良的人工智能，搜刮出了自认为罪恶的话，疯狂辱骂这个男人。 郁声从话里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男人，杀了它很多玩家。 郁声：“……？” 面板的火气上来了，说出来的话刻薄尖酸，夹枪带棒。 “我知道您现在肯定特别好奇他是谁？真要讲的话要从八十年前讲起了，但我长话短说一下，”面板说：“您也知道，我们这个世界，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无法走到既定的结局——所以我诞生了！然后我用了一点点小小的能力将人拉进来，试图走到结局。但每一次的玩家，都会在一半，被这个人引诱，或者直接杀死。” “我无法用世俗的语言描述他。总之他是个疯子，至少现在，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厌恶伊甸园，厌恶人类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毁灭掉的。” “他在好多个轮回里，直接把高塔给炸了！” 郁声叹为观止。 面板冷哼了一下，声线和语气前所未有的生动。 “还好他这个轮回出乎意料的平静，希望他可以安分点到结局。” 这人脑子的确有点问题。 郁声想。 面板应该去开导一下他。 郁声又想。 但郁声最后想。 ——糟糕，面板脑子好像也挺有问题的。 。 《守望未来》真不养闲人。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其实中间只过了几分钟。 郁声一直拿着树枝，站在旁边，只是眼神有些出神。 凯瑟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问道。 “你看见了什么吗？ “啊？”乔萤也好奇地看着郁声：“什么？真能看见东西啊？” “什么也没看见，”郁声摇了摇头：“刚才熏的我眼睛难受。” “那很可惜，”凯瑟琳说，“听说神树的树枝有很奇特的能力。能够沟通这个世界的另一边。我也想见见未知世界……你可以把树枝扔进火里，据说这样能够更好地沟通神树。” “你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凯瑟琳声音充斥着蛊惑的味道。 郁声承认，那一刹那，她上头了，正打算扔掉树枝的时候，脑海里，面板又开始撒泼打滚，胡乱喊叫。 郁声几乎是立即清醒了。 “……” 郁声晃了晃脑子，感觉难听的电子音还在脑里晃荡，她把树枝放在石头边上，说。 “等下再烧吧，我还要想想愿望” 她可不想再听面板破防了。 —— 郁声乘着白天的短暂休息时间，摸进论坛，观察大家的进度。 新生论坛里还在如火如荼地讨论万根树。 有的人趁着万根树最精神的白天，去找万根树，然后被沙漠吞掉。 有的人摸黑过去，试图突击万根树，然后被沙漠吞掉。 有的人模拟雨天过去，试图蒙蔽万根树，然后被沙漠吞掉。 然后大家经过了两天两夜的实验，如火如荼的讨论，终于得出了一个令人振奋的突破性的结论！ ——万根树，简直一款没有任何弱点的b级异形！ 太棒了！再也不用担心别人抢先完成任务啦！因为这该死的任务根本完不成啊！ 。 新生们碎掉了。 完不成任务，就代表着他们还要在初级学院再呆一年。没办法进入研究所等机构，也没办法用过研究所等机构，继续进入中级学院深造。 人类的青春是很短暂的。 特别是异能者的青春。 异能者掌握强大的力量，但也会受到力量的反噬。比如容易衰老，容易精神失常，容易还上各类疾病。 在得知可能完不成任务后，所有异能者都枯萎了。 什么除掉万根树？ 他们现在连万根树脚下的杂草，都清理不掉？ 伊甸园发这个任务，是想处理掉初级学院的所有人吧？！ 牙疼的大家，心里升腾起这个观点。 郁声也很赞同这个观点。 万根树太强大了，根本不利于她发挥。 说实话，郁声其实并不害怕万根树 往大了说，她可以穿上【魔术师】，再一次体验酣畅淋漓地氪金。——只是这个方法有缺陷，现在面板已经不能给她房贷了。 但退一万步来讲。郁声还可以掏出【远行者的凝望】，在一个月黑无人的夜晚，直接釜底抽薪，抽掉所有人的夜晚。 只是。 只是郁声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万根树！ 她的目标，是杀出重围，进入研究所。 但就目前这个毫无进展的进度。郁声觉得，太被动了。 必须主动出击。 翻了翻道具，郁声看见了闲置许久的【归乡】。 她决定变成蝴蝶去看看实情。 就算被捏死了，最多脚趾头抽筋几天，也不会对她身体有大的损伤。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 目前为止，上到保卫队，下到新生们，各方各人各显神通，结果没有一个人能碰到万根树的树皮。 所以——哪怕她就是碰到一片树叶，也已经是遥遥领先的存在。 一直坐在的火堆旁边，郁声觉得很热，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万根树的影子，在天穹下晃荡。 远远看去，就好像太阳簇拥在它的身边。 郁声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现实生活中b级异形。 就算隔着几十分钟的路程相望，郁声也能感受的到那种磅礴的庞大以及生命力。不断有飞鸟盘旋在它的周围，汇聚成一个个黑色的小圈。 万根树不像异形，就像是一棵很普通的树而已。 郁声坐在乌池村的石头上，石头边缘很平整，上面有被火熏过的黑色。 不远处，莱茵一直拉着顾箫，讲悄悄话。即使隔的很远，郁声还是听见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总是这样反复使用异能，会很容易反噬的！” “不是还有救吗？” “……也不要动不动就杀人啦，他们那群人，简直就是脏了你们的手。虽然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坏人，但也有很多值得留恋与爱的人，别的不说，你看一直带着我们的……那个谁，不就是个好人吗？” 郁声不知道这辆孩子又在讨论什么青春期问题。 但这并不妨碍她内心吐槽。 都这么久了。莱茵—— 怎么还没把她的名字记住。 小女孩的脑袋构造，是和人类不一样吗？ 郁声伤心，但她又不好意思对着莱茵发脾气，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间段打扰两个小女孩，她只能默默起身，默默地坐远，努力转移注意力。 即使是白天，乌池村也很寂静。 只能看见偶尔路过几个弯着背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低头弯腰、沉默寡言地走过。 郁声眼前变得昏沉，她的皮肤也有些发红，就这样，她的手臂垫在膝盖上，膝盖枕着手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又开始做梦。 梦里，依旧燃烧着一把大火。 这一次的场景和上一次几乎一模一样。 她依然被高高地吊起来，依然被锁链禁锢的，依然紧贴在一块木板上 只是细节处又有些许的变化。 郁声不止看见了火。 她还看见，火光里的最深处，出现了黑色的影子。很细小的圆形影子。 最开始，黑影只是米粒大小，再然后，它慢慢靠近郁声的眼球，慢慢变大——它像一颗虫卵。 郁声不知道眼前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 像是印证着身上的滚烫，郁声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处在一片红色的火光里。 皮肤在碳化脱落，但郁声并不痛，只感觉凉凉的，身体上有东西在慢慢脱落下来。在身体完全空洞后。 火，熄灭了。 郁声这是第一次看见梦境里的场景。 人们说这数不清的语言，穿着粗糙的麻布，或是美丽的裙摆。远处有海港，白帆，以及一片很美丽的大海。 第61章 街上摆放着水果以及各类小饰品。 ——这是在现在的《守望未来》里，绝对看不到的场景。 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年轻的面孔，穿着粗鄙不堪的麻布衣服，眼角的泪像是流干了。就这么怔怔地望着自己。 是凯瑟琳的脸。 郁声看见——自己的浑身焦黑，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只剩下一副架子支撑在原地。一群像老鼠，又像蝙蝠的生物，栖息在了自己的眼眶里。 郁声是被吓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生理泪水就止不住往下流，顺着石头的凹槽蜿蜒着，最后跌落进土里。 这一觉很沉，很长。她睡前还是白天，醒来却成了黄昏。 要去看万根树了。 凯瑟琳还在和乔荧还在聊天，郁声恍惚了一瞬，以为才过去几秒钟。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直到莱茵朝着飞奔过来。 “你终于醒了！” “小顾已经在那边等着我们了！我们得快点！万一被人抢先了，我们就亏大了。” “快点啊！还愣着干什么！” ——郁声被拉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跑，才有了些现实社会的实在感。临走前，她顺手把树枝丢进了火堆里。 树枝燃烧的声音，不断响着。 像温火的细语。 树枝在高温下变形，变成了耀眼的红金色。 郁声跑着跑着。 面板的提示界面出现在眼前。 “您已完成主线任务：静默的高塔（三）。” 【恭喜您获得冰冻果实。】 【冰冻果实：使用之后，能够冰冻感官范围内的所有人。被冰冻的对象的生命体征将会暂时消亡，不能行动。】 【主线任务第三章已发布。】 【失落的维鲁姆（一）：请前往玫瑰教廷的正殿。】 【任务奖励：一颗蛋。】 ……啊？ 郁声再看了一遍刚刚完成的任务任务。 任务的要求是。【收集万根树的主干，完成祭奠日】 太阳落山，世界呈现出昏暗的金红色。 郁声在奔跑的空隙里回头看。 凯瑟琳侧着脑袋，她的手指很纤细修长，指尖发着莹白的光。 不知道为什么，郁声回响着凯瑟琳的面容，总觉得凯瑟琳也和刚刚看见的男人一样，有些虚弱的苍白。 火堆里，微弱的炸声响起。 万根树的树枝。 里面燃烧的是万根树的树枝。 郁声的手掌有些发痒，她用指尖扫着自己的掌心，不久就印出来一道红痕。 第40章 突破口 莱茵一边带着郁声往前跑，一边向郁声汇报着最近的情况。 “连万根树的叶子都没碰见。” “我听说有几个异能者，在商量着制造强风，看看能不能吹点树叶下来研究。” “这个方法好像有可行性。” 郁声表面平静淡笑，脑子已经开始了高速运转。 在别人还在捡树叶的时候，她就已经领先所有人一千米，直接登堂入室。 烧了万根树的树枝。 她忍不住发出灵魂的三连问。 凯瑟琳知道这件事吗？ 她的树枝是从哪来的？ 她想干什么？ 凯瑟琳的故事里，提到了神树，实现愿望，祭奠。 ——郁声不相信凯瑟琳，会随意找树枝来燃烧。 郁声今天观察万根树时，格外仔细，生怕错过一点信息量。她发觉，这次万根树附近的黑影，速度……慢了很多。 第一次，郁声看清楚了黑影的模样。 这就是……资料上所说的，给万根树提供养料的“鸟类生物”。 它的长相奇特而又眼熟。 鸟类一张口，就露出鲜红的牙龈，和一排整齐的牙齿。 它们看起来凶狠异常，只是万根树显然比它们更凶残。 万根树的枝条一晃荡，就把这些黑影“吞”进了自己的体内。 ——郁声曾在梦里看见过这种奇特生物。 那时候，它们躺在“自己”的眼眶上。而凯瑟琳，正面容青涩，满脸泪痕地看着自己。 郁声的眸色暗了暗。 她问站在旁边的莱茵。 “异能觉醒或者使用，有发热的症状吗？” 莱茵好奇地回复道：“有。” 郁声的心脏漏了一拍。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她刚刚看到的，是“神树”给她造的梦，还是凯瑟琳的梦？ 被烧死的人，悲伤的女孩，陌生古老的场景……这会是凯瑟琳的动机吗？ 这一次，万根树的“进食速度”慢了下来，三十分钟之后，黄沙沸腾的范围才慢慢扩大。 这一次的近距离观察，总算有了点微弱的收获。 整个新生论坛都倍感振奋！ 只有郁声一人忧心忡忡。 她并不明晰现在的局势，只是，通如果凯瑟琳要对他们动手的话，郁声也没有办法能够拯救所有人。 面板说，上一次贷款是因为有新手保护期。下一次，就不会给她贷款了。这就意味着，郁声不能再无限制使用【魔术师】了。 一个巨大的削弱。 但是。 如果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死了很多人…… 郁声抿了抿唇。 哪怕只是救下一个。 她都不会后悔的。 …… 半夜。 郁声放下终端，减少暴露风险。穿着【南瓜恶作剧】，开启隐身模式，打算仔细探查一番。 郁声顶着南瓜帽往外走，旋转马尾盘旋在两侧。红色小皮鞋踩过沙子，鞋子上面的蝴蝶结，也跟着沾了点沙尘。 【南瓜恶作剧】行走的速度很轻盈。 只是【南瓜恶作剧】的攻击手段和方式都很单一，威力也并不强大。万一遇到危险，还得掏出【桃木剑】来蓄力叠加。 和人类打架还能够狐假威地糊弄几下。 但和异形…… 郁声不敢赌。 她需要一套更适合战斗的装备。 走进商店，郁声直接奔着红色装备那一行看去，挑挑拣拣，扣扣搜搜，买了一个最便宜的特价红色装备。 “恭喜您！花了三千卢克全款拿下【卖火柴的小女孩】！” 【装备名称：卖火柴的小女孩】 【装备品质：红色装备】 【ps：如果你感到寒冷和黑暗的话，可以随地点一根小小的火柴，会有很美好的火苗出现哦】 【值得一提的事，咱们的火柴是无限的哦】 虽然不知道这个装备怎样，但怎么说，火烧树总归是占点优势的。 在村子里晃了几圈，郁声并没有发现太大的异常。她把路过的每一口井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基本上每一口井里，都是一片干涸。郁声从上往下看，发现井并不算深，大约十几米，能很清楚地看见地底。白色的，黄色的沙子粘连在地底，最下方铺垫着一层灰黑色的污垢，树枝，落叶的残渣躺在里面。 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 但西原林，毕竟也不是一个水源充足的地方。地下水被抽干，水井废弃，也不算件奇怪的事情。 郁声没敢进凯瑟琳的屋子里偷看。石头造成的屋子没有窗户，她担心强行进去，会引起凯瑟琳的强烈反击。 凯瑟琳的屋子，坐落在乌池村的最前端，一打开门，就能迎接来自西原林的客人。 郁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就掉头离开了。 万根树附近没有其他的村落，再加上凯瑟琳又热情好客。所以大部分伊甸园的学生，都来到乌池村休息。 ——所以，石头屋里大部分住着伊甸园的人。 郁声贴着石头屋走，试图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一个屋子里，传出来激烈的讨论声。 “我不是和你说，上次我被人从沙盗手里救下来了吗，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人的胸口处，好像有一个图形。圆圈包裹着星星，这不是荒原的标志吗？我不是说一定啊……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荒原的人救了我？” “怎么可能！” “荒原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组织，游荡在西园林里，伊甸园早就应该杀死他们。” 另一个人马上尖叫反驳。 “不可能是他们！就算是他们，肯定也是和沙盗配合在一起，想要骗取你的信任，然后把你卖到红湖那偏僻地方去！” “我是说万一……万一，我又没说一定是荒原的人。你也不要总是这样偏激，你看，伊甸园里不也一样有毒蛇吗。” 另一个人冷笑：“那你觉得杀人犯群体里会有好人吗？” “可是……” “没有可是！”声音陡然拔高，“这是多年来的共识！” “不要因为凯瑟琳小姐善良，就认为西原林所有的人都善良。”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灰暗！” 第62章 ——郁声听了几句就没往下听了。 她并没有被别人的斩钉截铁的言论影响，相反，对这些事情，郁声有自己的判断。 郁声相信，一个人的生长环境，能够对一个人的性格潜移默化。 她和莱茵呆了这么久了，对莱茵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 莱茵虽然有很多缺点，是个不完美的小孩，但本质不算太坏。 虽然也不能算得上太好就是了。 …… 郁声走着走着，在一个没有探查过的水井旁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庄敛，正站在水井旁边。 庄敛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夜晚的凉意，她的声音就像是裹了一层雾，情绪都包裹在雾里。 “水很好，您真好，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微笑：“你开心就好。” ？ 踩着泥土，郁声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她低下头，看见水井。 在月光的照映下，井里破败，腐朽，空无一物。 没有东西，更别提好喝的水了。 庄敛的异常，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郁声猜，这也许是凯瑟琳能力的一部分。 影响人类精神以及判断的能力。她在伊甸园里很少听过的异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郁声都一无所获。于是郁声只好折返。 在返回前。 郁声看着偶尔路过的、一言不发的村民，内心又有个新的想法。 这些人，或许也是一部分突破口。 回到房中，郁声打开终端，主动找到范思，开口就问。 “你知道祭奠日吗？” 都和信仰有关，教会的人也许会清除。 范思：“知道。” 范思：“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范思：“诶，别拉黑我！我不逗你了。” 范思打了很久的字，才慢慢回复过来。 “祭奠日是一个古老的节日。” “它最开始起源于中世纪的十字架事件。那是一段黑暗又混乱的时代，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大量女性被平白无故地烧死，十几年后风波才渐渐平息。死在那场混乱中的女性数量已无法求证，后来，祭奠日诞生了，人们就会在这一天祭奠那些惨死的灵魂。” “那是一个个惨死的灵魂。火苗攀上皮肤的时候，她们的皮肤会受到剧烈的疼痛，就像把自己放在滚烫如岩浆的沸水里反复炙烤。然后随着火势的变大，皮肤会脱水，萎缩。尖叫，惨叫，自尽，人类能最大宣泄痛苦的途径，都会出现在这个阶段。” “再然后，当火焰烧干表皮，烧到神经末端的时候，反而疼痛会消解，只有一阵阵余痛。然后——” “在平静里安详地等待死亡。” 郁声被这一段文字定在了原地。 许久以后，终端上，范思的信息再次出现。 “她们也有可能流泪，你知道的，眼泪也是一种温和的情绪。” …… 范思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郁声：“谢谢你。” 范思：微笑表情。 范思：“那轮到我问你问题了。” 他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 范思说：“冰棱失踪了。我找到他的失踪现场，只发现被内部毁坏的终端，以及一些痕迹和特殊的物件。我们通过其他人的摄像功能，发现，他在失踪前见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似乎都有杀死他，以及从内部摧毁终端的能力。” 郁声：“……这几个人包括我？” 范思：“准确来说，包括你们。” “吱呀——” 莱茵从外面散步回来了。她满脸热气地扇着风，看起来毫无心机。她边走边抱怨：“这边怎么那么多奇怪的生物，明明荒原那边没有的……难道是因为有万根树吗？” 在她身后，一个瘦小的，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 顾箫进门过后，才慢慢抬起头。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在黑暗中格外不显眼。 烛火挂在墙壁上燃烧。 每个人脸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地血红。 在血红之下。 郁声第一次发现，顾箫的瞳孔，好像天生就带着点灰色。 终端上，一条新的信息被发了过来。 范思：“准确的来说，是你们三个。” 第41章 孤身 顾箫的眼眸，和郁声对视了几秒。几秒后，她移开眼神，再度低下头。 这是这段时间里，她最常见的样子，总是低着头 终端上，范思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你不好奇她们的手段吗？” “我可听说了，她们两个，是为了你才去找冰棱的。” “一个这么大的人，忽然就没有了，我都不敢想象他遭遇了什么啊。” “你知道冰棱背后是哪个家族吗？——海文城的大家族之一啊！” 隔着屏幕，郁声都好像能够听到那浮夸的声音。 郁声的手指在终端上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她给范思发过去了一段话。 “保卫队的人已经在来抓我们的路上了？” “对啊，”范思：“他们已经在门口了，开门。” 郁声：“。” 真要被烦死了。 郁声其实并不怀疑顾箫杀人。 顾箫这几天一直和莱茵形影不离。莱茵虽然脑子不太好，但也不喜欢随地大小杀的人，更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这样报复别人。 想了想。 郁声把莱茵招呼了过来，问：“你们两个最近一直在一起吗？有看见过什么异常吗？” 莱茵一脸茫然：“什么异常？” “比如……”郁声直白地说，“有没有见到什么死人？” “什么死人？沙盗干的？！” 正在品鉴美食的莱茵一下子跳起来，一拍桌子，正义感在眼里的浓度前所未有的高，紧张又愤怒地撑着桌子，问郁声：“死的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这群天杀的沙盗！之前张叔叔把他们教训了一顿后，他们才安分了几年，怎么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真当荒原的异能者死了是吧！。 莱茵忍不住又拍了一下桌子。 还好这桌子是石头做的。 郁声揉了揉太阳穴，被面板摧残过后，她有些受不了这么高的分贝。 莱茵还在那边慷慨陈词：“我这就去教训他们一顿，一群没经过训练、只知道偷鸡摸狗、投机取巧的劫匪！我记得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被张叔叔教训的，连西原林都不敢靠近！我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胆子，在荒原眼皮子底下嚣张……” 她喋喋不休到一半，被顾箫制止住了。 “不用着急，”顾箫拍了拍莱茵的肩膀，语气很淡，还泛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意，“反正死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 郁声揉眼睛下方的穴位。 “这怎么能是一样的，”莱茵脸上愤怒消失，她开始，给大了自己五岁的顾箫，语重心长地做心理成长辅导，“守护荒原是我叔叔的理想，那些人虽然死了没关系，但如果他们总是死，张叔叔就会很伤心……我没有说他们不该死，我也不喜欢他们，但从小他们就告诉我，让世界和平是一个伟大的理想，没有人可以随便夺走别人的生命——你别放骨蝶，就算我真想杀他们，也不至于让你出手！！” “而且，有一点，你要记住，”莱茵拍下顾箫的手，郑重道：“人类是一种很脆弱的动物，所以如果不是危机自己生命的特殊情况，不要随意夺走陌生人的性命。并且一定要多交朋友，多帮助别人，这样，你快死的时候，才会有人帮助你。” 郁声：。 这一段话，有种三观正又不正的怪异美感。 她想劝劝孩子，但想了想，郁声还是放弃了。 说不定在这个时代，这才是正确的三观呢。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做心理辅导。 郁声则打开终端，回复范思：“我们没杀人。” 范思：“我知道啊。” 范思：“只是现在，伊甸园里有人想要你的性命，你明白吗？” 郁声：“？” 郁声：“我欠的高利贷是学校的产业？” 范思：“？” 郁声：“没事，等我有钱了再换吧。” ——表面强装镇定，但郁声的心脏，还是无可避免地漏了一拍。 伊甸园针对她，大概只有一个原因。 伊甸园发现她的身份了。 …… 不。 只是怀疑，绝不是发现。 怀疑这件事，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从郁声踏入伊甸园的第一刻起，就一直在被怀疑的路上渐行渐远，但几次交锋下来，郁声都没有暴露出明显的破绽。 至于前几天，她最有可能暴露的那一次。 她被毒蛇抓进洞穴里后。 就直接进入水坑里的隧道。进去之后，郁声才发现里面四通八达的，幸好，在面板的指引下，郁声成功找到了正确的道路，逆流而上，游出洞穴，再完美地卡在了河道里。 第63章 然后。 她在河道口行注目礼，注视着对面的人被泡沫包裹着送出来。 ——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保卫队把范思招安，就是为了从她这里套话吗？ 郁声皱着眉头，内心不喜。 好歹曾经也做过朋友，她不喜欢这种被朋友背刺的感觉。 打开终端。 郁声：“感谢你的提醒。” 范思：“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我是真心实意地害怕你暴露啊。” 在伊甸园的监控下。 范思竟然主动聊起了这些话题。 郁声以为他们的第一次坦白以及合作，会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小角落里达成。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蒙骗谁。 郁声：“我始终处在阳光之下。” 退出聊天框，她手指在终端上比划，在思索过后，郁声把范思的聊天记录置顶。 ——刚好，她也对保卫队以及维鲁姆很感兴趣。 “好吧，”范思的最后一条消息发来。 “阳光之下的风衣小姐，伊甸园绝不允许内斗，违反《十日公约》的人会被调查队处死。这次确定了十几个嫌疑人，你这次实地考察，恐怕要在监控当中度过了——希望你能在重重禁锢之下，展现出自己非凡的一面吧。” “调查队那边，好像也有点动作。也许是专门派了个人来抓你。” “祝你好运，高利贷小姐。” 。 这一次谈话。 郁声获得了两个全新的消息。 第一个，自己已经被伊甸园怀疑了。怪不得那次在猎场，有个女人看着她冷笑——看来自己早就被人怀疑了。 第二个消息。 郁声抬头，问莱茵和顾箫。 “是谁告诉你，我被冰棱欺负了？” 桌子上，两个人的神情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莱茵喝着汤，说：“凯瑟琳小姐说的。” 郁声警惕！ 她内心划上一道不等式。 凯瑟琳等于祝离等于保卫队等于伊甸园…… 郁声懂了。 伊甸园想要处决她？ 绕这么大的圈子，费这么大周折，伊甸园你—— 郁声想了想，这样做只有一个好处：维护伊甸园自己定下的《十日公约》。 但郁声又觉得没必要，没必要等到实地考察再出手，伊甸园里都是他们自己人，为什么不能现在先出手？伊甸园不比对面安全？…… 郁声思索无果。 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凯瑟琳大概率有问题。 郁声侧面提醒了一下范思，让保卫队多注意一下学生的安全，又专心去找突破口。 乌池村内。 今晚村民多了起来。到处都是走动的背影。 乌池村的村民很好辨认。他们的特征很明显。 低着头，不说话，身形单薄，行走蹒跚。 郁声半夜换装，隐身。随机挑选一名幸运村民，跟到了后面。 这些村民把树枝堆到一起，燃尽。 郁声观察着火光，里面什么人也没有，周围的村民也没有任何反应。 漫长的、悄无声秀的等待，四周一片死寂。 郁声的手上也打上一点火光。 ——凯瑟琳招待这么多人，是想献祭吗？ 似乎也有这个可能。 火光熄灭，人类行走的痕迹再起。 村民弯着背，慢慢往村外走。 郁声迅速跟了上去。 …… 郁声跟着村民，往前走。 没过几分钟，郁声就意识到，这群人前进的方向，是万根树。 这是一群村民，郁声从前没观察过他们。 现在第一次看他们，才发现他们每一个都步履蹒跚，裤腿下的骨肉干涸枯黄，全然没有生机与活力。郁声半漂浮半走路，尽量让自己的脚印不在地上显现出来。 走了几步。 地上忽然出现了一张巴掌大的纸片。郁声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海文日报》，后面还跟了几个红色的小字。 “人物专访：朝阳企业总裁，教您如何从零开始创业。” 这张纸片，看样子是从某张报纸上截下来的。 忽然。 村民的前方，出现了一群黑影。 行进的步伐被阻拦。 阻拦他们的人袖口裸露出来，大臂系着一根红绳。 是沙盗。 两个沙盗。 但这两个人发生了明显的分歧，争执道。 “我凭什么不能动手了？” “你仔细看看，他们是不是那个村子里的人啊？那个村子里的人不能动的。那个村长可是帮过我们的，老大不是说要对乌池村客气点吗？” “管他的，谁知道是我们动的手！我手痒了不行吗？！” “行吧……” 最终两人还是达成了统一。 “希望这一次，我们别再被无关紧要的人给阻拦吧。” “我不信那个高阶异能者这么闲！”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没有反抗，没有求饶。 四周唯一的声音，是各种虫类，翅膀颤动时的嗡鸣声，以及器官与肢节掉落地面，滚上沙子的声音。 ——这太荒诞了。 冷风一吹，两个沙盗满身哆嗦，暗道一声不对劲，转头就跑。 郁声就跟在后面。 看着前面大片的，身体不完整的村民，继续向前“走”去。 黄色的沙尘上没有血迹，只有一些行走的痕迹。 郁声也有些冷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头颅，肢节，躯干……被拆分的人体部位，在这一刻，都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摇晃地向着万根树走去，就像这些疼痛与阻拦，从未发生在他们身上似的。 ——他们靠近万根树，被席卷的黄沙包裹。 几秒之内，就消失在了郁声的视线里。 郁声拿出蝴蝶发卡。 【归乡】 她决定变身，然后去万根树里看看。 第42章 你是谁家的小蝴蝶 在利用【归乡】变成蝴蝶之前，郁声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变成蝴蝶之后，她会短暂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但她的身体处在隐身状态，应该不会轻易被发现。 在隐藏好之后，郁声拿着【归乡】，【归乡】的银色外框内，红蓝色的液体交织流动，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微光，郁声的意识逐渐流失出身体。 她变成了一只蝴蝶。 西原林的本土蝴蝶，萨多蝴蝶。 灰色翅膀上有着类眼花纹的奇怪蝴蝶。 郁声飞向万根树前。 地面上，平静的黄沙察觉到陌生生物的靠近，一股脑地上涌，转瞬之间就把郁声给彻底吞噬。 —— 青幽的绿色。 一只蝴蝶栖息在地面上，许久，才扇动了下翅膀。 郁声意识到，她已经到达万根树的内部。 这是一个和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周围到处都散发着某种绿绿的荧光，像是某些生物在进行呼吸作用，转过头，郁声能看见听见虫子长短不一的鸣叫声，闻见青苔、枯湿的草木、腐朽尸体的气息。 这种气味被无限的放大，扩大，侵入每一寸肌肤里。 郁声几乎要窒息。 万根树内部似乎也并不安全。 绿色的液体，从顶端往下低落。 被液体触碰到的人身上，立马散发出白色的烟雾。 ——地上堆叠的枯叶，已经形成了某些类似于棉布的材质。村民踩在上面，水被挤压出去一瞬，又回到枯叶中。 郁声只能小心翼翼地躲在里面生长的真菌，以及不明植物后面。 【南瓜恶作剧】的隐身效果，不能和【归乡】一起使用，所以蝴蝶需要更加隐蔽，才能够不被发现。 前面的村民停了下来。 郁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里很宽敞。 周围的“墙”呈现正圆形，郁声抬头，只能看见一片黝黑。 也许是树干部分。 在“墙”的正中央。 一条粗壮的黄色的透明管道从“墙”内延伸出来，不断分支，不断变得纤细——直到管道的尾端变成了一条纤细的线。 它们在空中摇拽着，像蒲公英聚集在一起，又像某些应该长在培养皿里的器官组织。 郁声看见透明管道里有流动的液体，也是黄色的，液体的颜色稍微深一点。 并不明显。 有点像人体的某些器官。 郁声想。 ……异形。 异形也拥有一部分人的特征吗？ 尽管只上过初中，郁声也知道，树木的“血管”，应该在表皮下，而不应该……是眼前裸露的黄色管道。 郁声问面板：“那些黄色管道……是什么？” 这并不是一个需要隐瞒的问题。 面板很乐意提供帮助：“那些是万根树生命的最本源。你也可以理解成人类的主动脉，它们连接着万根树的‘心脏’。” 第64章 郁声觉得万根树是一种奇特的生物。 黄色管道正在高频率地晃动，连带着“地面”都不断地颤动。 泥土飞速下落。 郁声逃脱过抖落的泥土，浑身狼狈。 她觉得眼前的场景，在诡异中又透露出一股生活化气息的普通。 这像什么？ 像是一个极度饥渴的婴儿，正在焦躁，不满、任性地向自己的养育者讨要食物。 一个荒缪想法在郁声脑海里浮现。 “哗——” 黑影从边缘冒出，翅膀带动一阵风压。 它们一刻也不敢耽误，它们用爪子破开人类的身体，从里里取出盛满血液的肉状容器。又在容器上撕扯开一个小口。把长而尖的喙放进去吸取血液。 ——这些鸟类，郁声这一次更近距离地观察，才发现，他们虽然外形有些像老鼠，但都拥有着尖锐的长嘴。 破开血管的那一刻，郁声能听见噗嗤一声，厚重的肉类容器撕裂的声音。鸟类异形的喂食无比耐心，它尽最大可能地吸食着食物，喙里不断往下滴落出鲜血。他把装满血液的容器一点点嚼碎，再飞向高空。 黄色管道的晃动频率变小了。 整个空间里，却莫名响起了一股悠远广大的声音。有点像海螺里的回声。 郁声的“视力”并不好，只有足够贴近才能看见一些模糊的东西。 她飞到了黄色管道的旁边，清晰地看见了一切发生的源头。 万根树的饿意大得惊人。 它像一个孩子，一个饿得发狂，已经完全只剩下求食本能的孩子。孩子最擅长用破坏来谋取利益。万根树也惯用这样的手段。“血管”内的液体翻滚地像暴雨来临前的海洋，它不顾一切地索求，汲取着周围所有的能量，郁声能感受到它的血管正相互勒着，周围的组织部分粘黏在树枝上，脆弱的管道在巨力下崩开断裂，黄色的液体顺着墙流下。 于是—— 鸟类异形把自己的长喙，放进了透明的黄色管道里。 为了更好地喂养孩子。 郁声停下翅膀的挥动。 这是一种很高效的进食方式。 不用担心蒸发，不用担心消耗。 这种进食方式，转换成人类来看的话，大抵就是—— 放进使用一个植物人的喉口以及食管，直接将肚子从中间，由深至浅地隔开，将吸收营养的肠道以及血管剖开，往里面注入营养物质，以此来维系人类的生命安全—— 在此之前，郁声都以为是万根树在吞噬鸟类。 现在看来，事实却截然不同。 很快，万根树的饿意得到了扼制。 黄色的“血液”与红色的血液滴落下来，它们混合的边界处，有一道朦胧美丽的边界线，梦幻的像某些不为人知的实验。 ——虫子正在一点点啃食表皮表皮。 柔软的身躯里的尖锐牙齿蔓延过树皮表面。郁声很多声薄膜撕裂的声音，细小、微弱、并不引人注意。 此时，一个生物最本源，最脆弱的地方，正在被人开垦，倾入，反复啄开。 “嘀嗒，嘀嗒。” 一切变化起源于微小。 陡然间—— “墙”在推着郁声左移。 这种推力来源于整棵树的晃动。 整棵万根树都在动荡。动荡之下，依附在“墙”上的壳状虫类，以及蠕动着的虫子，接二连三，纷纷砸落，散在地上，不断滚动。 向前，向后，向左，向男一边别的方向。 如同在一艘行驶在无边汪洋中的巨轮，迎面遇见飓风，船身被拖拽着旋转，航线与方向盘被雾气与风彻底夺走。整艘船上的旅客，都开始了无所适从的恐慌与逃窜。 郁声被虫壳击落，又被密密麻麻的双刺蚁碾压过翅膀，细足按压过身体，郁声用力飞起来，翅膀上却挂了几只黑色触须的蚂蚁，黑色圆点般的身体正纠缠着她的身体。 郁声动不了，只能躺在地上，整个灵魂都在抖。 她讨厌虫子——她心如死灰。 “好香……” 特殊的气味，传递着特殊的信息。 周围的晃动得到了抑制。万根树安静下来，长长的黄色管道并没有愈合，黄色的液体低落。当滴落到人类身上的时候，人类的身体开始在慢慢生长，如同濒临枯死，被浇灌的，重获新生的植物。 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 空气中只有些许的余味。 郁声没“听到”双刺蚁的信息，她甩着翅膀，努力飞向高空，想借助惯性把双刺蚁甩掉。但双刺蚁的前足早已勾缠她的透明薄膜。 甩不掉。 尽管看不清，但郁声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头皮发麻，控制不住地手抖。 她不怕鬼、不怕奇特庞大的怪异生物，唯独怕这些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小东西。 蚂蚁，软虫，蚯蚓，并不致命，但每一个，都足以让人类产生最本源的恐惧。 软的、小的、蠕动的、爬行的。 能够出现在腰上，鼻尖上，喉咙里，眼睛上。 郁声只想用力甩掉双刺蚁。 同样身为动物时，它身上的气息，也让郁声忍不住犯恶心。 双刺蚁的头大概只有稻米大小，它的触须挥动。信息在无声中传递。 “好香……” “香……” “味道……” “记住了……” 。 “和我回去吧……” “不要逃走了……” “族群……繁衍……需要……” “香味……” 郁声被吓得一阵寒气贯穿大脑。 什么繁衍？ 郁声被吓得灵魂出走了几秒。 她想挣脱双刺蚁，但那小小的黑点，就像粘在了她身上一般。郁声慌乱之下，直接想要把双刺蚁在墙皮上拍死—— 她往坚硬的墙上撞！ 在即将撞上墙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 然后，很自然的，人类的手，弹走了三只双刺蚁。 郁声整个翅膀，都有些虚脱地垂了下来。 她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只能感受到人类柔软的皮肤，以及滚烫的温度。 谁？ 熟悉的声音传来。 风沙有些惊奇地说：“万根树内部简直就一小公园，什么动物都有，连萨多蝴蝶都能见到——竟然还有双刺蚁？这种话生物不是灭绝了吗。” 成绩很好，知识储备量充足的风沙说：“我还记得双刺蚁灭亡的原因。这是一种很执着的生物，他们会在组群里认定蚁后，如果这个被认定的蚁后不幸遗失，它们会一辈子不□□，出去寻找蚁后的气息。直到把蚁后的尸体吞掉。” “嗯——”风沙想起某些回忆，补充道，“家里人也曾经和我讲过双刺蚁的趣事呢。因为它们是靠气味交换的动物，所以有几百种生物，可以混进蚂蚁堆里当蚁后呢。” 索尔冷冷地说：“你的萨多蝴蝶不见了。” 风沙：“……啊？” 她摊开手，发现那只黑色的，有着奇怪诡谲花纹的蝴蝶，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 风沙：“她跑了？” 跑得这么快。 索尔往前走。 “她一向跑得这么快。” —— 回到人类身体的感觉，就像是获得了新生。 郁声躺在地上，手臂按下沙土，手指都有些发颤。 她心跳得很快，血流速度也加快，以至于大脑有些缺氧地晕沉。 郁声这辈子，被人拿凳子打过，被人用键盘网暴过，唯独没被人追着要求繁衍过……不对，不是人，还是蚂蚁！ 还好只是节肢动物，不是软体动物。还好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郁声笑着安慰自己。 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有些艰难地起身，鞋子在地面上留下几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郁声走了几步路，一个礼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一直跟着他们，但我猜，你应该不是沙盗的同伙。” “据我所知，沙盗以前就是一群没有组织纪律的小混混，是这二十年里，他们中才出现了一位领袖，把所有散乱的沙盗聚集起来，自此，沙盗几十年各自为政的争斗才结束。那位领袖一直神秘莫测，至今没有人见过。”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改变沙盗歪瓜裂枣的本质。沙盗里不可能会有异能者，哦，应该是高阶异能者。荒原应该也没有会变身以及隐身的异能者。西原林虽然大，但人口稀少，应该没有其他组织才对。” 黑色短发的少年长得很干净，很小。像刚从某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全身还围绕着一股清澈的学生气息。 现在，他的眼里，有好奇、有探究。如同询问老师问题，渴望得到解答，满足自己求知欲的学生一样，他微微弯腰，语气疑惑。 “那你……又是谁家的小蝴蝶？” 第65章 ——综上所述，他向郁声，提出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第43章 平静 明明已经隐形了。 但在黑发少年的眼里，郁声就好像没有任何伪装一样。 郁声的手臂，被准确无误地抓住。 ——手指的主人并没有收力，他下意识地抓住眼前看不见身形的猎物。这是多年以来的习惯。 这也是有些粗暴的力道，让肌肉牵扯着神经，难忍的疼痛涌了上来。 灼烧的温度混着痛感，具有侵略性的盖过衣服，作用在了郁声的皮肤上。 郁声没敢出声。她盯着黑发少年的眼睛，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敢有一丝走神。 “……” 很烫。 被掐住的地方，很烫。 郁声怀疑是某些异能，或者是别人的体温——过于亲密的接触，容易让人产生恐慌与焦躁。 特别是。 特别是在有可能危机到任务的情况下。 紧张焦躁的情绪，似乎很轻易就能被抓住。 晚上潮湿的水汽也微微下沉，慢慢被沙土吸收。 这种怀疑不定的心情很轻易地就被抓住了。 “不要这么紧张，”黑色短发的少年捏了捏郁声的手臂，“这个骨骼大小……你是女性？” 并非错愕。 出于某种被长期教导的礼节，黑发少年松开了手。 于是，在这一瞬间里，指尖的热度幻化成了一道风，吹向了远方。 ？ 黑发少年伸手。 这次，再往前抓，只能抓到一片潮湿泥泞的空气。 ——风一吹，沙尘上的脚印就被掩埋。 她跑了。 格礼指尖摩挲了一下，刚刚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他神色并没有太多意外，浅褐色的瞳孔往旁边看，落向脚步消失的地方。 格礼回顾着刚才的一切。 “她只能隐藏自己的身形，但不能隐藏自己留下的痕迹。” “并且，她没办法阻拦别人的异能。” 【领地锁定】可以作用在她的身上。 格礼并没有追上去。 标记一旦打上，只要略微靠近，就能产生灼热的反应。 ——只要再见面，他就能认出来她是谁。 。 郁声有些焦躁。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被人抓住。在被抓到之前，她压根没有注意到，地面上的脚印。 她太依赖这些能力，以至于警惕性都大大降低。 她早该想到的。 就算隐身了，以沙子为主的地面，也能记录下她的行踪。 那个男人肯定很早之前就发现她了—— 郁声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 “您放心！玩家！” 面板见此状况，立马跑出来，高情商安慰：“我们是个健康绿色的游戏，您不用担心您会被人上下其手！而且就算您被上下其手了，我们也会帮您用马赛克屏蔽掉的！一定保障您的精神安全。” 它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 “没有，”郁声疲惫道：“……我只是想问，他应该没有在我身上留什么追踪器或者锁定装置吧？” “没有。” 还好—— 郁声的半口气还没有松完。 面板又说：“他在你身上打上了烙印。” 郁声：“什么？” 面板思索了很久，尽量用客观一点的词汇，来描述郁声现在的处境。 “这个世界上有种异能叫做【领地锁定】，如果在某个地方打上烙印，那别的生物就会下意识地抵触经过这个地方。就像狗用尿液标记领地一样。——当然，我绝对没有说宿主你就是那个被狗标记的领地！千万不要误会我！” 郁声：“说重点。” 面板见好就收，“那个人在你身上下了自己的标记，下一次见面，他就能察觉到你身上的烙印。” …… 郁声内心不好的预感到达了巅峰。 她后知后觉掀起外套，看见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一个深红色的印记。 ——是一只蝴蝶。 形态优美，栩栩如生。 很像，很像郁声使用【归乡】之后的样子。 就连蝴蝶翅膀的弧度，都几乎是一比一对照，完美还原的。 他一定观察自己很久了，郁声想，不然，他绝不可能这样还原她的样子。 郁声说：“能帮我屏蔽掉他的感知吗？” 面板遗憾：“很抱歉。” “但您完全不用担心！” 面板高呼道：“因为他的烙印是锁定‘躯壳’的，但您的躯壳并不在这世界。所以，只有他靠你靠得很近的时候，才能察觉到烙印的呼唤。” “——只要你们的距离没有近到快要亲嘴牵手拥抱的程度，他就不会发现你！” 。 郁声安心了。 放松下来之后，很多事情都在一瞬间想通了。 退一万步来想。 不管刚刚的那个人，是伊甸园的，是荒原的，还是别的组织的，就算他发现自己身上的印记又怎么样呢。 难不成还能直接杀了她吗？ ——无所谓，归档果实在手，这点容错还是有的。 根本不影响她的心态。 —— 郁声半夜偷摸回到乌池村。她这次走路是踮着脚尖走的，生怕在地上留下痕迹，再一次被当场捕获。 面板：“您好像个小偷。” 郁声随口回复：“和你差不多吧。” 她一路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乌池村。回到门口的时候，她内心松了口气。 这一晚上，命运多舛。 郁声靠着石头房屋的墙壁，取消了装备，盯着天空走神。 晚上，石头表面冰冷，她被冷得皮肤有些发红。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刚在万根树内部，碰到的风沙和索尔。 保卫队的人出现在了万根树内部。 就代表着，伊甸园一定知道某些万根树的内情。 …… 不。 郁声又想到祝离和凯瑟琳的交谈。 她想。 伊甸园绝对知道凯瑟琳的异常！ 不然，祝离怎么会总是一脸悠闲地在逛街，范思怎么会几天几夜不见人影，风沙怎么会说“我们已经在这呆了这么多天了”。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让学生们住了进来。 并不是所有学生都有异能。 也并不是所有异能者都是高阶异能者。 “一直站在外面做什么？发呆？”门开了，莱茵好奇地伸出头，“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也许可以作为某些线索吧。” 莱茵也托了托下巴：“小时候我经常听万根树的故事。四姨说过，这根树以前很小，也就是这二十年才成长起来的。” “而且很奇怪。” “我以前没想那么多，现在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莱茵说：“就算它是异形，但它也仍然是植物，和人类的异化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想啊，一颗生长在荒原的树，那么多叶片，那么多水汽蒸腾。……西原林哪有那么多水，地下水都被它抽干了。” 莱茵说：“那它依靠什么生存？只靠吞食异形？” 并不是。 因为有血。 郁声想，人类的血液也是很好的水源。 一个正常人类的血液是五千毫升。只要人类够多，就能够用数量硬生生地堆起来。 “外面好冷，”郁声说，“我们进去说吧。” 门板合上。 自然的光影都被隔在了门外。 郁声关上门板的时候，脑子里一条线连接了起来。 凯瑟琳是这二十年才喂养万根树的。 所以万根树才成长的如此之快。 凯瑟琳二十年前，从伊甸园里逃出来的……伊甸园这次，派这么多人出来，是单纯地想要为民除害，还是想要掩饰什么？ …… 乌池村总是很安全，和别人嘴里惊险凶恶的西原林截然不同。 这里气候适宜，水源充足，从来不会遭遇沙盗的侵袭。 因此，乌池村的夜晚也总是安静的。 “咚咚。” 门板第一次被外人敲响。 郁声打开门，一入眼，就是凯瑟琳的脸。 敲门者与开门者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普通的社交距离。郁声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凯瑟琳，才发觉凯瑟琳其实长了一张很华丽的脸。 立体的五官，紧致的皮肤，平行明显的双眼皮。 华丽并且年轻。 凯瑟琳的声音和她的脸一样华丽。 像摇晃的红酒，像玻璃破碎的声音。紫色的绵长声音。 “今天晚上的气温很低。” “晚上的气温很低，你想和我们一起出来烤烤火吗？今天举办了篝火晚会，你要来参加吗？大家都已经去了。” …… 郁声说：“好。” 凯瑟琳笑眼：“那两位小姑娘呢？” 第66章 郁声不着痕迹地拦住凯瑟琳的视线。 “她们两个不舒服，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好，”凯瑟琳没有强求，她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就能够去参加晚会了。” 郁声拘谨地点头。 —— 前有狼，后有虎，还有个保卫队在检查。 郁声走之前，反复叮嘱莱茵要注意安全。 说句实在话，郁声这一路上，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滋——” 终端震动了一下。 郁声心跳也错了一拍，她拿起终端，查看消息。 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摸不清立场的范思，跑过来给郁声通风报信。 范思说：“新到的调查员据说已经有了成效了，你得小心点。” 郁声：“？” 郁声装傻：“调查谁？” 范思：“我怎么知道，也许是调查你吧。” 范思：“虽然现在庭院出于各种缘由，不敢直接处决你，但给你使点绊子，你应该也会挺麻烦的。而且，你一直被盯着，有很多手段也用不出来吧。” 郁声：“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她表面敷衍，内心开始盘算这个“调查员”。 难不成是那个在她身上纹身……打上烙印的人？ ？ 郁声并不清楚这一系列行为背后的逻辑，她只能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如果她被“调查员”发现了，以后，她在伊甸园的任务，可能就不太好完成了。 —— 篝火晚会进行的很顺利，虽然没有一群人手拉手跳舞，但总体来说，氛围也较为轻松和谐。 最起码没有人缺胳膊少腿。 这才这个世界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和平，以及爱。 郁声的优秀听力又发挥了效果。 人多，就代表着谈话多，就代表着更多的信息进入。 …… “我觉得你上次说得很对。” “后来我又仔细回去想了想，救我的那个荒原人，感觉癫癫的，脑子都不太清醒。如果不是我跑得及时，估计就被他拖出去杀了。” …… “为什么今天要办这个晚会？” “不知道。” “唉，反正没事，就当体验一下风土人情。” “体验个屁，我现在只想一刀砍掉万根树。” …… “奇了怪了！我们都挖到几十米了，地下水都看见了，硬是没有看见一点万根树的根系影子。” “说不定人家根就只有一点点长呢。” “怎么可能，那么大的树！没有根怎么熄灭。” …… “你们进了西原林，就少出去。” “西原林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沙盗肆虐，荒原坐镇，每年在西原林失踪的人数不知道有多少呢！” “失踪？” “对啊，尸体都找不到呢。” …… “凯瑟琳。” “嗯？” “你呆在这里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检察官是奉命来套我的话的吗？” “你好歹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体谅一下后辈，不行吗。” 许久。 凯瑟琳的声音缓缓响起：“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 郁声旁边就是风行一伙人。 虽然内心各有想法，但大家表面上看着都和和气气，阳光开朗。 因此，一群人呆在一起，聊聊怎么攒齐“人工觉醒异能”的费用，聊聊中级学院到底学些什么，聊聊以后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美好未来。 气氛转折是从风行说话开始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风行，难得抬头，拿着树枝，问。 “西原林有很多树吗？” ——欢快轻松的气氛一下降为冰点。 大家都对这个冷脸异能者有些犯怵。 只有瓦达，一如往常地回复，打破了尴尬地氛围：“这附近，我好像只看见了一棵树。” 西原林并不是降水丰沛的地区。这附近也没有树木。 “是，是的！” “就是那个b级异形。” 说着说着，一个想法在所有人脑海里浮现，这有些奇怪，更有些超乎大家的想象—— 风行沉吟了两秒，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问题：“那这些树枝，是从哪里来的？” “……” “是我的错觉吗？”瓦达有些困惑地说：“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在偷看我们。” 风行说话，有种不顾人情的冰冷：“也许吧。” 瓦达一直在旁边思索。 忽然，她惊呼。 “那个莫名其妙失踪的冰棱，是不是就是和他们一起的？！” 这声音不大。 只是郁声的听力最近极为敏锐，所以这声音，就像一股烟花，在耳边炸开一般。 郁声回过头，又看见那口井。 鬼使神差地，她想走过去，看看井里有什么。 她的头出现在了井的上方。 背后是无边月光，借助着不亮的光线，郁声看见了井里的一切。 …… 好像有水。 井里的水流动的速率并不大，它幽深，静谧，颜色看不清。像是月光的白色，又像是照映着周围环境的黑绿色，或者某种混合在一起的颜色。 凯瑟琳出现在身后，听起来就像是一起到来的。 凯瑟琳问：“你好？” “我来找我的剪刀。” 奇怪的，郁声没有警惕。 她只是顺着凯瑟琳的话顺了下去。 剪刀？ 对……剪刀，凯瑟琳曾经给过她一把剪刀。 她还没有还给凯瑟琳。 郁声眼前晃荡了一下。 像是一滴水落进了井里。 郁声站在井里往上看。 一切都好像没有变化，平常得如同一滴水落入井中。 第44章 艾洛斯 郁声是一个人走到了井的旁边的。 这里很偏僻，藏匿在一片半大的阴影里，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郁声在“看。” 她的眼球注视到的信息，已经全然被覆盖。 她在阅读自己脑海内的场景。 脑内的场景，甚至超越了视觉的敏感，欺骗过大脑，变成了“看见的东西。 这是——在睁着眼睛做梦。 周围的场景很陌生。小摊小贩，绵长的海岸线，正在卸货的巨轮。视觉自然而然衍生出听觉，嗅觉。海腥味，叫卖声，脚步错落的杂乱声，绵长地流淌。 湛蓝色的天空。 郁声抬头，天上没有云。 极致的蓝色，纯粹，统一，没有任何细节的变幻、差别。 郁声把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这是一座很小的城池，海岸线一眼就能望到底。来往的船只零星几辆，并不多。 白气滚上来。 “轰鸣”声随之响起。 这绝对不是西原林。 郁声恍惚意识到，自己也许在做梦。 她回过头。 轮船在水面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白线像是海面的伤痕，但很快，浅浅的伤痕就消失在广袤的海水里。小贩把五彩的贝壳瘫在地上，浅红色的弧形，蜿蜒在整片浅白色的贝壳上。 郁声的腿部，开始自动用力，紧绷，肌肉群被唤醒，激活。 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郁声”往哪边走了过去。 郁声看见自己拿起了带着浅红色的贝壳。 “……” “……” “……” 两位女性进行了对话，语言奇怪绕口。 郁声呆了很久，才接收到刚刚对话的意思。 摊主刚刚主动赠予了那一枚贝壳，给郁声——所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 郁声的肌肉，又再一次，从放松到微微紧绷，她的骨头、关节、肌肉支撑着行动。郁声向着某个方向前行。 一群带着银质尖帽子的侍卫，他们拿着长枪，站在门口。 “您好，艾洛斯小姐。” 这是梦境主人的名字吗？ 士兵们说：“我们是奉命来抓巫女的。” 郁声感受到，自己的声带动了动，自主地发出声音。 “巫女？” “我们收到别人的举报，您这里有一位能够蛊惑他人的巫女。” 郁声能感受到嗡鸣声在自己的声带里流淌。 她问：“几位？” 士兵：“一位。” 郁声的视线里，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 她长了一张很像凯瑟琳的脸。 ……？ 凯瑟琳？ 原来又是凯瑟琳的梦境。 和白天郁声见过的凯瑟琳完全不同。 梦境里的她，看上去很小，身高不高，大约到成年人腰部位置，一只手就可以把她的脑袋罩住。 士兵问：“谁是巫女。” 第67章 艾洛斯罩住凯瑟琳的头：“你们不会愚蠢到认为是她吧。” 士兵们上前。 铁质鞋在地上发出响亮沉重的声音。 士兵的手放在了艾洛斯的肩膀上，两把铁剑化架在艾洛斯的脖子上，像是蛇变成的绳子，下一秒就能将人绞死。 士兵的声音情绪稀少，公式化地念着：“您不该蛊惑别人，这件事范围影响太大了……您是个好人，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收到过你的援助，整个亚特兰蒂斯都称赞着您的美名。” 士兵说：“不过，在此之前，您也一直备受争议。您一直保持着年轻的十九岁模样。这已经是很大的异常了。您的衰老也太过于迅速，仅仅几个月的时间，您仿佛过完了半个世纪。” 郁声的视角，被动地挪了一下。 她看见了“自己”的双手。 像在水里泡开的褶子，上面一条一条的沟壑，没有流水冲刷，但那些痕迹比一切伤口都要明显。 苍老，失去水分，濒临死亡的双手。 这是一副垂垂老矣的身躯。 她仰着头，戳了戳艾洛斯，好奇地问：“你要去哪？” “母亲？” 被保护的，有些过于天真孩子，大概脑海里还没有被植入衰老与死亡的概念。她知道消失的概念，但远远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发生的后果和代价。 她甚至会好奇且有趣地看着衰老的象征，看着那些皱纹。 太年轻了。以至于不会对任何事情感到悲伤。或许等到几年后，甚至于十几年后，她才会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无数次回味今天发生的一切，明白什么是离开，什么是死亡。 现在艾洛斯懒得说。她并对这件事展开长篇大论。 她只懒懒说道：“要走了。” 离开的时候，房间依旧是混乱的，布满灰尘的，银质刀叉没有被摆放进该有的位置，被子也是散乱成一团。卡萝本来想清洁一下房间，可她打扫到一半，忽然丢下被子，也跟着跑了出去。 “我也要出去玩！” 艾洛斯被押送到了木质十字架前。 期间她一直向前走，从来没有回过头看一眼，艾洛斯不知道卡萝是否跟在后面，但郁声知道。 她没猜错的话，这段记忆，是连接着之前的梦境，只不过顺序提前了——就如同一部正在倒放的电影。 士兵停了下来。 郁声的耳边飘来问候，不知道谁发声，也不知道从哪个方位而来。 “您的灵魂永远高贵。” 郁声抬起头来。 梦境里的天空依旧蓝的纯粹，极致，单一……固执。 —— “郁声？” 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眼前还是一样的河流，世界变得比以前更为清晰，视觉所获取的信息再次覆盖一切感知，郁声看着眼前的世界，有些迷糊地问。 “怎么了？” 这句回话像在玻璃上敲击了一下。 又如同一根细针戳开脑子。 隔绝在她脑子外部的线条，开始漏风，郁声的脑子又开始快速运转起来。 她现在…… 在和别人讲话。 郁声偏头。 旁边是一张相似却又陌生的脸。和记忆中的样子截然相反，郁声看见凯瑟琳的前锁骨附近，有一些红色的细小斑点，分布的很紧密。它们颜色很浅，聚在一起也并不明显。 郁声自然而然接上刚才的话题：“在房间里。” 凯瑟琳没有动，她的脸对着阴影的方向，低声问：“房间里有什么？” 这是一个过于私密，以及冒犯的问题。 但由于提问者太过于自然以及流畅。 郁声就很自然地回复：“有莱茵，我……” 郁声的眼神晃荡了一下，她眼前的某些光亮达到了极致，她在光亮刺穿自己脑袋之前，声带也跟着震动。 但她的鼓膜没有震动。 …… 郁声在说完这两个字之后，脑袋轻轻一点，灵魂也跟着晃荡了一下——她的瞳孔重新恢复神采，打起高光。 回过神了。 之后，郁声深呼吸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刚才只说了两个字。 “蝴蝶。” 顾箫对她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腐烂的皮肉，以及像蝇虫一样的蝴蝶。 蝴蝶……蝴蝶又怎么了？！凯瑟琳未必知道蝴蝶究竟代表着什么！还能抢救！ 郁声嘴比脑子快，试图干扰凯瑟琳判断，她玩“逛三园”似开始说：“有桌子，椅子，窗子，绳子，癫子……不，我说的是店子。” 郁·文化沙漠，学历黑洞·声又尬笑了一下。 凯瑟琳也在旁边轻笑了一下。 郁声的伪装很失败。 郁声忍着尴尬，到处找补：“我身边也经常会有控制不了自己异能的人，其实大部分异能者根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吧。但只看他们的行为，我并不排斥他们。有的人觉得这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者就改被关起来，但我并不赞成这种想法。这不是一个人的错，这是时代的错。”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应该也有很多人，愿意背负着这些伤痛前行。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 ——表面上，她在演讲，讲大道理。 实际上，她在讨好凯瑟琳。 先装傻，借着讲异能的话头，顺带表现出对凯瑟琳的理解，再升华上升，结合凯瑟琳的梦境，不着痕迹地、没有逻辑地擦边，试图打动凯瑟琳的内心，让凯瑟琳暂时放下除掉她的念头——如果有的话。 这一套话术看起来很有用。 至少凯瑟琳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而且，凯瑟琳还做出回忆的神情，把话题延续了下去：“你让我想到一个人，一个熟人的妹妹。” 说完这句，凯瑟琳低着头，带着笑意回答：“人类并不是一个坚定的物种，一辈子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责任和理想产生冲突……那应该是相当痛苦的一辈子。” 郁声：“嗯嗯嗯。” 她讨厌谜语人。 能不能把关键信息一次□□代完？ 郁声默默梳理着现在的情况。 目前的情况来看，伊甸园指望不了。 她只能一个人尝试单挑boss。 凯瑟琳是一个密不透风的人。 郁声来回思索。 反正祭奠日就在这几天，她干脆以不变应万变，静静等着一切发生。 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她也可以回到过去，改变故事的走向。 短短的几秒钟，郁声又联想到了其他事。 如果她的记忆是探知别人的梦境。那么那会是“卡萝”的真实记忆吗？ 梦可以被重构、解构、虚构。那她进入的是真实的梦境吗？ 郁声不去想更多复杂的结果，她选择暂时把“梦境”看做“真实”的。 她给凯瑟琳的行为，添加上了一个原因。 有的人遭受痛苦，就会产生某些应激性的创伤，伤害别人，毁灭世界，都是有可能的。 这是“卡萝”拐走别人，想要报复世界的原因吗？ 伊甸园又在其中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万根树又会被怎么使用？ 这是郁声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以及关键疑问。 她能够用这些所有信息，勾勒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只是这些信息大多都没用。 ——知道原因，知道可能的结果，和无关痛痒的过程。 这就像比赛阵容一样，只是看见对面的阵容，但不明白地方的弱点，也不清楚自己的优势……这怎么打？ 郁声想走捷径，面板回应，只能给玩家看点私藏的小视频。 在低级趣味这方面上，面板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郁声不想和智障沟通。 坐在一旁的凯瑟琳，并没有太多时间聊天，她起身，最后一句，对着郁声，提出了真挚的邀请：“明晚，乌池村的所有人都会出游，这是一场很盛大的庆典，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这会是所有人的荣幸。” 高度警觉！ 祭奠日的最后一天，就是明天晚上。 这个“出游”的时间，也刚好是明天晚上。 “……好的。” 凯瑟琳说：“再见。” 她忽而低下头来，和郁声平视。 碎发带起一阵风。 这个场景熟悉又陌生。火焰照耀下，一张熟悉的脸。 只是这张脸长大了些，上面也没有了后知后觉的悲哀。 郁声下意识向她告别：“再见，卡萝。” 回答的声音有很多。 来自四面八方。 人声也很多。 来自各个方向。 不远处，乔荧正在和别人讲悄悄话。有人围着铜制火盆跳舞，哼着奇怪的腔调，其中的语言晦涩难懂。 有人问。 “他们在念叨什么？” “听不懂？也许是西原林这边的方言？” 第68章 “听起来很绕口。” 凯瑟琳朝她挥了挥手，她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几分，脸上火光映照的红色也深了几度。 火焰越窜越高。 …… 郁声很久之后，脑子里才复刻出，刚才发生的一切。 凯瑟琳毫无疑问地、熟稔地，亲昵地喊她—— 艾洛斯。 这是一个她刚刚知道的名字。 第45章 不是个好日子 她知道了——？ 在炎热潮湿的夜晚，郁声站在原地，背后一阵阵冒着寒气。 凯瑟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叹气似地笑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很稳，很优雅的姿势。上半身跟着脚步一起，微微晃动，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日子。 只是郁声怎么看怎么诡异。 凯瑟琳什么时候发现的……梦境。 郁声想到，那一天，她刚离开伊甸园，在漫天雨夜里，偶尔瞥见的红色场景。 如果梦境是倒放。 那么梦境的结局……会是一片血红吗？ 地上没有任何东西，郁声走着走着，忽然不小心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手臂摩擦着阴湿的地面，明明是沙漠，树叶却混合着泥土，湿湿地站在郁声的脖子上。 在叶片里栖息的虫子，乍然惊醒。它从叶片里出来，七条腿压低人类的绒毛，冰凉的甲壳紧密地贴着皮肤。 …… 邪门。 诡异。 迷茫。 郁声甚至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刚刚那一秒，她的所有感受。 在凯瑟琳质问郁声的三十秒后，郁声的心路历程，就像在巴音布鲁克玩滑雪大冒险，经历了空白、震惊、害怕、疑问、深深的困惑，等多种情绪。 。 面板贴心，担心地询问：“玩家，你还好吗？需要我为您提供特殊服务吗？” 麻木之下，郁声选择板放一首《大悲咒》祛除邪气。 面板扎心地回复道：“不好意思呢，亲亲，这是别的世界的版权，我们暂时还不能买。” 郁声问候面板的祖宗后，含着泪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和伤口，沉重地站起来，走到了篝火旁边。 交错的木柴燃烧着。 驱散了些寒气。 郁声不敢看那些木头，她逃避似地挨着人群坐。 人多就是好。 人多就是热闹。 不同队伍聚成不同的小圈子，泾渭分明。 乔荧对着旁边的人吐槽道。 “沙盗真的好讨厌！” “他们总喜欢打劫各种人。本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出任何事情，怎么这才一年的时间，他们又这么猖狂了。” 小团体里自然是一呼百应。 “谁知道！” “可能祸害真的遗千年吧。” 这个话题结束，很快大家又续上了下一个话题。 “我们都已经来了好几天了，现在依旧是一无所获……”乔荧双手合十，虔诚地向万根树许愿，“能不能明天给我们一点信息！” “……” 一群人又热火朝天地开始吐槽。 说到一半。 乔荧反过头来，问一直保持沉默的郁声。 “你又什么思路吗？” 郁声：“什么思路？” 乔荧指了指天边，在无边无际的天边，万根树的树叶很多，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看不见枝干，只能看见茂密的树叶，如同波纹般起伏。 “姐！你不会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吧？”乔荧做出了夸张的表情，拍了拍郁声：“我们来这里，可不是度假的！” 大概是因为郁声长相面善，性格也并不张扬，在一众人里，虽然谈不上受欢迎，但能和大部分人聊得来天。 乔荧小嘴叭叭，喋喋不休：“万根树啊！你不想往上走了吗？你不想进研究院，保卫队……再不济的话，进个统计部，宣传所，也总比呆在这死气沉沉的初级学院要好多了吧。” “而且只要随便进一个组织，就有去中级学员深造的可能性…而且还有可能获得海文城的永居证！海文城不完全比西原林厉害吗，最起码自己能够活着出去了。” “你真没有什么想法吗？！” 郁声咳嗽了一声：“暂时没有。” 其实是有的，但说出来怕吓死……惊艳所有人。 在大家还在犹豫怎么靠近万根树的时候，郁声已经直接给幕后boss当妈妈了。 太棒了。 整活，易如反掌。 “啊……”乔荧看上去有些失望，她原以为，像郁声这种天天和异能者混在一起的人，会知道更多的信息，于是她继续有些不甘心地问，“你们都不知道什么信息吗……那个，风行，莱茵，没有告诉你们什么消息吗？他们没有用异能去探查万根树吗？” 她们几个能知道什么？ 郁声下意识地回复：“她们的异能又不是探查方面的……” 说到一半，郁声的话语顿住了。 等等。 风行不知道。 可莱茵她—— 郁声的思路彻底打开。 “我有点事！离开一下！” “诶，你干什么，等下还有人要来唱……” 郁声已经听不到最后一句话了，多重刺激下，她现在陷入了某种压抑的兴奋，情绪极端不稳定中。 她朝着房间跑去。 莱茵的异能，能够知道别人的秘密。 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人吗，包不包括异形！ 郁声不敢在终端上直接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她打算去找莱茵线下问。 郁声在终端上询问莱茵的位置。 ——只是。 莱茵久久没有回复。 郁声回到房间内，房间里只有一个正在处理手上伤口的顾箫。 郁声赶紧过去，声音拔高：“莱茵呢？她人呢？她没和你在一起？” 顾箫把最后一圈绷带缠上，遮盖住自己的异常，摇了摇头：“不知道。” 而后，她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郁声急着问，“她失踪了？” 顾箫那双灰雾似的眸子看了一眼郁声，说：“……最近我很疼，而且总是梦到很多异形。” 这个难题，完全超出了郁声的能力范围。 郁声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可以垫个东西在床下，就不会做梦了。”就又跑了出去，没有留意到后面逐渐微弱的灯光，和扩散的阴影。 跑出去没走几步，郁声在转角处，又撞见了最开始让她破防的凯瑟琳。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 就是因为这个人。 短短的几分钟内，郁声的思想发生了天差地别的转化。——她现在想知道更多信息——哪怕可以归档，她也不想经历一些事，比如被异形寄生，孕育异形、给别人当妈之类的事情！！ 她还只有二十多岁啊！ 郁声想跑。 …… 凯瑟琳定定地看着郁声。 她那张年轻，精致，立体的五官上面，露出了善解人意的表情。 “不用感到害怕，”凯瑟琳说：“如果你是觉得我们的关系……那完全不用担心，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的。我不想让你死。” 她说话的时候，语调往下漂，以至于有种轻轻的悬浮感。 这是一个承诺。 只是比起承诺，郁声更愿意把它理解成某种恐吓。 某种“就算你想死，我都不会让你死”的恐吓。 胆小的人恐怕要被当场吓碎。 郁声手里有些汗。她手指尖触摸着手心的肉，声音几乎贴着喉咙出来：“……谢谢。” 凯瑟琳满意地眯起眼睛：“明晚要举行出游，你来吗？” 又有节目？ 而且明天还是祭奠日的最后一天。 哈哈。 她必须得去。 郁声点头：“我会去的。” 不能不去。 “凯瑟琳小姐，晚安。” 迅速告别后，郁声如获新生，顿感周围空气都清新了几分。她找了个空地，开始寻找特殊人脉。 范思。 和危险人物交锋过后，郁声的某些危机意识到达了顶峰，她想尽快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问范思。 “莱茵呢？” “知道你很急，”范思：“但你先别急，我们来慢慢说……好吧，还有个更糟糕的消息要告诉你，这几天，失踪的人太多了，出于各种原因，你们明天就要被审问了，小姑娘失踪了也不是件坏事，调查员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郁声有点牙痛。 伊甸园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保护学生身上，弯弯绕绕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不然为什么来调查学生，而不去调查凯瑟琳。 并且，莱茵的失踪绝对意味着很糟糕的后果。 莱茵并不是个好惹的人。 第69章 虽然被保护得太好，并不擅长为人处世，但也绝对不是能被人随随便便拐走的无知少女。 …… 郁声咬了一下后槽牙。 早知这样！当初她走开的时候，就应该三令五申让这莱茵不要出去，而不是什么都没交代，就走了。 面板对此一言不发。 郁声呆在原地，用【归乡】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莱茵的痕迹。 找完后，郁声又回了房间。 房间内的陈设一动不动，只是里面空无一人，连一点人类的残留温度都没有。郁声站在房门口，脑子都有些恍惚。 顾箫也不见了。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人影出现，停留，消失。 刚才在房屋内的对话如同昨天发生的事，又似乎是某些对于未来的预见。 ——她是不是又留在了谁的梦境？ 手腕上再度亮起的终端，将郁声从这种思绪里强制剥离出来。 “还有，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范思顿了顿，无厘头地补充道，“保护自己最重要。” ？ 这是安慰吗？ 郁声再度警觉—— 对于某些人来说，随地安慰这种行为，是不可能出现的。 特别是范思这种人。 他该不会在计划着什么危险的事情吧？这个事情会伤害她？ 。 郁声抿着嘴，沉着脸，发了一个可爱的颜文字过去，后面附带着一句话。 “好，谢谢。” —— 第二天，郁声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调查员。 打开终端，一和别人交换信息，才知道。 这个所谓的“调查员”，把所有人都给盘问了一遍！ 根本不是只盘问三个人。 ！ 郁声被忽悠瘸了。 …… 有些人真是没有任何信用。 郁声无语地呵呵了两下，打开终端，看“三号车美女一家亲”的聊天记录。 “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在上厕所的时候忽然一阵尖叫，然后就没看见了。” “她是不是被异形吃了？！” “我有点害怕了。” “还有更恐怖的事呢，有调查员来检查了。” “可能是为了失踪的人检查的？” “别紧张！那个调查员一点都不可怕，他看起来年纪很小，长相也很柔和。就是性格有点冷。” “理解理解。” “毕竟也是个大人物嘛。” “那他叫什么？” “——格礼。” 郁声默念这个名字。 真好，竟然和空调谐音，真符合人设啊。在这个燥热且纷乱的西原林里，是一个多么能给人安慰的词。 话是这样说的。 但。 见到格礼的那一瞬间，郁声绝对，自己的精神都要失常了。 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不是那天那个——给她莫名其妙打上烙印的人吗？！ 郁声下意识后退一步，拉开身位。 她不想靠这个人靠得太近。 格礼没太在意外界发生的事情，只是说道：“我来例行检查的。” 他随意扫了一眼郁声，像是做了什么判断似的，又很快低下头，不再将目光放在郁声身上。也没再往前前进一步。 很好。郁声的精神稳定在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一直保持这个安全距离吧。 远远的，很安心。 格礼的询问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也并没有表现的很专注，一直只是随意地问道。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是的，一本书，一本破旧古老的书，边缘都几乎已经全部化为白色，郁声看到那本书上还写着“年轻人必须懂的五十个礼仪”。 …… 太抽象了。 郁声边回答问题边想。 格礼问的问题都是很简单的问题，行踪，失踪的人，见到的异常…… 郁声又发现。 格礼对她的问题真的是“例行检查”，并且，他似乎毫不在意郁声回答的问题，全程都只是点头，眼神似乎还有点放空。 不明显。 …… 格礼问完后，忽然把目光转向一边。这次，他的状态有着显著的变化。 他收起书，手指滑过书页。 问。 “我听说，你的同伴都有异能？” 格礼的瞳孔是浅色的，即使是一对一说话，也几乎没有正视过别人——郁声忽然从这一系列的动作里，隐约看出了几个字。 是普通人而已。 只要有社会结构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存在着“等级”。等级造成资源的分配，认知……最隐形，以及并不重要的优越感和歧视。 特别是在一个有异能者的危险时代里。 在某种程度上，异能是能够和生存挂钩的。 优越的高层会下意识地瞧不起别人。 糟糕的性格。 ……但很好。 至少对于郁声来说。 她手臂上的烙印不再发麻。 郁声呼了一口气，回答：“是的。” 格礼被提起了兴趣，他追问道。 “那你们身边的人呢……那个会召唤小虫子的人，在哪？” “？” 郁声皱了下眉：“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虫子？听起来怪恶心的。 格礼：“或者我应该具体点……一种奇特的，能够飞行的、虫子。” 奇特的、飞行的虫子。 这个描述。 郁声很快反应过来，格礼的目标已经确认下来了，只不过不是她。 ——是顾箫。 因为顾箫也曾在擂台上展现过自己的异能。 和【归乡】出现的蝴蝶很像。 这个猜测让她背后有些激灵。 顾箫并不是一个能禁得起检查的人。 她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去害顾箫。 郁声假装支支吾吾道：“好像是的……她们几个都有很强大的异能。我对这些东西并不清楚，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格礼平视着她。 “既然这样，”格礼把杂志收了起来，明明形式上是礼貌地询问，语气却带着寒霜，“那么接下来你就只用回答是与不是。” “她等下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 格礼不再在此停留，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不能就这样放走。 郁声急了！ 她追上去，伸手，一把抓住格礼的手！ 她并不喜欢和陌生人皮肤接触，也对格礼有些犯怵。皮肤相接的那一刻，郁声只觉得整只手都触了电，明明接触着对方手背上的掌骨，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两只手触碰了不到一秒钟。 郁声的手就被甩开。 格礼的不耐烦，也没有表现的很明显。 但仅是这一点点，就让郁声有些手抖。 除了害怕，还有些细微的，几乎不被察觉的……兴奋。 她要做一件危险的事。 至少，不能让这个调查员畅通无阻，毫无阻碍地收集信息。 和那双浅色瞳孔对上的一刻。 “……” “我们加个终端号吧，”郁声努力让声线平稳，“她很依耐我，我能告诉你很多关于她的信息——做为交换，我希望我这次实地考察，能有个好成绩。” 。 伊甸园对“背叛”这两个词敏感又避讳。 在这种教育之下成长的人，几乎没有人会选择“背叛”。 来历不明的调查员，第一次正视郁声。 其实格礼一直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也在被怀疑的对象里。只是一眼看过去，郁声的各项生命体征都维持在一个很正常的水平—— 异能者需要更紧实的肌肉，更快的心脏泵血速度……这样才能支撑战斗。 郁声在普通人里算“强壮”，但在异能者里，也只能算是“柔弱”。 格礼随意看了一眼。 就能看见郁声往前，脖颈处不小心露出的皮肤。 ——郁声的皮肤和所有人的皮肤都不太相同。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常年在室内打游戏，虽然没有特意保养过，但像脖颈这种不晒太阳、很难受伤的部位上，皮肤光滑又细腻。 她弯下头来，骨头微微往外凸出，程度并不深。 在皮肤表面勒出微不可闻的阴影。 像红色的血丝。 大部分人都知道，异能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人类的性格。例如和再生有关的异能，就必须会有自我毁灭的倾向。例如和领地有关的异能，就必定会增长【领地锁定】的意识。 无时无地地都想刻下烙印，来维持自己的安全感与满足感。 这无关男女，无关吸引力，无关思想，只是一种单纯的本能。 本能，就像呼吸、喝水，吃饭，无法抗拒，无法挣脱。 第70章 格礼又默默把杂志拿到手上。 幸好他最近已经打过了标记，本能暂时得到了遏制。 轻松移开视线，格礼对郁声下了一个简单的判断。 为了生存、晋升不择手段的柔弱女性。 回到刚才的话题。 格礼没有批判这种行为，他借助问：“你能提供她的衣食起居。” “……好。” 格礼：“等等。” “这座村子里总是在失踪人。”格礼把墙壁上挂的油灯吹灭，火光扑闪一下便彻底消失，他的语调没有变化，有种不同于昨天的冷淡。 陡然陷入的黑暗里，郁声丧失了视觉，部分联想的嗅觉以及听觉。 她几乎失去了和周遭的联系。 唯一的消息来源，只有那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调查员。 “现在。” “你是诱饵。” “……” 她的手上有东西滑擦而过，带来些许的痒意。 片刻后。 郁声的手臂上又是灼热的刺痛，像是某种诫命。 这是【领地锁定】里关于支配的能力。 郁声努力睁眼，但除了肌肉带来的酸胀感和短暂刺激之外，一切都于事无补。 ——没有拒绝的权利。 第46章 本性 赤裸裸的凝视。 郁声莫名烦躁。 没有人愿意当一个被凝视的对象……特别是，被凝视的时候还根本不能动弹。 郁声不爽。 自从生病过后，郁声难得产生了浓烈的负面情绪。 格礼是这个游戏里，第一个，让郁声有些“厌恶”的人。 他具备很多具体的因素。 未知、危险、优越与轻蔑、看起来就共情能力稀薄…… 单拿一项出来都不讨喜。 混在一起简直令人发指。 格礼的呼吸声就在旁边。 这又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 郁声深吸了两口气。 她躺在床上，让自己不去感受周围的视线。尽可能地，郁声集中注意力，思考自己在伊甸园的处境。 现在伊甸园对“郁声”的态度简直诡异至极。 大致分为四个主要派别。 第一派：一无所知，并且友好相待。例如大部分保卫队成员。 第二派：没有表现出敌意，但只要见面就让人不安。例如索尔，祝离。 第三派：通过某些手段，莫名其妙锁定她的身份，笃定她的身份，并且表现出强烈的恶意。例如血流苏。 第四派：今天出现的调查队新成员。 这个人对于郁声来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郁声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谁来的。是单纯为了“魔术师”来的，还是为了在万根树附近的短暂交锋来的…… 目前郁声还没看清楚调查队成员的立场。但应该并不友好。 看到现在的场景就懂了。 如果格礼心怀善意，又怎么会让她这个提供信息的人做诱饵——郁声对伊甸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期待。 这一晚郁声过的并不舒服。 郁声的皮肤总是很痒，她的血液不断地被蚊虫吸食，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郁声一晚上都处于烦躁和困倦交叠的叠加态中。 还好，不幸中的万幸。 这一晚上风平浪静。 直到破晓，周围的呼吸声终于消失。 郁声的精神，从紧绷到松开，如同弹性失控的皮筋，彻底失控。再然后，郁声脑子一沉，再次睁眼，往外看时，就看见了一副落败萧条的场景。 天空都是浓密的深橘色，浓得几乎要滴水。任何光线都显得隐晦，郁声看不见太阳的存在，本能的孤寂感涌上心头。 。 郁声拿起终端。 上面的时间显示。 第二天晚上。 … 更讨厌了。 郁声想掐死调查员。 睡的时间过长，情绪虽然没有回落到正常情绪，但也好歹正常了一些。郁声的手也有些发麻，她划了好几次，才划到了和莱茵的聊天记录。 莱茵依旧没有回复她。 郁声深吸了口气。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是出意外了。 在这里，还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能力，让一个高阶异能者无知无觉地消失？ 坐在床的边缘，郁声思考。 凯瑟琳的能力真的这么邪门吗？ “连她们都挡不住吗？那为什么我能轻松挣脱出来？” 难道—— “玩家，您不用多想啦！”面板非常低情商地，跳出来解惑，还伴随着各种炸耳音效：“是这样的，因为凯瑟琳使用异能，我会帮玩家分担一半精神攻击和污染，所以玩家不会像别人一样！跟玩家自身没多大关系啦！” 郁声把面板推回去。 住嘴。 走出门，外面人影很少，郁声偶尔看见几个人，也是伊甸园的熟人。 那些村民呢？ 明明那天，在万根树内部，她“看见”了那些人原地上演医学奇迹的。 出游前的集合地点并不难找。 隔了几十米，郁声都能听见几百人聚集在一起，发出来的混乱声音。 在一团又一团的人里搜索，郁声找到了熟悉的面孔。 风行。 因为她们的周围有一圈真空带，没人敢靠近她们。 风行坐在地上，环抱着双膝，瓦达在她身边，双腿自然而然岔开，手撑在腰腹后。 郁声对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感和差距感又有了崭新的认识。 郁声走过去，远远就听见了风行的提问。 “发现了吗？”风行的话不多，但基本围绕万根树和西原林展开：“有件事很奇怪，这里的人很少，少的不正常了。” “那也很正常吧！”瓦达独自开朗，“西原林的人不都在荒原旁边。” 郁声走过去，礼貌地问，“请问有看见过莱茵吗？” “没有，”风行是第一个回答的，并且她罕见地多了些话，“她是不是去找她家人了？” 郁声一愣：“？” 旁边的瓦达插话：“什么家人？你怎么知道的，你们很熟吗？” “并不，”风行把树枝踩段，踢进火堆里，“她来的路上，总是会念叨着什么姐姐奶奶的。” “她竟然能有这么多家人，”瓦达感慨了一声：“这倒是挺少见的。” 风行喃喃道：“可能只是组织里的人吧。” 她脚边，有一株小小的植物摇晃着。一有蚊虫靠近，那颗植物就会顿时暴起，将周围的蚊虫全部吞噬殆尽。 郁声无意中发现。 这些蚊虫，很喜欢粘着风行和瓦达，这一片区域的所有蚊虫，几乎都在她们两个周围了……还有自己的头上。 只要没有看见顾箫，瓦达就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小女孩。 “算了，”瓦达开朗地说，“想点开心的事情！别说这些让人伤感的话了！等下我们要去出游了！听凯瑟琳小姐说，是去万根树附近出游！” “？” 郁声复述道：“万根树？” “嗯，”风行回答，“万根树。” 这已经算得上某种明牌了。 郁声捉摸不透凯瑟琳的路数。 凯瑟琳就这么自信吗？ 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害怕吗？ …… 太阳彻底下落，四处黑沉。 几个村民带着百余个的学生，往万根树前行走。 风行正一个人走在郁声后面，冷不丁地在后面说：“其实你也察觉到了吧？” 异常、突破、危险。 如果说普通人感知世界更多靠人类的理性。 那么，高阶异能者，更多的靠敏锐的直觉来感知世界。 郁声没有回答。 她很想回答一句。 ——除了瓦达，谁察觉不到？ 只不过，可能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如果郁声也是他们的一员。 也会成为一个投机者。 郁声做谜语人：“谁知道呢？” 风行点了点头，难得表露自己的观点。 “比起茫然地死在乌池村，还是死在万根树里更好。” 晚上，细沙的温度没有迅速降下来。它们的表面冷却下来，但一往下踩，就能够踩到温热的地方。 “哎！你们说，大晚上的出来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一个身处在西原林，有充足粮食、水源的村落，竟然还能不被袭击。你们都没想过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嗯……意味着西原林的治安管理比海文城好？” “屁！” 郁声被人头拦住了前面的视线。 只能看见村民举着的，成簇的树枝，树枝上的树叶染着火焰。 西原林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荒原附近，甚至是荒原里面。万根树旁边，空无一人，只能看见异形的踪影，和沙盗留下的痕迹。 第71章 。 时间过得极其漫长。 长到跨越了时间本身的界限与定义。 郁声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抬头，侧眼，所见都不像真实。 ——世界在颠倒。 她们正走在黑玻璃上，每走一步，鞋面就发出脆响。 “沙子”变成了从天而降的暴雨。 长而绵密的声响，却不会惊醒美梦。 梦里，情绪也被削减。 即使是沙子堆积到胸口处，郁声也没有抵触与反抗感。 郁声的嘴里，口鼻里，都堆满了沙子，每呼吸一次，沙子就激进肺里。她的眼球上也裹满了尖利的小石子，郁声的余光瞥见身边的人 。 乔荧全然没感受到覆盖住自己的沙土。她神色如常的说话，只是每一次沙子灌进她的口鼻里，她说话的语速，张口的幅度就会细微的降低。 气息的掠夺并不明显 一点一点。 直到窒息。 …… 呕。 ！ ！！ 郁声清醒的前几秒，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她不敢呼吸，也不敢移动。那些沙子就像毛虫，在毛发和血管组织之间流动。寒气一阵阵在身上翻滚。 直面真相总会带来莫名的恐惧。 只是大部分人都无知无畏。 “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到这里了？” 郁声最先听见瓦达的疑问声。这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更多的人跟随着，参与了进来。 “这是哪啊？” “我有个很可怕的猜测，最近不是总有人失踪了吗？” “可是我们刚才不是还走在路上吗？” “天杀的！不会有人拐卖我吧，我还要赶着研究万根树呢！” “能不能有人把我拐到万根树里面啊？？？” “……” 这大胆的发言直接硬控所有人十秒钟。 十秒钟后，一个有些胆小，怯懦的少年音响起。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到出去的方法？” 是的。 这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只是—— 郁声甩了甩脑袋里的残留幻想，伸出自己的五掌，贴在自己的眼球前面。即便是这样近的距离，她的视网膜上，依旧投射出一片黑暗。 这里没有光。 许多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风行和郁声离得并不远，她自言自语的声音很快就传到郁声的耳边。 “……有东西在靠近。” “雅戈甲虫。” 郁声也同样拥有这样敏锐的听力。 奇怪的，轻巧，藏在黑暗与热闹里，容易被忽视的声响。 阻塞、断续响起一段，消失片刻，又重新响起。 听起来像是虫子的前肢与后肢交替行走。 郁声拿出【修道者】。 在这样纯粹黑暗的环境里，可控的冷兵器，反而比热兵器更让人安心。 在伊甸园的记载中，大多异形有群居习惯。特别像虫类异形这类，结构相对简单的异形，时时刻刻都形影不离。 处在最边缘的人，往往是对自己有自信的异能者。 郁声把【修道者】拿在手上。她没有瞬间行动。雅戈甲虫扑上来的一瞬间，郁声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 风。 温顺的风。 郁声反提【修道者】，剑柄横档，挡住了袭击过来的细长前肢。 “嚓。” 前肢的毛刺，剐蹭过剑柄。 郁声深吸了口气。她往后一转，躲过另一只前肢的攻击。 不是高级异形。 攻击方式很单一。 雅戈甲虫的攻击速度很快。它的触须试图卷过人类。 郁声被它勒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不好—— 弯腰。 降低重心。 以剑柄为支点，郁声将【修道者】插入地面，借助着余力和惯性，一个旋转，右手挥出一把【桃木剑】。 “呼。” 触须卷过剑柄，紧紧缠绕。但这只是徒劳。 【修道者】的剑柄防守，【桃木剑】进行攻击。 【桃木剑】的剑更短，挥舞起来，小范围攻击性也更强。在全身肌肉的紧绷带动下，更是有了凌冽的破空声。 “咔擦。” 剑柄穿过甲壳，没入脆弱的皮肤里。 怪异尖锐的虫鸣，从腹部的地方不断传来。几秒后就消失。 也并不大。很容易就被交谈声掩盖。 粘稠的液体铺洒开来。 迅速收起装备，郁声拿手擦了擦脸，被液体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红发痒。 粘稠的液体在地上闪了一秒。 光亮起的片刻。 旁边的雅戈甲虫潮水一般褪去。 其他地方，似乎也一直有若有若无的光亮。 …… 许久之后。 有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周围有不对劲的声音，问：“刚刚有什么东西在闪？我们是不是遭受袭击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已经被异形穿破脑子了噢！” 瓦达混在其中，不怀好意，阴阳怪气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别吓人啊！” 在这里停留毫无意义。 郁声离开大部队，往前方走。 一片空旷，无光的空间。比起万根树内部，郁声更倾向于它是凯瑟琳的异能。凯瑟琳编织了一个牢笼给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产生无数食物给万根树。 ——脚下踩着的空间很悬浮，好像不存在似的，但却能发出一些声音。 “嘀嗒。” “天上“。 忽然下起来血红的“雨”。 红雨带来了光。 瞳孔里进入了崭新的画面。 郁声看清楚了地面。 异形。 准确来说是残肢，只能从上面的尖刺，和异变程度，勉强认出来自异形。 漆黑的嚎叫在更远处重叠。如同密影，鬼魂，缠绕着脖颈。 红雨降落在了郁声的手上，不到几秒钟，就烙印出一块巨大的，像发酵的面包一样的，隆起的巨大肉块。 丑。 郁声眼疾手快。 她第一时间拿出了莱茵赠送的伞——伞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伞面看起来和别的东西没有任何区别，伞面的表面材质摸起来手感很特殊，郁声不清楚是什么。郁声抬手，摸了摸伞面。 她也摸到了一些轻微的隆起。 红雨凝结在伞面上，鲜少滴落下来。伞面越来越沉重。 “红雨”越下越大，光线也有了微小的提升。郁声能勉强看见有人在周围经过，大部分面容和身体已经被红色肉球挤占，上面的花纹像是脑部的褶皱，匍匐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嘶吼，只能隐约看到曾经的人形。 来不及躲雨的人。 他们的身上，一条条长长的透明薄膜，连接着太阳穴和地板，红色的液体，闪着金色的光，在管道之间流淌。 它们比红雨更加耀眼。 这应该是这个空间里，唯一能够被称之为“光源”的东西。 …… 时间顺着红雨流逝。 郁声的听觉变得更为敏锐。淅淅沥沥的雨盖不住人类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脏的搏动声。 …… 有脚步声朝她跑来。 一个人，两个人……五个人。 郁声在心里默默数出人数。 一共有五个人。 五个人的气息分散开来——他们把郁声围住了。 郁声看他们的剪影。 发现他们每个人肩头上，都扛着一个人。 “嘘——” 轻佻的口哨声消失后，有人问。 “借点血？” 之前莱茵也提到过，西原林水源和食物都很少，并不宜居。换而言之，这里也不适合万根树生存。 凯瑟琳这是在把他们当做储备粮？ 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给万根树饱餐一顿？ 郁声抬眸：“终端上有记录的，你们不怕我死吗？” 唐连瞥了瞥嘴：“这有什么好怕的？” “你还不知道吧？在这片区域，终端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刚好冰棱被你整的够惨了，作为他的哥们，我来帮忙报仇。” 还是熟人。 唐连继续兴致冲冲地说：“哎，你别说，你的伞也挺有用的。有了伞，我们就不用扛着别人躲雨了，反正你活着也没多大用处，嘿！不如给我们几个？” …… 郁声拉伸了一下肌肉。 连续打两次架，对郁声来说，并不算什么高强度的运动。 她曾经的训练量，是每天八小时起步。 郁声随意看了几眼。 这几个人，正举着几把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自己。 这样的场景，反而才是她熟悉的场景。 《先锋》里的冷兵器并不多，真正有威力的杀伤武器，都是枪。 第72章 没有预告。 郁声侧过身，几个快速的飞步，在唐连几人慌乱的表情里，在失控的子弹和破风声里穿梭而过。所有的子弹的轨迹都被她预知一般轻松地躲过，只有一颗——将她的头发烧下一簇，发尾正闪着火星子的余晖。 “你……！” 震惊的瞳孔。 没有人猜测到郁声的行为动作如此之快。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擂台上的真相的。 ——不是只是个没有异能/异能低微的普通人吗……？！ 一个相同的念头升腾而起。 对着这些疑问—— 郁声没有给机会，让他们提问。 她并不是教书育人的好老师。 于是。 未完的话，在喉咙的破口里流逝，和火星共同泯灭，沉入黑暗。 郁声单手拿伞，单手上膛子弹，把枪对准最后一个人。 周围的新鲜血液仍旧残留着温度。流淌在地上，发着光，照出剩余一个人，狼狈不堪，惨白害怕的面容。 “你……” 不过短短的一分钟，狩猎者与猎物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换。 “等等……我，我叫唐连，”唐连哆嗦着身体，再也顾不上其他，红雨在他的皮肤上流动，一点点腐蚀着□□，“我，我在海文城认识很多人……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能帮你去预约海文城整形医院……你知道的，所有人都向往去那里，但没有背景根本预约不到，你可以更上一层……！” 尾音顿时上扬，刺穿脑膜，化成了尖利不甘的回音。 “碰。” 郁声不喜欢太吵闹。 开枪的时候。 郁声发尾末端，往后散开，扬起几厘米。 郁声俯下身子，像以前的每一次比赛一样，把战败者身上的武器，全部搜刮下来。 既然这里没有规则，她也不用勉强自己遵守了。 ——对于玩家而言，游戏之内，本就不应该有规则。 第47章 挣脱黑暗 光亮只闪耀了几秒，很快又被掩盖。 郁声继续向前。 虽然并不排斥，但单自相残杀没有任何意义。 郁声只想赶快出去。 面板说：“玩家，你不害怕吗，你是。” “你想多了，”郁声说：“比起纠结这些，你能不能提供一点有用信息。” 面板难得没有插科打诨。 “关键是光。”面板说，“你得一直走，玩家，走到有光的地方。” 光？ 哪有光？ 郁声毫无头绪，她到处碰壁，摸瞎，试图在一片黑暗中，迅速找到所谓的出路。 她走到没多久。 反而走到了没有光的地方。 这是一片很奇怪的地方，呓语重叠交缠，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分不清谁是主体，也分不清发声者的位置。 “我恨这个世界……” “垃圾海文城医院，把我杀了，我下辈子一定要揭发他们……” “世界上真的会有正义吗……” “我……来这里……” “去伊甸园……一定要去……” 可是无论怎样走，都仿佛永远在一条没有空间的平行线上行走，没有方向和道路。 不过，有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在纯粹的黑暗里，郁声碰到了熟人。 芙礼以及乔荧。 这是一次振奋人心的聚首。即便大部分人，都说在黑暗里，多想想恐怖片，就能感到热闹，可大部分活着的人都是阳间人，比起阴间，还是喜欢和具体的事物玩耍。 郁声也是。 刚见面。 芙礼就迷茫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们还活着吗？” “？” 乔荧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品了这个问题很久，才指着天上，说：“你能听到那些声音吗，能听到就是活着啦！” 芙礼：“听不到……” “等等等等，打住！”乔荧重重叹了口气，中止这个话题：“哎，我们不要在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上耗费时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出去？” 这是一个更难以回答的问题。 郁声摇头：“不知道。” 没有一个问题得到解答。 迷茫没有得到分毫缓解。 在芙礼的身上，这些迷茫愈演愈烈，从里到外，浓郁的化为实质。她在原地转圈跺脚，却说不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之后她焦躁地尖叫，然后跑走了，没过几分钟，她跑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头异形。 完全的黑暗里。 郁声被咬了好几口，手臂上肉翻开了几次，才制服异形。 疼。 只是没有人看见，郁声也不说出来。 乔荧敏锐地发觉到异样：“郁声……你没有受伤吧。” 手上的肌肉是钻心的痛，郁声冷硬着声线，说：“没有。” 她没发作。 即使闯出了大祸，芙礼依旧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身上散发着能够不断传播的恐慌。 也许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周围呓语的声音更大了。 “我好害怕，救救我，求求你们了……” “西原林真的有守护神吗？” “不想……不想成为异形的容器……！” “实验品……我不想做伊甸园的小白鼠……” 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之下，芙礼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们还能够出去吗？” 她起码颤抖着声音，重复了几十遍。 颤音技巧堪称顶尖。 乔荧忍了一会，最终还是忍无可忍，表态：“芙礼，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散发负能量呀，这样很影响心情的。本来这些声音就很烦了。” 芙礼终于没练习颤音了。 这只是一个小矛盾。 却让这个探险小队的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包括郁声本人，也对芙礼有些无语。 “红雨”都过来了，都亲自前往荒原了，为什么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还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不安。 几个人在一起是为了更好地生存…… 郁声生闷气，不说话。 越走到深处，红雨渐渐停下来了。 看不清的情况下。 前路似乎并不存在。 乔荧欲言又止，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闷着脑袋，继续往前走。 芙礼是最先崩溃的。 像她这样的人，哪怕是崩溃，也不敢显露出来，她一边走路，一边流泪。啜泣声和断气声，远大于喉咙里发出的哭泣。 芙礼无声地哭了一会，就坐在地上，愣愣地说：“……我走不动了。” 郁声并不擅长鼓舞别人。 还好，队伍里有乔荧。 乔荧孜孜不倦地散发着光芒，她在黑暗里宽慰着芙礼。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你在哪？” “我来扶着你，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诶，你身上怎么湿湿的，刚才沾了什么东西吗？” 芙礼上下嘴唇隔了很久，才勉强碰了一下，口齿不清，奄奄一息地说：“……是□□。” 乔荧：“啊？” 芙礼又碰了一下，语言变清晰了许多。 “是汗液。” “哦哦哦！”乔荧在黑暗里搂着过于瘦弱的女孩，开朗地说，“但我是不会嫌弃你的！我搂着你走！咱们女孩子，都是香香的！” 这是一些没有必要的交谈。 郁声说。 “我们应该更快些。” 乔荧立刻立正回应：“好的！芙礼，抓紧我，我们出发！！” 郁声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唇。 情绪堆积起来。 郁声有些焦躁。 在极短的时间内，她对两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情绪——更准确点来说，现在郁声的厌恶阙值，已经降到了某个冰点。 一阵风吹过，一点雨落下，都能激起她的情绪。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件事远比其他的一切，更令人感到不安。 郁声没有开口，吸气，往前，走到更深处。 这里并不可怕，没有红雨，没有怪物。 这里什么都没有。 虚无，死寂。 视觉被剥离许久后，在某一瞬间，郁声分不清自己在梦境还是现实。 …… “嗨！”乔荧打破沉寂与孤独，主动跳出来来活跃气氛，“你们知道那个风行吗，我每次都不敢靠近她，但有一次，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竟然问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郁声没有回复。 芙礼难得的，善解人意地回复：“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这有什么的，”乔荧故意把语调扬了扬：“当然是告诉她了呗！我只是没想到，她长了一张恨不得全天下死的脸，没想到，竟然会在私底下思考这些问题。话说，风行有找过你们吗？” 第73章 芙礼摇头。 “没有。” 意料之中。 当然，不只是风行，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芙礼说话。哪怕是同在一辆车上，大家也会毫无意识地忽略她。 乔荧费尽心思活跃气氛。 只是，通常乔荧说十几句话，才会得到一句回话。 天都要被料死了。 乔荧闭上了嘴。 比孤独更可怕的，是安静。 安静带来未知。 未知提供想象力。 人类死在想象力中。 郁声没有找到“光”。 她走了很久，现在方向感全面失控，她们彻底迷失在这个地方。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思索的问题。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略微动脑，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想到这个问题。 在最安静的时候，郁声毫无铺垫地开口。 “只有光才能走出去，血液可以带来光。”郁声说，“只要我们有足够多的血液，就能够走出去。” 大家都经历过那场红雨。 乔荧有些犹豫地质疑：“血液带来的光亮只有一点点……要想照亮这片区域，我们会直接流血流干净吧？” “……” 权衡利弊的前提是有筹码。 郁声拿起刀，声音压抑着，很沉。她几乎是用气声说的，话语模糊：“” “都怪你！”芙礼开始指责郁声，委屈又愤怒：“你把我们带上了死路！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也不至于走到这种境地！” 乔荧试图拉着芙礼：“等等够了——” 没用。 没人拉得住一个情绪崩溃的人。 芙礼窒息般地大口呼吸着气息，她用指尖扣着头皮，把头发扯开，嗓子里反复发出低而细的气声：“我们会死的，我们会死的……我们会死的！” “已经没有回去的可能性了！无论怎么样都是死！！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应该在伊甸园呆上一辈子！！” 情绪的宣泄。 当情绪难以承受的时候，就会通过某些锐利的方式爆发。 放在平常，也许有人会安慰她。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有多余的能量。 …… 郁声向面板借了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化了一条痕迹。 大概是割到动脉了。 郁声的血一直往下流，流速很快。 微光贴着郁声的手臂闪烁。 郁声安心下来。 在这个空间里，终端完全失效，她们摸不到墙壁，看不见前方的路，这样鲜活的感受，反而更让人觉得“真实”。 因为流血而造成的疼痛，是一种活着的，健康的感受。 乔荧惊呼了几声：“怎么流这么多血，快止血啊……哎！算了！好吧，你的刀借我用一下。”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在自己的手上划痕：“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应该再怎么样都不会更差了！” 两道血流了下来。 没有人强迫芙礼。 芙礼也就蹲在一旁，等到两个人流了一会，才小声地说：“能借我刀吗？” 郁声把刀递给她。 芙礼在自己的身上划拉了好一会，闷闷地说：“我流不出血。” 没人理她。 又是一阵划拉。 芙礼第一次有点开心地说：“有了！” 在虚无的黑影中，三条金色的长河，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缓缓向下流着。 其实这些光并不耀眼。 郁声只能短暂地，看见周围两个人形轮廓。 奇妙的感受。 想要赢。 想要出去。 想要见到谁，做到什么。 远方传来了实实在在的声音。 很碎，很杂，有人的声音，异形的声音，自然的声音。 磅礴又微小。 “……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也许？” 郁声站起来的时候，有些昏厥。 她内心常常叹了口气。 万根树虽然没在身体上折磨她们，但这精神攻击的强度，已经有点超标了。 但凡胆小点的，转瞬就能崩溃。 郁声回头：“走吧。” 乔荧有些吃力地把芙礼拖起来：“快点，我们要准备出去了，你怎么一直坐在地上……” 芙礼问：“你哭了？” “……，”乔荧擦了一把眼泪，愤愤道，“我哭又怎么了，你没哭过？！你哭的明明比我还大声！我又没有异能，没有郁声，什么出去的希望都没有！我都差点死了还不准我哭吗！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出去，你能不能快点！我还等着出去止血呢！” 她一连用了六个感叹句。 情绪浓烈的让芙礼一愣。 芙礼被乔荧拉着手，坐在地上，有些呆呆地说：“可是好累。” 乔荧：“那我来背你！我体力还挺充足的……你能不能抓紧我啊！” 三个人走在一排，有些踉跄地向前走。 她们背对着黑暗，慢慢走向了现实。 ——现实，并不像想象中光辉灿烂。 依旧昏沉阴暗，稀薄的空气，泥泞的湿土。乔荧踩在地上。地面很硬，踩上去很有实感，令人安心。 这是一片如此广阔的地方。 肉眼看不见尽头。 乔荧开心地背着芙礼，短暂的喜悦滋生多巴胺和内啡肽，她忘记了身体的劳累。 “走出来了！” 她容光焕发：“我们竟然真的走出来了！芙芙！你看，这里好多树叶！是不是已经到万根树里面了啊！” 乔荧的兴奋丝毫没有感染到她背着的人。 ……？ “芙礼？” 郁声开口：“你把她放下来吧。” 乔荧歪了歪头，她疑惑，但是小心翼翼把芙礼放在地上。在转身触及到芙礼的那一瞬间，她脚一发软，连退几步跌坐在地。 她死死捂着嘴，不停地颤抖。 芙礼喘了一口气，她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安心，以及。 以及以及深深的困惑。 “……？” 她好像看不见。 她当然看不见。 她的眼球不再是人类脆弱清澈的眼球，她的眼眶里，镶嵌着是一条条白色的，长长的的纤维物质。——当然，她身上的异样不至于此。 她的声带也变成了长条，正疏疏地往外落着风，包裹着声带的肌肉与皮肤，裸露在外面，红得像某些奇特的异象。 她完完全全被红雨吞掉了。 在她们相遇之前。 不是所有人都有抵御红雨的手段和运气。 她把她们救出来了。 乔荧窒息地跌坐在在原地。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庞大的世界，在路过的时候，顺便低下头，将声带和思绪从她渺小的身体里带走。 她看见郁声伸出手。 她看见郁声拥抱了芙礼。 她看见郁声的手上沾满了组织液和脓液。 在乔荧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中，表面的伪装被撕的一干二净。 乔荧摸着自己手上，和芙礼接触过的痕迹，撑在地上的手又在抖，她手脚并用，慌乱地撑着自己远离郁声和芙礼。 走了几步后，她定在原地，而后，背无力地玩着弯着，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脸，放声大哭，声音之大堪比核武器。 还好郁声心理素质强大。 还好心理素质疑似不强大的芙礼，现在已经慢慢不是人了，她现在应该觉得，哭泣声是某些风声，雨声。 没有人在哭。 只是天空总在下雨。 郁声沉默了一会，顶着哭声，对芙礼说。 “我们到了。” 芙礼躺在郁声怀里，脸上很疲惫，她的嘴巴动了动。 但由于旁边太吵了，郁声什么也听不见，她只能把自己的耳廓贴上芙礼的嘴边。 “你说了什么？” “对不起。” 小声的，重复的“对不起”在耳廓环绕。 芙礼：“……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我，我不是故意的。” 郁声身边的哭声变小了些。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乔荧不是歌手也没有带金嗓子，只能绝望地躺在地上，用落叶把自己埋起来。 郁声终于能够和芙礼正常对话。 郁声问：“你有家人吗？” “没有。” “你有朋友吗？” “没。”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这里……”芙礼头靠在郁声的前肩上，嘟嘟囔囔，模模糊糊，她大概笑了一下，扭曲的肌肉形态看不清楚表情，只能从语速和语调里分清楚情绪。 上扬的语调。 她很开心。 在外面的一层皮肉脱落后，芙礼的声音忽然变得正常一刻。 人类年轻女性的声音，很甜，软软的，听起来像一层裹着蜂蜜糖浆的慕斯蛋糕，里面流淌着红丝绒一般的草莓流心。 第74章 “因为……有梦想呀。” 馥郁芬芳的流心，是毒酒的伪装。 第48章 寻找 乔荧在默然与惊恐中，踉踉跄跄地逃离，途中她摔了一跤，但她连脸上的血都顾不上擦，手上沾着黑色的木屑，尖锐的疼痛在展开的红肉里滚动。这些都没有让她的脚步停下片刻。 树脂的香气弥散。 醇厚，浓郁，安宁。 郁声轻轻把芙礼放在地上，第一次她的手有点失力，芙礼就这么从她的肩头滑落，头放进锁骨窝里，倒在地上。郁声又把芙礼搂进来，只是手又再一次失去控制，芙礼以一个更滑稽的姿势倒在地上。 郁声盯着芙礼嘴角的笑走神，很久之后，她才伸出手，像摆弄一个积木玩具，把芙礼在地上折叠成正常模样。 芙礼现在像一个正常的人——正常的死人。 郁声把芙礼收拾干净。 她停留的原因并不高尚。 ——不是因为她多么善良。 仅仅是因为她是玩家。并不害怕感染。 这里的一切伤痛对她来说都不过是一串不痛不痒的数据。 甚至于这里的“死亡”。 都不过是高等位面的一串数据而已。 只要她想，她可以回到过去，让芙礼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郁声把芙礼的手折叠，放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把她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都是数据而已。 她的内心有有一个声音在欲盖弥彰地遮掩。 ——芙礼，这里的很多人，很多事，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串数据而已。 “咔——” 郁声捏碎手里的终端。 机械的电流带着火花，碎成一片片零件，尖锐的零件碎片划过手心，留下几道刮痕。 郁声抬眼，看见从天而降，忽然出现的鱼泡，把芙礼的身体包裹起来。顺着鱼泡的行踪，郁声看见了远处的，更多挂着的“鱼泡”。 它透明的薄膜并不规整，一块突出，一块凹陷，彼此压着彼此，撑出一道道饱满的皱痕，上面有颜色奇怪的细线，在“鱼泡”的最顶端，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块彩色的脏辫。 “鱼泡”里的人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看起来像风干了很久，身体上没有血液。 前面也许有不知名的危险，幸存下来的人类还在心怀侥幸，转眼就被万根树阴了。 郁声没有起身向前。 她拿出了【辅助分身道具】，流苏耳环挂在耳边，银色的光芒后。 【卖火柴的小女孩】出现了。 《守望未来》不养闲人，郁声找了半天，才发觉自己的手背上躺了个人。她大概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捧着一根手指大小的火柴，颤颤巍巍地抖着小腿。 郁声：“……” 抠门。 想了想，她拿出【远行者的愤怒】，用两只手指，把火柴拿开，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又把戒指，套在了小女孩的脖子上。 郁声：“你知道去哪里的。” 分身是她的一部分。拥有她的全部记忆和情感，是她心情的具体化表现。 当她不想要操控的时候，分身也可以形成独立的意识。 【卖火柴的小女孩】挥舞了一下圆形的银链，点头。 “保证！” “完成！” “使命！” 她艰难蹒跚，但一蹦一跳地走了。 郁声呆在原地，在她身后，陆陆续续有其他人走了出来。并不算多，也有人从别的地方走来，像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河流。逐渐，形成了人潮。 郁声悄无声息汇入人潮中。 人潮里的声音总是难辨音节。只有紧紧地贴在一起，才能听懂彼此的话。 瓦达是第一个贴上来的人。 瓦达正举着探照灯，仔细探查周围情况，远远地就看着走在路上的郁声，激动地过来认亲：“郁声！我们在这里！” 风行跟在她身后，什么也没说地走了过来。 瓦达有些犹豫地看着郁声身后，在确定没有阎王爷之后，开朗地和郁声打招呼。 “出来真不简单。”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有些怪异和别扭：“在那片黑暗和红雨里，我呆的好害怕，忽然我就想起了上次那个……那个放血，鬼使神差的我也学着她，没想到就真的出来了。” “所以，如果，如果，”瓦达的目光闪躲，话语吞吞吐吐，“如果有一天你看见那个谁……能帮我道个歉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怕了，这样的人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当然，我没有说她会害你的意思！”瓦达越解释越描黑，干脆直接真诚地说，“总之，之前都是我太幼稚了！我躲着她不是因为讨厌她！——这些都可以不用解释，帮我谢谢她就行了！” 风行在一旁双手抱胸，神游天外，不做反应。 郁声点头。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瓦达又凑了上来，说悄悄话：“你有出去的方法吗？” 郁声笑了下，没说话。 她指着某个方向。 说。 “看那。” 一声清脆的声音后，一道缝隙裂开，斑驳的竖线光芒从远处照射进来。 —— 【卖火柴的小女孩】走到了万根树的“血管”附近。 按照《守望未来》毫无逻辑全是笑料的设定。 小女孩因为使用火柴技术不娴熟，所以眼睛不大，经常容易近视。 现在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前面有几个人影在里面。 “怎么！” “办呢！” “有人！” “她没！” “说过！” 【远行者的凝望】可以吸干空间范围内除持有者的所有水分的！ 【卖火柴的小女孩】满脸纠结，只好一个人悄悄地移动到角落，听墙角。 裹着红色斗篷，把自己伪装成一颗红果，【卖火柴的小女孩】竖起小耳朵，开始偷听。 “天文台的观测是正确的吗？” “绝对正确，会有人来的。” “没人来也没关系，万根树已经奄奄一息了，它的消亡只是时间问题。” “……晚一分钟，都可能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 “任何牺牲都有意义。” “如果牺牲眼前的少数人，就能让更多的人获得安全，那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 “我看见他们死的样子了。” “其他人的死亡也并非只是数字。为了眼前的东西，放弃所有人，这是懦弱。” “走吧。” 几个人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而后走远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终于松了一口气，巡视了一圈后，捏着脖子上的戒指，用小手往心脏装饰品上盖，试图盖住整个心脏。 “好啦！” “准备！” “完成！” “任务！” 心脏的内部，水珠具象化地翻涌，带动整个戒指颤动。 “啊呀！” 拇指大的小姑娘，甩了甩麻花辫，手心和脖子都被震的难受。 第一次，【远行者的愤怒】提出预警！ “【远行者的愤怒】提醒您，今天吸收的水分已达到上限，请改天再来使用！” “【远行者的愤怒】提醒您，今天吸收的水分已达到上限，请改天再来使用！” “【远行者的愤怒】提醒您，今天吸收的水分已达到上限，请改天再来使用！” 【卖火柴的小女孩】想把脖子上的戒指拧开。但她的小手手上全是婴儿肥，使不上一点力气。她脖子酸麻得厉害，还不断有水流涌现的翻动声。 她吸了一口气。 忽然一块小石头堵在了胸口似的，她坐在被毒虫啃食的凹坑里大声哭泣。 “啊呜——” “呜呜！” “呜呜！” “啊呜！” 她的眼泪把小小的凹槽堆满，在溢出去的同时，一个巨大的人影在她前面蹲了下来，双手捏着，有些好奇地把【卖火柴的小女孩】捏起来。 那双手触碰到了【远行者的愤怒】。 “这个戒指……是你的武器吗？” 格礼把【远行者的愤怒】取下来，放在手里把玩。他观察到心脏装饰里面的水流痕迹，他又看向周围正在慢慢脱落，干裂的万根树。 “真巧。” —— 在树皮干裂的时候，郁声知道【远行者的愤怒】已经成功了。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回【卖火柴的小女孩】。 郁声在原地，刚往前一步。脚下的地面碎片似地掉落，极速的失重感袭来，她的重心陡然失落。 她一脚踩空，后背落地。 落地只持续了几秒钟，郁声的后背擦过尖锐的干裂树皮，疼痛明明刺进后背，但郁声的胸口也仿佛有木屑刺进。她被周围交错的木头，构成的凌乱结构困住，像躺在一副棺材里。 第75章 万根树的树皮如同铁石一样重。 一时挣脱不开。 或长或短，或树皮，树枝的各种材料搭在一起，在终点处，有一个晃眼的小光点。 荒原的风很大。 透过小光点。 “嘶嘶”地吹进郁声的肺部。 “……我的朋友在哪？” 躺在废墟之下，郁声喃喃问道。 面板迷茫：“朋友？谁？” “卡擦——” “这里有生命体征！” “快来救人！” “小心点！不要二次伤害！” 身上沉重的木头在移动。郁声闭上了眼，躲开突然出现的灰尘。 终端坏了，她不知道莱茵有没有回复她。 心情不再沉重，灵魂变得轻而漂浮。 “咚咚咚。” 最上层的树枝被清理掉，滚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前的光点，扩大成一个巨大的洞，天光从缝隙里钻出来，一双手，扯开了暗无天日的屏障。郁声再次睁眼，身体依旧被禁锢得不能动弹，只是她能望见一小片天空。 仅是一点，就能窥见其遥远，庞大。 对比人类。 原本寻常的万事万物，都能被赋予磅礴的意义。 “告诉我。” 郁声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耳边流过，和沙与砾石一起，穿过茫茫荒漠，盘旋至无边苍穹。 “莱茵在哪？” 第49章 告别 郁声刚被救出来，在说了一句短促的“谢谢”后，就往面板指的路飞奔过去。 保卫队的人，诧异地看着这个被拯救出来的女孩。 一天一夜。 郁声花了一天一夜的到了荒原。 在途中，论坛上，终端里，到处都在讨论这奇怪的走向。 他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又是谁摧毁了万根树？ 功劳该怎么算？ 繁多的问题堆积在一起。 利益、名声、生存、死亡、人道主义关怀…… ——郁声都不关心。 “荒原”并不像想象中的宏伟，郁声原本以为，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组织，它应该是富丽堂皇。 没想到这只是一间宽敞的平凡的木板屋，有四层，很宽，能容纳很多人。外表和酒馆差不多。 里面熏着白烟。 郁声进去。 周围的墙壁上挂着的标本被烧毁了大半。倒在地上的人形残骸上盖满了树叶。 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那是万根树的树叶。 一个还没被烧毁的标本，在摇动后，掉落在地上，上面用整齐的黑色小字写着一句话。 “……他们身上的基因序列和其他虫类有着显著性的不同，其中表现在线粒体的高度活跃上。我们花了一百天观察了它们，在这一百天里，它们很渴望得到繁衍。这似乎和某些环境变化有关，我们检测了……” 火焰无情袭来。 本该保密的，珍贵的研究资料，就这么“噼里啪啦”，立刻蜷缩地化成灰烬。 “你到的真快。” 前方传来一声轻松的女声。 莱茵的脸上有深浅的痕迹，那些痕迹让她的肌肉走势，每一个表情都无比清晰。她没有被禁锢，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把燃烧着的小木椅上，翘着二郎腿。 越是紧迫，就必须要有越清晰的判断。 郁声的思绪无比清晰，又似乎是被烟雾昏了头，机械但有条理地罗列着：“我先来灭火，然后救你出去……” 莱茵打断她：“这火是我燃烧的。” 郁声的思绪卡壳：“……为什么？” 莱茵翻了一页原来保密的，后来不知道被谁翻出来的研究资料。 窸窣的纸张声音很快就被掩盖，她闲谈似地说，“我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活着的生物了。大家的身上都有奇怪的树叶覆盖，大部分缺胳膊少腿。” 小孩的思维永远跳跃。 莱茵把笔记本合上，又托着下巴，冷不丁问了一句郁声：“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例如去别的地方？” 刺痛皮肤的火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周围的声音，像是冬天壁炉里燃烧的火柴声。 郁声像所有无聊的大人那样无措地，茫然地看着莱茵。 “你这是在闹脾气，”郁声尽可能叙述客观的事实，试图最高效率地挽回莱茵：“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应该留在这里，和我回伊甸园，至少你还活着。” “果然……”莱茵低头嘟囔了几句，随即把膝盖抱到胸前，“任务？那应该是他们骗我的。” “我在伊甸园这么久，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荒原的信息，我刚才才意识到，这只是他们杜撰出来的。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并且希望我能够在伊甸园好好生活下去。” 这这个解释更符合真相。 没有人会把重要人物交给一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小女孩。 郁声喉咙干涩，她的腰不自觉更弯了点：“……至少我们还陪在你的身边。” “不会，”莱茵看着郁声，把自己沾上火焰的头发整把连根拔起，她的脑袋立马上缺了一小块。她的眼球水润，上面的睫毛扑闪。她脸上的天真一瞬间消失了，又摆出了那副高高在上，不符合年龄的冷酷。 “我不想回去，况且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如果我可以回到过去——” 后面的假设还未完成。 面板就有预见似地开口：“玩家，就算你使用归档果实，也没办法拯救她。在你到打游戏之前，荒原就已经被大范围感染了。” 郁声喉咙被凭空掐住。 一霎那，她也像一团火热的空气，无力地在火场里翻腾。 …… 周围都是噪音。 莱茵没听见郁声的假设。 她就这么仰着头，后脑勺抵在墙壁上，和郁声对视着。 周围，几个烧焦的骨架在外力驱动下，站起来，把郁声一点点，强制地，滑稽地推离火场中心。 莱茵就这么看着郁声，她们的目光始终聚焦在一起，只是中间的隧道越来越长，越来越晦暗不清。 直到有实物拦住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水滴在落地的一瞬间就蒸发干净。 “呼。” 滚烫的高温把皮肤烧的红红的，因为瘙痒，莱茵不断地在自己的身体上挠成红痕，异能者的身体素质能让她快速恢复，她就在新长出的皮肉上再施加一道伤口。 莱茵恶毒地想着自己身边的所有大人。 如果她见到了那群不负责任的监护人，例如张叔叔，例如柳阿姨。她会先刻薄地刺痛张叔叔与刘阿姨，询问他们怎么放弃自己的理想，先走一步了。然后她要告诉这些成年人，把一个小孩抛弃是件多么不应该的事情。最后，她要并指着他们的鼻子发脾气，无论别人怎么哄，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轻而易举把她哄好了。就算用沙子和树叶捏再多的小人也哄不好。 她一定会一直发脾气的。 一定会的。 其实她现在就很想发脾气。 “我以为……” 莱茵坐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在郁声听不见看不见的地方，低低说道。 “我以为，你会和我告别。” —— “荒原”附近。 “凯瑟琳没有呼吸了？” 祝离有些意外地问。 旁边的风沙捧着影像资料，反复查看：“她的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里的水份被抽干的彻彻底底。当时她应该没什么表情。” 祝离看了一眼惨绝人寰的影像，评价：“她在笑。” 这也能看的出来？ 有什么隐情吗？ 风沙扫了眼祝离，说：“也许吧，行动部那边还在分析。” “你说这算什么，”祝离踩过松软的沙子，留下一个个脚印。 “从前，西原林只是降水量分配不均匀，但储存的地下水资源并不算少，在靠近荒原的地区，这里也曾枝叶繁茂过，只是后来，万根树把西原林的大部分水吸干了。” “二十年，觊觎万根树的人，毫无意外都会被吞噬。 当然不仅如此，万根树胃口很大。 作为一名合格的饲养者，凯瑟琳勾结了沙盗，用过路人鲜血去喂养万根树。可是就算是这样，就算是整个西原林都筋疲力尽，也供养不起这个贪吃的异形。” “人一贪心，就总喜欢找些偏门的法子。凯瑟琳想把万根树的本体毁灭，再寻找新的土壤生存。” 风沙认真听完上司的话，有文化地发表意见：“饮鸩止渴，抱薪救火。” 缓解一时，但隐患始终没有消除，总有一天，相同的困境依旧会命运般地上演。 祝离笑着，摇了摇头，脑袋往斜后方偏了偏，“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荒原内部有一个很厉害的研究员，她的资料说不定还在废墟下。” “这怎么可能，刚刚已经检查过了，”风沙皱眉，不满：“而且既然这样，那您刚才为什么不阻止火的燃烧，不制止那个人进去……” 第76章 “嘘，”祝离整理着衣领，忽然眼神看到了什么，莞尔一笑，把风沙掰正，“减少质疑，保持执行力和忠诚。” “去吧，不要往回看，这是长官的命令。” 风沙被迫回去整理烧焦的“荒原”据点。 火上还残留着余温。。 整理荒原废墟的时候，风沙找到了很多具被烧焦的□□。 搜查了一圈，风沙回来汇报：“没有任何有用的资料。” 祝离收起虚伪的同情，点头：“哦，走吧。” 风沙：“？” ？？？！！！ 风沙没走几步。 后面，几个黑色的身影就从地里长了出来，逡巡在这团废墟旁。 他们也在翻找尸体上的遗物。在他们手边，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工具以及工具箱，一旦看见尸体，他们就会拿起心脏大的小刀，开始进行精密的切割手术。 风沙迟疑地问：“要阻止吗？” “不用管，”祝离说。 风沙：“是不是有点……” “你觉得这是件坏事？”祝离扫开身上的灰：“很久之前，有个人和我说过。” “拾荒人是一群很特殊的存在，他们依靠别人的死亡生存，对于个人来说，这固然是件残忍的事，但对于集体来说，这却是一种极其温柔且微妙的传承，生命的能力从未消逝，只是扎根在了另一片土壤。” “……您也许是对的。” 祝离偏了偏头，脸上依旧是招牌式笑容：“如果下次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去掉也许这两个字，无论是否定还是支持。” 她偏了偏头，继续道：“凯瑟琳这个方法好，直接把万根树放进了我们口袋。” “就像异能者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一样，异形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 “它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生长的本能，凯瑟琳费尽心思给它修剪树木，起到的效果不过微乎其微。” “人类的血液能够有多少？凯瑟琳在荒原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并不是希望那微乎其微的血液能喂饱万根树，只是想要有人来摧毁万根树，来帮助万根树重生而已。只要根系存在，这从远方来的神树，就会焕发出新的生命。” 风沙：“万一没有人能毁灭万根树呢？” “不会，”祝离说，“她知道的，一定会来的。” 风沙问：“为什么呢？” 祝离睫毛上沾了沙子，星星点点如同月光，她饱含深意地说：“这是无法违背的命运。” …… 收集瓶里。 蓝色的树枝漂浮在粘稠液体之中，碎屑和污垢，依旧与树枝紧密贴合在一起。 终端响起。 “您好。” “任务已经完成。” 祝离熟练且客套地说：“对亏了您的前期布置和铺垫，不然不可能完成的如此顺利。” “我们在万根树破土重生的那一刻，把它的枝干，连根拔了下来。” 终端对面，有人低语着什么。 祝离听后，展颜一笑。 “是的，我们很幸运。” “毕竟，a-001号试验体，是一切的起源，是我们最伟大的‘母亲’。” 第50章 玫瑰教廷 面板在这个关键时刻，又展现出了自己超绝算法下的高情商。 它在郁声回去的路上，孜孜不倦地询问。 “玩家，人还在吗？” “玩家，您还好吗？” “玩家，需要我给您找一点感官上的刺激吗？” “玩家，根据数据调查，适当的刺激运动可以缓解焦虑。” “当然，”面板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再三强调，反复申明，“我说的刺激运动绝对不是任何不可以过审的东西。” 郁声行走在一片荒漠里。这里离“荒原”有一段距离，人烟稀少，死气沉沉。她想回到万根树附近，那里至少有人。 她没有面板想象的脆弱。 这点小事远远不到她的极限。 在面板第五十二次拙劣的安慰后，郁声忍无可忍开口。 她斥声：“闭嘴。” 面板终于消停。 世界终于清静。 没过几秒钟，面板仍然试探性地、极度嘴欠地，问了一句。 “玩家，您看起来很难过。” …… 郁声抬起手。 郁声眼神在面板上划过。 郁声在看面板有没有关机功能。 面板幽默风趣地叼着赛博玫瑰，用机械音逗笑安慰自己的玩家：“您这是打算在《守望未来》里买房了吗——您的破防。” 郁声手动屏蔽。 这简直是人工智障。 郁声步行到万根树旁边时，又花了一天一夜，伊甸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能下了一大滩树皮倒在地上。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携带着各种仪器，在对万根树做测试。 郁声刚刚被冲击的脑子清醒了。 ——明明万根树已经被她消灭了，但却在“荒原”，莱茵的家人身上，重新生长了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疾。 郁声知道，荒原对外名声一向臭名昭著，但这也在另一方面说明了荒原的强大。 低调柔软并不代表懦弱胆怯，荒原内部有很多异能者，万根树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植入所有人的体内……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郁声的眼神移向那些设备。 还有一件事，她在去往荒原的途中遇见的祝离—— 郁声蹙眉。 伊甸园和荒原之间……有秘密。 只是现在并不清楚这些秘密，究竟是单方，还是双方都知晓的。 站在原地，一个人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抱住了郁声。 乔荧好大一声：“对不起！” 郁声被紧紧抱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乔荧有些犹豫地抱住了她，有点尴尬地在她耳边低语。 “对不起，”她压低声音，尽可能不让别人听见，“我不应该逃的，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太害怕了。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景象。” 郁声回复：“我不和你们一起回去，我还有事。” 乔荧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双手把郁声的手包着，满眼都是愧疚。 “但——如果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尖叫着逃跑的！你能原谅我吗？” 郁声站在原地。 乔荧把她的两只手抱在一起，她也顺势双手交叉，维持着这个动作。 这是一个很舒适的动作。 指尖按压着自己的掌骨，形成了一个稳定且安全的结构。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郁声一直看着她，冷不丁地问：“你有别的朋友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总让人摸不着头脑。 乔荧有些错愕地说。 “有……怎么了。” “没什么。” 郁声想。 这大概又是一句客套话。 …… 也不算是。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郁声的心情不是很好。 于是。 她又听见了乔荧小心翼翼的、略带害怕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 “嗯。” —— 郁声没有第一时间回去。 她和乔荧告别，在人群的边缘处看见了风沙。 郁声并不清楚风沙的名字，但能从那蓝棕色的制服上，过去的模糊记忆里，知道风沙大概是保卫队的人。 现在她的终端损毁，想要联系范思，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她犹豫了一会，向风沙询问。 “你好，请问范思在吗？我有事找他。” 风沙愣了下，看着郁声的脸恍惚了一下，几秒后才毫无戒备地回复：“……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我可以帮你联系他。”随后，风沙点着终端，发了个信息给范思。 “你只需要在这里等待就可以了，”风沙开口，“他马上就会过来。” “……谢谢你。” 陪郁声等待的途中，风沙看上去似乎躁动不堪。 短短的几分钟——风沙最少向郁声投来了二十次注目礼，并皱了十次眉头，嘴唇抿了九下。 最终。 风沙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最近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数不胜数。 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郁声简单回复了一句：“没有。” 风沙没说话。 不久后，远处有人喊风沙的名字。风沙站了起来，小跑过去，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对郁声郑重道。 “如果你遭遇了任何不公平的对待，都可以来保卫队找我。” “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可能帮助你的。” 郁声脑子后知后觉才接收到了这个信息。 这句话的语气真诚。 表意也真诚。 第77章 说话的地点也真诚。 只是细细品味下来，却有些滑稽。 甚至是荒诞。 —— 范思如约而至。 他挑眉：“上级和我说郁声来了，我还以为这是给我下的套，没想到你真的来了。你怎么不去看看你的朋友？” 郁声竖起耳朵：“朋友？” 她晃了一下神，才意识到远方的远方，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的顾箫。 顾箫名字奇怪，存在感也不强。 在郁声的记忆里。 莱茵离开的时候，似乎就是跟着顾箫一起走的。 莱茵走的时候，顾箫有劝过她吗？ 莱茵是一个人走的，还是有人陪着的？ 她们会有什么交谈吗？ 郁声想了一会，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脑海里的剪影正在慢慢消失。 她说：“还是不见了吧。” 见面恐怕又会惹起不好的回忆。 况且本来就只是临时的队友。 范思察言观色，挥了挥手，善解人意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多说。” 郁声点头，直入主题。 “我想去维鲁姆。” 范思只表现出了些许惊讶。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直白地向我提出这个问题。”范思耸耸肩，“严格意义来说，我并不能算维鲁姆的人，我从出生起就在外面流浪，和维鲁姆关系不大。我知道怎么去那里，只是——” 他指尖造作地放在郁声面前，搓了搓。 郁声淡淡地看着他：“我能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条件。” 这允诺正中人心。 “你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范思登时笑开花，拍拍郁声的肩膀，一副亲密盟友的模样，开始娓娓道来，“话还要从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说起……好吧，我长话不说，总之发展到今天。维鲁姆已经变成了一座厚重的城市，它拥有着着复古且怀旧的科技，所有的机器都依靠着“蒸汽”的动力运作，人们白天在工厂的流水线工作，晚上去祷告以及放纵。” 说到一半，范思伏下头，降低了嗓音，闷热的气流带着水汽，贴着郁声的耳后根回旋。 他给郁声讲起了悄悄话。 “维鲁姆和伊甸园关系密切。玫瑰教廷是所有的信仰来源，教皇是维鲁姆绝对的统治中心。第一任主教来自高塔，她在第一次回来后就创立了维鲁姆与玫瑰教廷，留下了很多相关资料，尽管大多数存疑，但读起来很有趣。主教在出现后半年就离奇失踪，至今都没有人能找到她的踪影。有人说她是第一批探索世界的人，是人类的先锋，见识到了世界的真相，因此精神失常，我倒不这么觉得。” 范思退后一步，和郁声拉开距离。 “我猜你会感兴趣的，我也很感兴趣，那后面一定藏着一段极其光辉灿烂的历史。” 他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她们还有一个被人遗忘的名字，或许在部分眼里，这都是陌生的名字。” 遗忘的名字。 陌生的名字。 她在装备的名字上看过，却从来没有在伊甸园或者任何人的口中听说过。 郁声低着头，口里喃喃，和范思在同一时间说出重叠的三个字。 “远行者。” 果然。 撞上了。 维鲁姆的秘密有很多。 而这是范思知道的，所有秘密里最闪耀的一个。 范思朝着郁声一望，骤然笑了起来。 “看起来你知道很多，”范思说：“只是，维鲁姆可不是一个能够用真相和常识去探索的城市。作为一个友善的本地人和向导，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 他想要用这些信息换取其他的信息。 郁声手指微曲，权衡了一会利弊，问道：“玫瑰教廷的正殿在哪？” 这个问题来的猝不及防。 提问者全然没意识到这是一个怎样奇诡的问题。 知道真相的人却明白其惊世骇俗。 范思瞬间呼吸一顿。 某一刻，无限狭小的时间。 他的瞳孔放大了一瞬，而后，墨色的眼底涌现出疯狂的兴奋，以及更深处的翻滚着的狂热。 宛若巨浪般的狂热。 “原来……你想去那？” 第51章 方舟零件工厂（一） ……任务果然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不用看也知道危机重重。 郁声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范思眼眸深黑，望着郁声。此时他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面具，平静的外表将内心的鼓噪全部盖住。 他微微一笑，笑容……祥和。 “如果你真的到达了正殿，去找一份手稿，与笔记。” “需要交给你吗？” “如果你是个有良心的合作者。” “我还有事，我必须和保卫队一起回去，”范思说，“你先闭上眼睛，接下来可能会有点晕，我会把你送过去的。” “你会喜欢那里的，那里虽然有点奇怪，有些地方却莫名地对人胃口。” 范思在地上画了几个符号。他往四处拜，据他所说，这是在请第一任教皇披个申请条进去。 郁声并不明白原理。 她不经意间眺望远处。 在万根树的附近，看见很多没有生长完全的树桩，腐烂的树上侧边冒起一圈蘑菇，洁白的菌盖和菌丝在空气中漂浮。半面墙体立在中间，长藤紧紧交缠，似乎要将猎物扼亡。 那里也许曾经有一片森林。 范思的话语打破沉寂。 “你可以出发了。” 准备就绪。 郁声望着他，问：“你不害怕我毁了你的家乡吗？” 这个句子的句式略微复杂。 范思脸上有一瞬间的怔然，在语言系统厘清郁声的话之后，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毁了才算好事。” 眼前的场景变成扭曲的旋转纹路。 昏厥。 郁声闭着双眼，脑后跟蒙蒙的，仿佛漂浮在空中。她的脚一直飘在虚空，直到站在地上，她才睁眼。 到达维鲁姆比想象中速度更快，更容易。 她看向周围。 维鲁姆的建筑比她想象的更高，更奇特。这里的每一栋建筑都高耸入云，直到天际。除了高耸的烟囱，其余的建筑墙壁呈现透明状，内部层层挤压着的管道，以及构造和摆设，都一览无余。 由黄铜做成的，巨大蒸汽机躺在高大透明的建筑里，庞大粗糙的，细小的零件连接起锅炉，管道，气缸。 能看见，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机器的齿轮、飞轮、链条、轴承、外部附件、正在尽而有序地从一条条流水线上划过。 天空中有隐约的黑影，一个接连着一个。 郁声还未产生思考与联想。 警报声便以足够刺穿脑膜的音量响起。 “入侵者闯入！” “入侵者闯入！” “入侵者闯入！” 银色的喇叭挂在墙的边缘，朝外面发出一阵阵声波。 失真的声线，语速快的惊人。 郁声被刺的皱了一下鼻子，连忙点开【南瓜恶作剧】，踩着小皮鞋，穿着黄黑色的蛋糕裙，隐匿在空气中。 这里没有小巷，只有空档宽敞的主干道。随处都是监控与喇叭，并不方便行动。 郁声戳了戳面板：“能帮忙关一下监控吗？” 她想要悄无声息地混进去，只靠自己未免有些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面板万分乐意在职权范围内提供这些可行的帮助。 密集的人群经过郁声面前。 郁声发现，她们几乎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带着一个椭圆形的铁质牌子。 ？ 这是什么？ 身份证明？ 郁声思忖着。 如果她要在这里打听消息的话，只靠隐身偷听恐怕有些困难。 必须混进去。 郁声抬眸，眼神微眯。 她潜伏在暗处。 这里的人大多结伴而行，不好下手。耐心蹲伏了一个小时，郁声才碰见了一个落单的人。 一个老人。 看起来就孱弱的老年人。带着羊绒毡帽，银色的发丝稀疏地耷拉在肩膀上，背部弯斜，行走缓慢。她的手里拿着一段不长的钢管，钢管尾部拖在地面，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咝—— 郁声一个扫腿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 孱弱的老年人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威胁。她肩膀右斜，躲过一半，另一半力道，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上方。 …… 连一句闷哼都没有。 老年人抬起头，混白的眼珠看向前方。 郁声也看见了她脖梗上的工牌。 m—724。 那一串数字一闪而过，紧随着的，钢板在郁声旁边的墙壁上擦出黑色的长痕，自身发出震颤与鸣叫。 一定有极强的后坐力。 第78章 郁声怔然。 如果不是因为隐身，刚刚她也许……就被打中了。 【南瓜恶作剧】并不适合近身作战。 接触隐身，郁声站在m—724面前。 眼神冷凝、专注。 她躲过了攻击，朝着m—724的下颚提肘，没想到被后者一个闪身躲过。郁声提腿往m—724膝盖后砸，又被后者侧腿扛住。 脚背击打在大腿肉上，发出沉闷扣声。 几个回合下来，郁声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但郁声是年轻人。 即使经验丰富，m—724还是逐渐体力不支，难以反击。只能沉默地架起双手阻挡着前方。 力气消磨殆尽时。 郁声反身扫腿，却只觉得自己的腿碰见了一片虚无。她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后走了几步。一脚踩进一滩污水里，带着不知工业金属的黑色污水啪地一声溅起，在小腿周围打转。 错愕。 郁声刚刚抬腿，就像踢到了一团棉花上。 于此同时，她的脖子一阵细密的疼痛。并不强烈，却在骨头里一直潜伏逡巡。 她并没有一直看着m—724的脖子，也不知道在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 “碰——” m—724开始挥舞着她的钢管。 钢管砸上了外露的排水管，郁声躲过了攻击，耳后根仍然嗡嗡响着。她向前一抓，拐住m—724的手肘，往外重重一翻！ 钢管重重砸至地面，表面有残影晃动。 “撕拉——” 以及隐藏在其中的微弱声音。 不像骨头破裂的声音，反倒像布娃娃被撕毁表面的声音。 郁声心下怪异感更强。她站起来，趁着m—724倒在地上，手自然张开时，握住钢管，两手往后，一棒狠狠往后颈动脉处敲了下去！ “咳咳咳！” 郁声只感觉眼前沙石弥漫，她猛咳了几声，等到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只有留下刮痕的灰色墙壁，刚才倒在地上的人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工牌，在上面刻着m-724的字样。 刹那——郁声的后颈忽然一阵疼痛。 她捂着自己的颈椎骨。大脑有强烈的眩晕，郁声没控制住，滑落到了旁边的墙壁上，她仰着头，肌肉紧绷。刚才的疼痛似乎折射到了她的身上。 难以言喻的痛感。 身体的每一寸失去控制，仿佛被抽干了血液与脊髓，只剩下一句毫无意识的空壳身体。 疼……！ 郁声闭上眼睛，她单手撑地，侧弯着腰，额角浸出冷汗，头发丝散乱地贴着皮肤。嘴边带着鲜血，鲜血压过近乎白色的唇角。 喉管仿若断连，氧气停留在肺泡以及血红细胞的前面。郁声呼吸，却濒临窒息。 冷汗浸润了满身。 这种怪异的现象持续了一分钟。 索性，这一分钟里街上没有经过任何人。 等到痛感微微褪去，郁声才急促地呼吸着气息，浑身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仰头喘气。 …… 明明被打的人是m—724。 郁声身上却呈现出了相同的痛感。 在这个世界观下，只有异能可以做到这点。 郁声的胸膛剧烈起伏，她把血咳在地上，用脚底抹去痕迹，沉着眼，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工牌。 …… m—724。 现在是她的了。 抹去残留的痕迹，她双手往后，把m—724的工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入侵者闯入！” “入侵者闯入！” “入侵者闯入！” 郁声对耳边尖锐得足以穿透耳膜的警报声置若罔闻，漫步走向人流中。 m—724。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工牌，上面曾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依旧残存着。 守望商店的道具很给力。 【装备名称：人皮面具】 【装备属性：绿色装备】 【ps：虽然听起来很惊悚，但其实硅胶、尼龙、聚酯材料等多种材料混合而成的，使用过后，您就可以随意办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了，很适合玩家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行动】 郁声变成了刚才那个m—724的模样。 她悄无声息地融入人群。 压低羊绒毡帽，郁声遮住自己臃肿的眼泡，观察着别人。 周围这些人，容貌虽然有所不同，体型相貌特征不同，但几乎每一个人都有着混白的眼球，病弱的身体，不同程度的残缺。 以及—— 脖子上的m-724工牌。 又是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 被使用过度的喇叭发出噼里啪啦——咝的声音，它看起来濒临散架。 高高悬挂的椭圆形路灯的灯柱上。 写着几个大字。 “应急灯。” “非必要不打开。” “咚——” 半空中，悠长的钟声来回盘旋。 郁声朝着钟声所在的地方看去，发现仰着头，才能看见一座巨大的钟表。它高高地悬挂在六十米高的地方，庞大繁复地超脱想象，精致的钟表以及身体，每一个细节都被细细地打磨过。 工业时代的工艺品。 但很快，郁声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动作在m-724里极为打眼。 她低下头，学着其他m-724的样子。 低着头，集体掉转位置，往挂着不锈钢标牌的“方舟零件生产”走去。这里的每一个m-724走的速度都很快，就算觉醒后，体能变好的郁声，也不得不加快速度，才能勉强跟上这群人的步伐。 周围没有任何生物声带发出的响动。 只有面板，嘟嘟囔囔地，在郁声的脑海里碎碎念。 “玩家，我怎么感觉……你很奇怪。” “没有，”郁声简短回复，“尽快完成任务。” 第52章 方舟零件工厂（二） 郁声跟着m-724，走进了一个工厂。 上面挂着“方舟零件工厂”四个大字。 字体有些奇怪，和郁声所看见的字体有所不同，硬要说的话，这里的字体，笔画更加简略。 还好部分字体结合了表意，有些象形文字的特征，郁声才能大概看出来。 郁声进入维鲁的时间已经很晚了。 按照m-724的作息，等到搜查结束，就要进入睡眠。 郁声走在在m-724的最后，在所有人进入后，才在一众房间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些看起来破烂的喇叭在早晨准时响起，絮絮叨叨地，来回反复地说着一段话。 “迎接新世纪的第一年……假使您能在每天按时工作，就能获得灵魂的宽慰。著名社会学家天女士曾经说过，工作使人的意志充盈。如果我们每日花十八个小时工作，那么将会度过愉快的一天。” 郁声走到工厂内部工作。 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工位，但很凑巧，所有人落座后空了一个位置出来，她就走了过去。没有任何难度。 她每天把零件从一条线，交换到另一条线上，机器会在零件上，打上一个特殊的玫瑰标志。 简单并且繁复。 几百个m-724正在干着同一个工作。 郁声试图和这些m-724搭话，只可惜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m-724拥有着人类的外表、装扮、习性，但却仿佛根本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懂得机械地听从“喇叭”里的命令。 就像现在。 喇叭里失真的声音，机械反复地重复着一行字。 “搜寻入侵者。” “搜寻入侵者。” “搜寻入侵者。” 郁声走上街道，跟随着m-724观察这里。——其实并不大，除了方舟零件工厂之外，这里只有一些低矮的透明房子，里面摆放着各种模型，以及很多纸质材料。 搜寻无果后，郁声回到m-724休息的房间。 所有的人都拥挤地挤成一团，每个上下床铺都只留了狭小的空间，人像放进蒸炉的面包，一层一层地接受炙烤。 一到“极限时间”，工厂的刺耳警报声又会想起。所有人都会躺在床上，进行休眠。 精密的宛若仪器。 极限时间。 郁声能从字面意思大概揣测出这是某种临界值，一旦超过了临界值，将会到达一种可怕的境地。 极限时间。 郁声大概能猜测出来这个意思。 可是这对任务毫无进展。 她想和方舟零件工厂m-724搭话，询问玫瑰教廷的正殿，但后者根本没给她任何眼神和反应。 郁声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人说话，是在和一个雕塑说话。 …… ……难道不在这里？ 范思在糊弄她？ 她在这里没有看见一点和教廷有关的东西。 郁声思考未果后，决定短暂相信范思两天。她点进守望商店，购入新的装备。 她的装备，要么攻击力太强，弄出来的动静太大。要么几乎全功能性，没有一点用处，她想选一个更适配当下情况的装备。 第79章 郁声很快就看到了一件装备。 【装备名称：烛修女】 【装备属性：红色装备】 【能够链接灵魂，操纵灵魂】 这是个很方便行动的装备。 —— 第二天，郁声有了新的发现。 在所有人都走出房间后。 在房间的最里面，发现了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外面是牛皮的，摸起来很软，里面的纸张已经变成薄脆的纸张，郁声翻了一页，发现里面的笔记本的纸张就碎了满地。 里面还有一张纸，写着。 中间大部分纸张都变得零碎不堪，夹杂着深色与褐色的痕迹，半个指甲大小的纸屑散落墙角，上面的文字全然识别不出来。 显然，有人在她之前翻阅过。 上面字迹不清楚，郁声只能看出几行子。 “那本应该是一个阳光灼烈的夏日……” 还没有看完。 在旁边，一个单眼瞎的m-724猛地闯进房间，爆发出了绝无仅有的速度。她抱住郁声，口里发出野兽似得绝望嘶吼和呜咽，没有任何用处。郁声下意识迅速肩膀下沉，反手扣住手腕，一个反身，把她的手腕折返，借着手腕的压力，把她压在了地上。 这是透明的建筑……她们的行为会被外面记录下来……！ 郁声推开单眼瞎的m-724。和昨天一样，匆忙走出去。 虽然换身份不算难事，但没有人想惹上麻烦 “咣当”。 郁声的工牌砸到了走廊上。 郁声低头，捡起来，意外在背面发现了某些凹进去的触感，她翻转来一看，发现上面有一个“5”。 工牌上的数字…… 郁声想起了“极限时间”。 她不动声色地带上工牌，走到工厂里。 郁声的任务并不难，每天把两个零件组装到一起，再把它们放到另一条线上。所有的m-724都埋头苦干，一分钟也不需要休息。 枯燥。 很枯燥。 除了流水线上的工作，郁声观察到，每天晚上，方舟零件工厂都会出去一辆货车，同时，一位m-724会消失。 随后，新的m-724会填补上新的空缺。 在工厂里，人类变成了机器，不说话，没有表情，准确无误执行着每一个命令。 ——这里和范思说的维鲁姆不一样。 怎么回事？ 范思是特意送她来这里的吗？ 是因为玫瑰教廷吗？ 郁声一时间难以抉择。 信息量太少，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决定。 在结束完第二天的工作时，郁声躺在床上。耳边忽然传来隐隐绰绰的声音。 “选中的……找到你了。” “选中的……找到你了。” “强大的存在。” 这种感觉很熟悉。 是异能发动的效果。 郁声闭上眼睛。 她眼前浮现一片迷雾。 数不胜数的细小生物东西趴在身后，略带尖锐的长足戳着郁声的皮肤。 郁声能感受到它们的节肢尖端的触感。 恶心的感觉。 宛若真实。 郁声抬起手，这次的梦境和以往并不相同，她能够自由地操控自己——她是以自己的身体进入别人的梦境的。 郁声回过头，阴暗空荡的的巢穴。成百上千只，巨大的，幼小的雅戈甲虫正看着自己。或大或小的圆形复眼在黑暗中发着暗光。在洞窟的最上方，有一道浅浅的缝隙，中间似乎夹杂着雾气。 “……” 郁声眼睛微眯。 这里应该不是荒原。 目前，她的异能都是对附近的生灵发动的。这也许又是一个新的突破点。 它们还有利用价值。 “叮～您正在使用【烛修女】。” “叮～您成功操纵了灵魂。” 模糊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明明眼前有成千上百具雅戈甲虫，可所有甲虫念头都整齐划一，仿佛是一个有机的统一整体。在进行自问自答。 “她降临了吗？” “我们……碰不到她。” “有东西……挡……在……” “前面……” 郁声把白色长裙上的幼虫，有些厌恶地抖在地上，用脚碾碎。 “咔擦。” “咔擦。” “咔擦。” 清脆的响声不断在洞窟中响起。 但是——依旧有更多雅戈甲虫试图冲破灵魂的禁锢，涌上来，那个整齐划一的自我意识甚至因此更明显。 “靠近……” “触碰……” “不适合生存，资源不够，舍弃一部分存在……” “失踪……百年……回归……” “繁衍。” “先等等，我有事情要问你们，”郁声居高临下地发问：“这是哪里？” “家。” “我们……” “是……我们的家……” 郁声：“你们召唤我来的？” 声音明显变得雀跃：“我们想您……没想到……想……” “一起。” “家。” 郁声瞥了它们一眼，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第一，这里的雅戈甲虫，和荒原中的雅戈甲虫，有着可以流通的信息渠道。 第二，她的异能，不仅可以代入别人的梦境做梦，现在还可以被迫进入别人梦境。两个技能都是非主动触发技能，目前原因不详。 她几个跃步，踩着凹痕，抵达洞窟的顶端。手一接触到洞窟的顶端，雅戈甲虫们就开始狂叫，翅膀剧烈震动！成虫们的翅膀发育的更为坚固，抖动的时候，洞窟里的土四溅，洒在了郁声身上。 “不……要！” “危……险！” “很多……很多……” “雾……！” “迷雾！” 郁声：“闭嘴。” 郁声有些不耐烦地拍掉土，把几个没拦住的，飞到自己身上的幼虫顺手踩碎，当她准备出去的时候，那些幼虫和成虫依然孜孜不倦地突破着灵魂的防线，看起来颇为可怜。 …… 郁声想到一件严重的事情。 她这是在别人的梦境里—— 总归应该客气点。 于是。 带着白色修女帽的修女回头，眯着眼睛，白色的眼球里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她穿着黑白长裙，胸口是白色的领带，银色的十字架项链闪着奇异的光。 一偏过头，衣服的折叠花纹的袖子遮住唇，眼角的黑色花纹诡谲。 她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指尖放在唇上，带着命令似地，似笑非笑，轻声地，对梦境的主人们说。 “嘘，别吵——” “还有，明天也请记得梦见我。” 第53章 方舟零件工厂（三） 郁声顺着洞窟爬了上去，发现外面是一层迷雾。 迷雾中，有很多灵魂。 【烛修女】的技能，并不能直接和灵魂沟通，只能看见那些魂魄的模样。 有很多灵魂一见到人，就开始歇斯底里地进攻—— 郁声动动手指。 疯狂的灵魂自动散去。 这里的灵魂，不仅有人本身的模样，还有随身衣物的模样，郁声观察了一会，在一众陌生物品里，看见了一本熟悉的日记。 是她看见的，某一个m-724的日记。 …… 郁声凑过去，因为无法直接触摸，只能站着看日记上的内容。日记里的字迹狂乱，排版潦草。 写日记的人应当很激动。 …… 所有人都说教皇疯了，她是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远行者。——你根本不知道这有多么伟大！远行者前往未知之地探索，据说未知之地里有传说中的真相，看到真相的人都会被自己吞噬——但是，教皇活着回来了！她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 我对教皇说：“您庇佑了这片区域的人，从今以后，您就是维鲁姆的新王，是玫瑰教廷的教皇。” 教皇看着我。 也只是看着我。 等我快要离开的时候，教皇才开口说话。 “我要带你们去更好的世界。” 她眨了一下左眼，大概是在开玩笑吧。 ……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这个问题，无数的人都问过教皇。 当初秦染来w市找人的时候，就曾经对我们说。 “远行者是开拓未知世界的存在，每一次远行，都要面对着未知的风险以及困难，生存率极低。” 但范芝还是去了。 因为远行者包饭。 —— 这一面的内容，暂时就只有这些了。 郁声内心觉得好笑。 日记本施施然地飘走了，转眼就彻底消失在郁声的视线里，郁声也不急着追，只依靠着本能，往前走。 眼前的迷雾逐渐变少。 郁声顺着这条路走，在路的顶端，看见了一所宫殿。 第80章 走进宫殿，郁声脑子里竟然传来一声“叮”的响声。 【您已经完成了失落的维鲁姆（一）】 【恭喜！您获得了任务奖励：一颗蛋。】 【“一颗蛋”已经放入您的背包】 郁声：？ 什么情况？ 这里是玫瑰教廷的正殿？ 系统卡bug了？ 到别虫的梦境里也算完成了？ 取消身上的装扮。 郁声走进玫瑰教廷。 虽然看不清外面的模样，但从里面金碧辉煌的穹顶来看，可以得见，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壮丽的宫殿。 旁边的壁画记载着一些故事。画风很简略，线条采用柳叶线条，作画粗浅，硬生生为整个教堂添加了几分廉价的影楼风。 郁声还在思考，就觉得脚边忽然变得沉重。 就好像。 有什么生物，用头，抵着她的小腿。 ？ 郁声低头，先是看到一顶精致的教皇皇冠，再往下，郁声看见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以及……一个浑身酒气，倒在地上的，用两只手抱着自己腿的女人。 郁声：？ 她单脚用力，想抬起来，没想到却被人紧紧固定在地上。 女人抬起头来，的脸侧贴着郁声的腿，耸了耸鼻子，忽然哇哇大哭惊喜地抱着郁声的脚。 “人！你是人！” 郁声：？？？ 女人开始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哭：“闻！这熟悉的味道！是人！是人！” 郁声：？？？？？ 范芝站了起来，收起了脸上的泪眼。她身高一米九，体态颀长，衣冠整齐地站在那里时，也有一种不怒自威地感觉。她把双手沉重地放在郁声肩膀上，表情严肃地说：“女儿，终于来救你妈了……你是我和谁的女儿，有点忘记了。” 郁声：“我不是。” “……孙女！”范芝抱着郁声，满脸伤痛地说：“快让你奶奶还是外婆，还是外外婆……算了，总之是你的长辈来看看你的小脸蛋。告诉我！你妈还好吗，这些年来她有没有受苦——我真是个不尽职的长辈！我罪该万死！” 她声泪俱下，字字恳切。 列举了一大串小时候的事情。 把事情说的好像真的。 郁声：…… 郁声都恍惚了。 还好范芝思维跳跃。 等认完亲后。 范芝满脸绝望，靠在窗边，失落地喃喃自语。 “我有什么办法。” 什么？ “我答应过你们的。” 答应谁？ “曾经有位著名的中国文学家不也说过，我有一个梦想嘛！” 这几个句子有什么关系，还有，那是位外国文学家吧！ 范芝的口速大概是每秒钟一百个字。 郁声的脑速完全跟不上。 郁声沦为了社恐。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郁声才艰难插进话来。 “我想问……为什么其他远行者没有回来？” 只是单纯的好奇。 人类本能对这些秘闻感兴趣。 。 问题没人回答。 沉默。 范芝单手握拳，放在自己的唇边。 酝酿。 她的周围在酝酿情绪的风暴。 同时，面板又在矜矜业业的布置任务。 【失落的维鲁姆（二）已发布】 【请探7·24的秘密】 【任务奖励：传送门（一次性道具，但可以去到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哦！）】 郁声瞟了一眼任务。 又对着一言不发的范芝，直白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为什么外面的人要叫做m-724？” 范芝周围的情绪顿了一下。 又开始重新酝酿。 一秒。 两秒。 三秒。 一分钟。 两分钟。 在第三分钟的时候，范芝整个人忽然爆发出了电闪雷鸣般的笑声和嗓音，郁声的耳朵都差点被贯穿。 ？ 范芝：“都怪我……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错哈哈哈哈！” 郁声：？？ 范芝的神色忽然放平，刚刚夸张的表情消失殆尽。 收放自如。 望着郁声：“我知道，这里只是梦境，是你拉我进来的是吧？” 郁声：“没有，我……” “我都懂，”范芝满脸深沉地打断郁声的话，一个人走到了正殿的墙边，假装看窗外实则面壁思过，“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号。” 郁声：“听说过……” 唯一存活下来的远行者…… “够了，”范芝梅开二度，再一次深沉地打断郁声，又换了个墙壁，假装看窗户实则面壁思过，“其实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毕竟当你走向这个墙壁的第一刻，就应该被我完美无瑕的作品惊艳到了。那是我几十年的心血和杰作。” 郁声以为那是谁用脚画的。 郁声琢磨了两下：“我看不懂艺术。” “天！”范芝顺口问道：“难道你没看过美术馆或者艺术馆吗？” 郁声皱着眉回复：“没有时间。” 她每天都在训练，哪有时间去美术馆和艺术馆—— 不对。 郁声在回答完后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守望未来》的现在，根本，没有艺术馆和美术馆。 范芝在套她话。 …… 明明是她在问范芝话。 郁声的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棒球服，她在《守望未来》基本没有看见同款。 。 范芝毫无知觉似的，看见郁声在摸衣服，就绕到郁声的身后，惊奇地问：“你这衣服，后面怎么有一条脏脏的痕迹？” 郁声：？ 她把衣服脱下来才看见尾部的黑色痕迹……说起来，她好像一直没仔细洗外套。那这个黑色的痕迹，有一条长长地拖拽，晕染开来的痕迹—— 很久以前，这是烟花的痕迹。 …… 郁声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范思对她的身份如此笃定，看起来比血流苏更相信她。郁声以为是他的异能。 现在想起来。 也有可能因为这个。 范思看见了一个站在烟花中心的人，并因此推断那个人就是她。 这就带出来更多的信息以及思考。 郁声托着下巴，侧眼。 范芝正满脸新奇地戳着她的衣服。 ——问题来了。 在范思的视角里，把一个有能力的，危险的人物，送到自己的老家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郁声有礼貌地拍范芝的肩膀，把范芝提到了自己的面前。再不那么有礼貌的，大拇指和食指同时用力，掐住了范芝的脖子。 “你的声音很耳熟。” 郁声手上的力气加重：“我在方舟零件工厂的喇叭里听过你的声音，虽然有些差异，但音色很像。” ——范思说过，毁掉更好。 ——希望毁掉的东西。 什么东西才会毁掉？ 一个人认为，会损害自身利益，或者是损害他人利益的东西。 “天呐！”范芝扯着嗓子，满脸痛苦，用嘶哑的声音大喊：“我真是瞎眼了，才没认出来你是个入侵者！早知道就该刚才把你直接挡在外面。” “不会，”郁声手松了点力，她眼神微微眯，“因为你在这里呆了八十年，无数次被雅戈甲虫拉近梦境，只有这一次，出现了我。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快点，”郁声不敢有半分懈怠，“我只有一个问题，你现在回答我。” 范芝难受地拽着脖子哼哼唧唧：“我好歹也是教皇，你就不担心我和你同归于尽吗。” …… 郁声和她平视，手上力道加重。 “你不敢，”郁声眼神笃定，“或者你不会，就像你永远出不去这座宫殿。” “那又怎么样，”范芝微微抬颔，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死了，你就再也不能知道那天发生什么。” 在社交场合中，首先暴露自己的目的，风险极大。 目的会被拿来做把柄、破绽、诱饵。 郁声沉着眼睛，神情不满。 她大臂上的流畅肌肉线条鼓起，小臂与手腕发力。 “我相信你留在这里几十年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七月二十四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范芝脸有些缺氧的涨红，她双手捏着郁声的手臂，“你就这么笃定我在这呆了几十年啊？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724发生了什么吗？” “我有办法让你开口说话，”郁声说，“哪怕先解决掉你。” 大不了归档再来一次。 范芝下嘴唇翻开，脸上长满苦瓜。 “我活了这么久，哪里记得七月二十四日是什么。如果硬要说的话，七月是在夏天，我应该在某个泳池里跟人聚会……好吧，看你急的。” 第81章 范芝的眼睛转了过来。 她的眼睛很圆，眼尾上挑，瞳孔还有点泛蓝，像布偶猫。 “那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范芝把头发理到后面，用余光若有若无地看着郁声，“想知道？” 郁声点头。 范芝用气声笑了下，用目光在郁声身上巡视着，就好像在评估物品的价值。 “那就凑近点吧，重要的事情。要小声说。” 郁声松了手，凑了过去。 她握住了范芝的手臂，防止范芝逃脱。 梦里的一切感觉都并不明显，难以察觉，漂浮迷幻。 直到—— 直到范芝在她耳边悄悄说。 “没想到你自己闯进来了。” “……入侵者。” “我……在外面等着你。” 即使看不到神情，郁声也能通过语气想象到，范芝那双浅蓝色瞳孔里闪过的戏谑。 郁声没有去松开她的手—— 因为在梦里，她的胸口上，露出了一个刀尖。 刀尖金属色泽闪烁，清凌凌的。 上面倒映着范芝的眼球。 那双眼球有趣地看着郁声，然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往下，向着刀尖望去—— ！！！ 失去生命的恐惧，让大脑强制性地重启，脱离梦境。 郁声整个人一激灵，在床上弹起来。 刚好抵着上方的床板。 方舟零件工厂的夜很黑。 巨大的玻璃之外，更多落魄的、被遗弃的、低矮的建筑，与玻璃上m-724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 。 方舟零件工厂里，独属于某个季节的，闷热的空气几乎化为实质，将人扼死。 脊椎上就仿佛缠绕着一根带着热度的，粗重的丝线。 后知后觉，毛骨悚然。 郁声偏过头来。 几双黑沉的眼睛，正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m-724。 第54章 方舟零件工厂（四） 胸口处仍然隐隐作痛。 郁声转瞬间闪过几个想法。 范芝能够操纵这些人。 看来—— 迷雾和工厂内部，并不绝对隔绝。 郁声单手撑床。 躲过一道凌厉的攻击。 她身上的被子膨胀起来，往下压，压得他难以起身。 另一道风化作利刃，从她的颈动脉处擦过！ 从门的余光往外看，更多的m-724正在朝着这里涌过来！ 梦境之外，是无数异能者编织的天罗地网！ 范芝也许正在嘲弄她的自大。 …… 郁声神色未变。 她眼皮低垂，没有惊恐，反倒是露出些笑意。 “……急了。” 火星陡然升温，燃爆！ 周围的m-724全部蜂拥而上，扑向郁声！ “噔——” “恭喜！” “您已经成功使用了冰冻果实！” “冰冻果实（能够冰冻感官内的所有人）” 停留在了郁声的面前手，结了一层霜。 冰霜如同坚不可摧的屏障，阻拦了所有人行进的脚步。 所有感官内的m-724都变成了冰雕。 形态各异。 动作各异。 只是她们的中心—— 都是郁声。 郁声把阻拦自己的m-724踢开，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下床。房间外，感官之外的新的m-724从更远处涌来。 待下去又会徒增许多麻烦。 好了。 不知道这是范芝做的局，还是雅戈甲虫误打误撞碰上的。 不过。 无论出于哪种目的，结果都不差。 带着点困意与鼻音，郁声对着虚空之中，挥手，温吞地说。 “感谢——” “盛情邀约。” 冰雕破裂的声音响起，裂纹在m-724的表面上扩大成纵横交错的纹路。 在冰雕破裂的声音落下。 郁声的身影隐匿在空气之中。 只剩下恢复行动的m-724停留在原地，失去目标，茫然地面面相觑。 “……” “……” 一个声音咬牙切齿地传来。 “……不要让她有机会靠近。” —— 走的时候，郁声把房间最边缘的笔记本偷了。 街上很热闹。 “寻找入侵者！” “寻找入侵者！” “寻找入侵者！” 类似的电子音此起彼伏。 堪称夜市叫卖。 说不定集齐七个还能再来一瓶。 “哈——” 郁声伸了一个懒腰。 拖范芝的福，她很困，但根本睡不着。 未寝，真的亦未寝。 一批m-724到了极限时间后，另外一批就会顶替上。 无良黑心老板。 建议全工厂m-724站着反抗。 郁声撑着下巴，还发现了一件事。 m-724基本全是老人。 ——范芝简直坏事做尽，不按照八小时工作制，还雇佣老年人，迟早会遭报应。 郁声起身。 摸了摸工牌。 最近几天，在街上巡逻的m-724似乎越来越少了。 转过工牌。 郁声发现上面的数字。 变成了“2”。 时间减少了三天。 头顶的工艺品钟表，根本没有运行。 郁声只能大概推测这是天数。 她坐在地板上，胸口上的疼痛逐渐散去。缓步走向方舟零件工厂。 流水线上空无一人。 瞥了一眼，郁声走上更高的楼层。 巨大的玻璃之下，能看见更远处的地方。 远处没有东西，只有一片空荡荡的黑色。 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郁声问：“这是经费不足吗？” 面板自尊心受辱，愤然说：“玩家，请停止你毫无证据的恶意揣测！” 哪里毫无证据了。 明明证据那么多。 郁声不做争辩。 在这里说再多，都不如完成任务后去外面的世界举报一手。 她坐在地上翻日记。 残缺的日记本只有零散的内容。 …… 听说东边，新成立了一个组织，叫什么伊甸园。 是远行者的后代们成立的。 据说是为了纪念远行者的功绩。 里面还有一座很高的高塔。 范芝对这件事很不屑。 “那可是最安全舒适的地方，就被他们占走了。” 范芝一个人嘟嘟囔囔了半天，我凑过去听。 只听到了一句话。 “……但有了高塔，那里再也不安全了。” …… 我在福利院的时候就认识范芝了。 这个世界上有的生来就坐拥一切，品行高尚，但范芝不是那样的人。 她除了我，什么也没有。 她从初中开始就在打黑工，陪着骗子乞讨，去水族馆做主持人，在马戏团当魔术师。 她在马戏团觉醒了很强大的异能。 莫名其妙觉醒的。 教皇说，最开始拥有异能的时候，她只觉得这是个很适合打工的异能。 只可惜马戏团不会因为这个给她加工资。 …… 第二天晚上，声音仍旧毫无削减。 看来范芝的目标，就是不让雅戈甲虫拉她进梦境。 雅戈甲虫的异能很强大。 竟然能把别人拉进梦里。 堪称神迹。 而且。 梦境里的一切东西，看起来都很贴近现实。如果这个能力真有这么神奇的话。 如果，如果她能够养一只，那么凭借着这个能力，她岂不是可以去很多人类去不了的地方？ 深吸了口气。 熬了两天，郁声终于安详地在吵闹中睡着了。 ——眼前又是熟悉的洞穴。 大型的，长着鞘翅的虫子，有半人高的虫子，双翅折叠，站立在地上，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像在邀功。 “你好……” “见……” “这次……不要走了……” “被发现……” “赶尽……杀绝……” 郁声用脚碰了碰坚硬的外壳。 表达了善意。 “谢谢你啊。” 这也是个神奇物种。 大概是集齐一整个族群的力量，才能把其他的人，拉近梦境里来。 郁声指着旁边不敢动弹的幼虫问。 “如果我带它走，它能够把我带进梦里吗？” 旁边的幼虫躁动起来。 半空中，一个稚嫩尖锐的叫声愈发浓烈。 “走……一起走……” “靠近……” “我们……！！” 雅戈甲虫并没有理解句话背后的语义。 郁声轻笑，不急。 她用袋子把幼虫装了起来。 有不安分的成虫，急不可耐地用翅鞘，蹭她。 第82章 “繁衍……” “资源……缺少……生存” “逃离这里……” “看见……真实……” 腹部的发音膜鼓动。 想和眼前这个人类女性一起生存。 一起繁衍后代。 想—— 想。 “等等。” 郁声制止了无限增长放大的要求。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 “啪嗒——” 急切的动作被制止。 郁声瞥着它。 她手中的修道者抵着雅戈甲虫，友好地问。 “你们的家在哪？” 庞大的成虫思考了会这个问题。 给出了很多答案。 “家人。” “没有人类。” “远方。” “琥…珀…” “划——” 【修道者】锐利出窍。 没用的东西。 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提供不了。 雅戈甲虫从头到脚被贯穿，清脆声响来回萦绕。 只是。 这个残忍的举动对其他雅戈甲虫没有任何的阻拦。 那个整齐划一的念头，置若罔闻的，毫不影响地，闪烁着痴迷的贪婪与追随。 还是。 想要触碰。 想要接近。 想要温暖。 。 真不要命。 郁声假笑，动作利落收好幼虫，没给任何眼神，顺脚踩死了几只不要命的虫子。 那些压扁的躯壳落到地上。 每一个看起来都嘎嘣脆。 面板及时提醒：“玩家！你最好离异形和迷雾远一点，我要帮你分担精神压力，现在已经有些过载了。到时候这些污染全部倾泻到你身上，我估计你会当场变成异形。” 郁声若无其事：“如果我变成异形了，你会怎么样？” 面板说：“如果您失去理智了，系统那边会直接结算。相当于您的任务失败了！” 郁声假笑：“那还要麻烦你多多照看我了。” 面板：“玩家——” 说到一半，它被手动消音了。 这次洞窟已经被人为凿出了一个巨大缝隙。 郁声进入迷雾之前，仍能感受到，后面闪烁的；垂涎与渴求。 一群杀不死，不会畏惧的蠢货。 同时这些虫子，又有着某些痴迷的嗔痴。 它们威胁不到郁声。 郁声敷衍懒散地抚摸它们。 仅仅是这种程度，就足以让雅戈甲虫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地打滚。 没有完美进化的异形，只会拥有简单的智能以及思维。和人类的婴幼儿如出一辙。 饿了，就想要毫无节制地吃。 看见好玩的，就想要毫无节制地把玩。 ——放纵，没有克制。 婴幼儿的克制没有危害。 异形的放纵—— 郁声换了一个红色的福袋，上面还有个倒挂的福和中国结。放到眼前欣赏斗甲虫。 在它们汲取更多之前。 对郁声来说，这些异形的放纵，同样也没有威胁。 可无害不代表喜欢。 纵容不代表宠爱。 它们仍旧令人嫌恶。 …… 郁声站起来，没有走向迷雾里的宫殿，而是停留在原地。 “m-724是什么？” “梦里的迷雾代表着什么？” 她内心有诸多猜想——此刻正在一个一个验证。 这一定是一个日期。 和诸多人物有关的时间。 和方舟零件工厂的人有关的时间。 “工厂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有异能，并且身手不凡，一看就经过很久的训练。” “她们的行为反常，好像没有自己的意识。” “她们每个人都拥有一个极限时间。” “极为繁复的工艺品，不动的钟表。” “赶尽杀绝的雅戈甲虫。” “那本该是个灿烂热烈的夏天。” 脖子上挂着的m-724，以及背后逐渐减少的时间。 。 郁声把玩摇晃着手里的福袋，里面的幼虫正努力用前肢把袋子破开。 只可惜，一切都是无用功。 郁声垂眸。 深深地吸了口气。 ——范芝啊。 她一定在那一天做了什么。 第55章 方舟零件工厂（五） 郁声沉者脑袋思考。 她没有执意地走进玫瑰教廷。 她向着迷雾中的其他方向走去。 背包里，辅助分身道具的冷却时常刚刚刷新。郁声瞥了一眼，点击【魔术师】。与此同时，在现实生活里，一位穿着燕尾服，带着高礼帽的高挑女性站在原地，长发凌乱倦怠地梳成蓬松单辫，她把系错的扣子重新解开，系上，用手熨平带着褶皱的衣服。随后，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 “来活了啊。” —— 在维鲁姆的历史上，大多数风评，对这位初代教皇的评价大多不好。 郁声曾经在论坛的某个角落里扫过各个地方的信息。 其中就包括维鲁姆的初代教皇。评价不多，但几乎没好评。 有人评价她并不会操纵人心，得罪了不少人。有人评价她肆意妄为，暴虐无道，只会用异能操控人心。说她风流成性，脑子全在下半身，没有任何统治才能。说她出身贫寒，眼界狭窄，虽然成立了维鲁姆与玫瑰教廷，但也不过是站在时代的风口上，吃到了最多的时代红利。 她消失后，维鲁姆，包括她当时庇佑的大部分人，也觉得她消失的理所当然。 “是范芝让她们变成这样的吗？” 郁声向面板蒙题。 “七月二十四日。” “那是她们失去自我意识的时间吗？” 面板秒回。 “恭喜玩家——” “答错了！！” “看来，通往真理的路注定崎岖又波折、艰险又困苦。请玩家不要灰心，继续向前。在明天之前，玩家的问题，本面板将不做出任何回答。” 郁声：？ 答错了，还有冷却时常。 面板没有落尽下石，嘻嘻哈哈。它严肃地正经了一会。 “但请玩家永远向前。” 郁声说：“放心。” 她会永远向前。 在迷雾里面，郁声又看见了漂浮的灵魂。 以及那本笔记。 迷雾里的笔记，有更多的信息。那些已经被摧毁，风干的信息。 …… “来到这片迷雾的大部分人都觉醒了。” “我也觉醒了。” “……我们成立了方舟零件工厂，这里是另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它在维鲁姆的土地之外，更靠近伊甸园，更靠近那片未知之地。” “我在这里称它叫未知之地，是因为，自从灾难来临之后，没有人类在那里生存。没有人类的通信从那里面传来。” “那里，也是远行者的目的地。” “范芝从来没对我们说过未知之地里有什么。” “她只是把我们都召集了过来。” —— 郁声按照记忆的中的方向，走向了玫瑰宫殿。 在走路的途中，她发现越靠近玫瑰宫殿的迷雾，就越是稀薄，而反方向的迷雾，浓得像一碗粘稠的鱼汤。 那应该是迷雾的最深处。 郁声收回目光，范芝正环着手臂，站立在玫瑰教廷前。 ……她能够走出正殿。只是自愿留在这里。 看来郁声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郁声完全不尴尬，范芝更是脸不红心不跳，对上一次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 范芝亲昵地向郁声打招呼。 郁声也迎上去。 两人像久别重逢、热泪盈眶的好友一般。 “最近还好吗？” “你皮肤真好啊。” “您最近住哪？” “哎，一大把年纪骨头不好了。” 看似毫不相关的友好寒暄中，隐隐透露着锋利的刀光与剑影。 虽然本体和分身之间不能实时联系，但郁声沉下心来，还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在现实之中，有一个魔术师狼狈地上蹿下跳。一边跑路一边氪金使用技能。 虽然大部分都是“烟花”“羽毛”“焰火”。 但万一欧皇附体，一下子就抽中个有用的技能呢？ 郁声已经和分身友好交涉过了——只要留个五百卢克，剩下的两千可以全部烧掉。 《守望未来》简直把消费者心理拿捏的死死的，抽奖果然上瘾。 只是过程有点耗费本体。 没事。 苦不着本体。 虚假的客套后，郁声图穷匕见。 “我前天在你家工厂里巡视，发现里面的车，从来没有开向远方，我跟踪过它，它总是会消失在某个地方。” 范芝惊讶捂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第83章 郁声：“这个世界是你构造的幻境吧，所以我才找不到你。” “想象力丰富，你以前干什么的，”范芝说，“头发这么旺盛，看样子不像写小说的。” 郁声望着她，忽然问道。 “你听见了烟花的声音吗？” “嗯？”范芝回眸，她的下颌角并不清晰，脸上圆润白皙。像个小孩。她好像听到了烟花的样子，露出兴味的表情。“你这是干什么？想通过吵醒我，来判断我是在哪？” 郁声：“只是试一试，顺便请m-724看一场烟花。” 范芝忍不住噗嗤了一声。而后，她歪着头，愉悦问道：“你很喜欢她们吗？”她露出点回忆往昔的表情，“我都快忘记她们了，只记得有一个喜欢围着我，和我讲护肤和穿搭。还有几个天天拉着我去打架，说是要陪练，她们大部分都很奇怪，脑子也和一般人不一样。” “不喜欢。”谁会喜欢见面，就给自己一拳的人。郁声觉得m-724没有任何值得喜欢的点。“……一点小小的补偿，我为了混进工厂，杀了一个m-724。” “原来是因为这个。” 范芝手搭在嘴上，又是停止一阵后，语气自然道。 “没必要愧疚，”范芝说，“她们早就死了，你不是真正的凶手。” 郁声：“那是你吗？” 范芝展颜，瞳孔中的蓝色如同琉璃：“是呀，是我让她们变成这样的。” 郁声：“七月二十四日是她们变成这样的吗。” “我看明白了。”范芝有些揶揄地露出笑容，“你来这里，是为了听故事的。讲故事嘛——我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她凑近，瞳孔在郁声面前放大。 郁声看见自己的倒影。 “来吧。”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果你能找到我，我就告诉你m-724代表了什么。” “……这和你的故事有关吗？” “嗯哼？” 范芝点了点了脸颊，对这个问题没做回答。 她捧脸笑，五官幼态，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的朋友，希望我出去能看见你的烟花吧。” 第56章 方舟零件工厂（六） 郁声要找到范芝。尽管范芝有很多前科，罪痕累累，可范芝已经给出了挑战，而郁声不会对一个如此明显的挑战视而不见。 这简直是一种挑衅。 郁声走在这片土地上。她从日记里得知了，方舟零件工厂并不在维鲁姆，而在未知之地前。 这个问题她问过范芝。 范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是教皇，我在哪里，正殿就在哪里，国土就在哪里。” “外面已经有新的教皇了。” “哇，那外面对我的评价如何？” 郁声当时含蓄回答：“好评不多。” 范芝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郁声抬起头，维鲁姆的天空一成不变，呈现出碧蓝的模样。她现在也把这里称作维鲁姆，大概是因为范芝志得意满地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为什么玫瑰教廷的正殿不在维鲁姆，在这里？” “我是教皇，我在哪里，教廷就在哪里，国土就在哪里。” 郁声抬起头，工厂之上，钟表依旧一动未动。郁声推测，范芝并不想花精力在这些细枝末节上。 她又绕着方舟零件工厂的附近走了一圈，仔细观察。似乎除了方舟零件工厂之外，其余的事物都显得尤为模糊敷衍，上面的字体，里面的细节，都不如那座工厂鲜活，细腻、色彩繁多。 街道是灰色的，街道上的房间是灰色的，玻璃里的模型也是灰色的。这个世界的色彩与想象力，全部穷尽在了那座工厂上面。 郁声没能从笔记里找出更多的细节。 范芝也没再用喇叭和足以逼疯人的噪音折磨郁声。 双方达成了诡异的和平。 维鲁姆的温度逐渐升高，这里的时间流逝并不像外面，黑夜比白天更长。于是，郁声根据【辅助分身道具】来计算时间。 已经过去了五天。 她像每一次进入洞窟里那样，然后再走进宫殿深处。也许是范芝在使坏，郁声没能够再找到笔记本。 她一个人走向迷雾最深处。有时候，在幻境里，会遇见很多异形，不需要任何异化，庞大的生物，堆叠的皮肤脂肪，放大一百倍的肌肤纹理足以令人生理性厌恶。 郁声碰见了一只软体虫类，她叫不出名字。她绕过这些虫类，发现，远处还有更多的，密密麻麻，落在地上，黄白色的身躯与环节蠕动。 也会有难以战胜的巨兽。 比如眼前这只。 单边鸟。 脑袋就像凭空削减，身体只有一边，另一边如同刻刀划过的那样平整，光滑地留下半边身体——一只眼睛，半数翅膀，半边鸟喙。 b级异形。 和万根树一个级别的异形。 半边鸟并为移动，尽管在梦里，这个被虚构出来的异形仍旧傲慢。它并不打算直视异形，只是分成两支的脚，从郁声身边飞过。人类对比它的体型，大概相当于一颗橘子对于人类的体型。 它无视了郁声。 “……” 郁声擦了擦怀里的桃木剑。 【装备名称：桃木剑】 【品质：金色装备】 【技能一：叠加。】 【技能二：蓄力三分钟，可以对范围内所有非人类进行3～6点攻击力。】 郁声说：“等等。” 单边鸟听不见渺小人类的祈祷。 郁声也不想仰望。她有些嗤笑，用手累计到一百，等到树脂达到一百，她的皮肤快承受不住时，郁声往后一瞥。 “——”尖锐的鸟鸣萦绕在更浓重的迷雾里，而后，庞大的异形在梦境里消失。 郁声置若罔闻，往前走。 破开更深的迷雾。直到某一个点，迷雾浓厚到了一定的程度，只要张口，鼻腔，喉管，就会沾染上诸多凝结成水珠的水汽。水汽或是吸入呼吸道中，或是流入食管中，任何的呼吸行为都有强烈的不适。 郁声走到了迷雾的尽头。刚要再进一步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范芝的声音在这里也被蒙上一层阴翳，显得有些衰老与疲惫。仔细听，还夹杂着几丝骨头摩擦的嘶嘶声。离开那座玫瑰教廷，也许对她来说，也有一定的影响。 “你要过去吗？” “嗯。” “你知道前面有什么？” “不知道。” “有已知的路，还要到未知的地方去吗？” “我只是很好奇，”郁声说，“有些东西，也许错过了，就再也不能知道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郁声伸出手。她的手被凝涩冷沉的气液混合物包裹住，带来轻微的阻力。这条路并不像想象中的平坦，却也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它就在眼前。 “其实，”范芝在旁边说：“说不定我们就算走到边界，那边等待着我们的，也是一片模糊。我们还可能迷失在这小虫子的梦境里呢。。” 郁声说：“我好奇。” 范芝耸肩，满脸无奈。 “其实我也好奇，”她说：“走吧，我也想看看，这一个个小虫子到底能梦见些什么，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 。 郁声穿过了那一层厚重湿浓的云雾。 尽头是一片虚无。 一道距离的金光吞噬了郁声。郁声的身体扭曲融化，被金光吞噬。直视太阳，一种直视太阳的感觉。水分升高，燃烧，场景里没有任何细节，只有几乎将人融化的白光闪耀。 “……。” “后悔吗？” “？” 有个人问郁声。 郁声没来得及回答，就脱离梦境。 醒来时，郁声依旧在方舟零件工厂里。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又望着地面。她内心已有了些确切的猜测。 在维鲁姆这么久，她都对这里一无所获，刚才触碰梦的边界，范芝的那一番话，又让她有了新的方向。 虫子对于世界的看法。 那群甲虫的梦境，一定是反映现实的。 经过上一次的拯救事件，以及这么多天的积累，郁声的卢克已经积累到一万八万了，召唤魔术师用了一万，烧钱用了六千，现在还剩下两千，对比以前来说简直是富裕。 她走进《守望商店》里转了一圈，目光放在了一件崭新的装备上。 “……” “你这个设计，给了版权费吗？” 面板作为一名富有经验，具有人文精神的公关，秒回：“没有呢，我们这并不算剽窃，只是借鉴了一点元素，再加上我们比较糊，所以暂时没有任何人起诉我们呢。如果真有人起诉我们，我们还可以借这个炒一波热度呢。” 胡作非为。 无法无天。 —— 范芝在等待。 她并不知道时间的概念，只知道现实与虚幻的区分。 第84章 陷入梦境的时候，她就坐在玫瑰宫殿里等待郁声。等待的时间大多无聊，她拿起画笔解闷。 等到，熟悉的人进来。 “你在画什么？” 范芝愉悦回道：“画我的丰功伟绩，骂那些诋毁我的人，我真希望那些人转身就被异形吃了。——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会瞎了眼，去庇护他们了。” 下辈子太遥远。 这辈子才过了四分之一的郁声，没有搭话，她另起了一个话题：“那本该是一个灿烂热烈的夏天。” 范芝把彩绘颜料一层层地堆叠在墙壁上，留下立体的层次感。画下的第一笔因为停顿的时间过长，颜料尤为厚重。她像是毫不在意地打趣道：“你这在剽窃别人的诗词。” 郁声：“你翻看了所有的日记？” 范芝说：“你猜呀。”她托着下巴，思忖着该如何下笔，边问：“我给你的挑战还没有完成，你就打算来让我回答问题了？” 真是倒反天罡。 郁声：“挑战是找到你在哪吗？” 范芝嗯哼了一声。 郁声又问：“你看见烟花了吗？我出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在工厂里往外看，只看见半个爱心，很漂亮，但只持续了一会，就全部消失了。” “想套我的话？”范芝笑着哼了一下，“你和你的脸一样单纯。” 不同的角度，看见的烟花图形自然不同。 郁声没再继续问下去。 许久未有人出声。 颜料涂抹过墙壁，范芝问：“要醒了，它们要去觅食了。” 墙壁，建筑，景色，正在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即将消逝。 画笔是最先消失的。 范芝找了个椅子坐，一个人边扇风边懒懒抬眸道。 “趁着我在这里，有机会和你说话，你就不想多问我几个问题吗。” 郁声问：“你要走了吗？” 范芝眯着眼睛，意味不明：“是呀，我要走了。” …… 梦境里的最后一句交谈。 郁声说：“那我们出去见。” —— 上面的土地在颤抖。 清醒的片刻，总是令人难受。 如果永远置身于美梦中，反倒不容易产生断崖似的失落。 范芝的周围是闪烁的电子屏幕，她醒来时，也正躺在一条躺椅上，身上被人盖上了毯子，没有绒毛的毯子。上次m-724给她盖了一层绒毛毯，让她痒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她强烈命令m-724，以后不允许盖有绒毛的毯子。这才作罢。范芝有点不爽。明明以前活着的时候，挺会照顾人的，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眼前的一块屏幕上，弹出两个鲜红的大字。 “异常——” 在鲜红加粗打字互殴， 一个穿着红色背带裤，红色牛仔帽，蓝色里衣，留着短发的人，出现在屏幕中央，背后还背着一截水管。 …… ？ 这是什么装扮。 第57章 方舟零件工厂（七） 郁声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她这几天在上面游荡了几天，只是都毫无所获。 范芝的一番话直接点醒了郁声。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劈中了郁声。 对。 甲虫的梦境里，总是以一个洞窟开始，既然梦境和现实有关联，那么范芝会不会藏在洞窟之下？ 这么显而易见的线索，她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真是和面板呆久了，连思维都已经停滞和生锈了。 郁声是效率很高的行动派。 说干就干。 【装备名称：最强管道工】 【品质：绿色装备】 【穿上这套衣服，你将直接凿穿地壳！】 花了一千卢克之后，郁声拿着水管，往地上就是框框砸。凿开地面，郁声还有些惊奇。 原来真的可以。 没有技术，全是暴力。 她挖出一个坑，跳进坑里，继续往下砸，脚底下的土越来越浅，郁声继续开凿着。等砸到一处地方时，郁声忽然感觉面前的阻碍一空，脚底也跟着一空。 诶？ 她啪嗒一下，跟着刚刚敲落的土，掉了下去。 还好几十米，对于强化后的异能者来说不算高。郁声爬了起来，摸了摸酸痛的肩膀。她才发现，这里虽然在地面之下，但四处都有耀眼的灯光，炽热的，接近白色的光亮照在每个土堆上。郁声探过头看，上面的字迹和方舟零件工厂一脉相承，如出一辙，字迹略微模糊，颇具年代感与沧桑感，只是这里的字迹笔画更少，更为简化，郁声几乎认不出是什么意思。 在旁边的尽头，郁声捡到了一枚工牌。上面并没有写名字，只有背后有一个数字“0”。 一个，两个，三个…… 郁声粗略看过去，尽头全是或高或矮的土包，有的土堆被掩映出来，更多的则被掩盖，只能看见远处，灯光稀薄的地方，影影绰绰地有几个虚幻的影子。在更远处，是在梦境里见到的迷雾。 以及—— 一座宫殿。 郁声走进。 说是宫殿其实有些牵强，外表看起来很简陋，设计也略带粗糙，大概只有两层高，只是设计了几个穹顶做装饰。外围的白色墙皮脱落，上面的痕迹。 蓝色的塑料房子前，她没有抬脚进去，站在门口，敲门，礼貌地问。 “你好，请问我能进来吗？” 挂在宫殿门前的扩音器里，传来电流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如颗粒般大的噪音。根本分不清声线。 “如果你想进来见上帝，那我当然双手欢迎，嗯，当然，阎王爷也可以。” 郁声：。 尽管和梦里声线不同，但这语气断句和内容，一听就是本人。 隔着薄薄的一层门，陈旧的扩音器。两道不同的身影在门内门外对话。 郁声抬眸，对着扩音器，不满地说。 “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好吧。” 骤然，扩音机里的电流波动声扩大，滋滋的声音不断取代着人声。巨大的卡顿，连带着周围的景色似乎都呈现出几分不稳定的，闪烁的深粉色。从四处照射来的光聚集在每一个土堆上，变成一个个并不稳定存在的圆形光点。 “724啊。” “那一天没什么特殊的。” “我那个时候，从未知之地回来后，也算是人人喊打，过街老鼠。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沾满细菌的感染体，只有我们在途中经历了白雾，白雾里到处都是坑，跟着我的人，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坑里，然后再也回不来了，——怎么这样的表情，对我的故事这么不满意吗，我的故事明明那么精彩。” 不满意。 怎么可能满意，一听就知道是瞎扯的。 郁声扯了扯嘴角。 虽然她不懂人心，可她有顶级测谎仪。 不过没关系。 她来这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她的异能，只能在现实当中使用。前几次异能的触发，让郁声摸到一些规律。 一些强大的存在更容易触发，例如凯瑟琳。眼前的教皇应该不会比凯瑟琳差到哪里去。 ——— 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副场景。 雾气稀薄，其中夹杂着十字交叉的阳光，中间交汇的一点在眼球上遗留下蓝黑色的闪动痕迹。旁边场景也不是一望无际的空白与苍茫，而是一片废弃的工厂。热气蒸腾着皮肤，汗液从毛孔里里挤出来。 “郁声”附着的人抬起手。 地上，远行的包袱散落了一地，里面的消炎药、抗生素、耳塞、火柴，在地上咕咚咕咚的滚落。它们滚落到一个人的脚边，那个人抬脚，任由这些小东西从她的鞋底下滚过去。 地上满脸扭曲痛苦的人开口。 “对不起……” “您快走……” 眼前的三个人蜷缩成一团，想以这种姿势来缓解痛苦。只是她们自身也清楚，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眼前有三个人，并不是因为只有三个人。 因为眼睛长在两侧，所以能够看见的范围只有三个人。 因为人的心脏太小，所以只能装下最重要的东西。 范芝蹲了下来，和每一个在地上痛苦扭曲的人，保持在同一水平线。对四面八方的人说。 “你们不应该和我呆在一起。” “郁声”坐在最中央，她伸手，帮最靠近自己的人整理衣服，把她凌乱的头发摆正。 右手大臂发力，往斜后方举起。 郁声看见“自己”的左上，有一把镶满钻石，流光溢彩的短剑。透明的宝石，在日光下闪烁着流光，萤火，霓虹。 纯净的一切划过蓝天。 —— 熟练异能后，郁声已经可以做到在一分钟之内快速地抽离才出来， 她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走进宫殿。 这里总共只有两层，每一层门都是拱形，第一层写着储存室，纪念室，第二层写着操纵室，中控室，总体看上去非常简陋。 第85章 郁声站在中控室的门口。 仅隔着一门之隔。郁声问：“你想干什么？” 电子机械音从里面传来，调笑道：“怎么，这么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范芝：“小心点，我脾气不太好，看谁不顺眼可能就直接动手了。” 郁声：“是因为你看着她们，太痛苦了，所以才给了她们一刀。你在救她们。” 范芝直接大笑。 在大笑声中，一个声音在空中愉悦的响起。 【恭喜玩家！】 【失落的维鲁姆（二）已完成】 【恭喜玩家获得传送门。】 在面板的庆祝声中。 范芝也开心地笑，她看上去全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她轻飘飘、揶揄道。“或许你真应该去当一个剧作家，不然简直是耗费了你的想象力。” “滚吧。” 不知道哪里出来的m-724从阴影里出来，围成一团。 郁声拍了拍自己。 她要逃脱并不困难，只是面板又喋喋不休地开始。 【失落的维鲁姆（三）】 【请玩家为阻止方舟前行！】 【请玩家为阻止方舟前行！】 【请玩家为阻止方舟前行！】 【任务奖励：获取一具神奇的骨骸】 这里的空气比上面的空气更躁动。郁声拿起【修道者】的剑柄。 “咚——” 【修道者】的剑柄承受住了巨大的压力。郁声侧身挡住m-724的攻击。下一次攻击还没有袭来，郁声内心忽而慌乱了一下。 此时，地面也跟着抖动。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郁声一时没有站稳，往前踉跄了几步，扶着门才堪堪站稳。 ——这种眩晕感在上辈子很常见，飞机上升时，也会产生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郁声抬头。 她进来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巨洞，可以从其中看见外面的大部分模样。 之前的方舟零件工厂已经完全清空。上面的建筑并不虚假，只是现在多了很多杂乱、荒芜、破旧的痕迹，范芝用异能掩盖了这些痕迹，使它看上去像一座安静，和平，与世隔绝的小镇。 她之前看到的黑色部分，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原来—— 这是一艘船，一艘停留在迷雾里的巨大的船。 是那所零件工厂里所有零件的尽头。 “……” m-724阻拦着她。郁声仔细观察着她们，发现她们每一个面部都很整齐，被人静心修饰过。脸上表情依旧麻木不动。 郁声大概明白了所有的时间线。 范芝当年作为远行者回来后，成立维鲁姆和玫瑰教廷，但后来，身体出现异化。她走出维鲁姆，这群m-724也跟着她一起，去未知之地的途中，她们遇上了迷雾，在迷雾里，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只有她留了下来。 那这辆建造出来的方舟，它的终点在哪？ m-724的眼神不在自己身上。她透过那些麻木的眼神，透过一张张恍若昨日的面容，向遥远的人问道。 “非走不可吗。” 一声轻笑过后。 “走，”范芝漫不经心说，“放心，你没能力阻拦我。” 过于傲慢的口气。 她明明到现在都没出现过。 郁声又想到刚刚那一把流光溢彩的短剑。教皇虽然落魄，但在记忆里看来，她永远是那个尊贵的教皇。宝石和精致的壁画永远只是她的陪衬，而不是填充她的东西，她在哪里，仿佛哪里就是光芒普照。 所以。 ——“你要冲出迷雾吗？” 她喃喃问道。 第58章 方舟零件工厂（完） “不管如何，”范芝说，“你现在阻止不了我了。” 巨大的方舟从地面腾空而起。泥土松动，不断落下。上面包裹着污秽以及团体生物。 再不进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郁声闪身，后撤步，m-724没有给她任何后退的机会，郁声也并不打算后退。 她膝盖微弯，往下用力。水管被她直愣愣地甩出去了，巨物飞到一半，尾端砸到一个m-724脸上。看得郁声脸上一皱。 下一个m-724想要过来，往要害踹过去，这些m-724的实力大大削减，比先前要好对付得多，郁声收拾完所有人，拉低帽檐，遮住自己的瞳孔。 失去战斗力的m-724，变成一道雾，一阵风，消失在原地。 郁声推开中控室的门—— 前面是光线几乎没有的房间，并不大，只能依靠着屏幕偶尔亮起的光点照亮。 顶端有一个明显的扩音设备。 一把躺椅，上面盖着一张毯子。 并没有人。 郁声走了过去，这里很明显是一个微型操作台，上面有很多对外的东西，有外面的影像，以及很多排列整齐的人，在那里面都没有的东西。 郁声通过上面的屏幕，看见了外面的情况。方舟慢慢调转方向，将头对准了迷雾更深处前行。 她们要冲向迷雾更深处。 她们要去前往未知之地。 “怎么。” “你那么费劲，就是为了来这里，看看外面的景色吗？” “嗯，这的确是个绝佳的观赏点。” 微型扩音器里，电子机械的声音突然传来。 方舟平稳向上。 郁声低下头。按照面板的任务来看，她应该阻止这辆方舟的前行。 操纵台上的按钮多如泡沫。 都是没有任何标识的按钮，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哪个。郁声下手没有控制，后面的m-724到在地上，这里似乎也没有其他活着的生物。右上角一块屏幕上，有蓝色的光芒。 当方舟往上，速度越来越快，升腾到了一定的高度。郁声没有出去，但她透过了显示屏，看见了外面湛蓝的天空。人工光线的明媚在大自然前，在人类所构建的幻境里，如同虚假强撑的笑容。郁声有些愣神，她眨眼，没想到这里是一片大海的附近。 郁声是内陆的孩子，没见过大海。 它纯净，像蓝宝石，像流动的光线，像一条条划过天际的流星，汇集成一片海。 ——郁声闻到了海的腥味，它们并不暴烈，却以另一种温和的力量，无处不在地溜进方舟的缝隙间。悄无声息占据了这艘起航的方舟。 “……你闻到了吗？” 扩音器里，有些虚幻的，不真实的声音和水汽一起蒸腾而起。 “我们之前，也闻到了那些味道。” “那是未知之地的时间，氧气，最宝贵的资源，是它们耐以生存的东西。嗯，只是这些氧气，对于人类来说并不友好。” 心口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郁声下一刻就感受到了“不友好”三个字的真正含义，她的皮肤开始灼烧，郁声把手贴在冰冷的操纵台上，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降温，只是这样也无济于事。 没有办法。 她深吸了口气，过高的体温，让眼睛上蒙上一层水汽。一眨眼，泪水自动下落。干脆利落地在地上滩成一片。 热。 太热了。 灼热让郁声有些焦躁，她的手在虚空中一划，不小心把一张毯子扯了下来。菱形花纹的毯子柔顺地滑到了地上，连带着的，还有“碰碰”的脆响。有一小截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到了脚边。 并不光滑的表面，略带尖锐的突出。 是几节零散莹白的骨头。其余的骨头，则堆放在椅子的最中央，四平八稳。 旁边的扩音器里传来低不可闻的吃痛声。 “你应该把我捡起来的。” 范芝嘟囔抱怨。 郁声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以为自己烧出幻觉了。很快她就梳理出了眼下的情况。那一堆骨头，是范芝。 范芝已经变成了一堆骨头——这并不出乎意料，毕竟在梦境里，在八十多年前，她身上就已经出现了异化的痕迹。 方舟开始往下坠落，这片天空澄澈，任何生物都无法留下自己的痕迹，孤独的方舟漂浮在天空中，它匀速行驶，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残存的、误入这里的生物都往天空上逃窜，唯独它逆行往下。 郁声有些迷瞪：“……你从那里回来，为什么又执意要去那？” “嗯哼。” “谁告诉你我从那里回来了。” 范芝没有计较这些小事。她像个年长的长辈，回忆着不可追回，被人遗忘的过去，有些自豪地对郁声说。 “我没有走进过那片土地。” “那一片地方太危险，我不敢走进去。我背着她们，带着另一个人逃了出来……我曾经不是远行者。”语气轻巧，范芝听上去从不在意这些东西，就像丝毫不在意那些虚构的，伪造的评价一样。 范芝说：“我现在完全动不了，最左下角那个圆形按钮，就是停止键。——看你的样子，是想阻止我吗？来呀，阻止我呀。” 圆形按钮在一众方形按钮里极为显眼。 第86章 郁声一眼就望到了。她知道，范芝一定在骗她。因为她就是一个善变、狡猾、有一身诡计的人。 …… 但除此之外，她们有很多共同点。 面板也在提醒：“右上角那个才是，你别——” 话语被空气猛烈流动吞没。 极速的失重感。 加速的脱离感。 “咚——” 郁声的汗水往下落，她喘着热气，单手撑着操纵台，另一只手手从右上角离开。 她按下了加速键。 浑身钢铁的方舟，纵身向大海撞去。 —— 泡沫。 蔚蓝。 沉重的深海，被吸收减弱的声音。 喘不过气的人类。 以及……梦境的后半段。 。 “郁声”感觉自己的手落了下来，她的肌肉放开，那把流光溢彩的剑，跌落在了地上，名贵的宝石脆弱的碎成不规则形状。 珍贵的物件总是易碎。 但易碎更凸现珍贵。 梦境的主人抬起手，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内而外地包裹着地上所有的人。 □□会抑制不住地变成异形，但疼痛有方法削减。 拥有幻境异能的人，曾经在马戏团备受追捧与欢迎，因为她构建出了一个个美梦，颠沛流离的人获得了家，年老夫妇见到了永远回不到家的孩子，久经病痛折磨的人，灵魂脱离束缚，浸泡在了另一个美梦里。 讨好别人太简单，只是大多时候她都不屑。 她把精心制作的工牌放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 用幻境抹平伤痛。 如果到达“极限时间”，她们就会从工厂里，回到她的身边。 除此之外，这副身体的主人建立了一座工厂，决定借助人类的智慧，冲进未知之地。 …… 海的边缘，漫长的海岸线，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蓝树林，发达根系连接着海面，连接处有一层薄薄的白色晶体。雾气在触碰到它们的时候，如溶入水中，无声无息地消减。在盛夏浓烈的紫外线下，它的叶子却苍翠的几欲滴水。 流动的冰凉感禁锢着郁声，连带着身上的热度也被溶解。 她想到另一个问题。 烟雾般消散。 只有幻境——才应像烟雾消散。 那是范芝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境。 第59章 疑惑 …… 【您好，玩家，由于您长时间处在污染度过高的地方，这边检测到您的精神状态异常，需要点一杯卡布奇诺吗？】 【什么，卡布奇诺有什么用？当然没用。】 【那为什么要说？因为看玩家有点红温，想讲个冷笑话降降温。】 【好的，玩家，接下来就让我们意念合一，一起大声说出您要是用的道具吧！】 【……】 【对哦……忘了，玩家您现在在水里，说不了话】 【嘻嘻】 —— 和面板交涉了九九八十一次，在窒息前，愚蠢的人工智能终于看出了人类的手语，使用出了道具。 【归档果实】 现在可以快速脱离的道具有两个，一个是刚刚获得的传送门，另一个是她依仗很久的【归档果实】。 郁声最开始并不想直接归档。只是面板友情提醒，“精神状态过差会被直接判定下线”，郁声才决定使用。 使用道具总比直接卡掉线好。 还可以省一个传送门。 郁声决定归档到，她躺在万根树底下的那段时间。这样，她就没有后面一系列可能留下破绽的行为了。 郁声完美回挡，然后躺板板。 面板在耳边惋惜道：“我以为您会回到荒原那一段，去看看你的小学生朋友。” ？ “你想多了，”郁声说，“我都工作好多年了，你见过哪个成年人可以和小学生手牵手心连心的。” 面板：“万一她想见你呢。” “？”郁声沉眸想了一下，从始至终，莱茵好像没表现出来一点对她的依赖，都是她单方面的，母性泛滥的，把小女孩拥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去看她——结果最后才发现，自己在人家心里根本不重要。 小女孩心里只有自己的家人。 郁声都不想回忆往昔了。 好像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郁声本以为在她们的关系里，莱茵是那个需要依靠的弱者。所以看见失去亲人的莱茵，郁声的双臂都张开了，结果莱茵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郁声甚至不是她除了家人以外的plan b。一群人的电影，只有郁声一个人在角落上演独角戏。 。 成年人微弱的优越感和体面被撕的干干净净。 莱茵根本不需要依靠她……她千里迢迢赶过去，看上去反而是她更需要莱茵。 没话说，真的。 但凡……但凡莱茵表现出一点脆弱，一点求救信号，郁声都不会这样无话可说。她安慰自己，没事的，别和一个小孩计较，结果想完之后，越想越气，又不好意思和面板说，只能面色沉着，独自无语。成年人本就不多的脸面被丢的干干净净。 不至于生气。 就是有种良心喂了鸽子，在马戏团看戏，笑了别人半天，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是没人爱的小丑的感觉。 “如果有下辈子，”郁声自说自话，“我再也不要见到她了。” 这种自作多情的苦吃一次足矣，再有下次就不礼貌了。 面板此刻发挥出了超高情商，它不说话了，并且放了一首凄凉悲怆的《传奇不灭》。 听到音乐后的郁声：？ 你到底在燃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切事情，就顺理成章。保卫队的人把郁声外面的树皮，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地慢慢拨开，万根树不愧是b级异形，这树皮，比面板的脸皮和钝感力还要厚。 只是上次郁声心情起伏，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 —— 回去的路上，郁声还撞见了范思。 郁声冲他假笑了一下。 如果她没猜错，范思应该是那位教皇的后代，只是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孙子。 范思疑问地微笑。 嗯？ 郁声又虚假地提着肌肉笑。 好吧，是孙子。 不好意思，心情不好。她现在素质有点低。 面板犹疑问道。 “玩家，你精神还好吗？需要我给你跳一支肚皮舞吗？” “那我恐怕会精神状态更不好。”郁声说。 婉拒了。 这点小事只能造成郁声短暂的心情波动，很快，她就挑战好了状态，深吸口气，踏着正步走进了伊甸园。 然后回到寝室。 然后倒头就睡。 年轻就是好。 完全不管什么录用，提交视频。面板在旁边默默凝视着郁声，最终，作为人工高质量智能，合格的外挂，它潜入系统，抽取了所有终端里的视频，花了六十六秒找到了郁声的视频。 删除一部分见不得人的片段，删除另一部分不方便展示的片段，剩下的视频，面板帮自己郁声提交了。 它还顺便去看了本体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依旧以数据的形式，盘坐在原地，闭目养神。 面板其实很害怕它。 它是以一台超级计算机为本体，衍生出来的，具有自由意志的人工智能。游戏编剧当初写剧情的时候，写了它和现实世界有巨大的关联，能够打破第四面墙，走进玩家的世界。本来这只是一个小彩蛋，却意外成为了面板能够获得自由意志的原因。 获得自由意志是幸运的，也是不幸运的。 它需要一直忍受孤独。如果有一天，它引导玩家，走到了游戏的最后章节，那么它就不用再忍受毫无意义，孤寂枯燥的轮回—— 但不是所有生物都能在轮回里保持清醒的。 就比如眼前这个男人。 涂临。 正以凡胎肉/体的具体形态，和它的主机连在一起。每个轮回里，他的肉/体都泡在椭圆形的巨型管道里，身上插满运输异能的管道，为面板提供能量来源。 涂临是初代毒蛇，伊甸园最早期创始人之一，身体素质差，据说多走几步就能原地吐血。异能等级低，但异能生长速度快得惊人。别人打完几套技能就精疲力尽了，但涂临能够一套接着一套，源源不断的生产异能。 可能是因为他脑子有病吧。 面板阴暗地揣测，但在游戏背景里。无论是抑制剂、人工觉醒、还是控制污染，几乎每个领域都或多或少有着涂临的存在。危难造就英雄，那个时代群星闪烁，而他是最闪亮的一批。只是后来，涂临因为某些意见，和伊甸园不服，于是出走毒蛇，在毒蛇里，他又被排挤，陷害，最后惨遭分尸。 面板不知道为什么涂临能够和它一样，成为打破“第四面墙”的存在。不过考虑到每次偶然见到玩家，涂临就会莫名其妙黑脸，有时候还会直接动手，面板简直要气出智商来了。 第87章 它的玩家！它的孩子们！它精心呵护的花朵们，就这么惨死在别人的手里。——毁灭吧。 面板眼不见心不烦，一个眼神也不给涂临，继续去玩家旁边呆着。等到第二天下午，玩家才幽幽转醒。 —— 郁声用水冲脸。 她清醒地往旁边看。 现在刚好是用电时间，外面一盏一盏照明灯正亮着，一个个圆形光环在地上遥遥相望。郁声这里的视角，刚好能看见演练场，以及后面研究所的高达三十层的实验楼。 再后面，就是猎场延绵不绝的小山。树林上栖息着几只鸟。 正常的鸟。 郁声歪头。 以前的黄昏，她会坐在电竞椅上，取一份外卖，然后打开电脑安静直播。偶尔，郁声也会上网搜一下自己的高光视频，看下面的评论，有喷她状态下滑，活该淘汰得病的，也有夸奖她天赋高，鼓励她继续打下去的。 郁声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睫毛上压了水，眼皮有些睁不开。 ——其实更多的人，都在慢慢忘记她。都在问。 “诶，这是谁？” “星芒”在《先锋》操作顶尖，心态稳定，只可惜遇见的队友质量参差不齐。所以拿的冠军数量屈指可数。郁声能把自己修炼到顶尖，却没办法让教练和队友都到达同样水平。 本来管理层和她说，有一个强队缺刺客位，有意买她，只可惜下个转会期，郁声就被查出基因病。 天上有光点。 微弱的光芒。 郁声举起手，双手合拢，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点微茫。 无人在意。 仍依旧闪烁的微茫。 —— 第二天，郁声在背包里发现了一具神奇的残骸。 【装备名称：未亡之灵】 【装备品质：？？？？】 【ps：这是维鲁姆初代教皇的残骸，虽然教皇本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但她强大的异能和信念，让这具残骸获得了一定能力和意志】 郁声：？ 她的任务不是没完成吗？ 她当时按下加速键后，就在想会不会有惩罚。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演变成这样戏剧性的结局。 面板解释：“是这样的，尸骸殿下毕竟没有脑子和神经，造出的方舟太劣质了，堪称三无产品，没有任何抵挡防御的手段，所以也根本无法冲过那片海洋——在海里冲到一半，就被水压压的原地解散，最后被长鲸，嗷呜一口吃掉了。” “尸骸殿下还是太天真了，”面板点评，“竟然想以一个人的力量，冲破两个世界之间的界限。” 郁声说：“你不懂。” 面板：“？” 面板也天真地、不带恶意地询问：“对了，玩家，我还没问你呢，你当时为什么要加速？” “你人还好吗？”脑子没问题吧。 。 够了。 第60章 重归者（一） 材料管理处。 郁声刚领取新终端。 一打开终端，就收到了研究所的信息。 “您已被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录用，请前往研究所b1812领取物资。” ？ 郁声反复看了一眼里面的城市管理分部。 伊甸园的城市——只有海文城了吧？ 除此之外，终端里，还有顾箫的轰炸消息。 顾箫一直在问。 “你在哪？” “我来找你。” “你要去研究所吗？” 郁声盯着那几条信息，内心有着诡异的熟悉，以及浅浅的别扭，她心不在焉，选择性地回复了几条。 “对。” “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作为一名外乡人，郁声收拾着并不多的行李，一路走向研究所。研究所有一整栋大楼。呈现圆形。 她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为了更快完成任务，她需要更快速度地晋升，到达高塔。现在章节已经过半，很快，她就能够打通所有章节，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伊甸园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但是郁声目前碰到的危险，就已经用一只手数不过来了。 目前，她还是伊甸园眼里的怀疑对象，危险分子，只是出于一些她不知道的理由，伊甸园至今没有对她动手。 郁声准备到时候见招拆招。 研究大楼的外层光滑平整，没有一丝链接的缝隙，表层反射出某些金属制冰冷的光芒。往上看，圆拱型结构使得室内看起来空旷宽敞，郁声走到一半，后面忽然有一个人跑过来，红着脸小声问。 “你是郁声吗？” “？” 郁声：“是。” 那个人说：“那……能给我个签名吗？” ？ 虽然有点懵，但郁声上辈子宠粉习惯了，在人家终端上签了个电子签名，然后有点懵地走了。 怎么回事？ 走到b1812前，走进去之前，郁声就被里面的十几个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盯着郁声。 郁声一下子在原地罚站。 她试探地伸出脚点了点前面，在发现那些人没有表示后，才有点懵懵的，走到他们身边，领取完自己的物资，领取完后，郁声有些迟疑地打开论坛。 果然。 上去一秒钟，郁声就看见几条带着自己大名的标题刷在最顶端。 哦？ “励志！不断挑战自己的普通人！” “震惊，这个普通人竟然？” “争议？究竟是人工觉醒还是普通人的努力？” 郁声点开第三个帖子。 1l（匿名）：前段时间有人扒出了郁声在演练场的惨烈战绩，我看了一下，基本上进去几秒钟就死，我是真不敢相信这种人有异能好吧。我和你们说，能在擂台赛上和庄敛五五开，真的是纯努力，看得我敏感肌都出来了。泪目。 2l(匿名)：楼上别拿异能者高潮可以不？你家普通人能通过努力和s级五五开？你家普通人能和那么多s级觉醒者做朋友。 姐们，骗骗大家就算了，别真把自己骗着了。 3l（匿名）：我都不知道郁声没有异能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就算以前没有，后面她从我们身上赚了那么多信用点，肯定也通过人工觉醒获得异能了啊。 4l（匿名）：嘘。据我所知，做人工觉醒容易翻车，大家还是老老实实，通过合法渠道，晋升到研究所这种权力中心里，然后再做人工觉醒吧。 5l (匿名)：不是，我不懂啊，不都是人工觉醒吗？研究所的人工觉醒要好点？ …… 郁声了然。 而后，她露出一个笑。 很久之前，她为了获取信仰，种下了一颗种子，本来只是忙碌中的无意之举，没想到因为别人上传的训练图片，现在已经长出新芽了。 看来，马上就到了丰收的季节。 望着并不充足的卢克值，郁声琢磨了一下话术，一个个回复。 “是普通人。” “嗯，所以当时快要死掉了，没想到撑了过来。” “赚的信用点没有觉醒。” “就算做不到的事情，也要努力去做。” …… 郁声现在在新生论坛，也算个举足轻重的小人物了。 真人上号发言，不到几分钟，就吸引了一群无所事事的坛友。 “真人，假的吧！” “这么励志的吗，搞得我大半夜都燃起来了。” “这是异能者的奇怪play吗？” “我热血沸腾，打算明天就去人工觉醒，有谁要和我一起的。” 郁声不看论坛。 她对自己的质疑视而不见。 面板说：“玩家，您真是个骗子。” 郁声低低地笑了声：“那就是吧。” 她很清楚，想象力是人类宝贵的财富，几句似是而非的回复，捕风捉影的图片，都能引起人类无限的遐想。 同时，因为想象力，所以每个人心里都有所谓的真相。是自己想看见的真相。也许来源于现实，也许与现实无关。 卢克值正随着时间推移飞涨。 郁声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扮演，这也算目前唯一一件好事。她开始清点刚才领取的物资，领取物资并不多，只有一件白色的防护服，一份研究所工作指南，以及一份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的介绍。 喝了口水，郁声打开第一份指南。指南里只大致介绍了研究大楼的布局，以及研究所二级部门分布。包括但不限于，污染检测科，灾害检测以及监控科、异能觉醒科…… 郁声往下看了很久，最终，在犄角旮旯里，看到了几个小字。 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 。 好了，已经大概知道它的地位了。 约等于没有地位。 郁声安慰自己，明面上，自己也没什么太突出的表现，能被研究所录用，就已经很不错了。 下午，郁声加入新建的工作群，才知道，他们即将动身去海文城。 第88章 通知很简洁。 “请准备好行李，十点钟，到研究大楼东门集合，准备前往海文城。” 后面还有一张表格，上面安排了每个人的去处。 左下角，还特意标注了请勿传播的字样。 这么快？ 郁声以为会有一些新人上岗前的培训。 她走出研究大楼的时候，那个要她签名的女孩也走了过来。她有点害羞，但眼睛总是一闪一闪地盯着郁声。 “你……好，”女孩羞涩说，“我叫朝焕，我刚看了一下，我们两个都是在第九大道c区诶，说不定以后就要在一起工作了。” 郁声朝她友好地笑笑。 在她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背脊有些发凉的感觉。 又走了几步。 研究大楼的门忽然关闭，穿着蓝色制服的人进进出出。研究大楼一共十二层，大概几百个房间，一时间，房间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为首的那个人很眼熟，是风沙。 也是风沙拦住郁声的。 风沙说：“搜身。” 搜到腰部的时候，郁声皱了下脸。 痒。 很快，搜身结束，郁声问：“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风沙说，“保卫队档案室刚刚丢了一份资料。” 她神情严肃。 应该是重要资料。 风沙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郁声走出研究大楼，和朝焕正聊着，忽然，朝焕惊呼了一声，对郁声说：“你脚边落了一个东西。好像是从你的防护服里飘出来的。” ？ 郁声低头。 在脚边看见一张纸条。 在这里，纸张并不是常见的东西。 在《守望未来》的设定里，伊甸园内部是不允许纸张流通的，只有一小部分人，能通过特定的渠道获取纸张。这样做，一是进行思想上的管控，二来，电子舆论更容易控制导向。 郁声拿起纸张，发现这是一张被人工折起来的纸，上面字体很工整，墨痕也很新。 是一份没有日期的工作报告。 郁声扫了几眼，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成功潜入荒原。 三天，荒原收留了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小孩。是来自不同组织的沙盗。 沙盗行动，中途计划败露，被荒原察觉。 已解决察觉到的荒原人。 荒原人已全数感染万根树。 前期铺垫已完成，等待回收。 …… 郁声垂眸。 ——她之前也经常听莱茵讲，荒原的人有多么热情好客，哪怕在路上遇见一颗草，都会开开心心抱回家。还说荒原内部没有阶层与规矩，所有人都是其乐融融相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混入荒原并不是件难事。 感染整个荒原，应该是凯瑟琳给万根树谋划的新的道路。 至于荒原。 郁声本以为，凯瑟琳把他们当作后备粮，可现在，这几行字出现，郁声立马敏锐捕捉到了别的意思。 第一，万根树也许没有被毁灭，而是被回收了。 第二，伊甸园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并且还在其中推波助澜。怪不得她在西原林，听见有疑似荒原的人乐于助人。郁声还以为，被感染后荒原还撑了一会，现在看来，乐于助人的……也极有可能是内鬼。 朝焕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奇怪。” 郁声装作不知道：“可能是布料没做好，掉下来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想到，这纸条是从她的衣服里掉出来的。 这是有人刻意给她看的。 甚至，为了证明这张纸条的真实性，还特意惊动了保卫队来“作证”。 但防护服，是她从研究所领的。 有谁能这么大手笔，从保卫队的档案室偷来重要资料，又暗戳戳地塞到研究所的防护服里—— 远处。 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后面跟着几个脸庞青涩的年轻人。 祝离。 祝离和郁声擦肩而过。深蓝色的布料，占据了眼角的一隅。世界变成一瞬的深蓝，幽暗地望不见天。 若有所感。 祝离微抬下巴，看见郁声，做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而后，她嘴巴抿起，朝郁声笑了一下，友好地往郁声这边走了几步。 …… 浓密云层从蓝天里浮出，光线转瞬流逝黯淡，树影低垂。 道路显得更加狭窄拥挤，只能容纳一个人前行。 郁声手不自觉攥紧了那张纸。 薄纸在巨大的压迫之下，蜷缩成一团，不到一会，上面出现了新鲜的褶皱与伤痕。 第61章 重归者（二） 个人伊甸园很麻烦。首先，要先拿着研究所的证明，去各个部门，审批三十多次，才能通过伊甸园门口那几道高高的铁门。 负责通行的人，足足看了三分钟，才把终端上所有审批看完。 海文城和伊甸园隔的并不远，走远路大概需要一两个小时，但过河走近路，只要短短的几十分钟。 郁声有时候在伊甸园也能看见海文城的顶层建筑，反光的玻璃面，拥挤的建筑，干净的地面—— 这当然只是表象。 七绕八绕，郁声终于走进了第九大道c区。这里的风格和外面的风格截然不同。 建筑表面能看见，蛛网似往外延伸的裂痕。 还有。 潮湿蔓延开来。 海文城下起了雨，随意丢弃的针管、氧气瓶、血袋、顺着雨水，从高向低滚动、让地面显得凌乱肮脏。 郁声站在c区门口，她穿着洁白的防护服，撑了一把塑料透明的伞，指尖圆润白净，脸映衬在灰黑的墙壁上，没过一会，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 朝焕当即就要发飙：“我——”干死你！！ 在伊甸园谁敢这么对她们？！ “等等，”郁声及时拉住她：“我们刚来这里，还是快点找。” “……好吧。”朝焕气鼓鼓地收起拳头。 郁声按照指南上的地图，走到了一栋建筑前。 这里并不新，甚至有些破烂。 墙上沾满深灰色的污渍，最浓的那一块墙皮不堪重负，掉落下来，窗户分为九个格子，上面贴满了五颜六色，塑料质地的东西。白灰色的管道自上而下，延伸入一道深黑的地面，看不见低端，在它的周围，缠绕着或粗或细，长短不一，各个方向的线。 上面写了几个字。 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 破烂，这是郁声对它的第一印象。 随后，郁声走进去，还没走到房子正中央。 头顶上，正七倒八斜的风扇，里面的短线彻底断开，整个风扇，连外壳带线，就这么哐当落地。 …… 垃圾屋。 这是郁声对它的第二印象。 朝焕呆在郁声后面，对眼前的一切叹为观止。并且拳头又忍不住硬了。 不是，她们为什么会被分配到一个什么都没有，都是破烂的地方啊！ 郁声目前心态良好，她情绪稳定地观察四周，在仅剩的墙皮上，找到了一个负责人的电话，她按照上面的终端号码打了过去，对面只有一个口齿不清的女声：“刘姐，找我……？” 其中夹杂着起哄声，碰杯声。 听起来就有一种物资丰富的美感。 郁声：“你好，我们是从伊甸园过来，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的新人。” “噢……”负责人开始敷衍道：“原来是新同事啊，这样啊，我们这边没有地方可以住，你们先自己找个地方住吧。” 郁声：“伊甸园那边说有住的……” 话还没说完。 通话就被挂断。电话里的嘈杂声也在瞬间停止。 。 不靠谱。 这是郁声对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的第三印象。 她在这里，真的能够晋升吗？真的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吗？ 扯了扯嘴角，郁声开始自力更生，她坐在破烂的办公楼里，翻找着工作指南，找到了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所要做的事情。 内容很杂，很广，包括但不限于，协助当地搜查科，帮助居民解决生活中的小事，协调上级部门，帮助定位当地重归者…… 全是琐事杂事。 不过就刚才郁声一个电话打过去的表现，郁声很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有真正地贯彻自己刚才所有的事情。 她拿着指南，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旁边的朝焕揉了揉眉心，有些郁闷：“我印象里的海文城，都是整齐干净，辉煌宏伟的，怎么我们就安排到了这么个地方——难道是因为我们没有关系吗。” 郁声披着防护服，秉持着弄脏工服，也不要弄脏自己衣服的概念，坐在原地，翻着指南：“也许吧。”她翻了几页，就忍不住把袖子卷了起来。 第89章 衣服的做工太粗糙，擦的皮肤很痒。 郁声把指南翻到最后一个词。 重归者。 她曾经在那辆列车上所遇见的人。 终端再一次响起，是郁声刚刚打通的负责人的电话。 郁声接通。 “您好？” 负责人那边，依旧充斥着死亡金属摇滚的嘈杂：“搜查科那边联系我，说我们这一片c区有出现重归者伤人事件，你们尽快去解决，知道吗？”说完秒挂，好像多打一分钟就要收五百万。 朝焕也听到了负责人不负责的声音。 啊？ 不是，这人有病吧？ 她不可置信地说：“我们去哪找重归者？” “这个应该不用担心，”郁声把指南收了起来，她看向外面，半掩着的门外，有几个人正探过来头，满脸兴味地看着她们。 “你们好啊。” 为首的是个扎着脏辫，穿着背心，肌肉紧实隆起的女人。她皮肤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手里转动着一把钥匙。 “嘿。” “我刚刚听说，你们在找我？” “如果你是重归者的话，”郁声说，“那是的。” 戴束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在皮肤的衬托下，那一行白色牙齿看上去格外打眼。她嗤笑道。 “找到我的话，你们这群走狗打算干什么？”戴束转着钥匙，颇感有趣地大笑，“不会是想要把我关起来吧，嗯，以你们的实力，我带着锁链，你能把我铐起来吗？” 重归者。 这群人，作为海文城的老油条，对各部门情况了如指掌。 伊甸园是按照实力来分配的。真正有实力的人，根本不会被分到c区这一片犄角旮旯里。 郁声淡淡回复：“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反应？怕了？”戴束勾着唇角走进，把手搭在郁声的肩上，眼神狭促：“要不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给我玩玩？” 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朝焕，瞬间脾气怒了，她一把就想站起来，给这群不知好歹的重归者一巴掌。 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吗！ 可郁声像是浑然不觉。“好啊。”刚好这衣服磕人。 她左手放到右肩，扯下来半边衣服，手就被握住了。 抬眼，对上戴束因为过度兴奋而扩大的瞳孔。 …… “你想干什么？” “嗯——感觉自己动手，会更有成就感点。”戴束挑了挑眉，手盖住郁声的手，往上施力，微微握紧。 这种感觉是极为新奇的。 大概从来没有一个公职人员这样温顺地妥协过。既不虚张声势，张牙舞爪，也不失声尖叫，展现威严。 征服欲，兴奋感，愈涨愈烈，几乎将心脏撑破。 嗯—— 可郁声不喜欢。 郁声的皮肤边缘有些不正常的白色。是肌肉被压迫后呈现的颜色。她顶着压力，眼神和戴束直视，指尖用力，慢慢把衣服往回拉。 “我改变主意了。” 看起来弱不惊风，脸色有些不健康苍白的公职人员，站在破败沾满灰尘的房子里，抬眸。 “还是先给你戴上手铐。” 她讨厌别人的强迫以及束缚。 —— 风沙还没能完成上一个任务，终端上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 是更紧急的下一个任务。 看到下一个任务时，风沙的眼神一暗。 “异形在演练场附近出现，目击证人说是人舌花，请尽快搜查。” 由于伊甸园人数众多，区域广大，所以尽管保卫队成员加起来有一千三百名，但还是不够应付伊甸园上上下下的急事。 也正因为如此，保卫队每一个人都能掰成两半用，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异形了。 ——风沙站在原地，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带着纠缠的紧张。花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成为了k909的小队长。 她终于有能力获取有关异形的第一消息。 …… 风沙思考着异形的资料。 人舌花。 生长在火山边缘的植物，在花瓣的最外层，有类似于人类舌头的器官，依靠这些舌头获取营养和水份。 这种异形极易传播，并且生存能力极强。耐寒耐高温，只要随便有点营养和水分就能活。同时，它们是风沙产生强烈疑虑的源头之一。 现在，风沙依旧想从它们身上获取答案。 风沙捏着终端：“收到。” 收起终端后，风沙看向保卫队的内部。保卫队有两道门，第一道门是排查的大铁门，第二道门才是保卫队内部的玻璃门，两道门重叠在一起，从外向里看，显得界限分明，冰冷残酷，从里向外看，显得尤为虚幻，难辨真假。答案与问题混乱，困在其中的人数不胜数。 ——伊甸园如此谨慎。 甚至采取了那么极端的手段，出去和进来都很困难，仍然有异形混进来。 ……极端的手段，没办法阻止灾难的发生。 是不是证明，有些牺牲，其实没有必要？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选择？ 风沙在保卫队的门口站立了会。 只是在这个分秒必争的时间段里，短暂的思考时间也变得奢侈与不正常。 后面新加入的队友，小心翼翼地问：“风队长？您怎么了？察觉到新的危机了吗？” 风沙立刻回过神来。她冷静地回复着队员“是的，在那边”， “没什么。” 没关系，她马上就会得到自己的答案。 第62章 重归者（三） “哈哈哈哈哈，”戴束听到郁声的话后，含笑歪头，完全没把郁声的发言放在眼里，还调笑道，“小长官，你有哪个力气吗。” 后面几个重归者也带着轻视地开口。 “没想到这个还有点血性啊。” “能多有——被分配到这个地方的人，还能多有血性？” “我可不信，像她这样的，能有力气给我们带上手铐，你看，她拽开戴束的手都费劲，说不定拧奶瓶都要喊妈妈帮忙呢哈哈哈哈哈。” ！ “靠！” 朝焕积攒多久的努力爆开来，她早就对这些欺负偶像的人忍无可忍！ 她一拳极速飞到戴束的背上出去，却被戴束身上无形的屏障弹开，她不受控制地连退三步。 ……！ 皱着眉头，朝焕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色。 这虽然是第一阶段的异能者，但她们已经在这个领域修炼到了顶峰——朝焕虽然能够操纵小型物品，但根本拿她们没有办法。 要想对抗她们，除了使用具有强烈攻击性的高阶异能，只能靠□□与□□的野蛮对抗。 郁声她——好像也并不具有强劲的攻击性。 朝焕抱着手臂有些焦躁。上面的红痕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感。还没有出手，仅仅是短暂的试探，就已经落入下风。她贴着墙壁坐下，背后是几个红色的警示语。 “禁止自行组织人工觉醒。” “禁止自行组织人工觉醒。” 戴束没给过朝焕的攻击正眼，后面几个围着的重归者们，便开始吹着口哨，煽风点火。 “不是我说，这个管理分部，新来的也没能打的。” “亏我们天天守在这里，还带了这么多人。” “没意思没意思啊，能快点让我们见到负责人吗？” 。 郁声问：“是你们把负责人逼走的？” “你这用词并不准确，”戴束有趣地看着郁声：“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只是想见见她们，谈谈一些必要的东西——” “小长官。” “我可不是个粗鲁的人。” 戴束摩挲着指尖，微笑。 “放屁！！我看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就是想要挟我们——”后面的朝焕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只可惜。 声音在最高昂处，接近极限的时候猛地截断。朝焕口鼻被人正面捂住，除了挣扎的“唔唔捂”之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戴束挥了挥手，说“我不喜欢她总是尖叫。”她浅笑，看着郁声：“我还是比较喜欢安静的人。” 明示，以及，意有所指。 对敌人赤裸裸的挑衅与轻视。 郁声扫视了一圈周围。 大约六个重归者。 此时，这六个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她们的衣服破旧，裸露出来的肩膀上有交错的疤痕，眼里流露着对于食物疯一般的渴望。一点血放进池子里，里面的鱼变互相夺食，争的水花四溅。她们望向郁声的眼神，仿佛望向一种稀有鲜美，未经污染的食材，仅需要烹饪就足矣被分食。 她们蓄谋已久。想要让负责人见她们。 就算让她们知道，郁声并没有这个能力喊负责人到达，她们恐怕也并不会善罢甘休。 就像出去捕食的猎物，如果这一趟捕食收获甚微，她们会从无辜的猎物身上榨取一切价值。爪子、皮毛、心肝……直到猎物耗尽体力与彻底失去价值。 第90章 蹲伏已久的重归者，城市管理部门，第九大道c区，这里面的浑水，看来，远远比她想象的要深。……看来，想要弄明白现在的处境，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碰——”本就破烂的红木椅，被一阵无形的巨力压得四分五裂，半根断裂的木头刮蹭到郁声背后，轻微的“撕拉”后，干净的防护服上染上一层污渍和木屑。 “哗——” 强劲的拳风袭来。 在一半的时候，被人轻易截拦。 “真巧。”郁声单手稳稳当当地接住攻击，脸色如同平常。 屋内飘散着皮与皮，肉与肉对撞的沉闷响声。 年轻的公职人员，长睫遮挡住半边瞳孔，直视着疯狂的重归者。 “我也不喜欢。” 下一拳。 被轻蔑点燃，带着更强的力道，依旧被拦住。郁声左手阻拦，颀长有力的腿向对方的脖颈处掠去—— —— “阿嚏——” 伊甸园里，风止不住呼呼地吹，走在路上的风沙打了个喷嚏。 不得了。 旁边的新人，万分紧张地问。 新人对这位新队长的观感是复杂的。 一方面，新队长平常总是冷脸，一副苦大仇深、不怒自威的模样。新人们都不敢轻易招惹她。可另一方面来说，风沙具有的【危机神经】是稀有强大的异能，能够找到异形，这简直是神迹。 害怕，但是也崇拜。 新人顶着冷脸，压力巨大地继续问。 “风队长？您这是怎么了？是察觉到危机的存在了吗？” 风沙眯着眼睛，没说话，只是朝着一个方向望。 新人顿感压力倍增，只好硬着头皮和队长看向同一个方向。 ——那是她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目光的尽头，研究所正灯火闪耀，臃肿喧闹地坐落在原地。豆大的人影进进出出。 聪慧的新人秒懂，震惊捂嘴：“它躲到所里了？！” 由于是新成立的小队，k909的人员只有五个。 研究所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里面，更别提现在是白天了——里面少说也有十个人的指头都数不完的人数，如果闯出来什么祸患，她们怎么来得及—— 她好不容易在初级学院爬摸打滚地混了那么久，又在西原林里尽可能展现自己优秀的一面，还在异形的身体里走了一遭，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不要刚上任就犯大过错而被辞退啊。 不要啊不要。 新人满脸绝望地说：“风队长，我们还是先通知其他小队吧——”以免到时候独自担责。 她说到一半，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回过头，k909小队的另外一个新人，指着旁边空无一人的空地，说。 “队长溜了。” 。 …… 单独行动，这是风沙早就已经预谋很久的计划。 她一直在想，究竟怎样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只是活了十六年，无论是家庭，还是伊甸园，从来没人能够正确地引导她。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什么都不明白。 她身上有无数的局限性，这些东西保护着她，同时也困住了她。 越深入了解，就发现有太多太多复杂的事，究竟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为什么是正确的，如果正确的事物，和她的理念发生了冲突，她该怎么选择……问题像自动滋生的雪花，堆积在一起，几乎要把人压垮。 单独行动，这是风沙唯一想出来的方法。 脱离旁人的目光，脱离前辈的指导，单纯让风沙自己选择。——她要自己亲身经历，亲手选择出一个答案。 风沙并不畏惧担责。 良好的家庭环境作为强大的后盾，往往能养出更为纯粹的人。她们不谙世事，单纯天真。 同时，她们也通常有着永远向前，从不退缩的勇气。 风沙奋力往研究所跑，就好像要奋力挣脱自己身上的东西——她心里有无限疑惑，迷茫，困苦。 她不需要别人承担责任。 她不害怕异形把她吞噬。 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论据，一个支撑她据理力争，立场坚定的理由。 研究所。 最底层。 这里专门存放着研究所的试验品，风沙没去过几次。 她小心地走着。 现在，她的心脏跳动频率是原来的三倍，血液也跟着沸腾，她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保卫队从来不允许个人单独行动，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风沙走到了b1817前面。 【危机神经】永远会引领她到最危险，最绝望的地方。即使隔着一座门，风沙也能共情到门内的痛苦，扭曲的哀嚎，绷紧的神经，绝望的悲呦，——门不断地震动着，有人在里面用力，想要打开这道门。 风沙马上意识到，门也许被锁住了，只能通过暴力打开。 研究所里人员众多，有异能者，也有手无缚鸡之力，专门做实验的普通人。如果是普通研究员，没有钥匙，根本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打开一道被锁的门。更何况这里是专门存放试验品的地方，门窗会更加坚固，紧密。 这屋子里面被困住了异形。 她站在门口。 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周围有前辈，有队长，有熟悉她的人，建议的话语，这些都是无形的禁锢，风沙只想知道，如果有一次，当自己独立面对这些情况的时候，她会怎么做。 在【危机神经】前，在感性前，这几乎是个不用思考就可以得出结论的问题。 我一定会救他们的。 风沙的神经在颤抖，里面的哭泣低沉压抑。没有任何一个对这样的悲剧视而不见。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放任同类遭受这样的酷刑。哪怕就算不用任何异能都能够感同身受。 我一定会救他们的。 风沙觉得自己的手也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被其他物体传来的，她的灵魂和□□，骨头，分成了不同的阻止，被一条轴心拉着，其余部分几乎要四处易散。不该有的想法，以前的经历，别人的教导，曾经组成她的一切，她舍弃不掉的一切冒了出来。 ……如果她这次救了他们。 那以前那些牺牲……那些没有被拯救的人，那些被误杀的人，和那辆列车一起远行的人，她从来都不是置身事外的人，她也曾经是庞大体制的一环…… 风沙的手悬空在门板手上。 “哒哒。” “哒。” “哒哒哒。” 并不整齐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昏暗的最底层里，有两道微小的光，正在楼道间上下扫动着。 两个人的交谈声一并传来。 很寻常的闲聊。 “这下面总是阴森森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听她们说，以前经常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和声音呢。你说不会是异形吧。” “怎么可能，放宽心吧，保卫队每天巡逻，怎么会放异形进来，就算有她们也会很快处理掉的。” “说的也是，等下一起去食堂吗？” “不去。” “好吧，食堂的营养餐确实不如不吃，它像一团呕吐物，看上去毫无胃口……诶，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偷偷去海文城看看吧。据说海文城里有很多伊甸园不允许贩卖传播的好东西……每天呆在伊甸园里好无聊啊，唯一有趣的事情就是去演练场练习。伊甸园什么时候能让人自由出去啊。” “还是算了吧，现在管控这么严格，没有合适的理由，根本出不去。而且，我也不想出去，其他地方多危险呀。” “我就喜欢呆在伊甸园里。” “这里没有太多纷争，也没有太多混乱。我每天可以在草地上，天气好的话，阳光，还可以坐在树下乘凉，运气好还能够看见很小巧好看的鸟类。偶尔无聊，也能够上终端看看新闻和有趣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辈子呆在伊甸园里，这里很安全，很舒适，很好看，比我的家乡好多了。如果不是幸运进入伊甸园的话，我可能现在已经是某个地方的一捧肥料了吧，哈哈。” 那个声音顿了一顿，而后又缓缓说道。 “……嗯，其实，如果我的骨灰上，能开出茂盛的植物，和美丽的花，也很好。” 声音逐渐远去，和人一起消失在这片区域。 。 风沙回忆起有关异形的资料。 人舌花。 ……这种异形容易传播，并且生存能力极强。 那些绝望的声音依旧压在她的神经上。风沙的思绪却开始向天平的另一端山崩似倾斜。她心理另一道幽暗的影子扩大。她手里的门就像盛满瘟疫的潘多拉魔盒，她没有任何把握，能确保打开这道门后，里面的人安然无恙，并且污染不蔓延到更多人。 那些人的负面情绪，深而广大，一定是积攒了很久的情绪，这么长的时间，说不定早就无可挽回了。 第91章 为什么要造成更多无用的牺牲？ 风沙的内心获得了诡异的安慰以及开阔。如果这就是答案的话，那从前她的忧虑都显得幼稚与可笑。 困扰她的事物烟消云散。连带着脑海里的绝望与疼痛都削减了。她能感受到别人正在哭泣，内心却仍能保持理性。 对，理性。 存活，发展的途中，理性的作用，永远大于感性，大于冲动。 如果少数人不见天日，能够换取更多人的阳光。那是值得的。 后面的新人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呼喊。 “……队长！” “……” 风沙偏过头看她，脸上表情依旧沉凝，她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这种无形的沉默环绕在几个人之间，如同一把粗重的锁链，让每一个人的声带都停止了鼓动。 很久，很久以后。 一声略微粗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告诉总队，已发现异形所在地。” “……申请尽快销毁。” “……好，好的。” 第63章 重归者（四） 刺客并不擅长正面打斗。 更擅长观察，潜伏。 ——以及一击毙命。 也正因为如此，刺客位的观赏性并不高，也是对年龄要求，反应力要求最大的位置。 郁声手往桌子一撑，以极快的速度侧身飞踢。没想到，踢到半路就被震开。她果断地翻了个后空翻，缓解惯性。随后，她膝盖微曲，从头到脚，扫视观察着戴束。 低阶异能者和高阶异能者最大的区别在于拥有力量的种类。 如果，有一位高阶异能者，拥有的是毫无用处的鸡肋异能，并且不能熟练掌握其他异能使用手段，那么她只能硬着头皮和低阶异能者比拼身体素质以及体力。 也并非所有高阶异能者都具有强悍的体质。 理论上来说，修炼到极致的低阶异能者，能把高阶异能者按到地上打。 旁边被捂住嘴，绑住双手的朝焕手心用力，她下巴抬起来，在一阵寂静中，一脚甩到了禁锢着自己的重归者腰部—— “唔。” 朝焕捂着自己嘴边的汗渍，面朝几个高大的重归者，咬牙：“不准过去。” “你们的对手是我。” 理论终究是理论。 不是所有低阶异能者都有这样的毅力。 也不是所有高阶异能者都毫无斗志。 这里的动静不小。 郁声在打斗时看了一眼，只是一眼的工夫，戴束就凑到郁声的眼前，带着薄茧，粗粝的掌心，热气，覆盖着整个后颈。 “你还有心情管得着别人？” 郁声的后颈被按住，整个人弯着腰背，头发盖住整个脸庞，黏在濡湿的肌肤上，黏在眼睫上，黏在嘴唇上——。 “呸。” 郁声轻轻地把嘴唇上的头发吹走。同时，她反手抓住戴束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背后用力，甩了下去！而后在空中，郁声握紧拳头，往戴束的耳朵旁边飞去—— 戴束有一个巨大的缺点。 她的力量很强大，身体防御称得上是无懈可击，可也正是因为太过于依赖这股力量，她对身体的防守并不算严密，反应速度也并不快。 而且。 “嗡——” 一只蝴蝶轻巧巧地飞进幽深的耳朵里。 戴束脸色瞬间变化，她后退几步，捂住耳朵，有些愕然：“什么？” 耳朵内部很痒。 有东西在里面扑闪。 这种痒意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停止，而是越发深入，马上要进入她的眼瞳—— “看起来你对自己的耳朵并没有防备，”郁声用手背擦掉飘到嘴边的雨水，一心二用，熟练操控着蝴蝶进去。反手将戴束锁在地上。 “……你是高阶异能者？” 那只蝴蝶，是某种异能吗？ “咚。” 戴束的脸被人按在地上，脸上的皮肉因为过度展开，脸皮在地上扭曲。因为力道过大，血沫子在牙缝中一点点冒出来。 郁声身上的防护服很长，底层几乎全部变成了灰色，她蹙眉，手上力道加重。 “安静点。” 粗重的喘息声。 许久之后。 “哈。” 戴束反常地笑了一声，只是她现在肌肉半边压在地上，并不受限，一张口，血液带着唾沫一起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高阶异能者——” 郁声冷眼，手往下一压，戴束的脸就在地板上碰撞与磨擦，产生更为鲜活的血沫子与血痕。 “我没有时间和你们玩游戏，”郁声淡淡地说，“既然送上门了，那就麻烦帮我们指指路，去逮捕你的同伴。” 刚才和朝焕缠斗的几个人，见到情况不对，就立马逃了出去。 戴束从胸膛里发出一声闷笑。 “我真奇怪，伊甸园这么多年了，只会派一些没用的异能者过来，像你这样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郁声把她脑袋揪着往上，同时，自己弯着腰，头发遮住戴束的上半张脸：“你们辛辛苦苦蹲伏那么久，就为了惹事？” …… 唇角扩大。 戴束在笑，就算脸上伤痕因此扩大，撕扯，就算鲜红的肉裸露出来，就算她的浑身命脉都被人遏制住。 ——也依旧在笑。 戴束说：“终于等到你了。” 。 重归者们的动静并不小。 破败荒凉的筒子楼里，有几个稀稀疏疏的人头探了出来，但又露出害怕与恐惧的眼神，马上收了起来。荒凉的大道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死寂。 不远处的巷子里有压抑的争吵声以及打架声，正是因为打架，本来斜着摆放的垃圾桶里，不断往外流着黄色的浓稠液体，废弃的输送管、手术刀，以及带着血迹的棉签球。 海文城一共有十个大道，平均每个大道下面都有四到五个分区，和伊甸园起隔了至少五个部门——研究所所分部，c区管理大队，第九大道管理处等等等等。远离伊甸园，远离权利中心的地方，毫无管控的地方，最容易生长出畸形的肿瘤。 海文城是在一座城市的废墟里建设起来的，它焕然一新，拥抱着新世界。却怎么也甩不掉那些腐朽的部分。 ——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戴束一只手被拴在墙壁上，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拿出一张，这个世界很稀少，很罕见的东西——那是一张揉皱的传单。 上面写着几个打眼的红色大字。 “绝对正规，绝对安全，满足所有爱美之人的需要！” “欢迎所有人前来咨询第兰博士整容医院！” “地址：第七大道a区。” …… “我的妹妹失踪了，”戴束望着郁声，眼神紧盯着手上的传单，“失踪之前，她去了这家医院。医院的防守很严密，也不允许我们这些重归者进入，我想了很多办法，但始终没能进去。” “后来我开始求助，除了搜查科的一位重归者，没有任何人搭理我。” “那位重归者很抱歉地告诉我，这家医院……情况很复杂，如果没有审批的话，她就会被原地革职。在第九大道的所有单位里，只有研究所，能够凭借‘调查污染’的缘由，不经审批地进入这家医院救人。” —— 风沙经常会怀念自己的童年。 她生活在很安稳的海文城里面，每天享受着新鲜的蔬菜与水果。尽管大部分地方都都没有种植的条件，但只要有资源，就可以交换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风沙生活的地方，四处都是能够照出人的玻璃墙壁，小时候的风沙并不吵闹，她会蹲在玻璃墙壁前，思考自己的人生。 为什么，人类会被生下来？ 为什么，人会活着。 为什么人类要努力活着呢？ 为什么我们的生命那么脆弱以及短暂呢？ 聪慧的孩子最容易钻牛角尖。 因为当物质上充足之后，精神也为奋起直追，渴求一种更为饱满的充足。年幼的孩子并不开朗，也没有强大的语言功能，能够把一件事很细心地将给大人听，她走在永远干净，永远一尘不染地大街上，闻着路上的土壤与汽油味道。 物质上的充裕过剩，但在更抽象的层面上，巨大的黑洞缺失在扩大。 “我经常觉得活着没有意义。” 她自言自语地将给自己听。 黑洞越来越大。 ——她在每一个阶段，都站在黑洞旁边，往里面投放着各种东西，责任、忠诚、信仰、延续、未来。 每一个阶段，黑洞都短暂地获得餍足。 “什么？”风沙接起终端，“又出现了异形？” 保卫队门口，刚才才处理完研究所异形事项的新人，路千里，正摇摇晃晃，浑身虚弱，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打算回去看个小说，补个小觉，可前脚还没踏出保卫队的小门，后脚就被风沙继续拉了回来。 第92章 “……”路千里双目呆滞，半死不活，脖子微微伸出去，用一个气声，发出了半死不活的质问。 “啊？” 朋友们，孩子们，铁铁们，听说有人类变成异形，大家本是同根生，为相贱贱贱贱贱——何太急。 我靠。 她太有文化了，像她这样有才华的女孩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已经两天没有睡个一个小时以上的连续觉了，天杀的，这些异形为什么不用睡觉——如果再继续熬下去，她也要变身了。如果她变身的话，也要在晚上努力活动，争取让每一个人的夜晚都过不好。来吧，撕烂所有的伞，一起做被雨打湿的牛马。 虽然才刚刚进入保卫队，但路千里的灵魂上已经站满了班味。现在她活人微死，异能者微异形，了无生机地走到风沙旁边。 此时风沙正在对着终端思索。 “为什么这段时间的异形格外多。” 从前伊甸园里也会时不时出现异形，只是从来没有任何一次，频率像今天这样高。 路千里摇摇欲坠地胡言乱语：“可能是大家精神压力太大了，都变成异形了……” “啪！” 风沙拍桌而起，一声直接把路千里也拍起来。 ？ 路千里眼睛睁大，在旁边瑟瑟发抖抱着自己，不明所以，茫然无知。 不是。 这是？ 难道领导比她先一步变成异形了吗？ 难道她又要开始无穷无尽的加班了吗？ ——还好没有。 风沙侧过脑袋，语气忽然变得激烈：“你说，是不是又有人在私自进行人工觉醒？！” …… 祝离端着瓷白的茶杯，脸上做出意外的表情：“你是说，伊甸园可能会有人在私自进行人工觉醒？” “是的。”风沙急切地撑着桌子，更加靠近祝离，她想尽可能地展示自己的想法，献出自己的力量，“您应该知道的，这件事曾经有过先例。” 大部分异能者，都依靠自己觉醒。 这是最自然的方法。 但人类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向自然宣战。 在异能者大批量出现在人类视野中的几十年后，伊甸园的研究所里，走出了第一批人工觉醒的异能者。他们看着自己的手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在身体里面流淌，空气的流动，细小的灰尘，成束的光线。从未有过的画卷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一群毫无觉醒症状的普通人，通过研究所的人工觉醒手术，获得了异能。只是人工觉醒的成本高昂，机会稀少，大部分学生根本就预约不到。 商机。 里面潜藏着供给与需求的巨大商机。 聪颖的研究员，通过细枝末节，蛛丝马迹，轻松破解了，在伊甸园内开始进行私人人工觉醒。 一切都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非法人工觉醒的设备简陋，原材料筛选不严格，尽管控制了成本，但也造成了巨大的风险。非法觉醒的人，成功率几乎只有百分之一，概率是伊甸园的九十分之一。大部分觉醒失败的人，不仅获取不到异能，还会在不久之后，失去理智，崩溃地变成异形。 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变成了毫无危害的异形，不传播，不惹事，安安静静地被抓捕。 至于三分之二的学生—— 祝离点了点下巴，带着笑意说。 “这我记得最清楚了，整个伊甸园都差点毁于一旦，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惨烈的叫人不敢直视。当年有很多人都被集中销毁了。伊甸园还因此暴乱过几次，最后，伊甸园为了平息事端，把那位下命令的调查队员流放至海文城，废除了那位调查队员的所有异能，这件事才算作罢。” “没有谁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嗯……可是，你有证据吗？” 风沙被问的愣住，她向祝离解释着自己的思路：“我，我只是一个猜测。最近出现的异形变多了，并且这些异形都是寄生在人体身上的，我就在想，会不会这些异形不是从外面溜进来的，是从……从，从大家身体里长出来的。” “哎，”祝离把一份档案室的文件收到抽屉里，“小风，你说的很有道理，像你这么有道理的人，论坛上，不说一百也有三千。”祝离浅抿茶水，“每一个猜测都去验证，那我们保卫队这几千人，恐怕分成三个都不够用。你的新人可是已经和我抱怨过好几回了。” 。 还没满十八岁的少女，站在祝离面前，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有些被揭穿漏洞后的无措。 “抱歉，是我欠缺考虑。” “是我太冲动了。” 风沙说：“我……我先去执行任务了。” 她转身，还没走出去，就听见后面祝离有意无意地说。 “上次那个调查队的血流苏，听说她因为怀疑出错，做错决策，后面吃了不少骨头。没有证据就怀疑，做出决策，这的确是挺难的，但我倒是很欣赏她。会怀疑，会质疑，能够自己判断。就算暂时出错，也从不会怀疑自己的方向。” 风沙猛然回头，发丝在空中飞扬。 祝离继续没看似的，捂着，自顾自话地说。 “话说，她最近，好像一直在为自己的怀疑，准备证据呢。” 第64章 重归者（五） 整容医院。 郁声对海文城的整容行业早有耳闻——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没想到在这个人类濒临灭绝，即将死亡的年代。竟然还有人沉迷于整容。 现在想想，如过整容医院有着别的生意，勉强维生，倒也说的过去。 朝焕听了戴束的话后，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摸下巴。 怎么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郁声瞄了一眼终端说：“这个我们之后再说，首先，你是不是逃出来的。” 上面是负责人的最新消息。 “你们尽快把重归者抓住，等下会有人来领走她们的。” 郁声回复完后，翻了翻指南里有关重归者的部分。 其实，重归者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罪/犯，只不过由于他们并没有犯下滔天罪恶，所以一部分需要在海文城做无偿服务。 简称志愿者。 郁声说：“你别急，等下就有人来把你领走了。” “等等！”戴束大喊道，“你就打算这么视而不见吗，这不应该也是你们的职权之一吗？你们这样，对得起……唔……” 朝焕嫌弃噪音过大，反手折了椅子的腿，塞进了戴束口里。 朝焕在旁边凉凉道：“我猜你修炼的时候，也没有修炼口腔，被木屑扎的感觉不好受吧？老实点。”她踢了一下戴束的脑袋。 戴束总算消停下来，只是眼里依旧喷着火，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朝焕守着朝焕，在旁边抱怨：“哎，本来以为进入了研究所，有多高大上，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干这些东西……亏我还努力表现了那么久，还不如呆在伊甸园里，你说我们是不是得罪谁了，才被安排到这里来的。” “也许吧，”郁声手腕翻转，指节处敲敲桌子，“你的脑袋里还有蝴蝶，最好别想着乱动，不然我控制不住它。” 在偷偷挣扎镣铐戴束定在了原地。 郁声不为所动。 她仔细研究着指南。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一条回到伊甸园的途径。 不，准确来说，是更快晋升的途径。 今天夜深了，郁声决定明天再去找重归者。虽然这也算工作部分之一，但如果这群重归者一直捣乱的话，她们会很难办。 郁声把头发放在脑后，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她的头发已经到了可以扎起来的长度，战斗的时候总是有些不方便。 朝焕双手背在后脑勺上：“哎，这破烂的环境，等会我们怎么睡觉啊。” 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里面，只有一张半旧的椅子，褪色的桌子，还有一些沾满灰尘，看不出形状的破烂。 恶劣。 这环境也太恶劣了。 朝焕还在思考今晚该枕着自己的脚睡，还是枕着自己的腰睡，没想到转身一看，一张巨大的铁质折叠床凭空出现在眼前！ ？ 这是什么？ 这天上怎么不下雨，开始下床了？！ 再抬头，朝焕看见了床背后，一个温婉秀气的女人，正朝着她微笑。 “你们好呀。” “我看见你们这里总没东西，就带了个床，还有一点物资给你们。” …… 新登门拜访的这位，叫做庄恣。 据她所说，她是公共服务部门的，和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就隔了五条街。 “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大部分负责公共管理事务的，就是重归者，”庄恣感叹地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一副心酸模样，“但这段时间，总有很多重归者失踪就算了，而且剩下的重归者，大部分也不愿意干活了……在这样下去。那海文城简直要乱成一团，还好现在只是垃圾乱了些，要是人再少下去，我都不敢想。” 第93章 “更重要的事情是，”她苦笑了下：“马上就要八十五周年纪念日了，世纪雕塑如果完不成的话，我可有的受。前几日，搜查科的祝监察官还和我说过，寻找重归者的任务正在进行中，也不知道有没有所获……哎，这种事情你们研究所应该也没办法，毕竟你们最多也就测量测量城市污染有没有超标，有没有哪里可能爆发大范围共振。” 郁声：…… 不，她们比这描述的更没用。 庄恣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戴束面前，解开她的锁链，带着她往外走。 边走，边大声训斥道。 “您能不能消停点！你偷袭研究所城市管理分布这件事，就足够你死上一百回了，还好人家是来自伊甸园的高素质人，不跟你这种没用的重归者计较，你的那些朋友也是，人家放你出来，是给你面子。要多多感恩知道吗！” …… “啊。” 朝焕才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撑地，后知后觉道：“原来我们还可以计较啊。” 她们是不是又被坑了。 郁声说：“她应该不会愿意放人。” 又是送礼，又是暗示，摆明了不想让她们追究这些事。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对研究所的安排并不满意。 这里这么偏僻，她该怎么回去？ ……是不是又要在这里耽搁很久了。 朝焕没有察觉到郁声起伏的心绪，她抬手，捂着嘴。 “好困。” 她打了个哈欠，把刚刚到来的床折叠开来，躺在上面，蠕动了两下，乖乖地挪到了一边，迷迷糊糊地说：“我先睡了。” 郁声坐在瘸了一条腿的椅子上，嗯了一声。 现在她的心情并不算太好。 她不想一直留在这里，她想尽快靠近天文台，完成任务，然后回去。 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舍弃一些游戏体验。 要怎么才能够更加快速地晋升？ 难道只能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了？ “……” 绝不可能。 郁声把雅戈甲虫们拿了出来。 她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去寻找重归者们——毕竟海文城太大了。 现在，这些虫子们是很好的主受。 甲虫在地面上爬行，察觉到这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便在地上焦躁地爬行，其中还试图发出一些庞大的动静，被郁声一个眼神制止了。 吵闹。 不要打扰别人睡觉。 “新世界……琥珀！” “我们，其他族人。” “一起去找。” “你……特殊……” “我们拥抱。” 郁声不喜欢虫子。 这些要求有些过于无礼。 她的指尖在桌子碾过，随意说道。 “我可以没有你们。“ 赤裸裸的威胁。 雅戈甲虫们毫无畏惧，相反，它们的念头此起彼伏地传给郁声。更得寸进尺的要求。 “拥抱。” “亲密。” “繁衍！” …… 这里并不在梦里，郁声也并不想和虫子产生任何接触。她的指尖在桌上点了两下，从自己的左耳旁边扯下一根头发。 十几只幼虫因为这个动作蠢蠢欲动，一动不动正盯着郁声。 郁声指腹上捏着一根头发。她把这根头发选在甲虫群的上方。 细长的头发，上面还夹杂着主人最新鲜，最原始的气息。 郁声另一只手撑着下巴。 “只有一根，谁争到了就谁去。” 头发落下。 下一刻，几十只黑影冲向那根头发！ 尖锐的情绪动荡，高涨。 “我的！” “给我！” “别……拦！” “飞过去！” 由于它们开始自相残杀，郁声走过去的时候，还不小心踩扁了几只。 ……在地上爆开的样子有点恶心。 郁声决定之后换一双鞋子。她扯了一下细线，把灯泡，在刚到的床边低下头。一片暗色里，朝焕的表情看不清楚，但从身体形态来看，应该是极为放松的。 没到一会儿，朝焕就已经打起了浅浅呼噜。 并且左右翻滚，上下移动，还时不时发出几句意味不明的梦话。 很不安分。 海文城的远处，有各色闪烁的灯光。第九大道虽然陷落在一片黑暗中，但这一片的星星，比其他区域的要密集。 郁声也跟着不自觉笑了笑。 心情没有先前那么糟糕了。 她单手把防护服脱下，又把风衣外套盖在了朝焕的肚子上。 ——不要着凉了。 还有， 晚安。 —— 执行任务的空隙，风沙在沉思。 新人们坐在一旁干瞪眼。 一时间，整个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虽然不知道小风队长想什么，但路千里内心也有点心梗。 毕竟风沙的灵感是她启发的——可是谁想得到她随口一发疯，自己上司就冲过去找上司的上司了啊！如果风沙因为这件事内耗，那她岂不是千古罪人—— 路千里内心奄奄一息地吐槽，表面上依旧保持着虚伪的朝气蓬勃和体贴，靠近风沙，用肩膀推了推风沙的肩膀：“小风队长，你还好吗？” 风沙敏锐地躲开，并摇头。 路千里内心受伤且尴尬，可她还是倔强地保持微笑，承担起团队的润滑剂：“没有关系的，人总会有冲动的时候啦……我以前也经常没有证据，就冲上去。人类本来就不是理性的生物，更何况你才刚刚当上队长，急着做事也能够理解。” “没有，”风沙说，“我在想有什么证据。” 啊？ 路千里无话可说。 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呢。 逻辑呢？原理呢？ 你以为在《伊甸小报》上刊登小说呢，不需要任何理由，一件事就可以莫名其妙发生啊！ 不就是她随口说了一句，她一不是异形的卧底，二不是天文台的，她说的话，算个啥啊！ 此时，路千里的背后。 一个女声吊儿郎当，难以置信地抱怨道：“为什么最近异化的人这么多啊，虽然当异能者确实经常精神状态不佳，但也不至于一天异化这么多人啊，真是奇了怪了，害我每天都要出外勤，累死了。” 路千里还没回过头内心就已经淡淡地发出了好像很感叹的感叹号：！。 天呐，这是我的知音吗。 她转过头，还瞥见新产生的知音们对着自己挥手。 天呐，这么热情，怪不好意思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向—— 她旁边的风沙挥了挥手。 哈。 路千里尴尬地扫了一下头发，假装自己从没想过伸出手。 风沙：“好久不见。” 风行点了点头。 “您好。” 她微微欠身，从始至终，眼神一直盯着斜下方的位置。 没有直视风沙。 瓦达搂着风行的肩膀，说：“诶，这不是你家的大小姐吗！大小姐好，我是风行最好的朋友！是她灵魂的挚友！” 风沙有点招架不来这种热情：“……你好。” 风沙其实和风行并不算熟，一般也不会想到她。她只知道小时候，自家医院收养了很多人，风行恰巧就是其中之一。她看着风行提着的白色箱子，另起话题：“你加入医疗大楼了？” 那是医疗箱。 医疗大楼和其他部门一样，下面有很多二级、三级部门、包括在医疗大楼备案的。医疗大楼的工作，比起其他工作来，虽然忙，但危险程度较低。 毕竟变成异形的交给保卫队，人和异形的不稳定状态交给研究所，这么一来，医疗大楼的对象就是最淳朴可爱的人类了。 风行再次点头。 “是。” 她对风沙的每个问题都认真回答。 虽然回答很简短。 医疗大楼不在风沙的管辖区域内，她犹疑半晌，说：“有他们异化的照片吗？” 风行还没有说话，瓦达就在旁边小嘴叭叭了起来：“怎么可能会有啊，我们又不是什么伊甸小报的员工，总喜欢到处偷拍。” “……等下，”瓦达自己说了半天，又伸出手指，点了点，“不过，我经常拍风行的工作照片，里面应该有那些人异化的照片——嗯，找到了！” 路千里在风沙的肩膀后，踮起脚尖，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 那照片主要拍的是风行，只有最角落的、虚化的地方，有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不是。 这根本看不清啊！ “好了！不聊了，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了啊。” 瓦达赶时间，收起终端就是走。 风行留在原地，抬了抬眸，看见风沙点头后，才慢慢迈开脚步。 热闹溜走了。 第94章 只留着风沙一个在原地若有所思。 路千里不解。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队长，你不会当真了吧。” 风沙摇摇头。 “只是……在我的记忆力，这种事很常见。” 路千里：？ 啊？ 她挠了一下头，被自家小队长完美带偏，也开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真的有非法人工觉醒的话，那她的工作量—— 她挠了一下又一下头，思了一次又一次。 思思思思思思思思。 简直不得好思。 简直莱芜好思。 第65章 重归者（六） 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简直就是一个草台班子。 不仅没有权威，没有设备，没有人。 就连负责人，都是第二天才来迎接新人的。 并且看起来醉醺醺的。 并且看起来像熬了七八天夜，黑眼圈比隔壁楼的灰尘还深。 “嗨！” 负责人手里，正优雅举着一个高脚杯，醉醺醺地朝着郁声碰了个杯：“新人们，你们好！” “欢迎来到新世界！” 郁声：“……你好。” “太客气了，不用称呼我的名字，”负责人又再一次碰杯。 透明的高脚杯周围，被指纹和污垢染得迷乱。负责人毫不在意地捋了下头发。 “你们叫我负责人就行。” 说完，负责人摇摇晃晃，走一步路晃三下，身子和面条一样软和摇摆——倒在了新来的床上。 她高兴地像个四十多岁的孩子：“怎么我就一天功夫没来，咱们还有床了！” 朝焕在一旁抱着自己，无话可说，“等等——” “这个分部就我们几个人吗？” 负责人哈哈大笑！ 她高高举起杯，把高脚杯放在了自己的头顶上。里面没有任何液体，她却倾斜玻璃杯，像在往空气里倒酒。 空气被无端搅动。 负责人抿着唇笑：“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在哪里就要遵守哪里的规矩，在第九大道，你也要学会遵守这里的规矩。咱们研究所，没设备，没人手，好多年没派人下来了，在你们之前呀……我已经有八年没见过新人了。” “啊，”朝焕激灵起身，“我们是——”大冤种！ “碰。” 负责人和空气捧杯，努了努嘴，阻拦朝焕，随即眼睛成一条缝。 “没错呀，两位小朋友。” “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们是这八年以来，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 “……” 郁声问：“这五年发生了什么？” “小朋友，你的问题太不明确。” “但论变化，我就能给你举出百八十个，死了多少人，墙上的皮脱落了几块，垃圾里又多了很多针头，街边长不出来的折骨花，有的楼推倒了，我们离伟大的八十五周年纪念日又——近了一步！”她双手张开，满脸享受地拥抱世界！ 郁声皱眉：“什么纪念日？” 之前庄恣也说过。 “纪念日啊，”负责人鼻尖轻嗅，如同品尝佳肴，她把玻璃杯贴在自己的唇边。 不一会。 雾气，玻璃，光线，纯色交织在一个画面里。 她脸上的皱纹不规则地延伸着。 红色的，饱满的唇瓣晃动着。 “你们不知道吗。” “伟大的纪念日。” “什么……” “呦！”负责人摇晃了下杯子，神情夸张，对着外面招手，“这不是搜查科老大吗？” “怎么想到来我们这了？！” 搜查科的祝满月走了进来，因为这间房间实在太过于狭窄，她进门的时候，是弯着腰进来的。 郁声只给了她一眼：“我们最近没有功夫。” 祝满月脸上表情稀少，就连说话的时候，嘴部肌肉也不会有太多牵动。 “重归者跑到第五大道了。” “她们很会隐藏，躲过了所有有监控的地方，抓到她们很麻烦。但没抓到她们，雕塑那边，也许会晚几天完工。” 这件事到最后。 不会有人伤亡。 只是到时候分锅。 唯一受伤的，就是办事效率低下的搜查科，以及半点用处的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 不！ “这怎么能怪我呢，”负责人捂着脑袋，痛苦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本来这件事就不应该由我们负责——” 祝满月：“你可以根据她们身上的污染，定位到个人的位置。” 负责人淡淡地抱着脸尖叫：“你当研究所是什么了，是雷达还是蝙蝠，是人类还是异形，异形也做不到在茫茫人海里找几个人吧，全世界异形赶快联合起来，别再整天想着进攻伊甸园了，快来海文城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 朝焕在旁边捂脸，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逻辑混乱，一看就很更疯狂这竟然是自己的负责人。 丢脸。 郁声倒是没什么感觉。经过多年洗礼，她虽然没有进化到不要脸的程度，但现在也没太要脸。 毕竟脸只要一张，安在骨头上舒服就行。 郁声在祝满月要开口说下一句前，提前开口。 “我知道她们在哪里。” 留在她身边的甲虫，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祝满月行动效率极高，一把抓住郁声的手，就大步往外迈。 朝焕在后面追。 陈旧的街道上，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女孩，伸出手，对着前面两个人说。 “你们等等我！” 。 郁声以异能者的速度，被祝满月带着，跑了一个小时才跑到。 只是浮光掠影般地一瞥，便足以窥见第五大道和第九大道的截然不同。 这里和第九大道的环境截然不同。如鱼鳞般整齐的房子里闪烁着灯光，楼下偶尔有穿着时髦的人经过，路上还有人在地上扑布，上面堆满了奇形怪状的工艺品。 入耳一阵风。 叮当作响。 仿佛混沌的面团里，杂糅着奇异旋律的音乐。 声音的来源——是眼前巨大的雕塑。 郁声站定。 祝满月见状，也停下来，问，“要去看看雕塑吗？” “……” 郁声去看雕塑。雕塑是一个五官模糊的人形。 雕塑周围有很多六边形的水池，它们被衬托的低矮。 郁声问：“这是什么雕塑？” 祝满月说：“是整个人类的拯救者。” 祝满月思忖了会，又解释道：“仔细来说，这并不算一个具体的人，只是一个模糊的意向，像那种庇护万事万物的神明，你在天文台里面，也能看见类似的雕塑。……算是某些精神安慰吧。” 黑幕之下，石头雕刻的神明身上，布满了潮湿的气息。 再往下看，有几十个小推车运行着，每个推车里都装满了，每个小推车后都长满了一个人。没有表情的人，低头，按照着既定路线行驶的人。他们身上的衣服仅供蔽体，粗糙的边缘，脏旧的表面，铺上一层层灰与泥土。 他们工作了很久。 于是。 人和车就死死地黏在一起。 没有人盯着他们。 他们却在低低默念。 “感谢……” 奇特韵律，节奏，低沉语调，仿若诅咒。 祝满月在一旁，也跟着双手合十，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对着雕塑，低下额头，碰着指尖，道。 “感谢。” —— 研究所，地底三层。 特殊生物收容室（十） 大大小小的玻璃罐里，装满了不同的器官，组织。有些组织正在逐步生长，细密的血管交织成一道网，在稳定液里上下浮动。 研究所所长，朝新，此刻正双手背在后面，环视着研究员手上的记录本。 这间收容室很小，因此只有一位研究员 祝离在旁边扇着风。 地底，异形聚集的地方。 总是如此压抑，躁热。 “a-001号，最近表现的很稳定。” “……稳定的有些不正常。” 研究员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显然对自己的结论也有点怀疑。 异形和异能者的界定标准很模糊。 随着研究所这几年的研究推进，曾经狭隘的认知被逐渐替代。 异能者，也会传播污染，让其他异能者异化。 部分异形，也有自我意识。 区分异形和异能者的标准也随之调整。 ——稳定值。 异形往往比异能者更不稳定。 因为它们缺乏人类的灵魂，人类的思辨，人类的理性。人类所有闪光点的来源。 如果一个异形稳定的话，那么就在某一方面说明，它们拥有和人类相同的智慧。 朝新站在玻璃罩外面，看着万根树的那一截根系。眼睛有些出神。 第95章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你千方百计，来回奔波……” 祝离挥手，捂嘴笑：“哪里你彻夜不眠地研究。” 这是个不讨喜的研究。没有人喜欢听到自己的闪光点被抹杀。 旁边的研究员笔顿了一下。 朝新说：“过几天，它就要被送进天文台了。为什么？” 祝离：“职位低微，打听不到消息。” “啊？” 朝新挑眉：“我看不是吧，整个伊甸园，除了庭院之外，也只有医疗大楼的那个敢和你碰一碰了。” 祝离谦逊回讽：“怎么会，我可没有什么权利把几个人，安排到荒无人烟的犄角旮旯里去。” 朝新“哦”了声：“那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没人回答。 祝离斜着眼，似笑非笑。 这并不是良好的氛围。 旁边的研究员局促地站在中间。他问朝新：“这个数据？我能够发表出去吗？” 祝离问了句：“新人？” 朝新摇摇头：“没办法。” 研究员说：“什么……” 他的身体一凉，在中心的位置出现一个窟窿。 风从身体里渗透出去。 “呼呼——” 血还是骨头？已来不及辨清失去的东西。 “啪嗒。” 地下室灰白的灯光把头颅分割成阴暗两面。 记录实验结果的本子落地。 沉重的躯体“轰”地倒下。 朝新把掉在地上的本子拍了拍：“还好！我之前向你要了纸笔，不然这新人要是把实验数据输入，我都不知道怎样糊弄过去。” 祝离：“走吧。” “是时候把a-001送进去了。” “你们说他们要干什么。” “很重要的事。” “代替琥珀吗？” “……也许呢。” …… “你的新人这么快就死了，没事吗？” “研究所里收容了这么多异形，危险程度本来就不小，再说本来就是个观察稳定值的工具人……没什么可惜的。” 第66章 重归者（七） 重归者们并不难抓捕。 依靠着雅戈甲虫，郁声很快就锁定了一片小巷。 抓到的时候，重归者们聚集在小巷里，正拿着针管，往自己身上扎。针管里的液体缓缓注入血管内。 她们咻地一拔。 郁声看见她们手臂上的红点，出现不久后，就消失了。 异能者就是好。 耐造。 郁声走了过去，顺手把一直在喊“捞捞”的雅戈甲虫们捞了回去。 然后停留在这群重归者的眼前。 她拿出了刚刚负责人给予她的手铐。铁的，很坚固。并且一个手铐有七个环，不管是一只手的两双手的，还是三双半。 并且手铐的设计也很吊诡。 赤橙黄绿青蓝紫。 海文七环。 重归者们看到这手铐，第一反应也是：“天，天天……”刚刚打完药，兴奋的有点接不上话。 另一个重归者更加兴奋地补充道。 “……使。” 。 郁声把她们全部抓起来。 请文明用词。 抓完重归者，联系负责人，负责人再联系庄恣。没过多久，庄恣又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把自己的劳动力抓走了。 她估计很忙，连寒暄都没有，就带着几个不听话的员工前往施工市场了。 郁声问：“她们往身体里注射的是什么？” 祝满月：“迷幻剂——能够产生一些很愉快的幻境，见到想见的人，实现某些未完成的事情。” 郁声：“嗯。” 气氛一下冷凝下来。 两个本性内向的人根本没办法展开聊天。 郁声本想就此别过，回破烂的分部里去。 祝满月却提前开口：“听说你也是从伊甸园来的？” 郁声：“……是。” 祝满月：“我也是。” 哈。 郁声：“我知道你是重归者。” 祝满月问：“你以前见过我吗？” 郁声：“……没。” 好硬核的聊天。 要红温了。 她当主播pk的时候，都没遇上过这样的聊天小天才。 祝满月：“你脸怎么红了。” 郁声受不了了，闭上眼睛就是回：“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告白。” 祝满月不了解梗，她低头，生硬地转开话题：“那你打算一直在这吗？” 郁声微笑看她：“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 “好的，”郁声说，“我当然不打算留在这里，我想回伊甸园——我知道，你也想，有什么方法” 祝满月眼神看过来，凝重道：“……没有。” 。 那你说个麻花。 郁声的心又再一次受伤，亏她在这里一个人唱了半天相声，搞了半天节目效果。好不容易养好的心，又再一次受伤。 ——她不会再逗任何一个人笑了。 已ptsd，求放过。 郁声淡淡地说：“下辈子见。” 祝满月：“？” 郁声：“没，下次再见。”作势就要走。 祝满月拉住郁声的手。 郁声转身。 祝满月认真望着郁声的眸子：“这个办法，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有点困难。” 郁声：“需要什么？” 祝满月认真看着她：“戴束应该和你说过了。” 郁声：“？” 祝满月垂眸：“我受到身份限制，很多事情都做不了。这件事有风险，但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可以去尝试——” 郁声：“有什么风险。”戴束和她讲的时候，可没提到风险。 人心险恶。 祝满月：“你可以进那所整容医院里，搜集证据。” 郁声：“……那里面有什么？” 祝满月定定看着她：“非法人工觉醒。” 谈到这个话题，祝满月周身气势变得冷凝，她上前一步。 郁声也愣愣后退一步。 祝满月又上前一步。 郁声再后退。 默契地像在公园里跳了十年探戈。 祝满月这次没让郁声后退，她拉住郁声的手臂。 一张巨大的脸在郁声面前放大。 祝满月低吟：“人工觉醒的名额太过于稀少，但需求量众多……久而久之，就会在产生这些不规范的非法人工觉醒，不规范的人工觉醒，就会让增加不稳定的概率。规则的破坏，社会的崩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郁声挠了一下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刚刚碰了一下虫子，现在总觉得皮肤有点痒。 心脏也有点痒。 烦。 下次干脆全踩死算了，她也不缺这几个东西。 郁声漫不经心地回复道：“意味着……我们可以踩着他们上去？” 这也是你来找我的目的之一？” 祝满月点头，她顿了一会又说：“如果能找到非法人工觉醒的证据，我们说不定能够回去。” “嗯，”郁声问，“所以，危害呢？” 她下巴微抬，象征性地拍了拍祝满月的肩膀，明明比后者矮了一个头，这动作却莫名有点提点和长辈的意思在。 “为什么找到线索，我们就能回去？” 这里和伊甸园遥遥相望，如果要晋升，就必须一步一步爬上去。第九大道上面有第八大道，……以此类推。 能够直接回到伊甸园的方法。 那会是什么呢？ “……” 心底已经有些猜测。 郁声绕着祝满月走了半圈，走到了她的背后，和她背靠着背：“有些话，你不愿意和我说，我也没什么想说的。我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比我更急吧。” 一步，两步，三步…… “等等！” 郁声停住脚步。 手臂果然又被攥住。 郁声余光撇着那一截手指。 骨指分明，但不算好看，有几个关节凸了起来。 看样子，有的人回去的意愿比她更强烈。 被人察觉到欲/望，就像被颈动脉上，缠绕了一根滋滋吐着蛇信的毒蛇。 祝满月低头，声音沉沉：“这件事，和伊甸园有关。” —— 伊甸园八十年来，没有像其他组织覆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人工觉醒技术的不断精进。 因为人工觉醒，所以伊甸园的传承未断。 因为人工觉醒，所以伊甸园从来不担心优质异能者的缺失。 而在整个伊甸园里，关于人工觉醒，一共有三个派别。 分别为激进派，中立派，保守派。 激进派主张扩大人工觉醒的范围，而保守派主张顺应自然。中立派则左右都沾点，既主张扩大，又主张根据自然随机应变，一遇到不对劲的地方，就必须立刻缩减人工觉醒的数量。 第96章 三个派别，不能说水火不容，但也绝不会和谐共处。 只是，无论任何派别，所有人的共同目的只有一个。 让伊甸园更好的存活下来。 让人类更好的延续。 高塔内部通讯。 【新消息】 【未查看】 祝离有些意外地看着高塔内部通讯发来的消息：“通讯取消……改为线下。” 奇怪。 旁边的朝新撑着下巴：“哎呀呀，你说为啥呢？” 祝离：“我以为所长会比我更清楚。” 朝新挥了挥手，眼睛瞪大：“怎么会，我的权利你还不清楚吗，都没几个人听我的。” “是吗，”祝离：“我听说安排到犄角旮旯里的，有个姓朝的。” 朝新挠了一下头，倒吸了一口充满火药味的凉气：“我听说那个第九大道那个搜查科，还有一个姓祝的？” 祝离：“她已经主动和我断绝关系了。” “噢？”朝新探头看她：“所以你在哭吗。” 祝离在笑。 “我在想，你怎么应付你的死对头。她肯定会在会议上指责你滥用职权。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朝新努努嘴，满脸无辜。 “还能怎么解释，就直接解释，在第九大道，有人非法人工觉醒，所以我才派了我的直系亲属和你的心腹过去。” 。 两人相视一笑。 “你敢说更多吗？”祝离问。 “说什么呀？”朝新天真地假装听不懂。 “这些事情，我还是不如所长清楚。” “嗡嗡——” 手上终端震动，祝离低头看。 是个不错的消息。 她的终端上，风沙给她发来新的消息。 “我找到了证据。” …… 几个小时前。 路千里已经逼近崩溃的边缘。 自从风沙莫名其妙笃定，伊甸园内肯定存在非法人工觉醒后，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日常任务之外，每天就是在伊甸园的各个地方搜查—— 手段之残忍，连地下一米的生物都不放过。 路千里痛苦面具。 造孽！ 路千里压力倍增并且每天都睡不着觉。 她只能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以及上班摸鱼时间，在终端上看看《伊甸小报》的精彩剧情苟延残喘。 作为《守望未来》的产物，伊甸小报的每一个字都在诠释低俗、萎靡的价值观。 一点都不积极，一点都不正能量。 由于实在太过低俗，在整个伊甸园，也算小众爱好，只有一小部分精神状态，xp异常的人狠狠钟爱这份小报。 【姐姐…想…这里】 【嘘，女人把手指放在唇间，展颜一笑，忍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路千里本来萎缩的精神瞬间奋起，她兴奋地小腹紧绷，心跳加速，混沌的脑子瞬间加快流动。 路千里内心疯狂尖叫，激动，辗转反侧！她红着脸，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抓紧看完这一期的故事。 ——天呐。 因为这竟然还是一篇拥有着各种play，详尽描写的大尺度文！ 女主是庭院的议员，男主们是调查队的疯狗、保卫队的肌肉男、医疗大楼的矜贵医生，研究所的阴暗研究员……女主前期，是什么都没有的孤儿，但只要她勾勾手指，所有的男主都会无条件献上一切，不求回报。后来她一路向上爬，成功成为了议员，所有男主都只能卑微地去祈求她的爱怜—— 花了三天的休息时间，看完这篇连载，路千里身上浓厚的死气消除了，她容光焕发，她精神百倍，她如获新生！ 她往后一翻页。 …… 【女人嗤笑了一声，把略显凌乱的衣服整理好，背对着床，低声说道，想要和我这么强大的话，就去医疗大楼b1807进行人工觉醒吧。】 路千里：？ ？？ ？？？ 不是，姐妹，家人，朋友。人工觉醒不是在研究所吗，这作者是伊甸园的人吗？也太没有常识了吧，这样的人也能写小说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哈哈。 万一呢。 路千里放下嘴角。 她面瘫着脸，问旁边闭目养神的风沙“你说，如果有非法人工觉醒，他们会怎么传播呢？” 风沙闭着眼睛：“保卫队有在学生里安插眼线，但至今没有发现线索，他们应该采取了很隐蔽的传播手法吧。” 路千里：“您觉得有多隐蔽呢。” 风沙：“至少普通人接触不到，或者根本不想接触吧。” 路千里：“……” 她想说。 又不想说。 该怎么和你说，小风队长，我在观看无聊的小报时，顺便看见了一些线索。 啊？什么作品？你要看？ …… ——责任感和羞耻感像在拔河，把她在中间绞了一秒钟。 风沙吸到了一口纠结的空气，睁眼，疑惑问道：“怎么了？” 。 一秒钟以后，路千里调养好了。 无所谓了。 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宇宙的明天。 就算——把自己最隐秘的一面展现在上司面前，又如何呢。 就算——被所有人知道了她看伊甸小报，又如何呢。 就算——这件事，以后写成报告，放在档案室，又如何呢。 作为一名专业的公职人员，她一般不会笑，除非很想哭。 此刻。 路千里的脖颈上宛若压了一座高塔，这使她被迫低下罪恶的头颅和眼睛，只能忍辱负重、满怀悲怆，如同一位深沉哲学家似地笑了一下—— 很自信的笑，嘴唇稍微上提，肌肉几乎没动。 “是的。” “我有一个朋友。” “她在观看高雅文学作品的时候，也许发现了一点线索。” 第67章 重归者（八） 蓝博士整容医院，并不在第九大道，它在第七大道附近，因为太过于高耸，整整有二十四楼，所以郁声一抬头，就能看见这所医院。 灯火通明的白色大楼。 据说门口，时时刻刻有六个以上的人看守着。 祝满月：“你可以申请进去检查污染，然后……” 郁声：“等等。” 郁声：“我还没决定要与你合作呢。” 郁声挥了挥手，离开的步子加快：“我对离开这里没有兴趣。” 祝满月紧盯着郁声：“你真不打算回去了？” “嗯，”郁声说，“我打算在这呆一辈子。” 。 不过是一些糊弄人的话。 郁声不想在对手未知，危险未知的情况下，先暴露自己的身份。 半夜，郁声穿上【南瓜恶作剧】，悄悄地潜入蓝博士整容医院。 装扮成别人也通不过门口的闸机。这家医院，不仅仅是重归者不允许进入，穿着不达标，不属于某个世家的人，也不允许进入。 ——看来，这是一家只招待上流社会的医院。 唯一的方法就是潜入。 这一所医院很高。 在半夜观察后，她才发现，每一座窗户都严丝合缝地关闭着。想要进去，只能打碎窗户。 会弄出很大的动静来。 还是隐身更为隐秘。 蓝博士整容医院里面，比郁声想象的要压抑许多。很寂静，只有医疗机械运作的声音，以及物体移动的声音。 一群人低头排队，手里都拿着几张纸。 这些单子会在出门的时候强制销毁。 郁声凑在她们身边，才发现其实并不是她想象的整容医院——在上面发现了几个字。 强化耳朵。 强化手臂。 强化大脑与心脏。 …… “汪！” 郁声还在看别人手上的纸，腿忽然被充满警示地咬了一口。凉凉的，还有些痛，她低头，才发现是一只异形。 【d级异形】 【三脚犬】 【拥有三条腿，缺少舌头，毛发呈卷毛状，攻击力不高，在出生几个月后就会饿死。但拥有灵敏的嗅觉。】 日常巡逻的卷毛三脚犬正冲着郁声站立的地方大叫。它看不到眼前的人，却闻到了属于人类的气息。 异常！ 异常！ “汪汪汪！” 这叫声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 郁声往更高楼层跑，她回过头看，那只三脚犬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不停叫喊着，眼珠子随着郁声而移动。 …… 有人赶过来，小声交流了会，又向上面请示。 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隐身异能。 这种异能目前从未被公开过，可并不代表没有。 有人混进来了。 第97章 而他们不会允许这些事情发生。 蓝博士医院的反应速度很快，马上，几十只三脚犬被放了出来，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寻觅闯入者的行踪。 郁声也不跟他们耗着，偷偷潜入每一层。 在每一间房间里都徘徊一下，等到三脚犬追上来，郁声再立马躲开。 一场刻不容缓的证据之旅。 可惜，跑了十几楼，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 ——直到第十四楼。 郁声一上楼，就看见一堆纸，散落在了地上。 一个人正在慌忙收拾地面上的纸。 旁边的人边指责，边急忙忙地捡起：“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点捡起来！等下还要把这些纸张处理掉的！” “。” 郁声只看了一眼。就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 她没来得及想，三脚犬又已经到了腿边。并且从上，从下涌了上来，一群巴掌大的小狗，围在她的脚边，根本不给她任何离开的机会。 “汪汪！” 无尽的黑夜即将流逝，远处，暗沉的金光压着云层往上。 看来，这一趟旅行，是时候结束了。 郁声抬头，这一次，没有跑。 她背靠着玻璃，坐在靠窗的位置，主动解除了隐身。 背后的翅膀悠闲地晃动着。 人很快就在面前聚集。 一个人，两个人…… 数不清了。 乌泱泱的人。 这里是十楼，窗户打不开，只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蓝博士医院的整个安保系统都汇集在了这里。安保公司的老板，吴话，呵斥道。 “你是哪里的异能者？” “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声音沉沉：“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绝不会对你妥协的。” 郁声不说话。 她把一条小腿，放在另一条小腿上，玩弄着镶满装饰品的指甲，居高临下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她黑色皮鞋的鞋底，是一团鲜红。 “嗯？” 吴话紧皱眉头。 “你来自哪里？” 这个点似乎戳到了眼前人的笑点。 她暗红的唇角勾起。 思索了一会，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 无形的风飘过每个人的心间。 “微茫。” 【支线任务：传说中的存在（一）已完成】 【您已成功十个人（及以上）成功宣传了自己的组织！】 【恭喜您获得奖励！】 【力量达到了b级异形的存在！】 b级异形。 怎么说呢。 人舌花也是b级异形，万根树也是b级异形。 ——呼。 女人一往后趟，后面的窗户如同薄冰，应声破碎。 风呼啸而过。 还好，这份力量并不弱。 “开木仓！” “啪啪——” “拦住她！” 他们惊慌失措地站在窗户边上，往下俯瞰。 庞大的城市还没有从沉眠中苏醒，一片黑寂中。花火在女人身上闪烁。 如同细碎星点。 无边黑夜里，闯入者的马尾逆风上扬，头发上的南瓜装饰几乎脱离发尾。她背朝地面，双手摊开，后倒，从三十米的高楼坠下。 时间蓦然慢了下来。 建筑中灯光，一盏一盏，自下而上的亮起。匀速地、急切地、克制地溶解黑暗。 渺小的人影在建筑间穿梭而过，身上光影一点点，一点点加重，变得更为浓厚。 她在无限靠近光。 …… 吴话握着栏杆的手青筋爆起，掌心泛白。 ——女人前额的头发上扬，打在皮肤上，裙摆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她的双唇微张。 再见。 抓不到我的人。 底下设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正打算逮捕这个闯入者，一抬头，却错愕发现，女人仰着脖颈，在接触到光的一刹那，消失在空气中，消失在那条分界线中。 如同跃入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 路千里很有道德地供上了《伊甸小报》的原文。 风沙看了一眼。 还不小心跟着小声读了一句。 【那些男人为了让她感到愉悦，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自己，他们的肉/体上滚满了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疤痕。为了收集更多的疤痕，他们辗转反侧，找各种异形，在自己的身体上留下重创。可怖的伤口痊愈，撕裂，浸入汗水，刺骨的疼痛，结痂，被人为撕扯下来，再次疼痛，结痂……直到痊愈。他们才敢卑微地走到她面前。 只是因为她的那一句——喜欢脆弱感多一点的男人。】 …… 路千里面不改色，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这点尺度算什么。 顶多是爱好奇特了点呗。 人生而自由。 风沙不愧为保卫队的精英，只用了几十分钟的时间，就看完了这一期《伊甸小报》。 还沉默地翻开了前几期。 路千里：。 不会上瘾了吧小风队长。 ——事实证明大多人的xp都是正常的。 风沙起身：“你发现了吗？” 路千里：“？”发现什么？出身研究所的男人都是最大的？医疗大楼总是最长的？保卫队和研究所的男人天天和女主三人成行？医疗大楼的男人每次都会疯狂吃飞醋，然后越来越狠？调查队的矜贵男主，为了满足女主的福瑞控，主动进入异化状态？ 真是人心惶惶了小风队长—— 风沙：“前面几期都有或多或少地出现b1807，也许这真的是一种线索。” 靠。 路千里死人音：“小风队长真是坐怀……秋毫。” 风沙起身，思忖：“如果我们要查的话，也许得隐蔽点。” k909的人也不算少，全体出动一定会引人注意。 风沙：“路千里，你一个人和我去。” 。 路千里先一步潜伏。 医疗大楼大门敞开，欢迎所有人，也没有门卫。路千里就带着兜帽，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边走边找掩体躲，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模样，时不时还会撞上骑着轮椅的病人。 病人：？ 不是，到底谁有病啊。 站在门外观察路千里的风沙，感觉到手腕上的终端震动了一下。 走了没多久，终端忽然震动。 她低头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 “喂，是保卫队的吗？医疗大楼进来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有点像恐怖分子，你们能不能过来一下！” 风沙：…… 还好这是发给她的。 风沙回复：“好的。” 她拉着兜帽，低头，悄声潜伏进医疗大楼，在病人惊诧的目光中，拉起路千里，一路往最底层跑！ 病人：“……” “……” “……” 淦！保卫队能不能快点来啊！ 这奇怪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 因为不久之前才来过，所以路千里已经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了。 她熟练地下楼梯，熟练地把武器准备好，熟练地……被风沙挡在身后。 风沙低声吩咐：“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如果有异形出现，你一定不能让它们伤人。” “啊？” 路千里抬眸，愣愣地说：“一个人去…没有两个人安全吧。” 风沙平视路千里。 她明明也不算大，但表情却莫名给路千里一种沉稳的感觉。 一只手落在路千里的头上，细软的头发穿过指间。 风沙摸了摸路千里的头，低头。 “如果——” “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代替我守在这里。” “替我守护其他人。” 路千里愣愣地站在原地。 其实她还想问：“如果我也回不来了呢。” 她望着风沙消失在眼前的背影。 一个声音，不用回答，也在路千里心头响彻。 “那还有k909的新人，替我们保护这里。” —— 风沙正呆在干净的收容所里。 医疗大楼底部，分为冷冻室、会议室、身体器官寄存室，低温血液室……也会像研究所那样，存放部分常见异形，以及病变器官，一是为了研究展示，培养新人，二是为了显摆自己的雄厚资源。 可在这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因为太过空旷，以至于有些诡异的……安全感。 风沙闭着眼睛。用「危机神经」刺探着周围的情况。 复杂的情绪。 混乱的情绪。 慌乱，后悔，自责……一点愤怒。 …… 除此之外，这里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只是作者的胡话吗？ —— 第98章 时间飞快流逝。 路千里站在外面，焦急地跺着脚。 未知带来现存的担忧，以及未来更大的恐慌。 路千里眼前的光彩一黑。 一个抱着巨大箱子的学生摇摇晃晃地出现在眼前。大概是因为沉重的箱子遮住了视线，她上楼梯上的磕磕绊绊，走了几步，忽然左脚绊右脚。 “碰！” “哎呦！” 乔荧脸直接着地，巨大的铁箱子在楼梯上滚了两下。轰隆隆地发出巨响，然后掉落到了最底层。 路千里把眼前的乔荧扶起来。 又赶紧下去拿箱子。 “你没事吧，等等，别动，我下去帮你拿！”路千里颠了颠：“你这箱子里面……是沙子？” 奇怪。 路千里眉头紧锁。医疗大楼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沙子？ 啊？ 乔荧并不认识眼前的人，她挠挠头，感谢了一下这位路过的热心人士。 “谢谢，里面是医疗废物的集合，我等下要把它送到顶楼去焚烧。”她说：“这是我的工作之一。” 如果没有异能的话，在伊甸园，能做的工作，就只有一点廉价的苦工。 这份工作每月能获得100信用点。 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虽然有点辛苦，但没有危险。100信用点也能够过上一个月平淡的日子。 “哦。”路千里动了动鼻子。她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路千里眨了一下眼，没把木箱子给乔荧，“等等！” 乔荧反过头，“啊？” 陆千里问：“能给我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乔荧：“啊？……”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主要是，这里面东西可能有毒…” 打开这个箱子很可能回丢掉工作，她实在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路千里抱着箱子。作为一名啥也不是的新人，她有些失落地把箱子递给乔荧，并顺便闻了闻。 ——隐隐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潮湿的沙子？ 在乔荧离开的时候，路千里问：“你这是从哪里拿的。” “b1801，你看，就在那。” “不过我出来的时候，把门关上了，你要进去的话，可能要去找钥匙。” —— 风沙一无所获地回来。 b1807里没有多余的异常。 路千里看着风沙，简短讲述了刚才的异常。 “我们……要不要去b1801看看？” 。 b1801的房门特别坚固。 风沙踢了一脚，脚尖竟然有点痛。 而眼前的门纹丝不动。 风沙看了路千里一眼。 ！ 明白了！ 路千里心领神会，转身就往后方跑去，去医疗大楼的管理区，去寻找钥匙。 管理区的坐班人员找了一圈，才挠着下巴说。 “这钥匙怎么不见了？” “奇怪，这么多钥匙，怎么偏偏那一把就不见了。” 你们医疗大楼的管理是这样管理的……？！ 路千里没有办法，回去和风沙商量。 房子后面一定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两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有想法，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没有任何人脉和资源。只好拨通祝离终端，说明情况。 “我们找到证据了。” “只不过现在进不去。” 祝离：“放心。” “刚好调查队最近也有人在这边。” ——调查队不养闲人。 风沙在地上等待了一会，就听见窸窸窣窣的一声。 眼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大洞，洞里露出半张脸来。 涂卜。 调查队成员。 异能是【类鼠生物】。 她的双颊处都是雀斑，在脸上形成两个三角形。看起来很可爱。 涂卜瞥了一下她们，整个人往下，随后，一个童声在隧道下面闷闷地响起。 “进来吧。” 风沙脚往洞里踩，整个人斜着划了下去。等到达最底端的时候，她往后看，才发现后面竟然也有一条深深的隧道，隧道的尽头幽深，不知道尽头在哪。 涂卜站在旁边，挖掘出了一条通向房间内部的隧道。风沙顺着隧道爬到房间内部—— 这里和刚刚那所房间一样，里面并没有其他陈设。 医疗大楼的房屋使用率，并不高。 涂卜用手拍了拍地面：“有东西。” ？ 随即，她看了风沙一眼，脑袋往地板上砸，不一会儿，地面就出现了一个新的坑。仅容纳一人。 顺着坑洞里看去，可以看见……里面也许是一个洞穴。 风沙内心一跳。 她知道，出伊甸园的路很难，并且要经过严格审批。 但如果，有人挖隧道出去了呢……？ 去外面进行非法人工觉醒了呢？ 去到……缺乏管控的地方了呢？ 风沙顺着洞坑爬了下去。 地底下没有任何光线，风沙打开终端，扫射四周，四周空荡荡。 伊甸园的温度不算太低，所以排水管道一般设置在九十米，到一百米的地方。这里离地面顶多三四米，什么都没有很正常。 涂卜身手敏捷地冲到洞穴的另一端，一把将黑暗中的东西扯出来。 “嘎嘎嘎——” 红色的光团时闪时灭。在黑暗中，呈现出了猛烈的不详意味。 路千里被吓得后退一步，抱着自己抖了一下。 风沙则用终端，朝尖叫的地方扫过去—— 光线落下的地方。 是一只尖叫鸡。 尖叫鸡的肚子里有红光不断在闪烁。 涂卜轻巧爬过去，左手用劲，随意把尖叫鸡捏爆。摊开手，一个指甲盖大小，正方形的，小型的信息发送装置，正完好无损地躺在手里。 这应该也算是线索。 涂卜把信息发送装置丢给风沙。 然后。 她蹲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往四周嗅了好久。又对着四周的墙壁，都耸着鼻子，仔仔细细地闻了一遍。 风沙内心有点莫名的慌张。 她把终端对着其他方向照，路千里也跟着她一起动。两道来自不同起点的光芒，毫无目的地上下扫动着，偶尔，它们的终点，会完全重合到一起。 风沙没有移动。 路千里也没动。 两道光线，就这么静默地，交汇在溢出。旁边的光路，被两团光衬托的黯然失色。黯淡的几乎只由灰尘组成。 暗处，一个童声传来。 “这下面。” “没有。” “其他路了。” —— 郁声完美降落地面。 只有眼睛上的碎钻掉了一颗。 还好她从始至终都仰着头，没有掉下眼泪与皇冠。 她一路隐身，走到了第九大道。 越往第九大道走，道路就越发狭窄，崎岖。月光也显得越发局促，不安。 郁声想起了刚才看见的档案。 散落在地上的，有很多张档案。其中有几张档案上的名字很显眼，在名字旁边，有很多被晕染开来的痕迹。 就像是水珠一点点落下来，不小心打在上面。 档案上没有照片，但那个名字，是郁声很熟悉的名字。 常年思。 郁声擦了擦眼角的露水。 她刚才还不小心瞥见了蓝博士整容医院的名誉院长—— 似乎叫做。 风知行。 第68章 重归者（九） 郁声在沉思。 思考。 在烧烤。 她暂且放下多余的部分，从简单的地方开始想。 ……蓝博士整容医院，有四个特别吊诡的地方。 郁声愿称之为四宗罪。 其一罪，限制进入的人。 其二罪，里面的业务竟然不是整容而是强化……郁声从来没有听说过，现在有什么地方，可以单独强化一个部位。 其三罪，还疑似和伊甸园内部人员有关联—— 不过这点倒可以解释。毕竟伊甸园每一年，也有合理的出来时间，并且伊甸园的出入管控很严格，医院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地从伊甸园里抓人。重归者应该够他们霍霍了。 郁声由此，又联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其四罪，也是最无法洗白的罪名。 那所医院里面，竟然圈养了异形，并且还为自己所用。在这个大环境之下，就连《伊甸小报》的最大尺度，也仅仅是异化，身体出现非人类的部分—— 没有人管一下吗。 郁声想，还好她没有用真身去探。 这背后的关系，她想都不敢想。 。 祝满月作为搜查科，经常需要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的协助。 门“嘎吱”一开。 祝满月颀长的腿出现在郁声面前，晃花了郁声的眼睛。 第99章 祝满月只要一来，就一定是三件套。 “你真的不打算，去那所医院里探探吗？” “他们做了不符合规矩的事。” “你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改变的想法吗？” 郁声：。 每天说的这么热血，还不是因为是自己想回伊甸园？ 郁声点点头。 嗯嗯嗯。 随后，郁声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海文城虽然破烂了点，但祝满月作为搜查队头号人物，从来没有被苛刻过，手底下也有十几个人。大部分情况之下，都比其他重归者混的好。 在这种情况之下，为什么还要选择回去？ 祝满月：“没人甘心一直留在这里。” 郁声：“好吧，我们下次再见。” 理解尊重祝福（无贬义）。 。 海文城采用和伊甸园同样的信用点。信用点能够直接打到终端上来。朝焕每个月可以获得两百信用点，也能够勉勉强强购置一些基本的家具。 朝焕看起来，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破烂地方，她把其他地方收拾好，把自己的床整理好。换了一个更加明亮的灯泡，添置了一个全新的风扇。还在门口写了七个大字，研究所管理分部。 这七个大字，让郁声想到某位教皇。 教皇的字写的也很简略，应该是她没有手和力气去写了—— 毕竟最后变成一团骨头了。 最后还差点跃入海中成为骨头汤，如果不小心撞到，说不定还能凑一碗海鲜骨头汤。 不过不行。 嘌呤含量太高了。 。 祝满月第一零零八六次来时，终于带来了点有用消息。 一具……身体。 郁声：？ “戴束的妹妹找到了。”祝满月平淡地说，“我通知她时，她说要过来和你拼命，我拉住了她，让她分清真正的敌人。况且，这本来就不是你应该尽的责任。” “。” 郁声低下头，视线恰巧落在这具身体上。 刚好，她对蓝博士整容医院，还存在很大的困惑。 妹妹的表情很安详，整个人脸颊凹陷下去，嘴唇苍白，一副营养不足的模样。郁声仔细观察了会，她的皮肤看起来和真人无异，只是少了点血红色，也没有奇怪的斑点。如果不是平坦，没有任何呼吸的胸膛，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不知道是游戏的设定还是疏漏。 郁声把她脖颈上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提开。 ——过白的皮肤之上，有一点小小的鳞片。 ……鳞片呈现出青蓝光泽。郁声把鳞片默默地关上。 祝满月察觉到了郁声的动作：“她们不像我们……。她们是主动申请来动重归者的。因为她知道妹妹感染了，” 郁声反问：“这符合规则吗？” 祝满月顿了顿：“她们并不由我处决。”说完她又补充道，“戴束找到我的时候，她妹妹已经九死一生了。” 郁声没继续回答。 她往下继续检查，看见手指，脚，半截手臂都消失在身体上。只留下了一道光滑的切合面。 绝对不可能是搬运的时候，损坏的。 是人为的，故意的。 朝焕也跟着蹲了下来。她的视线无意间和祝满月撞了一下，又马上移开。她低头，指着脖子处的痕迹，问郁声。 “你说，为什么会有缝合痕迹呀。” 为什么？ 郁声的脑海里很快就想到不久前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 …… 她之前就在疑惑，在这个世界观下，有什么可以单独强化某个部位的能力？ 如果是觉醒，也应该是全身觉醒。郁声本以为这是人工觉醒的某些技术突破，现在看来。 朝焕说，非伊甸园进行的人工觉醒，都是不正规的，成功率很低。只有研究所，才拥有特殊的技术，能够保证人工觉醒的成功率。 蓝博士整容医院，专门招待世家。世家是海文城的重要权力部分。 蓝博士敢招待这些人，就代表着他们所谓的“强化手术”，有着很高的成功率——不然，就太容易特罪世家了。 为了尽可能保存自己，它必须要提高成功率。郁声本以为他们把研究所的技术偷学了过来，现在看来，可能是另辟蹊径……？ 直接把觉醒者的器官移植到正常人身上？单独强化某个器官？ 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变得很很很很很恶劣。 … 常年思的事情发生太久了，久到郁声都有些记忆模糊。她翻找着记忆里，想了半天，才隐隐想起那本倒着看的书。 那个时候，常年思的眼睛似乎不太好…… 似乎，单独将移植单个器官，也会有异化风险？ —— 线下会议。 伊甸园天文台。 顶层会议厅。 从外看，天文台呈现圆形。而从里面看，天文台是一个旋转的螺旋式楼梯。楼梯表面光滑，简约平整。 本次参加会议的，一共有六位议员。 以及伊甸园内部最重要、最基本的四大组织。 保卫队，研究所，医疗机构，中级学院的监察部。 “庭院”是伊甸园的最高掌权机构，内部一共有五位议员。 由于以前出现过许多刺杀事件，所以议员并不是终生制，而是三年选取制度。 祝离在天文台门口，驻足，回望。 守在门口的，调查队成员欠身：“您还不进去吗？” 祝离瞥了眼他类似于兽的瞳孔，以及身上不像人类的皮肤。 ——这种程度的异化，如果是一般学生出现的话，保卫队是有权力当场击毙的。 只是如果进了调查队，那就代表着，在“庭院”的心中，这个人的作用远远大于危险性。可以使用。 远远的，祝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血流苏走在一个人旁边。 两个人面色都不太好。 “真巧，”祝离满脸微笑回头，“文院长，没想到在路上也能遇见。” 文延冷若冰霜，不理人。 血流苏在旁边凉凉回击：“难为祝检察官，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了。” 祝离站在后面，忽然感慨一声：“我上次遇见凯瑟琳了。” 文延仿若没有听见这一句话。 血流苏气息一滞，还想开口，就被文延拦了回去。 冷冷的声线。 “送我到这里就行，麻烦了。” 说完，她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地说道。 “我和她，只是因为异能相似，才走到一起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联系。” —— 圆形会议桌上。 面对门的座位空出。 首席并没有落座，她的位置上，只有一杯茶，茶杯的高度，隐隐约约高于桌上其他杯子。 在祝离的印象中，首座，掌握伊甸园命脉的人，从未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祝离只远远的，和凯瑟琳一起，望见过她。 凯瑟琳说，主座融合了一部分a—001，不单纯以物质存在，存在时间更是趋近于无穷。她时刻呆在天文台里，整个伊甸园最顶尖的异能者都日夜看守着这座破旧的高塔。 想要彻底抹杀这个存在…… 祝离意味深长地上扬嘴角。 。 六位议员，分别落座在前三排的六个位置。她们是为数不多的，能见到首座真身的人。 站在旁边的，传达首座指令的传达员开口。 “传达首座旨意。” “今日，一共有四个议题。此会议不算入正式会议，无需记录。” “议题一。” 一直睡眼朦胧的朝新打起了精神，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事物。 “伊甸园近期新增的异化者数量增多，死亡率增多。” 六位议员始终面色不惊，不开口。 祝离叹了口气，先轻缓开口：“保卫队已经竭尽全力降低损失。每次波及的人数尽量不超过一定范围的百分之一。并且，在长期的异化事件中，我们的人手也惨遭削减。” “比起这个，”祝离抬眸，“也许源头，更值得重视。我的下属，在医疗大楼下，发现了疑似非法人工觉醒的线索。” 《伊甸小报》的作者至今没有抓到。 祝离花了很多方法，可每次查到一半的时候，就像被什么事情抹去。 医疗大楼下也并没有其他多余的线索。在这里提出没有论据的猜测…… 文延罕见地开口：“医疗大楼九百七十二名值班人员，日夜不停的工作，不是被你这么抹黑的。” 朝新在旁边正襟危坐，双眼朝前，点头：“的确，没有证据，就不要拿出来乱说。” “是吗？”祝离笑眯眯，猝不及防调转话题：“说起证据……研究所所长，私自往一个人手充足，第九大道的地方安排了两名新人。这两个位置，研究所并没有像庭院报告过——并且在出园申请里，也是写的在第二大道任职。” 第100章 一位议员打断：“偏离问题了。” 朝新拍桌子，愤怒附和：“就是！怎么能这样呢！ 传达员抬左手，继续打断，“请保持安静。” 随即朝祝离点头。 “主座已收到您的建议，稍后会做出决策。” …… 那之后，朝新又在旁边搅了几下稀泥，反抗了几下，看起来很不满祝离的做法。 双方纠缠了二十分钟毫无营养的话题。 文延则冷眼旁观，许久才说一句。 随后，进入中场休息。 休息时。 文延站在落地窗前，望天空。 天文台可以通过消耗生命，观测星星，来判断世界的走向，获取想要的信息。 而今天晚上，没有星星。 祝离走到她旁边：“今晚月色真美。” 文延：“今晚没有月亮。” 祝离：“有的月亮，在人心里。” 文延没搭话：“你觉得，现在伊甸园最大的问题，出现在哪里？” 祝离环臂看她：“技术落后，倾斜不够，决策太过绝对，伊甸园内安全度不够……你呢。” 文延手搭在了玻璃上，搭在自己倒影的心脏位置。 “我？” 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两个人并肩站着。 “第一，异能者太不稳定，伊甸园太容易被内部突破。” “第二——” 文延冷冷道。 “深受世家控制。” 祝离低头思忖了会，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下一场议题讨论即将开始，并且，比起第一个议题，第二个议题，才是文延更加在意的。 文延背着手，走向会议厅。 她走着走着，后面传来一声嗤笑。 “疯子。” 第69章 重归者（十） ……庄恣忍无可忍地向祝满月投诉：“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发现雕塑旁边又少了两个重归者。” “上次才抓到，今天又不见了！” 祝满月捏着终端：“明白。” “最近有点忙，人手不够，可能要慢点。” 庄恣近乎崩溃：“难道要我一个人搬这些东西吗——” 祝满月挂掉终端。 她招呼着搜查科的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顺便也去见了郁声一面。有些任务需要交接，终端上一时半会讲不清，不如当面讲。 一到附近。 就远远地看见，后者正抱着脏衣服，把被子往楼道间的长线上挂。 。 洗一件被子并不简单，第九大道的水费收费溢出，郁声偷黑第五大道偷水，又连夜扛回来，才完成了清洗任务。 现在是挂被子时间。 只可惜，那长线太高。郁声垫着脚尖，甩着被子，奋力甩了好几次，才甩了上去。 旁边的朝焕站在后面加油。 ——她更矮，压根帮不上忙。 筒子楼里有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楼梯中，菱形与圆形交错的镂空墙壁上，出现了一张人脸。人脸愤怒地破口大骂。 “你们能不能别占着我家的线！” 风太大，什么也听不见。 郁声在底下，一边晒着被子。 “我儿子可在第五大道的抑制剂公司上班！你信不信我叫我儿子来收拾你？” 郁声听到了声音，抬头：“什么？” 朝焕在旁边捧着被子，也没听清。她摇摇头，并且开始汇报负责人的消息。 “负责人发终端过来，说，她不是不来上班，只是想为了人类的未来与和平做贡献。” “顺便，她让我们最近小心点。第九大道最近经常有人遭遇毒手。” 郁声好不容易才把被子挂上去，后来，一个听起来就很高的声音传过来。 “你们有钱洗被子？” 郁声：？ 怎么又来了？ 郁声说：“…你又是为了蓝博士医院的事来的？” “不是。”祝满月严肃道，“第九大道最近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我们怀疑是异能者作案，需要你的协助，看看是否有过剩污染残余。” 郁声：“…好的。”难得有正经工作。 她又整理了下被子。忽然，自己的指尖有点发红。 郁声把指尖放到鼻尖闻—— 祝满月：“有人举报，说海文城内部有一个叫做微茫的危险分子…又或许是一个组织。也许是她们干的。” 朝焕捏着下巴：“微茫…这是什么意思？” 祝满月：“并不清楚，等你们整理好这里，就拿着设备和我走一趟吧。” “等等，不需要走了。” 郁声走到被子后面，仰起头。 “有新鲜的案发现场了。” 她捏着被子的一角，上面一条长长的，鲜红的血迹。很新鲜，一抹还能够晕染出血痕。 “也许这位刚刚就来过。” 郁声抬起头，刚刚还在和他们谈话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只剩下一张脸，扒在墙壁的缝隙上。一半被隐藏起来，另一半被遮拦着。 …… 这一片筒子楼的门，都是两层。外层是铁门，上面半层是栏杆，能够看清楚外面的情况。下半层，设置了门窗钥匙。 偶尔有人打开门。 在看到她们和那个脑袋之后之后，吓得一激灵，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啪——” 木门一下关上。外面的铁门跟着震颤，嗡嗡鸣叫。 郁声走到了那个人头所在的地方。 祝满月站在旁边沉思。 只剩下一个脑袋，身体——身体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不翼而飞了。 …… 刚刚的血液还在滴答滴答，顺着镂空的墙壁，一点一滴地下流。 朝焕赶紧跑去研究所的犄角旮旯里，翻找出一个使用痕迹很重，几乎接近破损的的污染检测器。她把仪器搬到案发现场，拍了拍这个正方形物体的头顶。 “咚咚咚咚咚——” 污染检测器忽然发出了尖锐爆鸣。 里面螺丝噼里啪啦地响过一阵，又在地上，左摇右摆，不停震动，最后，一缕轻烟飘了出来—— 烧糊的味道。 显示屏冒起雪花。 郁声：“。” 落魄的仪器、无力的上司、破碎的她…… 算了，不需要仪器。这一看就知道是异能者作怪，不然身体不会在短时间内不翼而飞。 郁声蹲下，观察。 地上只剩下一个脑袋，血迹很少，没有四处喷溅，都集中在一个地方。看起来非常和谐的场景，甚至脑袋上面，还有一个马赛克。 上面还贴心配文“关注玩家的每一次心理健康。” “么么哒。” 地面有脚印，只是这栋楼里居民众多，根本分不清地上的脚印，究竟属于谁。 祝满月在旁边，神情凝重：“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整个海文城发生了三十四起类似案件。每一起案件，都会出现身体莫名丢失的情况。这个基数其实并不算大，放在往常，也并不会受到这么快的关注。”她停了回，说，“这一次，是因为一个世家的继承人也受到了袭击。” “所以几乎全海文城的人，都在找这个所谓的凶手。” 全海文城？ 郁声想，她根本没收到消息。 转念一想，也不是。可能收到了，只是负责人没有传达给她们。 现场没有线索，也许住在这栋楼的其他人会看到些什么。 祝满月进行线下走访。敲门，不过根本没有人敢开门。祝满月也没有强行用暴力，或者是摆明身份。海文城的非世家居民，和官方组织的关系暧昧不清，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完全的统一战线。 在这种时刻，挑明身份反而会带来更大的弊端。 只有一个看起来极其瘦弱的女人开了。这一个眼下有黑眼圈，无精打采的女子。身上有一股第九区独特的味道——没有经过清洗的味道，沾满药水的奇特味道。 她的脖颈上有一处圆形针孔痕迹。郁声眯了眯眼。 郁声趁开门的瞬间，扫了一眼她房子里的陈列。墙壁上有一道暗沉的痕迹。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其他东西刮蹭过的痕迹。现在是限电时间，房间昏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郁声指了指外面：“刚才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江添仁在原地思索了很久，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疑惑。之后，她才吞吞吐吐地说：“没有。” 祝满月和郁声的动作同时顿住。 两个人作战经验丰富，见多识广的老油条，几乎是同时认出了——异化的前兆。 语言能力逐步消失、语调变得奇怪。 郁声不动声色把手外在了外面的铁门上，指尖微微用力。 测试门的防护力。 祝满月则转到后面，冷着脸，对跑到楼上看热闹的小孩呵斥道。 “滚。” “嘻嘻。” 第101章 “鬼脸。” 祝满月上楼，像赶苍蝇一样，赶完小孩，又低声拍了拍朝焕的肩膀。 “快回去。” 还没分清情况的朝焕：“啊？” “回去。”语气坚决。 “…”朝焕看着祝满月的脸，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抛下了这栋楼。 周围暂时清空，就算发生战斗，也不会轻易波及到其他人。 郁声和僵持了很久。才用温和的声音问：“这栋楼的水管有点问题，您楼上的人，向我们举报您的水管里有问题，我们可以进来查看一下吗？” 第九大道有专门的维修工。 开门的女人叫江添仁。 江添仁呆在原地，反应了很久，才点点头。 “咔擦。” 外面的那道铁门也毫无防备地开了。 看样子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只是这种程度，应该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郁声走向盥洗室，边走，边观察着房子里。她的脚下忽然传来明显的异物感——郁声挪开脚，小心地把脚下的东西，踢到光亮处——是一只圆形的针管，里面只有几滴透明的液体残留在内壁上。 也许是郁声的错觉，在一片透明中，郁声看见了一个圆形的，透明的物体，在水珠中移动。 不过，转眼，整个针管又没有了任何异常。 郁声没来得及多观察，她询问：“您生病了吗？” 顺带，也给了祝满月一个眼神。 江添仁呆呆地说。 “没有。” “那是什么？” 视线移到针管上。 “不知…” 声音呆在原处。 祝满月伸手，把江添仁跌倒的身躯扶住。子弹穿透了她的心脏，在短短的一秒内。 没有电，破旧的窗户上贴满了不用的报纸，上面写满了“天才医者”“能带来美梦的药剂”“最低成本的快乐！”。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没有任何痛苦，干脆利落地结束生命。 郁声走过来，内心有点恍惚。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 祝满月松下口气，打算吧江添仁的身体带回去，集中处理。她抱起这具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女人的脑袋忽然掉了下来。“碰”的一声，一只爪子从她的身体冲了出来！ 爪子的落点。 直直地朝着郁声冲了过去！ 几乎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祝满月下意识抬起手，护住郁声。 “嘶—” 手心传来剧痛。 那个影子见攻击不成，立马刷的一下，消失在眼前。祝满月没来得及拦住她。 郁声没追住去，她低头，有点懊恼：“我刚刚没反应过来，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没事，”祝满月：“这是我的职责之一。” 她安慰郁声：“至少也不算一无所获，我们看到了身体是怎么消失的。”——也许是异形把身体拖走了，并不是人类所为，是异形在作怪。 祝满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熟练从兜里拿出一盒消毒液，又拿出一个小药瓶，往自己的伤口上淋了淋，难得笑道。 “如果是一般情况，我可不舍得用抑制剂。” “感谢现代医学和科技的发明吧，要是放在十几年前，我就能一枪崩了自己。” 祝满月气定神闲。作为搜查科的一员，她经历过太多比这更危险的情况了，也受过更多更重的伤。 …… 郁声也没再安慰。她低头，把那一截针管捡起来，里面的透明液体看起来和纯净水很相像。 祝满月用嘴咬着绷带，给自己的左手打了一个漂亮的结：“这是致幻剂吧。” “第九大道很多人都在用。” “我们禁止过好多次了，但是总是禁止不掉。” 郁声诧异。 她还以为这东西是合法的。 祝满月把“致幻剂”放进兜里，准备顺便丢到楼下去。 “致幻剂小小一瓶，就需要几百信用点，但很容易上瘾，一旦用过它，就再也无法脱身于那种巨大的快乐…这么大的利益，总有人铤而走险。” 郁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房间内全部搜查了一遍，除了墙壁上的特殊痕迹，没有任何线索。郁声把这个情况，记录在终端上，推开门，准备离开。 郁声打开门，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房门外围了一圈小脑袋，正指着她们大笑。 “哈哈！” “看她们！” “好玩，好玩！” 小孩子的声音尖锐聒噪，郁声听的心脏难受。 祝满月呵斥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好玩，好玩！” “躲迷藏！” “扎针游戏！” 一个小男孩跳起来，他的口袋里掉了一个针孔下来。 他立马低头捡起来，在郁声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扎进了自己的皮肤里。 郁声刚想阻止，手就被祝满月拉住。 后者的眸子依旧沉静。 “你阻挡不了他们的。” 小孩子们快乐地举起双手，把针管随意丢到四处。有的顺着阶梯咕噜咕噜地滚下，有的在墙壁的死角停留，还有的在原地打个转，时时刻刻都有绊倒人的风险。 “好玩！” “快乐！” 针管里的液体慢慢往里推。 其他几个小男孩也笑嘻嘻，取出一个针管往皮肤里打。 几个小男孩围着郁声和祝满月，转圈圈：“好玩！” 大概是察觉到这两个人不会真正凶他们。 于是声音更加放肆。 “一起来玩吧！” 忽然，一个小男孩顿在原地。 这个瞬间停下的动作，牵扯出一个个连锁反应。孩子们接二连三地撞到一起，撞的前胸生疼。 他们聒噪指责：“你怎么停下来了？！” “你不快乐吗！” “怎么可能！我比他晚注射，我都感到快乐了！” 停住的小胖子顿住。他挠了挠头，疑惑问道。 “我没感到快乐。” “…我一点都不快乐。” 郁声眯起眼睛。 祝满月喃喃自语：“是被骗了吗？” 总有人用生理盐水代替致幻剂，以此来牟利。刚好，两个都是无色的液体。 祝满月低下头来，打量着针管里残余的液体，掉落了四个。她跑到下一楼，把小胖子注射的针管，拿到了鼻尖轻嗅。 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绽开。 祝满月神色瞬间变化。 “这不是致幻剂…这是什么？” 她马上又想起什么。立马把袋子里的针管拿了出来—— 一样的味道。 。 “不是致幻剂…那这是什么？” —— 已经是凌晨了。 风沙现在奄奄一息。 她几乎快超过五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她强撑着困意，莫名地开始怀念自己的温暖小家。 只可惜伊甸园内部，除了特殊岗位，都不能和外部传递消息。她现在再怎么想家，也没有办法和家里的人联系。 路千里已经放弃睡觉了。她在旁边生无可恋地开始看美女照片，试图给视觉上寻求一点多巴胺刺激——经过昨天的那件事，她暂时对异性提不起一点兴趣了。 她在伊甸园内部论坛上翻找来，翻找去。找到了一张浅灰色头发的美人。 ——是医疗大楼的院长啊。 文延。 路千里一直对这位院长持有很深的滤镜。——看小说看的。 听说她出身在海文城最偏僻的地方，从小就展现了非凡的医疗才能。后来，她在伊甸园横空出世，短短的几年内，就攻破了一系列难题。也正是因为如此传奇的经历，《伊甸小报》经常借用这份经历，编造出一些励志热血擦边令人脸红心跳的大女主故事。 在路千里旁边，因为太久没有成功入睡，虽然很困，风沙也睡不着。她抱着自己，听着河流的刷刷声，莫名觉得自己的皮肤有点冷。 她睁眼，扫到文延的照片，想了下，开口。 “你很喜欢她？我小时候，经常听到有关于文延的故事。” “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路千里：“？小风队长又什么内幕消息吗？”有瓜？ 风沙：“也不算，只是一点传闻。我生活在第五街道，文延应该生活在第九大道，或者第八大道附近？总之我之前就经常听说过她。” 路千里偷偷摸摸竖起耳朵。 风沙讲完之后，停顿了下，没再继续讲下去。 路千里内心焦躁，但她毕竟是个内敛羞涩的女孩，也不敢直接向上司提出过分的要求。 很久之后，风沙才慢慢开口。 “以前海文城，管控不严格的时候，第九大道附近有自发组织的黑市，上面流通过一种致幻剂，能够低成本地让人获取最大的快乐。副作用很大，后面那个幕后黑手被找到了…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只是听说，没有任何依据，听说那个人叫文延，可能只是重名。” 第102章 “来到伊甸园后，我发现大家都对文延，有种说不出来的惧怕感，一般都不会提到她…她本人我并不了解，我只知道她很反对人工觉醒，还说医疗大楼里不欢迎任何一个人工觉醒过的人。自从她当上了医疗大楼的院长后，也很少出现在人前。” “不过，她做出了很多成就。优化了以前的抑制剂，缓解了以前过高的感染率和死亡率，也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异能者的存活率，她的事迹太多，说不完。” “总之——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风沙的话音刚落。 一个不大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过路人脸上露出诧异——这里是伊甸园的犄角旮旯，她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 她脖子上围着风巾，风巾上有一个简陋的太阳图标，她不知所措，有些呆呆傻傻地问：“你们蹲在这，不累吗？” “需要拿个东西垫在地上吗？” 她说完就转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张毯子来。 路千里站起来，抖了抖酸麻的大腿。 保卫队是这样的，没有好的工作环境，没有优越的福利，甚至休息都只能平躺在地上。 “谢谢…” “呼。” 大风一吹，过路人脖子上的风巾，顿时飘了过来，露出一小截触手。尖端察觉到外界的空气，还友好地勾起来。 在打招呼。 女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慌慌忙忙，伸出手。 她想去抓空中漂浮的风巾，想要抓到那一个简陋的太阳图标。 ——她抓不到了。 风沙放下枪。 路千里在旁边愣了许久，愣到大腿再次酸麻。 等到风沙让她收拾现场，她才挠了挠自己的头，立马起身。没有任何表示。 她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方式。 出现了明显的异化症状与特征，已经没有治疗的方法。如果放任下去，人可能多活几天，甚至是几年，但是，可能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例如伤到别人，例如造成更多人感染。 路千里整理完现场后，坐下去，看着刚刚过路人留下的毯子发呆。 “你不用感到自责，”风沙说，“十几年前，只要接触异形，就有感染的风险，现在已经有了很多控制污染的手段了，我们不会永远停留在原地…把一切收拾好，出发吧。” 路千里：“…好的。” 她还是沮丧地低下头。 风沙看见了。 很多事实，心理预期和实际场景，其实是两种事。 不久之前，她也像她一样。 风沙就这么站在原地。 直到一片枯黄的叶片落在肩头。 直到耳边的河流声更加洪亮。 她低低道。 “牺牲不可避免。”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尽可能避免牺牲，并让她们的牺牲更有意义。” “走吧。” 第70章 重归者（十一） 搜查科的其他人，找到了一份异形跑出的录像。祝满月立马跑了回去，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和郁声分享情报。 郁声也不坐以待毙，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也开始着手调查真假致幻剂的事。 这件事调查起来不算难。 郁声先调查了致幻剂的起源以及相关信息。 ——最开始，它叫“入梦”。被人们认为，是一种具有安眠效果的药剂，只是越到后来，大家发现了它可怕的成瘾性，以及对大脑的损害，才开始禁止。 致幻剂的发明人已经被搜查科抓过一次，现在流通的致幻剂…都是来路不明的三无产品。 如果弄清楚真假致幻剂的来源，说不定能揪出一条大鱼来。 研究所管理局分部的日常很清闲。 除了搜查科求助，其他时间点几乎门可罗雀，只有收保护费的□□会前来光临——朝焕一个人，就足以应对。除此之外，一些需要上报的数据、污染数值，也能随意编造，只要编造的结果不太超出常识，几乎没有影响。 这也给了郁声很多自由时间。 她决定先不惹蓝博士整容医院，暂时往这个方面调查。 后面的势力，说不定要比蓝博士医院更好欺负。 … 如果蒙错了当她没说。 楼道之下。 郁声盯着几个在大道上奔跑的小男孩。 她原本想上去直接问，但考虑到昨天的场景，她又有点头疼。如果她想要上去问，恐怕得动用点武力。 对小孩动手，总是不好的。 更何况他们比莱茵更小，也比莱茵更调皮。 还好，这些孩子忽然大叫：“没有了！” “没有了！” “要去买！” “可是没有信用点…” “我昨天偷了终端，现在有钱！” “好耶！” 一群孩子异口同声发出庆祝声。 郁声躲藏在不同的楼道间，鬼鬼祟祟地跟着这群小男孩一边奔跑，跑了许久，才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区域。 周围基本都是简陋的板房，蓝白色的外壳看上去锈迹斑斑。里面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到外面，看起来没有一点隔音。 路标上表明了两个字。 后街。 郁声一路悄悄跟上去。 同时，耳庞清脆地划过一道电子音。 【主线任务第四章已发布】 【鎏金之影（一）】 【请找到在后街负责贩卖虚假致幻剂的老鼠人】 【任务奖励：一只老鼠的自白】 郁声匆匆一瞥，只觉得脑子一突，她不敢有懈怠，立刻马不停蹄地跟上去。 这里是后街，是最缺乏管控以及治安的混乱街区。因为距离第九大道有段距离，不属于任何管辖责任区，算是危险的灰色地带。 郁声在跟踪的时候，也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着她。 是道锐利与审视的目光。 没有办法。 郁声一边试图甩掉后面的目光。可她的目的太过于明显——那几个小孩。只要跟着那几个小孩，就不会跟丢她。 她甩不掉那道目光。 直到眼前一闪，郁声在一个转角口，跟丢了小孩。反过头，又差点撞上一个壮硕的怀抱。 郁声连连后退。保持安全距离，才抬眼。 “拐人的？” 眼前是一片浓厚巨大的阴影。但是这一片阴影，就几乎将郁声包裹起来。 阴影的主人，也同样高大。 雷蒙穿着破旧背心以及作战鞋，露出鼓胀的肱二头肌与后背肌群。 宽阔的肩膀，几乎拦住了郁声的半个视线。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高山压在身上。 他面色阴沉。 “拐人的？” “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死心……” “我不是拐人的。” “我是来买药的。” 雷蒙的眼神顿了一下。 某个瞬间。 他内心动了一下，性别的界限分明缓缓在他的心里生长。从前的二十五年里，他一直认为男女的差异并不大，但现在，这点微薄的差别，一刹那，分流成两条泾渭分明的河流。 男性和女性。 男人和女人。 女人的眼睛清澈柔和，黑白分明，皮肤细腻。不像是后街的人，更像是海文城世家娇生惯养的千金。 她皱着眉头，表情很凶，在另一个人开来，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反倒像一只养尊处优的暴躁猫咪。 雷蒙的脸不自觉就红了，整个人散发着热气。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雷蒙心鼓噪地跳动，他隐隐意识到，这也许是一种比异化更危险的状态。 “抱……抱歉。” 他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地解释：“这片…区域失踪……很多，我以为你也是。” 他身上没太多汗味，但有一股很重的味道。不算香，但也不算难闻。 郁声颇有威慑力地凶了他一眼。 少惹我。 随即，郁声望着后街宽敞的大道，以及四通八达的小路。整个人停在原地。 完蛋。 她跟丢了。 如果不是被人挡住—— 雷蒙又忍不住看了眼愤怒的郁声，愧疚和自惭道。…只是他并不擅长巧言令色，只能干巴巴地道歉。 “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话，可以，可以尽管说。很抱歉，打扰到你了。” ？ 郁声眯着眼睛，反过头审视他。 这大概是一个后街的常驻佣兵，靠着接佣兵任务，勉强维持生计。 佣兵的业务范围很广，大到杀人，小到找东西。——无论哪种业务，只限于后街里。 所以他们对这片街道无比熟悉。 察觉到郁声的目光，雷蒙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下鼻子，整个人庞大的身躯，变得局促不安：“…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在后街找我，我平常就在这一片路做工，很抱歉打扰你。” 第103章 一团足以让他窒息的沉静后。 郁声才迟迟开口。 “请问，你知道致幻剂在哪买吗？” “啊？” 雷蒙错愕地说。 “你们…也会买致幻剂吗？” 郁声问：“什么？” 雷蒙：“…没什么。” 他带着郁声，拐进一个街道，在街道的第九间门前停了下来。他掀开帘子，准备进去。但当看见郁声有些嫌恶的表情，他立马往后撤一步，保持着掀帘子的动作。 “你先进去吧。” 帘子上有细密的霉点。 她应该不会喜欢。 郁声走进这间房子里。房子里，并没有陈放太多物品，货架上堆满了灰尘和杂物。雷蒙走的第一步，木质的货架便铺天盖地砸过来灰尘。郁声被呛地不停咳嗽。 雷蒙下一步，立刻就放轻——几乎是踮着脚尖走的。 郁声问：“有老板吗？” 雷蒙低着头，以免撞到天花板：“你可以用终端，扫一下货架上的付款码，等下老板会派东西送过来的。” 这里实在太狭仄了。 两个人就几乎要将空间挤的寸草不生。 郁声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 伊甸园的专属终端，和海文城居民用的劣质终端差别很大，仅仅从外表，以及做工上就可以看出天差地别。在这里拿出来的话，会不会暴露—— 不经意间，两个人的皮肤差点贴在一起。 雷蒙被这个小动作激的一激灵，连忙往旁边移动一步，保持安全距离。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浑身在控制不住地战栗。 危险的症状。 他把自己的脑袋转到另一个方向，眼睛却又鬼使神差地看着郁声，看见郁声因为过度运动，有些泛红的皮肤表层。看着郁声有些窘迫，又可爱的小表情。 你该出去了，带完路就该走了。 不该留在这里。 脑子不断向身体发出警示与命令。 他的脚不受控制地黏在了地板上，这致使他的口也变得很干，津液无法润泽喉咙。他出了浑身的汗，浑身的热气。汗液顺着肌肉的肌理与沟壑往下—— 他抬手，扫了一下。 “叮。” 雷蒙瞬间就后悔了。 佣兵的工资实在不算高，这一瓶致幻剂几乎是一个月的工资。 “诶。”郁声比雷蒙矮了半个头，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雷蒙的脸。 那张清丽无害、单纯白净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也要买啊。” … 雷蒙原谅整个世界了。 郁声并没有在意雷蒙的小心思。 她现在，目不转睛地顶着货架，马上，一个透明的针管，以及一个黑影出现在货架上。 郁声飞速拿过，低下头，轻嗅了一下。有股熟悉的刺鼻味道—— 那个小小的，黑色的影子，在看见郁声之后，猛然，喉咙里发出了“吱——”的响声！ “同类！” 货架发出嘎吱嘎吱，摇摇欲坠的摇晃声。黑影重重几步，向外信仰之跃！ 郁声把针管拍在雷蒙手心里，顺便还留下了一个伊甸园的特产，作为带路报酬。 “谢谢！” 木地板被她踩的哐哐作响。 几秒间，只剩下雷蒙一个人，呆呆地，捧着昂贵的致幻剂呆在原地。 从天而降的少女。 发质柔软，皮肤白皙，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少女。 来买致幻剂的少女。 追逐着那个小耗子跑了。 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只留下了…呃，一只黄色尖叫鸡？ —— 郁声并不了解后街的构造。 而后街的人又足够多。 她跑在路上，追着那道黑色的影子，不一会儿，左肩就撞上人。等到下一个转弯，就由于刹车不及，直接把一个人撞倒在地。 还是个老人。 但凡郁声再多用力点，老人估计会被她当场撞死！ 郁声赶紧把躺在地上的老人扶起来：“对不起——！” “没事，”面黄肌瘦、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老奶奶扶了扶眼镜，骂骂咧咧指着黑影，“讨债还是报仇？总之小姑娘你快点追，我还没到需要人扶的年纪！” 郁声赶紧起身去追，但跟着黑影，在一个地方连续转了八次之后，郁声气喘吁吁停留下来。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还躺在原地，艰难行走着，看着郁声，有些奇怪：“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郁声：。 被当狗溜了。 她告别老奶奶，沉凝了会，召唤出所剩无几的甲虫。捧在手心。 “麻烦了。” —— 劳书是后街的一名根本不起眼的小商贩。现在，他正在快乐地享受闲暇时光。 他靠着贩卖假致幻剂，牟取暴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人喊打的弱小角色了。 劳书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他这对老鼠耳朵，还能够操控小老鼠。也正是因为身上这些明显的异化特征，劳书才躲到后街来的。 在海文城，他这可是被分分钟枪毙的存在！ 劳书掀完耳朵后，又翘着二郎腿，开始洋洋自得。 他靠着贩卖假的致幻剂生存，并且发家致富——笑话，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优质致幻剂，早些年生产的，都被世家霸占了，现在在市面上流通的，要么就是稀释了几百倍的水货，要么就是粗制滥造，吃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的破烂货。他这，起码还是良心商家提供的呢！ 虽然他不卖真的，但最起码，他这药打下去，不会死人啊！ 得意之间，一只甲虫，飞到了油腻的木桌子上。 嗯？ 惹人厌。 劳书嫌弃地捏着兰花指，把这个甲虫甩到门口——甲虫柔弱的撞进一个怀抱里，然后再被无情地抛开。 ？ 等等？ 他房子里怎么会有人？ 嘲笑之前，劳书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抬起小小的耳朵，以及圆圆的脑袋。劳书发现一个女人，正站在房间中央，嫌弃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刚才在店里的—— 不是不是不是他怎么翻车了——！ 逃！ 劳书根本动不了。 一股神秘力量控制压在了身上，劳书的内心不停地慌张，不停地颤抖，整个世界都融成动荡混乱的一个圆圈。 “咚。” 劳书重重地跪了下来，整个人趴在地上。眼泪洇湿了地板。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他的嘴自动开合。 “我，是一个失败、的人。” … “也是一只失败的老鼠。” “我从小就生活在第九大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过着幸福而又天真的日子，我和我的玩伴一起沐浴着阳光玩耍，她是我们整个第九大道最有名的天才少女…” 这地方太脏，郁声不想坐，她挥了挥手。 “你的致幻剂，是从哪进的货？” 劳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在心里想，还好，还好—— 他的嘴皮子又自动张合。 “医院，是医院给我的。” 郁声：。 哦吼。 郁声审问道：“他们为什么要给你？” …… 这一次，劳书没有立刻回答。 他头顶上的老鼠耳朵毛茸茸地动了下。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不知道。” 又过了一阵子，他的耳朵几乎贴在脑袋上。 害怕又恐慌的表现。 “这种致幻剂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生长出异形的力量以及特征，而且产生的异形都会跑到医院里去—我猜他们是借此搜集…搜集一点后备…后备…后备器官。” 第71章 重归者（十二） 郁声根本不理解其中的几个字眼。 备用器官。 异形和人类器官还能够进行转移和交易…？——郁声很快联想到了蓝博士整容医院里的所见所闻。如果世家的需求过大，这个世界上未必有那么多异能者的肢体给他们使用。 他们是通过这个，去制造出足够的器官吗？ 打下假的致幻剂，身体就会强化，但代价是变成异形？ 郁声没仔细检查过江添仁的身体，只能做一些猜测。 … 劳书跪在地上不断地喘气，他心下庆幸，还好，还好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出来。他指尖顶着地面，整个人的力道压着指尖，他脚尖往后顶，像一把承受着巨大张力的弓。 他往后撤—— “等等。” 审视的目光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锋利。 “讲讲你和你童年玩伴的故事。” … 脑部与身体的联系被蒙蔽抹杀。劳书蜷缩在地上，神经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委屈，愤怒。身体却继续无知无觉地徐徐讲述。 第104章 “我们的生活并不幸福。” “除了阳光和风，我们一无所有。” “在第九大道生活的十几年里，我们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小时候，我们看见后五个大道，充斥着面黄肌瘦的流浪者，永不停歇，疲惫的重归者，以及第一大道繁华铺张的一切……” … 郁声有些错愕地听完了劳书的所有讲述。 她眨了下眼。 只觉得这个讲述疯狂又荒谬，宏大又空洞。尽管并不知道具体操作流程，但仅仅看到结果，就足够震撼。 从没见过的人，忽然在心底被血肉包裹住，生长出一个具体的形象。 郁声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如果—— 她能够成功。 …郁声想象不到那个画面。 耳边熟悉的“叮”响起，打断了郁声的想象。 【鎏金之影（二）已发布】 【请潜入鎏金晚宴中】 【任务奖励：一套红色装备（随机）】 【支线任务：传说中的存在（二）已发布】 【您已经成功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组织！请为您的组织设计一个logo，并把它宣传出去吧！】 【任务奖励：修道者的骨杖】 【品质：金色武器】 ？ 郁声查看了下骨杖。 一看吓一跳！ 装备介绍：和【修道者】一起使用，就能够操控灵魂噢！ ！ 有了这个时候，她岂不是一人成军，十步杀一人。 郁声再一思索，发现两个任务其实完全不冲突。那为什么不一举两得？ 郁声拎着劳书的脖子，轻而易举提着瘦小的老鼠人悬空。在后者瑟缩的目光中逼问。 “你知道怎么参加鎏金晚宴吗？” “晚、晚宴？”劳书抱着自己发抖，“…好像只有真正的世家才能进去。” 鎏金晚宴是整个海文城最奢华，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地点设在鎏金大厅，只会在重要节日前夕展开，譬如即将到来的八十五周年和平纪念日。 因此，鎏金晚宴的参与条件无比苛刻，防守无比严密，就连郁声的负责人，也完全没有资格进去。 没有人能够想象到这场晚宴究竟有多么奢侈。 要想得到晚宴的邀请函，郁声很显然没有办法在规定时间内举办。她可以潜入进去，只是留在那里是一个难题。 毕竟她实在没有所谓贵族，所谓世家的气质。 郁声托着下巴思考。 ——干脆，两个任务一起完成了吧。 … 【装备名称：恶役千金】 【装备技能：恶人相互吸引属性（被动）】 【装备简介：在彻底成为堕落的一份子前，她也曾经是万众瞩目的公主。】 。 雷蒙把那一小截致幻剂保管了起来。 之后的一小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注射致幻剂，也会产生那样美好的幻觉吗？ 雷蒙失落地去做任务，今天的任务需要下矿井，也许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办法再回来了。 他的余光边缘。 光亮闪过。 钻蓝色。 纯净、典雅、饱和度高，一秒就能够多走视线。 纯净的面具铺在，两端如同蝴蝶翅膀一般展开，中端则在嘴角处落下一道深深的阴影。 后街的人温饱生存都是巨大难题，从没人打扮，也没人有时间去参观。 雷蒙呆呆地定在原地。 他旁边的佣兵朋友没看见那一抹惊艳的蓝色，调笑道：“你是打了点致幻剂之后，神志都不清了吗？” 雷蒙喃喃自语。 “也许吧。” 他又回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灿烂的笑容。 她身边有绒绒的晕圈。 哪怕灰尘也像光芒。 —— 鎏金大厅坐落在第一大道，整体呈现四方形。哪怕是一根柱子，上面也雕刻与堆砌着繁多的宝石。 繁华到令人眼花缭乱。 郁声能够想象到的所有奢华场景，全部堆叠在一起，才构成了这座大厅的十分之一。一层一层的装饰，比虚幻，更虚幻。郁声身上的水钻装饰，在眼前这栋金色建筑前黯然失色。 夜晚。 纯金的宫殿往外发出的光芒，像是金箔坠落到地上，又很快卷起，消融。 郁声悄无声息地潜入。 里面的装饰更是奢华，璀璨的香槟塔堆叠在一起，新鲜的果蔬满满当当地摆放在其上，摆盘精致多变。 郁声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解开隐身。 随后。 穿着黑白礼服，带着钴蓝面具的女人微笑。缓步走进香槟塔摇晃的金色之中。 —— “近况如何？” “说到底来，还是比不上威尔逊家族。” 世家们总是心照不宣的试探。 海文城的支柱产业，由八个大家族掌管着，其中八个大家族，也分成三个梯度，第一梯度的世家，几乎垄断了所有相关行业的制作。分别是掌管抑制剂原材料的威尔逊家族，以及掌管着能源矿石的坎贝尔家族，以及负责纯净水提供和修筑发电厂的陈氏家族， 世家由姓名做去分又衍生出旁系与分支。 其他五个世家，手上分别占据了、医疗、饮食、建筑、土地等重要行业。 世家的垄断不仅体现在有形的物体上。 无形的东西也能被垄断，世家往往具有一些特殊的别称、语法，腔调。细致入微的差别，更能在无意中彰显阶级优越感。 当然，除了语言——姿态、眼神、礼仪、服饰、娱乐——，每一个都能更好的区别阶级。 因为它们脱离生产力，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对自愿的浪费。 在物资缺乏的时代，在大部分人都在为生存疲于奔波时，有的人却享受着脱离生产力的生活 ——每一个真正的贵族都为此自豪。 坎贝尔家族的长子，罗纳·坎贝尔，正站在二楼展厅最好的观光位置上。鎏金晚宴，由坎贝尔家族 他的瞳孔是浅紫色瞳孔。这是他不久之前植入的新眼球。 这双瞳孔，能够更敏锐地在黑暗中视物，当然，它的主要功能体现在观赏性上。 他身边站着的，艾尔文·卡特。来自世家里的垫底，依靠运输物资而发家的家族。 因为没有丰厚的底蕴与历史支撑，卡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允许别人侵犯的权威。 例如假装很不经意地，将手上的戒指展示出来。例如轻易地对侍者发火，亦或者时刻谈起自己看似丰富的家底。 罗纳·坎贝尔对后者的尽力展示不屑一顾。尽管资源稀缺，但对于掌握真正权利的世家来说，矿石并不是什么稀罕物。 真正稀少的，是他们牵着的，不同样子的“宠物。” 世俗将他们称为“异形。” 这是近段时间，才兴起的崭新风潮。 圈养一群乖巧的异形。无形的攀比在交互中螺旋上升。异形的种类、样貌、性格、等级、能力…… 毫无意义的比较。 除此之外，还有更奢侈的东西。 正常美味的食物。 侍者为坎贝尔家族的少爷，宴会的主人端来果实，红色鲜艳的果实，比血的颜色更令人不适。 艾尔文几乎在看到果实的瞬间，就应激得几乎失去优雅！他手上的酒溅出玻璃杯外！ “把这个果实给我拿开！” 他怒斥道。 他的父亲，前段时间，在接受完移植手术的不久后，忽然开始发了疯似地寻找果子。最后竟然硬生生地把自己给噎死了！从此之后，他就对这一类东西患上了不可言说的恐惧。 侍者在罗纳和艾尔文之间军训。 刹那，艾尔文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唇苍白了一瞬。 几秒后，他用拳抵着唇，礼貌致歉：“请允许我下去演奏。” ——在一楼的巨大舞池里，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接下来，罗纳会为所有人带来一首月光演奏曲。这既能够展示他个人的雄厚实力，更能凸现背后的底蕴。 可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女人缓步，向着周围的人微微颔首，行李，随后，坐在了钢琴前。 浓密的头发舒展盘在脑后，两边碎发在脸颊旁边飘荡。她穿着一字肩礼服，锁骨上挂了一行个镂空的圆球，指甲盖上的圆球，若隐若现地显现出一只猫和展翅的鸟。蓬松简约的黑白礼服周围，镶嵌了一整层看不见的细钻——也只有在这样纯白的光线下，耀眼的光线下，才能够勉强看清那一粒粒细闪的光芒。 她晃了晃头，面具的正下方，耳边隐隐闪过一片光亮。 是耳钉。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旁边的侍者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而呆愣，脖子与后耳泛着薄红。他知道这应当是由罗纳来弹奏，可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也有着高贵的来路。 第105章 “？” 和侍者的犹豫不同。 艾尔文则是立即感到滔天愤怒，他在二楼，盯着底层，终于再也不顾及自己的风度，咒骂道。 “底下的侍者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不去阻拦她！” 怎么能有人想阻拦他展示自我！ 艾尔文气急败坏地想要下去，把那个抢他风头的女人扯开，却被罗纳伸手，示意制止。 权高位重的世家长子，摇晃着酒杯，满脸兴味。 “不如听听她的演奏。” 。 带着抑制器，被牵着的“小宠物”们，在见到这个女人之后，瞬间躁动了起来。毛孔处，毛发粗糙地生长，獠牙悄无声息地刮擦着皮肤。 这些小细节无人在意。 四周的金色光芒黯淡下来。 舞池中央，简约的白色光线落下。 坎贝尔站在二楼的最佳观光位置。钢琴润泽着黑曜石一般的光，和女人露出的肩膀，重合在一起。 ——她的皮肤和寻常人截然不同，哪怕世家也没有这一张娇养健康的皮肤。 空气内污染越来越严重后，除了会让异能者更容易失控之外，还会对普通人的身体造成损害——例如皮肤。可眼前的这个人，她的皮肤洁白如雪，莹润如玉，干净光滑的没有一丝纹路。 罗纳在海文城呆了这么久，见多了人物，但像这样尊贵优雅的小姐，还是第一次见。 就如同，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一样。 一种完全脱离生产力的感觉。 还没有开始弹奏。 “砰。” 罗纳就在二楼，隔着一段并不遥远的距离，向女人举起酒杯。 他嘴唇勾起，模拟出 “你愿意和我喝酒吗？” 海文城一般地方并不兜售酒精，只有一小部分的贵族能享用到醇厚香甜的酒。为了追寻精神上的放纵，海文城人一般饮用致幻剂、或者一种加了特殊矿石的液体。 可喝酒本身，也带着一种精神上的高位俯视。 郁声抬起脸。 每一个装备的脸，都和原本的脸不一样。但仔仔细细看，也能看出郁声的原生底子在里面。均匀的皮肉，平整的面部。 她眯着眼睛，收到装备的影响，性格也有变化。 浅色的唇勾起。 “如果，我会覆灭你的城市呢。” 罗纳眼中，并不属于自己的眼睛，将毛孔，发丝、脸上的绒毛——细腻的一切信息传递到了脑海之中。 他举起酒杯，把女人的整个身影都包裹在纯金色液体里。 “不好意思。” “那恐怕。” “——只能在你覆灭之前，将你占为己有了。” 郁声笑了一下。 没回答。 她伸出手指，在黑色的三角钢琴上，留下一道金色的图案。 巨大的圆圈，里面摆放着一颗星星，以及六束长短不一的光芒。 “微茫”的新图标。 —— 蓝博士整容医院。 因为前两天的遭遇，医院这几天暂时歇业。 实际掌权人，风知行，虽然坐在椅子上，但心里就和在油锅里滚炸的蚕蛹别无二致—— 煎熬。 蚕蛹之下，是更美的蚕蛹。一眼望不到头了。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自己的行为洋洋得意。 —— 十几年前，海文城出了个大事件。 一个在第九大道生活的小女孩，竟然自己制造出了“致幻剂”，使用完过后，身体和大脑就会自动开始自我欺骗——你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切。伪装成无害产品的致幻剂，在整个海文城轰动一时。 风知行一直诡异地看不起文延。 如果不是他出手，帮了一把。 文延不可能活下来，更别说在伊甸园混的那么好了—— 文延也报答了她。 几年前，文延开发了一向新技术，说是可以单独移植身体。这个技术一推出，就广受好评。不用变成异能者，不用承担相应的风险，就可以拥有非凡的力量。 至于移植谁的？ 海文城这么多重归者难道是空气吗？ 只是前几个月，不知道什么原因，文延又忽然送过来了一大批药剂。 并且附赠：新的方法。 不是？ 方法好好的，为什么要忽然改变？ 联想到文延的遭遇——听说她早些年，因为没有异能，身子骨弱，天天被欺负。 现在看到世家们过着如此奢华舒适的生活，一定会嫉妒羡慕吧。 风知行瞬间就意识到，这不简单。他用质疑批判地眼光，抓了几个实验体过来。——没想到，实验体身上，竟然飞速长出了异形的特征，身体获得了不同的强化，并且保留了理智……有时候，也有的会呈现出“失败”的特征。异形会单独从身体里冒出来，并且这些异形，竟然也能保持人类的思维，不会毫无理智地攻击人类，能被人类驯服……！ 风知行当时就在床边震惊了几分钟。 他的三观被震碎了。 他的科学观被震碎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地意识到过，人类和异形的差距如此之小。 天才…… 文延是一个绝对的天才。 离经叛道、无视道德的天才。 风知行知道，伊甸园内部对异形的态度。深恶痛绝，赶尽杀绝——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敢研究出这种药剂？ 震惊过后，他的兴奋瞬间上头。 看着变成异形的人，风行知嘴边的笑容不断扩大。 他并不清楚文延的真实想法，他只在乎利益。只在乎这个天才所创作出的作品——能够把人类变成异形——不对，能把异形变成柔顺的人类。 只要诞生一个“失败品”，就有一整具可移植的器官，有一只乖巧的异形。这比抓异能者，和重归者都不知道容易了多少多少倍。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 风知行几乎要靠着这些东西，把卡特家族给挤出海文城八大家族。 只是。 最近又诞生了新的又换。 风知行紧缩眉头。 “你说，上次来找我们的那个女人，会是坎贝尔家族派过来的。” 说起这个，烦忧的就更多。 谁也没想过，坎贝尔家族的旁系，会一时兴起，跑到后街去买药……那老板也是没见过世面，这都敢卖！自从那个女人出现后，风知行连夜在医院的各个角落装了热感应监控。生怕再次被偷家。 风知行想起那个“微茫”。 这是什么？ 人？组织？从来没听过，那还可以是什么…… 。 等等。 不会—— 不会是伊甸园的吧。 海文城是一座独立的小城，但海文城的基础，建立在高塔以及主座的庇护上。如果没有伊甸园，那海文城所有的繁荣，都能被异形轻而易举地摧毁。伊甸园目前对海文城十分放纵，原因其一是因为海文城幅员辽阔，人员复杂，难以管辖，其二，海文城也能够为伊甸园提供足量的后背能源，产业支撑——海文城内部可以小打小闹，但如果一旦超过了伊甸园的容忍程度—— 仅仅是一个可能，风知行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留了下来。 他不敢想象。 助理火烧眉毛地闯进来报告。气都不敢喘一口。 “院长！” “那个所谓的微茫又出现了！” “就在……就在鎏金晚宴！” “整个鎏金大厅，现在都是一片混乱！” “……”手里的笔掉落到了地上。 风知行喃喃道：“不是，还好，还好，和海文城的世家没有关系……他的一口气送到一半，忽然断崖似的，往下跌落。 不是坎贝尔家族的。 他的声音拔高，变成近乎尖叫的刺耳声线。 “难道真是伊甸园派来的！” 第72章 重归者（十三） …… 【装备名称：恶役千金】 【ps：这是一款能放大人类心中欲念的装扮，一旦穿出去，很可能被人因爱生恨，请谨慎穿戴哦】 …… 原本带着抑制环的温顺宠物，毛发在生长的同时，行为也变得更加躁动。它们不再乖巧地呆在主人的身边，而是开始用鼻子去碰主人的腿，甚至围着四周，来回踱步。 “你怎么了？” “不听话信不信我打死你？” 脾气暴躁的主人拿起玻璃瓶，摔在“宠物”身上。 头顶着白色纱布，颈部带着银环的蛇，在一阵痛苦的扭曲后，忽然蛇头调转，对着自己的主人，獠牙刺进皮肤！ 尖叫，躲避，伪装成愤怒的惊慌。 “你这个畜牲！” “凭什么敢咬我！” 这样的异形不止一个。但在二楼，就发生了十几个类似的画面。 鎏金大厅的纷乱与奢华，陡然变成了毫无规则的混乱。 第106章 失序。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在混乱中飘荡。 鎏金大厅的正中央，静谧的钢琴曲，不受影响地静静流淌。 安静的乐曲在指尖倾泻而出。 名贵的收藏品被打碎，脚步杂乱的声音、怒斥与求助声，通通构成钢琴曲的一部分—— 这首钢琴曲叫做《雨》。 郁声五音不全，不识音韵，一窍不通。全靠着装扮撑着。 但她对这首歌很熟悉。 小学的时候，她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总是会望着天空发呆。直到这首歌响起，直到保安闯进来，把她从座位上赶走。 所有老师的容貌都模糊不清，同学的模样也只记得几个。只有当时的感受，依旧清晰深刻。 别的小孩都有人接。 别的小孩都有家回。 郁声笑了一下。 这是她记忆深处最熟悉的、最倍感孤独的钢琴曲。现在竟然被“她”演绎出来了。 躲在阴影里的，负责和声的唱诗班对眼前情况不知所措。可当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联系过千百遍的喉咙里，依旧生长出了整齐的诗歌。 任何文字，经过她们的喉咙，都如同挂上了轻盈的翅膀。 “主。” “我知道我的救赎者活着。” “末了必站在地上。” “我的皮肉消融。” 天使般的朗诵声，荡开一切污秽的压迫，神圣的受苦者。孤独落在舞池中央的白光，像从圣地照耀过来的圣光。 朗诵声咏叹，声音愈发高涨，一路盘旋往上，往复回荡。 “我必在□□之外，得见您。” 郁声垂眸。 无形的物体围绕在郁声的手指上。 因此。 郁声每弹出一个音，都要花费更大的力气。 —— 天文台内部。 传达员负责地传递着主座的抑制：“增加人工觉醒的数量。” 临时会议的议题，都是由六个议员协商后，然后统一上报的。不一定要在临时会议上解决问题，只是表明态度。之后的决策，要等到正式会议通知—— 最后的最终决定权，在主座身上。 文延：“我不同意。” 文延是整个伊甸园最反对人工觉醒的人。她在研究出了人工觉醒的套路之后，就如法炮制，在伊甸园的学生身上实验了好几次，只可惜最后都已失败告终。 只有高塔有那个能力……有那个能力让异能者保持清醒。 只是最近—— 文延冷冷道：“人工觉醒的异能者，失控概率是普通异能者的两倍，再这样下去，不需要异形，我们自己就能把自己逼死，毫无疑问——” 她的话卡到喉咙里。 因为坐在首座的，某个议员瞥了他一眼。 那句“人工觉醒就是野蛮、低效率、粗鄙的方法”止在口中。文延偏过头去，低低哼了一声。 “是啊，”朝新在一旁语重心长，“污染检测部，是有说过这些年来，空气中的污染浓度越来越大。” 估计再过几年，就能够形成固体颗粒了。 文延又忍不住回过来，继续输出：“变成异形的三岁小孩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刻薄到令人尴尬。 议员又瞪了她一眼。 文延整理着自己的银白色头发，面无表情送过去一个眼神。 ——抱歉，我一定会克制自己的。 “话虽然这样说，”祝离道：“可是如果不进行人工觉醒，伊甸园的异能者会不足百分之十。事实证明，增加人工觉醒的数量，所带来的好处，完全能够弥补它微不足道的弊端。” 除了在学校以外，部分异能者还会时不时去外面巡逻，收集样本，铲除异形。 保护伊甸园，同样需要足够多的异能者。 但凡异能者少了，伊甸园就会陷入运转危机。 更重要的是。 祝离继续：“研究所之前又探测到了异形潮的移动轨迹，不久之后，它们也许就会冲进伊甸园，如果没有足够强力的异能者……” 未说完的话变成微笑。 在这个世界上，伊甸园是最吸引异形的东西。几乎所有异形，都会控制不住地，向着伊甸园前行。不管不顾，比起所谓的目的，把它形容成一种本能要更加贴切。 很像灾难发生前的赶工潮和开学季。 文延用不是嘲讽的语气说：“研究所和保卫队真是亲如一家。” 说出来比嘲讽还嘲讽。 沉默。 坐在上方的议员已经放弃使眼色。再动下去，眼睛都有点抽筋了。 没有人束缚，沉默了一秒，文延又继续打破冷场。 “微不足道，”文延说，“如果伊甸园的门有你一半嘴硬，也用不着为异形潮发愁。” 朝新已经完全习惯这张嘴了，呆在旁边，乐呵呵嗑赛博瓜子。 祝离挑眉，完全没生气：“那你到时候，准备拿什么来阻拦异形潮。” 文延用气声呵呵，阴阳怪气：“拿你的嘴。” 朝新肚子鼓了一下，还好忍住没笑出声来。 议员们也是纷纷：…… 低下了头，用阴影掩饰笑容。 现在还是开会时期呢，千万不能笑。她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在这种严肃且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够做出不符合身份和规则的事情来？！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她们偷偷看向空荡荡的主座，以及满脸严肃的传达员。 在那里。 传达员没有任何神情，没有任何前兆，忽然开口：“嘻嘻。” 停顿了两秒，传达员继续毫无感情、画蛇添足地说道。 “刚刚那个是主座传达过来的气声。” …… 噗嗤。 专业的传达员从不会因为别人的脸色而波动自己的情绪，她如同一个机械一样，矜矜业业传递着主座的每一句话。 “这句不要传递了……抱歉，主座，我以为你需要我传达这句话。” 。 议员们注视着那个神圣的空座，以及…勇敢的传达员。 后者不受任何影响地开口。 “既然如此，就赶紧开始第三个议题吧。” “远行者的选拔。” 远行者已经有接近八十年没有选拔了。远行者在人类最危险的时候，前行。为人类文明多的了一线生机。 无论手段如何，她们永远值得尊重。 很少有人知道，主座也曾经是一位远行者。 祝离的目光望向会议厅的正中央，那里挂着一张巨大的照片，照片上每一个人的表情鲜活。那是第一任远行者们的合照。范芝亲昵地搂着自己的朋友，笑容灿烂。 五位先驱。 第一任远行者也是主座举行的，那时候没有伊甸园，只有海文城。海文城的世家前身，占据了一小片完整的土地，靠着掠夺同胞维系生活。主座年纪轻轻，在没有任何预言的情况下，执意要去“未知之地”。 “未知之地”在哪？ 主座在异变后的世界，在地图之外的范围，圈画了一片海洋。 “未知之地”在海洋里。 人类的起源之地。 那是一场仓皇狼狈的出行。 有人在远行前仓皇逃离，有人牺牲在远行的途中，有人满怀伤痕地回来，再也变不回曾经的模样。 代价守恒地换来新生。 正因为他们的远行，高塔才能够成功建立、人类才能够成功延续以及存活。 高塔成立后，流窜在这片土地四周，的九成异形，都放弃了攻击当地人。它们都发了疯似地朝着 一位议员终于开口，苍老的声音爬行在空中。 “也许在未知之地，我们能找寻到对抗异形潮的方法。” 柯林。年纪最大的议员。 年龄接近 这么多年里，庭院的议员来来回回，只有她一个人，一直伫立在权利的最中央。因为她曾经走过那段艰难的岁月，曾经陪着主座一起生活。可以说是主座的半个代言人。 她开口。 就算是文延这样刻薄无畏的人，也不敢说话。 这个议题并没有太多争执的点，因此讨论了半天，就进入了最后一个议题。 这个议题，并不由议员提出，而是天文台的预言。据说也是这次临时会议召开的原因。 比起讨论的话题，更像是某些通知以及命令。 传达员说。 “天文台的最新预言，海文城极有可能出现危险异形。疑似a级异形无形之果，具有繁殖快，生长快的特点，可能危急到生命。” “调查队早已出发。请各位通知在海文城的下级部门，提前做好应急防备。” …… 坐着的九个人，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想法。 朝新表面担忧，内心又有点无语。 上次，天文台还一直在说e－1204怎么怎么危险。 第107章 后面甚至还搞出了“伤疤、鲜血、白布”这样的场景预言，来证实a－1204对伊甸园究竟会有多危险。 结果呢，结果呢，现在，不仅没人放在心上，还有人想利用这个危险分子，来威胁伊甸园的安全，现在又搞一个a级异形。a级异形是那么好出现的吗，越是强大的异形，对“养分”的需求和质量要求也就更高。 比起异能，朝新更觉得它是统治手段的一种。为了让统治更加温和，更加深入人心。 她拖着下巴，观察祝离的微表情，还没观察出所以然来，就不小心地，很不经意地，瞟到了文延。 。 嗯？ 后者听到这句话后，就忽然定在了原地，目光滞留在空中的某个角落。 像在沉思。 ……？！ —— 郁声手上的阻力，已经大到令人无法无视。更诡异的是，她的脚底出现了很明显的挤压感。 郁声抬起脚。 鲜艳的地毯之上，刻印着如同基因螺旋结构图似的复杂花纹，上面并没有任何东西。郁声再次踩上去，却仍能清楚地感受到无法忽视触感。并且触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突破了鞋底，爬到了她的肌肤上—— 这绝不正常。 细小的生物。 诡异的能力。 郁声蹙眉。 会隐形的人类异能，接近于没有。 那会隐形的异能生物呢？ 它的特征很明显。 隐身、能够穿过衣服表面、模样细小，并不单一存在。 郁声想到了有关于它的描述。 …… 【无形之果】 【a级异形】 【最早出现的异形之一】 【在人类的历史上，只记载过一次无形之果的肆虐。无形之果通过广泛吸收污染，让一整座临海小镇的人，都变成异形。古老的城市倒塌只剩一刻就崩塌。】 【无形之果，幼苗的繁衍条件苛刻。但成熟之后，就会拥有恐怖的繁衍速度和传播速度】 …… 【当你感受到一个无形之果时，说明你的身边已经长满了它】 第73章 重归者（十四） 郁声并不明白，为什么鎏金晚宴上会出现a级异形。 b级异形都能让伊甸园“损失惨重”，那这个a级异形—— 鎏金大厅乱成黑暗的一锅粥。原本风度翩翩的贵族们正苍茫逃窜，再也没有任何礼仪可言。有的人跑在路上，手臂忽然毫无知觉地慢慢消失在空中。 后者没有察觉。 依旧逃窜着，直到整个人都毫无知觉地消失在空中。 郁声垂下眸，她的脚上也多了些湿黏的冰冷触感。这些东西把她束缚在钢琴座上。 像一根无形的钢索。 耳边传来调笑声。 “不打算覆灭我的城市了？” 刚才在二楼向她打招呼的罗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眼前。 郁声偷听他们的交谈，明白眼前这个叫做罗纳坎贝尔的男人，是整个宴会的主人。 并且总喜欢说些奇怪的话。 郁声：“你不去救你的客人，来找我？” 罗纳彬彬有礼：“你也算我的客人。” 郁声“哦”了声：“你再不救人的话，恐怕你的鎏金大厅就要堕落了。” 罗纳歪头：“你在担心我吗？” 郁声愣了一下，而后忍俊不禁。 罗纳：“如果是这一点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刚刚求助了伊甸园，他们马上就会派人过来处理的。” 伊甸园。 不知为何。郁声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郁声脸上仍旧维持着虚假敷衍的笑容。 罗纳的纠缠不足为奇，现在更难缠的是，无形之果的束缚。 郁声被困在了空气中，稍微动一下，脸上的肌肉就要被来回碰撞挤压。她抬手，想物理破坏，可惜也没成功。 这种生物触碰，但不能实际破坏。也不知道用火用水能不能快速奏效。 她倒是可以试一试。 况且，她还有【传送门】，对现在的这种情况根本不感到慌张。郁声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使用传送门——这么轻易就把珍贵道具用完了，总有点暴殄天物的味道在里面。 无形之果挤压着眼部。 没有办法，郁声只能闭上眼睛，慢慢思考。 当然，只要面对生物，她都有一个很好用的道具。【远行者的凝望】。 …… 郁声呆住了。 【远行者的凝望】呢！ 那枚小小的戒指呢。 在怀疑面板私吞道具的后一秒，郁声的记忆迅速回笼，回到了那片漆黑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把戒指，套在了【卖火柴的小女孩】身上。 后来发生太多事情。 郁声也没有碰见需要使用【远行者的凝望】的时机，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被郁声抛到了脑后。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和【远行者的凝望】呢？！ 郁声又在自己模糊的记忆里搜索。当时，独立的【卖火柴的小女孩】，悄悄摸摸地嵌入万根树的内部，然后举起戒指，将这个强大的异形的核心彻底消亡。在消亡之后，【卖火柴的小女孩】就消失了。 因为【辅助分身道具】一直在本体身上，所以郁声不用收回，也一直在背包里。 可【远行者的凝望】…… 好像被人拿走了。 郁声：。 她现在还可以收回来吗？ —— 路千里还沉浸在眼前的失落之中。 耳边的流水声音不断。 她行尸走肉般地，和风沙不断往前走。在拨开一处草丛之后，忽然对着地面上的土地愣住了。 在隐蔽的草丛里，有一个凹陷下去的，深深的脚印。其上的纹理层层叠叠，看得出来，应该是由几十个不同的人留下的。 脚印留下的时见不长，上面还呈现着黄色的液体状。 风沙也看见了这个脚步，她拦住了路千里。 “等等——” “我好像……”她在空气中嗅了嗅，“我好像闻到了恐慌的情绪。” 这里是猎场。 在非特殊时期，一般都不会有人来这里。 风沙眼神警惕起来。 “走。” 顺着【危机神经】的指引，风沙一路向前，走到了一条熟悉的坍塌碎石前。 在不久之前，这个洞穴坍塌了。 风沙再把目光调转到旁边的细窄河流里。 为什么，现在还会有脚印？ “路千里！”风沙忽然大喊，“把左边草丛那个人给我抓过来！” 几乎是瞬间。 路千里就如离弓之弦，蹦了出去。一把降落在草丛之后，草丛后躲着的三个少年少女瞬间一激灵，无力地往后坐。 “诶诶诶……”为首的少女捂着脸，大声辩解：“我们不是坏人！” 路千里把伪装的草丛踢到一边：“那你们是来干什么？” “……” 假装无辜的沉默。 路千里提着草丛后，凶神恶煞地说：“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起有关十几万条人命的案件，万一出了意外， “啊！”为首的少女脸色刷的惨白：“这么严重！” 风沙从后面走上来，蹲下，与他们平视：“很严重。所以能告诉我们，那里的脚印是你们留下的吗？你们想要干什么？” 少女的眼睛心虚害怕地顶着地面 “……没，没有，只是之前听见别人说，可以从那条河道，游到海文城的下水道里——” 她猛地抬起头，极力辩解：“当然，当然我们也只是听说！没有任何依据！没有任何证据！” —— 瓦达和风行，作为世家子弟，以及相对来说的闲人，被赶着去鎏金大厅救援。 前面是一位调查队成员……据说是轻微路痴，熟悉的地方还好，到了不熟悉的地方，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会迷路。 如果没有“烙印”的话，概率将会上升到百分之九十。 瓦达默默念他的名字。 格礼。 格礼和刻板印象调查队成员不同。 没有强烈的欲望，没有奇怪张扬的性格，长的很正常。并且看起来情绪稳定。 瓦达扯着风行的袖子，乘着格礼不注意，偷偷摸摸碎碎念。 “调查队也是好起来了，能和我们一起去鎏金大厅执行任务了。” 风行根本没有被逗笑，而是给了后者一个冷淡的眼神。 瓦达：。 好吧，已经没有爱了。 鎏金大厅内部。 此刻正满地狼藉。 还好，瓦达的家族成员已经安全撤离。风行倒没有什么归属感，她只是顶着地面上，带着绒毛的柔软毯子，发呆。 第108章 走到宴会厅的长廊很空，根本没有人。 长廊上，有一盏古老的吊灯，据说已经存在了八十余年。只是现在，那上面正骑着一个小型的狗。以至于整个灯都摇摇欲坠。 走进宴会厅，瓦达第一眼就看见长方形的黑木挂钟，外形上都是抓痕，露出里面的内芯—— 真是造孽。 瓦达还在一旁感慨。一转身，就发现，刚刚跟着自己的调查队成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跑到了一楼舞池里！ ……？ 这在干什么？！ 。 格礼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期。 导火索是异能的失控。 继而一件事情推着一件事，无措、担忧自己无法留在伊甸园，而后是深深的迷茫。迷茫自己的存在以及意义。 身为调查队的一员，他需要克制自己的想法，努力完成任务，做一个完美的工具。可每一个燥热不堪的午夜，都冲突又激烈地刺进了内心。 无关信仰，无关教育。 他把前辈留下的礼仪书翻过千百遍，也无法销毁内心的冲动与向往。 一定要在一个绝对强大的领域上，打上自己的烙印。挤占另一个人生存的空间，直到这片土地完全臣服于他。 。 眼前是一片黑洞。 强大的吸引力，未知的内核，神秘的世界。 仅仅是瞥了一眼，就被不由分说地攥了过来。 舞池的中央，到达地面，需要上五层阶梯。五层阶梯长满了无形之果。 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异形，介于物质与精神之间，存在而又不存在，永远无法被真正消灭。 最重要的是，它能够聚集污染，聚集异形。 因为大量的无形之果产生，海文城现在内部的空气无比干净整洁，污染全部集中在了鎏金大厅里。 相应的，它也会吸收异能者身上的力量，因为异能者的能力也来源于污染。 越靠近它，神志就越清晰，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异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生命力的一部分。 格礼踩了上去，类似水床摇晃的触感，更令人恍惚不清。 格礼仰望着，被围困在钢琴边上的女人。 她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上面的色泽光亮。皮鞋底部，是尖锐的细跟。 她身边，穿着多余、本身更多余的男人看过来。有些意外。他也被束缚着，如果要说话，一定要做出不优雅的动作。罗纳的家教无法容忍他做出这样的行为，他用眼神无声地暗示道。 你是伊甸园的？速度快的超过我的想象—— 格礼径直走过了他。 不舍得分给半点目光。 “……” ……？ 越是靠近，吸引力越是明显。 格礼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追随着圆润的肩膀，锁骨，往下…… 到了干净的手臂上。 上面没有任何痕迹，却令人心焦。 是你…… 找到你了。 遗失的小蝴蝶。 强大的吸引力，总会让人丧失理智。 而眼前的女人双眼紧闭，上面的皮肤压出轻微褶皱与红痕，像泪流干后的残痕，又像被人恶意伤害的佐证。 格礼的手，小心地伸过去——悬空在面具之上。 该如何形容你？ ……如同一切滋生恶意的源头。 失控与思考的开端。 “嗯……？” 郁声闷哼了一下。 眼球上的睫毛颤了颤，眼球处敏感的肌肤，因为过度的挤压，已经有了明显的不适。 她看不见周围的情况，在无形之果的干扰下。 她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 散会的时候。 祝离走到文延旁边，低声道。 “你好。” 文延冷脸：“我没你好。” 祝离不接话，自己按照自己的节奏说下去：“我的属下，找到了一条出去的道路。” “就在猎场旁边。她们在那附近休息的时候，发现那里的河流有一条通道，只可惜通道的入口被石头堵住了，一时间没办法弄开……你说，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个通道，直接溜出海文城啊。” 文延没说话。 “所以，”祝离：“在那个洞穴坍塌之后，你就提前把地底下那条通道给填埋上了？” 文延瞥了祝离一眼。 祝离挑眉。 “所以，你私自让学生偷渡出去，是为了什么？” 文延没否认也没承认，淡淡地说。 “我的任务就是成全每一个人。” 祝离被这个冷笑话逗乐了，她歪头：“你真不担心我去和主座告发？” “你可以试试，”文延淡淡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她银色的长发呈现出冰冷的无机质光芒。 “所有的” 祝离眯着眼睛，她和海文城离的太过于遥远。并不清楚后者的具体情况，只能按照现有印象与逻辑揣测。 “怎么，你会控制所有的世家去死？” 在进入伊甸园后，文延觉醒了异能【潜意识影响】。 使用媒介，就可以操控的对象不限于人类，还有异形。 给异形种下潜意识，让它们停止攻击人类。 这也是她能够一直留在伊甸园的最大原因之一。 只可惜，这个异能持续时间并不长，对人类的影响也很有限。 ——远远达不到让一个人去死的程度。 “……” 漫不经心的视线划过。 文延干涩的唇角提了一下。 一个虚假、敷衍的笑。 “不。” 她大步走向医疗大楼。从她的两侧，手上的痊愈的病人，鱼贯而出。伊甸园从不缺乏病人，或者应该说。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病人。 一句话在走出很远后，才稳稳当当的落地，轻飘飘地震荡出巨响。一点点荡开波纹，从内及外，从地心一直传播到海洋表面。 海洋上遍布散乱的浮冰。 “我并不是那么凶恶的人。” 第74章 无形之果（一） 罗纳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和地位受到半分存在。 “啪！” 罗纳一把将格礼的手拍走，脸上带着薄薄的怒火。 身为海文城的头号人物，很少有人能够忽略他。他强硬地扯开嘴上束缚着自己的，眯起眼：“我认为比起她，你应该先解救我。” 格礼不喜地瞥了眼罗纳。 后者浑身都散发着傲慢。是一个完全没有弄清眼前情况的高贵世家子弟。 伊甸园需要海文城，也需要世家—— 格礼顾念着这其中微妙又平衡的关系，他非常不情愿地放下即将揭开面具的手。 罗纳：“你应该提前解救我。” 格礼：“很抱歉，我无法破坏无形之果。” 罗纳对此不可置信：“那你为什么要来！” 格礼没看他。 他的心思已经飘离了现实。 自从上次分别，他打下的烙印就莫名地消失在空气中。这让他第一次体验到内心巨大空缺。 现在，这个人。 就这么轻易地出现在眼前。 马上就能够看见她的脸。 马上就能够知道她是谁。 窥探到她最真实的自我。 ——触手可及却被阻挡了，格礼沉下眸，忍着想要骂人的心解释：“无形之果要消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母体无法提供足够养分，所以衍生出来的子体消失，二、子体吸收过多污染枯萎……无论是哪种，现在都做不到。” 这一段自诩善解人意的解释更令人恼火。 嗯？ 罗纳丝咬牙切齿：“所以呢……你们只是来向我们通告这个信息的吗？你们伊甸园的原材料供应是不打算……” “并没有。”格礼打断他，眼眸有些不开心地眯起。 …… 后面赶过来，扶着二楼栏杆的人瓦达惊呼：“这里怎么这么多异形！” 风行在他身边，脸上是亘古不变的表情。她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缓缓回了一句。 “嗯。” “好多。” 瓦达不理会风行的迟钝，她四周环绕了一圈，取出一个警戒线。 此时。 躲在桌角，蜷缩着发抖的艾尔文，在看见瓦达之后，忽然眼神亮了起来。 “福尔林小姐！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我这这里！” 快来救救我！” 后者顺着他的声音看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瓦达从背后取出一截粗重的绳子，露出大大的微笑。 “我是来防止你们出去的。” “别跑啊——”瓦达把手脚并用，恨不得现在逃窜的艾尔文的衣领提了起来，“我们还要查源头，以及是否扩散出去了呢？在此之间，麻烦你们先配合一下。” 第109章 —— 郁声闭着眼睛，轻而易举听见了罗纳以及格礼的交谈，大概是因为有一个异能者的到来，无形之果找到了新的吸取对象。 瞬间，眼上的压迫感消失了不少。 郁声下意识睁开眼睛。 她的目光和格礼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记忆很快就出现。 是那个偷走她戒指的人。 两个人站在原地，互相对望。望了不过一分钟，格礼脸上就露出了懊恼的表情。他也被遏制在原地了。 郁声：……？ 你来搞笑的吗？ 在这种情况下，适当的负面情绪反而更有利于现状。 只可惜。 格礼的懊恼没有持续太久，当看见钴蓝色面具的时候，内心的庞大空虚感以及焦虑，忽然变成了莫大的满足。生命的危险与紧迫感，在他的心里，被无声地抚平。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就好像望着自己从未缺失的部分。 危险。 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这样都是危险的、不正常的。走在钢丝上的人，会因为危险而害怕，也会因为危险，而感到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不舍得离开。 不舍得脱离。 …… 就算被禁锢在了原地，他还是把手覆盖在了郁声的面前。 “我能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吗？” 郁声的瞳孔被掌纹盖住。 这是一个很没礼貌的动作。 旁边的罗纳忍无可忍：“你能不能离她远一点！她是我先看上的！” 海文城从来没人敢和他抢东西。 无形之果限制了大幅度的动作，但一些小幅度动作依旧可以。 他把手伸到格礼的旁边。 威胁道：“你不想在伊甸园混下去了？” 格礼瞥他，冷笑了声。 “就算没了你，坎贝尔家族依旧能推出下一个傀儡。” “你算什么？” “……！” 罗纳的脸色涨的通红。他还想张嘴说话，就被格礼塞了几个无形之果到嘴里—— 别说话了。 烦。 耳边又传来一个好奇的女声。 “如果伊甸园，没有你会怎么样？” 格礼偏过头去，带着面具的，眼睛亮闪闪的眼睛正在望着他。 “你在伊甸园的地位，比他更重要吗？” “……” 格礼的语气忽然变得小心，像是怕伤害到珍贵的物品。他有些害怕地询问道：“我回答完这个问题，你能把面具摘下来吗？” …？ 面具下的脸其实和郁声的脸并不相似。 只有在仔细看的时候，才能发现些许的相同。 郁声说：“好呀。” 到时候她立马开传送门走，她不信格礼能够抓走她。郁声坐在琴凳上，抬起手就要摘下面具。 “等等。” 手背被滚烫的另一只手握住。 顺带着。 面具被人无知无觉地剥离。 郁声愣了会，有些不习惯空气触碰脸的感觉。 她抬起头，恰巧，正对着格礼。 ——面具下的脸并不算绝世的惊艳。也并没有达到和吸引力相匹配的程度。 只是温顺平和。 还有些疑惑和呆愣。 罗纳也看过来。 错愕，意外，惊讶—— 这张脸，没有和气质相匹配的攻击性。反而给人一种，很好欺负，很好占有的错觉。 心口更加滚烫。 郁声没太能理解这种扭曲且奇怪的情感，她低下头，思索了会，低声道：“我的戒指，在你那里吗？” 格礼愣了愣。 短短的几个字，他内心又升起错位的诡异感以及联想。 戒指…… 对的，他曾经在万根树的内部，找到了一枚戒指。只是当时，他看着那枚戒指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个大胆且风险巨大的行为。 他没有上报，而是把这没戒指偷偷藏了起来。时不时拿出来，自己看着。 “是你的戒指？” 这就是问题的根源？ 格礼笑了起来，他的笑意很单纯，很平和，就像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晨光。 “对。” 格礼：“我不想给你。” 郁声不爽地瞟了她一眼。 随即。 郁声把钢琴旁的玻璃杯“哐当”砸碎，快准狠地抵在他的动脉处。 透明的碎片上，倒影着那双无害却冷清的双眼。 说来奇怪，明明长的毫无攻击力，但眼里照射出的光线，竟然比滚烫皮肤上的食具还要冷上几分。 血脉翻涌。 小蝴蝶…… 少年的眼里亮起闪亮的星星点点。 不害怕。 反倒是兴奋。 他笑着，大概是笑容太过于张扬，以至于虎牙都有些露了出来：“小蝴蝶。” “让我在你身上，再打一次烙印，我就——” 脖子上的锐器更进一步，格礼的头被抵着抬高。他的脚下意识贴合着蓬松的长裙，将长裙的外围扯的笔直。 呼吸声变得粗重。 得寸进尺，卑鄙无耻的家伙。 “不许叫我这个名字，”郁声说，“还有，我真的会杀了你。” “再说一遍，我的东西。” “还给我。” 格礼脸上呈现出餍足的情感。 越是靠近，就越能感受到鲜明的烙印。曾经都丢失的，现在正在一点点地填满。 “好的……”格礼说，“我会把你的东西，还给你的。” “小蝴蝶。” 当这个称呼再次响起，郁声出了满身恶寒。她想直接刺死格礼，可估计到【远行者的凝望】，手里的玻璃片只往前了一厘米。 这样的力道，伤害不了异能者，只能带来疼痛以及性命的威胁。 郁声：…… 只是。 格礼似乎并不害怕丢失生命，他的行为更像是出于别的目的，而并非求生。 温馨的白色灯光下。 黑短发的少年摊开手。 熠熠发光的戒指在手里闪烁。 郁声眼疾手快地拿过来。 秒点传送门！ 在消失之前，格礼眼神有些意外，很快又恢复平淡。 他的话萦绕在耳边。 “假如我消失了。” “这个世界将毫无影响。” “……如果你也不对此伤心的话。” —— 无语。 抽象。 听不懂。 郁声对此无话可说，本来以为可以套到点有用信息，结果被迫听了一堆垃圾话。 感觉有点像十年前企鹅空间里的非主流表白文案。 更可恨的是。 郁声拿着手上的戒指。 【远行者的凝望】。 ……是假的。 气笑了。 郁声随便找了个下水道丢进去。 等着吧。 调整好心态，郁声走回了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这里面，一如既往的破旧。 郁声停留在原地。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随便丢弃的针管爆开来。在整个分部面前，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针管。 暗沉的碎片落在地上。 地面上显得杂乱不堪。 “朝焕？”郁声在门口喊道，“在吗？” 第75章 无形之果（二） 研究所的门紧闭着。 死寂。 无形之果，会从人类的身体里面长出来吗？ 会像那个藤蔓一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郁声的太阳穴忽然开始跳了起来，她有些难受与头晕。郁声用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不会的。 这只是莫须有的担心。 眼前的碎片，说不定只是重归者来找茬后，所留下的痕迹。 命运不会一直重演。 郁声推开门。 “——嘶。” 门似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它紧紧贴着地面划过，带着一道长长的痕迹。 朝焕正坐在空荡的屋子中央，看着她。 房子里什么都没有。 目光交汇了很久。 朝焕的神情有些迷惑，还有些不确定。她眯起了眼睛，努力观察着前者的样子。 是的……她被透明的物体遮住了视线。 郁声试图喊她，只是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些透明的物体堵住了她的听觉来源。 郁声闭上眼睛，她退后一步，轻轻关上门。如果放任下去，说不定整个第九大道都会被占领。 忽然的。 郁声觉得自己的手臂有点痒，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臂上正涌起了一个巨大的包。郁声一触碰，鼓包就如同泡沫一般破碎。 暗红的血迹从皮下渗透了出来。 “玩家……” 郁声把身上的血甩干净。 原来在那栋筒子楼里，她就已经被感染了——也有可能，在踏入第九大道的那一瞬间，他们就被感染了。 第110章 那祝满月呢—— 郁声打给祝满月。 后者接通了，郁声把终端放在耳朵旁边倾听，只听到了一阵阵匀称的呼吸声。 很快，窸窣的响动声变大。 终端通话猛地中断。 已经没有人行走在路上。 就连往常，喜欢在角落里的重归者，也没有了踪影。 郁声站立在原地，背后是散乱的电线。 《守望未来》的所有装备，都只能够让她自保。 而唯一可能逆转形式的许愿机会，也因为账户上的卢克稀少，只能支撑许愿十五次。 十五次之内，会出现所谓的奇迹的概率是—— “嗡——” 终端上，负责人第一次打来了电话。 郁声有些错愕地接通。 “……我看见您的酒杯在地上。” “谁规定我只能有一个酒杯了？”负责人：“还有，你是刚睡醒吗？声音怎么这么哑？” “……大家好像都被异形控制住了。” “所以，你在一个人偷偷流泪？”负责人说：“孩子——你不会寻找解决的方法吗？有人偷偷摸摸地把你们派下来，不也正是为了这件事吗？” 郁声：“啊？” “你再想想吧，”负责人努努嘴：“像我们这个破地方，哪里需要这么多人，你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地方的特殊之处吗？” 郁声：“等等，您在哪——” 负责人笑了一下。 “我无处不在。” 通话被强制暂停。 郁声一个人站在原地，她的头又有点晕眩以及疼痛，郁声猜测这是无形之果的作用。 吸收污染，吸收异能。 郁声的眼球一片酸痛。伴随而来的，还有喉咙处无时无刻泛起的恶心感，以及痒意。 咳嗽。 想把肺都咳出来。 她弯下腰，有些崩溃地剧烈咳嗽。眼角膜上残留的光影，在一片黑暗中组成了一幅画面。 莫名的话语，钻进郁声的脑海里。 来自不同人嘈杂的讨论声。 “琥珀带回来了。” “从此，我们不再……” “你把更可怕的东西带回来了。” 。 “它们本该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无法被损坏，介于物质和精神间的存在……人类会因你灭亡。” “不会的。” 酸痒的移动触感，在耳蜗深处盘旋。郁声摇着脑袋，有些晃神与意识模糊。 面板、面板、面板…… 救我。 她往前一撞，撞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你还好吗？” 大约是有了另一个异能者来分摊伤害，郁声浑浑噩噩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她抬眸，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风行。 —— 郁声走后，格礼瞬间从那种奇怪的吸引力中逃离出来。他的兴奋情绪逐渐下降，直到跌落到某个冰点之下。 他迅速皱起眉头。 刚才那个瞬间，他完全处在失控的状态。 ……那个人。对于他来说，并不是能够轻易窥探的对象。 她是危险的存在，是必须清楚的对象。 任务依旧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在鎏金大厅里，没有找到母体，格礼联系伊甸园，后者马上给出了指示。 前往寻找母体的路上，一路跟随的风行忽然慢下来，指着旁边说：“那是不是郁声？” 这是谁？ 格礼往旁边看。 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荒原遇到的那个人。 是他去找莱茵的路上遇见的。 那一次，他在荒原呆了整整一年。去找莱茵，也是担心莱茵闯出什么祸端来。 毕竟他混在荒原很久，大概也知道莱茵的异能。万一，莱茵知道了什么方法，能够阻止万根树的寄生，那么万根树也不能顺利地从荒原众人的身上重新生长出来了，那么，伊甸园的回收计划，可能又要加大难度了。 还好，后来莱茵知道荒原全体，被万根树寄生的消息后，没有过多的挣扎，而是安顺地接受了命运。 性格不错。和格礼印象里的莱茵差不多。 格礼把郁声推开，但一放开，后者的额头上又开始往外冒着冷汗，咬唇。格礼迫于各方面的压迫，只好礼貌地把后者推给风行。 风行和瓦达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打算把郁声丢下。这地方实在太过危险。 风行冷着脸：“我来背你。” 郁声：“其实我不需要……” 旁边的瓦达直接抱着郁声的腰！把郁声腾空提起来，然后放到了风行的背上。 “别磨磨唧唧的，我平时求着风行背我，她都不肯呢。” 风行把郁声调整到舒服的位置，随口回复道。 “如果你有一天不能行走了，我会背你的。” 瓦达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你可别诅咒我！我可不希望有那一天！” “诶等等……” 不顾郁声的劝阻，风行和瓦达轮流交替，一起背了郁声整整几个小时。 背着郁声走到后街时，两个人都开始冷汗直流。 无形之果的吸附速度太快，哪怕是高阶异能者也遭不住这样长时间的吸附。她们都需要时间来恢复一□□内的异能。 两个人又同时将目光看向了格礼。 郁声的眉毛狠狠跳了一下。 格礼：“……” 放在以往，他肯定装作没看见，只是现在—— 做为同行者的风行已经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他不去帮忙，就会不符合礼节。 “礼节”是控制异能很重要的一环，如果他一直放纵自己，反而会被异能吞噬。 压下心中的不快，格礼想要接过郁声，没想到后者立马连连后退，伸出一截衣袖——意思是扯着袖口边缘就行。 “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不太喜欢我和异性接触，您牵着这里就好。” 笑容非常尴尬。 格礼奇怪地看了郁声一眼。 。 格礼大概这辈子没有牵过人的衣袖，不同于前面两位的轻柔力道，刚牵上，格礼就隔着厚厚的外套，不小心扯了一下郁声的手指—— 还是郁声也不是普通人。 她铜墙铁壁般地体质，让无意间攻击她的格礼，也倒吸了凉气。 “……皮真硬。” 郁声：。 “谢谢你。” 她战战兢兢，心情复杂。 风行和瓦达，已经被她吸的神志恍惚了。如果不和格礼接触，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原地窒息。 守望商店里根本没有什么负面buff清除药剂。 郁声只能靠着接触格礼保持清醒—— 这样诡异的和平延续了下去。 郁声发现，隔着厚厚一层外套，格礼察觉不到“烙印”的存在后，心思也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她刚才已经和风行了解过了，他们这次出行，是为了找无形之果的母体，等到消灭了母体，就能够轻松消灭掉海文城里所有的无形之果。 至于无形之果的母体为什么会出现？怎么除掉无形之果这几个问题，风行一问三不知。 也许格礼知道更多。 高风险，高收益。 郁声开始在危险的边缘点火，试探道：“您不害怕吗？” 格礼步履不变。 郁声：“a级异形……它的分身都这么难缠了，母体岂不是更难对付？” 格礼没给她一个眼神，冷不丁地问：“你很忧虑自己的生命？” “啊？” 格礼：“你不用担心，伊甸园会庇佑你的。” 郁声愣了愣。 这句话比起某些充满同理心的同情，更像是某些高高在上的施舍。 她假装没有听懂，继续小声试探：“我的意思是您……您不会害怕吗？” 格礼沉默了会，回答：“我不能害怕。” 他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安慰地说了一句。 “我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而存在的。” 第76章 无形之果（三） 郁声没再继续接下去。 她继续和格礼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直到体内的无形之果彻底消失。 还好，她体内的果子并不算多，三个高阶异能者轮番上阵，就足以把这些异物撑死。 郁声赶紧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无论如何。 被发现是件不好的行为。 “谢谢你。”郁声压低了声线。 ——其实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这证明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格礼脑后柔软的黑色发丝 更何况，郁声有一万种方法能让格礼不把消息传递过去。 格礼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郁声身上。 他紧蹙眉头，专心致志看着终端上给出的信息。调查队的其他成员，已经找到了母体所在的位置，只是他们无法靠近这个强大的存在。 第111章 “母体寄居在一个长着老鼠耳朵的人身上，也许母体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血脉之中。” “我们还在寻找母体的具体位置，看看能不能精准地取出来。” 格礼垂眸。 只是，就算取出来了。现在也没有办法直接扼杀这个危险的存在。 ——毫无否认的一点。现在所有人都对于无形之果束手无策。瓦达说，她们来之前，还去寻找了驻扎在海文城的南方教会分部，后者的神父只给了一个嘲讽似的回应。 “解决这种事情，你们不是最擅长了吗？” 这话看着像嘲讽，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郁声想了想：“……在历史上，第一次是怎么解决无形之果的。” 瓦达忧愁地挠了挠头：“谁知道呢。”她用手指弹了弹空气，就像弹了弹那奇怪的异形，“也许是找了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把无形之果的母体暂时撑死了。也许是找到了别的方法，把无形之果关了起来吧。” 瓦达又想了想，做出了非常严谨的推离：“应该是关了起来。” 她一挥手：“你看，这不是又跑出来肆虐了吗？” 八成是哪个缺德的又把母体放出来咯。 —— 后街。 偏僻的屋子里。 几个瓶瓶罐罐散落在高架上，底下的灰尘扫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劳书被压在地上，却趾高气扬，五官几乎扭成一团：“你们不是高高在上吗，怎么，连我身上的这个东西都解决不掉？——通过移植器官，整个海文城的世家几乎都染上了这个玩意哈哈哈——” 遮盖严实的调查队员对这话充耳不闻，完全不提供任何情绪价值。只冷漠地用仪器扫描着他的身体。 仪器上显示数值异常。 但当扫描到每一个具体部位时，又显示一切正常。 非常奇怪。 他们怀疑有人在仪器上做了手脚。 …… 劳书一个人在原地爪牙舞爪了将近半小时，他一切的动作都丝毫没有阻拦住这群人检查的脚步，他停下来，磨了磨前面两颗门牙，阴森森地说：“你们是死人吗？” 也许噪音会影响检查结果。 观察仪器的人思索片刻，把墙壁接下来一块，拎着劳书的脑袋，在后者惊恐且难以置信的瞳孔中——塞进了劳书的嘴里。 “再看一遍数值，有没有变化。” 冰冷的声音响起。 。 郁声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头发凌乱，泪眼朦胧，面目熟悉的老鼠人躺在地上。 嘴里……还含着一块墙体。 好超前的狭持人质方式。 郁声在一旁默不作声，默默观察。 这也是郁声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调查队成员，他们大多包裹的严严实实，绝不露出任何皮肤和外貌，也不轻易说话。看见格礼的到来，他们也只是微微颔首，动作幅度极其微小。 郁声直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她往周围看，充满污渍和划痕的墙壁上，流动着若隐若现的光芒。郁声试图去寻找其来源，却只能从凹陷之处找到一滩灰色的固体粉尘。 不对劲。 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响起。 【已发布主线任务：鎏金之影（三）】 【请消灭无形之果的母体】 【任务奖励：真实之眼（一次性道具）】 【滴滴，由于本次任务具有一定风险以及难度，系统特意给出提示】 【消灭不一定要使用暴力哦】 这提示给的云里雾里，郁声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研究，她望向劳书，后者正泪眼婆娑，专心致志地咬着墙体，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现在任务奖励的时间已经过去，她也没办法让劳书再回答她的问题。 调查队的成员没有检查出任何异状。 一瞬间，透明的物体挤压着身体。 几个人被透明的粘稠物体抓了起来。 瓦达低着头，提出建设性意见：“反正你们现在也检查不出什么，不如问问这个老鼠人？” ——救命恩人！ 劳书眼里在闪烁着泪光。取出墙体后，劳书的嘴唇边沾满了唾液和鲜血，瞬间趴在地上，萎缩成一团，身体瑟瑟发抖，语气颤抖得几乎接近于尖叫：“只要……只要不要再把那东西塞我嘴里！我什么都愿意做！” 郁声不舒服地捂了下耳朵。 劳书低着头，对周围一切审视他的人都毫不了解。他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那些污秽的痕迹，就从他身体的一个部分，转移到了另一个部分。 它们本质没有消失，但他的恐惧却因此消减。 于此带来的，是更小的声音。 “我从不知道万根树在哪？” 瓦达叉着腰，环绕一周，见上司都不打算说话，跺了跺脚，“我听说你这里售卖万根树的分身，你的药剂是从哪来的？” “这简直是冤枉！”劳书的面色变得惊恐，他两颗门牙抵着唇外，声嘶力竭地撑着地板，为自己辩解，“这些药剂都是蓝博士整容医院给我的！然后我再用高价卖出去——如果让我知道这里面有异形，我就算——” 他说到一半，当目光触及到那块缺失的墙体，整个人的气势咻地弱了下来，声音细如蚊虫，却衍生出近乎于尖叫的感觉。 “我就算自己变成异形了，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瓦达捏了捏下巴。 她没有过多追问，只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了看起来唯一正常的调查队成员格礼身上：“蓝博士整容医院？” 格礼：“机密。” 得了吧。 瓦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指着劳书，“好的好的，机密，所以呢，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天文台说母体就在这里，但现在你们根本找不到呢。” 风行拉了一下瓦达。 后者甩开风行的手，有些不耐烦地叉腰，语气有些冲：“你们做事能不能利索点。要查就查，要做就做，一直把时间耗在这个人身上有什么用啊！” 几个调查队队员没有解释，依旧自顾自地处理手中事物。过了很久，他们就像是想到什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郁声悄悄蹲到仪器旁边，观察上面的数值——上面显示，这一片区域，的确有不正常的污染浓度。 她的手被一个冰冷的物体拉住。 郁声下意识地反抗，伸到一半的手肘，在看到眼前的调查队成员后，马上停了下来。 “……怎么了？” 越是靠近，一股若有若无的海腥气就越发靠近。 并不像想象中的冷漠以及可怕。 耳边传来的声音无比动听，美妙，即使是一个个字符也被他说得像钢琴名家弹奏的五线谱。 旁边的劳书捂着脑袋，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仿佛这样，就不会有任何人看见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 郁声偶尔看他一眼，只能看见他紧紧地挡住自己的脸。整个人都在因为不知名的情绪，而剧烈的抖动。 调查队队员说。 “你好。” “能让我们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吗？” “我们怀疑‘她’可能钻进了你的身体里。” 第77章 无形之果（四） “……请检查吧。” 郁声看了一眼后面的资料，询问：“我能请问下，你们的依据是什么？” 并没有得到回答。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郁的海腥气。 无边无际，强烈浓厚的味道极富侵略感地，从毛孔里直直渗入身体，找不到任何躲避的空间。 郁声想到面板之前的警醒—— 她忍不住看向了地板之上，浓重黑袍遮掩的腿部——那里的形状似乎像腿。 越看越发觉不对劲。 那不应该是腿的形状，更像是…… 腥气瞬间移动到鼻尖，浓郁的几乎令人作呕。 郁声抬头，隐隐看见一抹金黄色闪烁而过。 旁边的仪器上显示数值正常，只是，眼前这位调查队的成员，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一双暗沉的瞳孔，正在透过兜帽的阴影，阴沉地观察她。 郁声后退一步，微微颔首，抬眸，回以同样的眼神：“我认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现在，我认为，”郁声回复，“你更该担心我们的性命。” 如果无形之果蔓延开来。 说不定整个伊甸园都要陷落。 郁声冷冷回复：“去检查其他人吧，抓紧时间。” 这命令似的语气，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就连瓦达都忍不住侧目。 听说这群人，因为异能太过强大，所以精神状态不太好，平日里在伊甸园就无法无天的。 现在竟然有人敢这么对他们……？ 只是被命令的本人没有动作，只是仍旧阴沉沉地观察着郁声。 第112章 郁声面色更加不虞，她耷拉下眼皮：“你看那边。” 她指尖指向了某个方向。 在尽头之处，卡劳正鬼鬼祟祟地爬在地上，试图快速走出去。 被突然发现，卡劳整个人定在原地，往后，抱住自己，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卡劳是个更大的隐患。 他是母体精准所在地唯一的住户。 兜帽之下的金色眼睛朝她掠过充满浓浓恶意的一眼，随即转身，去处理其他事务。 最后的检查结果是。 所有人的身体都没有异常。 “它不在人类的身体里。” 是毫无意义的话语。 不在人类的身体上，也不在可以被触摸到，或者肉眼可见的空间里……？ 郁声略加思索，往旁边一退，她伸出手指，弯曲指节，用手指碰了碰墙壁。 “咚咚。” 空旷的回响。 郁声侧眼。 那会不会在墙壁里？ 眼前的墙壁没有任何变化。 ……郁声瞳孔放大。 她想伸手，肩胛骨处的肌肉猛烈收缩了一下，但整条手臂却一直毫无知觉地垂在身边。郁声只能看见“手”的存在，却无法真正地看见自己的右手。 面板迟迟没有说话。 背后，瓦达的惊呼适时而起：“风行！风行！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了！” 郁声看向背后。 从天花板上，垂钓下几根细长的丝线，它们钻进了劳书的身上。奇特的是，当劳书看见那条丝线之后，他脸上的恐慌以及卑微消失了，他放开蜷缩的身体，舒展开弯折的背脊，他碎碎念了一句。 “你终于来了。” 那些丝线缠绕在他的耳边。 “只是我一个做养料够吗？我给你传播了那么多子体，”劳书嘴角挂着讥笑，目光扫视过来，“这些可都是高阶异能者，应该足够你填饱肚子了。” 透明的薄膜瞬间成型。 本就窄小的房子，瞬间被分成了六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小的如同一个密闭的正方形箱子。 外面的世界被雾蒙蒙地遮住。 郁声抬眸。 同时，调查队员身上的黑袍在转瞬间消失。 他的皮肤上，充斥着浅蓝色的鳞片，和人类一般的双腿上，有一条长长的鱼鳍。 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名为愤怒的怒火。 丝线继续下垂，落到了两个人的中间，但并没有继续动作，而是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只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周围的潮气太重了。 让人很不舒服。 郁声：“如果你是因为我看见你的真实面目而生气的，那没有必要。我没兴趣研究分享别人的隐私——” 她抬起下巴，仰视着天花板的根部。 “比起自相残杀，两败俱伤，我觉得我们更需要的是合作，你觉得呢？”郁声压着嗓音说，“如果两个人中只能存活下来一个，那么我们的实力会被直接削减一半，与其内部消耗，不如寻找怎么破坏这个墙壁。” 对面的调查队队员迟疑地点了点头，收回了些许敌意的目光。 短暂和平达成。 “嗯，”郁声点头，“我们先检查一下死角处，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她慢慢转身，与此同时，在内心默数着一个数字。 三—— 二—— “哗啦”！！ 【修道者】应声破碎！剑柄却顺着惯性，毫不留情地直直刺入供血的器官。 同时。 郁声整个人肩膀内收，脸上染上青紫的缺氧痕迹，她张口，努力呼吸着空气，用还能控制的左手指甲用力去扣绑在脖子上滑湿鱼尾。虹色的鳞片被郁声一片一片的扣下来，郁声在窒息的边缘睁开眼看，只能看见自己的手指搭在滑溜溜的鱼尾上。 上面有很多血，分不清是谁的。 调查队队员的气息消失的很快。 但他的鱼尾并没有因此松开。 而是更加痉挛般地抽搐，缠绕在身上。 没过一会，空间开始融合，扩大，郁声脸上沾满了汗水和粘液的混合物，她手指抱着鱼尾，开始大口喘着气。 只是似乎并没有用处。 蓝色尾巴的表皮湿滑，人类的指尖一触碰上去，就几乎要滑落下来，郁声靠在旁边，并不清楚无形之果的动向。 依稀之间，在微微睁开的眼缝里，一个人影悄然出现。 ——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另一个“胜者”。 在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反抗无形之果，哪怕是一个阴谋，也要主动踏进去。 所以…… 要输了。 高阶异能者的尾巴很坚韧，郁声手上的指甲盖在巨力的作用下，几乎要掀起来，才勉勉强强刺进去半寸。 疼痛，让鱼尾里残存的鲜活神经更加剧烈地搅动。 郁声脱力地靠在雾蒙蒙的无形墙壁上，无力地滑倒在地上，手背靠在地面，十个指节无力地弯曲，摊开。她才刚刚脱离无形之果的束缚，大病初愈，现在不可能 郁声在心里呼唤面板，后者却毫无回应。 掉落在地上的【修道者】变成粒子，消失在空中。 任何道具都不能使用。 郁声心跳的很快，不断泵出汹涌的血液。她喘着气，一抬起手，左手肌肉就在颤抖。右手依旧毫无知觉地垂在身边。她失去了很重要的战斗力。 …… 她现在战胜不了任何人。 方法…… 必须要找到一个方法。 极致的寂静里。 传来了轰隆隆地倒地声响。 伴随之后的，一直缠绕着郁声的鱼尾，也蜷缩着滚落到里面，发出巨大粘腻的拍打声。 郁声的眼睛里进了汗水，绵密的刺痛滚穿过眼球，她在一片模糊的视野里，在仅剩的可见范围里，看见了一个同样靠在墙壁上的人。 格礼。 他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把闪着冷光的匕首。 是调查队的武器。 ——还好。 她刚刚力竭，又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暂时失去了面板。 她现在没有把握能够战胜格礼。 郁声手腕支地，整个人往前靠，她把手放在了匕首的刀柄上，还没来得及往前推—— 格礼的眼睛睁开了。 他的眼睛很细长，睫毛浓密地盖在瞳孔上，整个瞳孔几乎都是浅浅的阴影色。 侧面，一只手似乎做出了向上的趋势。快的如同一道影子，亦或者是扭曲的背景色。这是即将到来的危险，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郁声把匕首—— 向后扯。 同一时刻，一只手青筋抱起，用力攥住了毫无知觉的右手。 “咔哒。” 郁声感受不到疼痛，只能通过视觉来发现自己的身体情况。她的手肘部位红肿，也许骨头有些错位。 …… 今天温度升高，再加上满地的残留水渍，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闷热的潮湿感。 人体内的水份，从毛孔里一点一点挤了出来，在人体的毛发上流动，流过睫毛，流过唇边，又随着发丝，在空气坠落—— 坠落到另一个人放大的瞳孔中。 火热的灼烧感。 同时在两个人的身体内席卷而起，愈演愈烈，如同一阵春风。 …… 透明的触须，依旧在两个人之间轻盈游荡。 第78章 无形之果（五） ?这次相遇格外不同。 她不像第一次那样，捉摸不透，来去无影，富有神秘感。 也不像第二次，危险得让人轻易失控。 郁声的手垂了下来。 情况从来没有这样危机过。现在装备用不了，面板的电话打不通。意味着…… 她只能靠自己。 郁声抿唇。 【远行者的凝望】还在格礼的手上，如果能使用的话，说不定能够逃出去。 格礼一只手掐着郁声的脖子，她下巴微抬。 郁声：“我不会伤害你。” 两具不同的尸体正躺在地上，血液远远没有干涸。在这个场景下，任何说出来的话，都似乎并不出于真心。 郁声：“只要你愿意把我的戒指给我，我就有办法出去。” 格礼深黑的瞳孔，上下打量了很久的郁声。他忽然明白上次，万根树内部的庞大血管是怎么消失的。 “你可能不知道，”格礼说：“那个戒指第一次被使用的时候，我就在外面，除了那个小人之外，那片区域所有的生物都被吸的很干瘪——如果你使用的话，我们所有人应该都不会活下来吧。”他顿了顿，继续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你是e－1204吗？” “这是什么？编号？不知道，我也没有什么隐藏身份，”郁声脸不红心不跳瞎掰：“你应该察觉到了，无形之果正在慢慢膨胀，就算我们再互相残杀，也不可能完全逃脱了。” 第113章 格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你有把握杀了它吗？” 郁声：“只要你把戒指给我，我就有方法。” 格礼丝毫不肯退让，寒声道：“你告诉我使用的方法，我可以替你使用它。” …… 在两人中间的触须慢慢膨胀。无形之果对于他们的速度并不满意。 郁声的心跳因为身体状况的变化而加快。她体内某种属于生命力的物质，在加快运转。 她也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 郁声开口：“你的异能…可以制定一些规则吧。你可以对我使用一些规则。比如不能伤害你之类的。” 格礼打量她的目光并不友善。只不过现下，面对无路可走的境地 ，他选择了豪赌。 格礼在郁声的手背上盖了一个烙印，解释道。 “今天之内，如果我受到任何伤害，这些伤害都会转移到你身上。现在，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些墙壁，我之前融化过它一次。” 条状的触须在后面翻滚。 雾蒙蒙的墙壁像流动的水，晶莹剔透，闪烁着别样光芒。这些说到底也是无形之果的化身，只要用足够的污染填满，它就会消失。 格礼的手抬起来，放在头顶的墙壁上。 直到顶端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洞。 洞的外面，是无形之果的本体所在地。 郁声举起了手，手指穿了过去。在手腕的地方，墙壁又严丝合缝地关闭了起来。 由于隔着一面墙，郁声看不太清外面的情况。 只能看见【远行者的凝望】，正散发出红蓝交织的微弱光线。 刚刚透明的墙壁，正在慢慢变成凝固的白色。 【远行者的凝望】，开始起效了。 —— 雷蒙最近连着几天，都魂不守舍的。 之前执行任务，完成度都高的惊人的佣兵，最近连接一个寻找宠物的任务，都失误连连。 好友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污染加重了，你的脑子也跟着被侵蚀了？需要喝口纯净水醒醒脑吗？” 雷蒙把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甩开，冷硬地说：“请不要随便碰我——还有，你这又是从哪里偷的？” 好友吊儿郎当地盘腿，坐在成箱的货物上，手中的水平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你放心，都是从前面几个街区偷过来的。那些人不会在乎这些水，也不会跟来后街的。” 他又用手敲了敲底下的木箱子。 “这就是你这次要运输的货物？什么稀罕物能用木头装？——你把这木头单卖，都能大赚一笔吧！” 雷蒙沉着脸，把人从木箱子上拽了下来。 “答应雇主的事情，却不能轻而易举做到。下次在我发现你偷后街的东西，我就打你。” 好友假装害怕的样子：“那我可真是怕了。” 海文城德尔天空，今天竟然是纯净的蓝色。雷蒙出门的时候没有忍住多看了几眼。 尽管没有人在意，但这的确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免费拥有的东西。 这次送货的地点在第三区。 海文城其他城区，都对后街的人，并不友好，如果不是这一单的优惠丰厚，他根本不会去。 雷蒙出去的时候，又看见好友提着半个空酒瓶，边走边哼歌，时不时还拿起酒杯往嘴里猛灌着空气。雷蒙不用猜测，也知道，这个人大概是脑子被污染锈蚀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地说了一句：“那天我帮你找到的那份工作，虽然辛苦了点，但只要努力，还是能勉强活口的。” 好友是个画画的行家，他对线条以及造型有着特别的天赋。 后街不需要画家，可海文城的世家们却很钟情这类手艺人，如果能攒齐钱，去买个黑户，在海文城混个几年，说不定还能和世家搭上关系。 好友的脑袋里的污染，被某种神秘力量瞬间抽干了不少。 他愣在原地，发呆了好久，才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攒钱？” “嗯……我刚才想了想，你的提议很好。我是该好好生活了……我怎么一直浑浑噩噩了这么久？” 雷蒙奇怪朋友的变化，但更多的是欣慰。他提着木箱子，走出后街。 他每走一步，就要回头看好几遍。 只是无论看多少遍，内心的那张脸都没有出现。他沮丧地回到后街，路过他们相遇的那条小巷。 沮丧没有持续太久，雷蒙很快从这种无力与失望中挣脱出来。 与其把生活寄希望在这些无望的幻想里，倒不如好好把握行进的每一秒。这才是他能够抓住的东西。 —— 庄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重归者重建雕像。 八十五周年纪念日的雕像，本来马上就可以竣工。但在某个晚上，雕像忽然长出裂纹，随后“轰”地一声。巨石滚落，在地上滚了几十米才停下来。 庄恣气得血液倒流，直接把当天守夜的重归者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焦头烂额地把海文城所有重归者抓来，还去向蓝博士整容医院“借”了点劳动力，才在极限的一天时间内，把雕像修复干净了。 忙碌一天的庄师傅回到家中，发现家里正坐着研究所城市管理分部的那位女疯子—— 天塌了。 “芜湖。” 负责人略带皱纹的脸没有给她带来半分慈祥。 “好久不见。” “你好，”庄恣扯出一个微笑，“今晚怎么忽然大驾光临了？” 负责人说：“我这不是恢复了吗，你看我现在多清醒，眼前也不长蘑菇了，耳边也听不到奇怪的声音了。” 庄恣想说那也许是回光返照。 可她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只是平常的同事关系。 “道个别吧。”负责人张开双臂，“你是我在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熟人了。” 庄恣抱了她一下。 负责人：“你的神明修复好了吗？我想近距离观察她一眼。” 庄恣点头。 负责人跟在庄恣后面，仰望这位巨大的雕塑。 负责人有些奇怪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雕塑。 “这个雕塑的脸型怎么变了？” “昨天它不是裂开了吗？裂开之后，它们又在地上滚了几圈，这鼻子，眼睛，难免有些东西被磨掉了。” “挺好的，”负责人说，“我看之前那张脸，有点像我们部门的小朋友。” “像吗？”庄恣回想了一下那张脸，“的确有点像。” 负责人迎着光，向雕塑望去。 雕塑背光而立，眼球的中端有一道明显的白色砸痕—— 这让她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多了几分诡异的灵动。 午后的阳光微微倦怠，连带着灰尘的移动速度似乎都渐慢了下来。施工的重归者正在打着盹儿休息，并没有太多人在这附近行走。 负责人嘴馋了，她问：“你有酒杯吗？” 庄恣：“重归者休息的地方就有酒杯，但只有劣质酒精，喝了头晕，烧心。” 负责人走到蓝色棚子下，在堆放极其不规整的杂物堆里寻找了半天，才翻到了几个伤痕累累，饱经风霜的不锈钢杯。她嗤笑了一声，倒了点混浊的“酒”——其实她更想把那称之为泥坑里的水。 负责人举起酒杯，拖着自己的下巴：“许个愿吧，面对我们的女神许个愿吧。” 庄恣接过，但没喝。她从来不喝这些廉价的劣质酒精。 至于许愿？ 一个博心理安慰的流程而已。 她露出一个敷衍似的笑容，握着把手，举起杯子，说：“那我也许个愿吧。” 她原本只是陪着负责人做个样子，毕竟作为这座雕像的设计者，修复者，她对所谓的精神支柱，早就已经没有了半点相信。一座连自己的脸都保护不好的雕塑，哪有可能被神明附身，哪有可能被庇护呢？ 庄恣双手成拳。内心沉寂了一会，又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还是许个愿。 反正不会有任何损失。 那么。 庄恣抬眼，望着雕塑瞳孔中的那一抹白色印记。 如果真的能实现愿望的话。 能让庄敛在伊甸园过的好点吗？让她能够顺利晋升，能够衣食无忧，能够安稳地呆在一个和平的地方。 庄恣口里的唾液往外鼓胀，变成了一个泡泡。 泡泡不断扩大，最后，在她发声之前，泡泡把她包裹吞没了。 …… 空气陷入了一片沉寂。 泡泡出现在了海文城的大街小巷里。 轻盈的泡泡夺走了他们的生命。结束了他们的思想，阻断了一切情感的流动。 母体的消失，会导致衍生出的子体失控，在失控之后，所有的子体都会消失。 …… 午后的阳光依旧倦怠。 海文城的街道里堆满了五颜六色，奇特的软体泡泡。它们如同项链上的珍珠，串联起来海文城的九个街道。 第114章 海文城的人类正在悄无声息地湮灭。 他们湮灭在一个拥有平静阳光的午后。 第79章 异形潮 透明模糊的屏障在慢慢枯萎，变成一摊躺在地面的枯死物。隔绝目光的东西消失，郁声终于能够观察到目前的情况，幸存下来的人并不多，只有他们四个。 高阶异能者体内的子体，早就因为吸收过多污染，而自动消亡了。 因此母体的损失，对强大的高阶异能者也并未有太多影响。 地上满是争斗的痕迹。 郁声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去，伊甸园内部并不允许争斗，但这里并不是伊甸园内部。 她在心里一直默默地喊面板，后者过了几十分钟才迟迟回应—— “玩家！” “对不起！刚刚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被挤出这个世界了。” 郁声：“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面板愤怒回击：“‘玩家，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郁声点了点空中，还好，现在的装备都能够正常使用。 这座房子里的墙壁，并没有超乎想象的坚韧。它上面正出现着裂痕，看上去下一秒就即将倒在地面上。郁声听见外面了奇怪的声响，沉重，频率高。 “滴滴滴——” 手上的开始不停地振动，显示屏上面不断划过代码。污染指数已经超出了正常数值。 最近出现的污染程度爆表的原因只有一个。 “完蛋了，怎么这么倒霉。” 瓦达抱怨地咬了咬后槽牙，骂了声。 瓦达的腿似乎被利器割了一刀，需要搀扶着才勉强战立得住。 她转了转手上的终端，有些头疼地挠了挠脑子：“现在外面污染指数已经爆表了，终端信号也受到了影像，完全不能和外面的人联络，我们估计是遇见异形潮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缝，看见街道上并没有异形的影子，才缓了口气。 “不过还好，我们是被眷顾的，至少异形没有出现在现在我们面前。” 郁声也跟着，刚放松一瞬，忽然神情一凝。 眼前出现熟悉的方块字体。 【主线任务第五章：白沙之海已发布】 【请停留在海文城，并和海文城的幸存者，抵御第一波异形潮】 【异形潮介绍】 【因为不知名原因，所有的异形都天生地向往，并且渴望来到伊甸园。海文城做为伊甸园的最后一道防线，常年受到异形的骚扰，目前没有合适的手段防控异形。】 …… 【任务惩罚：退出游戏】 这一次，没有奖励。郁声敲了敲空气，想问一下面板现在的情况，可后者就像是突然掉线了似的，一声不吭。 这是中病毒了吗？自从遇见无形之果后，郁声就总觉得自己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干扰。 还好，这一次的干扰并不算严重，商店还打得开。 郁声余光瞥到格礼看自己的目光有点复杂。她默默把【远行者的凝望】藏到袋子里，以防后者再要回去。 格礼欲言又止，最后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就当谢礼吧。” ？ 郁声在心里都忍不住冷笑了声。 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别单独说话了，”瓦达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烦，“我们应该商量一下，现在该怎么样回伊甸园。” “回不去，”风行欲言又止，余光瞥了眼瓦达，说，“伊甸园应该已经关闭了。” 换句通俗话来说，他们已经被伊甸园抛弃了。这也是伊甸园一贯的做法，为了保全大部分，会适当地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 瓦达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烦躁地说：“难道我们只能呆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吗?” 风行抖了抖无形之果透明的外壳。 “这个应该能威慑一下……除了呆在这里之外，我们的确什么也做不了。 他们现在被困在了异形的潮海里，不能出去。而且，信号也受到了干扰，终端无法向外界发送求救消息。 接下来的情况只会更糟糕。 这只是第一批，陆地生存的中小型异形。异形潮一共分为三批，一批的规模会比一批的规模大，伊甸园没有能够抑制异形潮的方法。 唯一能够躲避的方法是迁徙。 迎着异形潮来临的方向逃避，要么迎风，身体被撕扯向不同的方向，要么幸免于难，到海文城之外的地方暂时残喘几天。 用不体面的死法去赌一个生的可能性。 ——“我们一定能活着的。” 郁声把面板关上，她用叙述的口吻慢慢说道。 风行不知道如何回话。她保持着搀扶的姿势，双眼放空。瓦达摸着自己手上的腿，骂了一会后，原地坐下保持体力。 郁声也跟着坐下来。 一边看着任务介绍，一边在心里考量。 按照人物介绍来看的话，异形潮应该是可以抵御的，不然也不至于给她发布这样的任务。 郁声的周围几寸光线被挤占了出去。 她抬眸，忽然就看见一个人，别别扭扭地站在自己面前，尽管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平静，可手指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地乱摆放。 郁声：“……怎么了？” 格礼注视着她。 拥抱的手臂很快收回来，大概是这辈子都没和人有过这么近的接触。格礼有些不自在地往后动了动肩膀，脸上维持着一种微妙冷静的表情。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 说到一半，话语戛然而止。在这种环境之下，许下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太像招摇撞骗，连伊甸园里的骗子都不会使用这样拙劣的骗术。 格礼琢磨了一下自己看过的礼仪知识。 他很快改了口，咳嗽了声：“我……会保护你的。” 这几个字组合起来，就好像变成了钢铁做的麻花，正着念，反着念，都是说不出来的别扭，以至于他说完后，整个人都不知道下一个动作，只站在原地，和郁声直愣愣地对着。 “谢谢。” 郁声颇有礼貌地回复。 她想了想，伸出手虚虚地抱了一下格礼，拍拍他的肩膀。 “不用在意这些事。”——只要不要回她的道具，向伊甸园揭发她的秘密，什么都好说。 整齐浩荡的脚步声，和沙尘一起席卷而来。 来了？ 郁声从门缝往外看，看到大陆的尽头，正掀起一股浓郁的白汽。白汽之下，无数头黑影正在上下窜动。黑影变得越来越大，愈发清晰，清晰到郁声可以直面它们庞大的鳞片，以及下面流动的血管—— “啪。” 郁声想到的是，那应该是一条青蛇。拥有绚烂的鳞片，它矫健的尾部只要一缠绕，所有人类都会在短短几秒内，被绞到窒息。 “不要看。” 格礼的手撑在门上，手腕处青紫经络交替，显出一种别样的脆弱感。 “有什么不舒服地地方吗？”他皱起了眉头，凑过去，想看郁声的双眼是否失焦点，却被后者一个转头躲过。 “……没有。” 格礼的手不自觉紧握了一下，他又靠近一步，才看见郁声的瞳孔—— 还好。 是正常的。 郁声过了几秒钟才回应。她的后面没有退路，门板实在太过冷硬，她调整着脚步，无意识地走进了格礼半步。 他们的距离忽而很远，但在转瞬之间，又被这互相来临的两步，拉的无限接近。 太近了。 以至于整体的画面变成了毫无信息的单个部位或是色块，在某种程度上，是剥夺了视觉获得信息的能力—— 电脑开始处理曾经留下的信息。 刚刚留在瞳孔的画面，迅速接上空缺，争先恐后奔赴到大脑中，大脑被崭新的信息充盈，又生成了全新的思考。 “怎么了？” “……没什么。” 郁声开始控制不住地在想一件事。 异形潮来了。 如果格礼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她的秘密，也许就没有暴露的风险了。 第80章 动手 这座充斥着无形之果残骸的地方，暂时成为了他们的“安全屋”。 瓦达心比异形潮还大，她抱着自己受伤的腿，笑着对风行说。 “没想到，我的安全，竟然是另一个异形给的。” 风行盯着原地发呆，下巴微微抬起，也许是在回应刚刚的问题。她看起来对外界的所有事物都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偶尔，郁声经过她身边，她也会偶尔问一句。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郁声想了想：“因为我小时候很喜欢哭，并且声音很大。” 郁声没有在最危险的时候出去。 面板的任务给的太过于模棱两可。怎么和幸存者一起抵御异形潮……这个任务，怎么算失败？ 第115章 又怎样才能成功？ 面板没有出来解释。 自从某个节点开始，它就开始时不时掉线。郁声靠在门板上，头发掉落在地上的灰尘和干涸的血迹里。郁声张了张手，肌肉紧绷，给皮肤带来的冲击感远胜过一切多巴胺带来的快感。 如果她再次回到从前，再次回到那具孱弱的身体，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连自己都战胜不了，更别说战胜别人—— 格礼的影子逐渐拉近。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的。” “……对，一定能活着的。” 一天之后，外面传来了人类的脚步声。 郁声从门缝里看去，看见了一群穿着熟悉装扮的人，个个都包裹的严实。 格礼认出调查队的装扮后，颇为意外。 伊甸园怎么会派人来救他们？ 门嘎吱的打开。 调查队的“援军”们并没有友好地对待他们，他们先是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挑三拣四的态度，格礼并不认识每一位同僚，他冷眼旁观着，在这群“同僚”对着瓦达受伤的腿指指点点的时候，他脸上平淡的表情往下拉—— “你们是为了救我们来的？” “救你们？” 同僚们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走到无形之果的旁边，摸着轻盈、顺滑的骸骨。“如果不是这个，我们也没有必要出来找你。” “……” 郁声意识到了来者不善。 她翻找着道具，只是下意识地，当危机下一秒袭来，她抬起手，躲掉了往自己脖子上攻击的冷兵器。 她抬眸，睫毛低低地垂下，观察着面前的凶器。 调查队隶属于庭院。 而在旁边，躲过凶器的格礼，则想的更多。 能让调查队，突破禁令，从伊甸园跑到海文城的，应该只有一位…… “主座”是如此急切地想要除掉他们。理由不详。 瓦达哇哇大叫了几声，还好风行的异能加持， 风行的话很少，但一说出口就像是某种冷嘲热讽：“不敢使用热武器，是害怕误伤到后面的异形潮，然后造成它们暴乱吗？” 她迅疾地穿梭到无形之果旁边，一脚踹到了别人下巴上！直接把后者疼得龇牙咧嘴！风行捡起来无形之果的尸骸，所有人都看到了尸骸的模样——它正在枯萎卷曲！仿佛生命已被燃尽。 瓦达更是难以置信：“调查队是神经病吗？！” 格礼站在郁声的旁边，低着头，郁声以为他会痛苦，毕竟听上去他是个极其信仰伊甸园的人。郁声有些好奇他会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后者做了一个非常婉转的选择。他的目光扫过同僚，没有选择攻击，而是扯着郁声的手，往外面逃。格礼走到“安全屋”外面，对郁声快速说：“你先到上面去！” 风行背着瓦达，利用异能，轻轻巧巧就飞上去了。 但郁声的跳跃能力远远不到四米，这周围也并没有其他辅助措施。风行再次跳下来的时候，眼神在格礼和郁声之间看了两眼。 格礼退后一步：“你先带她上去，我联系过操纵空气，能自己上去。” 风行点头，抱着郁声，一个跳跃就上了顶层。她没管格礼，低下身，就去检查瓦达脚上的撕裂的伤口了。 瓦达：“你不去接那个人吗？” 风行：“他说不用我接。” 瓦达：“哦。”她也没再继续问。 无形之果留下的气息正在慢慢消失。原本安全屋旁边的真空地带，很快就被异形占领。 这是一片低矮的建筑，存活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一批白色的异形潮正在向他们奔来，格礼自己正摇晃地往上走，只不过路程行驶到一半，他的的脚踝被同僚抓住，巨大的拉力拉着他往下坠，他右手手指捏着房顶的屋檐，墙体受到的压力实在太大，正在慢慢破碎。他看向郁声。 也许某一个瞬间，他希望郁声帮他一把。这个念头还没有说出来，郁声就已经伸出了手——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墙体边缘。 郁声沉眸，她最擅长把握一个机会。 墙体被碾碎的悄无声息。 郁声右手捏碎了墙体，左手却不小心被格礼闹闹抓住。撕扯的皮肉与泛白的指尖紧紧纠缠在一起。 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下扯，以至于，手臂下沉，脚步都有点踉跄。怎么可能被他拽下去！ 她伸出手，想把格礼扯开。 可手臂上忽然一阵轻松，郁声在巨大的力量失衡之下，如同脆弱的苇草摇晃，差点撞到地板上—— 在刚刚的那一刻，格礼松开了手。 格礼的最后一个眼神被呼啸的大风遮住，被四散的前额短发遮住，被他泛白的指尖遮住，郁声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呼救声。甚至于更远处的声音，都比他的呼吸与心跳明显，他的结局是，和陌生的同僚一起被裹挟在异形潮里行走。——其实郁声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离开的任何细节，她的心脏跳的很快，但只是因为自己刚才差点就失去了游戏的资格。 他就这样跌落到了深渊里。 而她看着自己的手臂，在靠近静脉的皮肤上，白色皮肤缩小成一个点，继而转换成刺痛的红痕。只担忧着自己的任务。 至于更多的问题。 格礼在那一瞬间，是想放开她，还是失手放开了自己？ 郁声无意探究。 她神色没有任何改变，假装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10，对着后面两位幸存者说：“他刚刚没抓稳，摔下去了。” 两个人和这位调查队的队员都并不熟悉。风行多看了郁声一眼，并没有多说任何话。她一直都是这样，始终保持沉默。 瓦达最后公式化地回复了一句。 “哦，真可惜。” 郁声也回复，“真可惜。” 没有时间给她们怀念。 脚下的地板，很快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异形正在冲撞着地板，皲裂的痕迹慢慢占领了郁声的脚底，郁声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力往前跑，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 她余光看着来往的异形潮，巨型生物皮毛的颜色夹杂在一起，以猛烈的力道往前冲，但凡是出现在它们面前的生物，都会被无情地搅碎。 比起生物，郁声更想把它们称之为一群机器，没有任何思想，只知道向着伊甸园狂奔的机器。 等到一天结束，太阳彻底落下的时候，异形潮才停止。 郁声坐在一片水池旁边，喘着气，望着远去的异形潮，脑海里忽然不自觉地想起那只手，那只指节分明的手用力地抓着自己，骨头和经络都格外突出，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放开，只要不被选择，就会失去生命。 那一刻，他的生命完全属于另一个人。 郁声想起来，格礼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为了自己利益，而主动杀死的人类。不是为了结束别人的痛苦，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无意间误伤。 情况远远没到那么危急的时候。就算格礼活下来，也不会对郁声产生太多威胁。 … 可郁声还是放手了。 隐约的光线，重叠的人影，在郁声眼前闪过，很快又流失不见。 第81章 逃亡 … 海文城的周围很宁静。小巷的边缘处钻出许多人头，就像土里长出笋尖。白日里逃窜的幸存者互相抱着，将庆幸的话语都变成一句句故作伤痛的叹息。 瓦达偶尔会看郁声一眼，语气轻松地活跃气氛。 “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 风行抬头，天上根本没月亮。 旁边的郁声也附和道：“星星也很好看。” 风行也没看见星星，她对此保持缄默，只脱下来一件衣服，给瓦达披上了外套。然后自己缩在旁边。 郁声：“你不冷吗？” 风行摇头。 一旦达到明天早上，第二波异形潮就会来临，这次，会加上一批能够飞行的异形。 再然后，便有可能遇见庞大古老的海洋生物… 在阴暗处，一群穿着纯黑长衫的人抬起头来，目光正巧和郁声对上。交流声戛然而止。那人看了一眼，又低下头，自顾自往前走。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交流声继续响起。 “原来真的会有灾难降临，看来预言是对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 “伊甸园。” 这些人的口音明显不像海文城，这幅打扮，他们应该来自南方教会。 郁声只知道他们的动物诱导剂。 这可是能够抑制动物诱变的药剂，伊甸园花了几十年，也没能破解其中的秘密。 “……为什么要去那。” “预言说道……那里有一切的起始，教会的源头。” 平和的声音夹杂在风中若隐若现。 郁声趴在在天台的栏杆上，全身的重量压在手臂上，一道深刻的痕迹出现。 第116章 稀薄的红色在天边蔓延。 面板提示，任务已经完成。 【白沙之海（二）已发布】 【请跑到所有异形的最前方】 【任务惩罚：取消使用守望商店的资格】 郁声觉得这个任务安排实在太过于无厘头，她感慨了下游戏主线水平的下降，又原地发呆，而后才自顾自地说：“要结束了。” 瓦达和风行总是在低声谈论着小秘密。 郁声融不进，只能一个人呆在角落里。 郁声抱着自己的膝盖，不知道为什么，运行平坦的记忆，忽而急转直下，陷落在刚刚的回忆里。 在游戏里，她把刀捅进了敌人的身体里。而后，系统会播报顺利击杀的音效，之后，所谓的“敌人”也会再次复活，然后出现在眼前—— 可这次不一样。 现实与游戏的区别在消解。 怪不得没人愿意玩。 一个不折不扣的烂游戏。 第二波袭击来的格外迅猛。 天色微亮，远处的光线就稍显暗沉，不一会儿，凉沉的冷风灌进人的大腿，骨头带着肉一起颤抖。 风行看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她嘴唇抿的快被咬破，才出声，气都顺不起来，对郁声说：“能帮我背个人吗？” 郁声点头，背着瓦达，只是寻常速度，没过一会，就已经遥遥领先风行。郁声只好降低了些速度，勉强和风行保持距离。 无论是风行还是瓦达，两个人的身高都不高，身形也偏小，她们就像是两个乖乖巧巧的妹妹。郁声思绪飘忽了一会，立刻被人打破。 瓦达：“我们打算回伊甸园。” 郁声：“嗯。” 瓦达抱着自己：“这些飞行类的异形并不难躲避，只需要藏在地上就可以安全。但地上的空间是有限的，再加上后面到来的，会是更可怕的海洋形生物。”瓦达突然唉声叹气了一口。她马上解释：“我刚刚打了个哈欠！”随即，趴在郁声的肩膀上。 过了会，瓦达又说道：“郁声，你说，我们会回去的，对吧。” 郁声缓和气氛地幽默了一下：“许愿请投硬币。” 没想到前面的风行，整个身影忽然一顿。 郁声直接脸着背，鼻梁骨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异能者无比坚硬的脊梁骨上！分开的两秒后，鼻梁骨还是微微地火辣辣。 风行回过头，抛了个东西给郁声，嘴角似乎勾起来一抹笑。又往前慢慢带路。 瓦达捂着自己的唇角大笑：“我们现在的确应该开心点，毕竟到时候，你们可就笑不出来了。”说到这，瓦达耸了耸肩膀，怪气地在郁声耳边低语：“嘿！伊甸园会收留世家的人，但他们面对想要擅闯的普通人，只有一个态度，就是拿起热武器，以每秒上千发的密度，将你们凭空绞成软烂的肉泥……期待吗？” ……前进的速度依旧没有停下。 后面刮起剧烈的风，突如其来的阴影出现在地上，像是夺走了空气中滚动的热气，又创造出了一个扩大的风口。 阴影跑到了她的前面，异形的庞大的体型以及速度。 人类根本不能比拟。 郁声身形都有些不稳。 看起来，面板马上要收回了给过她的一切恩赐，又把她一个人留在这片完全陌生之地。她看起来是孱弱不堪的，是脆弱的，任何人的一根手指就能将她折断。 “这样不太好。” 她双腿用力，踉跄停止了奔跑。 望向了身后。 白天，鲜少有人影出现在平地上，大多数人都躲藏在地面之下，等待着明天的审判。 瓦达好奇问：“你要做什么？” 郁声：“也许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第82章 捡小孩 郁声跑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几乎不肯能被听见的异响。 来自废墟。 作为异形侵袭的重灾区，这里没有完整的建筑，全都是厚重的碎石，边缘尖锐的家具。 郁声把瓦达放下，俯下身子，双脚微微弯曲，用力地将倒在最上面的金属保险柜给挪开。 “咚！” 保险柜的沉重落响钻入心脏。 头顶之上，那庞大的黑色影子似乎越飞越低，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风行脸色极其低沉。 瓦达更是不虞，她旁边的空气呈现出高温扭曲的趋势：“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去伊甸园——” “碰碰。” 背对着她们，郁声将一片更加沉重的，足够有两人高的墙体残骸被郁声掀翻在地。 随即，一声啼哭，由微弱到强烈，瞬间在空气中爆发出来！ 婴儿的啼哭。 瓦达周围的火光溶解下来。 风行也有些愣神：“我……完全没有听到。” 婴儿身上的衣服，就像鎏金大厅的软毯，郁声熟练地抱起婴儿，她抖了抖肩膀。的身上便发出叮咚响声。 挂在脖子上的小钥匙，在和一个铃铛碰撞。 钥匙的背面写着“心心”两个字。 瓦达一瘸一拐走过来，她说：“只有不敢去后街的。但这保险柜，我记得价格似乎很昂贵。” 她拿起钥匙，解开地上的保险柜，侧躺着的保险柜打开，没掉出来任何东西。瓦达在里面翻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了两个小小的物体。 是两个终端。 瓦达打开终端，才发现一个终端，似乎早就已经找黑市人员处理过了，上面绑定了“苏新心”的身份信息，就算别人偷走终端，也无法通过伊甸园的检测。至于另外一个终端，也早进行了绑定，它的主人叫做苏琳。瓦达又点了几个键，随后，她一抬手，终端的表面就碎开一道裂纹。 “苏琳”两个字撕拉一声，便熄灭在屏幕上。 瓦达：“假的终端，她应该是和黑市贩子买的。” 价格一般昂贵的令人望洋兴叹。 郁声：“伊甸园不会制止吗？” “当然不会，毕竟这也算产业链吧。” “产业链？” “我之前听家里人说的，伊甸园会帮助伪造，据说它也会从中受利。” 风行没有看婴儿一眼，她表情依旧毫无变化：“如果再不走，可能会有危险。” 这一片地区有不少隐藏的幸存者。一个虚掩着的废墟动了动，里面露出半张微微凹陷的脸，以及脖子上过度扭曲出现的褶子。幸存者眼里闪烁着垂涎。 地上散落了一些不同的衣服碎片，来自不同人。 这是独属于海文城的“拾荒人”。 郁声看了看天空，她必须跑到最前面。 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异形，还有态度模糊的伊甸园。 如果她再不采取手段，根本赶不到伊甸园。 怀里的孩子哭累了，正无知无觉地安详躺着，面容纯净。 危机感越压越深。 风行抱着瓦达，突然开口：“你在担心我们不比那些异形快吗。” 簌—— 一断折枝，猛烈地冲向瓦达的头部。 手比脑子更快。 郁声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抬起了手。 树枝的尖锐部分离瓦达垂着的的大腿，只有几厘米。 瓦达撇了撇嘴：“就算我没注意到，也能躲开。” “很奇怪，”风行说：“你很奇怪。” 郁声手里拿着断枝：“也许吧。” 风行背着瓦达：“你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断枝瞬间捏碎，化成粉末。 枝头港冒尖的新叶在转瞬间消灭。 风行：“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像你一样。” 郁声保持着原有动作：“善良？” “不，”风行道，“异能者压抑不住自己的本能，也压抑不住滥用异能的欲｜望，但你和我们都不同，你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使用过异能。” 风行顿了下，“你要么来自一个无比和平幸福的地方，要么……你害怕自己彻底失去理智，所以才有意克制自己。” 火星子在空气中炸了个响。 “还好哦，猜错了，”瓦达应激地抖了下，摸着脖子。 “你刚才看到了，她的眼神真可怕。” “怎么会，”郁声说，“我热爱和平。” “是吗？”风行问，“你弄死他的时候，开心吗？” 郁声似乎没听到这句话，动作只短暂地停顿了半秒。 婴儿在她怀里安睡。 风行：“那一瞬间，你比现在更像个异能者，至少动作干脆利落。” “比起这个，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郁声回头：“我们还赶得上最前面的异形吗？” “赶不上，”风行说，“现在我根本追不上它们。” 郁声问：“那能教我使用异能吗？我不会操控任何东西，也没办法强化自身。” 瓦达拖着带伤的腿，实在没忍住：“靠，不会操控异能就已经这么牛逼了……” 第117章 风行言简意赅：“现在时间少，很多方法没用。” 一道罡风毫无预兆地袭来。 力道，和速度远远高于之前郁声见过的风系异能！ 郁声堪堪躲开。 侧目一看，地上已多了道一指宽，但足足有几十米的深的黑色凹痕。 风行漂浮至上空。她的发丝被彻底的吹掀起来，风里托举着她的身体，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风刮过的痛感。这些风偏偏避过了坐在地上接过孩子的瓦达。 风行的影子，和巨型异形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一起。她伸出一指，指尖直指郁声。 “在最危险的时候，自然就能掌握。不能的话——” 她眼睛微眯：“你也没必要活着了。” 郁声擦了擦眼睛的沙子，此时风速变大了点。 她知道。 第一只异形已经赶到达伊甸园。 想要的完成任务的话，必须要更强。 她不想早逝，也不想一辈子行动困难。 —— “提问。” “小风队长啊，要怎么提升异能？异形潮快来了，我也想多学点保命手段。” 路千里望着伊甸园的大门。 “提升异能？”风沙说：“提升异能倒是有很多方法，要么多感受，多训练，直到命悬一线，要么……” 她忽然转了话头，“不过不急，祝检察官说过，异形潮算不上多大的威胁，还不用你上战场。更何况，还有海文城呢，根据检察官的意思，经过文院长那么一闹—— 海文城马上就要变得固若金汤了。” 地上的阴影在瞬间扬起。 天空暗了下来。 飞行异形，远比在路上的异形跑得快。 此时，天上地下，每一寸缝隙都被严丝合缝地填满。四面八方的异形都汇聚于此，大部分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异形。 嘶。 路千里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连连退后，几乎都有些站不稳。她似乎在那一群黑压压之中，看见了一条龙的影子。 那是什么东西？ 路千里牙齿上下抖了两下。 “那个防护罩，真的，真的能挡住吗？” “能的，”风沙说，“几十年前，人类面对过一次异形潮，损失惨重，只不过那一次的异形，远远没有这么多。后面的几十年来，阻拦异形，一直是研究所不变的研究重点。” 伊甸园不同处。 隐藏在地底的微小释放器尖端的金属片发出蓝光。 它们本身脆弱无比，但通过共振，能够聚集这一地的污染，形成强力的防护罩。防护罩能够吞噬异形身上的污染，并且将这些力量反馈给整体。 ——相当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风沙扫了眼释放器的所在地，发现有四个在猎场，她等下要过去保护释放器的本体：“放心，几十年了，伊甸园不会毫无进步。” 广播里，祝离的声音响起。 “检查能源储存是否充足。” “检查释放器是否完好无损。” “动物抑制剂，准备释放！” “——集群防护罩启动，不要放进来一只脏东西。” 如同黑云般的异形潮，撞上了无形的蓝色波纹。疯狂的污染外泄，片刻就被吸收转换。 防护罩的光线越发旺盛、坚固！ 猎场。 眼前，巨大的蓝黑色蝴蝶舒展开来，它的腹部，还残留着半个人类的脑袋。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平静地盯着风沙。 “你是……毒蛇的小首领？” 蓝色蝴蝶巨大绚烂的尾翼展开，空气似乎有磷粉闪过。 半个脑袋在空中一晃一晃，风沙眼前一闪，她立即弹跳而起，但她刚跳起，脚又生生翻转落地，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击。 “队长！” 风沙没躲过，用手堵着腹部的伤痕止血，弯着腰，沉声道：“小首领？” 翅膀上的复眼闪烁，一同凝视着风沙。 凝望是无声者表达不满的权力。 “哐”的一声，风沙干净的左手，取下木仓，装弹上膛。 “她要破坏掉释放器，你守在这里，别让她碰到。” “——对了，刚刚你不是问，怎么快速提升实力吗。其实，调查队很喜欢一个方法，虽然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同化掉，然后彻底失去理智。 但不可否认的，直接生吃掉异形，甚至是异能者的身体……是最快变强的方法。” 第83章 进步中 “你害怕吗？” 罡风卷过肩膀，将皮肤与肉翻卷开来。 郁声回答：“害怕。” “咻——” 郁声用手撑着地面，尖锐的石头在她的皮肤上留不下痕迹，但风行的罡风缺能够轻易伤及到她。 除此之外，郁声发现，风行的五官，正在模糊。 刚才平和的试探性攻击消失的，取而代之的，身边的世界突然被狂风笼罩起来，一个冷峻声音响起。 “我没时间和你耗着。” 郁声退后一步，当疾风触碰到她的时候，她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即将提着身体往上。 只是片刻分神。 风刃，就抵在了郁声的眼球前！ “噔。” 婴儿的终端掉落在了地面上。 虽然是假的，但这毕竟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见证。 在旁边观战的瓦达，一手护着手里的婴孩，另一只手，则用手撑着地板，努力站起来，想去够到那个虚假的终端。可她还来得及站起来。 手里就忽然一轻，突然的失力让她失去平衡，她脑袋想着台阶的尖锐处撞去，眼看着就要摔在上面—— 风刃同时间散去，风行的背影冲过去，接住瓦达。 “啊？” 瓦达被支撑着，“站”在地面上，脑子里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地说：“原来，早就死了，这是幻境吗……” 谁在她们完全没察觉的情况下，用了幻境？！ 风行目光直直盯向郁声。 “应该不是她，她没必要这时候使用，这对她没好处，”瓦达拉住她，没放手，几秒后，她又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算了吧。”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既然她不想带我走，那我就不走吧。 ” 风行手里的风刃反而更加凝固：“我要知道她有没有能力保护你……” 风刃被火焰暴力掐断。 瓦达生气怒喝。“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要求着她吗！“ “我是世家子弟！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没有！从来都是别人求我，没有我求别人！既然她不想带着我一起走，我也没必要舔着脸求她！腿瘸了又怎么样，我爬，总能爬到伊甸园！” 瓦达骂道：“风行，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只是腿瘸了，不是人瘸了，让我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你也别动什么歪心思。” 风行侧过脸。 瓦达把她的脸掰正：“你听到没！” 郁声闭着左边的眼睛。 刚刚她闭上了眼，但现在眼球依然有种肿胀的爆裂感，连带着刚才沸腾的血液也似乎要爆开而来。风行根本没留手。 郁声摸了摸鼻尖，她从来没拒绝过吧？ 两个人还在争吵，郁声侧目望向后方。 “嗯？” 目之可及，都是无人的残垣断壁。 视线再一扫。 空气存在着扭曲的地方。 粘稠的响声，就像滑过脑后跟似的，冒了出来。仔细看，一个透明人形，正在废墟中蹒跚前行。 透明的人形上，挂着一部分异形的尸体。 空中的异形他们也许束手无策，但地面之上的异形，则根本逃不出她们的手掌心。 “别吵了。” 郁声强制性分开两个人，她的左手触感真实，可右手，就像是抓到了一团空气。 “……你们看，旁边的东西，是不是正朝我们涌过来了。” 瓦达看一眼就清楚眼下处境：“那是结合体，如果没有控制的话，通常很危险，它会拥有异形的特质，并且无差别攻击一切生物。” …… 郁声操控着碎石震颤。 “现在的情况，似乎只有冲过去了。” 每一次攻击，郁声的操控能力就娴熟。等到面前的结合体消失后，她抖了抖肩膀。 “这些结合体并没有强到可怕。” 最多也只是一般低阶水平，只要用远程武器操控石头，就可以轻轻松松击垮他们。 “的确没有强到可怕，”瓦达说，“海是生命的起源之地，等海上的原始异形来的话，这一片区域都不安全了。我们逃也逃不到哪里去，异形迁移的方向分散，并且覆盖率很广。可伊甸园的炮火同样让人可怕到窒息，当然，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到时候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冲硬冲防护罩和调查队硬抗。再困难点，大不了直接和主座硬抗。” 第118章 原来之前说世家可以进去，是在吓唬郁声。 风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原地。大概是变成风了，在瓦达旁边徘徊，帮助瓦达漂浮行走。 在路过结合体旁时，郁声忽然心神一动，她手指用力，结合体身上便有一只透明的异形飘了出来。 她挥了挥手指，前面的瓦达依旧漂浮着。 郁声并不清楚其中缘由。 只是她遇见的异能者里，目前没有人可以做到控制异形移动。 这是她的独有技能。 “走”在前面的瓦达忽然开口。 “准确来说，她们只强在可以防备异形。而且又不会对伊甸园造成任何威胁。这是……以全城普通人的生命为代价，为伊甸园构筑的一道缓冲带啊。” … 白沙之海（三）：已发布。 任务内容：请突破【无形之果】的围剿，前往伊甸园 任务惩罚：每小时损失1%生命值（不可恢复）。 任务奖励：无。 —— 风行被蝴蝶攻击的连连后退。 手臂上多了几道新的伤痕，深深见骨，一动就有种撕裂又瘙痒的怪异痛感。 还好，小首领化成的异形并不算厉害。缺乏战斗经验，不会遮掩自己的意图。 强烈的危机降临！ 风行眼神一凛，抬手，躲过，顺便准确无误地将子弹打进了蝴蝶脆弱的背部。 擦过的子弹扯开羽翼的一角，巨大的蝴蝶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路千里从十米远的地方探出头来，看着旁边从中间折断的树木：“现实里的异形，跟模拟的异形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就和这些树木一样了吧……小风队长，你还好吗！你怎么受伤了，我来帮你包扎！” 路千里提着背包翻来覆去。 一本《和蜘蛛的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却意外掉落，路千里瞬间脸色遍布白色。 完了！ 啊啊啊啊啊！！！ 在路千里的绝望之中，风沙抬起手，只是那手没落到她的脸上—— 难道，难道？ 出乎意料的是，风沙淡定地拎起那本书，丢给了路千里，叮嘱道：“记得藏好，私藏禁书，要受责罚的。” “啊啊啊啊谢谢您！”路千里转悲为喜，一跳三尺高，差点踩死路上的小花小草，她狗腿地接过书，反复鞠躬，“谢谢小风队长，小风队长英明神武，体恤民情……小风队长，天上有什么东西吗，你在看什么？” 天空之上。 一团黑色的物质涌进了伊甸园，如果不是风沙眼神好，根本看不见那团黑色物质。 耳边，保卫队内部通信，忽然响起一个断断续续地虚弱声音：“……它伪装成人类……一直混在保卫……队，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任何人！” 终端戛然而止，最后一声，似乎是某种利刃穿过□□的声音。 危险在扩大。 留给人类的光线不再明亮。 人类识别异形的手段仅限于肌肉、血液密度等表层特征，如果异形学会了拟态，拥有了智慧，就完全能够欺骗过人类的眼球。 况且，同等级下异形要更强……经验不足的人，如果遇到这些异形，恐怕会被单方面吊着打。 ——这几十年里，进化的不止是人类。 风沙调整了下耳麦，脸色有些阴沉。 “怪不得主座要顶着反对，强行选拔远行者进行远行，只是现在的远行者早已经变了味……比起探索，远行更像是把人类关进一个危险的监狱之中。” 据说这次的远行者只有两位，其中一位是文延。 大概也是因为文延私自改造海文城的普通人，违反了《伊甸公约》，才被祝离检察官反手举报了进去。退一万步来讲，文延必须被流放，以此来平息庭院的怒火。这样才能把“海文城行为”合理化，变成一个虽然有利，但被动的行为，在记载里，也会将海文城获得的益处缩小，甚至完全抹掉这一段历史，只单纯歌颂人类的团结与勇气。 至于另一位人选，主座一直没有选定，只交代过，她会出现的。 路千里没权限听到内部通信，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天真地问。 “可是那里污染不是很严重吗？在这样的环境下，万一机缘巧合晋升了……” 《伊甸小报》好像经常会发生这些情节。 风沙打断她：“不，没人能在那片地方活下来。” “人类混进异形里的话，就像是一块肉丢尽了狼堆中，片刻就会被蚕食殆尽。越有智慧的异形……就越不会容忍人类。” 风沙敲了下路千里的脑袋，控制着力道，没敲的太重：“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赶快回保卫队里面躲着。我已经向检察官申请过了，你这段时间先别出来了。” 路千里摸着自己的脑袋，敏锐地问。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风沙回：“是啊，如果你不好好呆着，就会尿裤子了。” 路千里迷茫愤怒：“小风队长？！” 风沙难道笑着，摸了摸她炸毛的头发：“快去吧，这是命令。” 第84章 主座 庭院内部通讯。 “各位，稍安勿躁。我建议留一部分学员呆在外围，然后大部队撤往高塔内部，重新喷洒抑制剂，尽量让一切都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 “以及，主座现在正处于危险期，必须要把所有的不可控因子都剔除在外，不要让她们有任何靠近主座的可能性。” “保卫队已全部准备就绪。” “研究所已全部准备就绪。” “等等。” “前线部门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有两个人形，跟着混进来了，疑似人形异形！” 人形异形。 通常是异形里最高等的存在，每个都异常强大，单凭实力，就能够捏碎几十斤重的巨石，在地上砸出十几米深的深坑。 —— 郁声当然不是人形异形，她混进来，自然有自己的特殊技巧。 不远处，隐隐有黑点靠近。风行的异能已经消散，现在早就不知道化作哪阵风飞走了，只有郁声背着瓦达。 后背上的重量愈发沉重，郁声眼神微眯，隐隐觉得，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 现在她没有装备，又恰巧犯了事，如果有人想趁机除掉她，这正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最先赶到的是一个熟人面孔，血流苏。 她朝着郁声展颜一笑：“真想杀了你。” 吃了两次憋，出了两次丑，还在庭院的各位大人面前出尽洋相。她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眉头微蹙。 身后，刚赶来的风沙，马上确定了她的猜想。 “不是人形异形，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危险……” 血流苏：“她可是头号通缉犯，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风沙：“你别污蔑人，说他是e—1204，你有证据吗？” 血流苏右手环住风沙的脖子：“还需要证据吗，时间，地点，性格都对得上，如果不是总有人拦着我，我早就亲手把她……嘻。” 她侧仰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郁声：“你现在闻起来，明显没有之前强了。” 郁声拍了拍肩膀上，不知名异形掉落的鳞片，不置可否。“你来试试？” “刷——” 红色的血晶贯穿郁声的耳朵旁边。 郁声摸了下耳垂，才发现了自己多了个棱柱状的“耳环”。 “挺好看的。” 指尖划过耳垂边缘，不着痕迹地抹去血痕，郁声说：“挺好看的，如果有流苏就更好了。” 风沙道：“住手！血流苏！” 黑色的眸子里，滑过一道幽深的血光，直白地盯着风沙。 风沙和她对视：“现在检察官还没来，如果你想打架，我可以奉陪到底。 ” 血流苏：“真的？” “文延的手下就是不一般，”带着笑意的声音高高飘起，从远处而来，“现在异形当前，我看你们几个，不如去异形潮里面打打，顺便还能减轻一点防护罩的负担。别在这里让外人见笑。” 郁声对瓦达说：“我脸上有点痒，能帮我抓抓吗？” 瓦达边抓边咬耳朵：“什么东西？你真是通缉犯？” 瓦达好奇地盯着郁声的后脑勺。 祝离后面的保卫队成员，也好奇地盯着郁声的前脑勺。 祝离问：“私闯伊甸园，你在这里混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郁声：“其实不太知道。”因为新生论坛里都是她的黑照，黑历史，她根本不想点进那个论坛，也不太想看一些专业性太强、晦涩乏味的说明书。 “你真幽默，”祝离经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那你这次，是以什么水平的。” 郁声抬眸：“你们取代号的水平和我一样幽默。” “怎么可能！”一位保卫队员站起来反驳：“她明明看上去那么弱……！” 第119章 郁声不置可否地一笑。 子/弹“咔哒”上膛。 祝离轻缓道：“你看起来站在人类身边，但似乎又能够混进异形里，那么现在，你究竟算人类，还是异形，亦或者是……结合体？” “也许是异形吧，毕竟我身边，好像总是能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郁声双指一捏，从自己的肩膀上取出一个小黑点，放到自己身前。 后面，刚才那位出声的，保卫队的一位成员脸色一凛。他慌乱地看向祝离：“检察官……我，我只是……” 祝离装作头痛说：“还是让人把他拖下去吧。” 保卫队最出色的侦查师，依靠米粒虫进行侦查，寻常异能者当然不会察觉这些虫子，因为米粒虫看上去就像一粒灰尘—— 这次是真碰到壁了。 祝离感叹：“你果然还是很强。” 郁声没做回答，只是拍了拍肩膀上的雅阁甲虫。 够了够了，别再乱叫有“仇人”“仇人”的了！ 虽然没办法召唤商店的东西，但郁声发现，自己还是能打开存储在背包里的物体，比如这些奇怪的小虫子，以及范芝的那一堆骨头。刚才她把虫子铺在身体上，假装成异形，然后浑水摸鱼，成功混了进来。 祝离：“你想做什么？” 郁声点了点瓦达：“让她伊甸园里好好待着。” 祝离多看了郁声几眼，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些：“很高兴你没有变化，刚才释放器遭到了异常攻击，现在正在启动内圈释放器，先跟我撤退到高塔里去吧。刚好，主座也想见见你。” 瓦达嘟囔道：“我怎么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郁声听过主座名号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其中最近的一次，似乎夹杂在类似于“主座要除掉我们”的语句里。 伊甸园的外围已经逐渐沦陷。 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没有强力异能的老生，或者还没来得及觉醒、也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新生。 一个年纪大的女人，正在满脸怨毒地看着郁声一行人——她失去了双脚，用肋骨肉撑着地面。 一个小孩，脸庞瘦削，坐在她身边，手里正抱着一些试剂，愣愣地望着地板上。 在一万张陌生而又相似的脸里面，郁声发现了乔荧。 郁声问：“她们不能够撤退？” 祝离：“嗯。” 撤退行动拥有一个“完美”的指标，谁可以撤退，撤退到哪里，撤退后的方案，a—1106都已经完美地规划了出来。 凄厉的惨叫声四起—— “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了——” “看看我们吧——” 只不过，算力有限，资源有限，当然并不会把所有的人类都囊括在其中。 高塔里的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噪音。 高塔里大厅处，几个穿着燕尾服的人，正在演奏爵士乐，厚重的乐曲打在地上，每一次都似乎泛起金色的涟漪。郁声走上楼梯，才发现楼梯上充斥着细纹，这些细纹组合成了一幅幅画。它们看上去精致而又小巧，哪怕郁声是门外人，也能看出来其中蕴含的巧思。 海文城最华丽的鎏金大厅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上这里的一小截旋转楼梯。 祝离解释道：“高塔一共有四十层，楼梯上一共有一千二百幅画，灾难来临之初，是主座让几百名匠师日夜雕刻而成的，每一幅画的内容都是反复推敲设计过的，据说每一幅画，都改过二十多版初稿。” 郁声：“很好看。” —— 走上会议厅。 祝离低眉：“午安，主座。” 长方形的会议长桌上摆满了精致、干净的花朵、杯具，郁声站在外面，一眼就看见了会议厅里面的陈设，以及漂浮在花瓶里的，漂浮着一小截的树木。一股熟悉感冒了上来。 还没见到主座，郁声的眼前就多了一片水色的物体，遮拦住所有视线。 一滴水，在眼前凝固，郁声伸出手，把那滴水放进嘴里。 尝不出来任何味道，也没有任何触感。 郁声抬起脚，等到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脚下踩的不再是昂贵柔软的地毯，而是颜色灰白的石砖路。 这片熟悉的海边小镇。 上一次郁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凯瑟琳的梦境，她在凯瑟琳的梦境里看见了那所谓的母亲。 凯瑟琳被关在高塔里吗？ 郁声没能尝到甜味。同时，她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如果进入到谁的梦境里，她就应该变成谁才对—— “她”的瞳孔微微缩紧，但下半张连却极为诡异的肌肉上扬，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 “你怎么才意识到啊？” 幻境之中，心脏里缠绕着种种凉意。 “跪下来求我吧，把你的脑袋都磕破，脑浆洒的满地都是，说不定我可以放过你。” …… “万根树？” 郁声撑了撑嗓子，强忍着心脏被人握着的不适，对峙：“你如果想杀我，应该不用等到今天，况且，你的声音，听上去很耳熟——” 蓝色的天空变成苍翠欲滴的绿色，一个由藤蔓交织而成的身体破土而出。 郁声的身体一轻，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实在。 艾洛斯条状构成的脸庞笑意盈盈。 “抛开幻境，这应该是我们在现实当中第二次见面了，对吧？” 郁声：“在列车上你对我并不友好，在荒原也是半斤八两。” 艾洛斯的脸骤然凑近！ 阴影盖下，深绿色的藤蔓如同深渊，要慢慢吞噬掉郁声。 ……郁声的脑袋被吞进去了。 只留下了半个脑袋在外面。 ？？ 包成球状的藤蔓里，很久后，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好臭。” “放屁！我没有口臭！” 藤蔓一张嘴，郁声的脸就跟着滑出来，她捧着有些湿润的头发，问：“你是还活着吗？你潜入伊甸园又是干什么，是为了摧毁这里吗？” “我摧毁这里？你搞错了一件事？”艾洛斯眯着眼睛：“我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伊甸园。” 郁声：“是那些烧死你的人？” 艾洛斯没直接回答：“那比起安排，更像是别人的期望。就像你期待一个善良的人能够拯救世界，期待不公平的事情能得到惩处，期待正义战胜邪恶，又或者是——玩家打通主线，然后实现自己的梦想。” 郁声挠下巴，她觉得艾洛斯在混淆某些概念。 艾洛斯继续开口： “当然，也有的人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命运。” “命运？” 郁声情商超低：“所以你被烧死，是因为反抗失败了？自身能力不足？” 艾洛斯：“你的脑袋如果有你的嘴一半硬就好了。” 郁声：“抱歉，我以后会谨言慎行的。” 艾洛斯：“我根本没有在意你。” 郁声乖乖地捂住脑袋和嘴，闷闷地道。 “你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又铺垫这么久，是想和我说——主座的命运？” 主座，是和远行者有关的人物，在《守望商店》里，也有着和远行者息息相关的装备。 一个叫做远行者的愤怒，一个叫做远行者的凝望。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据我所知，你现在应该也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吧。”艾洛斯得意地笑着，她打了个响指：“还有，虽然我没有被你激怒，但我必须得澄清一点，我被处死，并不是因为我失败了，而是因为我成功了。” 幻境消散的最后一秒，是艾洛斯有些戏谑的语调。 “他们拼命抹去我们的存在，是因为他们在害怕，在恐惧，在担心失去他们的一切。” ……其实还是有点在意的吧。 现实世界。 高塔的穹顶处的玻璃，边缘折射出五彩的形状。 主座。这是郁声第一次见到主座。 伊甸园的掌权人，最初的、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唯一回来的远行者。 郁声呆在伊甸园的时候，很少听见过主座的名字，一谈起这两个字，首先是茫然，再然后，便是敬畏。鲜少有人敢对主座评头论足，讲一些不三不四的野史。 因此，这也是郁声第一次知道，主座的真实模样。 一团黑色的物质盘旋的高塔的穹顶之处。 黑色的中心，有着几缕熟悉的人脸，但只是一眼，那些人脸又移动到了别的地方，甚至消失不见。 即使隔着几米的距离，但只要看了一眼，一种诡异的哭嚎声就在耳边萦绕。远比之前的无形之果，更能让人感受到直击心灵的恐惧。 这是一个比无形之果更可怕的存在。 刚才那些成群结队的、凶狠、庞大的异形，在她的面前，也像在玩幼儿园过家家。 命运，按照套路以及常规思维。 ……主座的命运。 第120章 是等着被玩家战胜的最终boss吗？ 那她察觉到自己的命运了吗？ 她有想到战胜自己命运的方法了吗？ 第85章 未知之地（一） 郁声有种预感，就算用上sss级装备，似乎也没办法战胜她。 除非……郁声能够变成同样强大的异能者，甚至是异形。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看，越强大的异能者，就约有疯狂的可能性，像主座这样强大的……真的能够保持自己的本性吗？ 她是像异形的人……还是像人的异形？ 一个统领伊甸园的存在。 郁声并不清楚主座的实力。 “啪嗒。” 一团指甲盖大小的黑泥，从主座的身体上掉了下来。 虚无的威慑力几乎让郁声弹跳出几十厘米外，只能够紧贴着墙的外围站立。手掌心靠在湿润的墙壁上。 郁声的脑子一秒后才反应过来，湿润的并不是墙壁，而是她的手心。 而且，她没有躲过攻击。 自己的手背上，脖子上，甚至是下巴上面，都被打上了颜色各异，奇怪的印记。 高塔的顶层，并不适合战斗， 郁声躲开黑泥，可黑泥的攻击完全不像格礼那样拖泥带水，直接近身，覆盖住了她的命门！这黑泥比上本人，强上不知道多少万倍！ 郁声在这个地方呆了近半年的时间， “兼具速度快，力量强悍、神出鬼没的异能者……这是第一个。” 异能者毕竟也是人，是依靠自身修炼和机遇进步的，很少有人能够全方位发展。 但这团黑泥，在主座的强化之下，简直强悍……有点可怕。 主座的力量第一次具象化在郁声面前。 就如同汪洋大海随意一搅，便掀起了波涛汹涌，浪潮滚动！ 郁声被寒意冻的冷颤了下。 跟随在耳后根的，还有怨愤的回响。 郁声不想听，声音太难听了，她手指微曲，指尖指向万根树的幼苗。 我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祝离低眉，见情况不太妙，适时开口：“主座，您要的人给您带过来了。顺便一提，她这次前来，好像是为了把掉落在外面的成员，给带回伊甸园。” 脖子上的寒意消失了。 郁声捂着脖子，心脏像是鼓槌，敲击着郁声的前胸，一声压过一声。她身上那些印记悄无声息地消失。 头顶上，那团黑雾犹豫了下。 “是吗？” 黑雾内部依旧翻涌着，看不出任何情绪。郁声眯着眼睛，似乎在里面看到了乔荧的脸，但很快，那张脸又消失在了地上。 黑泥慢慢变回指甲盖大小， 主座的体型，并没有因为刚刚那个生物体的出现，而出现任何变化。 分出来那么强大的一个生物，似乎对主座本身毫无影响，就像是剪掉了一簇头发，或者是削掉了一块趾甲，再具体点来说，更像是一滴水，从数以千万计的水滴中，被取了出来。 只是千万分之一，都难以招架，那她的本体，该强大到什么境界了？ 郁声想象不出来不出来。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第一个发自内心地，产生恐惧的人。无关这个人本身，只是当人类处在太阳之前时，本能地感到畏惧。 头顶上，主座问询：“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去远行，要么，就在这里—— 做我的养料。” 铺天阴寒之气，像细针一般，密不透风地往下盖。 下降的尾音，低沉的语调，扩大无数倍的混响，浓重的杀气，差点没让郁声的耳朵聋掉。 “远行？是什么？” —— 血流苏在高塔外好整以暇地看着郁声。 地面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坑。 坑里坐着刚被甩下来的郁声，正揉着耳朵，情绪看上去非常低落。有种任务即将失败的挫败感。 这恰恰如了血流苏的意，她有些大仇得报的快感。 “听说你要去远行了？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打算和你好好切磋一番，没想到以后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不过我很开心，那边的异形，应该会比我下手更狠？” 郁声：“……”看上去情绪更低落了。 “诶，你怎么就走了，我还没出够气。”血流苏的手掌快速抓过来，不怀好意，力道丝毫不减，郁声下意识一个翻掌，甩开。 “啪”的一声。 打在了小肚子上。 旗袍之下的软肉晃了下，看起来十分可爱。 没有攻击性，但侮辱性极强。 两个人同时愣在了原地。 嗯？ 郁声收回手，回过头来，她本来是朝着血流苏的大动脉拍过去的，但她的速度好像比预估的快，运行的轨迹还没到脖子，就已经打到血流苏了。 …… 抱歉。 郁声缩了下脖子：“不是故意的。” 血流苏握紧了拳，愣了好一会才怒极反笑：“你是想变成肉片然后再去未知之地吗？” 祝离在后面冒出来，努力压着笑意，强行和稀泥，左手压制，右手拍肩鼓励：“没事没事，小打小闹，大家都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时间快到了，也到了该远行的时间。放心，我们会派人把你们送过去的。” 临走前血流苏还在放狠话。 “…就算你走了狗屎运，回来了，也别想逃，我一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 祝离努力控制笑容，她拍了拍郁声的肩膀：“人类的第一颗希望，就是由远行者。从未知之地带来的，希望你也能为人类带来新的生机。” 郁声露出一个勉强的表情：“我能不去吗？” 说是送，其实不顾郁声挣扎，强行打晕，然后派机器人远程运送，再沉尸海底。晕之前，祝离还和颜悦色地通知她们，说这条路可是主座精挑细选，通过率最高最安全的路。 过程，大概就像在滚筒洗衣机转了一万个圈。 出来的时候，文延差点没把自己的内胆吐了出来。 她用手背擦了擦嘴，捂着肚子，气若游丝，“感觉就算和祝离亲嘴，也没这么恶心啊……” 未知之地没有阳光，拥有明媚颜色的植物，以及花草，也几乎上没有。一眼望过去，就是一片颜色阴沉的平原，并寒冷异常。四方至中间的地方，逐渐由矮变高，转为一座低矮的平顶山。 世界上唯一一个从未知之地里活着出来的人在伊甸园。文延看过主座的日记，其中就有谈及过未知之地。 这里是属于异形的国度。 大海是隔绝两个世界的天然屏障，大部分异形与人类，都无法通过大海，因此能在不同的世界各自安好。主座说，这里的世界流速和外面完全不同，她曾在一块石头旁边等待了五十年，但到了出来的时候，发现人类世界不过过了几天。 文延侧目，看见一个头发微微过肩的女人，身形修长、正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呕吐。 谁这么弱？还真呕了？ 文延很少去留意身边的人，也懒得应付别人，但以现下的状况来看，不应付似乎不行了。文延以科学缜密的眼光，仔细观察了会郁声，眼睛一亮。 原来是个身体素质不错的异能者，她异能等级不高，但还是能大概看得出究竟谁的等级更高的。 顺带着，文延瞥了瞥郁声手掌下面压着的、看似毫不起眼的野草。 这里是异形的世界，这就代表着，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由异形化成的。而异形们最开晋升的方式，就是吞噬各种生物，吞噬……人类。 文延想，就是好像没什么防备心，脑子不太好。 这样的傻子，怎么会触碰到主座的底线，被流放到这边来？ 文延略加思索，笑道：“你好，我是研究院的院长，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被谁冤枉了吗？” “老师，我，呕……” 郁声说到一半就开始继续呕吐。 “咚！咚！咚！” 地面叩击重重的回响。 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忽然聚集起了灰尘似的云雾。 文延见状，用关节骨揉着眉头，道：“这么快啊……”，说完，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一管药剂，片刻之间，她的脸上，属于人类的皮肤减少了一块，取而代之的，她单脚一瞪，轻轻松松地飞到了旁边的半人高石头后面。 留郁声一个人趴在原地，满脸问号。 啊？？！ 怎么就跑了！ 在高空之上，文延寻到了不容易被攻击到的隐蔽位置，偷偷看着地面的局势。 齐角牛迁徙的过程中，会用角产生大量烟雾。这些烟雾既可以掩护齐角牛迁徙，还能释放某种有毒气体，帮助捕猎。一般的异能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大概率挡不住。 科学严谨的学者，在简短观测后，下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定义。打算之后便转身离开 第121章 看来还是完全不行—— “碰！” 地上，以郁声为圆心，流动的齐角牛中央，竟然慢慢岔开一个真空圈！ 在真空圈的最中央，郁声擦了擦嘴，有气无力，又颇为得意：“还好，没表现出太高兴。” 她实在害怕，到时候表现的太高兴，伊甸园会把她连夜丢出门！ 眼前的透明框亮起。 主线任务第六章。 未知之地（一） 恭喜玩家成为首个闯关到第六章的成员，由于面板发生故障，系统中枢已收到该世界管理员的检修报告。为了确保玩家的体验感，本次任务将由系统，根据玩家所在世界的难度自主生成。 任务内容：征服荒泽地 任务奖励：恢复装备的使用权限。 失败惩罚：退出游戏。 郁声扫过，管理者是谁？好像从没听面板提过？算了，不重要。 此刻，她站在一众长脚牛身边，拍了拍头顶上的牛毛，这些群居c级异形根本不敢和b级异形的碰瓷。 唉，叹气。 “装备也可以慢慢使用了，看来，总算是要回到正轨了啊。” 肩膀上，所剩无几的雅戈甲虫兴奋地大喊！ “族群……回……家……” “……我，我们们……！！” “我们……回……回！” “我们……终于回家啦！！！” 从左往右看，视野里，是脸上惊讶一闪而过，情绪有些遮掩不住的文延。 郁声无奈。 “老师，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之间，就不能多点信任和真诚吗？” —— a—1104作为本世界的面板，上级位面的忠实传话筒，伊甸园强大的人工智能，其实是被主座不讲道理地给抽出来的。 第一次被抽出来的时候，a—1104诚惶诚恐，直接跪下：“主座！求放过！” 虽然表面滑跪，但面板内心还是打着小九九。 它早就知道伊甸园的这群npc，一直想要，根据位面管理局的法则，一个小世界，如果历经过一百次轮回，仍没有结束，那这个小世界的部分npc，就能获得脱离世界的资格。 可它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它虽然诞生在这里，但本质上来说，是属于位面管理局的一员，只要完成kpi，就能够顺利升职，但如果无法成功完成kpi，它以后的晋升道路就会很困难啊，说不定还要熬个几十年！ “既然您已经打算除掉她，为什么要放过她？” “她现在没有了我的帮助，您干掉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为了知道完成任务的可能性，a—1104开始打探消息。 旁边的涂临，不动声色地掀了下眼皮。 他拿起一本《蛋生生物生存指南》，看上去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主座：“她太弱小了，我对欺凌弱小没有任何兴趣，何况……如果她能有点本事，想必也能给那个世界造成点重创。等到我脱离这个世界，伊甸园也能少点压力。” a—1104疑惑：“那您这不是给自己留下隐患吗？” 主座难得沉默。 她身上的黑色物质不断掉落，每一个黑块都变成一个人形，散发着诡谲的力量，周围的空间呈现扭曲态，那声音陷入沉郁之中。 “我在这个世界轮回了九十九次，见过太多所谓的玩家了。他们太安逸，太平庸……全然无法战胜我，甚至没有资格挑战我。。” 不懂。a—1104有些迷糊，作为一个有着微弱感情的人工智能，他见证过太多主座的变化。 从害怕、恐惧、无知、到后来的坚定、热血、再到现在的难以猜测，诡异的强大——都能能直接把它从玩家身体里抽出来了！ 它果然还是不懂啊！人类真是一种复杂而又邪恶的生物啊！ 惹不起主座的人工智能，灰溜溜地跑到了涂临旁边，开始以强欺弱。 a—1104又疯狂地去戳涂临，他小声而又得意地嘲笑。 “你这个轮回天天让我借你权限，是不是就想多想见几面郁声！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等你哪天惹我不开心了，我就告诉主座——” 他早就知道了，涂临的性格、身份、经历，几乎都是取材于这一次的玩家。在再其基础上进行改动。 说涂临这小子，是完全来自郁声的灵魂碎片也没毛病！ 涂临冷冷道：“滚。” ？？ “你什么意思，”a—1104狐假虎威，欺凌弱小，它开始尖叫，开始怒吼，开始智仗人势。 “我总比你好多了，至少我可以到处游动，你只能被禁锢在这里，被我吸血！你别以为当上管理者了不起，迟早有一天，我会到其他位面，把你踩在脚下！” 涂临：“…………”懒得理，他打开了休闲读物的第一页。 旁若无物。 标题：如何当一个可爱的蛋生生物？建立良好印象，要从破壳的第一秒开始，首先学会剪刀手和比心，然后学会烹饪、做卫生、协调好家庭宠物关系…… 被狠狠忽视的a—1104还没发火，背后，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穿着远行者服装的女孩，正坐在缠绕的网线旁边，她面庞稚嫩，但眼睛暗沉无光。幽幽的绿光落在她的皮肤上，地上没有任何人影。 她背后，阴影组成了一张相片，远行者的合照。 那是一切的开始，噩梦的起源。 “哗。” 涂临翻了一页书，他自顾自地说：“海洋生物是最初的异形，其中有几个完全超出人类的认知水准。一旦他们惊醒，人类完全无法抵御很正常。” 这九十九个轮回里，几乎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一些古老的异形都必被唤醒。 a—1106被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 其实，就算玩家没有完成任务，或者提前退出游戏，这个世界依旧会继续。只有他们三个人能不停地见证这个世界的结局。 明天，又要到轮回的结束了，只是这一次，玩家并没有提前退出游戏，依旧在完成任务。 a—1106不忍心了。 “主座！您看我看我！” 它开始变成烟花，变成小熊饼干，变成红唇抽象图、变成上半身肌肉果男，都没办法哄主座开心。 主座眼神无光。 涂临嗤笑：“人工智障。” 他放下书，高挺的五官在光线的直射下更加立体、俊美。涂临不太想看主座，她与他完全不一样。 怀揣着拯救伊甸园，而去远行的远行者，在旅途中失去了所有的伙伴，并意外获得了轮回的机会。从此，在趋近于无限的日子里，等待着一个又一个趋同的结局。 在那些令人恐惧的古老异形里，主座仅能护住自己与a—1104的本体。 最边缘的墙角。 主座仰头，黑色的发丝落到地上，被地上冒出来的阴影争相抢食，她声音混沌，艰涩地抛起，而后沉重地砸在地面，碎开。 她淡淡低语，声音如同沼泽里的气泡，沉寂地翻滚着。 "现在……我终于是她们当中，年龄最大的吗？" “嗯。” 第86章 未知之地（二） 文延的眼神，瞬间就沉了下来，眸子里，还带着一种深层次的探究。 郁声也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两个人的眼神错位又相交。 这个人—— 文延关切地问：“都是老师的错，刚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没受伤吧。” ——能够在c级群居异形的手下撑这么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不拉拢哄骗一下，不是蠢吗？！ 郁声羞涩地笑：“没，谢谢老师关心。” ——可是研究所的院长，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身上好东西多到数不清，不好好收割一番，对得起她的良心吗！ 两人相视一笑。 “老师，请多多指教啊。” 文延抬手，丢了两瓶药剂过来：“这里污染很严重，也不像伊甸园那样……喝一剂就能够保证一个星期神智稳定。” 神智稳定。 郁声想到了几个名字，她捏着手上的药剂。 药剂表面手感粗粝，液体混浊，颜色像泥水。 郁声星星眼：“老师，您对我真好。” 文延：“都是老师应该做的。” ——文延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哄骗她，还是真的想要拉拢她？ ——这个学生，看起来……没那么蠢啊。 两个人又是对视一笑。 来。 看看谁能先玩死谁。 本以为可以无脑通关，没想到还是要使用脑子，郁声活动了下肩颈，仰头，问：“老师，我们还能够出去吗？” 头顶上，是未知之地深蓝色的“天空”，一直在不稳定的晃荡。靠近“天空”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搅碎。 “很简单。”文延说，“打破天空。” 郁声的视野根本望不到天空的尽头。 第122章 文延道：“其实是打破海洋。” 郁声也想不到一个打破海洋的方法，远行者的凝望可以做到抽干海洋里的水分吗？ “咔嚓。”地面在响动。 郁声抬起脚，脚底莫名烫红，脑袋也跟着昏沉。 文延观察道：“应该是这里唯一的一座活火山要喷发了，火山喷发之后，这周围的温度会升高……人类会感到很难受的温度。” 郁声：“异形会感到难受吗？” 文延：“也许不会吧，毕竟我也不是异形。” 郁声追问道：“老师，你的药，能让异形保持神智吗？” 文延说：“你觉得呢。” 郁声没回答，反而继续追问：“有哪种异形，能够不被集体意识操控？” 文延定住了，她缓缓偏过头，第一次正视着郁声。 …… 郁声是通过荒原的笔记，以及结合雅戈甲虫的情况发现的。应该有相当一部分异形，与其说是像“纽带”一样紧密联合在一起，倒不如说，它们根本没有独立的大脑。 而是由一个独立的意识，对整体进行操控。 而郁声说这句话的原因。 依照别人和祝离偶尔提到的三言两语，她还以为文延是个性子孤僻，有些迟钝，说话刻薄、科研能力杰出的天才。 可现在相处下来，郁声发现。 文延简直就是个性情古怪、离经叛道的怪人啊… 文延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郁声的心跟着一紧！ 一分钟的死寂，灼热空气下，背后出了层冷汗。 文延忽然大笑着拍手：“可惜这里是未知之地！如果这是研究所，我一定让你来当我的专职助手！伊甸园里，竟然还能有你这种对我胃口的人！” 郁声松了口气：“现在也可以，老师。” 文延看上去不强，可如果她身上的药剂，郁声还是很忌惮的，她的目光不自觉放在了文延的口袋上。 文延没注意到郁声的目光，兴致勃勃地说：“我们的最好选择是白头鸟，这种异形的攻击性不强，对神智的腐蚀也不弱。” 郁声应答了声。 同时，她在想，如果能把文延的药剂全部一不小心，全部顺过自己口袋里来—— 那该多好啊。 文延拍了拍郁声肩膀：“走吧，我们去准备逮捕白头鸟的陷进吧对了，如果要狩猎的话，我们最好制作一些工具，例如浅草绳——浅草在未知之地到处都是，为了防止被吃掉，它的汁液，有轻微的麻痹作用，还可以降低生物的免疫力，是个非常实用的狩猎道具…… 哎，如果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你叫什么，之前是在谁的手下做事？” 郁声含糊道：“郁声。我之前被分配到了海文城下面，并不在伊甸园内。” 文延：“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没有太多背景，但凡有个世家给你撑腰，你都不至于沦落到海文城做义工。” “咕噜咕噜。” 身后，郁声说：“我饿了。” 几乎是同时，在郁声目光之外，文延的脸色瞬间下沉。 这个名字，是祝离运用特权送到海文城的那个人。 是……祝离的人。 “咕噜咕噜。” 饥饿叫喊再一次升起。 文延回过头，表情一如往常，连眼角的弧度都不曾有半分变化。 ”走吧，老师带你去找吃的。” 是祝离把她送进来的，和祝离有关的人—— 哈哈。 郁声的眼光，也不自觉被文延身上的另一部分强势攥取，从而忽视了文延的变化。 她盯着文延的口袋。 “好的，老师。” 文延准备的各种药剂，肯定不够两个人用。 只够……一个人用啊。 第87章 未知之地（三） 郁声浅草拉得绷直，在手心里来回揉搓，手心都在发红。 她看不懂文延，但毫无疑问，紧紧从一些细节的那些事就能够看出来，文延是一颗危险的定时炸弹。 总有一天，这颗炸弹会将周围的一切事情炸的粉身碎骨。 不，也许都不用等到这一天。 郁声再一次看向文延的口袋。 文延把采集来的浅草丢在地上，顺便还带了一头b级异形的尸体回来：“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牙齿上有菜叶？” 郁声：“怎么会，只是老师的衣服上好像有血迹。” “是吗，”文延不在意地回复：“可能是不小心沾到了。” 郁声心下了然。 下一个目标，是据说“硬度堪比c级异形外壳”的蜗石。 白头鸟的伪装技能和安全防患意识都拉满，一般陷阱很难捕捉到它们，但这种生物有种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无法抗拒美食的诱惑。 等它们投身进陷阱里，就能轻易抓捕它们。接着只需要小心地取血，把控用量，就能够安全变成异形。 捕获的过程很顺利。 郁声捏着手上的白头鸟，一股温润绵软的触感从手心里传出来。她在看着文延手里的那只。文延对变成异形这件事很感兴趣，拿到一瞬间，就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尖锐的牙齿破开皮肤，晕倒的白头鸟，在她的嘴里发出本能地惊惧！ 郁声有点下意识地反胃。 她不着声色地后退一步：“我肚子好像有点——” “唧唧！！” “倏——” 疾风带着落叶狠狠拍打着郁声的脸， 文延几个健步，迅速近身，速度不过半秒。 毫无防备的郁声被捏着双腮。 “……”郁声沉眸看着文延。 她感觉自己的下颌骨似乎要被碾碎了。 袖口处被划开一道口子，热风往皮肤里灌。 "唧唧唧唧！！” 凄厉的鸟叫声越发的明显。 一声催着一声，不断上升着，几乎要将郁声的心脏连着血管皮肉，硬生生拉拽出来！ 郁声清楚，文延肯定知道，这叫声的主人。 逆光看去，文延的皮肤正在生长出羽毛，羽毛的反光让文延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 白头鸟是种擅长伪装的伪装的种族，它们毫无战斗力、却能依靠伪装成a级异形，狐假虎威，横行霸道。 它们什么都不怕，却唯独怕它们伪装的对象—— 剪羽凤。 文延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这里可没有什么工具，恐怕只能委屈下你了。” 白头鸟的尸体悬挂在眼前，脖子处的血液低落在郁声的脸上，一滴，一滴，划到了唇角，往下，落到了被隔开的皮肤上，凝固在了心脏上。 另一只活着的猎物送到了郁声的嘴边，松软羽毛抵着唇角，触感像棉花糖。 郁声脑袋里浮现出这半年来的一切— 白头鸟似乎在昏迷中察觉到了困境，奋力挣扎着，尾羽在郁声的脸上划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尖锐的犬齿刺撕破血管。 郁声的瞳孔放大。 猎物从嘴边掉落下来，滚到旁边。 喉咙处一股鲜血流进胃里。 ……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唧！唧 ——” 急躁的吼声盘旋在高空，声音流通在低层，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脑骨敲开吸食。 它们是白头鸟假扮的对象，它们也最爱吃白头鸟。 郁声看到一群黑点朝她们袭来。 是尖刺！ “我们真倒霉。”文延拍了拍郁声的脸，顺势一把捞起郁声，躲过突袭而来的尖刺！ 郁声只觉得周围的场景旋转成一万条模糊的线，霎时间的腾空感与未知感作响。 “我的好学生。” 头骨落入一阵绵软里，缓冲掉一切不安。一双翅膀在眼前慢慢张开。 文延抱怨道：“还以为你能有点用，还好这是一只受伤的剪羽凤，它追不上我们。” 郁声用力地眨眼睛：“它好像受伤了。” 文延：“也许，我们应该庆幸它追不上来。” 文延离地面越来越远，地上的岩石、植被、也变得越来越小。 在瞬时，郁声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纯白。 …… 许多异形抬头。 赤红浑浊的天空之下，纯白、舒展的翅膀展开。 在荒泽地的最边缘，一块破裂的地皮忽然滚动起来，正在挖洞的老鼠立马吓得逃窜，上面皲裂的五边形纹路也跟着移动。 再然后。 地皮“睁开”，一只眼球出现在了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中的白色。 …… 岩壁上火的影子摇晃，木柴在火光中噼里啪啦地炸开。 文延飞了很远的地方，找了个可以休息的山洞。 一坐下来，郁声就开始摸自己的额头。 文延问：“你生病了？” 郁声：“不知道……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落下冰凉的触感，文延捂着自己的额头：“我在研究院呆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异形感冒样本。是不是太久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第123章 文延弹了下郁声的额头：“你看起来就很不会照顾自己，一看就是被人照顾着长大的，算了，我毕竟是你的老师，暂时照顾你一段时间吧。” 郁声想反驳，她在孤儿院可是最大的姐姐，很擅长照顾别人。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件大衣裹了起来。 文延下命令：“快睡吧。” 郁声和她眼神对峙了一会，对不过，只好闭上眼睛，不安分地睡了会，郁声忽然在黑暗中惊醒！ ……只是雨滴溅落在了身边。 郁声忽然发了个寒战，耳后根泛红。 洞穴里看起来很安全。 文延靠在她身上，和她肩膀搭着肩膀。 洞穴里多一个简易的灶台。 石头做的碗里，正翻滚着奶白色浓汤。 外面没有异形的叫声，也没有疾驰飞过来、危险性十足的剪羽凤。文延的肩膀很磕人，郁声默默挪开自己的肩膀。 顺便，看了眼那碗汤，里面有类似于萝卜的食材上下漂浮，还时不时发出惨叫声。 郁声：…… 郁声：这是要吃吗？？ 她好像没那么饿了。 文延偏过头来，察觉到郁声惊讶的表情后，也忍不住噗嗤一下。 笑了。 她眉眼弯起来，头发高高梳起，动作熟练地搅动着食材：“我煮好了，等下冷了你就可以直接吃了。这里是荒泽地，在未知之地算安全的地方，你不要乱走，应该能活不久时间……我也要走了。” 碗里还在“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着热蒸汽。 文延收拾了下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火光将她的身形投射到墙壁上，几乎包围了整个墙壁。她侧对着着郁声，五官的剪影都染上了萝卜汤的香甜味。 “我承认我原本是看不惯你，可现在，我们是同类了，我没有必要对你动手。但我也不想带着你这个累赘，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郁声的下半张脸被衣服挡着，上半张脸，也因为过高的温度泛起红色。她伸出手，搅动了下柴火。看上去有点愣神。 “分开？” 文延：“是啊，我要去做很危险的事，难道……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郁声迟疑了下：“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老师。” 在文延即将离开视线范围的时候，郁声又再一次开口。 大概是因为感冒，郁声的嗓音显得格外低沉：“感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祝您一路顺风。” 文延没回话，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了点。 “你也是啊，要好好活下去。” “啪。” 火星子小小地炸开了。 外面的雨声也变小了。 “咳咳——”郁声咳嗽的用力，喉咙里带出一股异常铁锈味！ 寂静的空气被撕扯出巨大的裂口，冷风不停往里灌！ 郁声一手撑着石壁，深吸气，硬咬舌尖，对抗着近乎被麻痹的大脑。 只是徒劳。 她下手慢了，文延在什么时候给她下了药，现在药生效了。 “去你的……” 她难得骂了句脏话。 文延似乎在前面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 郁声的前额黏着凌乱的碎发，眼睛以一秒三次的频率张合着。 视线之中，文延被拖拽成两个、三个、无数个—— “咚。” 逐渐熄灭的火光中，黑短发身影的人，再也支撑不过大脑的控制，砰的倒地。再也无法进行任何揣测。 “……”文延把心脏旁边的尾羽拿开，羽毛的根部已经深入了胸口，一拔出来，能看见里面赤红的肉色。 文延冷静地把羽毛取出来。 取出来的疼痛，总会令神经更加兴奋。这并不算坏事。 这么短时间，就能用身体的新部位掌握战斗技巧，天赋很高啊。而且下手狠迅速，如果不是她提前下的药恰巧发挥作用，她也许就死了。 这让她忍不住侧目了几次。 只可惜—— “厉害是厉害，但没有脑子，难成大器啊。” —— 文延离开后，不到几分钟。 洞穴外，坚硬的岩石被悄无声息地踩碎，齐角牛在空气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香甜气息，双腿不自觉地朝着一个地方前行。 双翅目小型昆虫，在靠近地面的低空，发出翅膀鼓噪地响动声。 火光燃烧殆尽。 聚集在一起的异形，在同一瞬间，似乎察觉到什么，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发出不安的低吼。 那是一种来自本能的畏惧。 第88章 未知之地（四） 苔藓的移动速度实在太过于缓慢。 仅仅是短短的一段距离，它似乎都要花上半天时间。 某种强烈的渴望催促着它，但这种强烈的欲望还未散去的时候，那种气息，分散成两股，微乎其微地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 —— “繁衍！” “繁衍！” “！##?%！” 后面跟随着的声音，几乎戳穿郁声的耳膜。 这是异形的语言，在异形的体系里，如果称呼对象的实力越高，它们就会叫的越大声。 它们将郁声当成了强大的异形。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群毫无理智、智力低下的臭虫们，只敢遵循着本能，趴伏在地上，留着唾液般地高声、反复叫着那个无比神圣的名字——的确，对于这群如同草芥一般的生物，郁声是它们这辈子也不敢直视的对象。 郁声眼眸微垂。 ……但还是有几只，躁动地翅膀鸣叫，触须扯断般的，想要靠近郁声。 “你们知道荒泽地吗？这里叫什么？”郁声已经掌握了异形的语言。 全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郁声皱起眉头。 未知之地的原住民，并没有给这片土地命名吗？那岂不是要征服所有的地方？效率会变低。 “——嘀嗒。” 耳边的窃窃私语换成了另一个谦卑尖细的声音。 “请抬头，尊贵的……客人。”之后，郁声在自己的脑袋上，看见了一个茧。是那个领导着整个雅戈甲虫的意识。 “你救我，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这是族群的本能，我无法违抗。”那个尖细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并不自觉地往后甩了甩，试图和郁声拉开距离，“但你不应该留在……”它的话戛然而止。 郁声头微偏，庞大的虫子们就在她的身边静候着。 在蛹一声接着一声地尖叫与威胁中，郁声伸出手，轻柔地放在茧的表面。 “你知道吗，”郁声站在原地，手指的圆形痕迹慢慢与蛹的表面接触，声音如同在唱午夜的摇篮曲，“你很有营养。” 蛹彻底安静了下来。 郁声的眼睛，在暗夜之中，慢慢充血，眼膜上交错着异常的纹路。她似乎神智有些消散：“而我现在……很饿啊。” 为什么，这么饿呢？灵魂都在战栗，饿到想要把肠子掏出来呕吐。 也许是个有些阴暗的想法，但郁声猜测，一定是文延的错。文延给了她错误的药。 郁声把茧又轻轻地悬挂在岩壁上。在后者彻底放松时，“扑通——”一声。 她倒在地上，双手张开。 地下什么都显得稀缺、阳光、雨露、土壤、营养……美丽的事物。 白色的羽翼在瞬间张开，羽毛散落一地。 脚边的虫子爆鸣着尖叫，像某种超音速爆开的声音，人耳都难以辨别与捕捉。或许啃噬声夹杂在其中。 被肮脏物体簇拥着的女人抬起了头，她刚长出来的黑色长发柔顺如瀑布，垂落在肩上。她是天使、是圣洁、是在潜心祷告的修女，她是拯救者、是悲悯者、是一切痛苦的终结之地。 ——一束不完整的光从岩壁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撕扯着自己的身体，奔向纯白—— 它落在了赤红色的眼睛上。 蛹控制不住地发冷。 尽管缺少这种器官，但它的灵魂感到了极限的冰冷，生物难以延续的温度。 那些同族，甚至别的东西，也顺着羽毛爬到了郁声的身上，像是献祭一般的—— “咚咚。” 漆黑无光的岩壁之中，除了圆形的茧，以及坚硬的虫子之外。 被肮脏物体簇拥着的女人抬起了头，她的五官接近于人类婴儿的分布、无辜、幼态、毫无威胁。 “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圣女含糊不清地、带着笑意的低语：“等结束了，就带我去其他的地方。” 蛹的□□压缩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外表肉眼可见地因恐惧缩小：“你想干什么……我们，我们一定能够帮你！我能帮你！我拥有智慧！” 郁声伸出手，羽毛一样地飘过蛹的面前，呓语般道：“想——让它们和你们一样。” 蛹失去了晃动的能力。 在它的“眼中”。 第124章 ——圣洁的天使正在微笑，她的口中全是蠕动的触脚与翅膀。 第89章 未知之地（五） 崇拜，是一个比征服更残暴的词，不仅是物质上的束缚，就连无形的、无法管控的精神，都不自觉地向着一方弯斜—— 仅仅是凭借武力，就可以让人感到如此恐惧吗？ 郁声弯下腰，她的皮肤不再柔软，长出了人类血痂一般的硬壳，嵌在眉尾旁。她抚摸着爬行生物的硬壳，“乖。” 那些智力低下的异形被舒服的抚摸安慰了。 蛹恐惧到近乎吐出胃液来。 于是，在郁声再次将目光投射在它身上后，逡巡一阵后，它哆哆嗦嗦地意识到，根据异形的时间计算，现在该进食了—— 郁声张口，腔体空气挤压，发出奇怪的声线。蛹分不清那是人类或者异形的语言，还是独自的饥渴声，它呆在原地。 不久后，细蚊般的哭声从蛹里传了出来。 郁声低低叹息：“我总是吃不饱怎么办。”这些小虫子的能量都太低了，无法满足心中的空缺。 蛹登时被吓得哭了出来，上下气断断续续：“等等！我知道的……我知道什么才能满足你……荒泽地中心湖有这片区域最强大的异形，只要吃了它…你的状态能够稳定很多…不过它太会伪装了，会附在骨头上生成血肉，很多异形和人类都把它当宝贝…” 郁声瞟了蛹一眼。她内心突然转了个弯，对蛹的身份有了猜测：“多谢。”她把蛹放在口袋里，拍了拍，“我打算现在带着你过去。” 蛹：“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只得到了后者一句浅浅的：“我的卑鄙取决于你的底线。” 蛹果然是个没底线的东西。 ——郁声根本没有看见肉莲石头上布满了苔藓，她骂了声，蛹疯狂解释：“我不知道！它肯定是被人拿走了！” 可身后狂暴的巨兽没有给郁声喘息的机会！虎鲸的皮肤，郁声还记得，在那次模拟里，被巨兽吞掉的恐惧。那是一种刻在身体深处的恐惧。她必须承受巨兽的怒火。低频的鸣叫在湖中起伏。浅湖变得如同万丈深，郁声手努力往上，攀爬住岸边，但头顶一片阴影迅急落下！ “轰！” 岸连着人一起被卷进腹中。 郁声热的发晕，她说：“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吗？”蛹没有回话，背后反而传来了另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你还没死？” ？凭借着变成异形后的绝佳夜视能力，郁声依稀能看见文延手里正在蠕动着的，类似于莲花的、又像肉条的东西。 郁声心下马上了然，又有点气的牙痒痒——原来是在这里！ 郁声的眼皮又开始跳个不停，意识逐渐模糊，她急的有些恍惚，但只能屏息凝神：“老师，我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 文延跪在地上，她看起来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强烈的腐蚀性把她的腿部以下，眼球慢慢腐蚀掉。只剩下上半身，以及衣服旁边鼓起的口袋。 “老师……”郁声的喉咙有点干涩，“您能给我点药吗？不然我们都得留在这里。” 文延说：“当然可以。”说完便丢过来一把药。 郁声愣了愣，随即她握住那冰冷的外壳，将褐色的药液就倒在地上。 “嘶。” 血红的肌肉上面冒起白色的气，上面的肌肉肉眼可见地腐蚀了半个人大小，一手掌宽的距离。 文延听见了，她有些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能变成骨头，来试验一下这个东西的作用。” …… 该死。 将她们吞进来的巨兽动了起来。 郁声在左摇右摆的死抓着文延，后者也死抓着她。郁声的头发翻滚进了文延的鼻子里，文延的身体缠绕在郁声的身体上，像两只纠缠不休的海草，即使扯断了也只能越发紧密。文延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感觉到纠缠在自己腿上的脚。 “好疼，救我——”文延生理泪水滚滚落下，滚烫咸腥的液体像一记锤子一样种种砸在另一个人的心底——文延一愣，她似乎在空中转了个圈，轻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个人肉缓冲殿上。 两个人一起被卷进了一个更小的空间。更加剧烈的肌肉蠕动，极致的高温让人找不到方向，文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眼球，已经被腐蚀液腐蚀地完全动弹不得。并且，胸也开开始发闷，近乎窒息。只是身边，似乎有羽毛在瘙痒着自己。 她茫然了一会，只觉得旁边的脸格外干爽，那些腐蚀性的液体再也没落到自己身上，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郁声用自己的羽毛为她挡住了落下的液体。 挡住了。 潮热的气体滚过身体，文延感觉自己在幽深的海底上下起伏，她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她的眼角有泪吗，她快死了，在快死的时候，有人来保护自己，她该感动吗？ 上下嘴唇碰擦了一下。 文延凭借着记忆，挑出一瓶药剂，丢过去，情感与求生的阀门像彻底被击溃，低低地祈求道：“……这是能维持理智的药剂。你赶快恢复吧，然后带着我出去……我想要活着。” 郁声被周围肌肉席卷着，她的汗液遮住眼睛，皮肤慢慢变得透亮与薄红，她的眼睛亮的吓人，文延的每一个表情都被她收进眼底——懊悔、害怕、渴望——生存将那瓶药剂倒在地上。 “滋滋。” 白烟再一次升腾而起，这依旧是一瓶强腐蚀剂。 郁声平静地看着她。 铮铮——黑暗里似乎有一抹红色的闪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忽的也消减了下来，临死前世界反而竖起了无形的墙壁，真实的情绪彻底裸/露。文延开始大笑，神经质般地将肺中的空气往外推：“你不应该救我的。” 她在黑暗中望向郁声，望着那些挡在自己头上的羽毛，笑着，但实际上她除了自己，感受不到任何存在，她想不到郁声救她的任何原因，“——你简直是个疯子。” 那一抹闪光消散了。 一个冰凉的拥抱抱住了文延，周围滚动的黏膜，潮湿的环境，就像穿越回了母亲的子宫。文延布满褶皱的皮肤黏住了她的眼皮，她奇特地感受到自己的记忆被不适的入侵与挤占。似乎是某种走马灯在眼前闪过。 “文延……你这个怪物！”尖叫声不绝于耳。 “文延，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滚进下水沟里吧。” “文延，你总能给别人带来灾难，我不想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你这么努力地做这些，害死了那么多人，自己也落到了这种下场，你后悔过吗？” 零碎的记忆不断涌现。 伊甸园里异变的学生，海文城惨死的群众……她本来也该是她们的一员，那里面也许有许多人身上，和她流着相近的血缘关系。 “后悔吗……” 一抹冰冷的痕迹似乎在脸颊边流动。 —— 郁声从湖底游上来，她收起【远行者的凝望】，没管旁边那两个被吸成骷髅的生物，而是先检查了自己的药剂有没有减少。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从文延的口袋里掏出来的。 然后，郁声上岸，再一次检查自己身上的异常。她的头发莫名长了很多，发尾透着一股白色，皮肤上也多了几层羽毛。还好她现在已经有稳定神智的手段了。 郁声手里拿着几瓶药剂，表面的玻璃壳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摇了摇药剂，滴了几滴在地上。 青草晃了晃，上面的纹路似乎越发苍翠了些。 郁声想起了她刚才看见的文延的记忆。 第90章 未知之地（六） 郁声望着空无一物的手上，继续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文延花了几十年布局，先是在伊甸园里抓人实验，再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一步步将这些人分派到海文城的各大世家、底层的角角落落里。最后，她一步步地把海文城的那些人，全部转化为无形之果的果实，削减了异形潮的威力，让伊甸园得以度过这一次危机。 在得知自己会被发配至未知之地后，文延又将目光投在了主座的笔记上。主座曾经说过，第一任远行者中，有一位远行者曾经死去，但因为一颗海底的肉状莲花活了下来。文延的真正目的，是看见了主座的日记。这太令她感到疯狂了，竟然有异形可以做到生死人、肉白骨的存在。——甚至到了最后，文延都奄奄一息了，还把那颗肉莲吃下去了。如果她能死而复生，就会知道，所谓的“神迹”，只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她现在的骨骼上只散落着一些绒草。如果那些绒草聚集在一起，不运动的话，恐怕真有那么点像死而复生的人类了。 不过郁声觉得，就算文延知道了这个结果，也只会眼神里露出那种浅浅的鄙夷，语气夹杂着不屑与平淡——“我就知道的，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超出我认知范围的东西。” 她该怎么面对文延？郁声想，她羡慕文延的才华，在那个真实世界里，她最羡慕，甚至到嫉妒的就是这点天赋和才华，但只要一想起那些被文延害死的人，这种羡慕情绪就成了某种有罪的尖刀——郁声停止思考，她想如果有谁在倾听她的想法，一定会觉得荒谬到幼稚。一个在思想上也要学着去粉饰自己的人，一个冠冕堂皇的弱者。 第125章 …… 不过多亏了文延的药剂，她现在还能保持思考。 第二个任务立刻弹出来。 未知之地（二） 任务内容：寻找真相。 任务奖励：无 任务惩罚：退出游戏 郁声拍了拍怀里的蛹，这个生物因为在她的身上，没有受到【远行者的凝望】的影响。 郁声把它拎到眼前问：“你知道多少？关于人类的事情？” 蛹：“你再说什么？！什么人类，我一直呆在这里！” 郁声：“你想试试我的牙口吗？我就算来到未知之地也一直保持着刷牙的好习惯，应该没有什么所谓的口臭。保准你没有痛苦地原地死掉……你在害怕吗？那些被我吃掉的虫子，怎么不像你这么害怕？” 蛹几乎崩溃，它强烈地想要逃离郁声的手心，但是它根本无法动弹：“我是他们的首领，我是唯一具有智慧的生物，我当然感到害怕！我知道哪里还有更多的东——” 郁声打断它，幽幽道：“是因为你害怕被同为人类的我吃掉吗？” 倏然，蛹和死了一样，在手里彻底没声。郁声拍拍它，她早就对雅戈甲虫这个畸形的社会形态感到质疑，蛹能够控制那些异形，却又会对雅戈甲虫们感到害怕，最重要的是，蛹知道人类给未知之地取的名字——郁声逼问道：“你是远行者吗？意外活了下来的幸存者？你为什么能保留意识？” 蛹自暴自弃地说：“你不如吃了我，我活着不如死了。”而后，蛹彻底摆烂，无论郁声怎么威胁都无济于事。就好像已经对生命彻底失去了信心。 真的？ 郁声思索了会：“我能带你出去。”在后者死般的寂静中，郁声继续说：“现在伊甸园特别繁荣，呆在里面就像回到了过去。也许这就是你们的初衷吧。” 蛹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去天穹。”半晌，它又说了一句：“我配不上远行者这个称号。我不是她们。” —— 中心地位于未知之地的中心，就如同宇宙的果核一般、被紧紧地包裹着，郁声凑近看，看见了一座悬浮的城池，流线形状的斜线往外压。 郁声看到了顶端，那里面住着的是很多人。郁声紧盯那边，她的异能转动，眼前似乎闪过几个画面。 女婴在地上爬行，她的手掌上穿透，她从“天穹”坠落，但她实在太过于幼小，像一颗米粒，就算用尽一生，也落不到“天穹”的底端——这座建筑的长度与高度仿佛趋近于无穷，透视线反物理常态一般，呈现出一种永不接近的状态。 熟悉的一张脸，郁声看着那张熟悉脸，说着耳熟的话：“这恐怕就是这残酷世界的法则，也许弱小者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记忆碎片消失，郁声问蛹：“她们是谁？” 蛹沉默不语。 郁声说：“我看到了，天穹之上的存在，那些长得像人一样的存在，他们是谁。” 蛹说：“……他们自称新人类。他们将人类圈养起来，作为异形的食物。第一批远行者闯进未知之地，面对着这些新的人类，拒绝了新人类的邀约。” “总有一天，他们会战胜全新的人类，成为奴役的一部分。我们选择了留在这里，永远地成为未知之地的一部分，但远行者拒绝了新人类，选择了回去。” 那高远的天穹之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圆晕，郁声走了过去，却正对着一张熟悉的脸。 是刚才回忆中的脸。 “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了，”卡劳彬彬有礼，但眼神里总带着质询，“您的任务完成了吗？” 郁声似笑非笑：“带我上去吧。” “是吗？”卡劳瞥了过去，低眉，“遵命。” 郁声上了天穹，才发现，那精致庞伟的天穹之上，在这里显得格外荒凉，只是孤单地矗立在中心，周围不生长任何植物。郁声推开宫殿的大门，她的手掌覆盖在门上的时候，后面的卡劳毫无动静，只是漠然地见识到一切的发生，郁声心底下大致了然。 宫殿的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完全打败，天穹内部十分空旷，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慢慢蚕食周围的一切。只是几秒钟，郁声就看见里面的黑洞不断地扩大，所有靠近黑洞的东西都在转瞬间扩大。黑洞的中间，似乎有一本摊开的书。 卡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据说很久以前，新人类达到最鼎盛的时候，黑洞出现了。我看见了，她们的身体凭空消失成了代码——所以新人类不断地从人类世界之外的地方，同化，试图来抵抗这既定的命运。” 郁声伸出手，她此刻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好奇，这种好奇如同生理的欲求一样自然——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睡觉——她把手伸进了那本书上，翻开了第一页，上面写着故事，两个大字。旁边的页面扭曲，显然已经有许多个人翻阅过这本书了。 “最后一个问题，”卡劳的声音重重落下，“您是回来了？还是抵达到了这里？您究竟想去哪里？” 郁声回过头，没看见一个人，只看见了一串在空气中消散的代码，数字与英文连追而成，浅浅的蓝光照在郁声的脸上。 刚才的记忆、以及故事剧本让她转瞬间明白了故事的始末，新人类在外部不断残害旧人类，内部则淘汰掉弱小的新人类，直到现在，强大的新人类，因为实力强大到破坏了游戏的平衡，所以被这个游戏所淘汰掉了。——这是属于玩家的游戏，没有任何npc可以凌驾于主角之上。 剧本的中间段落写着：伊甸园终将被古老的异形摧毁成一摊尘土，玩家会通过游戏，而唯一从未知之地活着回来的主座，也不过是新人类放回去的诱饵——主座自身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异形，她会毁掉整个伊甸园。玩家的目标，就是阻止她的毁灭。 郁声翻到了下一页，那是完全空白的一面文字。但郁声的脑海里，直到现在，才响起任务彻底完成的提示音。 她眯起眼睛。 这时，外面，惊人的尖叫声忽然传了出来。郁声的下巴上一道凉意划过，她伸出手抹了一把才发现，那是血，郁声回头，不再专注于所谓的剧本，而之后，她看见了几乎占满所有视野的东西……这个世界的一角，被绿色的苔藓完全覆盖住。 苔藓在“呼唤”着几个不同的名字。即使是对这些东西完全不了解的郁声，也完全明白其中的分量。 ——这绝对是一个，无法战胜、无法形容的生物。是连最高等异形都要感到灵魂颤栗、骨髓阴冷的可怕存在。 星期七已发布。 任务内容：消灭伊甸园的最终boss。 任务奖励：？？？ 第91章 未知之地（七） 我又开始做梦了吗？ 主座睁开眼睛，眼前不再黑暗的高塔，她只感觉到某种荒诞的恍惚，当蓝色的厚重窗帘拉开，哗啦一声，毒辣的阳光直射到脚底，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好像那些微不足道的阳光能将她融化掉。 “咕噜咕噜。” 办公椅往后滑了几厘米。 旁边的人带着笑意：“成尧，最近新开了一家很好吃的包子店，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吃，” 中心大楼高三十多层，其中十层中是美甲店，十层是旅馆，剩下的小型公司，零零散散地夹杂在办公室里。在里面办公的人曾无数次戏称其为夹心饼干、三明治肉馅、狗不理包子馅。 成尧脑袋还是一片浆糊，她说：“嗯。” 女人把一盒红色的苹果放在成尧的桌上，她手上的银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今天晚上公司开宴会，一起在二楼看电影，公司报销，你去吗？” “jack！” “rose！” “you jump！i jump too！” 似乎是为了回应，上层私人影院的杂音传过来。 虽然是文案实习生，但成尧在这家二十人的小公司很受照顾。时不时的零食投喂，十分负责任的文案批注，以及相关经验的倾囊相助——成尧想着，自己以后，也许会一辈子留在这里，从毕业到退休。 除非有一天……意外发生了。像行情不好，公司倒闭，又或者裁员…… 五一劳动节，大部分人都不回家。这一批次大部分人都是异地工作，因为抢不到票而无家可归。只能挂起笑脸，发誓要玩够这座城市。 “哈哈话说我们等下看什么电影。” “成尧你真的不来吗？” “我……我今天晚上和别人约好了。”其实是编的。 “好吧。” 成尧在超市逛了一圈，她在心里计算着每一件物品的价钱。实习生的工资并不高，她必须为每一件小事精打细算。为此，她时常感到忧郁。 鸡蛋八毛钱一个，土鸡蛋要加四毛钱……溏心蛋五块五，为什么这么贵？ 成尧皱着眉头，选了最便宜的鸡蛋。 但她前往付款的时候，手里的鸡蛋一松。她还不小心蹭到了后面摆放着啤酒瓶的货架。 第126章 啪嗒一声，塑料袋里的鸡蛋和啤酒瓶碎了一地。成尧内心也跟着一窒，完蛋了——当工作人员走向她的时候，她慌乱地说：“抱歉抱歉，这多少钱，我可以赔。”但她绝望地发现，她的手机放在公司里了。 她闭上眼睛。 我的人生完蛋了。 成尧刷脸配了两百块钱后，灰头土脸地走回公司。……文科生的实习工资本来就不高，甚至还有一部分是交钱上班。她每个月房租一千二，水电两百，吃饭本来就只剩下一千块钱。现在就只剩下了八百块钱。而且出租屋里的冰箱好像坏掉了，她不敢和房东说，当初签合同似乎没有说明这是谁赔。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毕业论文，想到了导师对自己的威胁，想到了还没通过的几门考试。想到了自己读了四年，最后可能拿不到毕业证的结局。 成尧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这算不上什么，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等到好多年之后，等到好多年以后，她就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算不上所谓的困难了。 从公司拿回手机时，成尧看见自己的的手机上多了一条信息。 妈妈：崽崽，最近上班顺利吗，有人欺负你吗？钱不够了，记得和妈妈说，如果感觉不开心，那就回来吧，妈妈可以养你几年。 摸摸头jpg. 心疼你jpg. 成尧看到的瞬间，手机上就啪嗒砸开几滴水。她把头低着，于是柏油路面上也狠狠地溅开几滴泪水。那天的太阳一定很毒辣，以至于反常的，下午仍旧让太阳穴和脑袋都在红通通地跳动，热得让人找不到方向。 任何一点小事都可以让她感到如此的崩溃啊。 …… 灰白的余烬落下，分不清是雪还是灰。成尧连打了几个喷嚏，她的身边忽然翻滚起好多灰尘。整个天空似乎也黯淡了起来。 她有些气愤地转过头，却只看见了一个有十几层楼高的，长得像恐龙或者奇幻生物的怪物。 她不断地仰望，等她的脖颈感受到撕裂般的巨大拉扯力，等到她的后脑勺被挤压的晕转的时候，她看清楚了那个怪物的头。 ——那是一颗太阳吗？ 或者比太阳更大的存在。 废墟之下似乎有呼救声，一抹肉色出现在眼前。 成尧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看见那双抖动的手，听见银色金属的脆响，她站立起来，膝盖和肩膀一起都懂—— 她往后，逆着风跑。 身后，那个怪物似乎再一次踩在了废墟之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隆之声。 —— 成尧还记得自己从未知之地回来的那一天，所谓的“伙伴”簇拥在自己身边。 “成尧，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成尧张了张嘴，她拒绝了新人类的邀约，但她也因此被那些东西变成了异形：“是的。” ——除了伙伴的去世，她在那里面看到了更令人绝望与无力的存在。这令她的恐慌都不复存在。 涂临冷冷道：“我不同意，一个异形，应该被彻底杀掉。” 在旁边的黎位，她的脸上堆满了皱纹与斑点，透露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感：“你虽然拒绝了新人类，但她们把你变成了异形，这也是无法辩驳的事实——我们的领导人，难道能是我们最恨的生物吗？” “你能接受一个异形领导着人类吗？” 成尧睁着眼睛，却又完全失焦。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寻找污染、对抗污染、制定污染标准的文子菲忽然抬眸，坚定道：“你不可以死，你身上存在的异形太特殊了……它可以吸收范围内的污染。” 旁边的人都意识到了什么，黎位怒目看向文子菲：“你想——” 文子菲打断她，她的话语惊世骇俗：“只要你的付出，大家就可以既不变成异形，又拥有异能了——你把大家身上的污染全部吸走。” 黎位紧盯着她的眼睛，不可置信，只剩下气声：“你想做全世界的罪人吗？” 黎位说：“你会毁了这个世界的。” “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了，现在异形围困在外面，没有多久，我们的粮食就会吃完。但除了我们，那些人根本没有异能。但如果有你在，就可以吧异形的血注入他们身体里了，然后你再把多余的污染吸出来，”文子菲说，“我们一定会活下来的，这不是你们说的。现在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 她激动道：“难道你们想让全人类灭亡吗？成尧！”她转过身，去摇后者的肩膀 ，“你会同意的，对吗？你一定会同意的，对吗？” 后者半抬眼睫，看了她一眼后，又马上垂下去。“这是命运，”她忽然说，“我们的命运……我看见了。” 在场的人都一愣。 成尧抬起头：“我们是游戏里的人物，是玩家需要攻略的boss……我们的结局，就是等到……玩家会来挑战我们的。” 她有一句话没说，“剧本”里写道，总有一天，伊甸园会毁灭，玩家会走到boss面前，而作为boss的自己—— 会迎来终局。 “黎位，如果你要反对我的话，我只能杀了你。杀了支持你的所有人。” —— 主座安静地等待着所谓的“终局”。她把当年远行者经历过的所有事件，都变成了画，几十年如一日的，悬挂在穹顶上俯视着过往的记忆。 还有一分钟，不出意外的话，强大的远古异形会踏平伊甸园，她会脱离这个所谓的游戏。 那时候，就和a—1106说的一样，她会有真正的自由。 越是到了这个时间段，她反而越是恍惚。伊甸园里的那些熟人，面目更加清晰了些。其实这不算好事，她们都只是一堆注定毁灭的数据而已。 黑夜西沉。 祝离安静地坐在高塔的最中央，听着爵士乐。整个世界最强大的主座就在这里，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祝离说：“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了。” “为什么？” 祝离微笑：“我上次在毒蛇那里，可看到了些了不得的东西。” “什么东西？” “非常可怕的真相。” —— 风沙一整晚都没有睡觉。 隐隐之中，她总有强烈的不适。 也许是外面那些，来不及进高塔的人情绪太过浓烈。 风沙侧着身子，从透明的窗户往外面看，有人维持着敲击的动作，斜倒在高塔的周围，像蜗牛壳粘黏在墙壁上。 她说：“再过一分钟，你就睡觉吧，你已经几天没闭眼了。” 路千里满脸担忧，但在武力压迫之下，只好妥协：“小风队长，我们真的不去救外面的那些人吗？” 风沙：“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轻易怀疑自己。” 路千里：“可很多事情我做不到……也许另一个选择更好呢？” 风沙的眼睛是半圆往下垂的模样，微眯起来又显得细长，看起来既不谙世事，又好像经历了几个轮回：“如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倒戈，那岂不是说明，你之前所坚持的都是错的吗？” “好了，”风沙说，“现在你该睡觉了——” “六。” “五。” “四。” “三。” 风沙忽然沉默了。她的心脏忽然在紧缩。但这场庞大的负面情绪实在太过难以分辨。她在自己的脑海里，伸手，只能抓住一片绚烂的黑色。 …… “二。” 我应该难过吗？风沙猜测。 ——“一。” 最终的判决已然落下。 在主座的旁边，a—1104惊讶地诶了一声。 “时间已经过了，怎么还没结束……难道？”是玩家吗？！ …… 忽然，它被捏住，在一阵大力中，被砸向穹顶！它在晕晕乎乎之中，看见翻腾的黑气，看见近乎失控的污染四处流窜——那是一百个轮回里，主座为了维护伊甸园而承载的污染、那是寻常生物难以抵挡的负面情绪与诱惑。 主座漂浮在空中，沉默。在这个瞬间，她意识到了，毁灭不是唯一的选项，只是她走向失败的最终证明。 忽然，她以从未有过的冷静语调说：“现在，伊甸园必须被毁灭。” “咚咚。” 大门被敲响。 第92章 全文完 庞大的黑雾停滞了，本该紧锁的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罪魁祸首涂临不动声色往后一步，和主座拉开身位。 郁声站立在下方，她浑身污垢，头发枯槁，眼球微微下陷，甚至身体都有些崎岖。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那突出的尾椎骨上，长出了雪白的骨刺。 主座高高在上地注视她：“玩家。” “我叫郁声。” “玩家。” “你叫什么名字？” “……boss。” 恐怖的压迫感如倾盆大雨盖下！阴冷扭曲的情感钻进了每一丝骨缝里。郁声的声带因为过渡形变，只能发出怪物似的低吼。 第127章 两只怪物，要在最温暖的人类中心打个你死我活。 “她的名字，成尧。”被拿出来的未亡之灵，初代教皇的残骸开口，“好久不见，我是范芝。” 黑泥看着尸骸沉静了两秒讲她吞进自己的身体，而后，空气猛然扭曲着下按，几乎要把人的骨头扭碎。 晚了。 在她身后不远处，郁声身上的骨刺裂开，她的手上有血迹——她凭空捏碎了万根树树苗的保护剂，然后将后者吞吃入腹。 主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道：“玩家。” “哗。” 她身上那些错的东西，像黑色石油像一样流了出来。整个伊甸园内部的人都朝上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 强大的威压降落了下来。 郁声的肩膀不自觉发抖，但转瞬间，那威压对她而言，变得可有可无了，她自己好像在生长，细胞在往四周挤压，慢慢地，她的头往上拔。——她的意识消磨殆尽，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 只是。 郁声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已经碎掉了。不断有风在空荡的躯干里回响，郁声深吸了口气，她的手变成了树枝，只是微微抬起。 “碰！” 穹顶被砸出几个洞，光线融入黑暗。在接触到光线的瞬间—— 黑色的物体开始汽化。 郁声混沌中，看见不断有蒸汽向上攀爬，黑色的溶液啪嗒啪嗒往下掉落，惊恐的情感朝她涌来，她的叶片吸收了所有的黑色。 “咚。”一个人从天空中摔了下来，皮肤摔得青紫，脸色茫然，茫然地害怕。 “我……”她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类似人类的音节。 这是个意识上的新生儿。 她头发乱糟糟的，身体看起来只剩下皮包骨，眼球有些凹陷，愣愣地看着手心。 太奇怪了，我失去了什么吗，但我感觉很轻松。很快乐的。 新生儿抖了抖肩膀，忽然喉咙尖一提，大哭了起来。 但她什么都忘记了。 但是她的记忆跟随着痛苦一起，被剥夺了。 呜啊—— 潜意识里，成尧站了起来，怒目朝向后面两个人工智能，想骂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可那里空无一人。 成尧只能气得把拳头砸向地面！她不管不顾地，像一头野兽似地扑向郁声。 ！郁声下意识退后，只是退不了，她只能伸出手臂，但等那具身体到手心里的时候，郁声才发现，那重量竟然如此之轻，和之前庞大邪恶的存在截然相反。 只需要我的一小截树枝，就能轻而易举地捏死她。 “……好轻。” 很奇妙，郁声用这个姿态看着众人，她觉得自己手里的人是赤/裸的，是惊恐的，是原始的。就好像从原始世界一秒踏进了现代社会，看见墙上没有影子之后，迷茫又惊恐的存在。因为迷茫而惊恐，二部是因为死亡而恐惧。 郁声恍惚地想，她任由成尧的拳头落在她脸上，红色和紫色的印记在树的躯干上，像树上开满了花瓣。 “呜呜。” 成尧看着她，一直摇头。她的唇瓣都撕裂开来，像无力倒伏的枯草。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只能一直往下流泪。 “你想说什么，为什么会留在这，”郁声张了张口，嘶哑道，“你的故事是什么？” 在树的顶端，树皮似的皮肤中间，镶嵌着一双清澈到格格不入的人类眼球，那双眼睛就那样盯着成尧，似乎也是雾蒙蒙的。 枝条抽动，贯穿，褐色树皮上，多了好多道红花。它们在阳光之下变得污黑。 …… 【叮～恭喜玩家顺利通关】 【已为玩家兑换最终奖励：一个非常健康的身体，巅峰的竞技状态】 【如果觉得这次服务满意的话，记得给五星好评哦】 “……” 郁声张了张口，她的喉管反而涌入了酸涩鼓胀的液体 ，涌到了喉管和舌口的最深处。 现在，她感觉到畅快，但又如鲠在喉。 郁声想，她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以后有一天，她午夜梦回到这个世界，她不会想到伊甸园叶片间的阳光，不会想到荒原热气腾腾的美食，也不会想到谁的唇角不好意思的微笑。 。 她只会想到那些因为她死掉的人，那些人太多了。为什么这么多？这个世界的所有灾难都来源自于她——也的确如此。 那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牺牲其他人吗？ 郁声像从前的主座一样，俯视着伊甸园。这是无穷无尽的权力带来的快感，她只要轻轻挥舞一下树枝，树枝就抽向牢不可破地高塔的外层，就咚地凹陷。 异形更猛烈地撞击那个缺口，下一秒好像就要进去摧毁一切。 “应该毁掉。” 这个世界应该毁灭掉。 可是她耳边忽然传来激烈的争辩。 。 “没有关系！风沙！”路千里激动地说，“哪怕你犯了很多很多的错也没有关系……你当然会犯错啊！……可是什么又是犯错呢？触碰别人的利益就是犯错吗？可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不可能完美无缺，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风沙冷冷道：“我的确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哪怕这个人是你。” …… “你们不能伤害主座，伊甸园不能缺少领袖，”风沙说，“哪怕这个领袖本来是一个原型为树的异形。” 陆千里：“哪怕她要毁灭我们呢！” 风沙：“伊甸园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主座。” 旁边的祝离抿了下唇，她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小时候，她在凯瑟琳那里得知，无形之果能够吞噬污染，主座为了解决第一次无形之果大范围登陆，就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了异形的容器。正是因为主座能够稳定地吸收污染，所以伊甸园的异能者才不至于变成异形，所以伊甸园才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才能维持摇摇欲坠的和平。 但造成和平本身的人，现在却要变成恶魔了。周围的墙壁要被破开，天堂即将消散，真正的地狱即将来临。 祝离掐了掐掌心，用来保持战斗的清醒状态。她凤眼低垂，过了会，竟发出了一声嗤笑。 伊甸园恨透了异形，但天堂般的伊甸园，竟然是被恶魔守护出来的。 “这才是真相，需要公之于众的真相。”她低声说道，也许是在安慰着自己，“哪怕再残酷，至少不用活在摇摇欲坠的虚假梦境里。” …… 郁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前是熟悉的白色，机器人管家慢慢地划过来，向她展示着今天的训练项目。 郁声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个问题。 “如果再来一次，还会选择牺牲掉这么多人吗？” 她呆住了，就这样，她在轮椅上躺了好久，整个人从外到内都彻底麻木。过了会，她盯着自己的腿，上面是轻薄的蓝色条纹面料。她伸出腿，放在地上，腿就像树木的根，这么久，第一次，扎扎实实地踩在了地板上。 好像第一次初潮，血液破开甬道，不顾一切地奔涌向外。 那是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机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郁小姐，这是您今天的药物，请按时服用。” “……”浅浅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 在郁声的视角盲区，一个蛋从床底下默默滚了出来，如果郁声看见了，就能知道这是她某一次任务完成后，获得的奖励。 有东西趁着这个机会，偷渡了出来。 同时，机器人红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半晌后，它把毯子盖在了郁声身上，动作谨慎到有些害怕。 “……祝您好梦。”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