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节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作者: 雪下金刀 文案: 苏胭最近碰上两个事—— 第一,她作为苕月门门主,实在穷得受不了,带着全体弟子前往万道仙府薅羊毛。 第二,在前往万道仙府过程中,她不幸碰上真传天骄——剑主谢和璧。 谢和璧是世家翩翩贵公子,高不可攀,无数仙子心系于他,悉数被拒。 苏胭曾不止一次地揣测过,是不是要断情绝欲才能仙道永成? 直到她碰到谢和壁,这位矜贵冷漠的贵公子第一句话就是:“你认为婚典何时操办合适?” 苏胭:???她想问认错人了吧。 然而谢和璧下一句就是:“初次见面,幸会。婚典地点你可随意挑选。” 苏胭:懂了,有病。 她微笑,一刀直追,砍不下这个艾斯比的天灵盖,她把头给他拧下来。 男主视角: 谢和璧见到苏胭时,她提着刀,单薄的身躯、瀑布般的长发,被几名修者围攻至墙角。 几乎是一瞬间,谢和璧冷酷心肠中的强烈怜惜欲被激起。 一种奇怪的感觉,席卷了他。连苏胭的长发,都令他目眩。 谢和璧并不是色中恶鬼,这样不能自持的情绪,让他想到那句警言:他所有缺失的情绪,有朝一日都会十倍、千倍回归。 谢和璧不喜欢不能自控的感觉,离开。 直到第二次见面,他误以为苏胭是家族无聊安排的婚约对象。 谢和璧没有那种,明明自己想要拥有、也本该为自己所有,却要推开的爱好。 他此时只将苏胭作为情感的不可控,只想迅速占有,直白询问:“初次见面,幸会。婚典你认为何时操办?” 然后,苏胭:“办你爹的坟!”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轻松 一句话简介:别爱我,再爱刀了你 立意:勇敢追爱 第1章 ◎耗子来了都得拔下一根毛◎ 望着桌子上瘪瘪的钱袋,苏胭的心情从未有过的悲痛。 昨晚,苕月门失窃了。 这不是最令她悲痛的,最令她悲痛的是,小偷什么也没偷走,反而贴心地给她留下一个钱袋,上附一句温馨的话: 穷成这逼样还开门派呢?耗子来你们这儿都得拔下几根毛再走,给你们留几个钱,当爷日行一善了。 堪称灵魂暴击! 苏胭愁,穿越真的太难了,早知如此,她宁愿穿成生产队的驴,也比当这个苕月门门主来得好。 苏胭是一个穿书者。 她作为苕月门门主之女,在七年前接手了本就穷得叮当响的苕月门。 苕月门门规奇特,收徒严苛,到这一代算上苏胭在内,只剩下七个人,七个因为功法特殊,宛如吞金兽的人。 他们有多穷呢?毫不夸张的说,苏胭有五位师兄弟,一位师姐,五位师兄弟只有四件能穿得出去的衣服,于是每逢师兄弟们集体出去的日子,都会落一个师弟在门内看家。 也许贫穷能使人心理扭曲,逐渐变态,到书籍后期,苕月门这几名弟子,全部成了心狠手辣、行事古怪却修为高强的反派boss。 最后被气运逆天的男女主联合正道锤死了。 苕月门也从此被怨灵覆盖。 惨、惨、惨。更惨的是,书里后期没写苏胭,但她的师姐师兄师弟们都被杀了,她作为门主,妥妥的反派头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胭倒不至于认为一本书写的就是真相,但是,她真的快穷死了。 “门主!” “门主,我们宗门失窃了?!” 几道惊恐悲痛的声音传来,门口鱼一样涌入苕月门弟子,听到失窃的消息,他们比死了亲娘还悲痛,马上放下手里的事赶来。 几个书里的未来大反派,现在仍穷得叮当响。 苏胭挥挥手:“什么东西也没丢,桌子上有纸条,你们自己看吧。” 他们一窝蜂冲到桌前,展开纸条看完,二师兄陆明悲愤道:“好个小贼!如此奚落我苕月门,真当我门内无人?!” 他是个儒修,当即红了双眼:“贫者不受嗟来之食,看我——” 陆明手掌聚力,就要一掌拍到钱袋上,苏胭眼皮跳了跳,眼疾手快夺过钱袋:“住手!” 她能当上门主,除开是老门主之女的裙带关系外,还有她确实是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人,二十岁的结晶期,搁哪儿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天才。 见她护着钱袋,所有人全朝她望过来。 苏胭冷静道:“如今我们苕月门势弱,才被人如此欺辱。所以,我们应当保留铁证,发奋图强,以史为鉴,不时鞭策自己。” 真是动人的一番话,如果不是她一边说,一边把灵石往自己怀里塞的话。 陆明急道:“门主!老门主说过,气节最重要啊!!” “他昨晚给我托梦,说他改主意了,还是灵石最重要。”苏胭毫不在意,她爹都已经死了,她是阳间唯一代理人,他爹说啥都是她说了算。 见陆明还想说什么,苏胭眯眼,威胁道:“你写字的笔还想不想换毛?” 陆明:…… 陆明是个酸儒修,最爱他的毛笔。但他就一支笔,作诗、写文章、打架都用它,现在笔上的毛已经开叉的开叉、掉的掉,陆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也懂事,从不说换笔的事。 但心里已经默默将爱笔视作他的糟糠之妻,发誓来日发达后,必定为它换上顶好的毛。 陆明蔫儿了,门主平素好说话,真在一些事儿上,门主向来说一不二。 五师兄韩展言连忙出来打圆场:“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策略。”他展扇一笑,风流倜傥,“况且大师兄快冲击结晶期,这几日都吃得非常多,这笔钱正能作为应急之用。” 这笔钱不多,但买馒头应该够。 苏胭瞬间沉默,大师兄每次突破都是苕月门一劫。 大师兄是个体修,苕月门的体修和其余宗门的体修不大一样,其余宗门体修靠挨打炼体,苕月门的体修多了一样:炼口,口入食物,内外体兼修,也就是靠吃。大师兄平日就吃得多,每逢快突破,更是一个人一顿能吃上几百人的口粮。 本就贫穷的苕月门因此雪上加霜。 苏胭怀里的灵石还没捂热,她把灵石袋扔给韩展言:“你拿去好好为大师兄规划,再穷不能穷突破。” 大师兄金原见状,热泪盈眶,愧疚地摆摆手,觉得自己拖累了宗门:“门主,不必如此。经过我这段时间的寻找,我已经发现后山一种黄土味道还行,能作饱腹之用。” 陆明也忍不住红了眼,大师兄都想吃土了,这时候他也管不上儒修的气节,道:“大师兄,没事,你用这笔钱吃馒头吧,你吃饱了突破几率大。” 苏胭:…… 她左眼写着惨,右眼写着穷,却还是一句敲定:“陆明说得对。” 这段时间萦绕在她心里的考量终于定下来,苏胭道:“对了,今日正好大家都在,我要给大家说个事。” 她语气难得如此肃穆,众人全都敛神屏息。 苏胭环顾每个人的脸:“我们苕月门的近况,无需赘述,大家都知道,苕月门耽误了大家,我决定,我们全去加入万道仙府。” 韩展言的扇子啪嗒掉落在地,一双桃花眼收了笑意。 陆明惊得倒退几步,白了脸:“师妹!” 他一时情急,连旧时称呼都脱口而出,“师妹,我们是苕月门的弟子,如何加入万道仙府,你要解散苕月门吗?我,我是老门主救回来的,我绝不离开苕月门。” 哪怕苕月门再穷又如何? 金原也道:“我也不离开。” 三师姐魏紫雪更是直言:“谁想解散苕月门,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跨过去,哪怕是门主你也不行。” 所有人都不愿意离开苕月门,这和他们的渊源有关系,苕月门老门主也自知宗门日渐贫困,他不愿收弟子来耽搁他们。 只是,总有无家可归的苦命人。苕月门的弟子除开苏胭外,都是老门主救回来的。 苏胭哪里不知众人的情分,别说她这些年的所见,就连那本书里,几位反派后期再心狠手辣,也始终以苕月门弟子自居。 可,不变则亡,变则活。 苏胭说:“我的意思并非解散苕月门。我查过万道仙府,万道仙府连世家大族乃至混黑组织的人都收,他们的规矩是,学成的弟子可留在万道仙府任教,也可去别的地方降妖除魔、开宗立派,各入宗门,比起宗门,万道仙府更像是学府。” “万道仙府,秉承有教无类的思想,我们隔壁黑刀门老二就在万道仙府当弟子,平时在万道仙府学习,万道仙府休假他就回黑刀门帮宗门砍人。” 陆明听得神往又狐疑:“有这么好的地方?白白为别的宗门培养弟子?” 韩展言收起折扇:“必有猫腻。” “没错,万道仙府的一切,都要灵石。每年,弟子们得交足够的束脩,住宿吃饭喝水都要灵石,而且必须在那里吃住。每年有考核,考核不过的降级,继续学学过的东西,除非多交很多灵石,仙府内,花灵石的名目数不胜数,但它的确功法精妙,师长卓越,还掌握多个秘境的开放权。” 光是秘境开放权,就足够苕月门弟子心动。 陆明等人听得呆住,这种学堂模式,在凡间可能常见,但在修真界可独一无二。 韩展言听完就明白了套路:“这样的方式,万道仙府背后的人一定不缺修炼灵石。”源源不断的灵石,涌入背后之人的口袋,而且吸引了这么多弟子、师长,也无人敢欺辱万道仙府。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节 金原现在一听灵石,就犯了穷病,他连忙拨浪鼓般摇头:“我们哪儿有多的灵石。” 是啊,他们连多的衣服都没一件。 苏胭点点桌子:“就在今年,万道仙府为了招揽更多弟子,推出了奖励灵石和免费生。” 她清亮莫名的眼睛一一扫过各人:“免费生,指可以不交一块灵石,就能成为它的弟子,还有住宿补贴吃饭补贴,奖励灵石,则是奖励每次论道的优胜者,听说每次最高额度为三十万灵石。” 三十万灵石!苏胭感觉自己两眼都变成了灵石的形状。 对于苕月门的穷人们来说,三十万灵石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数。 众人呼吸都粗重起来,还是韩展言道:“没那么好,按照万道仙府爱财的个性,这极有可能是吸引人的噱头,奖励和免费都没那么好拿,哪怕拿到了,万道仙府一定也有其余敛财手段,诱弟子掏灵石。” 韩展言谨慎聪慧,负责苕月门的开支,可以说很精通个中之道。 苏胭却不那么认为:“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苕月门创门这么久,哪次我们往外掏过半块灵石?” 她冷艳一笑:“我们苕月门的宗门神兽是什么?大声告诉我!” 众位弟子整齐划一:“不拔一毛精铁公鸡!” 韩展言:…… 也是,万道仙府用手段敛财,但他们苕月门,也把敛财、省财刻进了骨子里,薅羊毛是他们的传统艺能。 苏胭大手一挥:“万道仙府灵气浓郁、功法完备,而且招收弟子众多,绝不敢败坏信誉。就连世家大族都有不少人在那里修炼,比如谢家那谁谁,剑主谢和璧,也在万道仙府。” 金原皱眉:“谢和璧?他这么高的修为,又是谢家唯一嫡系,他在万道学府做什么?” “谁知道呢?那种世家子弟和我们没关系,总之,万道仙府,我们去定了!” 作者有话说: 排雷:之前的文案三年前写的,实在没灵感了。男主重度迷恋女主,但起初不是深爱,只是迷恋。女主重度抠门。男主第三章 出现。 第2章 ◎以后打架尽量别穿衣服◎ “不可,这是违背祖宗的决定!”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飘来,一名精神矍铄不怒自威,形同仙鹤的瘦高中年男人踏红缨长//枪而来。 来者是纪律堂堂主风行烈,元婴大圆满高手,是苕月门老门主那辈儿的长辈。 他通体都是威严气派,众弟子连忙见礼,风行烈则朝苏胭行礼,苏胭侧避半步不受,同样执小辈礼。 风行烈道:“我苕月门如今虽偏安一隅,但曾经何等威风?修真界四门八宗,属我苕月门历史最悠久恢宏,哪怕到了如今,你们每人所修之道都不同,我们苕月门却都能兼容并蓄。” “万道仙府?我苕月门统领群雄时,他还不知在哪儿!” 风行烈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说完,见几位弟子一脸与有荣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苏胭还是一张三无冷漠脸。 他顿时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要是别的弟子敢说全体苕月门弟子都去加入万道仙府,风行烈一定把他吊起来打三圈,关键这么干的是苕月门门主,门主啊! 堂堂门主干出这种事情,还有没有骨气? 风行烈恨铁不成钢:“门主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们苕月门曾经屠神诛仙,哪个宗门敢和我们比?” “可我们现在没钱。”苏胭道。 “我们曾经雄跨修真界,其余三门八宗,当初连做我们的附属宗门,我们都看不上眼!”风行烈再言。 “可我们现在没钱。”苏胭还是那句话。 风行烈:“你是门主,继承苕月门先烈遗志,你……” 苏胭继续:“可我们现在没钱。” 没钱x1 没钱x10086 任由风行烈堂主如何说,苏胭自岿然不动,只一句“可我们现在没钱”就立在了不败之地,再牛逼的修士,也抵不过没钱的威力。 尤其她最后平静地补刀:“风堂主,你枪上的火莲红缨,烂了至少有五年,没找炼器师修缮过吧。” 风堂主闻言,膝盖中箭。 大家循声望去,风行烈大名鼎鼎的莲火//枪,位于神兵榜一十六,长约二丈四,重若千钧,寒光凛冽削铁如泥,现在枪身依旧,火莲红缨却烂成了扭曲的布条,比乞丐身上的布条还烂。 莲火//枪委屈地长鸣一声。 风行烈安抚好自己的宝贝枪,这才道:“唉……我何尝不知如今处境艰难。但我宗并非你们所想的陷入绝境,我宗上辈、上上辈都有修为极强的高阶修士去了其余地方,命灯未灭,只是暂时未归。” 众人激动,高阶修士,也就是说,有钱?? 然后,风行烈说:“我宗的功法,越到后面越烧灵石,消耗灵石的倍数你们可能没法想象,不知前辈们如今过得如何了?但等前辈们归来,我们齐心协力,说不定能再创盛景。” 众人懂了,苕月门弟子特征之一就是团结忠心,几位前辈未陨落却不归,显然是连回宗的路费都没有了,说不定还欠一笔巨债。要知道,修真界光是进出秘境的传送阵就得几万灵石。 苏胭真挚道:“请前辈们在外吃好喝好,没事儿就别回宗门了,我们还是自己瞎几把过吧。” 风行烈:…… 他沉默,显然没想到自己外出赚钱,三月不见,门主的品性又下降了一大截。 其余弟子已经是见怪不怪的样子,风行烈思考如今处境,他虽是老思想,但也不是不懂穷则思变的道理,他道:“去万道仙府的事情,我可以接受,但得按照门规来。” 风行烈目如鹰隼,执枪破寰宇的枪修气势汹汹:“苕月门历任门主做出一个足以影响苕月门全门的事情时,一定要先胜过各堂主,否则门主决议作废,如今的堂主只剩我一人,门主要胜我。” 风起,红缨微动,苏胭的长发也跟着猎猎而舞。 韩展言等人提了一口气,门主不过结晶境,怎么可能胜得过元婴巅峰的风堂主? 风行烈和苏胭目光对上,他微扯嘴角:“门主如今潜龙在渊,只有结晶境,按照规矩来,至少要在我手下撑过三招。” “门主,我这次回来就是要闭关突破化神,你可要好好考虑。” “没问题。”苏胭答应得痛快,“但你等我一下,我有个事儿。” 她神色凝重,秀眉微蹙,让人下意识敛神屏息。 什么事?韩展言等人思考,门主是刀修,她的刀很有古怪,难道为了胜利,门主现在要喂她的刀? 喂刀可是个奇景,众人目光炯炯时,苏胭利落地把外袍衣带解了,只留雪白的中衣。 众人:??? 陆明的脸唰地通红,修真界不似凡俗,但陆明是个酸儒修,闭上眼睛,嘴里念着非礼勿视,还去拦韩展言等人的眼睛,不许他们唐突门主。 风行烈憋不住了:“门主,你这是做什么?” 苏胭把衣服一卷,放好:“我怕把衣服打坏了,先脱下来,咱们打完再穿。”扭头对其余人道,“这是个不错的习惯,以后大家可以保持,发扬光大。” 风行烈:…… 她是怎么抠得那么自然的?他穷了几百年也没这样。 他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终从牙缝里道:“门主,真是勤俭持宗。” “谬赞。”苏胭无比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夸赞,只有打理苕月宗的人才知道,她们的开销到底有多大。比如现在负责管钱的韩展言就很快从震惊到了然佩服,最后定格到若有所思。 苏胭抬手:“进密室打。” 武道之中,枪乃万兵之王,剑乃万兵之君,刀乃万兵之胆。 如今刀修与枪修要打,威力自然不可小觑,虽然苕月宗没有家具,但为了不打坏墙和地,还是去密室最稳妥。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里面并非青墙白地,而是一片虚无的星海。这是苕月门全盛时期,门内练器大师所炼制,连悟道境的修士都可以在里面打个天翻地覆。 苏胭和风行烈进入星海密室后,密室门紧紧合上。 韩展言等人只能在外等候,他隐约感受到一道一往无前的枪意,好像火莲绽放,清香中有炙热的火+药味,大地震颤,渐有龙吟咆哮。 韩展言一紧张,就忍不住打开折扇:“风堂主的枪意是龙怒。” 龙怒之下,片甲不存。 魏紫雪仔细感受了会儿,终于抓到一抹气息,那是狂暴、炽烈、吞噬一切的血味,她眼前仿佛出现大片大片殷红的血,让整个天地都为之蔓延上血色。 她不由带上了喜色:“门主的魔刀刀意出现了!” 能在风堂主的莲火//枪龙怒枪意下,仍然使得刀意不被淹没泯灭,并且同样凶残,对于结晶境修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如果是门主的魔刀,就不一定了。 韩展言若有所思:“门主一定能撑过三招。” 他了解风堂主,风堂主不是会徇私开后门的人,也不会真杀了苕月门门主。所以,风堂主为了赢,一定会第一招就想使门主落败、无反击之力,这一招,最为猛烈。 门主撑过这一招,并且使得刀意迸发,就一定能再撑过余下两招。 韩展言刚想完,密室大门蓦地打开,风行烈骂骂咧咧:“门主,你实在太卑鄙了!你居然朝我的火莲红缨出手,它都烂成这样了,再烂就不能用了。” 苏胭毫无愧疚之心,深沉道:“风堂主,兵不厌诈。” 风堂主险些活活被本门门主气死。 怪不得她要提前脱衣服,原来早想好脏自己了。 魏紫雪拿出方帕,轻柔地给苏胭整理身上的血迹、头发,金原将苏胭的外袍拿过来。韩展言陆明等人则围着风堂主,劝他消消气。 看他们那副明明劝自己别生气,实际关心担忧的眼神都朝门主那边飞过去,风堂主哪里不知道,这群兔崽子都和门主穿一条裤子,但也合该如此。他们苕月门虽穷,门内弟子的团结却向来一等一,这样一想,他心里的气消散不少。 风堂主平复好心情,终于道:“去存英阁吧。” 这么大的决定,总要告诉告诉历任门主、堂主。 苕月门历任门主都是苏家人,他们手创苕月门,把它发扬光大,又为了保卫苕月门,偌大一个家族,如今凋零到只剩下苏胭这一支。风堂主的父亲,也曾是苕月门的弟子。 几人规规矩矩行礼。 苏胭为首,脊背笔直如青竹跪在最前面,说完前因后果后,她道:“我的确做了违背祖训的决定,但不变则死,我保证,苕月门绝不会亡于我手。” 风行烈等人整齐道:“我等誓死追随门主,护我宗门,扬我门威。” 礼成,苏胭站起身,却久久未动,一直盯着上面的牌位。 青丝如瀑、凝肌如雪,画一样的眉目微敛,仙姿飘渺,沉静得就像悠悠水韵,眼里面好似徜徉着幽月的仙气,又有丁香的愁绪,和她平日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韩展言等人心中都有些不好受,包括风行烈,说起来,门主也只是二十岁的少女。 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心里的难受比他们只会更多。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节 风行烈开始后悔自己思想太顽固,他叹息:“门主……” 苏胭道:“风堂主,请坐。” 坐?风行烈看见角落确实有把简陋的竹椅,这等时节,他以为苏胭要和他说些沉重的大事,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刚一坐,风堂主便听到咔咔两声,与此同时,身下的椅子生出竹藤般的手脚,把他捆着坐在墙边,连嘴也被堵上。 苏胭一扫刚才的愁绪,满是意气风发:“我才发现,存英阁放牌位的台子居然是金灵楠木,金灵楠木极贵,这样一台金灵楠木成品……快快,把它拆下来卖掉。” 她指挥着韩展言,韩展言最知道自家门主的秉性,顿了一下去拆台子。 风行烈:…… 怪不得她刚才盯着祖宗牌位看那么久,原来是在思考能卖多少灵石?难怪要用她辅修的机关术绑住自己,还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反对。 风行烈悟了,自家门主哪怕是少女,心也是黑色的。 风行烈悔不当初,剧烈挣扎,想以蛮力破开精巧机关,苏胭随口诌道:“风堂主,这个机关价值起码一千灵石。” 风堂主不了解机关术,顿时不敢再用蛮力,他眼风朝陆明扫去,示意他说几句。 陆明是儒修,也觉得不太好,但他刚张嘴,苏胭就盯着他。 陆明怂了一半:“门、门主,这样会不会对老祖宗们不够尊重?金灵楠木台,是祖宗牌位栖身之处。” 苏胭抬眸:“一会儿让大师兄去后山砍几根青竹来重新做一个台子就够了,儿不嫌母丑,祖宗也不嫌家贫,他们不会介意的。”修士陨落,就是真没了,何必为了死人的脸面绝活人的路?这么多弟子还要灵石修炼呢。 供奉可以做,但金灵楠木台是台,青竹台也是台,没什么区别。 陆明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身子一抖,门主真是太、太…… 苏胭眯眼:“你这是什么表情?对本门主有什么意见?” “没什么,就是觉得,门主,真是……” “嗯?” 陆明眼一闭:“门主真是太孝了,乃我辈楷模。” 作者有话说: 文案有排雷哦,女主重度抠门 第3章 ◎最朴素的赚钱方式◎ 金灵楠木台很快被韩展言拆下。 大师兄金原听话地去后山,准备劈几根青竹来再做一个供台。 风行烈被困在机关术上,嘴巴被捂着,唔唔唔地想说什么,魏紫雪连忙走过去安慰他。 陆明身为儒修,负责记录本门发生的大事,拿出史书记载:“危月二十三年,九任门主苏胭售卖金灵楠木台为青竹台,韩展言、金原顺从门主之意,堂主风行烈、弟子陆明劝言未果……” 苏胭微笑而包容地看着他:“陆明,你记什么鸟语呢?不想要纸笔了?” 陆明知晓她的意思,捂住自己的史书:“门主,我也没有办法,我是苕月门记事人,必须记录这些事。” 劲风呼啸而过,从陆明耳边穿过窗户,啪嗒一声,窗外掉了只苍蝇下来。 苏胭好整以暇收回手,魔刀跟着发出红光,陆明满脑子都是杀鸡给猴看四字,忙道:“门主,我对你忠心耿耿啊。” 苏胭道:“换种写法。” 陆明和她对视一眼,终究迫于门主淫威,边写边念道:“门主至纯至孝,于危月二十三年修缮、更换存英阁家具,此孝感天动地,令飞禽驻足、群英含泪。” 风堂主、魏紫雪:…… 飞禽驻足,指的是刚才被门主弹下来的那只苍蝇?群英含泪,指的不会是他自己吧? 儒修可真会玩儿,一手春秋笔法下来,事儿还是那个事儿,意思却天差地别。 风堂主认命地闭上眼,他算看清楚了,在门内,门主已经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去外面也好,说不定经历一些事后,门主能稍微收敛点。 毕竟在外面,苕月门…… 等一切事毕,韩展言、金原也回来后,至纯至孝的苏胭门主道:“我们明日启程前往万道仙府,在那之前,把我们各人手上的杀人业务清一清。” 没错,杀人业务。 赚钱的修士无非几种,炼丹师、医修、炼器师,苕月门如今是一个也没有。 苏胭是刀修兼机关术师,机关术师倒也格外稀缺,但正是因为太稀缺了,会用的压根没几个人,没有市场。 唯有最朴素的杀手行业适合如今的苕月门。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修真界更是如此。 苏胭带领整个苕月门,乔装进入杀手行业赚钱。 当然,在风行烈、陆明的坚持下,他们接的单子都是恶贯满盈该死之人。 苏胭对韩展言道:“你记得给阴、祝二位师弟说一声,清完手里的业务,维护我们这行的形象。” 阴南光和祝青今天都在外面赚灵石,还没回来。 金原憨厚挠头:“我们这行……还有形象?”杀手行业是个啥形象? 苏胭率先跨出门,留一个背影给他们:“当然有,干一行爱一行,行行出状元。职业不分高低贵贱。” 魏紫雪跟着英明神武的门主跑出去,也落下一句:“门主说得对。” 陆明等人:…… 话是这个理,但怎么感觉哪点怪怪的? 宿花楼。柳丝榆荚芳菲飘舞,宿花楼是南宁洲最大的花楼,里面是一个个男女鼎器,据说还有妖族鼎器。 所谓鼎器,就是适合被采补修为的男男女女。他们被揠苗助长,喂以各种能增长修为、却充满杂质的劣质丹药,再被推出去任客人采补,直到道基破碎。 苏胭敛神屏息,在夜里埋伏。 “今天那个娘们儿可真带劲,就是要价忒他娘的高了。”一个瘦长男修走出宿花楼,“这灵石赚的,跟玩儿似的!” 另一人则用轻松的口吻:“赶明儿,再去一趟山子口。那里的人可真笨,真以为我们是带她们去修道成仙?哪儿那么好的事儿,不过她们要是不笨,也成全不了我们。” “咱们是带她们去赚大钱,在宿花楼的日子,可比在那破山沟好得多哈哈哈。”一阵恶心的笑声。 苏胭确定目标人物,三名筑基大圆满,一名结晶境修士,是身经百战的散修团伙,项上人头价值非常可观。 苏胭正要出手,漆黑的夜空泛起一道涟漪,她抬头一看,这是空间不稳。 宿花楼树大根深,设在南宁州和东仙州的传送阵交界处,客源丰沛。但传送阵连接海洋星空,跨越万里,难免有时不稳。一不稳时,就能隐隐看到传送阵内的瀚海星河,以及人、灵兽。 一青一白两个男人,和他们身旁的虚空兽。 虚空兽,是东仙州姑藏谢家的灵兽,为谢和璧所有。 谢和璧是当世剑主,剑主,就是天下之剑共同认为他会是当世最强剑仙,奉为剑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书中,谢和璧比男女主还要更早勘破大道,作用相当于是引道人,激励男女主更加发奋图强。 女主一直对他抱有好感,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和璧冰冷无情不可摧折,后面女主才放弃追逐,和男主在一块儿。 苏胭对这些春天的故事没有兴趣,她只感兴趣一点: 剑有剑主,刀有刀皇,她要怎么才能在不花一个子儿的情况下成为刀皇? 成为刀皇,她的杀手业务得多爆多少单?不像现在,有的单压根不找她。 正想着,传送阵引起的错漏被修复,空间恢复正常。 “诶?”谢琅还没感受到传送阵启动,“不是正常了吗?怎么还是动不了?” 他左看右看,没有感到空间裂缝或者强大妖兽的痕迹,又见族兄谢和璧望着外面。 瀚海星河敛于他眼中,俊美的侧颜如笼星辉。 谢琅奇怪,族兄在看什么?他看向外边,宿花楼? 谢琅脸色古怪,他这族兄冷心冷情,在幼时,大家都贪玩儿的年纪,族兄就动辄在寒地闭关几年。他是天生的剑主,清寒如雪孤月剑心,连成为剑主那一日,族兄也只是应邀出席了谢家的庆功宴,喝了一杯冷酒,再无其余情绪波动。 不少仙子心系于他,不乏美人榜上有名之人,他悉数拒绝。 谢琅可不认为他会看得上宿花楼:“兄长在看什么?” 谢和璧暂未回答,目光落在一处,无法挪开。 外边,传送阵关闭后,苏胭就朝几名修士动手。 她率先发难,砍下瘦长男修的头,其余三名散修迅速靠拢,朝苏胭围过去。 苏胭提着刀,看似被这几名修士逼到了墙角。 身躯单薄,长发如瀑,眉眼幽静比仙,却在寒风中跳动着火焰。那三人就像高塔,她像被逼至墙角的猫。 谢和璧蹙眉,有些…奇怪。 他冷酷心肠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怜惜欲,连此人的长发,都令他目眩。 谢和璧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情绪,如剑者,点刺挂撩挑劈,谢和璧得心应手,但这样的情绪,却并不按常理和逻辑而行。他想移开目光,却并不能。 为首的结晶境修士打量苏胭:“一个结晶境就敢来杀我们?” 他后怕,要不是他之前在秘境得到一个防御法宝抵了刚才一刀,他还真会阴沟里翻船,被偷袭成功。 另一名修士道:“她杀了山猫!” 结晶境修士面带恨意,挥手召出一张天罗网:“好,既然是送上来的结晶境女修,采了她为山猫报仇!” 这群人习惯了走捷径。 更遑论,这女修如此风姿卓绝,修为又高,是难得的鼎器。 苏胭仿佛看不到罩来的天罗网,偏头:“我的很大,你忍一下?” 要不是她用这种平静讽刺的语气说出来,结晶境修士还真以为她在夸自己,毕竟他也自以为自己很大。 他反被激怒,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再掏出自己的看家法宝朝苏胭击过去。同时,另两名伙伴也悄悄攻来。 他们配合完美,乘隙在法宝掩映下,从不同的方向攻去。 夜风中,苏胭身法迅捷。一指夹上左边刺来的长剑,长剑登时断裂,弹出去的残剑插在那人的喉间。右腿同时一抬,踢在身侧修士还没来得及拔出的刀上,长刀贯穿刀柄,刺穿身后人的肚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节 魔刀贯下,结晶境修士的护体灵罩被劈碎,魔刀深深嵌入他的肩膀。 苏胭轻轻转动刀柄,魔刀绞碎他全身的经脉:“说了,我的很大,你忍一下。” 她的魔刀,可比剑要大。 结晶境修士显然忍不了这么大的,睁着眼死去。 采补来的修为,再怎么也比不上正儿八经修上来的,更别说他们遇上的是苏胭。 苏胭开始用最朴素原始的方式挣钱。 她把天罗网收起来,再把他们扔出来的法宝全部据为己有,尤其是结晶境修士的一个防御、感知类法宝,怎么也得是上品水平。刚才就是这个法宝发现了她。 她再用魔刀划开他们身上的衣服,露出健壮的胸膛、蜜色的肌肉。 她在找储物袋。 抠门如苕月门门主,怎可能见宝山而空归?没有赚钱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 传送阵内。谢琅惊骇莫名地看着族兄短短时间内皱了好几次眉头。 他的情绪变化大致是这样:蹙眉、蹙眉、平静、然后蹙眉? 搁旁人来看,其实就一个表情,但谢琅了解族兄,才看出那几个表情微妙的不同。其实他也不能确定,大致是猜的。 谢琅这时也看到那场斗法,瞧见苏胭杀人夺宝,以为族兄因此不悦。 谢琅宽慰道:“修真界向来如此,弱肉强食,你死我活,兄长不必多挂怀。” 这是别人的因果,与他们无关。 谢和璧同样不喜自己心神全被牵动,他喜欢清净如古井,所以,不再看苏胭翻开其余人的衣服。 他双眼微垂,寒星四溢,不可逼视。 瀚海星河中,他对虚空兽道:“前方有微小的食空虫,去处理。” 食空虫本存在于无尽虚空,以空间为食,在无尽虚空自由繁衍、生长。可也有些食空虫随着空间裂隙掉到了其余地方,它们会吞吃空间,如果咬出足够大的洞,无尽虚空就会从洞中把整个州都变为虚空之地。 虚空兽,则能食用食空虫。 谢琅道:“原来是食空虫,我说怎么传送阵忽然不动了。” 他艳羡地看着高雅的虚空兽,虚空兽有优雅高挑的四蹄,外形有些像独角兽,但虚空兽披着长而顺的雪白色长鬃,双眼如星海,在星空中优雅行走时,长鬃随风而舞,美不胜收。 虚空兽是最高洁的灵兽,一如它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甜!问就是一见钟情重度迷恋! 第4章 ◎以德服人的技巧◎ 夜风吹散一地血味。 苏胭拿好东西走出巷子,路过宿花楼门口时,老鸨眼前一亮。 这样幽静如仙、华容婀娜的仙子,举手投足都是仙姿飘渺出尘绝俗,往那儿一站,衬得这宿花楼的莺歌燕舞俗不可耐。她虽穿得普通,但老鸨自动觉得她是清若芙蕖、不喜俗物。 这,怎么也得是一个世家仙子的气派。 老鸨笑开了花:“仙子可是刚到南宁州?仙子餐风露宿辛苦了,来我们宿花楼歇歇脚?不只有茶饮点心,还能助仙子突破修炼瓶颈呢。” 苏胭微微仰头,在灯花下玉颊生晕,老鸨更觉得她超凡脱俗、不好俗事,是只肥羊! 然后,就听这位超凡脱俗的仙子平静问:“什么价位?” 这……未免有些太熟练,和老鸨心里想的人设不同,但老鸨更热情了,难道是熟客? 她正要喊一个价,就听苏胭道:“贵的不要,免费的可以来一个。” 老鸨笑意一僵,什么叫免费的来一个?光天化夜朗朗乾坤,白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老鸨还没来得及生气,苏胭递过来两张绯色的纸:“对了,你们宿花楼的活动券和充值票能折现吗?替我换成灵石。” 绯色纸笺上洒着点点未干的血迹,老鸨认出这是常来宿花楼的几名修士的东西,他们刚从这儿出去,东西转眼就到了这名女修身上,还沾着热腾腾的血。 显然,这是一起杀人夺宝行为。 不过……正常修士杀人夺宝就算了,谁会抠门到连死者嫖的活动券和充值票都要拿来折现?! 老鸨心里腹诽一万遍,却不敢惹她,收起刚才看肥羊的笑:“自然可以,仙子。” 宿花楼做的就是灰色生意,哪位客人死在外面也正常,老鸨将折现的灵石奉给苏胭,原本,她应该再邀请苏胭进楼体验一番。但老鸨抽抽嘴角,还是算了。 苕月门。 众人围聚在一起,苏胭:“都完成任务没?” 大家纷纷点头,只有韩展言道:“祝师弟还有一笔单没完成。” 韩展言风度翩翩,一双桃花眼灿烂多情,是个魅修。故而,门内大家有事都爱找他。 他低声解释:“祝师弟练功时,不小心把衣服震碎了,一直没法出去,我刚才去给他买了新衣物换上,他现在已经出去,大概很快就能回来了。” “行,他没受伤吧?” “没有。” 确认祝师弟平安后,苏胭点头,顺便道,“在门规里加一条,以后弟子们在门内独自练内功时,别穿衣服。”能省一点是一点。 众人:…… 风行烈抽抽嘴角,趁这个间隙,他以眼神示意苏胭和他一块儿出去。 到了外间,风行烈踌躇许久:“门主,我……” 苏胭以为他是不好意思:“风堂主突破,还差多少灵石?” 苕月门功法消耗灵石的原因在于:弟子可以不断洗涤经脉、骨骼,慢慢将身体内部改造成适合自己所练功法、所修之道的模样。 当然,这个逆天改命的过程非常难,稍有差池就是命陨道消。 这需要庞大的灵力。因过程太危险,外界的灵力又太活泛,苕月门弟子在此过程中都吸取灵石内的灵力,这就导致弟子们个个都是吞金兽。尤其是突破时,天地灵力用以增长修为、凝丹结婴,灵石的灵力则用来移经动骨。 到苏胭这一代,门内弟子个个天资不俗,这么难的过程对他们也是毛毛雨,也就导致苕月门消耗非常大。 苏胭道:“刚才我和三师兄算了算,这段时间杀人越货我们共拿到四万灵石。大师兄突破结晶预备一万五灵石,其余各弟子这三月日常修炼预备一万五灵石,加上卖金灵楠木台,我们还剩下三万。” “这三万灵石,够补风堂主这次缺的灵石吗?” 风堂主眼睛微热,门主虽然有时行事微左,还带领苕月门弟子走上杀手行业,但都是形势所迫。 风堂主感动道:“不,门主,我这次突破大致攒够了灵石。我是想告诉门主,此次前往中神州,一定要避开沧澜宗和青凤门。” 苏胭问为什么时,风堂主却遮遮掩掩:“老门主告诉过我,至少等门主金丹,才能告诉门主原由。” “行。”苏胭也不多问,只把此事记在心里。 她从储物袋拿出三万灵石:“请风堂主收下,突破的事儿,灵石贵多不贵少,能在这次突破解决的经骨问题,没必要留在下次突破。” 风堂主仍推辞不受小辈的东西。 苏胭一句:“以后苕月门仰仗风堂主的地方还很多。” 风堂主这才收下那笔灵石,在那件事发生后,苕月门门内的长辈,只剩他一个。门主和几位弟子虽都出色,但她们成长的时间太短。 至少,要在更大的祸患来临前,给她们撑起一片足够成长的天空。 风堂主感动得热泪盈眶:“门主……” 苏胭三无冷漠脸,提醒:“小心,别把眼泪掉衣服上。“她顿了一下,“毕竟,清洁咒也要耗费灵力,节约一点。” 风堂主:……门主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清晨,七师弟祝青终于完成任务回来,人齐后,她们踏上前往万道仙府的路。 风堂主留在苕月门突破、看家。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宽阔的空地上摆着一艘不大不小的飞舟。 黑刀门弟子熙熙攘攘站在飞舟下,对飞舟上的人们道:“此去万道仙府,定要小心,若是学了什么新本领,可要回来教教我们。” 黑玄道:“那是自然!有老二和钟仙子在,出不了什么事。” 钟语溪笑了一下:“少门主不必客气,叫我语溪就好。” 苏胭听到这两字,下意识看过去,钟语溪?女主? 书里,钟语溪是人美心善小天使,在大基调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钟语溪帮扶弱者、广结善缘,走的约莫是救赎流路子。 哪怕对于恶人,只要钟语溪认为他能迷途知返,她也会帮助他。 只有冥顽不灵的人,钟语溪会痛下杀招。比如书中屡教不改、一条路走到黑的苕月门弟子们,被钟语溪、男主联合正道诛杀。 黑玄正和钟语溪说话,瞥见苏胭一行人来,笑意僵在脸上:“苕月门,你们又想来做什么?!” 钟语溪难得见彬彬有礼的黑玄如此失态,顺势望去。 黑刀门弟子全都不善地看着苏胭她们。 都是邻居,知根知底的人了,没人能被苏胭那张仙气十足的脸迷惑。 苏胭淡淡道:“黑少主,和长辈说话也这么大的火气?” 黑玄顿时脸一黑,他只比苏胭大三岁,就因为苏胭继承了苕月门门主一位,和他父亲平起平坐,而他只是个少主,苏胭就次次以长辈自居。 黑玄气道:“你们什么时候还我们的刀?” 苏胭冷漠疑惑脸:“什么刀?” 黑玄道:“前三个月的事,你别在这里给我装疯卖傻。” 苏胭后侧身子问陆明:“三个月前有发生什么事情?” 陆明翻开史书,念道:“危月二十三年四月,黑刀门弟子进犯我宗,被门主苏胭所擒,门主以德服人,黑刀门弟子自愿上交武器、丹药、灵石,以赎罪孽。” 话音刚落,一名手里没刀的黑刀门弟子忙道:“少主,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无耻!” 他含泪道:“我们是做错了,可她,她把我们几十个兄弟绑在树上,脱了我们的法衣,剥得精光,然后用留影石上上下下拍,威胁我们如果不交出我们的法宝丹药灵石,就要把留影石传遍南宁州。”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节 后续,他们几十个人光着身子滚下苕月门,到了山下被路过的女修们以为耍流氓,又被一顿好揍。 黑玄低骂一声丢人玩意儿,又看向苏胭:“这就是门主所谓的以德服人?” “看见我的刀了吗?介绍一下,它的名字叫德。” 苏胭拿起手,她的手生得好看,玉指纤长白皙,指甲莹莹饱满,握住魔刀:“本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却耽搁了我小半个时辰,我的手收他们的法宝都收累了。” 要不是收益可观,谁费那功夫? 黑玄:……无耻。 钟语溪算是听明白了:“这位仙子,黑刀门弟子确然有错,仙子惩戒他们也理所应当。但他们如今幡然悔悟,仙子也收了他们的法宝,别的不论,仙子可否归还他们的刀?” 连陆明这种儒修都面无表情,被这股过于善良的味冲到了。 况且,门主这种雁过拔毛的性格,黑刀门弟子犯在她手上怎么可能有好?那些刀、法宝、法衣刚到门主手上,门主就拿去黑市卖了,连毛都不剩一根。 天王老子来了门主也不会吐脏的。 苏胭却道:“可以。” “一柄刀二百灵石,共计四十七柄,我只接受现付灵石。”她拿出储物袋,挂在指尖转了一圈。 苏胭左眼写着赚,右眼写着钱,已经开始思考怎么从钟语溪身上赚一笔差价。 钟语溪摇头:“仙子,我是止极宗弟子,此次出门历练,家师并未给我太多灵石。” 止极宗威名赫赫,弟子在外行走有诸多方便。 钟语溪这话既是解释,也是想着…用宗门威名帮帮黑刀门,算一个善缘。 没想到苏胭满眼只有灵石,压根不按套路走。 “止极宗的弟子要刀也得掏灵石。”苏胭热情道,“法宝也能抵,比如你腰上的铃铛就不错。” 钟语溪只觉对面的目光都要粘在自己的语花铃上,她一时语塞,为难拧眉,她从没遇上过这样顽固不化的…… 钟语溪不可能拿出自己的法宝,歉意地朝黑刀门弟子摇头:“法宝乃家师所赠,实不能让。” 苏胭道:“实在不行,你身上的法衣法鞋也可以抵一部分。只要你动动手指,就能帮帮他们哦。” 陆明等人忍着笑,钟语溪则干脆寒了脸,不再接话。 黑刀门弟子虽理解却也难掩失望,原本还以为钟仙子能有什么妙策替他们讨回刀呢。 黑玄则道:“钟仙子莫挂怀,苕月门就那样。”他咬牙切齿说,“跟个貔貅似的,只进不出,我早猜到她不会还刀!” 钟语溪瞧着他虽气,却像是要算了的模样,微微疑惑。 她刚到黑刀门时,黑刀门实在算不上行事正派。钟语溪费大力气感化了他们,可他们对这个行事奇诡的女修,好似莫名的……很是忍让?明明那女修修为不算高。 钟语溪难掩疑惑:“少主这是?” 黑玄也不好解释什么,黑刀门和苕月门关系挺复杂。 对外,黑刀门和苕月门会联手,对抗一些不长眼想来抢地盘的宗门。对内,他们则互不相让,都想占点对方的地盘。而且苕月门一个个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打架贼猛。 这次的确是黑刀门弟子鲁莽在先,黑玄压根没想能从苏胭手里拿回刀,只是不能连问都不问。这些,解释起来太麻烦。 见黑玄不想说,钟语溪抿唇,善解人意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少主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 苏胭确定自己的赚差价计划泡汤,瞬间丧失所有兴趣:“耽搁我时间,走了。” 她一走,黑玄目光警惕:“等等,你们要去哪儿?” 这没什么好瞒的,苏胭头也不回:“和你们去同一个地方。” 万道仙府?黑玄一愣,站在飞舟之上,冷哼:“万道仙府的开支如同流水,门主确定能承受得了?” 见苏胭好似真深思,黑玄终于出了心里那点气。 他讽刺:“别的不说,光是从南宁州到中神州,就要途径海洋高山,不用飞舟就得用传送阵,门主舍得那点钱吗?” 苏胭惊异道:“黑少主好歹是一门少主,怎么开口闭口都是舍不得钱?黑刀门已经穷到这份儿上了?”她道,“这么穷,养这么大的地盘很吃力吧,不如让我们苕月门替你分担分担?” 黑玄:……他忘了,论无耻和倒打一耙,苏胭说第二,没人能说第一。 黑玄气笑了,他有飞舟,他倒要看看苕月门这群人怎么去万道仙府。 就在此时,飞舟上空笼罩一片黑影,有什么东西迫近而来。 “虚空兽?”钟语溪喃喃念道,是…谢和璧吗?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没到万道仙府剧情,所以男主出场不多,到万道仙府就好了。 第5章 ◎族兄真是奇奇怪怪的◎ 净空如洗,虚空兽的影子从云端略过。 苏胭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空间裂隙,看来南宁州的传送阵真坏了。” 传送阵坏了并非小事,里面的修士大多都会随着空间乱流传到任意的地方,也许是妖兽腹中,也许是宝藏之上,谁知道呢? 看来那个剑主谢和璧的确有几把刷子,能在传送阵出错时,稳当落在这附近。 苏胭对此本没有半点兴趣,然而,天空中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可有人要一同渡海?” 谢琅御剑站在云端上空:“南宁州传送阵已坏,现在海面上空偶尔会出现空间乱流,如是要渡海的修士,可以和我们一道。我是东仙州谢琅,我身旁之人是谢和璧,我们没有恶意!” 谢琅说此话时,身旁的谢和璧垂眸远眺,他目中是天光云影,像任何事都不能在那双极度冷漠的眼里留下印记。 谢琅想到传送阵破碎时,空间迸裂,谢琅身为世家子弟,知晓传送阵破碎会发生什么,他全身血液逆流,身旁的族兄却无一点慌乱。 他调遣虚空兽,在食空虫咬碎空间的另一边,同样咬出一个妙极的空间裂缝。两相平衡,这才争取到一瞬安稳。 然后,他寒剑出鞘,如云霰疏疏,破碎星空,剑气如龙直通此处。 谢琅不懂,在生死攸关之际,族兄尚且冷淡处之,他也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现下怎会多管闲事,让他叫这几人一起上路? 空间乱流虽险,但提醒一句也就是了。 难道这就是剑主的为天下之心? 谢琅不懂,但不妨碍他喊道:“我们知道如何规避空间乱流,只用收……五百灵石就够了。”谢琅注重因果,若今日好心带这几人,却冥冥之中种下因果就不好了。并不是所有善因都能得善果。 所以,不如收取一些灵石,了却此事,免沾因果。 谢和璧也没反对,谢琅的顾虑他知晓,五百灵石……在这位剑主心中,向来算不上什么。 至于那个人,上次夺了那几名邪气四溢的散修宝物,定然也能支付得出来。 苏胭原本还想去蹭蹭虚空兽,增长见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现在听到五百灵石,顿时正气凛然道:“我觉得不可,你们呢?想和他们一路,还是我们自己应付空间乱流?” 魏紫雪想历练:“我想自己应付。” “五百灵石太贵了。”韩展言等人也纷纷道,宗门不容易,而且在苏胭的熏陶下,众人都不知不觉间变得节约起来。 她们这边不愿意,黑刀门那边。 钟语溪同样用剑,向来仰慕剑主谢和璧,她跃跃欲试想答应。 黑玄却道:“不去,我们有避息符,足以避开空间乱流,不必和不熟之人一路。”修士都小心谨慎,毕竟,杀人夺宝之事常有。 正道的名头在黑玄这儿不管用。 钟语溪颇为难,她想借故去和谢和璧见面,但是,黑玄这边她也承诺了。 最终,钟语溪还是不愿在人前落下出尔反尔的印象,勉强微笑:“既然如此,我们启程吧。” 黑玄手一抬,飞舟扬开八面风帆,在风中鼓荡,带着正艘飞舟脱离地面,飞入空中。 黑玄显摆似的看向苏胭:“怎样?苏门主预备如何启程?” 苏胭艳羡地瞧了眼飞舟,目光放在风帆上,忽而一笑:“黑少主,我喜欢百濯香,你记得在飞舟内熏一些。” 黑玄:??? 穷疯了?他的宝贝飞舟关她什么事,他管她喜欢什么香,莫名其妙。 苏胭说完,也不解释,转身道:“启程!” 谢琅自高空眼看这是没一个人愿意和他们一块儿,乐了,现在的修士真有骨气。也罢。 谢和璧则冷冷传音,清寒高彻的声音如冰雪,从高空落至地面:“空间乱流喜活物,诸位小心。” 他说完,并不再看下面一眼,转身消失在云层中,虚空兽甩了甩尾巴,也跟着去了。 只留下谢琅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族兄怎么奇奇怪怪的?以往,他从不是这样热心的修士,怎么今日被拒绝后,反倒会出言提醒? 真是奇奇怪怪,太阳打西边出现。谢琅连忙跟上他。 苏胭启程的话音一落,天边再度飞来一群海鸟,灰蓝色大翼,扇动着翅膀,比仙鹤更大。 海鸟们盘旋着,等苏胭、陆明等人一个个上去,再展翅飞翔,迎着明亮的晨光飞往蔚蓝色大海。 “御兽?”钟语溪见到这样的奇景,苕月门的人立在海鸟之上,迎向曙光,他们本就容貌俊美气质各异,如今居然生出快意恩仇的潇洒感。 黑玄居然忘了这茬儿,咬牙:“对,苕月门七师弟祝青是个御兽师。” 苕月门的御兽师很奇特,黑玄甚至不知该不该叫御兽师。毕竟,御兽门的御兽师都只能驱策自己宗门豢养的灵兽,但祝青能驱使外面的灵兽,虽然颇有限制。 此时,苏胭站在海鸟上,回头阴阳怪气黑玄:“黑少主,都是修士了,不会才知道修士想要飞起来,除开飞舟和传送阵外,还有许多法子吧?” 在灿金色的朝阳中,苏胭的脸慢慢没入霞光,连青丝边缘都像镀上一层烂漫金辉。她容色如九天之仙,不露出爱财爱到抠门的表情时,如瑰姿艳逸,华光四射。 黑玄有瞬间怔愣,但很快被苏胭的话气得郁结于心,你了半天,气得想咬死苏胭,也没再说出半个字来。 钟语溪看着苏胭,她始终觉得这位女修纵情邪肆,行事也毫无拘束,说话毫不客气,不通俗理,似魔非魔。 她不赞同地点评:“忘尘海域辽阔,难道她要她的七师弟驾驭海鸟足足飞过这片宽阔海域?那位七师弟也太累了些。” 钟语溪无法理解,她向来与人行方便,世上怎会有苏胭这种让别人付出理所当然的人? 然而,钟语溪的话刚说完,海面便传来打闹声。 七师弟祝青害羞道:“门主,我这次驭使蓝鸟,定会比上次多半个时辰。”祝青爱怜地摸了摸身下的海鸟,他享受这种感觉,与兽同行,灵力慢慢亏空,再吸收天地灵力补上,这种极致的拉扯和对灵力的掌控度提高,让他着迷。 苏胭长发飞扬:“这是自然,来,我们比比谁的鸟飞得快?”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节 说完,她座下的海鸟猛然一拍翅膀,滑出好长一段距离。身后纷纷响起苕月门弟子们不快的“门主作弊”、“追上门主让她掏灵石”之类的话。 苏胭吓得飞得更快了些,要灵石不如把她拉去放血。 放一滩,放一窟窿都行,要灵石没有,要命一条。 其实,苕月门的人都在筑基以上,可以御物飞行。但是忘尘海辽阔,结晶以下的灵力无法支撑飞过整片海域。 苏胭倒是结晶境,但是此处有空间乱流,随时可能爆发危险,她身为门内战力最强的刀修,自然要跟在门内弟子旁边。 这是门主的责任。 钟语溪在稳稳飞行的飞舟上瞧着海鸟竞相争速的场景,摇头,实不能理解。 若是她,门内弟子要点灵石,她定然主动给予每人,而不是这样躲避。钟语溪出身名门大派止极宗,实在看不上她们这般情状。 “少门主,少门主。”钟语溪连叫好几遍,黑玄都没应声。 直到最后一声提高嗓音,黑玄才从看斗鸟中回过神来:“钟仙子。” 钟语溪尽量心平气和道:“少门主,你既然答应过我,想要壮大黑刀门,就不该看这样的东西。只有名门正派,才能得修士尊敬、才能壮大,尤其是在中神州。这女修行事奇诡,乍一看去快意恩仇,实则惹人不喜,非正派所为。以海鸟渡过忘尘海也只是节省灵石,讨巧而已,但长远来看,那名七师弟灵力耗空,遇到危险反而没了自保之力。” “少门主可不要被这些把戏惹得忘了道之正。”钟语溪下结论。 黑玄其实并不觉得名门正派就如何如何受人尊敬,黑刀门也不是正派。 钟语溪这话让他有些不快,但黑玄确实想要振兴黑刀门,钟语溪作为止极宗明流真君弟子,人也确实良善,她说的在某些方面也有一定道理。 黑玄应和道:“钟仙子说得是。” 他跟着钟语溪回飞舟坐下,暗道可惜。 不能看见苏胭被追上掏灵石大放血的表情,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如果可以,黑玄愿意苏胭天天往外掏灵石,如果要加上期限,他希望这是永远。 海面,苏胭的海鸟一骑绝尘,争气极了,其余海鸟被远远甩在后面。 毕竟,海鸟虽听祝青的话,全都向前飞行。但苏胭身为魔刀之主,她哪怕任何杀气也不露,灵敏的海鸟仍然会感应到她身上隐隐的魔煞气息。自然飞得快。 苏胭安抚一下海鸟,梳理它脖子上灰蓝色的毛,还是给了祝青灵石:“一会儿你灵力亏空,吸收天地灵力变慢时,试着吸灵石里的灵力。” 这样,才能在最极致的情况下,一吞一吐,一换一收,慢慢训练出最快吸纳灵力的速度,和最快转化灵力的速度。 这种修炼所用的灵石,苏胭倒不会不舍得,毕竟她抠门就是为了修炼。 否则她把灵石带进棺材里睡觉? 笑死,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把隔壁黑刀门的棺材都挖出来卖了。 祝青、韩展言、陆明等人都习惯了如此,祝青虽害羞,还是接过灵石。韩展言他们也不妒忌,毕竟他们修炼时,门主也是如此。 行至忘尘海中间时,海域中间的海龙卷开始变得多起来。 平静的海面慢慢变得波涛暗伏,海龙卷们如同穿着黑蓝色裙摆的女妖,在海面飞速移动,联接着高空,水汽飞速旋转形成龙卷。 苏胭看见海龙卷时,轻轻提醒:“到这里大家要小心了,这是空间乱流引起的海龙卷。” “空间乱流喜欢活物,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需要离这几百个疯狂移动的海龙卷起码三米。请注意,我说的是每一个。”苏胭仍然含着笑,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她面临这样的危机时,周身懒散和爱财之色尽收敛,一门之主风度尽显。 几乎是苏胭说完话的瞬间,空间乱流充分体现乱的特性,几百个海龙卷毫无秩序、改变方向,散乱暴力地朝众人冲来。 一旦被拉近海龙卷附近,就会进入空间乱流,空间乱流搅动到一定速度,就会出现空间裂缝吞噬人。 海鸟们慌乱叫着,它们都是普通妖兽,遇上这样的威势自然害怕,顿时慌神。 苏胭二话不说,腿腹一收,拉住海鸟的脖颈毛:“伙计,在这种时候慌,只会适得其反,放松下来,把身体交给我。” 这时候没人关注苏胭说的虎狼之词。 海鸟虽被顺毛,但仍不可能放松下来,苏胭也不惧,她的灵力已经绑在海鸟身上,控制着它不断变幻方向、加减速度,从海龙卷间的间隙擦过去。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和海鸟。 她这边驾轻就熟,苕月门其余弟子那边则十分惊险。 他们没有苏胭结晶境的修为,所以颇遇见几次险境,但很快就上了手。 儒修陆明妙笔生花,大笔在海面点出几点灵力团,操纵海鸟踏上灵力团,顿时如烟一般加快速度。 魅修韩展言和体修金原联手,魅修能很快激发金原的潜力,金原怒吼着朝海面重重打下一拳,巨浪滔天,阻拦海龙卷。 乐修魏紫雪拨动琴弦,仙音袅袅,海面却随之暴动,白色浪花高扬,助她逃出升天。 阴南光和祝青的情况有些难,阴南光刚召唤出一只水鬼,水鬼就被卷入空间乱流,提前完成投胎。祝青御兽,但此时兽也无法抵御空间乱流。 他们二人都不太擅战,由一直观察全局的苏胭无惊无险地救下他们。 这样一番搏斗下来,他们都离数百海龙卷千米远,属于安全距离。 陆明喘着粗气,眉眼却有快意:“原来这就是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作雪堆!”他说的是凡间诗人刘禹锡的海潮诗,虽不是海龙卷,却也有些意境。 韩展言也笑,俊美的脸沾上海水,更添容光:“这才是修者!整日待在门内,有什么意思。” 经过这一次的惊险场景,他们都有或多或少进步。 唯有煞风景的苕月门门主悠悠道:“记得用灵力烘干衣服,海水带盐,久了盐水会侵蚀法衣上的阵法。” 能省一点是一点。 众弟子听见门主熟悉的抠门之语,彼此对视一眼,更觉放松亲切,忍着笑几下用灵力烘干衣服、弹开海盐。 他们安全了,别人却没有。 高空中的飞舟本有避息符防空间乱流,但没想到,空间乱流卷得许多飞鸟不能控制飞行,歪歪扭扭乱撞。 飞舟有整整八面风帆,以往,这八面风帆会让他们飞得更快,现在却成了活靶子。 钟语溪和黑玄察觉舟体乱晃时,已经来不及了,飞鸟一次次撞上避息符,鲜血能破符咒,符咒的力量渐渐减弱。 哪怕黑玄想要阻止,却也因空间乱流而无法靠近。 终于,在最后一声撞击下,避息符发出最后一道青光,化成灰烬落下。 失去避息符,飞舟因为太大太重暂时无事,但黑玄、钟语溪等人一下被空间乱流吸出飞舟。 黑玄吼道:“快!朝海面去!” 在空中的空间乱流更危险,因为连看也看不到,飞鸟遮天蔽日,根本不知哪里是空间乱流。 海面的空间乱流卷起海龙卷,反而使人容易分辨、躲开。 顿时,包括钟语溪在内的人全部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跳下大海。到了海下,他们并未安全,除开躲避海龙卷之外,居然还有海中妖兽也被空间乱流吸引而来。 海中妖兽的天性是吞噬,哪怕现在朝不保夕,它们也张开利齿,等着小鱼、小妖兽进入它们的腹中。 修士也不例外。 这里是残酷的斗场,修士想得长生的艰险可见一斑。 “少门主!有妖兽,啊!”说话的修士差点被咬下一块肉,和妖兽缠斗起来。 黑玄红着眼,费力想游过去救人,见钟语溪在那附近,忙道:“钟仙子!” 钟语溪也焦急,她体质特殊,这些妖兽会更想吃她。她虽有结晶后期修为,却从未遇见过这等变幻莫测的事,一点也不像门内历练,也不像她之前遇到的事。 在水中,大半厉害符篆都打湿了,她的法宝也被空间乱流冲到不知何处去。 她一个剑修,失去剑还能做什么?现在的钟语溪,犹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自身尚且艰难才能自保,遑论其他? 就在此时,黑玄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黑少主,你掉在水中的是一根银鞭呢?还是一根金鞭?又或者,是这根黑鞭?” 黑玄急忙转过头,苏胭站在灰蓝色大鸟身上,离海面不远,刚好保持着海水无法溅湿羽毛的距离。 灰蓝色大鸟振翅,苏胭身上干爽,裙摆飞扬,飘渺如仙,与他们的落汤鸡情状形成鲜明对比,手中拿着一根黑色的鞭子,正是黑玄掉在水中的法器。 面对昔日冤家,黑玄能屈能伸,急忙道:“苏胭,救命!” “救你,理论上没有问题,但不知你有没有在你的飞舟中点上百濯香?”她微笑道,抛开此时行为的恶劣,此时她宛如神女。 黑玄脑子一懵,想到苏胭那句意味深长的“我喜欢百濯香,你记得在你的飞舟中熏上一些” 他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这个小王八蛋,肯定早就知道避息符保不住他,等着在海底捞他,好霸占他的飞舟。 黑玄抱着最后一丝期冀:“苏胭,你的意思是坐我的飞舟去万道仙府?我答应!” 海面霞光和风暴中,苏胭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不是,你听说过敲竹杠吗?” 黑玄:……虽然他知道以双方的关系和苏胭的人品,她一定会狮子大开口,但她好歹掩饰掩饰。 黑玄深吸一口气,泡在海水里:“你不是说…身为少门主不能开口闭口就是钱?你身为门主,也不该如此吧。” “你说得对。”苏胭一张三无冷漠脸微微思考,“那我换种说法,我又不是舍利子成精,我花大力气救你们,你们总得意思意思吧?” 黑玄一咯噔:“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的意思。” …这是什么爱钱的老谜语人? 第6章 ◎你比我还抠◎ 海龙卷如肆虐的女妖,在海面纵情欢舞,狂风是她的歌声,咆哮的海浪是她挥洒的裙摆。空间乱流则是她忠诚而杀气腾腾的舞伴。 自然的威力令修士都为之战栗。 狂风中,黑玄不得不扯着嗓子:“你要多少意思?” “意思这种东西,意思到了就够了。”苏胭说完这句,倒也知道黑玄着急,不再绕圈子,美目迎着风,看向空中楼阁华丽的飞舟。 一艘飞舟造价上百万,黑玄的心在滴血。 他颤声道:“苏胭、苏门主,你可想好了,飞舟虽好,每月至少要花三万灵石保养,驱策一次更得花费好几万灵石,门主拿去有用固然好,若反而砸在自己手里……飞舟这种东西,能买得起的人可少之又少,门主要卖出去也不好卖。” 黑玄到底是少门主,危难关头倒也不会任人宰割。 他话音刚落,就见苏胭眼里肉眼可见地划过心痛。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节 要这么多灵石保养,不如把她卖了。 黑玄:……她果然把主意打到自家飞舟上了。 黑玄暗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关键这只癞蛤蟆有勇有谋,他们不争气,眼瞅着就要把天鹅主动送到苏胭嘴里。 苏胭遗憾收回目光,她确实养不起飞舟:“好,我需要的“意思”有两个,第一:去万道仙府这段时日,飞舟由我全权支配,所需灵石你负。第二:十万灵石,一次交付。” 十万灵石,黑玄瞳孔一缩。 南宁州的人头都没那么贵。 苏胭仿佛看穿他的想法:“黑少主,杀人不过头点地,救人却难如登天。你见是地狱里挣扎的屠夫多,还是佛寺里的高僧多?” 自然是屠夫多,黑刀门弟子一个都不能死,黑玄下定决心:“好!望苏门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自然。”苏胭颔首,在狂乱的海风中,数百海龙卷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海龙卷。 这个海龙卷太大,触目望去的海面全被它所占据,狂风比之刚才大千百倍,已使得这片天空阴沉地下起大雨。 苏胭将手中黑鞭扔给黑玄:“黑少主定然不会后悔今日的决断。” 她敲完竹杠后,给金主不错的待遇,有利于下次再敲。 黑玄接过黑鞭,先朝海下劈去,海水搅动间,一头庞然大物从黑玄身下游过,与它相比,黑玄渺小如尘埃,鞭子不过是挠痒痒。 他脸一白,这里的空间乱流大到能引来海中巨妖化鹏。 化鹏和化鲲常常伴生,幼年时,它们会叫这样的名字,若长大,它们就能合二为一、相互吞噬,胜者吞噬另外一半的血脉化为鲲鹏,上可翱于九天,下可遁入深海! 黑玄现在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他只能把期望放在苏胭身上。 但,苏胭也只有结晶境。 苏胭此时飞身踏入空中,灵力激荡把海鸟送出去:“逃生去。” 与此同时,她手中魔刀刀意暴涨,漆黑流光的刀身沁上一层血红,魔刀以千钧坠落之势,插/入海水之中,如定海神针般,这片海域宁静下来。 海水登时被魔煞之气染得血红,黑刀门弟子却惊异地发现,刚才攻击它们的妖兽全都缓和了攻势,闭紧嘴巴。 海中妖兽攻击修士,是为了饱腹,出于本能。 但身为妖兽,镌刻在它们骨子里更深的本能是危险预警。苏胭以魔刀魔煞之气,使这些妖兽畏惧附近海域有一个更强大疯狂的妖兽,它们只想逃命,不再想捕食。 包括化鲲和化鹏,这两大伴生大妖因为成年时要相互吞噬,胜者继承血脉,它们幼年反而并无杀心,积蓄一切力量只为成年之时。 海下的问题暂时解决,剩下的就是解决空间乱流,也就是海龙卷。 苏胭再将刀意化形,迎着狂风化为只只飞鸟,投身入海龙卷。 黑玄瞳孔一缩,刀意化形是金丹境修士才能掌握的神通,如今苏胭却轻而易举用出来。 这只能说明,苏胭在刀法上的掌握已入金丹境,只是修为还没到。 黑玄被刺激得发了狠,将断魂鞭舞得虎虎生风。 被吸入海龙卷的妖兽,已经魂断于罡风。所以苏胭“大开杀戒”,刀意割开妖兽尸体,鲜血喷涌而出。 漫天的血龙卷使天空泼洒血雨,天地之中,仿佛只有苏胭一人沐浴着血雨,如仙如魔。 就是这样一个恐怖的场景,海龙卷却渐渐消弭。 “空间乱流喜欢活物。” 苏胭记得这句话,不过,还有种更准确的表达:空间乱流喜欢活物的血,刚死不久的血也可以。 苏胭观察到,空间乱流并不会放弃已经死掉的尸体,却又不断追逐着活物,这足以证明它好的是鲜血。 忘尘海边缘。 谢和璧和谢琅脚程很快,已快行至陆地。 谢琅听见风雷作响,回头一望,海龙卷肆虐于海:“好大的空间乱流。”他都闻到血味了,就在谢琅以为渡海的修士凶多吉少时,却见海龙卷慢慢消弭。 他“咦”了一声。 谢和璧清如枝雪,他回眸一望,海风鼓得雪衣猎猎,海面景观尽收于眼中。狂风雷雨也完全不能动摇他。 他声音自带寒泉般冷透人心:“空间乱流是无尽虚空的呼吸,无尽虚空受够寂寞,它喜好鲜血、尖叫,每有空间裂隙出现,无尽虚空就会探出呼吸,追寻活物或热腾腾的鲜血。” “当它饮够鲜血,就会暂时饱餐入睡。” 谢琅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在五洲之外的无尽虚空,面积比五洲更大,却是活物?!他问出心中的问题。 谢和璧望向他,目无畏惧,仿佛只是平常:“天地山川皆有灵意,不只无尽虚空是活物。” 谢琅一怔,身为修士,他能搬山倒海,日行千里,不免心生脚踏天地之感。 现在却知,原来在这片天空下,还栖息着这么多未知玄妙的强大存在。 天地苍茫,修士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蜉蝣。 道,是唯一能让蜉蝣认知这个世界的通道。一股前所未有的进取之心活活砸中了谢琅。 却见清寒凌厉的剑气陡然降临,空中出现数柄寒剑霜影,破开空气阻碍,谢和璧在霜影之内,如流星般掠往前方陆地。 谢琅:……擦,他怎么忽然飞这么快?虽然他一直是这个速度,但刚才空间乱流肆虐时,他也没飞这么快啊? 现在倒像是他心中牵挂落定,所以不再缓行似的。 谢琅飞不了这么快,捏了个卷轴:“族兄等等我啊,我们在前面的城镇歇一脚!族兄!” 谢琅崩溃,谢家给他安排的任务就是至少带族兄去见陆家仙子一面,族兄飞这么快,他追不上啊。 真的,要求已经很低了,所有人都知道族兄会拒绝,本也是走个应付陆家的过场,但好歹要走个过场。 谢琅狂奔而去。 海面。 苏胭片刻不能等,这么多血腥味,若是引来强大的海中妖兽就不妙。 她手一抬,魔刀登时幻化出百多柄,连接成梯通往天空飞舟。 “快上去,黑十万!” 黑玄:??? 他毫不怀疑,苏胭此时话中的热切根本就不是对他,而是对十万灵石! 黑玄忙招呼力竭的黑刀门弟子往刀梯上走,苏胭见苕月门弟子们已经登上飞舟,闲情逸致道:“诶,小心一些,别划伤了脚。” 一个黑刀门弟子全身一抖,骇然地朝黑玄望去,他,他从未见过这个苏门主这么温声细语、温柔体贴过。他甚至不敢上去了。 黑玄面无表情,她态度好吗? 十万灵石加他的宝贝飞舟换的。 黑玄托了下那个弟子:“上去吧。” 苏胭见这边所有人都上去,海中还有一人,她眼睛一亮,足尖在海面点过。 海中之人是钟语溪,她脸色惨白,肩膀上已经染血,经过刚才的大战,居然还有海中妖兽想要吃她。看来,刚才她被妖兽缠了很久。 苏胭了然:“幽泗弱水体,对江河湖海妖兽来说,是大补。” 钟语溪见自己的体质被这名女修说出来,本有愠怒,却苦于正和妖兽缠斗,只能不理她。 苏胭手一招,远处海里飞出一柄长剑,落入她手中:“请问,你掉的是一把金剑,还是……” “把剑给我!”钟语溪厉声道,有了剑,这些妖兽根本不在她话下。 苏胭微笑,在灵石面前,苏门主的脾气好得惊人:“没问题,给剑服务请按一,支付一万灵石,救你服务请按二,支付十万灵石。”止极宗真传弟子,身价定然不一样。 钟语溪清秀的脸上闪过愠怒,她从没遇上苏胭这样的,钟语溪是名门正派弟子,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在别人性命攸关之际如此冷漠地讲价钱。 她的良心不痛吗? 苏胭不只不痛,甚至还很乐在其中。她这么穷,死道友总比死贫道好。 钟语溪道:“剑,本就是我的!” 苏胭随手挽了个剑花:“废话,要是是我的,我岂止要你一万灵石?” 钟语溪:…… 苏胭状若思考:“如果不是我,你的剑还在海底哪只妖兽的肚子里。你要是不要,不要我重新扔回去。”说完,她作势一扔。 钟语溪咬唇:“别!”她和妖兽缠斗半天,灵力早快耗空,无法召回长剑。 钟语溪又被妖兽咬了一下,忍痛:“好,一万就一万!快把剑给我,快!” “请问你按几?” 钟语溪快崩溃了:“我按,按……”刚才这女修说的是什么来着,“我按一!我按一!” 苏胭将长剑脱手而出,看着冰凉的长剑落入钟语溪手中,同时,海下迅速传来一个大妖兽的气息。 苏胭美目一凛,飞离海面几丈远,不再调笑,快速道:“来了个大家伙,我建议你选二,给我十万灵石。” 钟语溪也感受到那股令人战栗的妖兽威压。 可她更讨厌苏胭这般的行事奇诡,似魔非魔,高高在上。钟语溪咬牙,目光一沉,长剑直接划破手颈:血祭!获得灵力。 她的长剑登时光芒万丈,诛杀周围的小妖兽,同时在身上笼罩一层结界,飞出海面。 饶是如此,钟语溪的背部也被赶来的海底凶残大妖蛟犀活活咬下一层皮肉! 苏胭和钟语溪飞至飞舟之中。 区别是,苏胭站着,钟语溪吐出一口血,倒下去。 她冷冷的,声音若有得意:“不用你救,我哪怕重伤也一样、不会死。” 钟语溪自有骄傲,她是幽泗弱水体,修的是止极宗明流真君正宗的水系剑法,怎可能看得上苏胭这样的落败门派出身,贪财、冷漠做派。 却没想到,苏胭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真没想到,你比我还抠,为了省点灵石,至于吗?都被啃秃噜皮了。” 被误解的钟语溪:…谁抠了?她是想说她比苏胭强! 作者有话说: 陆家仙子剧情不是狗血女争男,是男女主再相见的剧情,无虐的。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节 第7章 ◎不赚钱就像丢钱◎ 钟语溪只觉从未受过这样的弥天大辱,她挣扎着起身,想反驳苏胭休要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贪财冷漠、行事古怪。 可钟语溪后背被蛟犀伤得颇重,血祭后她灵力不继,伤势更是好得慢。她情绪一激动,半站起来的身子又软了下去。 她是客,黑玄连忙过来扶住她:“钟仙子。” 见黑玄过来,苏胭眼睛立马粘了上去:“黑少主,十万灵石。” 黑玄倒也说到做到,命人递上准备好的储物袋:“此次多谢苏门主。” 苏胭将灵识探入储物袋,果然正好是十万灵石:“合作愉快,黑少主,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 失去十万灵石加宝贝飞舟使用权的黑玄笑而不语,再和她合作,他估计只能去当裤子了。 曾经,因为苏胭长得好看,黑玄也经常找苏胭一块儿论道、修炼,结果苏胭这厮,从苕月门上空飞过去的鸟都能被她捉下来拔几根毛拿去卖给材料行,生动活泼地诠释了何为雁过拔毛。 黑玄就悟了,这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食人花。总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苏胭清点完黑玄的灵石,又朝钟语溪伸手:“一万灵石,承蒙惠顾。” 钟语溪敛目,掩下对苏胭的极度不喜。她倒不傻,冷静下来后发现,现在周围没有止极宗的人,黑刀门弟子多半负伤,她也伤成这般模样,这个飞舟上苏胭、苕月门确实最强。 她现下应当尽量避其锋芒。 但钟语溪也做不出向苏胭低头的事,她别开脸;“好。” 钟语溪去摸自己的储物袋,然而,腰间空空如也,她脸色一变,再去摸自己的袖里,也空空如也。 苏胭笑意收敛,嘶了一声,语气莫测道:“你真想逃单啊,止极宗仙子。” 她语气凉幽幽,冷下来不再嬉戏打闹时,令人顿生莫大压力,恍然间想起她执刀孤身挡在海龙卷面前时的模样,似魔非魔,似仙非仙。 苕月门弟子们不再兴奋地看飞舟,而是聚拢在苏胭身后。 灵石,是门主的逆鳞。 就连黑玄也略有些奇怪地看向钟语溪,他不该相信钟仙子会不给钱的,但是,刚才苏胭那句“为了省点灵石,至于吗?都被啃秃噜皮了”给黑玄的冲击实在太大。 听说大宗门中弟子竞争也很厉害…… 钟语溪哪里没看到别人奇怪的目光,她感觉一口莫名的锅,飞在了自己身上。 钟语溪从未碰见过这种事,以往,别人不消说看在止极宗的面子上,就说她的师尊也是鼎鼎大名,她本人也是幽泗弱水体,未来可期,谁敢这样揣度她? 不过一点灵石罢了。 钟语溪按捺不住:“休要胡言乱语,我只是掉了储物袋,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你还挺骄傲,储物袋居然都能掉?”苏胭道,钟语溪心说只有散修、小宗才把储物袋看得如同宝贝,对于大宗门真传弟子来说,储物袋里不过会放点灵石,法宝、丹药之类的东西都放在和自己心神相连的芥子戒中。 但她的法宝、丹药每一样的价值都远超一万灵石,钟语溪绝不可能拿来抵。 她硬气地这样想着时,就见苏胭拇指在刀鞘上一抵,魔刀出鞘正对着她。 钟语溪大惊,忙求救道:“少门主!”同时她顾不得身上伤势,就想拿出法宝,见势不对时可自爆。 黑玄也惊到了,他既庆幸又着急,庆幸在于自己没逃苏胭的单,着急在于钟语溪是止极宗弟子,要是死在这儿,到时候谁也脱不了干系。 黑玄忙顺毛道:“苏胭你冷静!她不给钱是她没素质,但你要有理智啊!”实在不行这一万灵石我帮忙垫了? 这话,黑玄诡异地没说出来,他被苏胭打劫一番,不只身穷了,心好像也穷了,出现一种诡异的抠。 那可是一万灵石! 苏胭直接不理他,魔刀在空中一划,一张血纸出现。她道:“陆师兄。” 陆明心领神会,挥斥毛笔,灵力作墨,字迹洒脱飞扬,一张借据生成,在空中魔煞之气赫赫。 苏胭将借据递给捏着法宝紧张的钟语溪:“借据,因超时未支付,到了止极宗你需要还我五万灵石。修真界艰难多险,未免你去世了还不了我灵石,我把第二还款人写上了明流真君的名字,他是你师尊?” 人可以死,钱不能不还。 “顺带一提,借据上有我的刀意,签了就不能反悔。” 钟语溪:…… 原来是借据,她额间有汗,沙哑嗓音:“好,我签。” 签字据时,她一副摇摇欲坠、被逼迫、误解的模样,往黑玄那边看了好几眼。黑玄啥也没发现,满脑子都是幸好自己没逃苏胭的单。 这就对了,苏胭心情美妙地看着钟语溪写上名字,再看着她拿着法宝随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微笑道:“止极宗仙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也该知道,像我这样的匪徒,只要给我灵石就可以解决,仙子动辄自爆,有几条命?” 苏胭不等她回答,从她手中抽回借据,转身离开。 “有灵石有住的地方啦!你们快去看看喜欢住哪个房间?”苏胭对苕月门弟子道。 “我喜欢靠窗能看云的。”魏紫雪眉眼温柔。 陆明:“若有一些书的房间,就再妙不过。” 韩展言容颜俊美,笑着说都可。阴南光作为鬼修,则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众人一致建议他去住仓库角落。 “门主你呢?”魏紫雪道。 苏胭沉吟,眼睛粘在豪华的飞舟上挪不开,诚实道:“我喜欢免费住最贵的房间,一会儿我去挑一间摆设最贵的。”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众人:…… 穷到衣服都没得穿的苕月门,就这么住上了从未住过的飞舟。 甲板上传来他们的欢声笑语,黑玄神色复杂,说起来,作为黑刀门少主的他常被苏胭气得跳脚,但,若是身为苕月门弟子,有这样一个门主…… 黑玄收回目光:“钟仙子,我扶你去房内疗伤。” 不知为何,黑玄下意识道,“仙子放心,虽然现在飞舟支配权属于苏胭,但这点薄面,黑某还是有的,不至于让仙子再付灵石。” 黑玄刚说完就愣住,发现自己被苏胭带沟里去了。 果然,钟语溪生生气得脸发红:“少门主也觉得语溪是贪图钱财之人?我只是掉了储物袋,咳咳。” 牵动伤势,她差点又咳出血来。 …… 三拨人就在飞舟上住下渡海,疗伤的疗伤,小突破的小突破。 经过这次空间乱流,苕月门除开本就要突破大境界的金原,其余几位弟子也都有或多或少的感触,有的能突破一个小境界,有的则修炼更快速。 苏胭和韩展言把刚到手的灵石数了又数,发现十万灵石,只能结余下来五千。 涨修为,真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 韩展言看自家门主一脸扭曲的快意,笑意绵绵:“我们让门主费心了。” 苏胭恨不得把一个灵石抠成两个花,森森道:“不费心,以后等你们能收徒了,我们苕月门收一个弟子就赚个百万灵石。再一人出个自传,把什么止极宗仙子、明流真君之类全写上去,比如这次就可以写:黑刀门少主千金赠我,止极宗仙子泪洒飞舟,要的就是夺人眼球。” 韩展言:…… 韩展言温柔地笑笑:“门主说的是。对了,门主在结晶境中期好几年,为何一直没有突破?” 若换做别人,兴许是一件正常的事,但以苏胭之前修习的速度,这就不正常。 韩展言敛眸:“门主若是因为灵石之故,一直压抑自己的修为,不如这次十万灵石先给门主你用,金丹境和结晶境修士间若有天壤之别,无论对门主还是对苕月门,都是最优解。” “不是。”苏胭一口否决,“我暂时修为不涨的原因和大师兄修为增进慢有点类似,这个问题会解决,我有数,你放心。” 韩展言闻言放心,门主确实不是只会牺牲自己的那种人,她比谁都看得清。 第三天。 飞舟行至一个中型城镇:华越城。 黑刀门弟子、钟语溪受的海中妖兽伤,海中妖兽大都带毒,他们需要去找城中医修把毒清干净。 苕月门留在华越城,则是魏紫雪、韩展言、陆明小突破后,在这里巩固一下境界。 苏胭一日不赚钱就像丢钱,拿出杀手玉简,搜寻华越城附近的任务。 “甲级任务:诛杀千色。” “千色:乱葬岗千具男尸受日月精华形成的色/ 魔,喜好美色,挖女子心而食。行踪莫测,最近出现在华越城,有强烈杀心,该任务过于危险不向所有人展示。” 苏胭点了个“接受”,再联系发布人,言简意赅:它的大致修为? 发布人很快回复:金丹初期。上次它出现在华越城天香楼,对了,它喜好美色,如若你是女修,可以盛装打扮,以此为诱饵,诱使它出现。 苏胭点点头表示知晓,然后关闭玉简,节省灵力(网费) 她没什么好收拾的,苏胭从储物袋底翻出来一件白色的衣裙,这件衣裙并非法衣,一点作用没有,对修士来说如同鸡肋,属于卖都卖不掉那种,唯一的长处或许是美。 苏胭对着镜子,里面的女修绝色而高华,她微一敛眸,再睁开眼时,就变成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神色。 伪装猎物,自然要装得弱一些。 另一边,华越城内,谢琅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族兄,我真不是故意装病,我本来是这样想,我想去山上采一朵迷迷花装病,结果遇上一只开山兽,那只开山兽太狠了,眼神又不好,人和山都分不清,差点给我开成两半!” 谢和璧清寒的目光落在他伤处:“我知道你并非装病。” 谢琅一喜,原来族兄信他?! 哪知,谢和璧下一句话就是:“开山兽是我驱策过去。”他皎皎如月,雪衣黑发不似红尘中人,“你一直引我入华越城,是为那件绝不可能完成的嘱托。谢琅,开山兽造成的伤口中含有金土之力,你好好疗愈。” 谢琅瞪大眼珠,意思是?族兄知道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所以引来开山兽…… 谢琅疼得龇牙咧嘴,都是他判断失误的错,他不该听谢伯父的话,连谢伯父都对族兄多有忌惮,他不该掺和这浑水。剑主,想也知道清寒凌厉,杀伐隐在暗处,不发则已。 谢琅哭都哭不出来:“族兄,我知错了,你去帮我请个医修来吧。我快不行了,你避开天香楼就行,那位陆家仙子就在天香楼。虽然我建议你好歹去走个过场。” 谢和璧垂眸,不发一言持剑离开。 天香楼?他的确不会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是文案剧情!嗷呜 第8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节 ◎办你爹的坟!◎ 是夜。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华越城是临海的城镇,夜色降临,这座繁华的城镇却变得寂静,云天空阔,街上三两走过的都是男修或老妪。 谢和璧前往医馆,他身上的雪衫被各色灯笼一照,也冷浸浸地融不入繁华光彩,清寒萧飒,如白玉天光。 华越城鱼龙混杂、不乏匪徒,但三教九流也有眼力劲儿,虽见识不丰,认不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剑主,但也胆摄心颤,躲还来不及。 忽而,谢和璧瞧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说陌生,是因仅有隔着云端星海的两面之缘,而且对方说不定并未看见他。 说熟悉,则是这几日总萦绕在他心底的晦涩心思,令他无法捕捉起因,又无法忘之于天外。 她今夜穿的是一身白雪色,氤氲在夜色烟光里。 周遭的小声交谈被夜风吹入谢和璧耳中:“怎么这么晚了还有女子敢出门?不怕掏心魔吗?” “作孽啊,掏心魔专挑美貌女子下手,前几日还有名筑基境女修也被掏了心。据说幸好她有法宝护体,失心也未死,最后带着一个血窟窿,重伤离去了,那个脸白得像纸糊的,唉,哪怕是修士,失了心以后还能怎么活呢?” 有人跃跃欲试想提醒苏胭,立刻有人害怕道:“你提醒她?不怕惹恼了掏心魔?” 那人渐渐的也就没声了,英雄救美不只需要胆气,还需要强大的修为。 谢和璧听完,很不悦,他不喜欢她受到任何一点别人的觊觎。他正要走上前提醒苏胭,就如那日提醒“空间乱流喜好活物”一般。 然而,却见苏胭走到一处摊贩面前问:“道友,我初来乍到,敢问天香楼怎么走?” 只有不熟悉华越城的女修,才敢在夜晚出现,这就是苏胭今夜给自己编造的形象。 小贩指了一条路:“左拐,门口挂着匾的那家就是。仙子刚来华越城吗?”他压低声音,“华越城可不太平,仙子买不买些符篆防身?我这些符篆都是上好的。” 买符篆等于花灵石,花灵石等于穷死他们门派,四舍五入,花灵石等于让她死。 苏胭根本不需要思考,就道:“不要!” 小贩一愣,主要是少有人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苏胭也觉得有点毁如今编出来的形象,毕竟她现在是一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女修。 苏胭微咳一声:“我今夜来华越城只为寻一个人,符篆于我无用。” 小贩见她幽怨怅惘的模样,懂了一些,然后贼兮兮道:“仙子,其实旁门左道的符篆我也有,比如和合符,一符下去,保他对仙子痴心不改。一张符仅需五千灵石!” 卖一张符就五千灵石? 这也太赚了。 苏胭没绷住:“你这种生意是和符宗有联系吗?拿符的进价是多少?有没有兴趣收黑+道物品?” 小贩:…… 他看着那张仙气十足的脸,第一次有了自己看走眼的迷惑感。黑+道物品是啥?赃物? 幸好,苏胭及时反应过来,现在她一个符宗的人都不认识,打听到门路也没法走,还是朴素的赚点杀手钱好。 苏胭立即道:“抱歉,因为他修为比我高,剑道大成,普通和合符对他恐怕无用,我才有此一问。” “哦哦哦。”小贩做恍然大悟的模样,但擦了擦汗,居然不再朝苏胭推荐符篆。 亲娘咧,就刚才寥寥几句,他居然有种顶级对抗路过招的即使感。 苏胭谢过小贩,朝天香楼而去。 徒留谢和璧在原地,谢琅的话在他耳畔响起:“那位仙子向来崇拜剑修,唉,谁叫你们剑修打架帅呢?所以,她打听了你的习惯,这次她肯定也会穿白衣服……” 她也穿白衣,要在今夜去天香楼寻一个似乎不喜欢她的人。 而且,此人剑道大成,普通和合符对他无用。 种种迹象一叠加,实在太像…… 谢和璧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人结为道侣,对于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他并不会沾染其中。何况他与谢家今世之缘,已有报答方式,婚事,并不在其中。 但鬼使神差的,谢和璧抬步,和苏胭一起前往天香楼。 天香楼。 苏胭坐在大堂最中央,小二热情上前招呼:“仙子,这是小店的食单。” 苏胭平常地接过来,吉祥如意三十五灵石、团团圆圆三十灵石、吟风弄月十五灵石……这都是些什么?一瓶辟谷丹够吃一月,才三十灵石。 她扫了一眼后合上:“我等的人未到,先坐着等一等。” 小二道好嘞,苏胭这种一门之主的气势,怎么说也是能随随便便十万灵石进账的人,进出一个天香楼自然不在话下。谁能想到她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一道清耀如雪的声音乍然响起,极尽冰凉,可以听出主人已尽量显得温和如水声潺潺,但本质根本不会变,最多显得像无法捕捉的冷雾。 谢和璧出现在苏胭面前,他身材很好,雪衫穿在他身上清疏如皎月,该精劲有力的地方又精劲有力,不像柔弱的法修,一见即知是剑修。 “你在等人?”谢和璧问。 苏胭道:“嗯。” 她瞥了眼谢和璧,不是魔伪装的。 谢和璧更加深了心中猜测,他彬彬有礼道:“我是谢和璧,可以坐下吗?” 原本,是不能坐的,毕竟苏胭要等着杀千色。但如果是谢和璧,苏胭想问问他成为剑主的过程。她想成为刀皇,也不用他说得太详细,只消几句话即可。 苏胭道:“请坐。” 果然等的是他。 谢和璧坐下,见桌面空空荡荡:“拿一些酒菜来,你可有什么偏好?” 苏胭:?? 常听说世家子弟一掷千金,今天看来果然如此,蹭个座是要请她吃饭的意思? 苏胭果决道:“没有。” 她喜欢贵的,但别人请吃饭就怎么都好,端一盆蚯蚓来只要免费,她都觉得蛋白质含量丰富。 谢和璧在食单上轻点几下,既不知口味,就各色菜系均来一些,小二眉开眼笑的拿着食单下去。 就在苏胭琢磨着怎么问这位矜贵冷漠的贵公子问题时,谢和璧忽然道:“你认为婚典何时操办合适?” 苏胭:???她想问认错人了吧。 苏胭不可谓不惊讶,断情绝欲之名响彻修真界的剑主忽然在她面前来一句操办婚典,任谁来了也得把下巴惊掉。 苏胭顺手捋了捋头发压压惊,就是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动作,却让谢和璧双眸暗了暗。 初见他就知道,他对这名女修有一种近乎迷恋到极点的想法,连她的长发,都令他目眩。 谢和璧身为剑主,剑为万兵之君,主凌厉杀伐,自然没有谦让的美德。 他更没有那种明知此人为自己所有、自己想要拥有,却要活生生推开的爱好。 谢和璧此时将苏胭视为情感的不可控,只想迅速拥有。恰好,她心悦他。他本身不愿成婚,也能确认成婚后只她一人,不会拈花惹草,他便再认真重复一遍:“初次见面,幸会。请问你认为婚典何时操办合适?” 苏胭:……她没听错吧?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初次见面和婚典何时操办,能搭边儿? 苏胭深吸一口气,决定冷静,气坏身体没人替。她出一次刀可是要钱的,白出刀就相当于亏本,要和平。 苏胭劝完自己,捋捋来龙去脉,觉得很有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苏胭道:“其实我想等的人不是你。” 谢和璧乍然抬眸,君子重器,不发则已。如今他心中的隐秘已经说与她听,谢和璧就绝不会再收回。 他如高山清涧,空谷幽兰的脸初露锐意:“不会有旁人,你办婚典的对象只能是我。” 0jbk,苏胭终于懂了,原来是变态。 还想玩儿巧取豪夺? 苏门主这辈子雁过拔毛,从未被怼脸调戏过,迥异特殊的遭遇令她恼羞成怒怒火中烧。 她微笑,眉眼如仙,火山喷发的前奏:“死流氓,办你爹的坟!” 小二端着菜正要上前,听到这话手一抖,被变化惊得忘了反应。怎、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谢和璧同样稍一愣,诡异的是,他并不生气。 苏胭此时横刀直劈,一招飞鸿起,轻身如燕砍向谢和璧,谢和璧轻一侧身,魔刀刀意汹汹,擦着谢和璧的脖子而过,仅差之毫厘。 对苏胭这等修为的人来说,差之毫厘也就是失之千里,她看向错开的刀锋,意思面前这个变态,还真有可能是谢和璧本尊? 真是人不可貌相,狗不可打量。 谢和璧以躲为主,倒也不显狼狈,和苏胭一攻一守,如白鹤双飞,杀机尽在蹁跹衣角之下:“也许我们之间有误会?”他并不想和她动手。 “误会?”苏胭也希望是个误会,她道:“你刚才想和我办婚典,是认错人的误会?” “……不。”谢和璧沉默须臾,直白否认。 那不就结了?死变态,苏胭看出此人修为很高,没有杀心,正因如此,她才要逼得他出剑。 试问,同修兵器者,谁能拒绝一个剑主当试炼石呢?正好抵他的调戏。 苏胭霎时知晓自己应如何做,刀意如弑杀血海,往谢和璧的剑涌去。神兵自有骄傲,剑主的剑,不会被挑衅到家门口还只敢做缩头乌龟吧? 剑身在剑鞘中嗡鸣,谢和璧仍未拔剑,只被逼得后退。 在苏胭铺天盖地的魔刀煞气下,天香楼忽然冒出一股腐烂的魔气。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一整章的感情戏,天啊我愿称自己为感情戏打字机 第9章 ◎你是真敢啊!◎ 天香楼盈着满室刀意,银烛微渺,狂风激荡。 苏胭同谢和璧的交手,虽发生在瞬息间,但二人灵力、招式均精妙,一个执刀攻得刚柔并济,一个抵御得快慢之间游刃有余。 谢和璧不拔剑,雪袖翻飞暗隐流光,同乌鞘长刀缠织在一处,又一触即分。 他的长剑有灵,在剑鞘中鼓荡,显然不能忍被魔刀骑脸,也不懂主人现在被认为是登徒子的尴尬处境,一个劲被魔刀激起战意。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节 谢和璧自知有亏,不愿和苏胭交手,苏胭的魔刀节节逼近,终于在楼阁交接处,一刀斩向谢和璧肩膀。 谢和璧护体灵力未被击碎,但身上雪衣兹拉一声破开口子,他被苏胭削断一缕黑发,从如神的脸庞坠落。 好强,她的刀意。 那股魔气迸发时,虽然微渺,却没能逃过二人的眼,他们同时望过去。 一名脸色惨白的女修站在小二身后,见两人望来,顿时结巴得话都不会说:“我、只是一只半魔,在外无法谋生,在天香楼做个杂役而已,我没有害人。” 她身上的确既有魔的气息,又有人的气息。 苏胭没兴趣地收回目光,趁她此时稍微安静,谢和璧想同她缓和关系。 他询问:“你并非陆家人?”在灵力激荡、危险至极的武斗现场,谢和璧神姿高彻,倒更有寒剑凌厉、藐视群峰之感。或许是平素剑修的危险再怎么收敛,但一到此时,剑作为兵器,莫名贴合这类场合。 果然是认错人了。 苏胭抬眸,冷冷问:“我的脑门上写了陆字?” 谢和璧微一看她白皙如凝雪的脸,心中怅然若失,却知不可表露出来:“并未。” “那不就结了,上来连名字都不问就要成婚,你是真敢啊。”苏胭简直无法理解。 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有大病? 有何不敢?谢和璧清寒四溢的眸光注视着她,旋即敛目。 此时,苏胭本沉寂的魔刀染红,再在顷刻间朝前一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二手中饭菜洒乱一些,显然没想到误会解开后,苏胭仍然出手。他旁边的女修也惊讶地捂住嘴。 只有谢和璧未动。 他衣袍已被刀风微微卷动,眼中是刺来的魔刀,却连躲也不躲,如琼华之阙上无欲无求的仙人,也好似堕仙,甘愿死在刺来的刀下。 这当然是错觉。 因为几乎是瞬间,本该劈在谢和璧身上的刀意消失,反而是苏胭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 “啊!” 小二身旁的女修大半身子沐浴在血水里,一张脸更白,她仰起面,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血红的刀影,将她包围! 苏胭缩地成尺,出现在女修面前,一把扯破“女修”身上的衣服。 她胸前是一个血淋淋的大洞,里面则是一颗被安置进去的、散发出腐烂魔气的心脏。 苏胭伸手碰到这颗心脏,“女修”此时挣脱不得,出口却是沙哑可怖的男音:“隔山打牛?好哇,修真界现在不重灵力、重武技了吗?” 他充满怨恨,从身体里飞出数道黑雾,均被苏胭的魔刀所吞噬。 苏胭根本不理会他,她一个刀修,武技、灵力并重很难理解?怪就怪他蠢还贪,立即就要捏碎他的魔心。 男魔的声音转而变得惊悚:“别、别杀我,你怎么发现的我?” 怎么发现的? 苏胭不喜欢在杀人前哔哔半天,她把魔心捏碎,连灰都给扬了之后,才道:“因为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自投罗网的烹饪方式。” 这“女修”是掏心魔的事实很好发现。 华越城中已经风声可怖到没有女子愿意出门,掏心魔以心为食,又是死人怨气所化,他饿极就诡计多端。 再结合苏胭听到的“前几日那名女修心口一个血窟窿,脸色惨白摇晃离开,唉,哪怕是修士,没了心还能怎么活呢?” 苏胭便知道,掏心魔占据了被他所杀的女修尸体。 况且,苏胭接的任务本就有疑点,她立刻联想到她接的杀手任务也是掏心魔所发,目的就是引一个修为不够高的女修来天香楼。他在旁边伺机而动,有这张人皮作掩护,如果来人厉害,他就不出去,如果不厉害,他就要狩猎了。 苏胭同谢和璧的打斗,激发起他的魔气。原本他应该立即走,可他还想捡漏…… 苏胭不只拿到男魔抢夺来的储物袋,还有些男魔的法宝,她心情大好:“真是成熟的食材。”都学会自己捕猎了。 店小二:??? 店小二看着“女修”迅速腐烂、蔓延上尸斑的尸体,再看看地上的污血碎屑,自己打翻的菜,耳中响彻着苏胭所说的食材、烹饪方式…… 店小二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修士,他胃里一阵翻腾,一股力量从喉间涌出,呕—— 剩下的菜也跟着打碎了。 苏胭:…… 她的高兴顿了顿,目光从男魔尸体上移开,看着碎了一地的青白瓷碗,神色复杂而认真:“你不会让我赔菜钱吧?” 店小二没有力气回应,现在压根不是菜钱的事,他艰难地摆摆手。 苏胭站起身,她刚杀完一只魔,白衣上不免沾染鲜血,容色如仙,表情在店小二看来平静得有些变态。 因为她道:“你们这儿的拖把在哪儿?我把我刚才砍出来的污血拖干净。” 免得要让她付清洗费。 不知为什么,苏胭这么主动地要用拖把拖血,店小二反而全身发抖,颤着手指:“那、那那那边。” “嗯。”苏胭不理解他在抖什么,但也不在意,菜都端不稳,抖和不抖也没啥区别。 她越过店小二去拿拖把,顺便道:“刚才那只魔就是华越城中有名的掏心魔,华越城有没有关于他的悬赏任务?如果有,帮我拿悬赏单过来。” “好好好好。”店小二忙往后跑。 见她的事做完,谢和璧上前一步,搭话:“刚才你等的人,就是这只魔?” “对。”苏胭把拖把头放在污血处一拖,血好像变更多了……她翻个面继续。 知晓她等的人不是自己,但也不是旁的人后,谢和璧心中一松。 他不动声色道:“刚才是我唐突,你有兴趣共用晚膳,算作我的赔礼道歉么?” 谢和璧神貌清湛,这话说得也如清风朗月,不像有半点绮思。他长得也让人无法往动情之类词想。 就像是水面越平静,底下暗潮越汹涌可怖。 可惜谁让苏胭对他贴的第一标签就是疑似变态呢? 苏胭也不是颜控,她继续拖地上的血,反正就是不想掏钱付地板清洗费,一个眼神也没给谢和璧。 “没兴趣,再见。”她随意挥挥手,也不想再找谢和璧论道。 他连剑都不出,无效打斗,浪费她的灵力和时间。 她这样的天鹅肉,就算是捂烂了,也不能给疑似变态吃。 谢和璧沉默须臾,“你……” “脚,挪开。”苏胭拖血拖到谢和璧那里,拖把上沾着淋淋鲜血。 谢和璧往左移开几步,他在这里碍手碍脚,可死尸和魔血太臭,根本不是能用清洁咒解决的事儿。 苏胭谴责的目光望过去:“你怎么还不走?劳驾,再往右移一移,对了,我最后给你说一次,我姓苏,不姓陆,你认错成婚对象了。” 麻溜爪巴。 却听谢和璧道:“若我说,我并未认错?”是她,他才前往天香楼。若不是她,根本没有后面的一问。 然后苏胭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暗藏威胁:“别逼我揍你。” 谢和璧:…… 谢和璧察言观色,知晓现在的确不能操之过急,可他心中潜藏的情绪已揭露,有些事,不发则已,不发可以视若无睹,可一旦显露出去,就总有地方变得不一样。 似乎是最难的关卡已过,剩下不光彩的狼子野心,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 微风吹过,鼓荡在天香楼,血腥味萦绕,苏胭垂下的那缕头发遮了她一点视线。她随手往后一甩,疯狂擦地上的血。 谢和璧目光落在她柔滑的发间,在他眼中,苏胭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让他想到那句话: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苏胭察觉有人盯着自己,这种目光倒也不能叫做有杀意,但让她心里毛。她抬起脸,同谢和璧目光对上。 苏胭直接警惕问:“你在看什么?” 她怎么那么手痒,想拔刀??? 谢和璧察觉失态,收回目光,如神祇一般高洁,濯若秋水长天,“抱歉,我并无唐突之意。” 正巧此时店小二带着华越城的悬赏单回来,谢和璧道:“今日多有得罪,为表歉意,天香楼一切损失由我支付。” 第10章 ◎扒皮的传说◎ 苏胭擦血的手一顿,他付钱? 瞬间,她心里的不悦消散一半。 苏胭根本不用思考,态度瞬变:“多谢,让你破费了,这次真是误会一场。” 同时侧开一条路,以方便谢和璧随时去结账。 谢和璧风度翩翩道:“荣幸之至。”他走向柜台,店小二已在那里拨动算珠,噼里啪啦的声响响个不停,“客人,总共两千二百灵石。” 其中谢和璧点的食单占一大半,天香楼的损失又占一半。 苏胭闻言,在心里暗暗计算,两千二百灵石够买十一柄刀,七十三瓶辟谷丹,够她吃几年。 谢和璧眼也不眨,付了这两千二百灵石,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几乎让苏胭怀疑他给的不是灵石,而是不值钱的流水。 苏胭从小二手里接过悬赏单,她在天香楼的任务已经完成,拔腿要走,走前看在灵石的份儿上,礼貌寒暄道:“此次本是误会一场,但不打不相识,之后若有缘相见……” “我叫谢和璧,来自东仙州。”谢和璧从容截过话口:“既是不打不相识,现在既已相识,敢问姑娘芳名?” 苏胭:…… 他还真会打蛇随棍上,不知道名字他都敢直接成婚,知道名字后他敢做什么? 苏胭眉目下火苗动了动,虽说这场风波是误会,但谢和璧同样强调了两次并非错认。她还是有那种隐隐拳头硬了的感觉。 而她的直觉,是在多次交战中活活磨炼出的,准确率非常高。 苏胭审视地看向谢和璧。 夜风中,谢和璧容色高洁,湛然若秋水长空,萦绕着一种孤寒、隐含锋芒的气质。他脸上并无色//欲之态,也无明显目的性,并不流于下乘,好似真的只是认识一个朋友。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1节 但他并没有收回那句话的意思。 苏胭微一笼眉,那股不对劲仍在她心中:“我叫苏胭,有缘再会。” 说完,她消失在天香楼门口。 谢和璧注视她离开的方向,长夜深深,只余天香楼几盏孤灯。 客栈。 谢琅病歪歪躺在床上,引灵力为自己修复伤势,终于,房门一动。 谢琅期待地望过去,顿时大惊:“族兄,你的衣服?你和人动手了?” 谢琅眼中,谢和璧肩上雪衣破了条口子,如白璧微瑕,有战损之感。看样子并未受其余伤,但光是这一点,已足够使他震惊。 族兄修的是太上玄微剑道,此剑道在诸道之中堪称最难,历来无人修成。据说太上玄微剑道,先修寰宇再修玄微,由广略而日渐狭深,又再度从玄微修至太上寰宇,周而复始。 修至最后,天地万物、山川日月、乃至蜉蝣尘埃,都在他的剑心掌控中,真正能比肩寰宇、屠神诛仙。 族兄在两百年内,从无到有周而复始修了九次金丹、八次元婴,如今再把第九次元婴修成,他就可以结出玄微元婴,可斩化神。 所以,哪怕族兄现在只有金丹修为,也比一般元婴强,他不该被人刺破衣服。 难道小小华越城有这样的大能在? 谢琅立即慌乱起来:“族兄,我们要不要连夜赶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谢和璧只道:“你误会了,你的药。”他扔过去医修配的药,谢琅接住,眼神渐渐狐疑。 族兄并非被大能所伤?那还能是谁?难道他没反抗吗? 谢琅天性活泼,早打听到华越城出了一个挖心色//魔,难道… 谢琅道:“难道族兄你夜晚出门,被当做挖心色//魔打了?” 可他不该不反抗啊,哪怕顾及伤及无辜,他只需离开就行,谁追得上他?谢琅想破头,也想不出为什么谢和璧会被人刺破衣服,甚至被削断了一缕黑发。 谢和璧冷冷凝望他。谢琅虽平素不着调,但直觉颇准,虽不中却不远。 谢琅则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族兄这般品貌,又从不搭讪女修,怎可能被当做色//魔? 谢琅挠挠头:“对了,族兄。刚才本家来讯,陆家许是知道你会拒绝,正巧有另一世家意同陆家联姻,陆家便接受了。那位陆仙子,走到半路又被陆家人带了回去,她没去天香楼。” “嗯,我知晓。”谢和璧道。 他乍然抬眸,目中冷光如宝剑开匣,丝丝凛冽的寒气和危险溢在那双眼中,他道:“不会再有下次。” 谢和璧手中利剑般飞出一道剑令,破开长空,往东仙州谢家而去。 显然,那道剑令中是让谢家以后不得再做此举。 谢琅收起不正经的神色,也道:“定然不会再有下次。” 族兄和他们并不一样,哪怕是谢家家主,也对族兄多有尊敬、忌惮。说起来,当初族兄是在圣地诞生…… 飞舟内。 飞舟盘亘在树林上空,韩展言他们已经巩固好境界,都到了筑基大圆满。 他们挤在一处,拿着杀手玉简,本意是看看有没有可接的任务,没成想看到和自家门主有关的东西。 苏胭踏上飞舟时,正见到此景。她道:“境界巩固得不错,在看什么?” 围在一起的一圈脑袋散开,韩展言犹豫着问:“门主,你去杀华越城的掏心魔了?” 苏胭道:“嗯,有事?” 她一眼锁定韩展言拿着的玉简,手一招,玉简飞至她手中。 苏胭打眼一看,玉简上是诸多杀手在交流:“听说了吗?扒皮杀了掏心魔。” 扒皮,是苏胭在杀手界被同行所叫的外号 “据说那只掏心魔老惨了,以往被她所杀的人,最多也就是被翻个底朝天、搜魂找法器,找找充值票什么的,听说这只掏心魔可是连血都被卖去酒楼做了血旺,还就着掏心魔的心当下酒菜,吃了二两酒。” 一个杀手道:“啧,最开始这人起扒皮的称号,我以为他或者她是杀人手法凶残,酷爱扒皮,谁能想到这人是抠得扒皮的意思?试问一具尸体上,还有她没法卖钱的部位?” 下面的人跟上:“杀手界之耻。” 再底下就是苕月门弟子们维护门主,伪装路人,和这些杀手激情对喷的话。 可除开引经据典的陆明外,几乎都喷不过。 因为苏胭干过几个事儿,在她突破结晶境的时候,她太贫穷了。正巧当时杀手玉简上有几个恶贯满盈的追杀任务。 其中一只鹿妖,杀人无数,恶行累累,喜好采阴补阳、吸食人血修炼。 苏胭杀了它后,因为太穷,想着鹿死如灯灭,它这么美味却这么坏,苏胭干脆把原型的鹿血、鹿肉、鹿角、骨头架子,乃至一层厚厚的鹿油都给卖了。 此事令妖界、杀手界哗然! 都不知道她是专业杀手,还是专业卖鹿肉制品的。 从此,代号为“扒皮”的杀手之名响彻杀手界和妖界,在这样的传言中,她渐渐被妖魔化,荣膺杀手残酷榜第一。 韩展言犹豫许久,方道:“……门主,你真把魔心当下酒菜了吗?那个吃了对身体不好。” 苏胭平静道:“当然没有,谣言罢了。” “掏心魔的魔血味儿这么冲,哪个酒楼愿意花钱买?卖都卖不出去。”苏胭解释,“至于心脏,早都被我捏碎了。” 捏魔心最省灵力。 韩展言展开扇子:“门主没吃魔心就好,现在我们的修为又上升一层,可以接更高层次的任务。我们会慢慢有钱,门主可以不用那么节约。” 陆明也点头,掏出史书写:“门主苏胭勤俭持宗,性情高致,外间虽偶有污蔑之语,然,真金不怕火炼。” 苏胭感动地拍拍陆明肩膀:“谢谢师兄,写得不错,但是太费墨了,下次夸我只用写一句就好。” 陆明:…… 他神色扭曲,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把门主真实性情写上去。 此时晚风轻拂,充满凉意。苏胭的指尖微凉,但魔刀刀柄上传来热意——它在吸收金丹期掏心魔的魔血。 苏胭停滞已久的修为终于有了松动迹象,看样子,她还需要给自己攒突破至金丹境的灵石。 这样想着,苏胭去找黑玄,使用这段时间对飞舟的支配权。 黑玄听了她的来意,坐不住了:“什么??你……苏胭,我想请问你,还有什么钱是你不能赚的?” 苏胭诚恳而谦虚道:“还有很多,多谢黑少主吉言,以后我会多多努力,争取赚到每一块灵石。黑少主,这件事你不会反对吧?” 黑玄倒是想反对,但他说到做到,也不敢毁约。苏胭来支会他一声,已算是尽了礼节。 他冷哼一声:“不反对,去吧。但你记得,到万道仙府时,飞舟就重新归我。” “这个自然。”苏胭应承下来,跨出黑玄的房间。 飞舟飞至华越城上空最显眼处,金原作为体修,嗓门最大,他气沉丹田:“豪华飞舟三日游,目的地万道仙府,我们承诺在万道仙府入门考核前安全抵达目的地。” “途经黑熊山、鬼哭血潭,迷雾城!如果您是独行修士,想要安全抵达万道仙府,选择我们,是您最安全的决定。如果您不幸负伤,无法御剑,选择我们做您的守护神!” “一千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给我们一个机会,给您未来的人生一个机会!大道无情人有情!苕月门、黑刀门联手推出,童叟无欺。” 陆明:…… 陆明麻了:“好蛊的词,是大师兄写的?” 祝青低声:“门主写的,让大师兄念。” 陆明戴上痛苦面具,他作为儒修,哪怕再打打杀杀,身上也有种文人的意境,喜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这种词太过直白,陆明欣赏不来,但是,华越城的修士们偏偏吃这一套。 修士独行,的确不安全。苏胭等人渡海,碰见空间乱流尚且差点死在那里,更别说其余修士碰见的其余麻烦。 修士,与天斗与人斗,是一条艰难的路。 一千灵石虽然略贵,但人家毕竟是飞舟,能安全快速抵达万道仙府就不亏,他们可以养精蓄锐,准备应对万道仙府的考核。 修士们很快签订契约,鱼一样涌入飞舟之中。 苏胭仿佛看见一袋袋灵石飞上来,眼带笑意。按飞舟的容量,这一波,起码赚五万灵石。 修士们上飞舟后,飞舟不免吵闹。 钟语溪被吵得无法静心,来到黑玄的房内:“少门主就这么任她胡闹?这么多人,我们怎么静心修炼?” 黑玄解释:“拿到飞舟支配权,是她救黑刀门弟子时的条件,我不能毁诺。” 钟语溪按了按眉心,不赞同道:“……身为修士如此不静心,她也就罢了,她门下弟子也跟着她一起胡闹。只知道赚灵石,不知修炼,当真本末倒置。” 别的都好说,但黑刀门弟子被苕月门弟子欺压这么久,很大部分原因是苕月门弟子修炼快速,战技高超。 若说苕月门弟子不知修炼,黑刀门显得成什么了? 黑玄道:“他们刚突破一个小境界,这才忙里偷闲,赚点灵石吧。” 突破?钟语溪一愣,他们能这么快突破?连大宗门弟子都不一定有那么快。 钟语溪看向外间,果然,苕月门已有几个弟子达到筑基大圆满,而在海中时,他们都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 钟语溪察觉自己闹了笑话,找补道:“原来已经突破,倒是我替他们着急了。只是在我们止极宗,一旦突破都会马不停蹄感悟自身,不会让俗事来分自己的心。” “大宗和小宗有不同修炼方式。”黑玄随口说。若苕月门也那样,可能连修炼的灵石丹药都买不起。 钟语溪体贴道:“嗯。” 她敛眸,什么话也不说了。 外间。苕月门弟子们把上来的修士安排去合适的地方,月下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神貌清湛,恍然如月宫中走出来的神祇。另一个也容貌英俊,只是看样子受了些伤,唇色微白。 苏胭正在快乐收灵石,感受到一股似曾相识、让她发毛的目光。 她唰一抬头,同谢和璧的视线撞在一处。 又是他! 苏胭环顾四周,这里人很多,而她站在最里面收灵石,于情于理,这人要是正常,都不该是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第11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2节 ◎太吓人了。◎ 夜月光辉铺在飞舟上,犹如水色霜影。露似珍珠,半坠不坠沾在林间树叶上。 今夜寒浸浸的。 夜静春山,谢和璧周身萦绕孤寒、锋利之气,将他和其余人隔绝开来,白衣明如镜,清寒孤绝的气质让他浑如孤鹤。。 他注视过来的目光,看起来是冷的,但苏胭感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几层。 在天香楼时,谢和璧就是这样看着她,目光冷锐看似毫无旖旎,然后邀请她和他一块儿成婚…… 他那种目光根本不叫冷漠,叫全神贯注。因为此刻,他面前的明明是金原他们,他却直接略过他们,目光落在此处。 苏胭拳头又隐隐硬了。 韩展言此时见谢和璧、谢琅二人气度不凡,身上的法衣也透出精妙阵法余威,束发玉冠上分别嵌着玉光珠、夜光珠。 看样子是大方的顾客。韩展言热情招揽:“二位可是要前往万道仙府?仅需一人一千灵石,就可以避开黑熊山、鬼哭血潭、迷雾城的种种杀机。” 谢琅的确身受开山兽重伤,他也受不了族兄一贯的飞行速度,那个速度快到能把他伤口迸裂,估计等他到万道仙府时也就流血而亡。 幸好,族兄说可以乘这里的飞舟。 两千灵石而已,谢琅一口答应:“没问题。” “好,二位请。”韩展言微笑道。 “不,稍等。”苏胭拨开人群走过来,飞舟上人头攒动。她环视四周,这次的灵石赚够了,没必要再为自己惹一个麻烦。 苏胭的目光扫过谢琅、谢和璧,平静道:“抱歉,飞舟容量有限,这次我们只能载五十名修士。二位可以去看看飞剑行还有没有余位。” 韩展言脸上惯常挂着的笑意差点龟裂,祝青本来在忙里偷闲御兽,听见苏胭的话,他一分心,树林中的鸟吧唧从半空掉下去,愤怒地朝祝青叽喳一声。 他们没听错吧?门主居然会主动把灵石推出去? 苏胭也不想失去灵石,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谢和璧狼子野心,对她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这单生意做了亏本。 谢琅不乐意了,微提声音:“刚才他还说可以,怎么现在忽然又不可以?” 韩展言自然一切听门主调遣。 他展扇道:“实在抱歉,刚才我没注意到后面的情况,现在飞舟的确没多余容量。” 谢琅能信他才怪,他憋了一肚子气,谢琅出身显贵,修炼也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这样被针对的事。 可惜他伤得不轻,差点给气咳嗽,转头道:“咳,族兄。” 谢和璧此时望向苏胭,寒凉的月光下,苏胭俏脸覆霜。谢琅此时半点没觉得族兄关注一名女修有何奇怪,在他看来,飞舟上这几人虽然气质各异,个个不俗,但是全以中间的女修马首是瞻。 族兄看她,是类似擒贼先擒王,没问题。 谢和璧出声:“苏姑娘,幸会。” 在修真界,不熟的人相见会互称道友、仙子,是一种客套话。若是认识后,则会改其他称呼。谢和璧主动打招呼,代表他和苏胭已相互认识。 在谢琅琢磨族兄怎么有时间认识一个女修时,苏胭已道:“幸会。谢公子,飞剑行在每个中型城镇的中心位置会有分店,这次因故不能留下二位,我实感抱歉。” 谢琅嘴巴张成一个“0”形。 很少有人会拒绝族兄,族兄天资高绝,无论男女,都愿意同他交好。更别说谢琅看多了倾慕族兄的仙子们。 谢和璧并不生气失落,他道:“无事,苏姑娘。” 他看着苏胭,目光如一片清泓,并无绮念:“若我说,我出双倍灵石?” 双倍灵石?刚才如钢铁巨人般铁石心肠的苏胭眼神一动,双倍灵石也就是四千,关键是,她没有为这四千灵石多做些什么,相当于她走在路上被四千灵石砸中了。 苏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一抬眼,就见到谢和璧一眼不错地望着她。 且他的目光并未过分,就如同说话时礼貌地望着对方的眼睛,不知是否是为了降低自己的警惕心。 就连修魅道的韩展言都没发觉。 这太变态了。 苏胭重新坚定起来,在修真界,一味贪求灵石、法宝,没有自制力,是一件危险的事。 苏胭道:“不必,实在是飞舟容量不够,飞剑行就在华越城……” “三倍。”谢和璧道,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说的不是灵石,而是地上的石头。 三倍?! 旁边的谢琅倒没什么过于震惊的表情,三倍灵石也就是六千灵石而已。谢和璧修太上玄微剑道,此道重剑、重意,对灵石需求量并不大。别说东仙州谢家,就连族兄的私产都已经是一个可怖的数量。 谢琅唯一震惊的,可能是一贯冷淡的族兄居然在这里以这么高的倍数,来坐一个飞舟。 但一想到这座飞舟上都是前往万道仙府的弟子,他便有了些理解。 苏胭被三倍灵石砸得陷入沉默,说起来,她自己突破金丹境,要的灵石会更多。 就在这时,谢和璧的衣袍被夜风吹得蹁跹,风姿卓然:“如若苏姑娘觉得不合适,可以出一个姑娘认为合适的价格。” 他冷静解释自己出格的行为:“我族弟伤重,飞舟平稳,对他的伤势有利,飞剑行调动太慢。” 他、让、自、己、随、便、开、价。 苏胭感觉双眼变成了灵石的形状,韩展言知晓自家门主的性格。 他提醒道:“门主,冷静。”门主不让这两人上飞舟,定有考量,但门主的考量……是可以随灵石的多少而变化的。 苕月门弟子们这时也警惕起来,这飞舟上有什么?值得这名男修愿意出这么高的价钱。 这儿的僵持也惊动了屋内的黑玄和钟语溪。 黑玄出来,第一时间看见苏胭同谢和璧。 他在里面已依稀听到了一些,黑玄道:“我也不赞同他们上飞舟。” 他腰系黑鞭,一身劲装,抱着手道:“这二人是金丹境,金丹境修士的脚程可同飞舟媲美。他们为何要花这么多灵石来乘飞舟?因为另一人有伤?但飞剑行可以用比这低的价格送他们去目的地。” 黑玄附在苏胭耳边,小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苏胭,如果来了两名金丹境修士,飞舟行至中途,他们二人反水杀人夺宝,我们很难防备。” 这也是苏胭的考量之一。 黑刀门和苕月门都是亦正亦邪的门派,苏胭作为门主、黑玄作为少门主,二人出于对大局的考量,都不惮把对方往最坏的方向想。 钟语溪则认出了谢和璧:“谢……道兄。” 她语气微扬,此时也不觉得飞舟上人多会吵得她无法修炼,激动地对黑玄道:“少门主,你不必担心,这两位是东仙州谢和璧、谢琅。他们都是万道仙府中人,尤其是谢和璧道兄,我听我师尊说,他会是这次万道仙府入门考核的出题人之一。” 飞舟顿时轰动起来,他们都是去万道仙府参加考核的修士,听见出题人在这里,探出脖子来看。 谢和璧微微颔首:“我只负责剑道考核。” 他说完此句,就不再接此话茬,显然根本无意谈论剑道考核的任何事。 黑玄咬牙,他就是看不顺眼谢和璧。但现在已经证明,谢和璧、谢琅是万道先府高层,不会半路反水杀人。 他继续进谗言:“苏胭。” 谢和璧则道:“苏姑娘可考虑好要多少灵石?” “都别说了。”苏胭心中的天秤完全朝灵石倾斜,况且,说不定那些都是她的错觉。他们只见了一面,谢和璧正道修为有成,说明不是太出格的邪修。 苏胭道:“另一位道友看样子伤得的确严重,需要一个好房间来养伤。两个飞舟内最好的靠窗房间,采光最好,热水持续供应,三餐不同口味,不二价一万灵石。” 一万灵石! 黑玄嗤笑,觉得对方定然不会答应。飞舟是他的、光是老天爷的、水是水法修士的,她就出个三餐,就能暴赚一万灵石? 赚钱要是这么容易,她不如直接上手抢。 却听谢和璧清冷道:“成交。” 黑玄:…… 黑玄裂开了。 苏胭让韩展言把二人带去属于他们的房间,谢和璧和苏胭交错的刹那,苏胭假装快乐数灵石,实则暗暗留意谢和璧的动静。 这一次,谢和璧并未看她,只是在经过她旁边时,微微一顿,嗓音清冷缱绻:“多谢,苏姑娘。”他身上有松雪香味,白衣清冽沉静如空。 谢琅脸色苍白跟在他旁边。 很好,或许真是她的错觉,谢琅的确伤得重,她都闻到谢琅身上的血味了。 苏胭道:“不必谢,谢公子的价格值得最好的待遇。” 谢和璧听到她轻快的嗓音,不动声色离开。 苏胭放下心来,食得咸鱼抵得渴,为了这一万灵石,她可以拨冗防备这二人。毕竟一来,二人都是万道仙府之人,苏胭要拿万道仙府的奖励灵石和免费生资格,不愿意轻易交恶太狠。二来,谢和璧最多也就看看她,能有多大事儿? 苏胭揣好灵石。 黑玄还处在一种混乱中:“一万灵石就这么给你了?他们到底多有钱?又或者……”黑玄上上下下打量苏胭,“你身上不会有什么光环吧?容易让人给你灵石?” 苏胭点头:“嗯,这都被你发现了。我身上有吸金光环,被我看上的最后都会变成我的,我看你……” 黑玄脸唰的一红,都结巴了:“苏、苏胭你想干什么?” 他和苏胭一块儿长大,后来因门派的事生了些嫌隙,难道苏胭对他… 苏胭道:“醒醒,我看你腰间的储物袋就不错。谢谢你的飞舟给我赚了六万灵石,下次继续合作。” 黑玄:……再也不会合作了。 黑玄气得拂袖而去。 临走前,苏胭拨弄着魔刀,看似不经意地提醒他:“如果你不想黑刀门弟子提前掺和进万道仙府的纷争,就提前告诉他们,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万道仙府有太多世家、宗门高层,仙府也不拘束仙府弟子去加入别的宗门。 世家、宗门的人去万道仙府,说没有存着一点招揽人才的心是不可能的。 那里是修仙圣地,也是各家势力征伐的旋涡。 这次谢和璧、谢琅花这么多灵石来这辆飞舟,或许也有在这里熟悉未来弟子,代表东仙州谢家先下手为强的意思。 黑玄脚步一顿,正色道:“知道了。苏胭,多谢。” 黑刀门苕月门有龃龉,也有联合。这次他们去万道仙府,只为壮大自身,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当狗。 苏胭看他离开的背影,收回目光回自己房内,再亲了亲可爱的灵石。 今日喜鹊叫,暴富!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3节 腰间魔刀却越来越热,苏胭弹了下刀鞘,那个掏心魔到底是什么品阶? 一点心头血,就要让魔刀提前觉醒? 另一边。 韩展言带谢和璧、谢琅去挑房间,谢和璧走到一处时,道:“就这里,不必再走。” 韩展言一愣,他本意也是安排他们住这儿。 因为这里离门主、自己、金原他们还有黑刀门弟子都比较近。这二人修为很高,放在其他地方他不放心。 放这里是一种掣肘。 可没想到,谢和璧也看上了这里。 韩展言一摇折扇:“好,二位客人请。” 第12章 ◎下次吃土带上我◎ 苏胭回到房内时,刀鞘已经很热。 一股煞气直冲刀鞘,佛音与莲、血涌声与杀,两股力量在此交织,刀柄烫得仿佛要融化。 恰此时,苏胭一把握住刀柄,颤栗的魔刀渐渐偃旗息鼓。 魔刀之主,对它的约束力自是不同。 苏胭以指叩击魔刀:“知道了,知道了,你要觉醒了,让我来看看到什么程度。” 苏胭将意识沉入魔刀之中,这柄万魔渊内最邪异的魔刀,对她倒是格外顺服。苏胭轻而易举进入魔刀的空间。 黑暗、晦涩、烦躁,咄咄逼人的血杀之气,是这个空间给人的第一印象。空间内开满红色的莲花,乍一看妖冶圣洁,仔细看,莲花全由流动的鲜血构成。佛门止杀的代表莲花,在这里被轻佻、挑衅地用鲜血化就,可见魔刀之狂。 莲花上空飘缠着无数无序的血线,上面布满魔煞之气,共有二十一道。 其中一道格外新鲜,虽然微小,但存在感鲜明。因为它由此任魔刀之主修出,上面不只有魔煞之气,更有一种混沌感。 仿佛可以堕落为魔,也仿佛可以傲然为仙,天上地下全无所缚。 苏胭以指触碰这根细线:“这就是刀意道基?” 她和魔刀心神相连,这时只消神念一动,就能得到答案:是,因为她的刀意进展迅疾,使得魔刀觉醒。 历任魔刀之主的不同,会导致魔刀觉醒的神通也不同。毕竟,说是魔刀觉醒的神通,实际是魔刀之主经年累月修成的刀意。 苏胭闭上眼,领会这次的刀意神通:月令七杀。 苏胭眼前好像出现一个自己,在鲜血造就的血莲花丛中演武,手中魔刀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时,镇压着千万邪魔白骨骷髅,一时,又毫不费力地翻覆佛庙圣宗。 月令七杀,是魔刀最强的刀意神通,据说修到极致后,魔刀能脱胎换骨,成为神刀—— 凶神刀。 空中隐隐有两道声音叩问苏胭:“汝为魔刀之主,七杀若成,世间万千邪魔骷髅,皆不敢摄汝之威。汝,统御万魔,屠神诛仙。” 这道声音很邪。 “汝也可,整顿万魔,以魔神之尊回归至尊之位。”这道声音无比倨傲、但并无那种嗜杀之意。 苏胭心领神会,这是在问道。 她若选第一个,她的道心会隐隐偏向魔道。她若选第二个,道心在目前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在这血莲花从中,冥冥道意掌控一切,苏胭无法撒谎,道心通明不容一点作假。 她道:“先选第二个,第一个统御万魔屠神诛仙,听起来就要打仗,需要许多银钱,第二个还不错。” 那声音静默一下,又道:“问道,不可左右摇摆。” 苏胭轻轻叹一口气:“我没有摇摆,我在认真回答你的问题。但我回答了这一次你就会信?我是魔刀之主,代表这个问题在我每次问道时都会出现,我是否坚定、是否会随着之后的际遇发生变化,又岂是现在的我所能决定?” 她睫毛扑闪,翕动如惊艳的蝶:“至少在这一刻,我坚定选二。” 问道者短暂寂寂,空中乍现金辉,它道:“善。” 问道者降下天赐灵力,昭示着这次问道成功。 苏胭借助灵力修炼,同时在想,比起道的选择… 她都不一定要花几万年才修得成。 魔神这种道,一听就要万千天材地宝堆就。比如第一个神通月令七杀,首先就得让魔刀炼化千万种毒素,才能让魔刀和自己真正领悟毒杀之意。 坊间的毒,贵到无法想象,稀缺些的,甚至有价无市。 这种道,太贵了,若非大宗门和大世家倾注合宗资源,否则绝难修成。 就像大师兄金原,所修之道为吞噬圣体,也需要吃无数天才地宝,所以他比自己年长,却才修至结晶。 苏胭丛魔刀空间内脱身而出,若燕子点水,足尖飞花踏叶似的借血莲花瓣一踩,飞离这个黑暗的空间。 出来后,她食指一弯,轻轻一弹魔刀:“老伙计,你的抬爱真令我意外。这么强这么贵的道……” 她指尖渡了一点灵力给魔刀:“你放心,我再穷也会尽量按着这条路走,大不了,我捡垃圾养你。” “大不了,捡一万年不够,捡十万年垃圾养你。”既然是她的道,她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 魔刀:……谢谢好意,但是不必了。 能换个垃圾以外的东西吃吗? 苏胭弄清魔刀觉醒的事后,用传讯玉简唤来韩展言和金原。 韩展言、金原跨入门主房内,就见道衣雪肤的少女坐在桌前,伸手抚着桌上的鲜花,窗户大开,一丝月光吻在她的裙上。以韩展言修魅道的眼光看。这是一副最天然去矫饰的绝色美人图。 “门主,唤我们来有何事?” 苏胭推了两个红木凳子给他们:“大师兄、三师兄,我的魔刀已觉醒,唤你们来,分别有两个问题要问。” “第一个。”她注视大师兄金原,“大师兄,你在后山吃的土是哪种?以后可以叫上我一块儿去吃吗?” 金原、韩展言:…… 金原本在喝茶,差点打翻茶水,他慌乱扶正茶杯:“门主,怎么了?” 门主说她的魔刀觉醒了,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问:“还有道比我的吞噬圣体更坑人?” 正常来说,修士所修之道,不能把细节告诉旁人,以免受人挟制。 但苕月门七位弟子,向来亲密无间。 苏胭简短讲了一下月令七杀需要至少万种珍稀毒药,金原算服了,他憨厚道:“门主,以后有我一口土吃,就不会少门主一口。” 韩展言抽抽嘴角,果然不该寄希望于大师兄会安慰人。 韩展言柔声道:“门主不必太过担忧,珍稀毒//药有价无市,我想,除开购买,我们还有别的途径可以获得。比如秘境、灵境。” 苏胭无限怅惘地喝了口茶:“我也这样想,无论是大师兄、还是我,现在都只能寄希望于秘境。万道仙府掌握着许多秘境开放权,我们一定要去。” “三师兄,你们的道还未细分,正好多加历练,看能否有新感悟。” 苏胭又想到什么:“对了,今夜那两位谢道友住在哪里?出过门吗?” 韩展言笑着回:“谢琅伤重,一直在养伤,那位谢和璧则醉心修炼,天地灵力一直往他们房内钻,他们都没出来过。” 嗯,苏胭点头,更加放心。 如此醉心修炼的剑主,清冷无尘,应当不会有太出格的心思。总不可能有人同时疯狂修炼,修炼之余又同时爱好抓着人成婚。 这太离谱了。 他们正说着话,飞舟外间忽然传来吵嚷声。 韩展言侧耳细听:“似乎是在吵架……不,应该是论道,还有阴师弟的声音,我可很少听阴师弟这么激动过。” 苏胭和金原也来了兴趣,阴南光是特殊的鬼修。 他是活死人之体,修的是鬼道。他向来沉默寡言,不喜欢和外人说话,在门内和祝青聊得最好。 他很少如此激动,三人纷纷坐不住,推开门朝声源处走去。 飞舟甲板上已有一群修士,阴南光过于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快,他对面则是一名尸修,顾名思义,以尸体做傀儡。 尸修道:“召唤来的鬼魂根本没有神智,也无法学习御敌之术,鸡肋尔尔。事实上,能修鬼道的鬼魂少之又少,所以,鬼道正宗还是我们尸修。” 似乎是道统有别,各执己见。 阴南光不常和人说话,他话语中带着生涩和气愤:“胡说!尸修只是拿尸体当做驱策的傀儡,鬼道,顾名思义是鬼修之道,指的就是我们鬼修。” 尸修轻蔑道:“可是,能修鬼道的鬼魂,千个中也找不出一个。什么魂能修鬼道,什么不能修,现在也没有个定论。鬼修,只是运气好。” “胡说!”阴南光彻底被气到,魏紫雪等人拉也拉不住他。 他从袖内拿出招魂幡,口念简短咒语,顷刻之间风云变幻,飞舟上空压低的云层更低、更暗。气温骤然下降。 一名面色呈土黄的鬼从下方慢慢飘到上方,他并非用的是飞行,而是毫无生气的飘。魂体弱得仿佛一道凡间符咒就能打散他。 阴南光道:“这是游魂,死于旱灾,在你们尸修的定论中,游魂是最无用的鬼魂,对还是不对?” 尸修不知他召出这么一只游魂来做什么,也道:“是。” 阴南光双眼暗了暗,咬牙道:“你可听好了。” 阴南光扭头:“小黄,还记得我教你的句子吗?念出来给他听。” 游魂小黄默然着,脸色一片麻木,垂头漂浮在空中,身影如随时要没入黑暗。它没有一点反应。尸修摇头:“游魂根本无法学任何东西,你是白费功夫。” 阴南光睇着游魂,他就是不信。 阴南光知道抓不住小黄,他站在小黄脚下,仰头道:“小黄,你想想!我教你学的句子,小鸟,我,十文钱造句。” 他声音中甚至带了些催促,小黄长久默然。 在别人都要放弃时,小黄吞吞开口:“门主把小鸟和我都卖了十文钱。” 苏胭:??? 她震惊地看向阴南光,阴师弟平时都教他的鬼魂朋友些什么啊? 阴南光见门主目中约有指责,心虚地低头。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4节 小黄身为游魂,最害怕的是门主魔刀上的魔煞气。他为了不让小黄害怕,屡屡教他一些和门主有关的趣事。 尸修和其余修士头一遭听到游魂能开口说话,虽然波澜不惊的念着,好似没有感情,但已足够使人惊讶。 游魂,是没有用的东西,如地上的草芥、砂石。修士们修炼多年,逆转凡人的规矩生死,心中有与天争与人斗之意。可时间久了,他们渐渐遵循了修士的规则,知道筑基打不过结晶、杂灵根比不过单灵根…… 他们嵌入另一层笼子里,看见游魂说话,打破规则,他们心底又起了波涛骇浪。 尸修深深看着游魂:“他还能再说吗?” 不消阴南光催,游魂小黄道:“门主不但貌美如花,而且一毛不拔。” 阴南光大声道:“门主,都是他的错!他不学好,我教了他很多夸你的,他一句都记不住。”只记得这些,真是害死他了。 苏胭无动于衷 :“你猜我会相信吗?你下月的用度减半。” 阴南光痛苦抱着头,小黄疑惑低头看着他。 此刻飞舟上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像是波澜不惊的一层死水只等着流到万道仙府,现在这层水多了许多活气。原来游魂也能与天斗。 他们望向苏胭的方向,这个宗门很奇怪。 弟子们所修之道都不同,在去万道仙府的路上还想着赚灵石,这个宗门还能容忍鬼修弟子把宝贵的时间花在游魂身上。 苏胭敏锐地察觉到飞舟上气息一变,她颔首:“今夜天色不错,诸君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坐而论道?” 苕月门很少和外面的宗门相互交流,这是一个论道、交流经验的机会。 而苏胭,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说: 铺一章女主的背景过渡。今天有双更,下午更第二章 。 第13章 ◎迷恋◎ 飞舟上论道之声沸沸。 修士们打打杀杀居多,除开大宗门弟子,散修少有机会能和诸多修士一起论道。而宗门弟子,又不如散修般生死经验丰富。 飞舟内。钟语溪本坐在床上打坐,睁开眼睛,唇瓣一抿显现出些不耐。 她按下心中烦躁,起身去将窗户关上,又施加一层静音咒。终于将恼人的声音隔在门外,但烛光摇晃,钟语溪仍然能看到窗上剪映着外面凑成一堆人的倒影。 她试着闭上眼不看,却无法静心。 这可真是…… 外面的论道声更激烈了。钟语溪凝神细听了会儿,都是些粗浅的观点,止极宗随便一个师长都比他们见解深刻。尤其是苕月门,把时间花在游魂身上。 他们现在境界低,恐怕还不觉得有什么,等他们境界高了就知道,修士的时间宝贵得很。 钟语溪终于按捺不住,推门出去,却见到谢琅也在东边翘首望向飞舟甲板。 谢琅的脸色红润些许,不再一副病恹恹之态。 钟语溪以为他也是被吵到了:“道兄。”钟语溪走过去,一副大宗弟子气派,善解人意地道:“道兄本在养伤,听到这些吵嚷声可是心烦?” 谢琅见她绿色衣裙上绣着青色水流纹样:“止极宗弟子?”青色水流,只有真传弟子才能用。 钟语溪笑了笑:“道兄好眼力。”她轻巧地避开这个话题,好似谦逊得不以身为止极宗弟子为傲,看向甲板:“他们大多都是散修,虽然见解粗浅,但向道之心也强烈。若也吵到了道兄,还请道兄多担待些。” 钟语溪向谢琅眨眨眼,一个“也”字活泼地拉近两人距离,还表明自己的良善。 她的确觉得那些散修可怜,钟语溪愿意对他们宽容些。 谢琅却没有应和她:“这倒不是。” 谢琅的目光落在苏胭身上,苏胭正和一名刀修讨论如何尽可能拓宽刀脉,两人争得相互不让。 钟语溪看见这位行事古怪的女修时,眼中为微不可察带了冷色。可谢琅好似夸她,钟语溪也就细听她在说什么,不过尔尔。 钟语溪道:“拓宽经脉,止极宗每个内门弟子都会做,领取宗门任务就能换取药浴药材。这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谢琅一指:“你没见她现在演示如何用灵力拓宽刀脉?现下这里这么多外人,她一边和人论道争执,一边也能控制着灵力在刀脉游走,心可很静。” 谢琅心下暗叹,同时在想,若此人去万道仙府,能把她收归至谢家麾下就好了。 可又瞧着苏胭平静忘我、我行我素的模样,他掩唇,觉得悬。 谢琅替谢家招揽了不少英才,那些骄傲外露的英才倒不是很难收服,最难收服的就是这样,不在乎外界眼光,平静而自我。 麻烦。 谢琅见钟语溪盯着苏胭看半天,没看出门道来,想起了什么:“啊,你见不到,你是结晶境,不能像我这样内视灵意。” 谢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总之,她能做到这点很了不起,就连一些世家、大宗弟子修炼还需得在安静的环境下,心思浮躁,但这,就像是温养浇灌的花儿,给宗门世家撑些表面颜面还可以,若为骨,差了好些。” 钟语溪:…… 钟语溪险些怀疑谢琅是看到自己刚才被吵得无法静心修炼,故意这么说来难为她。 可她细看,谢琅对她也很是充满善意、欣赏,毕竟像她这般的幽泗弱水体、又是结晶大圆满,走到哪里都值得被人称道一句天才。 钟语溪放下猜测:“道兄说得没错。他们临到万道仙府考核前论道,希望不要动摇了之前的道心,左右摇摆为好。” 苏胭自然不会左右摇摆。 苕月门唯一的长辈只剩下风行烈,风行烈是枪修,枪意如龙直来直去。他没法帮苕月门的弟子解答些修炼上的疑惑。 所以,苕月门弟子若有修炼之处有疑惑,都是聚在一块儿讨论,上一句在谈魅修的以情杀人,下一句就可能在谈乐修如何以情纵人、自己却保持清明,抚弄乐器。 他们早都习惯了。 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中,谢琅终于忍不住加入进去。他是金丹境修士,一来论道,又掀起一股热潮。 等唇舌交锋完毕,大家都累了,才有人道:“剑主呢?” 说此话的是一名剑修,惦记上了剑主。 谢琅酣畅淋漓、毫无形象坐在甲板上:“族兄在修炼。”他盯着满天星辰,“族兄最爱的就是修炼。” 他指着自己的手臂:“天地灵力在体内的运转,从头到脚从外到里,族兄早都习惯。他哪怕睡觉时,天地灵力也会自动于他体内运转,但他仍然喜欢自己掌控这个过程。” 见众人惊讶地望来,谢琅斟酌了一下用词。 “怎么说呢?族兄对修炼,称得上是迷恋。”谢琅回忆种种,“没有任何事可以打断这一进程,他每天必须修炼满足够时辰,不会因为任何事错过,如果把修炼比作一个人,可以理解为族兄若想和此人亲近,只要此人有一点露面,他就不会放过一点机会。” 可以说,族兄清冷出尘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无与伦比的执着和行动力。 苏胭听得也佩服,这般心无旁骛,的确值得修士学习。 只是,为什么这个模式,她听起来总觉得有些耳熟? 尤其是那句“只要此人稍一露面,他就不会放过一点机会。”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觉得倒霉的会是自己。 苏胭把心里繁杂的想法驱逐出去。 “要是我对灵石也能有这么专注就好了。”苏胭捧脸而叹,她常常觉得自己杂事太多,没赚到应该属于自己的灵石。 众人闻言,都疑惑地望过来,她对灵石还不够专注? 夜晚寒凉如水,飞舟上的阁楼画檐飞角,在每个转角处都挂着暖黄的灯笼,照开天上的云河。忽而,一道清寒的声音从苏胭身后响起:“苏姑娘,你修为又精进了。” 谢和璧出现在甲板上,雪衣如同飞鹤,不似红尘中人。他淡极,只在沁沁寒意中多了些剑修的凛冽、锋锐,容貌如天上仙,不可端视。他袖藏冷锋,已然收敛至极。虚空兽披着发光的银丝,在甲板上晒月、打滚。 他有一种吸引目光的魔力。 苏胭微微一顿,谢和璧知道她修为精进?她这次并未小突破,精进的是刀意。 当然,问道之后,她身上的灵力容量上限增加了微不足道的一点,还不如一粒灰尘大。 谢和璧就这么打眼一看,就把她看得这么细致入微? 纵然他修为高,这样也很不正常。比如苏胭看一些筑基期修士,先观他气息是否凝实、再看他手上、脚上用过哪些法宝痕迹。 她绝不会闲到去看他的灵力上限,并做出精准的对比。 谢和璧刚才的一眼,苏胭毫不怀疑,他是把她身上从头发丝、到鞋尖儿都看了个透彻、仔细。 她又开始掉san,手痒了。 苏胭握紧刀:“嗯,刚才领悟了一些刀意。” 陆明、魏紫雪等人瞬间惊喜地看过来:“门主,你顿悟了?” 现在人多,苏胭随口给他们解释,同时更确定刚才的猜测,连她的亲近之人,都很难一眼看到她的变化。 谢和璧到底是看得有多细? 她浑身绷紧,又是一种发毛的警惕感,宝石一样流光的漆黑猫眼大大地看着谢和璧,好像在威胁:你丫在看什么? 谢和璧被她一凶,立即礼貌地收回目光,彬彬有礼并不出格,甚至在旁人看来,还有点冷淡。 “族兄,你怎么来了!”谢琅兴奋地朝他招手,“之前谢家论道你都不爱参加,来来,坐我旁边!” 谢琅左右都空着位置,谢和璧走过去,坐在谢琅左边,正和苏胭呈相对之势,只要苏胭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谢和璧回答谢琅:“今夜刚好修炼完。” 苏胭压根不望过去,她对疑似狼子野心的人没有一点兴趣。转头看飞舟经过的云朵和群山,这里的云朵中飘浮着黑灰色的颗粒,如果吸食得久,会产生一种致幻感。 说明飞舟已经飞到迷雾城的地界,迷雾城中有能产生迷雾花香的雾影草,漫天的雾影草让进了迷雾城的修士很难活着离开。 谢琅兴奋地怂恿谢和璧:“族兄,来都来了,你要不要论道?” 苏胭支起耳朵,剑主论道,不听白不听,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她看着云,耳朵立起来了。 谢和璧的论道,或许已经不算论,而算讲道。 谢琅如今和他修为相仿,但谢琅有些吊儿郎当,在一些地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谢和璧,每一个细枝末节他都知晓,太上玄微剑道果然面面俱到,听他讲道,如同在熨烫一件衣服,每一个地方都熨烫得平整妥帖。 比如出剑,别人只会说意发于心,谢和璧会说怎样意承转合才算发于心。他细致到让人认为,哪怕他没有这么好的天赋,他一样也能剑道大成。 修士们都已经听入了神,只有苏胭还能保持论道的心听他说话。 苏胭听了大半截讲道,觉得差不多够了,贪多嚼不烂。飞舟快离开迷雾城地界,她现在可以抓紧时间去迷雾城取雾影草,作为收集毒素的一种。 她起身致歉后离开,在月光下渐行渐远。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5节 同时,苏胭没有掉以轻心,关注身后,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如同相信自己的刀。 身后,谢和璧接受别人的提问,轻松而疏离地讲解完几个问题后,他也同样离开。 苏胭一离开,他就离开。 苏胭眉眼跳动着火焰,谢琅的话浮现在她耳畔:“如果把修炼比作一个人,族兄若想和此人亲近,只要此人稍一露面,族兄就不会放过一丝机会。” 苏胭握紧刀,才见一面,他最好不要惹毛她。 第14章 ◎赠丹◎ 迷雾城。 这里有妖狐拜月,在夜晚化作美丽的女子或英俊的少年,以歌声、舞蹈来诱惑迷途的修士。 迷雾城满山的雾影草,是妖狐杀人的最好掩护。 迷雾城的妖狐悦娘,今日是第一次碰见生人。迷雾城的名气越来越大,修士们也越来越精,轻易不上当。 乍见生人身影,纵然是一男一女,悦娘也暗喜,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美貌女子,再一点地上的巨树,化作一个昏睡的美男。 她楚楚可怜地发出啜泣声,等二人寻来时,悦娘泪光盈盈地看向二人:“二位道友,我和兄长行至迷雾城,被妖狐所害,现在灵力溃散,不得出去,还请二位道友救救我二人,来日,我二人必当结草衔环以报恩人!” 然后就听月色下超凡脱俗的女修平静道:“可以,得要钱。” 钱?悦娘虽短暂惊讶,觉得这女修看起来出尘绝俗,却也张口黄白之物。她马上点头:“好,来日,我二人必当……” “不等来日。”苏胭望着悦娘,双目无波,“见到钱,我才有帮忙的力气。” 悦娘:…… 她暗骂来的居然是两个丧尽天良的修士,但一想也对,若不丧尽天良,怎敢在这个时节进入迷雾城?这样也好,她杀他们也就没有一点负担。 悦娘翻开衣袖,找到以往修士们遗落下来的灵石,妖狐对这些石头不感兴趣,她一股脑儿递给苏胭。 她又无限幽怨道:“如此可好了吗?我二人现在只想离开这鬼地方……”同时在心中暗想,只要这二人中的一人背上昏睡的“美男” ,他们就都得死在她手下。 苏胭掂了掂灵石,倒也洒脱:“好了,走吧。” 她潇洒地转身,青色缥碧道袍袖子宽广,只在手颈处细细地笼住,免得耽搁她用刀。这是苏胭改的衣服,本是法袍,她看重了它防御不错、加之不要钱的优点,一直穿到现在。她天生的自信自我,又生得无比出挑,所以这衣服反倒让人觉得不一样的好看。 金原跟在苏胭旁边。 悦娘有些着急,这儿还有个昏睡的大活人呢,她“伤重”,他们于情于理也该搭把手。 悦娘看出话事人是苏胭,朦胧泪眼看过去:“道友,我兄长他昏迷不醒,我体力难支……二位道友可否搭一把手?” 她担心急了苏胭会拒绝,眼泪不断从眼中滚落,却见苏胭若有所思:“你要是鲛人就好了。” 鲛人落泪成珠,这妖这么容易哭,要是是鲛人她就赚翻了。 可惜,这荒野中的迷雾城,又不在海边,哪里来的鲛人呢? 悦娘被她的话弄得迷惑,苏胭解释:“我的意思是夸你长得美。” 悦娘脸一红,继续恳求:“道友可否帮帮悦娘和兄长?” “可以,得加钱。”苏胭答应得痛快。 悦娘一颗狐心都颤了颤,又要钱?她刚才把所有灵石都给她了,现在哪儿还有多余灵石?悦娘攥紧衣角,苍白着脸:“我,我刚才所有灵石都给了恩人你。” “那没办法,不同的事有不同的价位。我承诺带你们出去,但没承诺背这么大一个人。” 悦娘:…… 于是,“弱不禁风”的悦娘被逼迫着背上了昏睡的美男,就像瘦小的猴子驮着五指山,慢悠悠地跟着往前走。以她的修为都有些吃力,悦娘一激动,不慎咬碎口中含着的血包,瞬间唇角流出血来。 苏胭动口不动手安抚:“辛苦了,离出口不远,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悦娘见她轻轻松松,心里有一万句脏话没来得及骂。 她都想好了,迷雾城的出口处有一个她设下的机关,等到了那里,她就启动机关利用地势,杀了这女修,再把男修抓回去采阳补阴助她修炼。 这时,苏胭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她一拍额头:“啊,我忘了一个事。我来迷雾城是为了杀迷雾城中的妖兽,不知道友你和兄长是受哪只妖兽所伤?干脆,我先去诛妖。” 悦娘眼一冷,旋即又惊喜地笑起来:“这太好了,那只妖为非作歹,若有恩人你出手收服她,也是一件造福百姓的事情。” 她又吭哧吭哧地在前面带路,越往迷雾城中心走,雾影草的浓度越高。 她习惯了雾影草不会有事,这二人可就不一定。 而且,修士们总以为雾影草真的是草,看见光秃秃的地面,他们放下警惕。殊不知,越靠近迷雾城中心,雾影草越勃发。 它们有的长在水潭深处,有的根茎埋伏于土中,雾影草的气息早就散进空中、土中,已和这片土地长成了一体。 然而越走,悦娘心中越犯嘀咕。这二人走得太远太深了,竟还未被迷出幻觉。 悦娘心中警铃大作,直觉踢到了铁板。 她勉强笑道:“我好像有些不认路了,我去前面看看,免得中了妖兽埋伏。”说着,为让二人放心,欲把“兄长”放下给二人照看。 就在放下“兄长”的一瞬间,妖气蓬勃而出,周遭出现几十个悦娘。 巨树甩开树枝,灵活有力想要缠上苏胭和金原,悦娘狐爪尖利,她已是半人半狐的形状,狐后肢在地上一蹬,从天而降。 金原则一拳捶向地面,泥土震颤,巨树就连树根都被震出土中。同时他法相威严,双目灿金色,张开嘴一吸,悦娘的幻影全都支撑不住,往金原口中飞去。她的本体奋力挽着树枝,在空中抵抗那股吞噬力量。 苏胭轻轻将魔刀一抛,树枝被刀气砍得分离,悦娘从空中跌落,想踩到另一根树枝上。苏胭清声道:“去!” 她神色平静,魔刀的惊人煞气映在她眼中,竟只是平常。 魔刀转身,悦娘感觉周身都被一股无形的灵力和魔煞气覆住,让她动弹不得。她骇然看向苏胭,魔刀在她背后一敲,悦娘周身剧痛,摔向地面。 妖杀修士、修士杀妖,捕猎与被捕猎,从来都只有一线之隔。 悦娘摔出原型,那是一只巨大的狐狸,火红色的毛发、绿色的眼睛,爪爪灰白。悦娘的狐耳痛得蜷缩,在死亡面前,连大妖也会害怕,恳求道:“别、别杀我。” 苏胭平静道:“可以。” 悦娘一愣,有种熟悉的感觉萦绕上心头,她感觉她又要说那几个字了。 果然,苏胭轻飘飘道:“得加钱。” 悦娘:…… 狐狸趴在地上,口出女声,一双眼期期艾艾:“我把所有灵石都给你了,我身上一点灵石都没有。” 苏胭顺手摸了一把光滑的狐毛,意味深长道:“不,你有。” …… 不一会儿,月下,一只巨大的火红狐狸伸出爪爪不断挠着身上,碧绿的眼睛生无可恋,一些松动的狐毛像红雪一样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积起一大堆。 苏胭在一旁替她打气:“你是最厉害的,哇,快够重量了!马上就够你的赎身钱了!” 狐毛,可是炼器和做法衣的材料之一,尤其是悦娘这种一点杂色都没有的千年火狐,那个毛真是上品。 悦娘抖了半天毛,腿都抖酸了,微微抽搐着停在空中:“没有了,现在不是我换毛的季节。” “哦。”苏胭失望叹气,恋恋不舍望着狐狸,“那你最近几年有没有换过爪子和牙齿?” 悦娘:…… 她的确不是人,但苏胭也许是真的狗。 最终,悦娘用狐毛、换下来的狐爪狐牙救了自己一命,她来时很是蓬松,现在已经被薅得瘦了一圈儿。 苏胭挥挥手:“你走吧。”她环顾四周,悦娘带她和金原来的就是雾影草毒最浓郁之处,金原可以吃一些雾影草提升吞噬圣体,她可以吸收一些雾影草毒。 悦娘有些不敢相信现在就能走,她思前想后,碧绿眼睛对着正快乐清点她狐毛的苏胭:“我要杀你,你为什么不杀我?” “嗯?”苏胭眼也不抬,“迷雾城是你的地界,不是吗?” 她是外来者。 悦娘有些怔忡,曾经,她并不是迷雾城的狐狸。雾影草的毒不只能作用于修士,也能作用于妖兽。她对迷雾城向来避而远之。 可后来,一些修士大肆捕猎妖狐,剥去皮毛……悦娘的族群只剩她这一支,她们被逼无奈,进入迷雾城。 起初,迷雾城的幻毒使得她们一天只能清醒半个时辰,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它们也开始捕猎修士,用修士来进行修炼。迷雾城是它们的藏身之所,也是狩猎之地。 悦娘张了张嘴,心中蔓延着一股奇怪的感觉,她转身跑开,尾巴撒开:“你们快出去吧。”一会儿狐族长辈来了,他们都得死。 悦娘望向月亮,其实它也不想杀人。 幸好,据说有大妖魔隐隐感受到魔神或者魔主出世的气息,等魔神出世,也许她们这些妖兽,会得到一片安全的地方。 悦娘跑到山石后躲起来,看见苏胭和金原果然没有捕杀其余妖兽的意思。 一只刚从雾影草毒中清醒的猴妖看见生人,吱吱乱叫,在树上朝苏胭扔石头。 “谁?你最好祈祷你身上有毛可以给自己赎身。”苏胭望去,同时展开手,看看扔过来的是什么。 手掌中躺了圆溜溜的灵石,原来是猴妖也不用灵石,只觉得这坚硬、扔出去打人疼。 苏胭态度瞬变,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谢谢猴哥,没事了,玩儿去吧。” 金原、悦娘:…… 苏胭和金原收集好自己需要的东西,重新飞至飞舟中。 他们悄悄去,悄悄回,没惊动任何人。 苏胭身上带着一点血味,刚才悦娘伪装的鲜血溅到她身上一点,仅仅一滴,苏胭随手抹去。 苕月门弟子们都在苏胭房中等候,见她和金原平安归来,喜不自胜,还未说几句话时,房门被扣响。 来人是谢琅,谢琅手中端着一个小盒子:“诸位好,族兄说途径迷雾城上空,大家既有论道之谊,特托我来赠诸位一粒清心丹,有此丹药在,云层上空的毒雾并不需要诸位以灵力化解。” 韩展言笑着上前接过:“多谢道兄慷慨解囊。” 谢琅把清心丹分发给他们,苏胭也分到了一粒,她在灯光下拈着这粒泛着清香的丹药。 这粒丹药有些不同。 苏胭虽不是医修,但她卖过一些灵药,从这一粒丹药中闻到了艾叶、小蓟、大蓟,都有止血之用,回蓝草更有平复灵力、温养经脉的功效。但是…… 苏胭对魏紫雪道:“我看看你的丹药。” 魏紫雪这一粒丹药是正宗清心丹,作用只在于避幻毒。只有她这手中粒丹药有止血、平复灵力的功效。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6节 苏胭捏着丹药,问谢琅:“我的丹药和他们不同?”她瞬间心中微明,“是谢和璧让你给我这粒?” 谢琅没想到苏胭会当场发现这一点,谢琅认为族兄此举是因为苏胭的门主身份,拉拢了她,也就拉拢了苕月门这群英杰。 本来丹药罢了,无需差别给予,可谢和璧不受伤,他根本不会备这种丹药。谢琅的回复丹则因为他被开山兽重伤吃光。 给苏胭的这粒回复丹,内蕴丹纹,是绝佳上品,仅此一粒。 谢琅心眼活泛,立即找补:“清心丹还差一粒,只能用回复丹替代。苏门主灵力深厚,不太会被幻毒影响,族兄这才做此安排。” 是吗? 苏胭信了他的邪。 她捏着回复丹,她身上刚沾了一粒血珠,有点血腥味,谢和璧连她面都没见到,隔着这么远,就能在这么多人中,分辨是她身上沾了血味,只能说明他已经把她身上的气味熟记于心,一点波动就能被他发现。 偏偏他还知道可能会惹毛她,干脆避嫌不出现。 然后让谢琅来送药。 那可只是一粒小血珠,回复丹能在一呼吸间回复重伤,用它来应付那点微小的血珠,可以说丹圣知晓都会气吐血。 更何况,修士们谁的身上不沾点血味,这飞舟上几十名修士受伤带血味,谢和璧在这洪流中独能分辨出她。 她是大海里的灯塔吗,那么亮? 若是哪位师姐师弟发现她身上有点血腥味,送来关怀,苏胭会觉得还挺体贴,毕竟相处了二十多年。但是她同谢和璧只认识了一天。 这种面面俱到、无微不至的好,过头到让她毛骨悚然。 苏胭再度开始掉san,她把回复丹扔给谢琅,冷脸:“不要。” 谢琅心中顿生敬佩,族兄说对了,她真的不会要。 谢琅按照谢和璧的话:“这粒回复丹是丹圣入丹道时所炼制,引动天地灵力,内蕴三道丹纹,估价可值十万灵石。而且,有价无市。” 他想起族兄嘱托他时的模样,端方君子,清冷无畴。 第15章 ◎暂时苟一波◎ 灯花下,苏胭冷睇着回复丹,通体呈暖黄,光滑的表面镌刻着雷纹痕迹。 此丹形成时,引来了天地雷劫。 她左眼是心动,险些要屈从唾手可得的十万灵石。右眼是戒备,事出反常必有妖,别人肯出十万灵石,说明图谋的价值定然在十万灵石之上。 纠结、心动、纠结、心动。 韩展言担忧自家门主又犯毛病,扇面半掩唇,低声提醒:“门主,无功不受禄,此礼太重。” 韩展言眼底已有点点警惕,来自谢家的拉拢——是想要苕月门为谢家效力? 苏胭虚虚握住丹药,对笑面虎似的谢琅道:“看来你是一个传话者,我直接去找谢和璧。”问他,究竟要做什么? 谢琅乐见其成,只有双方谈谈,才能谈后续合作。 谢琅避开身子,把大门让出:“门主请。” 苏胭流星般走出,青色衣袍走动间如刮起来的旋风,她长了一副迷惑人的容貌,没一个五官没带着仙气儿,眼中沉着悠悠水莲,沉静时如丁香仙子。走动时,周身都是自信、自我的风度。 走廊分左右两侧,分别有十间。 苏胭走出门外,堪堪止住脚步,她压根不知道谢和璧住哪儿。 苏胭更觉拳头硬,正常人如她,再怎么也不会对乍见几面的修士如此上心,她连谢和璧房间都找不到,谢和璧却像把她研究了十年。 苏胭神色莫测起来,她问谢琅:“你们住哪儿?” 谢琅:……感情你连我们住哪儿都不知道? 谢琅好脾气指了两个房间:“东边紧挨着的两个。” 那两个房间都靠窗,离飞舟内的聚灵阵也近,方便吸纳天地灵力。其中最靠东的房间离聚灵阵没另一间近,但…… 苏胭侧头:“谢和璧住最东边的那间,对不对?” 谢琅眼睛一亮:“门主猜得真准。” 苏胭无声无息地捏紧魔刀,知道她为什么知道吗?因为靠东的房间,离她的房间挨得要更近。 苏胭有一种野蛮生长的直觉,这种直觉多次助她化险为夷。眼下,她瞧着距离极近的房间,心中升起警觉。诚然,谢和璧住这里的确也醉心修炼,除开论道那次,他连门都没出过,与飞舟众人疏离到了极点。 但,他都冷淡疏离到这种程度了,却连修炼都要隐约和她靠近?? 更离谱了。 苏胭大步而前,如单刀赴会。 苕月门弟子们也想跟上去,谢琅朝他们摇了摇手指:“诸位稍待,族兄是谢家在万道仙府的话事人,苏门主是贵门门主,他们有些要紧事谈,我们暂时不便插手。” 韩展言同样寸步不让,笑意不达眼底:“我们就在此地等。” …… 苏胭叩响大门,雕花门窗透着古韵,木香悠悠。薄薄的窗纸上传来幽幽凉意。 谢和璧是冰系剑道,引动的天地灵力也是如此,天地灵力中水灵力本可至柔、又能至刚,谢和璧将漫天柔和的水灵力转化为凛冽寒冰,如他出剑,剑锋剖开皮肉,流畅如水,直到坚冰冻住敌人的肌理伤口,才知什么叫水火无情、回天乏术。 房门打开,是谢和璧。 谢和璧神貌清湛,身上还有未消散的寒冰灵气,悠悠的碎冰白雾从他肩上雪衣散开。 他凝视苏胭,苏胭此时紧握着刀,又是半夜敲门来的不速之客。 照理,谢和璧应该问一句有何要事,再判断是否让她进去。 但他没有,谢和璧凝视她一会儿,礼貌移开目光,仅仅是侧开身子,替苏胭完全打开门:“苏姑娘,请进。” 这是连一点客套虚伪流程都没有。 苏胭:…… 她觉得离谱,抬眸:“你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 说不定她今夜来,是忍不住要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谢和璧神色不变,湛然如秋水长空:“苏姑娘来此必有要事,在下荣幸之至。” 谢和璧并不喜欢别人投射而来的目光,询问此刻握紧长刀的苏胭,“苏姑娘是否介意在下关门?” 他虽仍然神色冰冷,但这态度礼貌、体贴,可谓是面面俱到,连苏胭有可能的担忧都被考虑到。这位向来疏离冷淡的剑主,可从未如此替人着想过。 但就是太体贴了,完全超过二人该有的交情。 苏胭脸色有短暂扭曲:“没事,你关门。” 谢和璧顿了一下,将大门关上:“我房间温度稍低,苏姑娘是火灵根,可能并不喜好低温,若是不嫌,我有一件衣服上蕴控温阵,并未穿过,苏姑娘可——”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刀过来了。 魔刀威势赫赫,卷着魔煞之气从谢和璧身旁划过,谢和璧脚步不动,只侧开脸颊。只差一点,那张如神如玉的脸,就要挂上一丝朱红的血线。 谢和璧只守不攻:“苏姑娘,是否有误会?” 苏胭这几日的毛骨悚然都堆积到一种程度,反手持刀,狠狠一劈:“误会?我问你,你对别人也是这样的态度?” 谢和璧双眸沉黑清冷,如洁净的夜幕:“并未。” 这句话倒是不假,谢和璧就像传说中的人物,连苏胭远在南宁州,都能听到有关这位剑主的性情。他高不可攀、孤寒胜雪,在有关他的种种传言里,从无一句是他平易近人。 苏胭再问:“你我认识了多久?” “一日。”谢和璧回答。 “你还清楚,那你是真找揍啊。”苏胭道,她的魔刀从四面八方飘出红影,封住谢和璧其余退路。听说谢和璧差一步九转元婴,如今是金丹,但这又如何? 他盛名之下,自己和他打,输了不亏,出一口恶气。赢了则更快活。 唯一的缺点是,谢和璧并不出剑。 他既然如此托大,苏胭很快把他逼至角落,魔刀正对着他凸起的喉结,他雪色外袍里,是同色的里衣交叠。 谢和璧任苏胭的刀悬在他喉边,生杀全不能使他在意。 苏胭道:“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一次见面,要和我成婚。第二次见面,一掷万金。对了,第一次见面你是认错人,所以,还有个受害者姓陆?” 谢和璧目染清辉,闻言道:“并未。”他徐徐解释了那场乌龙。 没有其余受害者,让苏胭心中火气稍消,仍道:“继续解释其他。” 雪衣似云,乌发若瀑,谢和璧宛如雪神,他一瞬不瞬凝望苏胭,坦荡如空:“我的确有些猖獗的心思……” 时间?谢和璧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是否想要。他眼见着要说出自己内心的野望,将一切缠在花枝下的刺拂见天光。 就见苏胭脸色渐渐扭曲,认识一日就敢有猖獗的心思? 变态竟在她身边,今日,她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耍流氓应有的待遇。 谢和璧及时噤声,看来她并不接受,贸然揭开谜底,反而会让她远远离开。谢和璧从不认为争取只能走直线,有时候,弯折反而通往大道。 谢和璧只能清声:“苏姑娘修为精湛、招式高妙,我想问苏姑娘是否愿意同东仙州谢家结盟?” 苏胭:??? 听起来仿佛有理有据的样子,但以为她会信?苏胭微笑:“你看我像不像智……好忽悠的大傻子?” 谢和璧:…… 基于形势已变,谢和璧不再只退不攻,他以手轻轻夹住苏胭的魔刀,和她四目相对,将魔刀轻移开自己的脖颈。 “宗门同世家向来联合,用于取得一些秘境的优先权。苏姑娘……和苏姑娘的门派如明珠在匣、宝玉蒙尘,任哪个世家都会想向苏姑娘投来橄榄枝。在下只是先行一步。” “是吗?”苏胭收了魔刀,凑近盯着谢和璧的眼睛,“想同苕月门联合,所以就连和我交手你都不还手?谢道友真好涵养。” 她一脸的不信,因为离得近,身上干净的皂角香味同谢和璧的衣香染在一块儿。 谢和璧对她有不同寻常的感觉,可他不得不自控、拉开距离。 “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式。”谢和璧恢复高洁模样,他发现,对她要更为谨慎。比修炼还难。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7节 苏胭的目光飞过去:“能有多不同?” 她神采飞扬,刚收了魔刀,也掩不住刚才出刀的意气风发。她每次出魔刀时,身上同时有魔刀的魔煞气,火灵力焚天灭地却又是清正道意。似魔似仙,两种矛盾的气质交织得让人移不开眼。 苏胭的手指在刀柄上点啊点,绕啊绕。谢和璧眼下需要一个视觉基点,好移开他的目光,他正好看到她灵巧的手指。 谢和璧短暂目眩,敛下眸不露声色:“苏姑娘是众人中唯一的不同。” ……苏胭望向他:“注意你的言辞。” 谢和璧滴水不漏,“我的意思是,作为强有力的同盟。” 苏胭选择短暂相信他,旋即警告:“别让我发现你另有图谋。” 她想了想,把那粒价值十万灵石的回复丹递过去,十万灵石,她的心都在滴血。 但若是涉及拉拢苕月门,她拒绝:“苕月门不会同任何世家联合。” 谢和璧早有准备:“此回复丹并非为此,苏姑娘同我既不打不相识,此丹既是赔罪,也是给朋友的赠礼。” “若苏姑娘不喜欢,万相城中每三月就有一次拍卖会,把此丹药拿去拍卖就是,起拍价可设置十万灵石。” 原来价值十万灵石真不是嘴上随便喊喊,真能变现,苏胭知道贪财不好,酒色财气都是地狱,谢和璧态度也隐约如雾里看花,但是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苏胭再度开始纠结、心动、纠结、心动。 谢和璧见她可能挣扎了好多圈儿,迟迟未下决断,敲边鼓道:“苏姑娘可否回赠我作为朋友的赠礼?” 他声音清冷无双,“如姑娘所见,灵石于我来说微不足道,若苏姑娘要回赠,请以心意为上。” 如果苏胭现在没被十万灵石蒙蔽双眼,就能发现谢和璧此时仍然体贴得过分,连她一切后路都给想好。 但她现在左眼写着赚,右眼写着钱,麻利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条链子,用各色丝线织就:“这是一个防御法宝,用的是五行丝线,可以抵抗各系灵力。” 苏胭见到链子中有一缕黑色,想到了什么,欲要拿回来:“算了,换一个,这里面有我的头发。”头发,联结人的精气,可以小幅提高法宝属性。 谢和璧则微顿,手掌一收握紧,骨节都泛白:“不必。” 作者有话说: 爱钱使人短暂降智。 第16章 ◎不撩就不会死◎ 谢和璧已实握住五行彩绦,纷繁彩影淡淡洒在他的手上,屋中寒冰灵力脉脉。烛光在冰雾中跳舞,闪烁的光斑渡在他无瑕的脸上。 他不露一点声色:“既然苏姑娘初次赠我便选择此物,正说明此物同我有缘,不必再换。” 苏胭见他说出这个理由,便成人之美。各修士所修道统不同,有的修士逆天而为,有的修士顺天而行,一旦涉及因果缘法,若一方在意,另一方都不会再置喙。 苏胭朝他颔首:“既然如此,它就是你的了。” 屋内烛火燃尽半根,烛泪堆积,月上中天时过半夜。苏胭今日诛掏心魔、斗狐妖、炼化雾影草毒,又和剑主进行了一场亲切的交流,现在她困意袭来,眼睫轻眨,唰地把魔刀插回刀鞘。 她朝谢和璧挥手:“今夜叨扰了,再会。” 谢和璧清寒端方,神色高致,不辨心思:“苏姑娘,再会。” 好似是一场圆满的会晤,除开苏胭彻底转身后,谢和璧幽深的目光一直锁着她远去的背影。 他抬起手,指腹在苏胭刚才刀尖所触的喉结处微微一碰,上边残留着属于苏胭刀锋的魔煞气息,火灵力炙热发烫,灼下一点浮泛的红意,不疼,但是缠绵着热意。 谢和璧指尖压在上面,目光定在苏胭身上。 苏胭若有所觉,跨出房门的刹那,回眸警惕一望。 谢和璧的目光清微淡远,如再正常不过的送别那般,他本人也保持距离,没有一点僭越:“苏姑娘,可还有事? 苏胭没捕捉到刚才被人注视的目光,把疑惑压回眼底:“没有,谢道友好好休息。” “多谢,苏姑娘也是。” 缥碧的裙摆翩跹出浪花般的弧度,苏胭不劳谢和璧动手,出门之时关上房门。 同时,在房门关上的刹那,苏胭看到谢和璧一直紧握着五行彩绦,自从自己回望他后,他就一直深深看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五行彩绦,手指在上面轻抚。 五行彩绦虽能抵御五行灵力,加了头发还能抵御一些邪法,这个法宝是典型的样样都有、却样样粗通不精,只能算二流法宝。 谢和璧……看得还挺专注?苏胭刚压下去的疑惑和奇怪,又浮了些起来,但鉴于谢和璧刚解释完,这次总算不太多。谢和璧说他喜欢那个法宝,许是眼缘也说不定? 奇怪的爱好,苏胭赶紧离开这儿。 见苏胭平安出来,苕月门弟子们脸上浮现出喜色:“门主!” 魏紫雪因着也是女修,上前拉着苏胭仔细察看她可否有事,见苏胭完好无损,魏紫雪又淡然下来,静静站在一旁。 苏胭安抚她们:“我没事。” 谢琅见她心情还不错,笑问:“刚才苏门主和族兄谈得可愉快?”事实上,虽然刚才并无灵力外泄,但他们都从窗影上看见两人交错在一处,不知是否在斗法。 一瞬间之后,冰雾弥漫,凛冽地隔绝打量。 当时,苕月门弟子们气息陡然变化,不说阴沉沉的鬼修,就连总是之乎者也的儒修也冷了脸色。 苕月门道统多样,门下弟子个个法门不一,而且他们中的儒修、鬼修、乐修等,都不是修真界大流,越奇诡的修士斗起法来越难缠,哪怕谢琅是金丹,当时也感受到莫大压力。 苏胭同样无意与谢家交恶,拉拢不成仁义在,她对谢琅道:“还不错,之后若我们有幸进万道仙府,和谢道友也算半个同门。” 谢琅眼神一闪,这是在说苕月门和谢家,只有万道仙府这一层关系在,族兄亲自拉拢也会失败? 谢琅虽遗憾,也真心又客套道:“苏门主这一门英杰,无论什么时候去万道仙府,仙府都不会把英杰拒之于门外。” 他问:“刚才苏门主和族兄……”谢琅知道拉拢失败,倒也好奇刚才那一瞬间的二人交错。 打起来了?那这动静未免太小。 苏胭倒也不太好意思说刚才自己是不堪被觊觎,提刀差点砍了谢家剑主。 她沉着道:“我刚才和谢道友进行了一些肢体上的纠缠和言语上较为亲切的沟通。” 肢体纠缠,指的是用刀砍。 言语沟通,指的是那句你是真找揍啊。 谢琅脸色却大变,肢、肢体纠缠,难怪结束这么快,不对,结束这么快? 他脸色不断变幻,精彩纷呈,苏胭拍拍他的肩膀:“谢道友,我指的是切磋和论道。” “哦——”谢琅一拍脑袋,连忙心虚地说了好几个哦,干笑道:“哈哈哈,我的意思就是切磋和论道,还能有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出七个干笑。 苏胭意味深长道:“谢道友,下次买点去污粉,清心寡欲有助修道。” 说完,也不管谢琅听不听得懂什么是去污粉,径直回了房间。苕月门弟子们也进了左右房间休息。 修士可以一直修炼、不休息,但除开闭关冲击境界时,大多数修士都不会长久如此选择。日升而起、月落而眠,是整个寰宇运行的规律。修士们悟道,道从天地而来,若完全脱离开这一点,悟道,就是悟空中楼阁之道。 西风残照,飞舟在浩瀚银河飞驶。流淌的幽幽星河光点闪烁,如天上宫阙。 月落、日升。 苏胭起床,照常修炼之后,整理好服饰,把青色法袍宽广的袖子一绑,佩好魔刀,精神抖擞出门。 她左边的房间传来男子诵念之声,慷慨激昂:“君之视臣为手足,则臣之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之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 儒修陆明,是个真正的儒者,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并非如今修真界的一些酸儒。 他诵着诵着,再左边的房间传来悲怆高昂的唢呐声,闻之令人落泪。陆明停顿一会儿,捂住耳朵,但唢呐的穿透声太厉害。 陆明深吸几口气,推开门:“魏、紫、雪。” 魏紫雪摆弄着自己的唢呐:“二师兄,你怎么不念了?”魏紫雪行三,是苕月门三师姐。 陆明儒雅的方巾被风吹得动了动:“我怎么念?我在诵读孟圣定国之经,你在吹死乐。”陆明还以为今天有席吃呢。 儒修以琴为正乐,陆明颇通乐理。魏紫雪道:“哦,我最近在研究新乐理,你也吵到我了。” 两人一个晨起诵念,一个晨起学乐,又都感情充沛,积怨已久。 魏紫雪和陆明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都冒出了火。 苕月门其余弟子闻风赶来劝架:“算了算了,各让一步。”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算了算了。” “下次设一个隔音咒。” 苏胭也过来,身为门主,调解弟子们的矛盾也是分内之事。 她理清楚来龙去脉后,劝道:“你这样想,你的那个君王这么混账,三师姐在给他奏乐出殡,你们殊途同归。” 陆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声音:“门主,我不提倡推翻君王,我道认为君主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身为万兵之胆、爱好砍翻一切的刀修苏胭沉默须臾:“……道统之别。” 她顿了一下,实在忍不住:“这种君主活着真浪费粮食,不如把他吃的粮食拿给我卖。” 众人:…醒醒,别人的口粮你都要? 苕月门经常出现道见不一致的情况,很快就没人在意这个小插曲。 苕月门和黑刀门联合去飞舟前后巡视,规避可能发生的危险。 他们轮流换岗,说巧也巧,当苏胭和黑玄一道巡视、凌空飞在飞舟之外时,谢和璧刚好走到靠近船舷的地方。 “苏姑娘,好巧。”他旋即看向苏胭旁边的黑玄,因为不知道名字,所以点头致意。 黑玄也点点头,两人都没什么搭话的意思。 谢和璧眼中本映着白云悠悠,看见苏胭后,寒波澹澹的目里白云虚化,苏胭的轮廓无比清晰起来。 苏胭看了看人迹罕至的船舷边,心里不大觉得巧。 谢和璧不常出门如今已是共识,一下出门刚好就在这里碰上。苏胭飘在空中,衣角被风舞得翻飞,太早了,她还有些困意,眼睫一眨:“好巧,谢道友,来这里散心?” 谢和璧从容解释:“我喜欢清净。” 苏胭奔波在云层中,风吹起清寒目中的波纹,谢和璧道,“苏姑娘昨夜睡得晚,今日这么早起来,可休息够了?” 谢和璧本冷淡的声音再度放缓,像一首悠扬醉人的乐曲,低冷,却不冻人,似乎怕惊扰月亮。 苏胭稍稍一顿,她刚才有瞬间困意,仅仅是眼睫轻眨,比沙子进眼还要微渺,谢和璧就能发现? 虽然他昨夜说了一个理由,但还是细致得令人觉得有问题。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8节 她正要警觉说话,船舷另一边忽然响起:“剑主!” 苏胭望过去,来者是两名结晶中期的修士,一男一女,身上缠绕着精纯的木灵力和风灵力,一人腰间佩剑宽且重。另一人轻且薄。 看来一个修的是巨木重剑,一个修的是轻灵风剑。 这两人修为都不错,还是散修,前途无量。苏胭道:“谢道友近来是为谢家之事奔波?如今佳才已来,我就不打扰谢道友了。” 谢和璧不能说什么,一说就是和昨夜之话有了冲突。 他仍然平静如月光,萧飒且冷淡,朝苏胭点头致意后,迎接两位热情的修士。 两位修士是为问道而来,若是平日,他们并不敢如此大胆。但昨夜听过谢和璧讲道,这位高不可攀的剑主好似和他们拉近了一些距离。 何况,谁不想认识他呢? 苏胭和黑玄飞去其余地方巡视,最后望了这儿一眼,谢和璧被簇拥在两人中间,清冷和缓地徐徐说着什么。但他大部分时候是聆听,偶尔微微点头认可,别人就兴奋得面色通红。 苏胭和黑玄飞走。 直到苏胭的身影看不见,谢和璧才疏离有礼道:“二位见解独到,如蒙不弃,二位到万道仙府后可以去寻此人。” 他拿出两张布满冷香的信,然后长睫一敛,按了按眉心。逐客之意。 那两名修士虽不舍,也识趣退下。 谢和璧朝自己屋内走,放出虚空兽隔绝别人的目光,哪儿有一点散心之意? 苏胭忽然带着魔刀从云层上落下来,发丝飞舞,她刚巡视完半圈,见状:“嗯?”怎么不继续招揽英才了? 她满眼都是狐疑,谢和璧神意自若凝望着她:“苏姑娘,也许你能理解,长久和人论道会导致些微疲惫。” 是吗?九转元婴,现任金丹,体力如此不济? 苏胭无法忽视他种种细微处无法忽视的疑点:“这样说来,谢道友很快嘛。” 哪知,谢和璧本就对她感觉不同,陷入迷恋,平时还好,苏胭这句话一出,谢和璧长久压抑的内心波澜渐起,清疏的目光褪去雅致,他看似无欲无求,眼中却浮上深沉翻涌的浪涛。 他深深凝望苏胭,目中再无其他。 那目光似乎要把苏胭拉入和他一起的深沼。 只是说了一句话,压根没想到区区一句话就能这么发展的苏胭:??? 他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若是想差,他直接拔剑刺过来,也比这个反应正常。 第17章 ◎剑主的认知差异◎ 流云被高空的风吹得丝丝缕缕,谢和璧白衣清绝,他平素无欲无求时,恍然如云宫谪仙。 如今乍然露出略带进攻性的一面,白衣疏狂,星眸晦暗不见底,周遭流云白风,也被染上凝滞之感。 这是苏胭第一次直面未掩藏成功的谢和璧。 她面色稍冷,他能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吗? 天光下,朝霞若盛放的霞光,彩映入苏胭的双眼。少女的目光若最亮的星辰,漾着点点警惕,她唇瓣抿出戒备的直线,微微干燥,在谢和璧眼中却闪烁着玫瑰般的芳泽。 谢和璧自知不该如此快暴露野望。 何况,见到飞鸟露出对他的戒备,那样全神贯注提起来的警惕甚至让谢和璧心疼,他胸腔中是矛盾的冰焰。 苏胭看似纤细的手腕已经握上魔刀刀柄,直言不讳:“你又想打一架?” “不。”谢和璧收敛目光,恶浪汹汹而来,又潮水般褪去,他声音略哑:“刚才你被吓到?” 他垂视着苏胭的发梢,作一个解释:“适才我闻到一股危险气息,这才孟浪,引苏姑娘担忧了。” 苏胭根本不信他的邪,她现在大致把昨夜谢和璧的解释推翻大半。 往后退半步,苏胭挽了一个刀花,魔刀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红的划痕,她目光灼灼看向谢和璧,酷烈威胁:“下次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挖了你的眼睛。” 这种眼神,露骨得让她手痒。 谢和璧:…… 谢和璧修为高是不错,但苏胭身为苕月门门主,也不是普通结晶境修士。 苏胭既不是颜控,也不是被看一眼就娇羞无比的少女,用黑玄的话来说,苏胭是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随时能翻脸的暴娇霸王花。 否则身为竹马,他早就下手了好吗? 谢和璧只能不认:“苏姑娘放心。” 二人正说话,远处白云溅开,如破裂的白纱呈伞状外泄、又轰然被灵力击得粉碎,天空像被打穿了一个窟窿。 飞舟舟身摇晃几下,修士们纷纷来到甲板:“怎么了?出什么事?” 在飞舟旁巡视的苕月门、黑刀门弟子飞过来,金原道:“门主,前面有……”他很难形容那个东西,“有类似空间乱流的东西出现在前面,天空、破了!” 天空、破了?这是什么形容词? “是食空虫洞。”谢和璧道,他的确在刚才感应到食空虫洞的气息,现在既是提醒众人,也是想让苏胭相信他刚才的解释。 苏胭闻言,只算是半信。 甲板上的修士们大多带伤,不能和食空虫洞硬拼。 她青衣在空中划出浪花般的弧度,雪肤花貌眼神沉静,语气一扬:“黑十万!”苏胭从空中跳到甲板上,找到黑玄后,苏胭道:“给飞舟改道,避开食空虫洞。” 黑玄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同时,苏胭扫向其余修士:“飞舟临时改道,也许会在原定三日期限上多花费些时间,但事急从权,诸位有喜欢享受生死边缘快感的独特爱好者,可以自己前往食空虫洞,但我们现在要改道。” 众修士:……她把喜欢找死说得真够清丽脱俗的。 哪怕有一两个不乐意明明支付了一千灵石,却要改道的修士,听到这话也没法说什么,食空虫洞,他们闻所未闻。 纯粹、激烈的风环绕飞舟,吹拂谢和璧的乌发,他忽然道:“来不及了。” 也是在此时,黑玄的人慌慌张张跑到甲板:“少门主,苏门主,我们的飞舟好像陷入一股旋涡,出、出不去了。” 众皆骇然。 苏胭立时二话不说,足尖一点,飞至飞舟更上空,她居高临下往下看,把这片天空尽收于眼底,不可避免的心一沉。 这片天空现在有些像一个反气旋,浩瀚壮丽,美丽而危险。飞舟刚才其实已经在反气旋的近中心处,风平浪静。而现在,反气旋在不断朝这里移动,飞舟到了反气旋靠边缘,所以狂风乍起。 那股旋涡般的吸力牢牢锁住飞舟。 苏胭独自飞到危险上空时,谢和璧也随之前往,他此时黑发飞扬,容色冷绝:“旋涡中心就是食空虫洞,食空虫洞吸食修士后,会越渐壮大,现在整片空间都是食空虫的食域。” 也就是说,要么杀死食空虫洞里的所有食空虫,要么,他们死。 现在情势危急,苏胭摒弃同谢和璧心照不宣的奇怪拉扯:“剑主有何高见?” 谢和璧轻启薄唇:“谢琅金丹,可以暂时护住飞舟不被快速吸入食空虫洞。虫洞中心的食空虫由我解决,但还有一面,如今食空虫洞扩张,说明它正在吸食修士。被困的修士需要解救出来,否则会从他们的尸体处生出新的食空虫洞。” 苏胭明白:“由我去解救被困修士。” 这一飞舟的病残,如今除她之外,也指望不上其他人。 她认为谢和璧给她说,就是这个意思。哪知谢和璧深深凝望她:“不,我是说,你在飞舟内让黑刀门少主准备好救人药物。那几人由我去带出来。食空虫洞危险,你要小心护好自己。” 苏胭:??? 苏胭奇怪问:“剑主,你有认知差异?” 她拿起漆黑修长的魔刀,魔刀在刀中不算宽,只比剑宽一些,但魔刀中后部似弯月,更多些凌厉奇锋。 她初次见面,就和他打起来,还捏碎了一只掏心魔的心。 但现在谢和璧好像觉得她是易碎的琉璃珠子,需要被他好好呵护,什么危险风浪他都要自己上? 苏胭很难理解这种差异滤镜,谢和璧见青萍之末风起,可知山雨将满楼。见云即知食空虫洞来临,他观察入微,但怎么在这方面,差异滤镜这么重? 真是令人费解,男人心,海底针。 谢和璧隐了真实想法,他不愿见到她涉险,只道:“苏姑娘既要去万道仙府,我身为此次万道仙府剑道考官,出手护住飞舟上的修士,是我分内之事。” 苏胭已经往下跃至甲板,云气缭绕在她身边、发梢,高高扬起又落下:“不用再说,食空虫洞远胜于空间乱流,剑主若身兼数职,太过危险。现在能分工就分工,我意已决。” 她的身影被层云淹没。 谢琅已开始结一个足以护住飞舟的结界,看样子有些吃力。 苏胭把谢和璧所说如何对付食空虫洞的话转述,末了对众人道:“诸位身上可有灵石?” 等下要用到苕月门特殊功法,需要灵石内更稳定的灵力。 苏胭现在身上也有一些灵石,但她抠且凶残,不认为自己既要搏命,又要掏钱。 命,可以搏,钱,不能掏。 那些修士们不知道她拿灵石来做什么,但现在都害怕食空虫洞扩张,拿出一些灵石。 只有钟语溪寒着脸,生死之际,她对苏胭这种性格的厌恶冲破顶端。 钟语溪和苏胭完全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不免看她不顺眼。 钟语溪冷声叱道:“苏胭!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收灵石才肯救人?!”她紧紧攥住手,低声吼道:“是你把大家带到食空虫洞中心,是你让众人涉险,现在仍要众人给你灵石,你才肯伸出你高贵的援手?” 高空中的谢和璧冷冷凝望她一眼。 陆明离她近,不客气道:“钟仙子的脑子也被海中妖兽啃噬了?飞舟上的修士本就是要前往万道仙府,若无飞舟,只能单独前往。单独前往的修士遇上食空虫洞,怕是只有一个死字。钟仙子这是由结果推原因,怪上了我们?” 陆明嘴皮子格外利索:“钟仙子若要怪,怎么不怪自己和其余弟子在海底受伤,导致飞舟在华越城停息一日,若我们早一日启程,说不定根本不会碰上食空虫洞。” 钟语溪的脸色一时难看至极,她只想到是苏胭聚集了这一飞舟人,却没想到陆明如此诡辩。 黑刀门弟子们虽和钟语溪关系不错,但此时都无法认同她,他们也受了伤,也在华越城治疗了一日,若按照钟语溪这样一定要找个由头来怪的逻辑,也能怪到他们身上。 至于吗?修真界从来都是机遇、危险并重,谁也无法预测明天,若次次都要找人怪,干脆别修炼了。 回家种田,最是安稳。 钟语溪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胭不耐挥手:“得了,叨叨什么鸟语呢。”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9节 她把聚集起来的灵石扔给钟语溪:“这个灵石我不要,你觉得这堆灵石够你涉险生死,你自己去。” 说完,她真优哉游哉拎着魔刀走到甲板中间去,裙摆撒开看风景。 钟语溪这种叽叽歪歪的言语,本来没什么,但是人心浮动之际,若有人受了煽动,极容易找出一个替罪羊来承受众人的怒火。 揍他们吧,又没有钱拿。 苏胭可不想救人还救出了怨。 她容貌清艳绝伦如九天之仙,却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周身都是自由散漫的气质,亦正亦邪。 苕月门弟子们也没一个觉得不对劲儿。 黑玄按住额头,他之前就说了,苏胭是霸王花,不要妄想道德绑架她,她压根没有道德。 钟语溪全没想到这个发展,她身为止极宗明流真君真传弟子,有时见弟子们有不对,也会直言指出,哪有人被指出了就能撂挑子? 钟语溪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想朝苏胭低头,若她身上无伤,她倒想自己去试试,可她伤也没好。 钟语溪下意识望向众人,大家都不想死,所以,他们也该出来说点什么。 飞舟上的修士大多都是散修,只能苦笑。 她们出身苦,最知道在危险来临时,伴随的大多是内讧。散修间不像大宗门,因为宗门戒律必须得救谁,一旦内讧,不能凝成一股绳,情况只会更糟。 这也是刚才苏胭说要灵石,她们二话不说拿出来的原因。 能活命,任何事都可以交易。 钟语溪见没有修士开口,望向黑玄,黑玄是苏胭的倒霉竹马,压根挟不住她,只能想着要不自己去试试救人? 钟语溪又想找其余人,她望向空中,空中浮云遮住谢和璧,钟语溪见不到这位剑主的表情。她又觉得剑主会忙于杀食空虫,不能不懂事地拿此事去烦他。 钟语溪只能汪着楚楚可怜的眼,看向谢琅:“道兄,正事为重。” 谢琅:…… 谢琅一边抵抗气旋的吸力,一边撑起这么大的结界,他感觉灵力都快被榨干了,这群人还在那儿干嘛? 讨论春游? 谢琅毫无调解矛盾的自觉,半死不活地诉说自己的困境:“快、我、不、行、了!” 钟语溪见他撑得辛苦,仿若体贴无比做出牺牲般:“好,她不去,那我去,谢道友你撑住。” 谢琅快晕了,没时间在这拉扯:“不、你、不、行。”他毫无世家包袱望向苏胭,“别玩儿了,和她瞎扯什么?快、我不行了。” 也确实难为他,他不擅长结界。 苏胭并非真不管这事儿,苕月门全体弟子和她的所有灵石都在飞舟上,玉石俱焚对她没好处。加上一个奇怪的谢和璧,总有种保护她的想法,苏胭岂能让他如愿? 她身为一门之主,很了解遇见别人的煽动该怎么收、怎么放。 现在时机已到,她站起来,把魔刀在手心转了一圈儿:“谢道友,好歹金丹修为,撑久一点,别那么虚。” 谢琅气得当场想把苏胭抓来设结界。 苏胭凝目望向远处的气旋中心,它越来越近,最中心有一团如汪着漆黑墨汁的不知名液体。 苏胭道:“好黑的水,可以拿来做陆师兄的墨汁,又省了一笔开销。” 她这句冷幽默一出,众人黑线,生死关头也这么抠吗? 苏胭浑然不在意别人的视线,正色冷漠起来:“二师兄,三师姐,五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第18章 ◎近乎迷恋的占有欲◎ 漆黑邪异的食空虫洞像天空的眼睛,俯视这个世界。 食空虫堆积在“眼睛”边缘,仔细看,它们长得像黑红的蚂蚁,牙齿呈锯齿状,不知疲倦地啃噬着尚完好的空间,“眼睛”随之变大。 虚空兽披着月光般的银丝,自空中飞跃而来,蓝色的眼睛圣洁温和。 但是,虚空兽以食空虫为食,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食空虫堆有了躁动、慌乱。它们更急切地吃着空间,不知逃跑——食空虫就是这样以吞食空间为本能的简单生物。 虚空兽靠近食空虫,低头正要拨开食空虫时,危险迫近。 黑暗的“眼睛”中,多了一双血红的眼睛,看不出它真切的模样,但它探出半个头,竟是一只通体血红、放大版的食空虫! 它锯齿般的锋利牙齿咬向虚空兽的颈动脉。 刹那,洁白圣洁的虚空兽周身化成纯粹凛冽的剑影,刚才的温和全不见,漫天冰雪肃穆杀机降临此地。如此近的距离,碰上这么精纯剑意的剑修,如阎王爷在招手。 血色食空虫全身崩裂,剑气搅碎它寸寸经脉、皮肤,刻骨的冰雪封冻生机。 它崩裂开,散落成屑,“眼睛”中却传来一个古奥的声音:“剑意化形,毁我分/身,这位……剑主,你很不错。” 剑意化形,也许随便一个出色的剑修都能做到,但如谢和璧这般,肃杀剑意却能真切化为一只温和、栩栩如生的虚空兽,且伺机骗过它,一剑毁它分/身,焚天灭地的,除开剑主,再无第二人选。 谢和璧并不意外这东西都碎裂成千万片还能说话。 用血色食空虫来形容它并不恰当,它就是无尽虚空的分/身。 这位古老、强大的灵,一直宿在荒凉无尽的虚空,虚空是它的力量,也是束缚它的囚笼。 当食空虫洞够大,它就能降下一缕分/身来此,试图撕开更大的空间,让伟大的自己彻底降临在四洲。 然后,让所有人、地都成为无尽虚空的一份子。 谢和璧手中太上玄微剑发出雪芒,冷道:“这里并非阁下能涉足之地。” 无尽虚空的分/身森然而笑,逡巡谢和璧,剑主?确实骇人。过些年他或许会怕他,但现在,他尚未全然修成,它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磅礴的空间之力和寒彻天地的剑气交织在一块儿。 苏胭遥望一眼,那边打得如火如荼,正是她横插一脚的好时候。 她拎着魔刀,在船舷上一蹬,飞向“眼睛”侧面。 这个食空虫洞的确强,谢琅金丹修为设置结界尚且如此吃力,苏胭现在只是结晶境。 每一分灵力,她都要计划好好使用。 陆明观测全局,在苏胭必经的路上甩出几团灵墨团,苏胭踩在墨团上,节约飞行所耗灵力。 乌泱泱的食空虫朝她扑来,魏紫雪素手拨动琴弦,优柔琴音穿不透这么多食空虫,却能暂缓它们的行路。然后,苏胭拔出魔刀,面色无波,一整片食空虫全成了它刀下亡魂。 准确说,它们并非死于刀的锋利,因为食空虫不能被常规手段击杀。 它们死于苏胭操纵的魔煞之气,魔刀挥出切开食空虫身体,魔煞之气进入它们体内,它们无法控制这股力量,自爆而亡。 韩展言身为魅修,他以扇点在面前,泛出微紫光团。苏胭顿觉身轻如燕,魅修,能增加苏胭此时的进攻上限。 苏胭很快看到被食空虫洞绑着的那群人,他们有男有女,早已挣扎得筋疲力尽,已有人死去,只剩骸骨。 他们本已放弃,见到苏胭后,为首男修眼里迸出希望的光:“救救我,救救我!” 他声嘶力竭,呼声顺着风传到飞舟甲板上。 钟语溪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好似是止极宗长老之子? 钟语溪听这凄惨的声音,顿时起了同门之谊:“宋师弟,给她灵石,快,给她灵石!”钟语溪着急地把手放在唇边扩音。 宋仁不大懂这个意思,他看苏胭容色绝美,却面冷如匪,如今按照顺序放下被绑着的人。 钟语溪的一声声“快,给她灵石!”回荡在宋仁耳边,十分魔性。 怎么忽然提到要给她灵石?抢劫?还是其他意思? 宋仁还没反应过来,苏胭正好松开他左边被绑着的人,连带着宋仁这边的血色丝线也一松。 宋仁来不及多想,努力够着手,用法宝断缘剪往血丝剪去,想剪断,却剪了一个小口。 苏胭道:“剪得不错,下次建议去剪高压线。” “高压线是什么?”宋仁下意识问。 高压线,就是你剪它一下,它电得你滋滋冒烟回老家。 苏胭没钱不陪聊,血丝断裂后,她加快进度松开绑着其余人的线。 此时,刚被宋仁剪开小口的血丝中喷涌出大量食空虫,食空虫一出现,飞向所有人的身体,人的体内,也有空间,都是它们的食物。 魔刀快而狠辣诛杀所有食空虫,但食空虫太多。 宋仁生怕下一个毙命的是自己,他福至心灵:“我给你灵石!你先救我!我把我身上所有灵石全都给你,你先救我啊!” “契约成立。” 有钱不赚王八蛋,苏胭用魔刀和宋仁订立契约。然后,她一拳打向宋仁肚子,宋仁喷出一口血,血里居然也蠕动着食空虫。 苏胭提着晕过去的宋仁扔出去,陆明一直观测这里的动静,立刻甩出一个接一个的灵墨团,接住被扔出去的人。 把宋仁扔出去后,苏胭如法炮制,把其余人也给扔出去。 她道:“用空间类法宝困住他们,他们身上都有食空虫。” “好!”陆明应声,“门主,你多久回来?” 苏胭没有立即回去,刚才宋仁那剪刀堪称缺德,大量食空虫涌出来,压根杀不完。如果不杀死它们,它们会制造出空间乱流或者新的食空虫洞。 麻烦。 怎样才能彻底诛杀? 苏胭把目光投向丝线的交汇处,那里有一个硕大的胎状球类,里面涌动的,就是食空虫。 苏胭二话不说,持刀奔去,食空虫洞中忽然射出血红丝线,它看穿苏胭一持刀就了不得,暗骂今日来了刀剑双煞。它早被谢和璧打得七零八落,现在实际受损,也不敢正面对上苏胭的魔刀。 于是,丝线纵横交错,以自杀式的袭击方式,来十存一,封住苏胭的刀脉。 这位古老、强大、知识渊博的灵,精准找到刀脉。刀脉一封,苏胭动作好似一滞,它再派出食空虫杀她。 然而,苏胭再击出一刀,威力是刚才的十倍,一刀斩灭胎状球类。 数块灵石化作残破的石头,落下去,里面的灵力已被苏胭吸空。 她浑身多了五条刀脉,在无尽虚空暂时封住的刀脉之外。 那五条刀脉,全是苕月门特殊功法、改造身体天姿修成。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0节 无尽虚空分/身没料到这一点,它再派出一条粗壮血丝,戳向苏胭额头正中,那里有一条最亮的刀脉。 在差自己额头一厘时,苏胭握住这条丝线,手心带着血:“这条不行,这条比较贵。”她冲破被封存的刀脉,也要花费灵石。 话音一落,那条丝线被她捏成粉。 无尽虚空分/身大怒,一个剑主也就罢了,现在一个结晶境的修士也敢来奚落它?! 它自知现在分/身打不过那位剑主,就想把它调过来,杀了苏胭再说。 “无知凡人,本座要你死!”无尽虚空怒道,无数血丝朝苏胭而去,瞬间包围了她。 但是同时,刚才如清胭澹水、寒波澹澹的剑主一改喜怒不形于色,星眸压抑风暴。 剑出、风雪扬、生机止。 无尽虚空的分/身彻底湮灭。 苏胭收集好刚才无尽虚空抛出的血丝,这样强大的灵,纵然只是分/身,他身体的部件也能作为法宝材料,卖不少钱。 苏胭卷好血丝,用竹绳一系,心情不错:“这不比南宁州白霞谷养灵猪灵鸡,卖鸡肉赚?” 虽死了分/身,但还能用本体意识关注一切的无尽虚空之主:??? 向来,只有它吞噬人族的道理,人族居然敢窥伺它的身体,敢用它高贵的身体去卖钱?! 苏胭啧了一声:“可惜太丑了,卖相不好,否则价钱应该还能往上。” 无尽虚空森森看向苏胭,这女修最好之后别踏入无尽虚空,否则,它…… 苏胭把东西收在储物袋内,正要飞回飞舟,就见对面堵了一人。 谢和璧。 如今周遭风暴骤歇,温和的风吹得他雪衣猎猎,剑气纵横,止不住的冰冷。 刚击杀无尽虚空分/身的谢和璧,确然无愧于剑主之名。 他走向苏胭,眼中再无其他。目光落在她手心:“你流血了,疼不疼?” “我替你疗伤?” 苏胭:?? 她环顾四周,刚才无尽虚空分/身被他毫不犹豫切得四分五裂,碎小的粉末还飘在空中。在这种分/尸/现场,他刚杀完人,却格外关心起她手心这道浅浅的伤口。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刚才还冷酷杀伐的杀手,忽然面无表情、却暗含温情地给问她:“吃了吗?” 偏偏他现在剑气凛然,苏胭刚经历一场恶战,灵力不如他多,拒绝再生气:“不痛。” “谢道友自幼习剑,这种小伤也会挂怀?”苏胭握住手心。谢和璧根本不介意她时而恭敬叫他剑主,时而轻佻叫他谢道友。 毕竟他对她的态度,根本不像剑主。他也不想做她的剑主。 谢和璧现在知晓苏胭不会愿意他帮忙治伤,若他坚持,恐怕只会起得反效果。 他很快压抑好心底情愫:“飞舟在着手救治刚才的伤者,若苏姑娘待会儿手疼,自可再行治疗。” 苏胭颔首:“多谢谢道友挂怀。” 她转身欲走,谢和璧忽而道:“苏姑娘收集了刚才无尽虚空的身体?” 苏胭回眸,就见谢和璧冰洁渊清的视线定在她身上,他用商询的语气:“若苏姑娘要出售,我正好拿来有用,苏姑娘可现在就卖给我,不必让它占据你的储物袋。” 看似天衣无缝的态度。 可苏胭没错过,谢和璧刚才说到“不必让它占据你的储物袋”时,眸底一闪而过的全是晦暗 他清冷孤高、对她格外有礼的态度下,隐隐暗藏的是,他连苏胭的储物袋放无尽虚空之主的分/身身体都觉得碍眼。 苏胭虽不能完全看透,也隐隐猜测,他对她有种近乎迷恋的占有欲、爆棚到难以想象的数量。 偏偏他还知晓她的警惕,有所迂回,言辞和缓。变态不可怕,就怕变态有文化。 苏胭毛骨悚然,表面无动于衷:“我暂时不卖。” 她也不是吓大的,故意对谢和璧挑衅地笑,“我喜欢把它放在我的储物袋里,越近越好,尤其是夜夜挨着我睡,任何事儿都和我一块儿,辟邪。” 谢和璧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既然是姑娘钟爱之物,我出十倍价格。姑娘换个物什陪着休息?” 苏胭的笑僵在脸上。 第19章 ◎她的血◎ 苏胭笑意顿收,平心而论,她每次都被谢和璧用灵石砸得更改主意。 次数一多,她也知道被谢和璧找到了有利于他的相处之道,她堂堂门主,怎能次次入套? 她这口天鹅肉,就是捂烂了,也不给疑似变态吃。 苏胭尽量绷着脸,眉眼楚楚不凡仙姿玉色,在云光中宛如不沾露水的仙子:“我说了,暂时不卖,回飞舟吧。” 她转身欲飞回飞舟,淡青道袍在纯风中猎猎,长长的一缕黑发被风吹到身前鼓荡,又柔柔落下。 谢和璧充满冷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无尽虚空的分/身可遇而不可求,价格向来昂贵。姑娘储物袋中的分/身至少价值五千火灵晶。若翻十倍,则是五万火灵晶。” 灵晶,是更高纯度的灵石。 坊间,五百灵石等于一块灵晶,但因为灵晶中的灵力太精纯、吸收也快,修士们都不愿把自己的灵晶花出去。 对一些难求的天材地宝来说,只接受用灵晶来购买。 苏胭狠狠、纠结了。 这种情况就像是,谢和璧只说十倍价格,苏胭没有概念。但当他具体到十倍价格究竟是多少灵晶时,那宛如金山银山的数量,给苏胭的冲击感巨大。 不愧是东仙州谢家继承者,除开是杀伐果断的剑主,在谈判上也颇有心得。 灵晶、火灵晶!苏胭脑子里的逻辑自动变成:接受提议,损失未知,能得到五万灵晶。不接受提议,损失五万灵晶。 她青裙撒开,回过头立即用温柔得滴出水的声音:“尊贵的客人,请问无尽虚空分/身上的血水要不要替您处理干净?现在就给您包起来?” 谢和璧乍听这样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在意乱情迷时及时反应过来:“不必,直接递给我就好。” 苏胭麻利拿出无尽虚空的分/身,亲手将它递给谢和璧,同时喟叹一声自己薄弱的意志,低声道:“酒色财气,人间地狱。” “什么?”谢和璧抓住无尽虚空分/身,温和垂询。 苏胭立即变了张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谢和璧:…… 谢和璧少见苏胭如此在他面前毫不掩饰性子,一根羽毛在谢和璧心里不断撩拨,最后索性永久沉入心湖。只要是灵石,就能让她态度好起来? 他不可抑制心中情动,风度翩翩如霞姿月韵:“姑娘,可有兴趣赚取一些其余方面的灵石?” 他目中的潮涌泛泛,语意寒微中多了丝旖旎。 苏胭眼皮一跳,显然想到另一种来钱方式。她把无尽虚空分/身塞到谢和璧怀里,冷冷一抬眼皮:“交易已完成,你别太过分。” 因受刺激,食指抵开魔刀刀鞘:“你要知道,对于流氓,我不会因为他出手大方而心慈手软。”苏胭森森威胁,“对变态更是。” 谢和璧:…… 无尽虚空分/身的鲜血染了谢和璧满怀,雪衣乌发本典则俊雅、凛如霜雪,此时被血珠溅上,雪衣上斑驳血迹,顺袍而下。一滴血珠飞溅至他下颌处,凝露般滑下,起初缓缓滑落,到锁骨边缘时如临至极点,如流星飞速落下。 在衣襟处开出一朵血花。 他自岿然不动,这样的血垢却没损害他的气质,反而,像是挖掘出他的另一面。 谢和璧知道自己引起误会,不过,无论如何迂回,他最终的目的和她心里的猜测,都有共通之处。这身血被抹得不冤。 谢和璧丝毫不怒:“姑娘,我的意思是,你可有兴趣和我长期合作,替我寻找一些材料,我会付给姑娘你满意的酬劳。” 苏胭没有回转余地的拒绝:“抱歉,背后牵涉太多,我拒绝。” 别说这个长期合作就有问题,再则,一个宗门若和一个世家长期合作,在外界看来,就是结盟的讯号。苏胭爱钱,但本质是因为她是苕月门门主才疯狂爱钱。 谢和璧不意外她的回答,略过此事不再提。 苏胭把灵晶揣到储物袋,飞舟上苕月门弟子已翘首而盼,不知为什么苏胭这么久还没回到飞舟。 苏胭点着云气,掠过高空稳稳回到飞舟。 谢和璧没立即跟上,他垂眸,从衣袍上的血看到自己手上的点点血迹。手上的血迹是苏胭刚才递东西给他时,她掌心的血不小心沾到他的手上,温热、显眼。 谢和璧仔细触到这点点血迹和余温,流云中,他眉眼高致而压抑着某种潮涌。 鬼使神差,平散开的血迹被灵力召引复原,凝结成一滴赤玉似的血珠,泅在他指尖,靠向薄唇。 苏胭没感受到谢和璧跟上来,不知他在后面做什么,若有所感回头望去。 谢和璧感知到此视线,瞬间,血珠四散。他无意吓到她,毕竟他所谋的更多。谢和璧周身剑意收敛,灵力迭荡,满身血迹化作清寒,白衣重现,朝飞舟行去。 只剩苏胭疑惑,他刚才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曾经她以为,谢和璧顶多喜欢在她离开时看着她的背影,现在来看,不止如此? 苏胭落到甲板上。 苕月门弟子们全部围上来:“门主,你有没有受伤?” 韩展言最心细,看见她手中鲜血。随着他的目光,魏紫雪拿出伤药,替苏胭包了一个漂亮的结。 苏胭道:“我没事,刚才那群人呢?” “在这里。”祝青挥手,他蹲在地上,看着那群不一受伤的修士,把伤药、丹药递进去,但是除开祝青敢稍微靠近点,没其余人敢上前。 这群人身上潜伏着食空虫。 祝青用御兽之法试了好几下,皱眉:“我没法驾驭这些食空虫。”他喃喃道,“照理,这些食空虫都很低智,应当很好驾驭,但我不可以。” 祝青用研究的眼神看向地上的修士,那名修士挣扎着爬得离他远了点儿。 苏胭道:“这群食空虫很奇怪,它们全身都联结着另一个空间,应该是无尽虚空。”她的魔煞之气如果不能立马杀死这群食空虫,魔煞之气也会随之沉入那个遥远的空间。 “祝师弟,你只为驭使它们,手段温和。所以你的灵力全去了无尽虚空,对它们没作用。” 祝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苏胭看向甲板上的伤者,他们此时全都面色萎靡、形销骨立。因为他们的骨头缝中,都植入了食空虫。被她打了一拳吐出一些食空虫的宋仁要好些,但也悬。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1节 “张嘴。”苏胭对一名修士道,那名修士大大张开嘴,但是,食空虫并没有从嘴里出来。 苏胭暗道了声惨,对众人道:“他们身上全是食空虫,等他们被食空虫所吃,会再形成刚才那样的食空虫洞。现在我们只能把他们放在空间法宝里,如果食空虫洞出现,这个空间法宝就是屏障。” 她流连地摸了一把透明、坚韧的空间法宝:“这个法宝是谁的?” 一个黑刀门弟子炫耀道:“自然是我们少门主的!此物名叫悬天,能独立开辟空间,价值四百万……” 黑玄连忙捂住他的嘴,笑话,没见苏胭眼睛越来越亮了吗? 上次,他在她面前炫耀了自己的宝贝飞舟,下一刻,她就把飞舟的使用权坑走了。对苏胭,一定不能露富!! 黑玄不自然道:“这个法宝的灵石我都没一次缴清,还欠了一屁股债,也不是很好,难用得很。” 苏胭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吗?是不是你用得太少不大熟练?哪天借给我帮你看看,我认识很多精通法宝的人。” 黑玄:……做个人吧! 玩笑归玩笑,这么多修士,若眼睁睁见着他们死在空间法宝内,不少修士于心不忍。 可又没有办法,只能不忍地别开眼去。 宋仁面如菜色,抖如筛糠:“救救我、救救我们!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爹娘都在等我……” 女修木清芸双眼暗淡,没哭没闹,她是半个医修,最知道自己的身体。他们的身体都被食空虫寄生,没有办法保证活着把这么多食空虫驱逐出来。 木清芸看向苏胭:“多谢仙子救我们,但我们已药石无医。若仙子以后碰见乘风谷的人,告知她们我死于何物。清芸在黄泉之下,感念仙子大德。” 苏胭道:“我从不无偿替人做事。” 木清芸眼睛一黯,苏胭则道:“所以,你们能活尽量活。活下来的人都得坐我的飞舟到万道仙府,价格一千灵石。” 她虽然口口声声灵石,但无疑是一种希望。 难道这些人还有救? 钟语溪顿时蹙了眉头,仁心柔肠道:“苏门主,你救救他们吧,他们都很可怜。你绝对不会吃亏,宋师兄是止极宗长老之子,你救了他,相当于止极宗长老欠你一次人情。至于其他人……” 钟语溪环顾她们,生怕苏胭不救她们一般:“苏门主,她们看样子都是散修,没什么灵石。但我愿意为她们作保……” 还有这种好事? 苏胭本来也看出她们穷得叮当响,有什么法宝都在刚才遇难时自爆。 她本万般心疼地做好被白嫖的准备,没想到钟语溪站了出来! 苏胭立即打蛇随棍上,一弹刀鞘:“止极宗仙子果然善良侠义,一口价,十万灵石,你替她们付了,我立刻救人。” “对了,你还欠我一万灵石,现在加起来总共十一万。这是契约,你签好。” 魔刀一挥,带着魔煞之气的契约生成。 钟语溪:…… 钟语溪的三观再次受到冲击,她……怎么会真要她付灵石?这种情况要她付灵石,难道不会显得她过于无情无义? 怎会有这样的人? 十一万灵石,钟语溪的师尊虽宠爱她,但并不赞同她用太多灵石行走修真界。十一万灵石,够钟语溪两年的月俸。 可话已说出口,钟语溪不好收回来,她道:“苏门主,这本是你的善缘……” 她果然又不想掏灵石,这么抠,话还这么多。 苏胭冷静凝睇她:“二十万灵石,你再犹豫她们体内的食空虫会繁衍得更多。” 钟语溪还要说什么,刚张开嘴,又生怕苏胭继续涨价。 她和苏胭对视一眼,居然真的从那双眼里看出跃跃欲试的涨价意思。 钟语溪攥紧手,无助地看向其余人,但其余人哪里不懂苏胭的性格,这位门主行事古怪、不畏惧人眼,实力又强,手中魔刀更是诡异莫测,只能顺毛摸。 他们爱莫能助。 钟语溪如被架在火上,咬牙:“好!” 她垂下头:“但苏姑娘可要说到做到,若做不到,这么多条人命……” “若做不到,就算天意如此,她们被我救了一次后仍然死于食空虫,阎王也难救。”苏胭随口应答。 “剑主,可否朝你借一件东西?”苏胭仔细观察木清芸的胳膊,朝谢和璧道。 “什么?”谢和璧从容问。 “我那天给你的五行彩绦。”就是有她头发的那个法宝。 流云轻抚,谢和璧的目光顿时幽深,一时无法立即答应苏胭的请求,那个法宝…… 第20章 ◎她太敏锐◎ 苍茫云海间, 长风飘荡万里,飞舟繁华,停驻在万重高山青浪之上。 修士们身挺如松, 衣服被长方鼓荡得猎猎飘扬。 谢和璧沐浴着天水风烟,如不染一丝尘埃, 但他的的确确露出一丝浅淡的犹豫, 就连诛杀古老强大的无尽虚空分/身时,也没见他有这般的神色。 连他旁边优雅圣洁的虚空兽,蔚蓝的眼睛也开始闪烁。 它没有主人这么强大的心理,谢和璧除开那丝犹豫,仍风姿从容、晏然自若, 虚空兽却心虚地低下头, 蓝眼睛乱瞟。 苏胭:…… 这是有事儿? 谢和璧清声询问:“五行彩绦是蕴含五种灵力、一种巫灵的法宝, 可否换一种类似法宝?我有一些不算出色、但能堪一用的法宝。” 他于空中召出一方古朴铜黄色的大钟, 大钟上隐隐浮现五道彩绘, 两个人首蛇身的浮雕缠绕于上,此钟名为双圣钟, 乃当世九大巫灵秘宝之一。 苏胭仔细看了一眼:“不行, 它会让食空虫害怕。” 双圣钟上的巫灵气息太浓郁,和无尽虚空身上的气息有所类似,食空虫连虚空兽都不敢靠近, 更别说类似无尽虚空之主的气息。 他到底在躲避什么? 苏胭怀疑道:“你把五行彩绦扔了?” 她猜测谢和璧当日收下法宝,是另有目的。或许目的已达成,于他来说不够珍贵的五行彩绦就没了用处。 谢和璧深晦的目光立刻凝聚过来:“未曾。” 他不可能扔她所赠之物。 既然双圣钟无法替代五行彩绦救人, 谢和璧不再耽搁, 他拿出那缕五行彩绦, 递给苏胭。 他并非从储物袋、或是芥子戒中拿出它, 而是从流云般贴身的袖口,说明他真在使用五行彩绦。 但,苏胭作为修士的眼力一瞧,五行彩绦被护得非常好,一点尘埃血气都没沾到。整个法宝身上的气息仍然是当初从她这儿拿出去时的淡香。 苏胭那股敏锐的直觉又来了,无论怎样看都觉得不对劲。 在打斗时不以防御法宝抵挡血气她认了,毕竟修士有修为的差距。但修士得到新法宝,却连上面的气息都完全保留原主的痕迹? 他有事吗? 整个法宝唯一的变化,也许是,五行彩绦上少了一缕她的头发,原本镶嵌头发的彩绦边缘,颜色甚至有些褪色。 苏胭盯紧五行彩绦,谢和璧知道以她的聪慧,看到法宝的瞬间就会怀疑。 他适时出声,光风霁月般:“我以为法宝上的发丝可以改成我的发丝,于是暂时卸下上面的发丝。” 带有巫灵气息的法宝,镶嵌宝主身上的发丝、乃至指甲、血液都能提升法宝的属性。宝主的实力越强,提升属性越大。 苏胭好似信了,暂时没说别的:“哦,剑主对法宝也挺有研究,很好。” 说完,她转过身,开始救治地下的伤者。 谢和璧不确定苏胭是否发现,只做晏然自若之状。 苏胭看向地下的人,这些伤者,为了救她们的命,不能直接杀死她们和身上的食空虫。可若不杀死食空虫,她们一样会死。陷入两难循环。 “阴师兄,劳烦唤出幽魂,附在他们身上。”苏胭挑了一个状态最差、奄奄一息的修士。 面色苍白的阴南光闻言,口诵咒文,泛着死灵气息的招魂幡染着黑气,游魂小黄和数名游魂飘在空中。 阴南光以鬼语说了什么,小黄先一步游上前,飘入受伤修士体内。受伤修士的脸即刻发生变化,一时是他原本的面目,一时是小黄耷拉的眉眼。 鬼属阴气,那名修士眉上瞬间结了寒霜。 “你……”钟语溪摇头,震惊地看着苏胭做这样出格的事。 她怎么能让鬼魂附修士的体?这是劳什子的救人方法?钟语溪自认,自己乃止极宗真传,不说知天下事,但也遍阅典籍。 她急得上前两步:“你这是什么邪法?他本就濒死,正是阳衰阴盛之际,这样你会害死他!” 苏胭现在忙,眉眼沉静,并不理会她。 韩展言持扇、陆明持笔一左一右挡在钟语溪面前:“钟仙子,本门门主正在全力施救,钟仙子请勿打扰。” 钟语溪突破不了二人防线,看着理所应当被人爱戴、维护,却仍然行事古怪的苏胭,眉心忧虑渐起,渐渐生出无力感。 谢和璧忽而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名修士被游魂附身,身体渐渐冰凉,更散发出一股死灵气息。 苏胭再祭出手中五行彩绦,五行彩绦中五种光芒大作,映在白皙绝美的玉色上。她手指灵巧飞舞,带着灵力,在空中织就出一番小盛景。 好似娲神补天时的天地,彩光阵阵,淡淡的巫灵气息也是圣明慈爱之气,五道灵气蕴在其中,格外纷繁美丽。 那名修士耳中、眼中、鼻中唇中全爬出食空虫,朝空中盛景而去。 钟语溪愣住,呆呆看着这里,她居然真能做到? 所有人敛神屏息看着这场面,游魂们渐渐附体另外的伤者,那些伤者体内的食空虫也如潮水般涌出,如同黑色大军。 当最后一只食空虫离开修士身体时,虚空兽垂眸,将它们当做草料般全部吃掉。虚空兽喜好自然,不喜会带来空间乱流、血腥杀戮的食空虫。 吃掉它们后,虚空兽重新回到谢和璧身边,蔚蓝眼眸圣洁温和。 一人一兽倒是类似,平素看起来湛然如神明,但真临到要杀伐时,谢和璧剑止风雪,虚空兽也有圣兽威严。 黑玄惊讶:“苏胭,你怎么知道这样能引它们出来?”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2节 苏胭收好五行彩绦,光晕缠在指尖:“食空虫的进攻选择告诉我的,在普通空间和修士体内空间相比,它更喜欢先吞噬活人体内的空间。游魂附体,可以让食空虫误以为这些人已死,失去那股特殊的吸引力。” “五行彩绦能短暂重现一个圣明天地,灵力纷繁,最关键的是,它不够强,在食空虫看来,就是一块肥肉。”她说,“在腐肉和肥肉间,食空虫遵循了本能。” 黑玄听得啧啧称奇,原理听起来好像简单。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苏胭这样敢做,让游魂附体修士,稍一出错就是命丧黄泉。况且,用五行彩绦绘制圣明天地极难,同境界中,大概只有苏胭这种浪费一滴灵力就像掉钱的修士能成功绘制。 鬼修也本就稀少,除开苏胭的苕月门,上哪儿找这么一个鬼修来辅助疗伤。 黑玄道:“苏胭,你们真厉害,驭鬼难不难?”他看向阴南光。 阴南光不喜欢和活人说话,苍白着脸没有回答。 苏胭递给他一些灵石,让他带着附身后阴气减弱、疲倦的幽魂下去休息,同时微笑对黑玄道:“想知道吗?把悬天借给我,我教你一些。” 黑玄:……抱歉,悬天娇弱,受不了那个刺激。 他忽然就没有那么旺盛的求知欲了。 陆明在一旁写还阳汤的配比,被鬼魂附体的修士虽也会大大虚弱一段时间,但比起少见的食空虫,修士们对如何补充阳气颇有心得。 苏胭则重新聚拢五行彩绦的灵光,还给谢和璧:“多谢剑主慷慨出借法宝。” 谢和璧接住五行彩绦,有苏胭在面前,他对这法宝并无多少偏爱,随意收起:“荣幸之至。” 苏胭这才向后退去,忽而,她目光涣散,脚步短暂虚浮。 魏紫雪就在她身侧,苏胭本倒向魏紫雪,但是,一道清冷如雪的身形瞬至,扶上她的肩膀:“苏姑娘。” 苏胭心道是真的快。 她用最快的速度倒向魏紫雪,魏紫雪的手都伸出来了,都快不过谢和璧。 满打满算,她同谢和璧才认识两日。 “门主,你怎么了?”苕月门弟子们围拢过来, 黑玄也望过来,苏胭假装无力地推开谢和璧,令她惊讶的是,谢和璧现在不知在想什么,深幽地望着她,没有一点挣扎,顺势放开她,可谓彬彬有礼。 苏胭重新倒在魏紫雪怀中,脸颊泛白:“我灵力耗空,需要休息一夜。韩师兄,在我休息中途如果有人交住飞舟的灵石,由你代收。” 韩展言道:“嗯,门主,你真的没事吗?” 苏胭敛眸,睫毛翕动如蝶:“我需要休息。今夜飞舟的安全需要黑少主、剑主多费心。” …… 苏胭被搀扶回房休息,她灵力确然耗空,合衣躺在床上。 月亮渐渐沉入云层的怀抱,雾气如美人面上的白纱,飞舟安静行驶在层云中。 万籁俱寂中,苏胭睁开眼睛。 她翻身起坐,没发出一点声音,青色道袍衣料柔软,她体内重新充盈满灵力。 苏胭盘腿坐在床上,将意识沉入另一边。 苕月门的功法可以将身体改造得适合自己所修之道,苏胭修的是刀,她曾经试图走捷径,人有这么多头发,若能将头发改至中空处充满刀脉,是否可行? 事实证明不可行,但苏胭因此,能和自己的头发建立感应。 她用在五行彩绦上的头发,更是被特殊炼化过,用以多增加法宝的属性,感应只会更明显。 苏胭闭目,白日场景历历在目,谢和璧看似心平神和、光风霁月,连魅修韩展言都没发现他的一点不同,更说明他的可怕。 五行彩绦上的疑点细微、令人无法忽视。她一定要查个清楚。 苏胭小心翼翼和那缕发丝建立联系,眼前场景忽换,面前是一个雅致、布满冰寒灵力的房间,房间中冰寒灵力多到连苏胭都感到凛冽。 雪衣乌发的谢和璧从屏风后走出,他刚沐浴完毕,发梢沾着热腾腾的水,水汽蒸腾如冰雾,雪色衣袍上有些水迹。 苏胭有些疑惑,照理,法宝之类的东西都会收好,触目该是一片黑暗才对。 谢和璧把那缕发丝放在了哪里,她视野能这么好? “她太敏锐。”谢和璧眉间映着不化的冷色,朝“苏胭”所在之处走来。 作者有话说: 本来要写完这个剧情的,我今天加了会儿班,才搞完。还差6000字更新,我马上写。 第21章 ◎这么喜欢我的头发?◎ 谢和璧发稍沾着水, 在冰雾烟光里走近,伸出清癯而有力的手,在空中一握。 透明结界破碎, 苏胭“眼中”的视角变换。 “她”从半空中被谢和璧召去,她的视角也越清晰:头顶是绮罗软账, 身下是雪堆一样的锦被, 这一缕青丝居然被谢和璧以法术垂悬在床帐上空,居高临下,这才视野极佳,几乎能遍览整个房间。 青丝周围的结界,则是璧尘结界。 顾名思义, 璧尘结界能最大限度隔绝外间一切温度、杂尘, 乃至避免时间流速。一些炼器师、炼丹师会选择用避尘结界保存一些珍贵的炼丹、炼器材料。 但这个“珍贵”的范畴, 绝不包括一个结晶境修士的头发。 连避尘结界都用上了, 他敢不敢再过火一点? 苏胭目光灼灼, 手心开始发痒,她想,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五行彩绦到了谢和璧手中, 仍然没有沾上他的一点气息。 他是有什么奇怪的珍藏癖?这么喜欢和头发一起睡觉? 五行彩绦作为全而不精的普通巫灵类法宝,在法宝属性上,根本比不过他今日拿出来的双圣钟。 所以, 苏胭确定,吸引谢和璧的的确是普普通通的头发,而非五行彩绦。 她握刀的手蠢蠢欲动, 苏胭心念电转时, 谢和璧已握住那缕青丝。 兵者武道之修, 极重武技。谢和璧用剑, 既重精准杀伐、点到即杀,又重舒缓自然、神妙相随虚实相合。 此时他的手腕看似稳而用力,实则指尖极轻、握着这缕发丝宛若情人的轻抚。 那缕青丝缠在修长白皙的指尖,又顺滑得像水流,每一点极小的毛躁感都被抚平,最后黑亮柔滑宛如绸缎。 苏胭这辈子自己给自己梳头都没这么上心过。 借现在角度好,她再度环顾四周,想再找找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按谢和璧现在惹毛她的程度,她早晚得和他一战。 什么也没有。 谢和璧的房间东西很少,这里的摆设原本由黑刀门弟子操办,但谢和璧把无用的摆设全部收好,清净如冰雪天地。 这就是最大的诡异。 苏谢和璧的做派疑似有洁癖。可是正常人在正常状况下,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床上有头发,谢和璧的床上更是整洁得仿佛从不睡人。 这种情况下,他把五行彩绦放在贴身袖内,把那缕青丝放在床上半空就是超出他行为常理的反常。 苏胭快忍不住了,开始认真思考砍人从脖子砍比较好,还是从手脚砍比较好? 谢和璧此时抚弄着青丝,眸光不舍得离开一瞬,却十分冷静:“她发现这点不同,一定会追查下去,所以,今日她试图降低我的戒心。” 谢和璧指的是苏胭装作力竭一事,若是真力竭,不会倒退到离他是安全距离才装力竭。 谢和璧把一切都看得清楚,但他的动作仍然比谁都快。 因为在那一瞬,他并非镇静自若、只寻弱点的剑主,只是一个关心则乱的男人。 苏胭心道,他是真的懂。 心细如发、变态如狂居然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他们不是才认识两天,苏胭定然不会怀疑他。 谢和璧目光清微洞远,看向门外。门窗上有他设下的结界,隔绝打量。 谁能想到苏胭曾经用苕月门特殊功法“改造”过头发。 此时,谢和璧的目光终于从发上移开,他取来五行彩绦,五行彩绦放出华光,谢和璧手中的发丝也跟着发出霞光——毕竟曾经身为法宝一部分。 谢和璧凝心静气,对灵力的操控析毫剖厘,发丝重新归拢入五行彩绦之中。 但是,外部多了一缕新发,他雪衣飞扬,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地把苏胭的头发掩藏在他的头发最中央,属于苏胭的气息,完全被谢和璧的气息所包裹。 好似天衣无缝,任谁也看不出里边别有乾坤。 这就是谢和璧在弥补今日白天所说的话,他说过,会给五行彩绦换上自己的头发。 谢和璧凝望新的五行彩绦,几乎全神倾注于上。他本不喜欢苏胭的气息被任何气息污染。 但现在,谢和璧发现,让二人的气息覆盖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更是他的渴望。 他袍袖一挥,收了灵力,五行彩绦灵光顿敛,缓缓落在他掌心。 下意识的,谢和璧以指在五行彩绦上轻抚。 他面容高寒典雅,不似凡尘中人,这动作做来却格外娴熟,仿佛演练过数次。 苏胭想,她知道五行彩绦为什么褪色了。 绝对是被他盘的。 忍无可忍时,无需再忍。 苏胭顷刻加强感应,以神念为媒,本尊降临在此地。 风乍起,魔刀刀鞘飞出,寒光凛冽的刀锋直朝谢和璧而去。她的袭击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空中涟漪刚起,刀锋则至。 谢和璧以指夹住刀锋:“苏姑娘稍待,可否让我解释?” 他以巧力化解刀锋的来势汹汹,随刀后退,雪衣乌发微扬,如鸢飞鱼跃,在碧波江上翻出白浪。 苏胭冷冷道:“我都看到了,恋物癖?” “这么喜欢我的头发?留着给我的刀解释吧。” 谢和璧若云中雪鹤,躲闪招式奇诡的魔刀,本想说是由人所及、爱屋及乌,又想到以苏胭的性格,这样说只能招致更恶劣的结果。 此事,只能缓,不能急。 况且,他对她超脱常理的迷恋、占有欲,在她看来的确值得出刀。 窗户、摆设在刀意激荡下不堪一折,因门口有结界,二人直接打出窗外,在云霰疏疏、皎月如银中斗得你来我往。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3节 谢和璧被逼出了剑,太上玄微剑一出,空中凝寒之气大盛。 这般动静引来飞舟上其余人,他们本以为又碰上了空中的妖兽或是其余陷阱,一开窗,就见月下男女斗在一处。 金原惊道:“门主!”说着想跳窗去帮忙。 谢琅瞟了一眼,大喇喇放宽心撑着窗户:“没事的,白天都好好的,怎么可能打起来?我族兄行事端方有礼,苏门主虽不拘小节也并非魔道,他们有什么好打的?定然是切磋,你看,虚空兽都在那儿,怎么可能真是打?” 虚空兽是圣洁灵兽,和主人心意相通,最知道主人为什么被人追着打。 它心虚地别开头,目光闪烁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希望主人多撑一会儿,别被打得太惨。 苕月门弟子们观察一会儿,发现确实没什么杀气,也就放心地回去修炼。 谢琅勾住金原的肩膀,挽留道:“诶,这两天发生这么多事,明天就要到万道仙府了,咱们来不来喝酒、行酒令?最后的胜者有奖品。” 苕月门弟子们对视一眼,行酒令? 门主在门内禁酒,他们确实很少玩儿行酒令。今夜,银河倒悬、星月皎洁。 谢琅拉着苕月门、黑刀门弟子一起喝酒、行酒令,金原差点把陆明的笔都输了出去,只有韩展言魏紫雪一直赢。 今夜,谢和璧被苏胭当绝世变态,追着漫山遍野打。 今夜,黑悬再次欣赏了一次苏胭和人“切磋”时的风姿,担心地指挥余下弟子赶紧把悬天给藏起来,千万藏在苏胭找不到的角落。 今夜,钟语溪想给被救治的伤者留下一个好印象,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们,额间汗水涔涔。 在她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准备出去吹风时,被不知哪里来的刀剑气差点削断头发,心虚神乱地关门回去。 总之,今夜是个好天气。 …… 云层彼端,苏胭同谢和璧真遇见一只空中大妖兽、食人鸹。 等击杀这只血红羽毛的食人鸹后,苏胭周身已经没了半点灵力,她面色泛红、发丝微乱,躺在松软的青草地。魔刀放在她左手旁。 谢和璧同样躺在她右边一米处,看着纯净的天穹。 苏胭勾勾手指,气喘吁吁努力去够魔刀:“变……” “姑娘,下次再打吧,这次都没力气了。”谢和璧声音清寒,此时带着些怡然自得,低而微带旖旎。 苏胭的确没力气,况且,她看了眼天空的飞舟,离他们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今夜吐纳灵气有些多,快到极限,现在她的确疲乏,苏胭慢慢等着恢复体力。 倦意袭来,为了保持清醒,苏胭把冰凉的魔刀放在自己额头上,也抵不过那一丝丝困意。 谢和璧忽而道:“苏姑娘今日太累,可以在此稍作休息。”他半撑起身子,手臂支在草地上,雪衣铺洒开,在夜风中迷晃人眼,正好挡住风口。 苏胭撑着眼皮:“我不。” 她一脸死活不睡的倔强,三无脸般看向倾向她的谢和璧,警惕问:“你想对我做什么?” 谢和璧默然凝视她,思考如何开口,才不至于再次令她害怕。 第22章 ◎不是真相的真相◎ 绿草如茵, 天际星波荡漾,银画一样的天河静静流淌在天上。 几只绿莹莹的萤火虫在草地上漂浮,闪动着灵动的光。几只绕着苏胭飞舞, 几只停栖在谢和璧身边。 他二人身上都有精纯的修为,自然而然吸引这些山野精灵。 谢和璧缄默半瞬, 凝注苏胭:“苏姑娘觉得我想做什么?” 他眼中的幽暗藏在蔚然如空的眼底, 纵然此时苏胭就躺在他身侧,已把他视作狂徒,谢和璧也没彻底显露痴迷之态,只是一瞬不瞬盯着苏胭。 奈何苏胭不看脸,更不会被气质迷惑, 她把魔刀贴在额上, 拉开同谢和璧的距离。 她当然觉得谢和璧是想耍流氓。 苏胭冷冷道:“我觉得你是想找揍。” “注意眼神, 和你靠过来的尺度。”苏胭侧脸看向他, “你再这样看着我?你看别人时, 可不是这个目光。” 谢和璧看别人的目光并不能说冷寒,除开对敌。但是宛如高不可攀的银河寒水, 公事公办、从不热络 谢和璧从善如流收回目光, 丝毫不唐突:“也许,苏姑娘知晓,人总有喜好偏向, 对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方式。” “什么方式?” 谢和璧组织措辞,话锋只露一半:“我承认,对于姑娘你, 我有些超出常理的喜好。” 苏胭:??? 他、居、然、直、接、承、认、了! 苏胭简直气乐了, 唰地坐起身来, 魔刀从额上滑至掌心:“我该说你是艺高人胆大, 还是你真觉得我不能对一名金丹剑主做些什么?” 魔刀在她手中一转,上面的魔煞之气如同要冲破云霄。 这是万魔渊中最邪异的一柄刀,万魔渊由历任苕月门门主镇压。 越往后来,落魄的苕月门渐渐镇压不住万魔渊。这柄刀最先冲破封印,由苏胭直接成为它的主人。苏胭是魔刀之主,也是唯一能制止魔刀不大开杀戒的人。 谢和璧的太上玄微剑受魔刀挑衅,如龙吟长鸣。 谢和璧制住太上玄微剑,剑身震荡,他理解苏胭的反应。 但事已至此,他若再不透露一点,只会任苏胭心中怀疑、揣测的野草疯长。此时,算是谢和璧初露野望,既是让苏胭心下稍定,也是为他更好掩藏冰山之下的东西。 可惜他无法直言,会被果断拒绝,谢和璧微觉遗憾,却并不退缩。 他按住苏胭的魔刀,雪袖和漆黑魔刀缠在一块儿:“苏姑娘稍待。苏姑娘现在对我有种种怀疑,理所应当。” 苏胭不置可否,换任何人来,看见谢和璧的所作所为,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月色下,谢和璧丝毫未受魔刀影响,如水的月光照泻在他身上,他有条不紊安抚炸毛的苏胭:“但若苏姑娘回想,就会发现我从未对苏姑娘有其余出格之举。苏姑娘对我的要求,我也从未拒绝。” 比如,移开目光。 谢和璧此时的确没有深深凝望苏胭,他在和人交谈时,也礼貌地不会把目光落在别处。 这般折衷下来,他每每被提醒后,凝望的都是苏胭的肩部,特意避开白皙细腻的脖子、耳垂,免得惹苏胭警惕,也惹他自己情动。 他此刻入目的是出尘青衣。 苏胭顺着谢和璧的目光看去,她肩上垂落了几丝头发。 云雾青丝披散在背后,如黑锦般洒在碧绿的草地上,几丝被风吹拂,散在肩上、身前。 苏胭眼皮一跳,她终于想到为什么之前每次谢和璧看她的目光被发现,他挪开视线后,湛然如秋水长空,她也有种强烈的警觉感。 因为他只是把目光放在了她的头发上。 苏胭终于加深自己心中的猜测,声音微扬:“恋物癖?” “苏姑娘误会了,我并不会如何。”谢和璧回答。 苏胭只信自己的判断,她睡意全无,提刀站起身:“是当面不如何,背地随便如何?” 谢和璧任她这样诋毁自己,眉目高雅,并不反驳。 他心中有野草藤蔓疯涨,在合适的范围内,谢和璧并不会一味压制己身。 话虽如此,但苏胭算认了这个现状。 谢和璧说的没错,他表面的确没如何,暂时不构成对她的威胁,并不值得苏胭浪费灵力和他打。 而她一场架,如果拿去接杀手任务,至少赚几千灵石。 至于谢和璧背地里的恋物癖?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谢和璧仅仅是其中爱好尤其特殊的一只。无论对头发如何,只要不涉及到她本人,都波及不到她。 她眼不见即可,反正,万道仙府已经快到。 苏胭冷静判断利弊。 修真界的修士们,个个受灵气滋养,唇红齿白皮肤健康均是常态,除开容貌底子和上限的不同,修士没有丑人。 谢和璧喜好头发,哪日出现一个青丝飘飘的修士,他自然会改换态度。 现在越和他接触,他估计越来劲儿。 苏胭拍拍青裙,丹田里的灵力回复一点,足够她飞至飞舟。 她提醒:“你最好只觊觎我的头发。” “否则…”苏胭不是很能忍别人的觊觎,该拔刀她向来不犹豫。 谢和璧不露声色:“苏姑娘放心。” 苏胭警惕凝望他,侧过身:“回飞舟,你在前面。” 谢和璧道:“荣幸之至。” 他率先飞至夜空之中,如奔月而去。 谢和璧敛目,其实,她警惕的样子虽令他苦恼,但也很活泼。 …… 飞舟今日就会到万道仙府。 苏胭站在最高处,高空的风吹得发丝拂在脸侧,她眺望远方,前面碧空如洗,没什么危险。 越靠近万道仙府,路途越平和,没有妖兽敢作乱食人。 宋仁袭一身皂衣,因为承诺把身上所有灵石都给苏胭,现在心痛如绞,他站在下面喊:“苏门主……” 苏胭低眸:“有事?” 交付灵石的契约是白纸黑字,宋仁抵赖不了,他眼珠一转:“苏门主,飞舟不是伙食全包?今天早上吃什么?” 宋仁都看过了,飞舟上没有厨房,没有吃食。要是能够借此省下一笔灵石给他看腰包就好了。 苏胭在空中回他:“各种口味的辟谷丹,你想选哪一种?”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4节 宋仁:…… 宋仁住了这么久的客栈,从未见过哪家客栈直接拿辟谷丹给客人吃。 他一时怔愣在原地,身旁和他前几日一起经历生死的修士道:“有辟谷丹不错了。哪怕是飞剑行,也不能做到在食空虫洞下救人。这位门主所驭飞舟的安全性远远大于居住性。” 对于修士来说,安全最重要。 宋仁一想也是,现在他也不敢要求从昂贵的飞舟上离开,丢不起那个人。 他道:“我要一粒桃子味的辟谷丹。” 苏胭点头:“抱歉,桃子味辟谷丹已经用完,现在只有原味辟谷丹。对了,你重伤未愈,不能过多服用丹药,免得体弱积攒丹毒。”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瓶辟谷丹,倒出一粒后精准分成两半,其中一半抛给宋仁,另一半被她重新扔到瓶子里。 宋仁接住半粒辟谷丹,脸上的表情十分魔幻。 一瓶辟谷丹二十五灵石,内有一百颗,这粒辟谷丹才多少灵石?她还要分成两半! 纵然她说是因为丹毒,她分得也太平均了吧。 宋仁合理怀疑,她抠。 苏胭压根不管宋仁此刻的想法,目不斜视从桅杆上跳下,从他身旁走过,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末了,回头:“如果你不想吃辟谷丹,可以选择吃妖兽肉。” 她现在去猎也不是不行,总之,苏胭通知:“我比较注重契约,现在退灵石不行,降价不行。” 宋仁:…他拒绝吃妖兽肉,谁知道会不会碰上大妖兽。 他在原地纠结,苏胭心疼地看了眼被他捏着的辟谷丹,倒吸一口凉气:“轻点拿,一会儿掉碎渣了浪费。” 宋仁:… 他面色扭曲,一点碎渣还能怎么掉?! 身旁的人再安慰宋仁:“苏门主是这样的,实力强的修士脾气一般都古怪。多少修士死在去万道仙府或者去秘境的路途,一千灵石能保证绝对安全,已经足够。” 这苏门主手持魔刀,却并非魔修,也不像道修般身有正气。这样模棱两可的道,居然能被她修得这么强,而不会道心分裂。 她门下弟子更是齐聚体修、儒修、乐修、鬼修、魅修,和一名天天对着海鸟说话的小师弟。 这修士喟叹道:“也许我们今次认识的,会是未来的大人物也说不定。” 宋仁悲痛自己现在一分灵石也没有,倒欠一千灵石,没心情说话。 钟语溪扶着一名尚且伤重的修士从甲板路过,闻言一凝,大人物?她似魔似仙的道基就有问题,更别说这样的性格。 钟语溪出身止极宗,她在典籍中见到过有人为求实力增长迅速,选择邪道,也许能尝一时的甜头。 但长久下去,重则魂飞魄散,轻则修为尽散。飞舟上这些散修,是没受过真君以上的大能教导,才会对她推崇备至罢了。 “钟仙子。”钟语溪愣神之际,不时有修士同她打招呼,感谢她昨晚照顾他们。 钟语溪温柔微笑,一一回应过去,心中郁结稍解。 却见这些修士不只和她打招呼,还特意跑上前:“苏门主。” “多谢苏门主救命之恩。” 苏胭的声音从风中传过来:“能走了?身体不错。交乘飞舟的灵石排队,交过的自己下去休息,不要明明交了却忘记导致再交一次,我很难从兜里掏灵石来还。暂时没灵石的过来写欠条。二师兄,过来帮我。” “好嘞。麻烦苏门主了。” 钟语溪听着这些热络的言语,再度生出意难平。 她咬着下唇,怎么会? 这些人明明看到,是她花了二十万灵石让苏胭救了他们,是她不眠不休照顾他们,为什么他们不只不埋怨苏胭的冷漠,反而感谢她? 为何她与人为善,不如苏胭待人冷淡。 钟语溪眉眼瞬间黯然,她当然不会想到,苏胭实力强、连那样诡异的伤都有办法治好,虽说不是医修,在诸修士心中也擅长奇术治疗。 更别说,她救了这群修士两次。 修士,总归崇拜强者。 况且,他们也并非不尊重钟语溪,只是承了双方的情。 见钟语溪不知想什么,被她扶着的修士小心翼翼道:“钟仙子、钟仙子,你怎么了?” 钟语溪这才回神:“没什么。” 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扶你进去吧。” 她现在修为还没回复罢了。 飞舟平稳飞行,再行半日,飞舟下不再是崇山峻岭、长蛇大妖,修士的痕迹开始更多出现。 玉宇楼阁、万家灯火,都出现在修士们眼前。 巍峨宏伟的万道仙府以及仙府附近的主城万相城到了。 这里,有和南宁州截然不同的风景,各州奇侠荟萃在列,在万道仙府一争长短。不同世家将触角伸至此地,以收揽英杰。万道仙府包容、开放,除开收取这些人高昂的灵石费用外,它像是沉默的巨龙,看着一切繁荣生长、生机勃勃。 “苏门主!”谢琅在另一边眉眼弯弯,挥着手叫苏胭。 他身侧是谢和璧,谢和璧从容冷静地看向苏胭,他的目光仍然专注无比,山川河流、万家灯火,在他眼中都自动成了苏胭的陪衬。 但片刻,他的目光恢复正常,平常自若看向苏胭。 苏胭差点要以为那一瞬间炙热的视线是错觉,但她确认,那不是错觉。 谢和璧表现得非常平静,昨夜两人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今日谢和璧仍然从容自如,雅似谪仙。 他心理素质未免强得过分了。 更让苏胭猜测,昨夜的真相是否是真相? 不过,暂时不是思考这一点的时候,苏胭身为门主,有别的事要做。 苏胭应和地朝二人走去:“两位道友找我有事?请进里屋一叙。” “韩师兄,过来一起招待二位道友。” 韩展言,是苕月门魅修。 他所修魅道,并非如普通合欢宗修士那般,以双/修见长,以情念为食。 苏胭身为门主,对于每位弟子所修之道非常门清。 韩展言瞬间明悟门主要做什么,展开万里烟光扇,极和善地笑:“是,门主。” 第23章 ◎冰山下的渴望◎ 越靠近万相城, 飞舟行驰速度越平缓。 里屋内,谢和璧同谢琅坐在一侧,苏胭同韩展言坐在另一侧。既气氛融洽, 又隐隐代表着不同的立场。 他们二人来此,果然是为拉拢苏胭一行人再做努力。 谢琅喝口茶水润喉, 他说得口水都干了:“苏门主头一次来万相城, 可能不大了解。万相城汇聚各方势力,连灵矿、秘境都优先给本势力的修士。无主英才在此地,势必会受到倾轧。” 他疯狂朝谢和璧使眼色,示意族兄出来帮腔。 苏胭见谢琅眉眼相接,微笑询问:“谢道友眼睛进沙子了吗?” 谢琅尴尬地摸摸鼻子。 谢和璧此时确定苏胭没有一点答应结盟的可能性, 他凝望她, 在白皙的指尖停留一瞬, 立即移开目光, 平静道:“苏姑娘既心意已决, 我等自不再多言。” “族兄?!”谢琅惊呼出声,万没想到谢和璧会如此说。 以谢琅看惯世家英才的挑剔眼光, 都敢拍着胸脯说, 苏胭和她门下弟子,俱是万里挑一的英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谢和璧纹丝不动:“谢琅, 慎行。” 谢琅是被见才心喜的喜悦迷住了眼。世家和宗门的同盟,世家为加强联系,必定会再派人前往此宗门, 既是相助、也是缓慢渗透——世家看重的, 根本不是宗门修士帮扶世家这样的短效利益, 甚至不是共同享有秘境的开放权。 而是长期渗透一个宗门, 往根骨中扎入属于世家的血液。 对于有底蕴的宗门,可以不惧这一点,有对掰手腕、与虎谋皮的实力。但如今的苕月门算上门主在内,仅有七名弟子。 苏胭正是看透这一点,才坚决拒绝。 如果再说下去,反而生怨,谢和璧从芥子戒中摸出一张带有谢家族徽的鹰令:“苏姑娘,这是谢家飞鹰令,作为谢家给贵客的诚意,之后贵门在任何时候去谢家任意店铺,都会享受贵宾待遇。” 无法渗透,就选择交好。 谢琅眼睁睁看着苕月门飞了,心中生急,又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接二连三灌茶水下肚,郁闷之情可见一斑。 偏偏,苏胭顺便看过来,无比自然道:“谢道友,你又不渴,郁闷可以出去飞两圈,毕竟茶叶也要不少灵石。” 苏胭道:“抱歉,这是我们苕月门的门规。” 谢和璧、谢琅:…… 谢琅挥金如土时都没被说过要节约,何况才气得喝了几口茶,他盯着杯子里普普通通的茶叶,从郁闷中陷入沉思。猛地抬头看向韩展言,昨夜玩儿行酒令时,这位韩道友风度极佳,他也认同这种奇怪的门规? 韩展言一摇折扇:“门主英明。” 谢琅:……这种规定也能被支持?! 他一阵胃痛,但诡异的是,他居然也生不起气来。或许是因为苏胭抠得坦坦荡荡、毫不掩饰,这些天他早就习惯了,现在生出一种“不愧是她”的感觉。 底线,就是这样步步拉低的。 谢和璧最先反应过来:“苏姑娘,可愿接纳这道飞鹰令?” “当然愿意,东仙州谢家之名如雷贯耳。”苏胭作为门主,冷静分析利弊得失。相对交好而非结盟,适合如今的苕月门。 她伸手去接飞鹰令,同时道:“苕月门有来有往,剑主同谢道友如此慷慨,之后二位若去参观苕月门万魔渊,我给二位半价优惠。其余谢家人七成优惠。” 一直微笑着的韩展言脸颊僵硬一瞬,参、参观苕月门万魔渊? 门主的意思是,以后要把万魔渊作为名胜景点般有偿开放?万魔渊在苕月门的定位,就如同一些剑宗的剑冢,从来没有哪个剑宗收钱让人去参观剑冢。 韩展言觉得,风堂主出关后,可能又要险些被门主气死,再找门主麻烦了。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5节 他冷静思考一瞬,决定当自己没听过这话,不掺和这趟浑水。也许,只是门主一时心血来潮,门主虽爱财,但应该不至于如此。 谢和璧也听过万魔渊大名,无法把万魔渊同有偿参观之地联系在一起,但他并未扫苏胭的兴,雪衣乌发冷峭如霜,晏然自若道:“如此,多谢苏姑娘。” 苏胭去拿飞鹰令,谢和璧也被刚才万魔渊的事分走瞬间注意力,没来得及抽开手。 瞬间,两人的手指触碰在一处。 苏胭的手润如凝脂,常年挥刀,被灵气滋养得美而暗蕴力量。她身为机关术师,手指更是灵活修长。刚才那不经意的一触,碰到指上淡淡的薄茧。 谢和璧有瞬间怔愣,在目光幽深之际,立即恢复雅量高致的清寒之态。 很快的反应,那丝怔愣甚至比别人的走神还快消失,苏胭要不是和他打过几次,知道他无论是剑心专注、还是灵力操纵都可精准到毫微地步,绝不可能犯这种问题,也会被骗过去。 苏胭面无表情,毛骨悚然,向来沉稳冷漠的剑主,因为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就能愣一瞬? 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苏胭目光灼灼望向谢和璧,谢和璧宛如没有发生刚才的意外插曲,他率先放下飞鹰令,不打算让苏胭再发现什么,悠然抽回手,不急不缓极有风度。 “苏姑娘,它是你的了。” 苏胭想了想,现在并非发作时间:“多谢。” “既然如此,我和谢琅先行离开,苏姑娘慢饮。”谢和璧起身,对抚着茶盏的苏胭道。谢琅服从他的安排,同样朝苏胭、韩展言点头示意,随谢和璧走出门外。 苏胭这才问韩展言:“成功了吗?” 韩展言这才不绷着和煦微笑,放松下来,他很少有这样不注意形象的时候,如今眼下青黑,明显累狠了。 苏胭拿出灵石,放在他面前,示意他快速补灵。 韩展言摆摆手:“我还撑得住。门主,我观察到谢琅有关于我们未来的演化,是在一名气度不凡的修士面前——应该是谢家长辈,他恭敬立在他面前,力谏他将宝压在苕月门身上。看样子,那时我们门派同另一门派或世家起了龃龉。” 苏胭点头,未来苕月门果然和一些、或者某个宗门世家起了矛盾。 风堂主提醒过,少和沧澜宗、青凤门接触,但这两宗不可能不派弟子来万道仙府。退一万步说,谢和璧明晰而富有决断,他可以快速作出不再拉拢苕月门的决定,但其余人不一定可以。 除开交谈、讨好这种拉拢方式,还有个拉拢方式是弹压,逼迫不得不投靠它。 这是苏胭意料之中的事。 万道仙府是机会,也是漩涡,这里汇聚各个世家宗门弟子,正适合所修道各不相同的苕月门弟子成长。 她旋即问:“谢和璧呢?” 韩展言摇头:“我无法窥测到关于他未来的演化,而且险些被发现,刚才他出去时,看了我一眼。” 目光不重,但让人透心发凉,如被冷渊攥住。 苏胭以手指轻点桌子:“这样嘛。” 韩展言修魅道,不以情念为食,双修为要。但是,魅道仍然以操纵情绪为主,他能轻易激发别人心中的战意,乃至提升当时的修为战力,也能反其道而行,激发对方心中掩藏最深的恐惧、重则动摇道心,轻则使对方减损实力。 当他作为魅修分析对方所有情感、一贯行为时,能由此推出对方在未来的一瞬行为,名为:魅道演化。 通俗理解为预知。 一次只能预知一瞬,魅道演化非常准,但也并非不可改变。基于此,韩展言虽然不擅长斗法,但他绝对是苕月门弟子中掩藏的杀器之一。 比如,在苏胭或者金原和人斗法时,他使用魅道演化,很大可能可以预知对手未来一瞬的动作。 魅道演化在韩展言和对方实力差距过大时,并不好发挥出来,需要更了解对方。 所以,在谢琅心存找到苕月门弟子喜好、弱点,拉拢她们,和她们行酒令接触时,苏胭也让韩展言多和谢琅熟悉熟悉。 苏胭并不气馁:“谢和璧修为很高,我和他动手时,推断他实际修为不只金丹。” 谁知道他修的是什么道? 剑主不可能是普通金丹,普通金丹也不可能成为万道仙府剑道考核的主考官。 韩展言放松在椅子上,眉目倦然:“不只如此,他的情绪,我大多都无法看透。连他和谢琅在一处时,他们是族兄弟,他理应该放松些,没那么强戒心,可我仍然无法看透,连隔着雾都说不上,是白茫茫的一片。” 谢和璧就像一堵无懈可击的墙。 苏胭听到这里时,心中一动,韩展言作为魅修,最擅长的就是捕捉情绪、心理,他在大多时候,是照射人心的一面镜子。 苏胭道:“谢和璧同我一起相处时,他是什么情绪?” 韩展言疑惑抬头,没大理解门主的话跳跃得这么快。 但他仍然尽职回答:“他和谢琅不同,谢琅外露,他内敛,没有谢琅这么强的情感。对于门主你,我只能认为他起初和谢琅类似,想要通过门主你拉拢苕月门。至于到后来,或许是因为门主你坚定拒绝,他便没有特别的显露。” 韩展言说得委婉,换个意思就是,谢和璧对谁都冷漠。 苏胭一边听韩展言说话,一边快把手中茶杯捏得变形。 谢和璧妙啊,还有多少惊喜是本门主不知道的? 苏胭脸色奇黑,想到自己的亲眼所见,以及谢和璧在绿草如茵浩瀚星河下亲口承认的出格。 他明明这么不正常,能将魅道修至领悟“魅道演化”的韩展言,却以为他冷漠思雪,完全没看透他的心思。 苏胭扪心自问,若非她并非被谢和璧初见就提出成婚而先入为主、有所警惕,再加上她本人在生死间历练出的强大直觉,她现在能否发现谢和璧的行为? 冰山之上,他展露出的却是光风霁月。冰山之下呢?藏得越深,是否说明藏得越多? 这样一个能瞒过魅修的人,对上她时,到底是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被她本人察觉到。 苏胭开始牙痒,魔刀被篹得生紧。 此时,飞舟速度乍然变缓,她和韩展言差点往前一倾,庞然大物的飞舟与空气碰撞刹出巨响。 万相城到了。 第24章 ◎这么快换套路了?◎ 苏胭行至甲板上, 飞舟头部已站了一群修士,或一脸喜悦之色、或强自压抑、沉稳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万相城。 相同的是,众修士的眼底都有渴望、欣喜, 历经千辛万难,终于到了万相城。 只有极少数几人, 眼底的喜悦没那么明显。 谢和璧、谢琅二人一贯看惯万相城的繁华, 谢和璧一贯冷漠似谪仙,谢琅也颇有贵公子气度,他二人一青一白,站在众人之外,衣袂翩翩却呈游离之相。 另外两个没这么喜悦的人, 则是苕月门的阴南光、祝青。 魏紫雪注意到阴祝二人的不同, 温柔询问:“两位师弟怎么了?” 阴南光皱眉捏着招魂幡:“里面龙气太重, 小黄他们不喜欢。” 祝青也内敛体贴道:“我更喜欢来时的那些地方, 但我知道万相城是我们必须来的地方, 没事的,三师姐。” 祝青身为御兽师, 自然更喜欢妖兽聚集之处。 三人正说话, 苏胭和韩展言一同来到甲板。 苏胭道:“万相城龙气重,是因为万道仙府里有几条龙脉。”她青衣翩跹,在晨光云气里恍若神女, “万道仙府的龙脉,真的有龙,他们有四条龙, 分别镇守东西南北四方。” 谢和璧心道, 其实共有五条, 还有一条盘踞中央、不为人知。 谢和璧注视苏胭侃侃而谈、仿佛在发光的模样, 见她感兴趣,本想告诉她,但此事涉及万道仙府机密,只能作罢。 苏胭发现他在看自己,一个眼刀飞过去,同时下意识捏紧刀,之前被谢和璧盯着的那只手下意识轻抚刀鞘。 刚才,她果然发现了自己瞬间的失态。 谢和璧心下确认,朝苏胭淡淡颔首,似只是打招呼般。苏胭对他的表里不一不置一词。 这股奇异的气氛被祝青喜悦的呼声打断:“龙!门主,我们今天就去万道仙府吗?” 祝青一扫刚才郁色,身为御兽师,他怎么可能不想见见龙。其实祝青很馋谢和璧的虚空兽,奈何谢和璧生人勿进,虚空兽也并不常常出现,祝青无法靠近。 苏胭道:“明天就去,今天现在万相城买些东西。” 她旋即看向仍然失落的阴南光:“阴师兄不必担忧龙气问题,去珍宝阁买一个绝息镯,把你的招魂幡收进绝息镯里就可以了。购买绝息镯的钱走门派账务。” 意思是,她掏钱。 苏胭这话一出,飞舟沸腾。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看向苏胭,今天天下红雨了吗?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苏门主打算掏钱,连谢琅也惊得呆滞在原地,脸上有瞬间空白。 谢琅发誓,上次被开山兽差点劈开时,他都没这么惊讶。 阴南光喜出望外:“多谢门主!”孤僻、单纯的鬼修因为一个法宝,双眼泛泪,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 众人:……虽然反应夸张到很离谱,但他们居然都能切身体会阴南光的感动。 其实,苕月门弟子的法器都走门派账务,但他们之前太贫穷,每人都只有一件本命法器,还很少修缮、更换零件。苏胭虽然做杀手时杀人越货,但苕月门弟子们修的都太偏门,压根没有合适法宝给他们,只能卖掉。 如今绝息镯是鬼修面对龙气时,不得不买的法宝,苏胭当然愿意买。 尤其是最近谢和璧为了接近她,明里暗里给了她不少羊毛。一想到灵石,她对谢和璧的嫌隙好似忽然没那么深了。 谢和璧正在此时朝她看来,目中清冷微减,朝她点头致意,一副风轻云淡之色,完全不觉得自己动辄掏十倍灵石的行为宛如冤大头。 谢和璧不需要灵石修炼,也不需要灵石购买任何法宝,无论是他本人出入秘境、还是在万道仙府任职、以及背后的谢家,都令他的灵石堆积成可怕的数字。 众人想着绝息镯这么贵,苏门主也愿意买,会否他们对苏门主评判出错。毕竟才短短三天,也许苏门主做生意时抠,平素是个大方的人呢? 然而,下一瞬,飞舟外传来一个声音:“飞舟?” “飞舟进入万相城,可直飞万道仙府、麒麟秘境等地,但要先获得准飞资格。中型飞舟准飞资格三万灵石,你们已经越线。购买准飞资格请在这里交付灵石,若拒不购买……” “稍等。”刚刚大出血的苏胭打断这位守城修士的话,手中魔刀飞出,变成一柄巨刀,守城修士以为她要动手,纷纷戒备。 只见,魔刀以灵力为基点,在空中活活把飞舟撬得后退几米。 苏胭这才收回魔刀,魔刀缩小,在掌心飞速转圈。她道:“现在没越线了,请问步行进城走哪边?” 守城修士:…… 他们看守万相城空中岗位这么久,有飞舟的都非富即贵,从来没有人拒绝支付三万灵石选择步行过。 守城修士见苏胭容貌瑰丽如仙,静静站着时气质悠雅似莲,刚才露的那手也十分不凡,招式奇诡,误以为她是哪位世家大宗的人,便道:“仙子一路前来餐风露宿辛苦了,若以飞舟直飞万道仙府等地,一下飞舟就有专门的客栈可供仙子休息。” “若是其他方式,就没那么方便。” 苏胭道:“多谢,我爱好特殊,不喜欢方便,请问步行城门在哪边?”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6节 飞舟上诸位修士听着,哪里不知道这句话应该翻译为:我不喜欢掏钱。 守城修士也头一次听到这种回答,摸摸鼻子:“步行城门在西边,仙子慢行。” 守城修士说完,好奇地打量飞舟,这是哪个世家、宗门的飞舟?行事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钟语溪觉察到这目光,清丽的面庞慢慢晕上红色,觉得别人认为她们小家子气,有些抹不开脸来。她对黑玄道:“少门主,其实飞舟直飞万道仙府,却有许多便利。” 黑玄道:“没事,我看过地图,进入万相城后,到万道仙府最多半日。半日时间而已,节约三万灵石还不错。” 三万灵石,可以给他门下弟子置换些好刀,也可以放在领事堂激励弟子修炼。 若是以往,财大气粗的黑玄约莫就掏了这三万灵石,但经历几番险境的他,却改变了想法。也许,苏胭是对的,她虽然抠,但每块灵石都花在刀刃上。 钟语溪见黑玄如此说,只能体贴微笑:“少门主说的是。” 很快,飞舟掉头,在云层中飞向西边,抵挡城门后,缓缓落在地面。修士们陆陆续续走下飞舟。 这次的旅途,就这么结束了。 钟语溪长舒一口气,听着别人对她道别。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在飞舟内这几日,钟语溪见了太多匪夷所思、她无法理解的事和行为,如今终于要离开,她只觉得心内松快。 钟语溪柔声对黑玄说:“少门主,我之前给你说过,我师尊也让我去万道仙府历练,少门主之前也说好了,黑刀门若要求长远发展,不能只偏安南宁州一地,行事还是向正道大宗看齐得好。” 黑玄点头,虽仍不觉得正道就如何受人仰望,但到底能听下去。 钟语溪微微一笑,在她结识黑玄前,黑刀门在南宁州当地风评并不好。若能将黑玄完全感化至正道,是一件造福苍生的事情。 钟语溪道:“那我们这就同路吧。” 钟语溪翩然下了飞舟,走在前面,路过苏胭面前时不假辞色:“苏门主,我欠你的二十一万灵石不日就会给你。” 苏胭摆摆手:“成,反正有契约在。” 魔刀契约的反噬,钟语溪无法承受。钟语溪想到这几次交道,面色冷下,再催促道:“少门主,还不走吗?” 黑玄将飞舟缩小,放入芥子戒中,道:“钟仙子,稍等,我找苏胭有点事情。” 钟语溪讶然看过去,黑玄找苏胭能有什么事?这些日子,苏胭从黑玄那儿拿了十万灵石,还拿到了飞舟控制权。这种情况下,黑玄不该对苏胭满是恶感? 钟语溪有心想问,又自矜身份问不出口,只能淡淡点头:“少门主去吧。” 漆黑法衣、腰系长鞭的黑玄朝苏胭而去,直接把苏胭约到另一边,不自然道:“苏胭,这次……反正之前黑刀门、苕月门的嫌隙,都暂且搁下吧,在万道仙府,我们两个门派需要通力合作才是。” 黑玄道:“实力匹配,才是合作。实力不匹配,只是给人当狗。” 那些正道大宗,确实强悍。但黑玄压根没想过投靠他们,他来此,仅仅是为了在万道仙府博采众长。钟仙子是个好人,为人也热心,但她言谈之间,太想改变黑刀门了。 黑玄作为一门少门主,哪里不知道任何门派都不只有正邪之分,钟仙子人好、善良,但想得简单,若黑刀门真要求得正道大宗的认可,绝对会被换一层血,那时的黑刀门就只是附庸。 苏胭作为苕月门门主,和他处境相似,能懂他。 果然,苏胭微微勾起唇:“当然,独木难支。” 此刻,不远处黑刀门弟子还在和苕月门弟子打打闹闹,嘴上谁也不服谁,因为素日侵占地盘之事吵吵嚷嚷。但他们的门主和少门主,已经私下完成秘密合作的交流。 谢和璧望向此处。 他的神识其实是九转元婴水平,眼下苏胭和黑玄靠得极近,几乎快头抵着头交流。 谢和璧看在眼里,并没有动用神识窥听他们谈话内容的念头。此时,苏胭的表情同跟他谈论和谢家关系时一样,淡定从容,好似在发光。 他看见她静静发光,只会有满足感,并不会武断不分青红皂白地想要束缚她。 谢琅曾经看过些修真界话本,谢和璧随意一瞥,看见里面的男修对女修表示爱意的方式倒是有不分青红皂白的独享,但谢和璧并不认同。 情感上,他的迷恋让他想要得到她愿意的、在情感上的独一无二。但是一门事务、交际往来,谢和璧只会更欣赏她的游刃有余。 况且,谢和璧眸光一缓,若是真有谢琅所见话本那样的人,估计会被她砍到死。 谢和璧静静望着此处。 却见黑玄和苏胭密谋完后,苏胭唰地一改正色:“既然我们现在摒弃嫌隙,你刚才掏出来看的那张地图能不能给我看看?我也熟悉熟悉万相城。” 黑玄嘴角一抽,从怀里拿出地图:“一张地图五块灵石,你没买?” 苏胭接过:“你想也知道,万相城的地图在万相城外买肯定贵一点,去当地买就会更便宜,我当然不会买。” 她说的居然还真的有道理! 但是,黑玄没被蒙骗:“五块灵石而已。” 苏胭理所应当道:“一瓶辟谷丹二十五灵石够吃一月,五块灵石够吃六天。”她一边回答,一边念念有词。 黑玄气得磨牙,她还搁这儿念,是想把他的地图背下来吧?从小到大都这样,苏胭雁过拔毛,连他一张地图的便宜都要占。 黑玄气得就要扯过自己的地图,苏胭按住不给,黑玄干脆和她一起看,比比谁记得多。 两人挨得极近,头都要挨在一起了,表情也明显发生变化。苏胭全心放松地蹭黑玄的地图。 谢和璧清湛的目光一深,黑发宛如流瀑,目光探向此处。 他想,似乎不大妙。 谢和璧还能保持风度,其余修士离开时也同他打招呼,他点头,动作恰到好处,如同演练过无数次般清冷疏离、却礼仪完备,不近不远的距离。 黑玄发现自己背不过苏胭,气上了头。 从小到大的小争执加在一起,他完全忘了自己已经是少门主,两人斗起嘴来。 就在此时,谢和璧走过来:“苏姑娘,少门主。” 黑玄平复心情,同样和他打招呼,继而离开。 苏胭则道:“谢道友,有什么事?”她手里抓着黑玄留下的地图,显然,黑玄怒上心头,干脆不要这张让他自尊受挫的地图。 谢和璧目光在苏胭手中的地图停顿一瞬:“苏姑娘,此次旅途已完成,苏姑娘餐风露宿……最重要的是,苏姑娘门下有弟子要进阶。” 吞噬圣体,是连谢和璧也少见的道。 而吞噬圣体要进阶,除开必要的境界修为外,还需要…… 谢和璧道:“万相城中名珍楼,会为苏姑娘和门下弟子备下一桌酒席,请苏姑娘赏脸。”在苏胭回复他前,他补充:“我并不会去,考核在即,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准备。” “苏姑娘请放心,万道仙府已至,经过昨夜种种,我不会再唐突姑娘。此酒席,就当我为唐突姑娘准备的赔礼。” …… 苏胭想到三个字,鸿门宴?但他又并不会出席。 奇怪,短短一夜,谢和璧这么快就换了套路? 他现在居然有种让人雾里看花的感觉,连苏胭一时也摸不透。是换套路还是改过自新,有待商榷。 作者有话说: 更新,以后固定更新时间在早上10点左右,适合我的工作时间。 我晚上六点下班,七点半左右到家,吃饭做饭洗漱两个小时,这样的话累了我可以直接睡,定个四五点的闹钟就能起来码字更新。 其余更新时间变故太大,有时挡不住疲惫。 第25章 ◎心虚的虚空兽一◎ 谢和璧好似真转了性儿, 端的是一个光风霁月。 苏胭盯着他完美的脸默看半瞬,当有一名对手很狡猾时,她需要和他死磕吗? 不需要, 她只需要找到这个对手薄弱的弱点就好。 苏胭侧过脖颈,目光直指不远处的虚空兽。这只以圣洁温和著称的圣兽, 无甚心机, 前几日看她的眼神一直有心虚。 眼下,虚空兽湛蓝的眼眸里却坦坦荡荡,虚空兽听见谢和璧的话了,主人不是说他为之前的唐突之举感到抱歉吗?虚空兽一直同谢和璧在一起,见过主人光风霁月、冰冷如云间雪, 独独没见过主人这几日的行为。 所以, 他觉得谢和璧这几日的行为只是特例, 他一定已经迷途知返。 虚空兽坦荡真挚地回望苏胭。 苏胭差点儿信了, 为什么要说差点? 因为此刻她面前有几名热情的修士, 好客地招揽她:“仙子,买不买万相城地图?五块灵石一张。” 一名修士伸长了脖颈, 见苏胭手里拿着的地图, 道:“仙子,你手里这版地图不全,一看就是在城外买的吧!万相城新发现的麒麟秘境都没印在上边儿, 买我这个,我这个全乎。” 苏胭静静盯着他。 那修士被这么名漂亮女修盯得脸发红,心里发虚, 干笑几声:“仙子考虑考虑。” 他又热情地招揽周围的修士, 甩着手中地图:“瞧一瞧, 看一看, 新万相城地图,内附麒麟秘境地址,只要五块灵石。” 五块灵石不多,瞬间围了许多修士过去。 秘境地图十分重要,会记载哪些地方有强大妖兽,提醒修士避开,这名修士的地图很快被一抢而空,只剩下一张。 他捏着地图,擦擦汗水:“仙子,只剩最后一张了。”看了眼天色,“我今儿还着急回去修炼,看仙子你颇有眼缘,这样,这份地图我一块灵石卖给你。” 一块灵石,真是大让利。 苏胭则一直盯着他:“你真善良,舍得做赔本的买卖。但我更善良,我一行七人,实力不弱。所以,这份地图还是给更需要帮助的人吧。” 说完,她对旁边没买到地图的孤身女修道:“一块灵石的地图,你买吧。” “好!”女修眼一亮,本来做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几人先来,这最后一张地图,她本来以为轮不到她了呢。 她拿出灵石,要递给卖地图的修士,那名修士的脸却瞬间苦了下来。 这位仙子若是不要这份地图,他怎么和那位交待? 苏胭冷冷道:“戏不错,下次建议注意细节,向你背后的主使者多学学。” 谢家门客:…… 苏胭见他骤变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是谢和璧。 谢和璧刚才挑那个时间点走过来,果然是因为黑玄给了她一张地图。苏胭没有失忆,上次她拿着无尽虚空的尸体,谢和璧就要花十万买下。 更别说,现在黑玄送了她一张地图。 她愿称之为变态界最具学习力、成长性的天花板。 正常人会千方百计不想看到她收一张别人的地图?仅仅是地图而已,这种奇怪的独占欲,令苏胭想敲掉谢和璧的脑壳。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7节 偏偏,在二人交锋中,谢和璧极具成长性。 他知晓这样的独占欲会让苏胭警惕到极点,所以不再自己砸钱,先行一步离开,换别人来演这场戏。临走时,他甚至故意提出名珍楼宴请她、他却不会去的事,作为烟雾弹,来迷惑苏胭的思考。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苏胭都要忍不住喟叹一声,谢和璧这脑子、这反应、这判断,这一波三折,哪怕不修剑,也干啥都好使。 卿本佳人,奈何变态。 她收一张别人的地图他能死吗? 苏胭戳穿谢家门客后,那位门客哭丧着脸:“仙子,你、您怎么发现的?” 他装得难道不像吗?这么多份地图都卖出去了。 苏胭微笑:“你觉得,我会教老虎怎么吃我吗?” 门客:“……不会。” 那不就结了,苏胭能发现其实再简单不过。这里隶属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修士很多,在这里卖东西一定好卖。 但,这里隶属城门要塞,万相城的掌权者肯定不愿看到一堆人堆积在此。这附近都没几个卖东西的修士,少有的几个,也心惊胆战,随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被抓。 这名修士虽也学了这做派,但就凭他刚才为博取她信任的那几声吆喝,就像大海里的灯塔,橘子里的蒜,亮眼、特殊极了。 能这么猖獗的,显然也是万相城掌权者之一。 金原立即揪住这名修士的衣服:“使诈?谁派你来的!” 这名修士咬紧牙关:“你们误会了,万相城内禁止斗殴。违者处以杖刑或罚款。” 苏胭示意金原放下他,一切和灵石有关的东西她都很快速。 同时见这名修士一脸坚定,知晓谢和璧平日估计御下有方,才让人心甘情愿替他做这样的事。她收回目光:“走了。” 苕月门弟子们警告地望那名修士一眼,朝万相城中心走去。 风飘遥地吹过来他们的谈话:“门主,是谁派他来的啊?” “谢和璧。”苏胭直言,魔刀在她手中熠熠生辉。 他?苕月门弟子们瞬间了悟,这些日子谢琅确实疯狂想拉拢他们,陆明道:“虽然我们不可能和他们结盟,但这样的重视,总归让人心里舒适。” 他身为儒修,喜好的就是才华为人所见,如诸葛般被三顾茅庐,是刻在陆明骨子里的浪漫幻想。 苏胭本来想说不是拉拢,有关拉拢的事早谈妥了,而是…… 话到嘴边,苏胭眼一沉,没脸说下去,她好歹是威风凛凛的一门之主、杀手界响彻人、妖两族的新秀,被人这样觊觎,实在是丢脸。 她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而已,走了,先买绝息镯,再花一日让大师兄突破。” 陆明忍不住笑:“我的意思是,门主没收下那张地图,实在是匪夷所思。” “万道仙府也控制了一半麒麟秘境,届时,我们只要进入仙府,不愁没有地图。” 临风阁内。 凭窗站着一名形貌俊雅如谪仙的男子,他乌发披散,头上束着白玉冠,正是谢和璧。 回到万相城后,谢和璧换了一身衣裳,雪白衣服上边滚着金丝暗绣,绣成流云江山图,乍一看洁白似云,走动间金光熠熠。 他在万相城最中心眺望苏胭所在的方向,强大的神识能让他穿过种种障碍,见到城门附近的事。 又失败了。 苏……胭,谢和璧敛眸,咀嚼这个名字。 她比他想象中更敏锐,周身都像有刺,让人无从下手。 谢和璧此生从未尝过失败滋味,他注视着手中五行彩绦,在临风阁洒入的阳光下,五行彩绦晕着惊人的美丽,缠绕的丝线密织,一道漆黑交织于上,那抹漆黑浓墨重彩,如一朵黑色的玫瑰。 风中多了几道由远而近的气息。 有什么人靠近了。 “居然还有人比我们来得更早。”窗中飞来一名少年,黑发、红色发带,眼睛圆圆如猫,手持一柄巨大的重剑。 看见谢和璧之后,他收起调笑:“啊,是谢家剑主。”谢和璧气质疏冷,再活泼的人到他面前,都会禁不住收敛性格。 他才出关,消息不灵通,身后的人告诉他:“遗光真人是这次剑道考核的主考官,我们需要共事。” 遗光,是谢和璧的道号。他曾几次入元婴,故也被称为遗光真人,若等他到了化神,就是遗光真君。 那少年,危无忧点点头,顺服许多:“行。” 谢和璧收起五行彩绦,收拢至袖内,他站起身,算是迎接这几位万道仙府的剑道天才:“本次考核分两类:悟剑或是悟道,任意满足其一,可进入万道仙府修剑。。” 他一说出此话,众人对视一眼。 剑和道分开?剑道就是剑道,若是只修道,不如去做法修? 危无忧本尊敬他,却也道:“只重剑术,把剑术练到极致又如何?若不入道,则无法搬山填海,哪里打得过妖兽?只重道的话,我们是剑道,又不是法修。” 危无忧眉眼中有利气,英姿勃发,什么话都敢说。 本来就是,他搅着头发想,谢和璧是剑主很强,但他也强,谁还不能争个长短? 临风阁外阳光大盛,屋里几位剑道天才间气氛渐渐肃然,直到咳嗽声响起。万道仙府几位剑道真君前来。 几位真君以忘尘真君为首,他须发皆白、目露精微,很容易使人忽略。他哪怕御风而来,也穿着短褐布衣,如同和蔼的老农,背微驼。 忘尘真君在几位弟子脸上逡巡,笑眯了眼:“多大的人了?这就争上了。” 他的目光扫过危无忧等人,最终落在谢和璧身上,有毫不掩饰的欣赏,仍道:“遗光,看来你的提议,大家都不同意。这是你的失职,你打算如何做?” 忘尘真君手一抬,临风阁内压力顿生,包括谢和璧在内。 剑主,是金光闪闪的名头,是天下之剑对他的认可尊崇。但是,身为修士,太上玄微剑道才是谢和璧立身之本。 他如今差一转是元婴,正在金丹巅峰。 谢和璧迎着压力,乌发无风自动:“若有异议,则战。” 谢和璧的容色曾被万道仙府的弟子们津津乐道,甚至有弟子特意绕去剑院远远相望。此时,更是冷辉交映,满室生辉。 危无忧被一激:“战就战!”他拔剑而起。 忘尘真君抬手阻止,如嫌太阳晃眼般:“你们这些年轻修士,总是如此急躁。无忧,我问你,哪怕遗光赢了,难道就说明他的主张是对的?剑与道分开,闻所未闻。” 危无忧抿唇不说话,眼里有不服,凭什么假定谢和璧赢? 他不忿时,谢和璧仍如月间云寒,风吹不动。忘尘真君打圆场:“无忧,我的意思可不是你会输,你别用那种眼神,年轻修士果然焦躁。我是想说……遗光想要证明弟子分别满足剑、满足道,就能进入我剑院,总要拿出证据。” “万道仙府的考核可不是小事呐,关系着这么多四面八方来的修士,遗光,你说对吗?” 谢和璧心领神会,并不怯战,临风站在窗口:“我只用剑,不用灵力同危师弟相斗。证明只有剑、无灵力,一样能成就剑道。” 危无忧咬牙:“你太托大了!” 忘尘真君示意他冷静:“遗光,只有道、不用剑的修士你如何证明?”他沉吟一下,“这样,去另外几院借一个修其他武器的金丹弟子过来,找出色的。” 忘尘真君笑得和蔼,若剑与道真能分开,以后修真界浩劫来临……会否死的人少些? 他正要打发人去借弟子过来时,临风阁如同地动一般剧烈摇晃起来。 墙壁裂开,空中的灵气被搅得更加活跃,谢和璧的虚空兽从芥子戒中钻出,它闻到了空间裂缝的味道。溯兰真君手一持剑,随时准备诛杀无尽虚空的分//身。 谢和璧没有感应到无尽虚空的味道,反而是…… 忘尘真君也道:“溯兰,等等!” 从空间裂缝中掉出来的不是无尽虚空,而是人。溯兰真君从不滥杀无辜,当即收剑。 苕月门弟子横七竖八地掉下来,陆明率先摔在地上,噗通一声,紧接着又一声,他被掉下来的韩展言活活砸得骨头咔嚓一声,裂了。 陆明的惨状震惊了还没落地的弟子,阴南光召出招魂幡,用小黄等垫着自己,不让自己摔断骨头。魏紫雪机智地抢了一只游魂。 剩下几人也没有逃脱陆明的命运。 其中一位并未苕月门的修士,口吐鲜血趴在地上。 谢和璧登时仰头看,苏胭呢? 苏胭比陆明他们强在,空间裂缝的罡风还不至于让她失去反抗能力。她周身是一个深紫色的结界,魔刀泛着黑紫色,正抵在金原嘴里。 金原此时面色呈青黑,没有以往憨厚的模样,他张大嘴,临风阁内的一切都往他嘴里吸。 “大师兄,刚才我能忍你。现在你吸的东西都太贵了,你先睡吧!”苏胭的魔刀一搅,魔气凝结成实质,封住金原的口窍。 金原昏倒过去。 苏胭也被罡风吹着往下掉,她没有落在冰冷的地面,而是落入了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 苏胭:??? 刚才几位师弟可都是被摔吐血了,这楼里的修士们也没出手相救。这是人之常情,他们来历不明,不给他们一剑就不错了。 但,为什么偏偏她被抱住了?这种熟悉的差别待遇让苏胭心中有个预感,她一抬头,果然是谢和璧。 苏胭正要道:“谢——” 谢和璧以指抵住她的唇,声音微微沙哑:“苏姑娘,先别说话。你们骤然降落,我需要同真君解释你们并非歹人。” 你解释和捂我嘴有什么联系?我不只要谢谢你慷慨解危,还可以和你一起解释,苏胭心想。 但下一瞬,她立马明白了谢和璧的想法,因为现在他需要花费精力对付万道仙府师长,所以可能无法再面面俱到对她装出上午那种分开为过客的态度。 妙啊,他不会真这么想吧? 苏胭锐利地看向谢和璧,只看到谢和璧……恰好移开了视线,时间掐得刚刚好。 谢和璧把她轻轻放在地上,手收开,残留着苏胭温度的手掌则背过身去攥起。 若是平时他许能自控,但这样接触… 同时,太上玄微剑如惊鸿刺出,空间裂缝中的罡风被剑气刺散,虚空兽从谢和璧身旁跃出,一口吞掉这个小空间裂缝。 忘尘真君见谢和璧这么能干,也就歇了出剑的心思,他眯起眼,啧了一声:“魔?又不是魔,奇怪。” 他看向的是地上的金原。 第26章 ◎剧情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8节 临风阁凭空出现的空间裂缝、金原神智全失、仿佛入魔的状态, 都让临风阁内气息紧绷到了极点。 若非临风阁内都是些胸有成竹的修士,几位真君坐镇于此,不慌不忙, 此刻定然早戒备地同苏胭等人兵戎相见。 谢和璧收剑,太上玄微剑剑锋寒凉, 挨在他手旁。 他开口:“真君, 他们是南宁州苕月门弟子,此次同弟子一同来到万相城,并非邪魔。”、 谢和璧这样说,危无忧等人纷纷侧目。若是旁人这样解释就罢了,谢和璧在剑院多年, 连危无忧这样仅次他半级的剑道天才都不熟悉他, 可见他平素并不与人亲近。 不说与人亲近, 他深居简出, 不孤峰上终年晶莹裹雪, 连足迹都没有,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这群人运气挺好, 得谢和璧回护。看来不会被当成魔抓去镇魔塔拷问了。 “苕月门?”忘尘真君呢喃这个名字, 竟有片刻失神。 忘尘真君时年五千岁有余,他是此地最年长的真君。在他还是筑基境修士的那个年代,苕月门如日中天。 他眼前好像又看到那一幕:当任苕月门主负手而立, 若巍峨巨塔凭立空中。 他周围则是数不清的飞仙,彩衣流光从四面八方而来,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骇人的气势令山河震颤、同苕月门主战在一起, 忘尘真君不敢直视, 为在这种锋芒中活下来, 他钻入一条巨蟒腹中, 在巨蟒的皮糙肉厚下,忘尘真君才活了下来。 可那条蟒蛇,却死在战斗的余威中。 从此忘尘真君立下誓言:此生绝不诛杀任何一条蛇类妖兽。 忘尘真君从蟒蛇腹中小心翼翼钻出去,尚未来得及吐息放松,就听一个沉稳的声音:“还有活人?一会儿这里的地要陷下去,你赶紧走罢。” 说话者气度沉稳、如同一个血人,他容貌只是平常,却刻有一种正气凛然、敢同日月争辉的气度、鲜血沾在刀斧般的脸边,顺着脸流下。 正是那位苕月门主。 周围全是飞仙的尸体,那些飞仙都是飞升的仙,以数量、境界占据绝对优势,却死在这位门主手中,若非忘尘真君亲眼所见,他绝不可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可这样的事真切发生了。 他吓得说不出话来,苕月门主满脸鲜血,却伸出手:“忘了,现在灵压未散,你飞不起来。罢,就让本尊送你一程!” 他随手一托,忘尘真君被送到另一个山头。 他在空中乍然听到一声巨响,回首,苕月门主裂开山峰,山体陷落,轰隆隆间,飞仙们的尸体全部被镇压至一片谷底之中。 后来,这片谷底得名:万仙谷。 万仙谷和万魔渊对应,都是苕月门之物。只是,一个镇压的是飞仙尸体,以及仙的法宝。另一个镇压的都是邪魔兵器。 可惜,这样如日中天的苕月门,不知为何忽然衰败,就像忘尘真君想不通为何苕月门主会诛杀飞仙一样。 待忘尘真君修炼出关时,就听到苕月门分散成两半的消息。一名弟子直接带着苕月门一些弟子,另外成立一个新的门派,叫做青凤门。 渐渐,青凤门越发展越好,吞并几个宗门后,跻身四门八宗之列。苕月门却一落千丈,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 没想到,今日还能再听到苕月门的名字。 忘尘真君有种岁月如梭、缘分似幻的感觉,他抬眼打量这几位苕月门弟子的境界,最高不过结晶境。一种英雄末路、后继无人的心态又从他心中升起。但转念一想,他们居然还没彻底解散,已是不易。 溯兰真君则道:“苕月门?风行烈是你们什么人?” 溯兰真君淡紫衣衫,腰间长剑上系着红色璎珞。苏胭眼尖,认出这是风堂主火莲枪上的部分红缨。 苏胭回:“风堂主乃苕月门戒律堂堂主。真君识得他?” 溯兰真君脸一红,宛如染上红霞,苏胭微微了然,哪怕是修士,也过不了儿女情长一关。 却听溯兰真君气道:“好!风行烈欠我五十万灵晶,每次找他把他扒了他都没灵晶还!他的灵晶到底用哪儿去了?你们是苕月门的人,快还灵晶!” 苏胭:??? 她心神一激荡,噗嗤一下,唇角溢出血来。五十万灵晶?!她想到风行烈那句:我突破的灵石已经赚得差不多了,门主放心。 ……苏胭以为风行烈是赚了笔大生意,没想到他是厚着脸皮去借? 很好,反正她还不起。 光是听到让她还五十万灵晶,她就气血翻涌,苏胭面无表情擦去唇角的鲜血,颇觉这个门主当得不如生产队的驴。 溯兰真君一愣,她怎么吐血了? 溯兰真君以为是她受刚才的罡风所伤,倒没太在意,继续问:“你们什么时候还?” 苏胭正色、不卑不亢道:“真君,风堂主是本门弟子长辈,身为修士,长幼有序、以长者为尊,礼不可废,是也不是?” 溯兰真君疑惑,仍道:“是。” 苏胭颔首:“既然如此,我们这些小辈,怎么能插手长者之事?若我们越过风堂主还真君灵晶,岂不是废了礼节?” 溯兰真君和她对视,从她美丽的面庞看到两个字:无耻。 风行烈也是,永远兜比脸干净,永远不还灵石,永远有理由,这是苕月门的传统吗? 在溯兰真君生气前,苏胭道:“真君莫气,若杀了我们能为真君赚得五十万灵晶,真君大可杀了我们助助兴。但若不能,也许我们能在之后商议如何赚取五十万灵晶之事?” “在那之前,也许我们需要先解决关于临风阁空间裂缝、和我师兄之事?”苏胭抬眸,“诸位真君心里定也存着疑惑。” 她三言两语就安抚了溯兰真君,气度悠然,容貌甚美,在空间裂缝中尚且存活,还有余力制止金原。 忘尘真君道:“你是?” “苕月门主,苏胭。”苏胭道。 忘尘真君没想到本任苕月门主如此年轻。 “我师兄并非魔,只是突破时差点走火入魔,现下昏睡,醒来就会清醒。我们本无意叨扰几位真君,之所以出现空间裂缝,是一次意外。” 忘尘真君走到金原旁边,掰开他的嘴巴,确认心中猜测:“吞噬……圣体?” 苏胭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纵然是真君,她也得防着他对大师兄不利。所幸,忘尘真君并没有。 危无忧问:“真君,什么是吞噬圣体?”真奇了,危无忧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眼前这几名普普通通的修士却知道,不仅知道,还能修习? 忘尘真君如田间闲话的老农,抚须道:“吞噬圣体,指的是吞噬成道。具体如何修习,我也不知,但据说,吞噬圣体修到一定地步,能吞噬山川日月、江河湖海,在腹内自成天地。” “而他们,就靠着腹内天地演练、领悟道意,突破飞升。迄今,只出现过一个吞噬圣体,却早早亡故。这道是强是弱,是正是魔,无人能知。” 他说的,和苏胭知道的也差不多。 苏胭聚焦在大师兄身上,吞噬圣体可为正、也可为魔。 在那本书籍中,大师兄成为吞噬魔体,其余儒修陆明、乐修魏紫雪、鬼修阴南光、魅修韩展言、御兽师祝青,全都走上魔道。 他们本就惊才绝艳,走向邪路后的道更是变幻莫测。 苏胭仔细回想那本书里,几位弟子成魔后的道和攻击方式。 那本书中记载的是:尸骸遍地、人间炼狱。 作者有话说: 下章走感情,这章介绍一下苕月门背景 第27章 ◎蜻蜓点水的一碰◎ 尸骸遍地、人间炼狱。 大师兄金原能吞噬一切, 他将南宁州联结各州的山海、空间全部吞入腹内,海水消弭、白云虚化,自此, 南宁州成为众人口中的失落之州。 陆明成了一个只着黑衣的儒修,他的笔不再游龙逐凤般写下华章凤辞, 而是以笔为介, 书写下一个个奇异诡诞的世界、契约,夺取别人的灵魂。 魏紫雪……韩展言……一个个弟子,都缔造了疯狂混乱的失落之州。 哪怕在他们身死后,天下修士也同样惧怕他们的道统,谈儒修、乐修而色变。 现在, 未来的魔头们还横七竖八地摔在地上, 谢和璧叫他们无大碍可以先起来说话。 陆明摆摆手, 一张脸痛得像苦瓜:“不用……门主之前说过, 受伤不能回复灵力时, 尽量躺着节约灵力。” 谢和璧:… 苏胭一脸理所应当之色,完全不为自己的抠门感到羞愧。 忘尘真君等人确认苏胭一行人并无恶意后, 尽显大家风范:“如此, 就不追究尔等擅长临风阁之罪,但是,临风阁的一切毁坏, 均要由尔等负责。” 这本是苏胭意料中事,但她还是尽力不颤着声线问:“多少灵石?” 溯兰真君道:“临风阁乃万道仙府至宝,内设不同用处的阵室。如今墙体毁坏, 牵一发而动全身, 少说也得百万灵晶。” 仙府至宝, 这么容易坏吗? 苏胭真的会谢。 出师未捷身先死, 长使英雄泪满襟。 苏胭环顾临风阁墙体,不期然间,看见谢和璧目如秋水,清寒地盯着她,目中居然有晦涩的期待和藏隐至深的心疼。 心疼她能理解,以谢和璧对她的态度,他确实会心疼。 但是晦涩的期待……苏胭睫毛下星湖如波光,潋滟开惊艳机警的弧度,不会吧不会吧? 谢和璧在期待什么? 苏胭一摸下巴,明白了。谢和璧自知不可能完全引她放松,他需要一个破冰的契机,现在的百万灵晶就是契机。 妙啊,他现在不像之前那样隐藏、伪装、不露声色,而是立马选择了抓住这个机会。该藏的时候藏,该露的时候露,这么会拉扯他怎么不去河里钓鱼呢? “苏姑娘,如你愿意……”谢和璧道,“百万灵晶,我能无偿出借给姑娘。” 出借,而非赠送。 因为谢和璧发现苏胭是贪财的玫瑰,而且她敛财自有一套,赠予再多也不会使得她放宽心怀,很不妙,她并不是用财帛能打动的人。 而出借灵石,有来有往,反而是接触契机。 苏胭默然看着谢和璧貌若谪仙的脸颊,苏胭毫不怀疑,此刻高/利/贷都不如谢和璧渴望借灵石给她。 苏胭根本不用思考:“不借。” “原因?”谢和璧询问,流风从他眼下拂过,吹开清明。 他无法理解,苏胭对他有警觉,理所应当。但,眼下他是她的最优解。 苏胭抬眸:“你觉得呢?”她冷哼一声,再道:“因为我的字典里从没有借灵石这三个字。”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29节 她舍不得还。 谢和璧微愣,苏胭转头,对忘尘真君、溯兰真君等人道:“我是否可以选择不还?”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气氛凝滞了。 危无忧兴奋地直掐身旁修士的手,溯兰真君、忘尘真君脸色一凝,显然,他们没碰见过骨头这么硬的。 哪怕有前前门主情谊在,忘尘真君也“和蔼”道:“你说呢?” 谢和璧无法见苏胭置于这样的险境,他欲要帮忙,苏胭便道:“我记得,临风阁有不同阵室,每个阵室都有一名室相。譬如炼丹室,则有青丹室相。” “每位室相,如若毁坏了临风阁,只需修缮即可。” 危无忧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你不会想成为室相吧?你修什么?” 危无忧色如春花,打量苏胭:“刀?玄刀室相已经有人了,对方是元婴巅峰刀修,你不可能胜过他。” 谢和璧道:“危无忧。” 他声音清寒,如冷浸浸的水,危无忧嘲弄的笑意顿收,不上不下挂在嘴边,最后冷哼一声。 苏胭当然不会选择成为玄刀室相,兵者武道之修中,刀剑之修是大宗,修习的人不算少。 她道:“我听说,临风阁机关室相缺人?” 机关术师非常少见,道统零落,只一些隐世家族或宗门中还有不错的机关术师。 临风阁内的机关室建造以来,只迎来过一位机关室相,这位机关室相陨落后,再没人能成为机关室相。 溯兰真君和忘尘真君对视一眼,溯兰真君道:“如今的确没有机关室相,机关术师也的确少见,但我们临风阁并不是什么机关术师都要。” 苏胭回:“试试。” 在场诸人中,除开苕月门弟子外,只有谢和璧没惊讶。 怪不得他之前所见,她手中薄茧的位置并不完全在练刀的位置。 机关室大门打开。 里面是一些机关傀儡,颜色从铜黄到白银色不等,历经千年,它们重现人世,眼睛颜色立即发红。 离得最近的一名机关傀儡击了过来,谢和璧和苏胭一起闪避开,他低声道:“这是上一任机关室相留下的考核,也是这么久没有第二任机关室相的原因。” “你必须在一炷香时辰内,用这里的机关材料,制造一个新的机关傀儡,补全机关阵,它们才不会攻击你。”谢和璧道,“一炷香时辰不过,它们的攻击会变得更凶狠,考核也会自动失败。” 苏胭一边听他说,一边观察周遭的机关傀儡。 真有钱啊,这些都是顶好的材料,她这辈子都没摸过。 此时,最大的白银傀儡手持竹竿,劈向苏胭、谢和璧。其余机关傀儡手中竹竿也如雨点落下,青影晃动,封住走势。 它们的胸腔里居然置了剑阵! 苏胭兴奋地往唯一的角落一躲,修士和没心的机关打,并不明智。 奈何,谢和璧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放心苏胭,没有离开机关室。同样一躲,二人动作都极快,空间窄小,唇瓣似有若无擦过。 谢和璧、苏胭:…… 苏胭本没多在意,此刻她的心神全在机关傀儡身上,并不计较这个意外。 然后,就听得一句清澈隐忍的:“你愿意?” 灰暗的室内,谢和璧白衣清绝,金色暗绣偶被银色机关反衬出流动的亮色,一闪而逝。他挡在外面,一个结界裹住二人。 苏胭:愿意什么??? 谢和璧此时深深凝望苏胭,空气中流淌暧昧气息。他的眼神中甚至有势在必得。 苏胭想把眼睛给他挖出来。 她想到了,谢和璧不会因为她刚才没骂他,觉得她不反感和他接吻? 苏胭活活气笑,一脚踹过去,谢和璧未躲开,硬受了这一脚。 苏胭冷笑:“我很好奇你怎么想的。”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第一次见面要成婚,现在,就因为刚才她没动手,就这么直接来句你愿意?是色令智昏还是什么? 她愿意把他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苏胭还要踹出第二脚,谢和璧此时瞬移开去,乌发垂落,雪衣翩跹。 谢和璧自知刚才因为……生了妄念,以致迅速侵蚀他的理智,让他完全不经过判断就直接开口。 苏胭仍无法接受这样的唐突,责骂道:“谢和璧,你五行属变态?你不是只对头发感兴趣?” 谢和璧无法回答她的疑问,若回答,只会更糟。 “苏姑娘,机关傀儡非泛泛之辈,苏姑娘小心。若要责问在下,考核之后,在下扫榻相待。” 他清声提醒,离去时的背影也并不狼狈,仿佛并没经历过这么一档子事儿。 苏胭冷冷提着刀,认错是真的快,没见他改啊。 外间的忘尘真君等人也无法看到这个角落的事,听不到声音,只见二人躲开了傀儡的杀招。 谢和璧出去后,忘尘真君道:“遗光,你认为她会不会通过这个考核?” 谢和璧道:“会。” 他的语气中没有熟稔,也没有别的情绪,云淡而风轻。 危无忧靠在栏杆上,翘着腿:“谢家剑主知道什么?不过是同路之谊,能有多了解她?” 他们这些在万道仙府待了多年的弟子,谢和璧都不一定了解。 谢和璧个性冷漠,并不理危无忧的话,直把危无忧气得牙痒痒。 魏紫雪则道:“门主一定会通过。” 苕月门弟子们专注疗伤,脸上全都带着莫名的自信,危无忧挑眉:“自信过头。” 忘尘真君打开水境,水镜把机关室内的一切情状清晰投射出来。 苏胭一边步法奇诡,躲闪这些机关傀儡的攻击,一边在室内移动。她每一步,看似毫无章法,实际多看一会儿就知道暗合奇门之术。 啪嗒! 苏胭确定一块地砖有问题,在上面轻拍一下后,地砖凸起一个龙头。 她摸到龙头上的机关,用手法解开后,龙嘴张开,露出一个锦盒。 锦盒内,就是机关材料。 她看着那个锦盒,却没有伸手去拿,危无忧道:“怎么不拿?” 他对机关术一窍不通,只有见过其余机关术师考核的溯兰真君等人,才知道她有多快解开那个机关。 光是龙头机关,就难倒绝大多数机关术师。 忘尘真君道:“锦盒上有禁制,只有元婴中期以上实力才能打开。” 他暗道可惜,这位苕月门主只是结晶境,哪怕实力不凡,最多有金丹实力,绝对达不到元婴中期。 危无忧耸肩:“那就完了,百万灵晶,还到地老天荒吧。” 魏紫雪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机关室内,苏胭只稍沉默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正面拔刀,迎上机关傀儡。 第28章 ◎经典款反派◎ 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机关室内,灯光晦暗,魔刀偶尔反射出迫人的寒光。 危无忧啧了一声:“拿不出机关材料, 想靠修为碾压这群机关傀儡?”他翘起嘴角,“痴人说梦。” “就这还想成为机关室相?”危无忧一脸轻蔑之色。 魏紫雪沉下脸来, 如今金原晕倒、陆明肋骨都断了, 她身为苕月门三师姐,冷笑一声:“一个丝毫不懂机关术的人居然也敢大放厥词?道友的自信令我等望尘莫及。” 危无忧向来受人尊敬,哪里被人这样讽刺过? 他脸色大变,身子坐直,一手按在巨剑上。魏紫雪不甘示弱, 照样拿手做抚琴之势。 谢和璧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秋水般的目光扫过二人, 溯兰真君道:“你们两人还想动手不成?看考核就看考核, 火气别那么冲。” 溯兰真君忽而呀了一声:“她在拆机关傀儡!” 机关室内, 苏胭利用地势、奇门同这群机关傀儡周旋,她一腿高抬, 抵在铜黄机关傀儡的脖子上, 左右手飞速拆解着另一只机关傀儡,双目黝黑如宝石。 “你的手太长了,可以砍掉一截。” “眼睛?居然这么大?你守的方位并不需要眼睛。” 她迅速拆分完两个机关傀儡的零件, 如鱼跃龙门在空中一旋,再把魔爪伸向其余机关傀儡。 这样一改造,那一群威武不凡的机关傀儡, 全成了身残志坚的励志“人士”, 不是少了这个零件, 就是缺胳膊少腿。但它们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半点波及。 忘尘真君活的岁月太长, 有幸同那位机关室相接触过,现下他神色不自觉凝重,一眼不眨看着苏胭的动作。 “她是想从原本的机关傀儡身上省出机关材料,制造一个新的傀儡补全机关阵。”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造这么多机关傀儡?这个工程量可谓是浩大,她的想法也太大胆了些。 谢和璧一言不发看向机关室,在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因为苏胭此时用到的不只机关阵法,更有拳脚功夫。她对机关傀儡用的招式也熟稔于心,才能做到不影响机关傀儡的进攻。 只有危无忧脸色难看,他刚被魏紫雪呛了几声,如今见苏胭真有几把刷子,反而刺心。 “别哗众取宠,浪费材料才好。”危无忧冷冷道,万道仙府的机关师都做不到,小小南宁州的门派可以?别开玩笑了。 忘尘真君一贯对弟子放养,危无忧这样的话,他左耳听过、右耳就忘记了。 倒是刚才还看苏胭不顺眼的溯兰真君不悦:“无忧,你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 “看看遗光在做什么,绍府他们在做什么,而你又在做什么?”溯兰真君是名严师,粉脸寒霜,“不思进取,你真以为谁都能见到机关阵?如今难得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不强记下一些面对机关阵该如何做的办法,将来到了险要关头,你当如何?” 危无忧脸色一阵青白,本不忿,却见谢和璧等人根本不朝他看过来,都看着机关室。 聚集于临风阁的人都是剑院的考官,自然心定神闲,哪怕危无忧闹得这么难看,他们也没有给眼神的兴趣。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0节 危无忧紧紧攥住拳,对溯兰真君认错:“真君教训的是。” 但他的目光却彻底阴冷下来。 此时的机关室内,苏胭终于制造好一个粗制滥造、一看就是豆腐渣工程的机关傀儡。 她刚把傀儡放到地上,咔嚓一声,傀儡全身因为少了几个零件,发出行将就木的声音。 它颤颤巍巍走出一步,仿佛有十息之久。 众人:…… 这个机关傀儡,真能补全阵法? 苏胭半点没慌,再检查检查零件,没问题。只是缺了几个保持稳定的零件,但够撑到关闭这个阵法。 她捞起这个机关傀儡,放入阵眼之中。 登时,所有机关傀儡心脏处的位置连接成天上星斗的模样,白星金星青星异彩纷呈,连接成凶神白虎形状。 在外人看来,此时苏胭站在这个黑暗却萦绕彩星的室内,面无表情,仿佛在冥想。 实则她眼前自动出现两束光晕,一束在放置机关材料的锦盒上,另一束光晕处则出现一个浑身黑袍的老者。 “千年了,终于有人破解老夫的天罡十四阵。”他笼罩在大大的黑袍里,传出一句沙哑的声音。 苏胭问:“前辈是?” “唐琛以。”黑袍老者道,“确切的说,我只是唐琛以的一念意识,在此只为等待有缘人。” 苏胭注意到,他说话越多,身形越飘渺,显然残念不支。 唐琛以回了一口气,方道:“老夫没有太多时间,一次将话说个明白:你破解老夫机关,现在可成为机关室相,享有机关室内的一切材料处置权,这是你其一的选择。” “其二选择,老夫的机关术造化千里,却苦于无人可继承。你若是信得过老夫,就拜老夫为师,老夫将倾囊传授你所有绝学,但,机关室内的东西有好有坏,一些只会让机关术师走捷径的材料,在你学成之前,你都不许碰。” 苏胭的机关术其实很不错,不然也不会破解天罡十四机关阵。 但,她目中浮现刚才所见的彩星,那些彩星根本不是灵光,而是以机关术制成的天上星辰。正因这些星辰之力,唐琛以的意念才得以不散。 她正要选二,唐琛以道:“别急着答应,要拜老夫为师,还得替老夫报仇!” “谁?” 他语气顿时激动起来:“青凤门的苏一诺,他夺老夫妻子百余载,设计害老夫身死,此仇上达日月,下落黄泉,永不可散!” 又是青凤门? 姓苏? 苏胭试图把已知信息联系在一起,唐琛以误以为她不愿:“你不敢?还是说你不信老夫?青凤门,如今它们在正道里有了一席之地,可太少人忘了,应该说青凤门刻意回避那段出身,青凤门不过只是当初叛出苕月门的一群叛徒组成罢了。” 苏胭:??? 吃到自己门派的瓜了。 苏胭此时才颇有兴致,苏胭见惯生死,常年作为门主,更是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带动情绪。纵然唐琛以前面仇深似海,她也不敢轻易相信。 毕竟,修真界真真假假,连妖兽都会骗人,何况人呢? 唐琛以道:“苏一诺他表面是正道君子,实则只是一个叛徒,一个是觎我妻子的贼子。他先同我装兄弟交好,再下手杀我、夺妻……” 苏胭安抚道:“前辈节哀,天道轮回,自有因果。” “所谓因果,不过是败者的借口,难道要等来日仇人晋升时被天雷所击,安慰自己这是天道因果加身?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不了,我徒弟可以替我报。你说,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并非老夫自夸,老夫称机关术师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苏胭道:“愿意。” 唐琛以微微欣慰,问道:“还没问你是谁?” “苕月门门主,苏胭。” 唐琛以:…… 冤种竟在自己身边。 唐琛以沉默一会儿,忽地哈哈大笑:“如此妙极!你我师徒二人都有共同的敌人,你帮老夫,也算帮你自己!怪不得你身上魔气缠绕,老夫再告诉你一件事!” 苏胭听着唐琛以絮叨,心道,难怪他会被苏一诺所骗,他的性子爽利,竟似毫无心机。 唐琛以自动把苏胭划分到同仇敌忾的联盟,语气都亲近许多:“徒儿,你既是苕月门门主,姓苏,那你之所以魔气缠绕,是因修士有两极。一极为正、一极为魔,苏一诺为了救一名婴孩,拿走了你的正极。” 他瞧了苏胭一眼:“若非你因缘际会,修这样一柄魔气缠绕的刀,你此生修道必无大成。” “饶是如此,你将来突破金丹境时,若只有魔极,没有正极,你也极容易走火入魔。”他既可惜又喟叹道,“这是我当初从尘世镜里所窥到的,我本以为,苏一诺最大的秘密是对我妻子的觊觎,没想到竟是此。” 其实苏胭感受不到缺失正极的弊端。 她修魔刀,而她的修习速度,哪怕在苕月门也最快。 但她的确缺失正极,典籍中也记载,缺失正极的修士念力不稳,极容易心神恍惚堕魔,这些症状她都没有。 正极,她可以没有,但不能接受被人所抢,又没给她钱。 唐琛以千年没同人说话,现在絮絮叨叨:“你怎么不回复?难道苏一诺是你亲叔叔,你下不了手杀他?” 苏胭:……她居然有这么一个不负债的、恶贯满盈的叔叔? 她平复了一下今日冷不丁被透露那么多信息的心:“人怎么会和畜生共情?又没给我加钱。” 唐琛以满意点头,很快让苏胭行了拜师礼。 他留下一个古朴的漆黑手镯,残念钻入其中温养:“徒儿,为师定要留着这点意识见苏一诺身死!机关典籍和为师的笔记都在这里边,你自己看,实在不懂的再叫为师。” “对了,刚才你补的那只机关傀儡结构太不稳定,自己重新看结构篇。” 苏胭道:“没有不稳定。” 她摊开手,两眼自动变为灵石的形状:“因为师尊你的机关材料太值钱了,我觉得一次用完很浪费,天罡十四阵我现在不能启用,就现在这样只用一次就好。” 唐琛以浑身的烟更淡了,连做机关傀儡都不舍得花钱的机关术师,真的能为他报仇吗? 他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本想再说什么,但这缕残念已无法再支撑,只能归入玄空镯。 随着唐琛以离开,这处空间也如烟雾一般散去。 苏胭并不担心将来和苏一诺对上。青凤门、苕月门背景如此复杂,将来定会再起龃龉。她只是隐约记得,在书中,男主闻人侯,就是苏一诺从小养到大的徒弟。 所以她的正极,在闻人侯身上? 苏胭睁开眼,就见到一双清寒流逸、光芒璀璨的眼睛,是谢和璧。 “你醒了?” “我现在是机关室相,所以这里的材料都该被我拥有。”苏胭和他同时出声。 苏胭握住手心的材料,心道大意了。她修习机关术时,拆过存英阁内的法阵,被风堂主念叨太多次,现在她每次抠走什么机关材料,都会先给自己找理由。 谢和璧不动声色、却无比自然道:“自然,那些都是你的,我不会和你抢。” 苏胭点点头,明晰她的是她的后,她心情不错,出去谈机关室相的事情。 谢和璧落后她半步,把这机关室内关于意念的残迹完全抹除,什么也没提。 外间。 魏紫雪飞奔过来拉着苏胭:“门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 她朝危无忧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人自诩精英弟子,却也是坐井观天、贻笑大方。” 危无忧气得就想发作,但现在苏胭是机关室相,按照万道仙府的规矩,在临风阁内各室相享有大权。危无忧冷哼一声,室相?区区结晶境,等坐得稳位置再说! 忘尘真君道:“恭喜苏小友。” 苏胭是一门之主,如今又成为机关室相,忘尘真君干脆以小友称呼她。 他道:“既然苏小友已是室相之一,临风阁如何修缮,苏小友说了算,但最后总要修缮完成,苏小友认为呢?” “自然。”苏胭一口答应。 忘尘真君又道:“苏小友不忙,既为室相,就是万道仙府之人,苏小友需换一身装束。” 谁带她去呢? 忘尘真君环顾四周,第一个略过的就是谢和璧,他不认为谢和璧会做这样的事。其余几名弟子,无忧肯定不行,要找个愿意而且细心的。 谢和璧白衣临风,敛眸道:“真君,我身上衣服脏了。我带她去。” 谢和璧身上衣服的确不干净,因为在刚才,他被苏胭踹了一脚。 但是,特意没用拂尘咒、等到现在、平静无波的他就很可疑了,仿佛像是知道苏胭一定会通过考核,更换衣服,借此一起去一样。 忘尘真君全没朝此处想,他只以为谢和璧不想再在纷扰的场合待,需要去透透气。 忘尘真君道:“好。但别忘了待会儿回来,一会儿你要确定这次剑道考核的内容,用纯剑法和无忧比一场。” 苏胭见到是谢和璧跟来,眼皮跳了跳。 但看了看奇形怪状、宛如经典款反派弱智发言、刺激别人打脸的危无忧,她居然发现,谢和璧宛如矮个里拔高个,顺眼多了。 第29章 ◎心虚的虚空兽二◎ 临风阁外观上仅十层楼高, 漂浮在空中,周遭白云垂拱,宛如沉默的护卫。 苏胭也不懂为什么成为临风阁室相后, 要换专门的衣服。不过,也不是很难以理解的事。 就像世家宗门弟子都有统一的服饰一样, 临风阁各室相来自天南海北, 更需要一些把众人拧系在一起的“仪式感” 走廊里鼓荡着风,苏胭青色的广袖被吹了起来,她这身衣服已经脏得不能看,满是血迹。她也懒得用法咒祛除,在外面的时候, 她喜欢节约灵力。 “苏姑娘, 走这里。”一直后侧她半步的谢和璧作声, 伸手在一面打开的窗户上一按。 透明的空气泛起阵阵涟漪, 灵力细细描绘了谢和璧的掌纹, 继而景貌变幻,空窗往外延伸, 成了另一座建筑。 “苏姑娘在这里记下掌纹, 今后,苏姑娘便能自己打开这道门。” 苏胭闻言伸掌按去,旋风平地而起, 从她掌心处激出。她带着血色的青袍翻飞,同谢和璧洁净的白袍缠在一块儿。 同时,苏胭问:“你能打开这道门是因为?” “在下不才, 是天剑室相。”谢和璧目中涌动着什么, 那张谪仙似的脸因此多了一些蛊惑, “苏姑娘, 这还是你今日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1节 苏胭:??? 让她仔细回想一下,今天她同谢和璧总共因为宗门之事、临风阁之事谈论过,再加上客气道别,说的话不少,他是一句句记下话头是先由谁挑的吗? 长久沉默的寂静,只有流风鼓荡着印刻掌纹。 谢和璧打破僵局:“刚才在机关室内,是我唐突,刚才我并未多言,因担忧人多,侵扰姑娘名誉。现下只你我二人,姑娘不必顾及其他。” 苏胭仿佛看到一匹冷漠的雪狼,在这里故意披上世家公子的翩翩外衣。 苏胭道:“你当我瞎吗?” 谢和璧:??? 苏胭青丝飞扬:“外面那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扛着把巨剑拽得跟二五八万像一匹黄色狼狗的那个人,几次想找你,也没见你多有风度。”苏胭干脆挑明话头:“你根本就是一个冷漠的冰剑剑修,压根不是你展现出的温和风度。” “苏姑娘,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对待方式。” 苏胭截住他的话:“我的意思是,以你的性格,你现在追出来压根不是要道歉,而是在寻找一个新的话头、交流方式。你洁癖这么重,一直带着衣上一个鞋印不擦,很难受吧。” 谢和璧这个人,城府莫测 他像是一柄冷而锋利的剑,剖开血肉都带着冰渣子,高冷疏离,大多数人便以为他只醉心剑道,并不擅长修士间的相处攻心。 但苏胭接触他后,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之前多次拔刀砍谢和璧,言语也不客气,每次把路堵死后,谢和璧仍然如没事人。位高者能有这样的忍性,一切曲折 、直白都成了他手中的利剑。 苏胭被他探到了底线脾气,而她对他的底线一无所知。 在变态之外,这样的心性才是最可怕的。 此时,苏胭的掌纹被收集好,她跳到门的那一边,谢和璧随之跟上。 电光石火之际,苏胭还没落地,就在空中一个旋身,欺身迎上前,魔刀抵在谢和璧胸前。 谢和璧漆黑的乌发随风而扬,被魔刀切断一丝,发丝落下吻在地面上。 苏胭目光灼灼:“你谙熟宗门世家倾轧比谢琅更精通,心有沟壑,像你这样的人,绝不会在不熟的情况下对人真正一见钟情。而你位重修为高,多次被我冒犯却再三忍让,为的是什么?” “头发?”苏胭道,“不只吧,你是见色起意、见猎心喜,通俗一点说,你迷恋的应该是我这副皮囊。” 不是苏胭瞎吹,哪天苕月门要是真混不下去了,她就是拿个碗去街上要饭,都能比别人要得多的多。 谢和璧没说话,薄唇微抿,在这个漆黑的通道间,他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周遭的冰系灵力变得更加活跃了些。 说明,谢和璧的心绪也起了波澜。 谢和璧曾也问过自己,为何会如此。修道者大多不会逆来顺受,与天争与自己争,谢和璧修太上玄微剑道,更不会轻易让自己被情绪所制。 可苏胭并不同。具体是什么情感,连他也无法分明。 他觉得苏胭说的并非如此,可惜无法用言语来反驳。 苏胭眼睛微亮,她要探到谢和璧的底线了。 不破不立。 和一个总是操纵一切的对手玩有什么意思?受气吗? 苏胭笑得更开怀,她袖上染血,握着魔刀:“说不出话了?其实修士岁月漫长,多的是露水情缘。你修为高、模样也不错,如今你我又要一起共事。” 周遭的灵力好像热了起来,连魔刀上似乎都传来滚热的温度。 苏胭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在谢和璧晦暗的目光中道:“其实我并不介意我们一起叫上一群男修女修,共同双修,你应该知道,我的道也不是很正……” 这句话没说完。 滚烫、锋利的魔刀就被一把握住了,谢和璧单手握住刀,手心灵力和魔刀一撞,碰出霜雪色的灵光,衬得满室华光。 他用苏胭的魔刀,高大挺拔的身躯把苏胭逼至一个角落,外面的风全被他挡住,这一刻,所有压力来自谢和璧本身。 “别说这种话。” 他再低声重复一遍。 “抱歉,苏姑娘,你最好不要说这种和人分享的话。”谢和璧雪衣猎猎,他身上沾着刚才被苏胭蹭到的血,本雪白的衣袍血迹斑斑。 苏胭眼皮跳了跳,意思她这一试,试出谢和璧有伤人欲? 最威风的苏门主从不吃别人的威胁:“你想怎样?” 谢和璧再强,也没法杀了她这句话,她都说倦了。 谢和璧看穿她的想法,如今这只狡猾的狐狸,是想得到他真实的想法,或者说底线,从而让她心中尘埃落定。 但谢和璧拒绝如此。 苏胭坚定、心无旁骛,是谢和璧生平仅见。若他们之前那层暧昧的灯纱挑开,她将完全不会再思考他的想法。 而思考、在意才是动心的第一步。 谢和璧分明手中握着漆黑、流转魔力的魔刀,清正剑主之身捏上这么一柄杀气腾腾的魔刀,冲突矛盾之感更强烈。 他却道:“苏姑娘误会了,无论怎样,我也不会伤害苏姑娘。”这句是真话。 他把魔刀递给苏胭:“刚才我阻止姑娘,是因为苏姑娘刚才险些走上歪路,修士修道,可以不清心寡欲,但一定不能左右摇摆、沾染诸多孽缘因果。苏姑娘天性单纯烂漫,可能不知道,在修真界能做鼎器的男修、女修坚定者极少,大多六根不净,沾染上便是孽缘。” 要是谢琅在这里,一定会海豹鼓掌。 谢琅的因果道注重的就是这一块儿,可能稍显冷漠,但每个道都有每个道的缘法。 苏胭见他转瞬间换了副谪仙似的面孔,啧啧称奇。 她并不信任谢和璧的说话,但已经不能再问。 三师姐她们还等着她回去。 苏胭在魔刀上一弹,魔刀被收入储物袋中,意味深长道:“原来谢道友刚才的一切做法都是因为前辈对后辈的提点。” 她走到前面去。 谢和璧道:“同在临风阁共事,本是我应当做的。” …… 这条新开辟出的通道和临风阁主楼很不一样,苏胭进入第三层。 第三层视野开阔,仿佛有万里药园。看来这层楼里嵌套的是空间阵法,才能蕴含这么大的空间。 “这里是丹室,隶属于吕风。” 吕风,就是青丹室相,是一名炼丹师。原本他们从通道走过,不会碰到药园,但是吕风培育的药材长得太好,侵占了公共用地。 苏胭注意到药园边缘有一道刻骨的刀痕。 看来,是那位玄刀室相不满公共用地被霸占,愤而出刀。 这里灵力充沛,苏胭深吸一口气。谢和璧的虚空兽也喜好这样和平宁静的风景。 它从芥子戒中跳出来,撒欢儿似的跑开。因为太激动,虚空兽甩甩头,几根银丝掉落。 苏胭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虚空兽身上的毛发,也很值钱,至少可以给三师姐的琴换几根弦。 虚空兽性子温和,碧蓝的眼睛回望苏胭,苏胭朝它打招呼:“你换的毛可不可以给我几根?” 虚空兽与人为善,点点头,用蹄子在地上磨了磨。 苏胭立即过去,她用指头轻梳虚空兽尾上的银丝。一点不用力,这样能确保梳下来的都是应该被换的银丝。 虚空兽被摸得有点想睡觉,虚空兽高雅圣洁、谢和璧冷漠疏离,一人一兽其实在某些方面个性相近。所以,虚空兽从没被谢和璧这样照料过。 他们是战斗伙伴、知心朋友。 现在虚空兽徜徉在温暖之中。 忽而,苏胭感受到一个视线,她举目望去。 谢和璧没来得及收回视线,他静静注视着苏胭和虚空兽,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苏胭:??? 每次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谢和璧的时候,谢和璧都会让她困惑。 比如现在,若说谢和璧是见色起意,她现在摸着虚空兽,谢和璧看这么沉迷做什么? 谢和璧及时回神:“苏姑娘,它很少这样亲近人。”似是解释。 苏胭点点头,摸着虚空兽:“我发现万相城真好,今天我刚进城门,就有人以一块灵石一张地图的价格,守在城门口卖地图给我。” “你平时熟悉万相城吗?”苏胭对虚空兽说,“下次还有这种便宜货好的地方,可以带上我一起去?” 虚空兽闻言,目中立即涌上心虚。 它湛蓝的眼睛闪烁着,不敢看向苏胭,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和璧。 虚空兽当然知道城门口不能卖东西,卖东西的都冒着巨大风险,绝不可能以这么低的价格出售。除非是……虚空兽想到谢和璧去临风阁前见了一名谢家门客,再联想到苏胭收了黑玄的地图。 顿时,一种巨大的心虚攥住了虚空兽。 虚空兽在分别前,还坦荡地对苏胭,因为它已经剑主已经改好了。没想到……他分担没改,反而变得过分,一张地图有什么好换的? 虚空兽觉得自己给出了错误的信息,骗了女修,心虚自责地低下头。 苏胭看得都心疼了,真的,看看虚空兽,再看看谢和璧,人不如兽系列。 第30章 ◎夫君与夫人?貔貅与遗光◎ 苏胭同谢和璧穿过药园传送阵。 景貌再次变换, 入目的两扇大门,门上刻着一只狰狞的异兽。 它身披鹰一样的羽毛,状似一只站立的恶犬, 却生着含笑的人面。面对苏胭、谢和璧,率先发出渗人的笑声。 这是异兽山挥。 同虚空兽运用空间的能力一样, 山挥是掌管风的异兽。它一笑, 四周飓风忽起,谢和璧的长发扬起,苏胭抬手按住自己的发髻,不让自己仅有的一根撑门面的木簪被吹跑。 风越来越大,苏胭道:“再吹我把门里的机关卸了, 让你没灵石吃, 活活饿死信不信?” 山挥:……好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2节 苏胭从见到山挥的第一眼, 就知道这只山挥是被封印在门中, 只要一改门里的机关, 它就没灵石吃,不说饿死它, 至少也能饿得它抓心挠肝。 谢和璧声音冷寒, 在飓风中带着穿透人心的平静:“山挥,这是机关室相,别忘了你订下的契约。” 山挥渐渐平静下来, 宛如石刻的眼珠一下抖动,仿佛活了过来,一对眼珠颤颤盯着苏胭。 苏胭面若玫瑰, 被风吹得发丝凌乱, 一双眼清亮, 不带一点惧怕看着它, 甚至目光中有凌厉和野心——对它身后的机关门。 挑剔地看了半天,在她漂亮的脸上停留许久,山挥终于开了金口:“临风阁一代不如一代,结晶境也能做室相。” “哼,要是我曾经碰上的是这代室相,我怎会签订那种契约,被封在这道门内。”山挥心不甘情不愿说,仍然嘴一张,打开门。 谢和璧道:“临风阁选取什么样的室相,不该你来置喙。” 山挥闭嘴不言。 苏胭穿过这道门的瞬间,在门中几块花纹掩映下的开关处敲击。手指快如残影,很快打开最外面的机关,取出里面一块灵晶,放在指上旋转。 “居然是灵晶,伙食不错。”苏胭微笑,“下次吃饭记得叫我。” 她再给抠出来几块。 山挥快被这个女人气死了:“住手,女人!把灵晶还给我!” 这个山挥是有点子霸道总裁味在身上的,称呼都那么复古。苏胭当着它的面把灵晶收回去:“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很欣赏你们异兽界的一种异兽。” “什么?”山挥喘着粗气。 “貔貅,只进不出。”苏胭道,“所以以后你开饭可以继续叫我,叫我女人可以,女侠也行,只要是饭点就可以。” 山挥这下终于信了苏胭是机关室相。 这道机关门用来束缚它的肉身,因为随着年岁增长,灵魂契约的效力慢慢在减弱。上上任机关室相建造了这道机关门,用以辅佐灵魂契约。 上任机关室相对机关室相加以完善。 这道机关门零件精密,看护着临风阁后几层,这名女修却能在没有锁钥的情况下,飞快打开、拿走它的灵晶。 山挥气恼无比,它的怒气上涨,狂风渐渐增大。 谢和璧、苏胭都没理会他,往里面走去。山挥尖利的笑声冲破云霄。 谢和璧示意虚空兽,虚空兽优雅转身,朝狰狞的山挥走去,它每往前一步,山挥的笑声就减弱几分。是虚空兽制造了一个空间,隔绝山挥的声音。 虚空兽眼睛澄澈:“山挥,你很不尊重她。” 山挥怒吼:“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我在这里是被封印,你呢?给我们异兽丢脸!” 虚空兽没有说话,那双眼睛似乎能包容一切,做对的事,是虚空兽的追求,同谢和璧一起修炼、铲除□□空间,一直是他的使命。 山挥的咆哮渐渐远去。 苏胭二人再次来到一道门前,里面传来哗啦啦的响声。 “碰饼!” “点炮!” 里面搓得热火朝天,谢和璧在门口轻敲示意,再推开门。 苏胭在谢和璧身后翘首望过去,里面的四人头也不抬,继续搓着手里的修真界版麻将。 一名皂衣的女子眉宇间隐有烦躁,把牌一推:“又输了,什么手气!薛老二、薛老四,你们两个是不是出老千?” 她的手猛地往桌下一抓,薛老二和薛老四跟着站起来:“六妹,你怎么输不起?我们这次没出千,今天真是运气好,你今天带了千知蛊虫来,谁敢在你面前出千?” 苗六花眼皮狠狠抽搐,不认输地撸起袖子:“继续来!” 谢和璧低声替她解释:“这是目前留在临风阁内的几位室相,苗前辈是异道室相,异道室顾名思义,是少见奇诡的道种,这一任的苗前辈修习蛊道。” “两位薛前辈分别是万法室相,法修。另一个是归元室相,盾修。” 一攻一守,由归元盾保护柔弱的法修,恰到好处。这两兄弟也心意相通,在牌桌上哪怕不出千,也颇有默契。 “最后一名,是回春室相,医修。独孤求解。” 苏胭看着那个坐在牌桌子前的大黑狗,陷入疑惑,妖修?但没有妖族气息。 说实话,要是是妖修,苏胭现在就得跑。她在妖族的名声烂到臭不可闻。 谢和璧知道她奇怪什么:“独孤前辈效仿纯阳子的典故,为救一只死去的黑狗,将自己的心和黑狗的心交换……现在独孤前辈没寻到换回来的法子。” “哦。” 苏胭点头:“可惜了,要是是和一只石龟换的心,是不是这么多年都省了吃饭的开销?”想想就很赚。 她这句真情实意的话一出,本来在打麻将的几个人全都侧目过来,包括那只大黑狗。 独孤黑狗咧嘴一笑:“石龟?石龟不行,现在老夫的医术达不到那种程度。” 薛老四道:“女娃脾气对我胃口。” 没叽叽歪歪的,对独孤这事儿接受良好,也没刻意吹捧。大多数修士要么捧着、要么怕,薛老四见都见够了。 苗六花又输了一把,手里的牌烂得出奇,她道:“这就是刚才定下来的机关室相。能来临风阁的,还能是什么蠢货不成?” 苗六花想着,忽然记起上任机关室相打牌牌运奇差无比。或许他们这些搞机关的,喜欢算这些东西,算得细致到分毫,用尽心机,到后来就缺乏了气运。 她朝苏胭招手:“你也不用自我介绍了,刚才千知蛊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你和遗光来和我们打两圈,就算咱们初见。” “遗光?”苏胭看向谢和璧。 “苏姑娘,遗光是我的字,也是道号。”谢和璧意有所指,“苏姑娘以后同样可唤我遗光。” 他似乎不经意询问:“若苏姑娘有字,或有道号,可作为交换。” 苏胭这一路,都没见谢和璧问过别人道号。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是半点也不拘束。 或许,是因错过了这个时机,他们就很难再凑一块儿了。 苏胭道:“我没有道号。” 元婴境修士才会有道号,谢和璧起码之前是元婴境。 她没有道号? 谢和璧目光一深,修真界的道号,向来由师长所授,或亲近道侣所授。 按照苏胭的修为和个性,除开她手中玄空镯中半路认识的那位,她不会再有真正意义上的师尊,顶多会有师长。他们同为室相,同在万道仙府,谢和璧对自己的执行力抱有信心,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苏胭的道号将会和他商量。 她唤他遗光。 而他将叫她…… “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未来的道号,就叫貔貅真人,貔貅真君……”苏胭非常认真。一个好名字,能有一个好人生。她对貔貅的喜爱一直刻在心里。 谢和璧:…… 谢和璧收回刚才的想法,应该是她唤他夫君,他唤她夫人。 他夸赞:“苏姑娘品味高雅,貔貅的确是强大的异兽。” 苗六花等人斜眼看他,天剑室相今日转性了?以前谢和璧可没这么好说话。连对他们,他虽然有礼貌,也并不和他们打成一片。 苗六花嗤笑一声,收到蛊虫传来的消息:“行了行了,来打两圈儿,薛老二、薛老四你们俩下去,天天和你们打我早腻味了。” 苏胭拒绝:“前辈,我的同伴还在临风阁下等我。” 苗六花满不在意:“这有什么?你怕他们被欺负了?”她拍拍手,袖子里顿时爬出密密麻麻的蛊虫,落到下面。她拿出一面镜子,苏胭看到这群蛊虫围到陆明等人身边,把他们守护起来。 苗六花道:“这不就行了?来吧,难得我们今天都在,再不认识认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 事已至此,苏胭只能坐下。 她容貌比仙,盯着牌桌子:“我的门规是不得赌博,现在在临风阁内,我作为机关室相,可以暂不用遵守苕月门门规。” 苗六花注意到,苏胭说这话的时候,魔刀闪烁异样的红光,然后归于平静。 “你的刀可以订立契约?” 苏胭点头,没有多说。 她抬起眸:“不过我不喜欢花费时间在没用的事情上,你们的彩头是什么?” 还要彩头? 苗六花紧紧盯着这个后辈,苏胭泰然自若地回望。 既然都是临风阁室相,这几位前辈这么爱打牌,以后被拉来当牌搭子的时间只多不少。与其藏着掖着本性,不如痛快点儿。 苗六花收回鹰隼一样的目光:“彩头?本来我的彩头是蛊虫,另几位的彩头也各有好处,不过,以你的修为,你根本用不了。” “更便宜的垃圾,我们也没有。” 苏胭听得一阵热血澎湃:“几位前辈需要人整理屋子清除垃圾吗?” 苗六花眼风扫过来,好好一个女娃,刚才看着也有勇有谋、颇为霸气,怎么一提到法宝,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苏胭压下对灵石的渴望,微微一笑,自有风度:“我要的彩头,几位前辈定然有。我要几位前辈对临风阁公共区域的掌控权。” 她扭头看向谢和璧:“你要打吗?押不押?” “荣幸之至。”谢和璧虽然不感兴趣,但愿意奉陪。 几位前途无量的室相开始了庸俗的麻将之旅。 另一边。 黑玄脸都要笑烂了,他搓搓僵硬的脸颊,终于应付完一个人,走到外间吹风。 钟语溪走过来,温声道:“少门主,累了吗?” 黑玄撑出一个笑:“没有,只是出来透透气,我知道钟仙子是为我好。” 钟语溪带他见了止极宗的一些长辈,这些世家大族的人看不上黑刀门,言谈间不是轻蔑,就是想黑刀门并入其中。 黑玄既要不得罪他们,又要从中斡旋,算是艰难。 黑玄道:“钟仙子,若不然……就算了?钟仙子为了我们好,但黑刀门如今并不想接受这些橄榄枝。” 钟语溪温柔体贴道:“少门主,语溪知晓你少门主自有傲气。但是,我们正道如一股绳索,少门主不必强融其中,接受了烘托后自然而然就知道行事正派的好处。况且,明日仙府考核,我们大宗弟子,知道的东西总要多一点。” 黑玄长吸了一口气。 对,他担忧的就是这点。 万道仙府既然是诸多势力征伐的旋涡,世家大族总要让自己的人多进入万道仙府,这次考核说是公正,但真的会完全公正吗?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3节 黑玄不可能让黑刀门弟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撑住栏杆:“不知道苏胭那家伙怎么样了。” 苏胭脾气更倔,叫她讨好这些人,她必定做不到。花钱打点?更是想都不用想。 钟语溪目光一冷:“那位苏门主的作风,在南宁州或许行得通,但这里是万道仙府。少门主切莫向她学。” 她那样的古怪,在这个地方,古怪就会不合群,自然而然她就知道苦头了。 古怪的苏胭此刻正在和一堆古怪的人搓麻将。 她想,她知道为什么这群人敢和擅长机关计算的机关室相打麻将了。 第31章 ◎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 “吃个饼。” 独孤黑狗半蹲在椅凳上, 用黑色的爪尖把牌堆扒拉到自己面前。 苏胭见那整齐的三张,陷入沉默。这个修真界不知道曾经被哪个前辈穿越过,修真界版麻将朴实地遵循了条、万、饼的花色。 本来, 现在牌已经不算多。苏胭根据牌池里的牌和各人的明牌大致算出她要的牌还在牌堆里。 除开她之外,苗六花应该也和她要一样的牌。 这时候谁摸牌的机会多, 谁就能拿到拿到那张牌。苏胭先故意给自己的上家打了一张牌让他碰, 上家碰完之后就该她摸,谁能想到,独孤黑狗在这个时候吃饼。 苏胭盯着独孤黑狗:“前辈,你一直用的花色是万和条,你现在吃一个饼, 你就不能胡了。” “是吗?”独孤黑狗一张脸满是严峻, 耳朵一颤, “忘了, 我不吃了。” 他爪子一推, 就要把那个饼推出去,苏胭看得一阵痛苦面具。 苗六花果然拍向独孤黑狗的爪子:“谁允许你在老娘的牌桌上还敢毁牌的?信不信我把你耳朵给你剪掉!” 独孤黑狗讪讪收回手。 苗六花怒容转笑, 含笑去摸牌, 一探后哈哈大笑:“胡了!我胡了!自摸三家哈哈哈哈哈!” 苏胭忽然,一阵胃疼。 独孤黑狗宛如霜打的茄子,苗六花美滋滋从他爪中抠出自己要的东西后问苏胭:“你的彩头是什么?” 她满面春风, 心中的爽怎能用言语来形容?苗六花这样的臭牌篓子,和薛老四薛老二一起打,总是输。这俩兄弟联手, 把她和独孤黑狗赢得都找不到北。 但是, 每次只要一有机关室相在, 薛老四和薛老二就会输, 而机关室相又会输给她。 苗六花慢慢就想了个损招,如果拉上一个机关算尽的机关室相,制衡薛老四、薛老二,赢的人就会是她。如果薛老四老六不玩儿,她就再拉上打麻将贼烂的独孤黑狗,果然有奇效。 现在,薛老四和薛老二看到又是机关室相后,果断不玩儿。 玩儿的人成了苗六花、苏胭、独孤黑狗、谢和璧,效果居然也一样。 苗六花最近都没这么高兴过,她得意地啜了口茶:“问你呢,我想想我要什么东西啊。”苗六花还真看不上苏胭的东西,但是,彩头总是不一样的。 苏胭微笑:“和我打牌,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苗六花:“???” 苏胭一把解开储物袋,扔到牌桌上,苗六花探向储物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她表情不变:“你的芥子戒呢?” 苏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太贵,我根本没有芥子戒。” 苗六花一脸不信:“不可能,你们玩儿机关的哪个不是家财万贯?没点儿家族底蕴,你怎么能学好机关术?” 机关术和阵法,是修真界两大豪奢道统。机关术需要用到昂贵的图纸、零件,在学习过程中,一步走错,所有零件全部报废。 阵法也是同样。临风阁的机关室相考核条件就是机关阵,既要懂机关术,又要懂阵法,能满足两个条件的,几乎都是豪奢世家或倾注全宗之力培养的天骄。 苗六花的蛊虫告诉过她,这个新的机关室相更是一门之主。 这么年轻、修为仅仅是结晶境就能做一门之主,还不能说明她背景强大?她面对她们这些高阶修士也泰然自若,容貌气度无一不佳,更是一副见惯大场面的模样。 苏胭轻叹一口气:“虽然我也很想我家财万贯,但很不幸,我现在正在想努力通过和你们打麻将让我变得家财万贯。” 苗六花:…… 苏胭见她不信,手中灵光一闪,一个青绿色的、用草编成的蚱蜢出现在她手中。 她递给苗六花:“给你看看。” 苗六花目露狐疑:“这是什么玩意儿?”她刚一拿到蚱蜢,手中蚱蜢如同活过来一般,以一变幻为三,形成精妙的进攻之势,正是机关阵之一,用的还是上古残阵。 上古残阵浩荡威势一出,苗六花身为修士的警觉大作,她一掌挥出,蚱蜢轰然碎裂。此机关阵不复存在。 连独孤黑狗、薛老四、薛老二也看过来。 这里几人中,苗六花修蛊道,最为莫测。能让她瞬间条件反射毁此机关阵,已经够说明问题。 苗六花道:“这是上古残阵伏虎?这样的机关大阵,你居然用草编成的蚱蜢来制作……”也正因为原材料太差,随便一掌就能碾死。 苏胭万分坦然:“穷则思变。”她看向毁得七零八落的蚱蜢:“我只是给你看看,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手工费就不朝你要了,原料费十块灵石,承蒙惠顾。” 苗六花:…… 她吸气吐气、吸气吐气,掏出一块灵晶:“不用找了。” 苏胭顿时心花怒放接过来,苗六花这下终于信了苏胭穷,而且还很抠门,敢朝她要灵石。 苗六花点点桌子:“既然你能做出残阵伏虎,这样,哪日我给你提供正儿八经制造它的材料,你替我做一个伏虎残阵出来,我正好有用。” 谢和璧侧目,她要伏虎残阵? “前辈要突破了?”疑问的语气,目中却没有一丝困惑,而是笃定。 苗六花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喜意:“对。听说你们谢家搜罗天下道统,广阅典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谢和璧颔首自谦。 “我突破所用的凶神白虎蛊已经被培育出来,但是此蛊带了神威,我无法收服,只能把它困在我宗境内。真是惭愧,若有伏虎残阵,我就有信心收服它。” 苗六花的宗门叫做圣蛊派,在西照州。苏胭之前就听说西照州出了一个大凶之物,让修士们尽量别去,现在看来,这大凶之物就是凶神白虎蛊。 苏胭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伏虎阵本就是上古残阵中针对凶神兽之阵。完整阵法现在我无法复原,只能用残阵,但毕竟凶神白虎蛊也不是真的凶神,应该足够。” 她一边说,一边搓麻将,想赶紧赢一把。 苗六花也跟着搓:“对,何况还有我。若再不行,剑属正,专克大凶。”她对谢和璧道:“遗光,届时还要你帮帮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谢和璧应允。 苏胭则道:“我不要人情,除开材料之外,给我合理的锻造费。”她抬眸,一字一顿,“只收灵晶,拿到材料时先给一半定金,契约由我拟定。” 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价格。 寻遍整个修真界,也不一定能再找出一个制造伏虎残阵的机关术师。 因此,苗六花很能理解苏胭敢和她提条件,有本事的机关术师,总有这些特权:“放心,给你三百万灵晶……算了,五百万灵晶。到时候按你的条件来。” 她刚说完这话,苏胭搓麻将的手一顿,她有些晕地半靠着,黑发垂落在两颊,青色带血的衣袍让她显得散漫闲逸。 苗六花:“继续打啊。” 苏胭伸手揉揉额头:“不行不行,让我缓缓,钱太多了,我有些缓不过来。” 光是想想,她就呼吸急促。 苗六花:…… 不是,刚才她那股和她谈条件的霸气哪儿去了?苗六花嫌弃:“至于吗?你们机关术师不该缺钱吧。” 苏胭解释:“道统之故。” “况且,能用得上机关大阵的修士实在少之又少。”南宁州并没有中神州这么繁荣,就连普通机关都没有人购买。 其实想想也是,比起花大价钱购买机关傀儡还不太会操纵,买法宝符篆划算得多,更好上手。 到了需要用机关大阵的那一层修士,苏胭压根接触不上。 等等! 苏胭忽然想到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青袖一甩,惊讶地看向谢和璧。 忘尘真君是让谢和璧带她来换衣服,但是,谢和璧径直带她来认识苗六花这一群人。 刚才苗六花说了一句:谢家阅遍道统…… 按照谢和璧的观察力,他肯定早就发现苗六花正值突破。西照州的凶神白虎蛊一事,连苏胭都知道,更别提谢和璧。综上所述,谢和璧一定早知道苗六花需要机关大阵。 所以,他先带自己来认识苗六花。苗六花需要伏虎残阵、也需要谢和璧的剑克大凶。 一来二去,这就是将来两人重逢的机会。 苏胭眼皮狂跳,开始恨自己对谢和璧的了解。 谢和璧,这位天下闻名的剑主,迄今为止没有真正和她动过手,没有展现出太多剑道上的卓越。但,光是他展现出的观察入微统筹全局,就足以令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刚才苗六花说的那句谢和璧知晓天下道统,她根本发现不了。 苏胭唰的看向谢和璧。 谢和璧发似乌雪,本来在收集苏胭难得展现的真正开心笑意,见苏胭这么快反应过来,朝她点头致意,别开视线,故意不再看过来。 苏胭:…… 她没瞎,刚才谢和璧满眼都是她。 苏胭深吸一口气,每次,为什么每次?每次当她发现谢和璧的城府深沉之后,都能发现谢和璧因为她的“美色”露出马脚。 两相对比,苏胭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才能让他看着她的脸时降智至此。 苏胭开始掉san,收起笑意,唰的坐起身打麻将。 她的最大弱点是钱,谢和璧刚好有钱、舍得砸钱,她只有让自己暴富,才能让自己别落入他的魔爪。 苏胭把麻将搓得哗啦啦响,苗六花道:“诶,是不是忘了什么?你刚才输的那把没给彩头!” “你不会想赖账吧!”苗六花道。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4节 苏胭有瞬间心虚:“怎么可能?我根本不是那种人,我没有灵石、灵晶,唯有的就是机关术,到时候我给你一个机关傀儡。” 苗六花这才放过她,又转向谢和璧:“你呢?一码归一码,彩头不能少。” 谢和璧拿出双圣钟,推过去。 他仍然话少,坐在牌桌上也如云间疏雪。 双圣钟作为巫灵秘宝,苗六花本该很喜欢,但她眼睛一尖,发现谢和璧身上有另外一件普普通通的法宝。 苗六花很好奇谢和璧身上怎会有这种普通法宝,她道:“这件不好,你袖子里那根是什么?看起来不错,给我吧。” 苏胭的目光飘向谢和璧。 谢和璧嗓音清冷:“这件不行。” 他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平素和苗六花他们也不熟,苗六花还需要他帮忙呢,便不多歪缠,收下双圣钟揭过此事。 紧接着,苏胭再度和苗六花打了好几圈儿。 虽然独孤黑狗乱打、苗六花也运气爆棚,但在苏胭的疯狂计算下,最终,她仍然成功拿下四位室相临风阁公共区域的所有掌控权。 薛老二和薛老四看着好玩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唯恐天下不乱地把掌控权给了她。 谢和璧见该做的事都做完,起身:“几位前辈,我们还有其余事,先行别过。” 苗六花沉浸在输牌的痛苦中,不愿说话,让蛊虫爬满整个房间。 奈何这房间的都不是正常人,薛家兄弟用一个盾隔绝出安全空间,独孤黑狗全身是毒,连吃狗肉煲都没虫敢去。谢和璧苏胭视这些蛊虫为无物,仅仅是绕过去。 走廊中。 谢和璧、苏胭并肩而行,这么狭窄的一条走廊,不并肩也没办法。 苏胭忽然道:“多谢。” “嗯?”谢和璧似是不解,乌发垂落,脸上一片平静。 “多谢你替我引见几位室相,如若不是因为他们正在打牌,时机凑巧,我和他们的相识绝不会是这样。”至少,不会这么热络快速的交好。 凶蛊、怪医、阴沉兄弟,都不是好说话的性格。 谢和璧道:“与我无关,你擅长机关阵,他们不会同你交恶。” 逆境靠法宝符篆,绝境恐怕只能靠机关大阵。 大能更是深知这一点。 谢和璧顿住脚步,面对苏胭,这条走廊很狭窄,两人几乎面贴面。 谢和璧道:“我们之间不适合说谢,之前在飞舟上我们不是说过,苏姑娘是我的贵客,苏姑娘也答应以后邀请我去苕月门游玩?” 苏胭:?? 说得这么暧昧,她一指抵住谢和璧:“我们说的难道不是谢家和苕月门可以私下交好?不是单请你一个人。” “另外,一码归一码,感谢归感谢,你以后需要机关大阵可以找我,我给你降价,但你再靠近,别怪我揍你。” 苏胭说完,潇洒地收回手,顺着路走到走廊尽头自己去挑身份玉牌和新衣服。 谢和璧不只不怒,反而凝望被手指戳下去的衣服。 那里残留着一点温度。 虚空兽已经和暴躁山挥打完,正好化为流光,进入谢和璧的芥子戒,看到这个场景后,温和正直的虚空兽腿一软,更是心虚自责。 它正直劝诫:“遗光,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昨天来姨妈了,时间管理失败 第32章 ◎炼心◎ 虚空兽化作一团光点, 再从芥子戒中出来。 银色的长鬃、湛蓝的双眼,温和而高雅。一人一兽呈对峙之势,他们何其相似, 和光同尘,涵蓄着光耀、混同着尘垢。 虚空兽站在谢和璧对立面, 正气凛然:“遗光,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 谢和璧垂视虚空兽,同温和的虚空兽相比,他显得更疏冷。一人一兽都像皎洁的月光,静静的洒露光辉。 “殊。”他淡淡道,“原因?” 没有多余的言语, 连一点不悦也听不出来, 但虚空兽怎么看不出来, 这是心意坚定, 毫无回转。 虚空兽道:“你这样只会吓到别人。” 正直的虚空兽, 从不倚强凌弱,为此不惜反抗他的主人。 黑暗中, 看不清谢和璧的表情。他语速和缓:“迄今为止, 我并未有任何倚强凌弱之举。何况,你不必把她想象为柔弱之辈,她的刀出自万魔渊, 她的契约能无视修为差距,她说了许多次,我无法杀她。殊, 我没有小瞧她, 但你大意了。” “她并非普通修士。” 虚空兽差点气了个倒仰, 这和是不是普通修士搭边儿吗? 谢遗光一边面无表情表示要继续坚定追求, 一边转述:她说了许多次,我无法杀她,这样的认真神情,简直让虚空兽觉得他心底已经坚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换谁谁也害怕。 虚空兽一边腹诽,一边道:“遗光,整件事和她的修为无关,和你的态度有关。你会让她感受到恐惧。” “尤其是在你的修为胜过她的时候。”虚空兽告诫,“你越是步步为营,越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你应该停手。” “殊,我想你弄错了一点。”谢和璧同虚空兽彼此争锋、寸步不让。 谢和璧平时疏淡冷漠,虚空兽温和正直,都高雅至极,哪里有过争吵的时候? 现在这副奇景,上演于这片小小的走廊。 “她感到恐惧的原因并非来自我的修为,而来自于时间。”流水一样的声音低淌,“我和她认识的时间过于短暂,第一次见面我判断失误,做了一些……唐突的事。” 虚空兽心道你那不叫唐突,幸亏你修为高,才没被当场打死。 “故而,她对我已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在之后我无论怎么表现,都不会冲淡她对我的第一印象。” “所以?”虚空兽问。 “不破不立,我若一味迂回,只会让她觉得心有色胆却身不敢动,更为鄙夷。现在我的选择,略有激进,却符合她对我的设想。” “当她习惯后,才是开始。” 谢和璧从来不等,他要一切都抓在他的手中。 虚空兽一脸不赞同,什么叫不破不立?翻译成人话,是不是让人习惯他的变态,然后他才能进入新的篇章? 什么叫习惯后才是开始? 听听这种话,知道的以为是求欢宣言,不知道的以为是对哪个仇家追杀到天涯海角的誓言。 他们虚空兽一族都不流行这种毛骨悚然的追求雌兽方式。 虚空兽怒了,它的心完全偏向无辜“柔弱”的苏胭,虚空兽怒道:“遗光,你勘不破色相执妄,执迷不悟,作为你的契约兽,今日我就要让你改邪归正!” 谢和璧眼皮也不抬,毫无兴趣。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太上玄微剑道,本身就是勘破一个个执妄、解开一个个谜团的过程。如果说谢琅的道是避开因果,太上玄微剑道就是解开一个个因果。 因惧怕执妄而避开一切,是否是另一种执妄? 虚空兽银鬃飞舞,银色的光团从他身上散开,惹得空中盈荡着微风。 谢和璧衣服被拂动,他独自走在前面,发尾柔顺平整,像被吹动的帘子,往左边一荡。 他根本不在意虚空兽要做的事,虚空兽能和山挥打得有来有回,但一对上谢和璧,它湛蓝的眼睛里毫无胜算。 幸好,虚空兽也不是只会打架。 银光过后,虚空兽原地变幻成一个身形修长、容貌不凡的女子,但它五大三粗,明显带着喉结,一出声就是男人音:“遗!” 虚空兽捂住嘴,失策了。 它并不精通变幻之术,虚空兽追上去,骨节慢慢缩小:“遗光,过来炼心!” 这里不得不说到虚空兽的种族天赋:可破空间、可破迷妄。 虚空兽为谢和璧准备了一个炼心的幻境,幻境中莺歌燕舞,能根据谢和璧的心生成他所认知的最美好的事物。 但现在,在谢和璧冷然的目光下,幻境中的莺歌燕舞慢慢消弭。 谢和璧抬起手,就要强行将虚空兽收至芥子戒之中。虚空兽大惊失色,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幻境对谢和璧毫无作用,它猛然变为苏胭的模样:“遗光,你再看看。” 它不信谢和璧这么深的执念,却无法炼心。它今日就要拯救无辜的女修。 乍然见到苏胭的脸,照理,谢和璧该有瞬间愣神。 但没有,他二话不说,一股莫名的压力凭空朝虚空兽笼去,将他再变为虚空兽。 “殊,你不是她,这是最后一次。” 虚空兽劝谏失败,身上的青衣再化为银光。 正巧此时,苏胭换好衣服从里屋出来。机关室相的衣服恰好是冰冷的银色,如同泛着机械光泽,层层银色堆积如雪,衣袍间只绣着风纹。 她出来,正好见到虚空兽被谢和璧收入芥子戒的场景。 关键是,虚空兽此时还挂着她的脸,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团银色,和她相比,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它”正被谢和璧抓在手中,挨得极近,虚空兽打不过谢和璧,自觉无法拯救苏胭,也无法拯救陷入迷途的主人,眼底忍不住带了自责失落。 落在苏胭眼中,就是一副美人含泪之图。 她面无表情,开始思考自己刚走出门就见到疑似变态的谢和璧抓着兽变幻为自己的手办,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要不要说句牛逼? 还是说,苏胭直白询问:“你觉得我做了机关室相,就提不动刀了吗?”她是正儿八经的刀修,机关术只是辅修。 谢和璧:……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5节 他暗道不好,虽然他没打算彻底隐藏,但也并不想苏胭误会至此。谢和璧放开虚空兽:“苏姑娘,误会一场,这是虚空兽要替我炼心。” “哦。”苏胭歪头,“理由不错,炼心要用我的脸?” 谢和璧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对修士来说,炼心要用到异性女修,大多都是为了勘破色相,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虚空兽发现苏胭的表情越来越危险,它作为正直的兽,虽然觉得主人的行为不够光明磊落……也不对,他还是很光明磊落,就是太奇怪了。 但,虚空兽还是没法见主人被误会。 虚空兽彻底重新变为雪白似银河天马的模样:“苏姑娘,是我自作主张。” 它愧疚无比,一双眼躲闪着,感觉自己和主人都不是个好东西。一生正直的虚空兽从未受过这种打击。 它为了弥补:“苏姑娘,你要怪就怪我吧,我也有一些薄产,可以赔给苏姑娘。”虚空兽好歹是这届虚空兽族长之子,确实不贫穷。 苏胭:??? 她看向无比肖似,区别只在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单纯正直的谢和璧、虚空兽。 他们主宠二人,都觉得自己可以靠砸钱被摆平? 苏胭冷冷道:“在我这里,灵石能摆平大多数事情,但光靠灵石想要令我受辱,恐怕是一个天价。所以,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三个选择,第一:既然说剑主无辜,让他当场和我的脸炼心,我可以分文不收。第二:和我交恶。第三:用天价灵石摆平此事。” “我推荐你们选第一种。” 在炼心时,苏胭才能看到谢和璧真正的想法。 虚空兽毫不犹豫,想让谢和璧选一。他炼心没有问题的!刚才的幻境,被他看一眼就消弭。 哪知,谢和璧毫不犹豫:“选三。” “天剑室相对于公共区域的掌控权,我如数奉上,时间不限。”这就相当于是永久赠予,苏胭诚实地向钱低头。 但她仍然不禁狐疑地看向谢和璧。 他宁愿付出这么多,也不愿意让她看见他炼心?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况且,她这么狮子大开口,他也不选择和她交恶,他能稍微讨厌她一下吗? 也许,有钱人的爱好就是这么清丽脱俗? 虚空兽也悄声传音:“遗光,选一。你选择赔偿灵石,她仍然会害怕你。”虚空兽道:“感情应该是心与心的贴近。” 虚空兽话没说完,就见谢和璧黑黝黝的目光朝它望来。 里面波光摇曳,毫无动摇,微有提醒之意。 虚空兽登时悟了,肯定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虚空兽支支吾吾低下头:“我们选三。” 苏胭:…… 她微笑:“虚空兽,下次和你家主人一起做坏事时,学一下他的表情管理,显得更理直气壮一点。” 苏胭说完,也不管一人一兽是什么想法,转身离开。 临风阁内。 忘尘真君、溯兰真君等人凝神打坐,危无忧等弟子全神戒备身旁的蛊虫。 临风阁的室相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苗六花更是其中佼佼者,她的蛊虫并不会不咬万道仙府弟子。所以,危无忧等人如临大敌。 此时,苏胭银色衣袍如流光,出现在门口。 “临风阁的事解决了,三师姐,我们走罢。”苏胭道,“苗前辈说一楼的蛊虫赠给我,一会儿我们去卖掉一部分蛊虫,给你们治伤。” 第33章 ◎认你做父◎ 卖掉蛊虫? 危无忧等人齐齐望过去, 蛊修的蛊虫可以拿来杀人、折磨人,蛊毒多样,令人闻风丧胆。 从来没人把蛊虫和卖字结合在一起。 危无忧道:“这可是异道室相的蛊虫。” “所以, 更能卖一个好价钱。”苏胭压根没望向危无忧,她走向忘尘真君:“如今临风阁公共区域管辖权大多归我, 这些残破之处我暂不修缮, 之后修缮,是否可行?” 忘尘真君颔首:“自然,临风阁之事皆由诸位室相做主。” “但是。”忘尘真君道:“临风阁室相必须在万道仙府任教,替仙府培育修士。因为苏小友如今情况特殊,只有结晶修为, 具体如何操作, 待府尊出关后, 我们共同商议。” “没问题。” 苏胭道, 她手一翻转, 储物袋把所有蛊虫吸至这个普通储物袋中。 魔刀的魔煞之气弥漫在储物袋边缘,蛊虫的毒性无法侵蚀这个储物袋。 苏胭把袋子系好, 苕月门各弟子们互相搀扶着, 离开临风阁。 她自己则粗暴地抓住那个和他们共同掉落的、唯一不是苕月门弟子的男人,提着朝前走,忘尘真君忽而道:“苏小友稍待。” 他和蔼地说:“今日, 遗光要为剑道考核内容而作战,此时正缺一名不使剑、各方面却十分优秀的修士,苏小友可有兴趣切磋切磋?” “不使剑的修士同天剑室相切磋?”苏胭不懂前情, 故而发问。 要是同谢和璧切磋, 那就算了。 谢和璧根本不可能和她真打, 他对她有种不应该属于修士间的怜惜风度, 没什么意思。 谢和璧道:“并非如此,而是同我合作。” 因苏胭等人都不是剑修,不参加此次剑道考核,在确保他们不会外传后,忘尘真君三言两语将谢和璧打算将剑和道分开考核的想法一提。 哪怕是本就百花齐放的苕月门,也有些无法理解这个思路。 譬如陆明是儒修,便是由儒入道,韩展言是先展现魅道天赋,再入道。剑修,难道不都是先爱剑、好剑,再由剑入道?怎可能反着来呢? 苏胭倒瞬间了悟:“一个是纯剑,一个是道法剑?” 这类似于苏胭穿越前所见的华山派,一派认为应重剑术,一派认为气功高妙,再修剑事半功倍,分为剑宗和气宗。谢和璧的想法,则是两者兼而有之。 他选拔修士的标准是:以剑入道者,善。道法高妙、再有意使用剑、领悟剑道者,也大善。 但在当今的修真界,势必会引起波荡。就连万道仙府的真君也需要谢和璧通过考核,才通过他的考核要求。 苏胭道:“所以,你们刚才让谢和璧使用纯剑术同危无忧比,又要我这个不会用剑,在你们眼中道法还可以的修士用剑,来同另一人进行比斗,以此佐证谢和璧的想法可行?” 忘尘真君笑眯眯,如同和蔼农夫:“苏小友果然聪慧。” “很偏颇的方式。”苏胭眼中光华流转,“不过,就现在而言,这的确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我很感兴趣,现在谁教我一套剑法?”苏胭目光灼灼。 谢和璧道:“我教。” 其余人也并无异议。 让一个人现学剑法,来佐证可以由道入剑,本就荒谬至极。这太看重那人的天赋、气运,但修真界就是如此残酷,有天赋没有努力的修士,只会泯然于众。没有天赋只有努力的修士,则大多是无用功,也无法得证大道。 万道仙府选一个蠢材,并没任何用。由道入剑的考核本就为另类天才而准备。 苏胭同谢和璧一块儿学剑法,谢和璧冷俊、高雅,在诸多人面前他永远进退得当,没有任何失礼行为。 但到二人独处时,谢和璧一改冷面,言辞有礼:“苏姑娘,我以为你会拒绝。” 苏胭接过谢和璧递来的长剑,刀剑相通,她掂了掂,算是趁手:“有趣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拒绝?” “如同你今天明明计算着地图一事,还奔赴临风阁改制剑道考核内容一样,我也是修士,这样有关道与兵器的事,我自然不会拒绝。” 苏胭道:“你不会以为我认为你对我心有不轨,就要次次对你含羞带怯,恨不得离你八丈远吧。” “自然不会。”谢和璧道。 话是如此,谢和璧仍在心里调整应对苏胭的策略。 他以为她会忍受不住,和他大打出手时,她却轻轻揭过,就像刚才虚空兽那场乌龙,她看出他有心怀不轨,却根本没怒。在谢和璧以为她是要下定决心以不接招来应对有关他的一切时,她又愿意和他合作。 她并不羞怯,她狡猾。 她也不算狡猾,因为她明显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她却停滞脚步。 这位想要捕获人心的剑主,没有注意到,在他要苏胭深思他每一个举动,从而渐渐在意他时,他也早成了深渊的困龙。 苏胭此时道:“况且,一套剑法坊间价格很高,白赚一套剑法,算起来我很赚。” 谢和璧:…… 他很快微微颔首:“那么,苏姑娘也许会喜欢灵犀剑法?总共只有十一招,十一招又可分别组合成新招,正契合苏姑娘一贯奇诡莫测的招式。” “灵犀剑法不在坊间出售,是我曾经一次去秘境时偶然得来。” 说人话就是,有价无市。 若是太差的剑法,也不会被剑主拿出来教人。 苏胭也就不理会灵犀二字的暧昧:“愿意,开始罢。” 刀剑虽有相通,实则全不一样。刀作为万兵之胆,剑作为万兵之君,从这两个称呼就可以看出刀剑的不同。 刀以砍、劈、削居多,大开大合,万夫莫开,能削得人胆气尽丧。剑攻守均衡,更注重技巧灵动,也是剑修间差距格外大的原因。 有的人使剑,因剑的特殊性,不只发挥不出豪气威力,反而连锋利都称不上。有的人使剑,剑锋则又所向披靡,一剑为杀、一挡为守,叫对手无从下手。 谢和璧显然是后者。 到他这个境界,其实早到了不拘泥剑招的地步,但他每使剑招,也精准凌厉,若行云流水。一套灵犀剑法舞就,临风阁内的梅花尽数飘零,直到剑招止,纷纷扬扬的梅花才落至地面,铺就一道瑰丽的艳影。 谢和璧若冰雪站至其中,没有收剑:“第二遍。” 苏胭挑眉,没有询问谢和璧是不是认为她笨到看一遍记不住。 谢和璧要教的,定然不是剑招,而是意。 果然,这一次谢和璧再舞灵犀剑法,剑招顺序全被打乱,仿佛不拘一格,但又看得出这就是灵犀剑法。适才的梅花飘舞落下,闲时自然,此时的梅花却在空中被激荡出杀意,如兵阵。 谢和璧道:“剑随心动,心随意动。” 这次,他收了太上玄微剑,让苏胭自己练一遍。 苏胭本就有外家功夫,她学起来毫无压力,但等到真正出剑,她也觉得她不够收,更像是用剑使出了刀法版的灵犀剑法。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6节 谢和璧看了会儿,飞身上前:“我给你喂招。” 一招招的喂,直到苏胭的灵犀剑法没有刀的影子了才算完。 喂招过程中,谢和璧难免要指点苏胭怎么才算是收,刀修理解的收大约是:这一刀劈下去我们不要人命,最多只震碎心肺,让对方毫无反抗能力就算收。 正常剑修理解的收是:稳一手,可攻可守,留着下一招给个大的刺死他。 这样的理念也正契合刀修需要的是力量,平白朴实,一刀一个小朋友,剑修更花里胡哨注重变化,一套带走小朋友的祖宗十八代。 这样的喂招过程,两人难免肢体相触。 谢和璧需要碰到苏胭,他抬手间却一停顿,一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之色,又以眼神告知苏胭,需要拿住她的手腕。 苏胭等得花儿都谢了:“别扯那套,之前没见你多有礼貌。白□□冠楚楚好似变了个人,晚上就一个人对着五行彩绦。我们彼此都知根知底,别来那套虚的,快练剑。” 她疑惑:“你们世家子弟都这样?明明心旌摇荡,还要先赏月饮茶,兜一大圈子之后再吐露心意?” 谢和璧询问:“我们?” 他骤然抓住重点:“曾经有人意图觊觎苏姑娘?” 谢和璧眸色骤冷,周遭梅花顿时如侵冰雪,委顿下来。的确,苏胭的性格会令喜欢她的人更喜欢,讨厌她的人更讨厌。但她有一张天下无双的脸,而世间许多男修,向来只看脸。 谢和璧这才发现,自己能忍受苏胭被人欣赏,但不太能忍受别人对她的觊觎。 苏胭诚恳询问:“你这是什么表情?同行相轻?” 谢和璧不管是觊觎她的头发还是什么,现在的确也是觊觎她。 谢和璧:…… 他缓缓道:“苏姑娘误会了,我和别人并不相同。” 是挺不同的,毕竟其余人苏胭可以随意欺辱,谢和璧修为太高了,他们彼此都只能相互制衡。 苏胭主动伸出手:“来,我不大能理会你们剑修所谓的力到底应该有几分。”刀剑在这一块儿,几乎完全相反。 她银色的衣袍在风中飞舞,流转淡淡的华光,梅花飞舞,落在苏胭漆黑的发梢。 谢和璧不再装模做样,一把扣住她看似纤细的手腕,感受里面跳动的旺盛生命力,一点点收紧:“苏姑娘,得罪了。” 他带着苏胭,完整地使完整套灵犀剑法。 在梅花丛中,犹如两只白鹤翩跹,在一起起舞弄影。 苏胭记性不错,记好谢和璧每一分力道和变化,在最后一招落下后,足尖轻点,飞离开谢和璧怀中范围。 她微笑:“谢家剑主果然擅教,如今我们可算是有师徒之谊!” 修真界尊师重道,师者父也,苏胭扬起开心的笑。 谢和璧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上前一步:“苏姑娘误会了,既没经过天地准许,也无叩拜敬茶之礼,怎能算师徒?我并无任何收徒之意。” 苏烟点点头,深以为然。 看来哪怕是一点点师徒名分,都影响谢和璧的发挥了。 她感觉车轱辘都快开到她脸上了,故意道:“那太可惜了,本来我十分尊师重道,如若能拜剑主为剑道之师,那剑主哪怕对我为所欲为,我也不会生气的。” 谢和璧:…… 第34章 谢和璧自然不会这种小把戏欺骗。 他道:“我对苏姑娘的敬重之心, 天地可鉴。” 苏胭猜测可能他也不是那么的敬重天地。 谢和璧语毕,落至地面,打开临风阁梅园的门, 和苏胭一块儿去寻危无忧他们。 危无忧抱着重剑,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他旁边还有名气宇轩昂的沉稳男子, 剑未出鞘。 远远见到谢和璧二人,危无忧跳下栏杆:“终于来了,咱们开始罢。” 他手中重剑名为巨阙,如今将剑鞘脱手一扔,一股悍勇之气便冲将出来。比起剑, 危无忧这柄剑更像是刀, 古朴厚重, 他横过巨阙, 似笑非笑:“许久之前我就在想, 天下之剑选出的剑主就一定是最强的剑仙?” “说不定,是喜欢我的那几柄剑当时还未出生呢!”危无忧豪气万丈, 朝谢和璧挑衅一笑, 巨阙快刺到谢和璧喉咙。 劲风运起,离谢和璧的喉咙不过纤指。 他连躲也未躲,仿佛喉间的不是巨阙, 而是一枝再普通不过的柳枝。 剑主之位,带来的不只是个名头,也是争夺。谢和璧瞧着冰冷不卷入红尘, 但早在东仙州, 他就经历过无数场剑修间不服的比斗厮杀。 他身上的修为层层下跌, 一路跌到筑基以下, 周遭神威千重之感终于散了一些。 太上玄微剑如普通的一柄秋水长剑,握在他手中,危无忧眼一冷:“哼,先打败你的剑术,之后你再恢复修为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他身子一卷,巨阙和太上玄威剑战在一处,剑影织满整个临风阁。 危无忧身旁的男子也道:“苏门主,我名唤解苍玄,修雷剑,在万道仙府剑院雷剑中排名不错。请苏门主指教。” 看来,中神州的人在动手前都喜欢给自己安个名头。 扒皮杀手、雁过拔毛爱好者苏胭谦虚道:“幸会,我同贵府危道友一样,喜欢我的那几柄刀还未出生,等它们出生,我就是刀皇了。” 解苍玄:…… 正打斗的危无忧差点一个踉跄,狠狠瞪了苏胭一眼。他可是有真才实学的,她有什么? 机关术可不擅长打斗,若说有人能同时精通机关术和刀法,危无忧反正不信。 寒暄过后,苏胭同解苍玄战在一处。 解苍玄不愧修雷剑,雷霆之威下寸草不生,苏胭只能用灵犀剑法,尚且稚嫩,初期以避战、磨炼剑招为主。 她偶尔使出灵犀剑法,也被精通剑法的解苍玄很快化解。 观战的溯兰真君等人蹙眉,事态并不算好。虽然现在谢和璧全然压制危无忧,但并非人人都是剑主实力。苏胭虽然只有结晶境,但就凭刚才她展露出的实力,她绝不逊于万道仙府任何一名精英弟子。 她如今的败迹,说明先入道再入剑并不可取。 苕月门弟子们此时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也紧张地盯着苏胭和解苍玄打斗。 祝青最单纯,脱口而出:“门主打得这么慢,难道是要偷……” 魏紫雪拧了把他的腰。祝青及时闭嘴。 但其余人都看过来,偷? 比斗时能偷什么? 但此刻苕月门弟子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也问不出来了。 倒是忘尘真君见多识广,曾经苕月门如日中天时,横扫了许多魔头。当时一名大魔便能偷取各修士的灵力乃至独门绝学。但那名魔头早就作古。 那样的邪魔外道之法,也早就失传。 无论从年龄还是身份来看,这位苕月门主都不像会那等秘法之人。 苏胭选择佐证忘尘真君的猜测,谁会在普通比斗时动真家伙?她眼角余光扫到都快打出火的危无忧,在心里默默纠正,危无忧除外。 此时,谢和璧不用道法,但剑意至妙,他不只了解自己的剑,更了解巨阙。危无忧一切神通都伤不到他,反受其害。 苏胭也在用出一招灵犀剑法、解苍玄来拆招后,招式变得令解苍玄无处可寻。 她用的分明还是剑招,不是刀法,但已带上一些她修刀法时的诡秘莫测。 观战的人看向忘尘真君:“这样,还作数吗?” 忘尘真君眯眼,半晌道:“自然作数,她用的并非刀法。遗光说的由道入剑,也是先领略道意再精通剑意,并不是只会耍耍剑招。” 若只会耍些剑招,谁做不到呢? 苏胭揣摩到一些剑意后,越战越勇,刀修偏迅猛,她用剑法时仿佛也不知收,攻城略地时令解苍玄疲于应付。但当解苍玄习惯她的大开大合后,她又总会冷不丁一收,让人防不胜防。 最终,谢和璧挑落巨阙,苏胭也用剑刺断解苍玄的头发。 危无忧面色发白,解苍玄虽也大受打击,但仍然保持沉稳。 这场比斗,谢和璧的主张胜。 忘尘真君抚恤而笑:“真是精彩,看样子,明日的剑道考核,将出乎许多修士的意外。”溯兰真君也笑:“修真界一成不变,如一滩死水,也该热闹热闹。” 苏胭不理他们还要谈论些什么,对与灵石和苕月门无关的规则,苏门主可以称得上冷漠。 她把从谢和璧那儿借的长剑递给他:“走了。” 谢和璧接过长剑:“多谢苏姑娘相助,苏姑娘可有兴趣让谢某设宴多谢苏姑娘?” 苏胭正要说没兴趣,危无忧就凑过来:“我请你们!” 危无忧眼角泛红,满脑子盘旋的都是刚才谢和璧和他打斗时说:你的弱点太多,招式用老,无论是我还是苏姑娘,都能赢过你。 输给谢和璧,危无忧认了,顶多算天下之剑没眼瞎。 但若说他会输给苏胭?危无忧并不这样觉得,解苍玄的雷剑过于板正,输给苏胭那样的奇招倒也不算什么,本来,解苍玄就比不过他。 他现在充满对苕月门的胜负欲,又因为忌惮谢和璧的品评,不敢贸然邀请苏胭比斗,打算先从了解她们入手。 危无忧故意激道:“你们不会不敢吧?” 苏胭和魏紫雪对视一眼,有免费的餐吃,谁会不敢?天天吃辟谷丹,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苏胭道:“好啊,等我卖完东西唤醒我大师兄,咱们挑个地儿见面。” 危无忧寒着一张脸:“你们以为万相城的东西这么好卖?”他从怀中摸出一张黑色令牌,“没有这个,你们想卖东西,只会被抓去镇魔塔。” “我陪你们一块儿去。” 到一个山头就得唱那个山头的歌,苏胭二话没说答应下来:“多谢,危道友,走罢。” 解苍玄想了想,也道:“我也一起。” 溯兰真君想到自己的灵石和苕月门欠钱不还的传统,同样道:“一起。” 苏胭来者不拒,热情招呼他们。 谢和璧在旁边看着她如花的笑颜,表情不变,心中波澜微起。他忍不住望向苏胭,她笑得春光烂漫,羞煞天光。 对别人,她就来者不拒,对他,她则防备到极点,纵然谢和璧心知肚明原因所在,此刻也觉得碍眼。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7节 说起来,危无忧的确长得不错,色如春花,意气风发,比起他的无趣,危无忧是另一种“有趣” 他盯着苏胭,连苏胭冷冷瞪过来,他也不收回视线。 苏胭不知什么刺激到了他,她现在的接受能力拔高了一些,不再管谢和璧发疯,和人结伴出临风阁。 危无忧正要跟上去,谢和璧终于移开目光,落在危无忧身上:“稍等。” 危无忧道:“有事?”他瞥过来。 “如若你是想同苏姑娘比斗,苏姑娘性子热忱护短,若你同苏姑娘相处成好友,想必她不会同你比斗。”谢和璧提醒。 危无忧轻呵一声:“好友?难道不更该相互切磋?” 他凝望眼前冷冰冰的剑主,将满骨的不驯都写在脸上,谢和璧更觉得,危无忧在某种程度上和苏胭的性格有相似之处。 人总是更亲近像自己的人。 他觉得危无忧这柄剑也不是那么好用了,谢和璧道:“看你是想点到为止的切磋还是其余什么?她不喜欢浪费灵力,同好友切磋,便属于浪费灵力的一种。” 危无忧想到苏胭打算把蛊虫卖掉的举动,深以为然。 他道:“我知道了,多谢提醒,对了,待会儿吃饭你也来,我们剑院也没怎么聚过。”他要了解谢和璧,再慢慢打败他。 “嗯。”谢和璧淡淡颔首,似乎并不热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请苏胭吃饭,苏胭一定会拒绝。虽说饭菜有一定价格,但是苏胭能用平价辟谷丹代替,就会因忌惮他,不会接受他的提议。 只有看似和他不和睦的危无忧开口,苏胭才会愿意。 而如何让危无忧开口?一点激将法就足够。 谢和璧见事情尘埃落定,继续去细化明日剑道考核之事。 临风阁外。危无忧秉承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想法,问苏胭:“你们怎么会掉进临风阁?” 苏胭一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 她一巴掌把那名“陌生”男子扇起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财物拿出来交给我,然后滚。第二个,你死。” 她美如天仙的脸,此刻在那名男子的眼中宛如修罗。 陆明、魏紫雪等也不善地看着他。 事情起因是金原需要突破至结晶境,吞噬圣体需要吞噬大量特殊之物。当时,这名男子在售卖一种妖兽肉,引起了金原的兴趣。 苏胭询问后,这名男子说他卖的妖兽肉名为寻风,是一种虽少见、但能吃的鸟肉。 待金原吃下“寻风”鸟肉后,金原这才发现,所谓的寻风鸟体内有大量食空虫!食空虫入肚,金原虽靠吞噬圣体消化了这些食空虫,但也走火入魔,更是被食空虫侵蚀神智,吞噬了空间。 苕月门众弟子不可能眼睁睁见着大师兄被卷入空间裂缝,同样跟上去。 正巧,这空间裂缝开在临风阁附近。 便有了苏胭等人从天而降的一幕。 那名男子被苏胭抓着,此时苏胭等人人多,他理亏在先,哪里敢反抗:“好,我给、我给。” 他把自己整个储物袋都交给苏胭,再把芥子戒递过去。 在苏胭要接过芥子戒的瞬间,那名男子手中射出一道毒雾,正洒向苏胭和魏紫雪等人的眼睛。 谁舍得自己辛苦打拼来的芥子戒就这么被拿走?他自然要拼一下。 奈何,他碰到的是苏胭,魔刀贪婪地把毒雾吸收殆尽,苏胭冷笑一声,一脚踹在这名男子的心口,把他踢得吐出一口老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陆明等人并不觉得门主的行为狠辣,都侍立在侧。 溯兰真君道:“苏门主,这是?” 苏胭眉眼冷淡:“真君,追债难免要用些非常手段,何况,此人售卖的妖兽肉中有大量食空虫,若非今日服下食空虫的是我师兄,换做是旁人,早酿成大祸。” “我就是杀了他,也不为过。” 溯兰真君点头:“原是如此,确实不为过。”食空虫杀死人后,出现的食空虫洞会招致更多人死亡。 苏胭从那人手中掏出芥子戒,她思索是否要干脆杀了此人。 若不杀,这等小人难免报复。若杀,认识食空虫的修士不多,这人若是不认识食空虫,抢了他所有财帛也就罢了,孽缘因果少沾为妙。她思考时,就见这男子趴在地面,双手紧紧攥着。 一丝阴狠之色从他面上划过。 苏胭二话不说,用魔刀贯穿他的身体。 此时,一道惊异柔婉的声音响起:“谁?怎能在万相城中草菅人命!” 苏胭拔出刀,轻抬眼皮,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叫。 这一看,她心花怒放。 “嗯?这不是我的二十一万灵石吗?你今日有空来还钱?”苏胭道,她银色衣袖上还沾着血,仙气飘飘,黑色的魔刀未收起,抬眸望向来人。 是钟语溪。 钟语溪一身止极宗真传弟子的衣服,目中带着悲痛和愤怒,盯着地上死去不久的男尸。 她完全没听苏胭关于还钱的话:“你为什么杀他?”她愤怒道:“你刚到万相城,就到了非杀一人不可的地步吗?何况,我告诉你,在万相城,犯了错有镇魔塔惩戒,不该你来夺人性命。” 苏胭静静道:“精神头不错,看来你去过止极宗了,我的灵石呢?” 钟语溪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只觉苏胭不可思议到根本不理会她,反而一味灵石、灵石、灵石,人命在她眼里,算什么? 钟语溪的愤怒没有得到太多人的支持,除开她身后那群止极宗弟子。 溯兰真君等人对那名男子的死都没有异议,包括危无忧和解苍玄,他们见得多了,修士之间因宝物而起龃龉的事,尤其是在秘境之中,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修士是刀口舔血的一群人,又不是学堂里教书的夫子。 这男子出售食空虫肉在先,再是怀恨在心,换做他们,也会选择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第35章 ◎为什么她这么讨厌苏胭?◎ 钟语溪深吸一口气, 单薄纤细的身躯在风中颤了颤。 她扫视眼前苏胭、危无忧等人,有瞬间怔愣,苏胭性格一向古怪, 苕月门那群人也是非不分,可为什么, 连这群看起来气宇轩昂、穿着不俗的修士也和苏胭混在一块儿? 黑玄道:“钟仙子, 地下这人也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错,还是先问清楚为好。苏胭这人我了解,她绝不会花力气杀一个不值得杀的人。” 因为她觉得亏。 钟语溪敛下睫毛:“少门主,此事不是这个道理。万相城内犯错有镇魔塔,不该滥用私刑, 何况她出手如此重!” 钟语溪清秀的面庞上好似含着无尽的愤怒, 苏胭抱着魔刀, 双眼清亮:“看我不顺眼?” 她歪头, 乌发披散下来:“那你把我送去镇魔塔行刑?”她很主动地伸出左手, 露出一截手腕,似乎在说明随便对她用束缚类法宝。 苏胭嘴角含着笑意, 钟语溪的脸色却一下难看至极。 钟语溪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这里不是止极宗,不管她说破了天,她也没法把苏胭绳之於法。苏胭有这么多名弟子支持她, 她在这里说她错了,只是一个无用功。 苏胭见她明白了,笑吟吟收回手:“看来你不打算送我去吃镇魔塔的饭菜了, 那我也好心提醒你, 这么‘正义’来主持公道, 换做其他人, 先灭口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你也就是运气好。”苏胭摊手,“二十一万灵石,今日必须给,否则我去朝明流真君要。” 钟语溪双颊青了又红,红了又白,虽然周围没人说什么,但她仍然觉得此时自己被苏胭威胁,丢脸至极。 其实苏胭只是结晶境,她一个结晶大圆满,不一定差了她什么,可惜苏胭有这么多人帮她。 钟语溪从芥子戒中掏出一个锦囊,扔过去:“二十一万灵石!还你!” 苏胭接住锦囊,确认数目无误后,把魔刀生成的契约取出来撕毁。 钟语溪到底忍不住,冷冷道:“苏门主,我虽不能奈你何,但这里是万相城。苏门主既然是去参加万道仙府的考核,想来,仙府不会接收苏门主这样肆意妄为的人。” “今日的事,我会禀告给万道仙府,是非论定,不由我们来定,由仙府自己判断。” 苏胭点点头,万道仙府除非傻了,才会把机关室相拒之门外。 她道:“请便。” 溯兰真君则一脸无语地盯着钟语溪,这莫不是个傻子?她穿的是止极宗服饰,看骨龄和修为,今年估计也会参加考核。再看她的兵器,居然也用剑。 她难道看不到苏胭穿的是临风阁机关室相的衣服? 溯兰真君转念一想,明白了。临风阁的室相们都不常出现在人前,这服饰大多数人也不认得。但溯兰真君仍然暗自摇头,对钟语溪的第一印象降至谷底。 她不需要一名这样鲁莽武断的弟子,刚才苏胭的意思没错,今日若是另一名真正穷凶极恶的修士在此,首当其冲的就是钟语溪。 她之所以敢出来“仗义执言”,所依仗的不过是认识苏胭,这更让溯兰真君不喜。 钟语溪眼睁睁见着苏胭一行人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更对地上的死者视若无睹,咬紧贝齿,想寻求帮忙。 可她身后的弟子都是止极宗普通弟子,不足以和苏胭抗衡。钟语溪为难自己无法伸张正义时,忘尘真君在临风阁内歇够了脚,要去侍弄自己的花田。 忘尘真君虽如老农,但钟语溪认得他! 钟语溪的师尊明流真君是水剑修士,和忘尘真君这位剑修交好。钟语溪立时道:“晚辈见过忘尘真君!” 她朝天空盈盈一拜,忘尘真君幸而对她有些印象,走下云端:“钟丫头?你师尊不是让你来万道仙府历练?你此刻不在止极宗好生修炼,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告状,否则还能是什么呢? 耽搁她的时间,苏胭抬步离开,出于之后共事的礼貌,朝忘尘真君点了点头。 忘尘真君笑道:“苏小友慢行,若真能将蛊虫卖出,之后老朽的花也托苏小友售卖了。”这当然是句玩笑之辞。 钟语溪一愣,没料到苏胭居然认识忘尘真君。苏胭只是南宁州一个小门派的门主,忘尘真君可是正道巨擘。钟语溪生怕忘尘真君被欺骗,连忙将一切脱口而出:“真君!” 她目带怜悯扫了眼地上的死者:“真君,此人不知何故,当众击杀一名修士。语溪记得万相城内不许滥用私刑,她此等手段,实在让人心颤。” 钟语溪说话时,苏胭已走得只剩一个背影。 钟语溪更胜出巨大的无力感,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偏偏,忘尘真君也没有拦下苏胭。 忘尘真君看了眼地上,他眼力尚在:“此人身上有食空虫气息。”结合吞噬圣体走火入魔的事,忘尘真君很快能推出来龙去脉,他道:“此人死有余辜,钟丫头你不必管此事。” “那她……”钟语溪道。 忘尘真君抬手制止她说话,和蔼道:“钟丫头可有辅修的功法?若辅修机关术,可在进入万道仙府后寻这位苏小友,她是是新任机关室相。” 忘尘真君何等眼力?一眼就瞧出钟语溪对苏胭的不喜,好心提点。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8节 钟语溪却完全不能消化自己新听到的消息。机关室相? 师尊告诉过她,万相城有一临风阁,由万道仙府初代缔造者修建。起初十名室相都是万道仙府的掌权者,渐渐,临风阁不受万道仙府管束,甚至有点听调不听宣的意思。 临风阁渐渐吸纳各道的顶尖人物做室相,钟语溪完全没法想象,来自南宁州、功法平平、脾气古怪的苏胭会成为机关室相。 可她再不平,也知道不能忤逆忘尘真君。 钟语溪脸色苍白:“是,真君,但弟子不修机关术。” 忘尘真君听她这明显别着劲儿的意思也乐呵呵一笑,不太严厉。他的仁慈友爱对的是溯兰真君,严厉对的是谢和璧、危无忧这样的剑修天才,欣赏、复杂对的则是苕月门和苏胭。 至于钟语溪,只是友人的徒儿罢了。 忘尘真君又怎会真推心置腹,他乘风而起,离开此处。 钟语溪这才收敛自己的谦卑,她有些站不稳,一种事情脱离控制的心境油然而生。自小,钟语溪身负幽泗弱水体,天赋高绝,深受止极宗重视。 她样样都是最好,也未长成骄纵跋扈的性子,而是处处与人为善。 这样的钟语溪,一路顺风顺水,受人爱戴,可以说,她说出来的话都会被大家捧着敬着,但苕月门不这样,苏胭更不这样,苏胭就像是一柄怪异的刀,她不用特别故意出头,就因为特立独行的秉性,割破了钟语溪一贯的认知。 当苏胭受到别人的肯定时,钟语溪便会下意识有种自己的行为被否定的挫败感。 她敛眸,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少门主。”钟语溪察觉黑玄来扶她,盯着自己脚尖。 黑玄关切道:“钟仙子有话直说。” “我今日才告诉少门主,苏胭这样的行为方式,在万相城只会受到种种掣肘。”钟语溪抬眸,“可现在,忘尘真君就告诉我,苏胭成为了机关室相,少门主会否觉得我可笑?” 黑玄摇头:“不会。” “钟仙子,苏胭和大多数修士都不同,她一向不能以常理揣度,钟仙子只是并不了解她,才会有这样的推断。”黑玄劝解。这位钟仙子对黑刀门不错,黑玄铭感在心。 他不会因为同苏胭达成合作,就在苏胭和钟语溪二人中选边站。苏胭也不会觉得黑玄需要这样。 门主、少门主这样的职位,需要的是八面玲珑,而非直线的思考方式。 可是,钟语溪道:“那少门主认同苏胭今日的作为吗?” 她泪眼朦胧看着黑玄,黑玄沉默须臾:“认同。” 他选择的并不是捧着钟语溪的路。黑玄并不愿意同止极宗的交好,建立在黑刀门的卑躬屈膝上。 钟语溪闻言却伤了心,她花大力气感化黑刀门,把黑刀门带来中神州,可最后,在黑刀门心目中,她的地位仍然及不上苏胭?这顿时让钟语溪想起在飞舟上的事。 她出了二十万灵石,比不上狮子大开口的苏胭。 钟语溪脸色登时黯然一片,她安葬了那名男子,失魂落魄起身回止极宗。 黑玄本要跟上去,钟语溪带来的止极宗弟子却道:“几位又不是止极宗客人,进不了止极宗,还是就在外面等吧。” 他们本来就看不上小门小户的黑刀门,之前钟语溪护着,这些人不敢说什么,现在钟语溪态度一变,这群人对南宁州小宗门的不屑就露了出来。 …… 苏胭这边的境遇和黑玄是两回事。 她没选择和大宗门交好,黑玄不想当狗,但是,那些大宗门对于小宗的态度,和对狗没什么区别。要想在他们中有尊严的活下去,就得像黑玄一样经历折辱。 苏胭经历不动。 她热情售卖蛊虫,这片市场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人卖,打的名号也千奇百怪。 “万道仙府解师兄亲口夸赞的雷符。” “溯兰真君自创剑谱,一个打十个不是梦!” “剑主谢和璧的剑意笔记!万道仙府弟子亲自整理!” 售卖东西的修士们打着各式各样的名头,反正那些人也不可能来这片市场买东西,他们要的是噱头,根本不怕被戳穿。 所以,溯兰真君眼睁睁看着有人打着自己的名号,从自己身旁走过,还热情招呼:“您来不来一本?” 溯兰真君:…… “多谢,不用。” 危无忧道:“说起来,你准备挂什么名头?”危无忧看向苏胭,他是万相城商会的小少爷,对这些手段倒也不陌生。 苏胭想了想:“都挂。” 都?危无忧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6章 ◎道分高低◎ 苏胭给陆明使了个颜色, 陆明此时伤势已好,拿出纸笔。 苏胭道:“这儿人太多了,不能光吆喝, 咱们写个牌儿。我念、你写。” 陆明点头,他执笔时的儒雅倒令危无忧等人侧目。初见苕月门时, 只觉这个门派的人作风诡异, 并不大气,但越渐接触下来,越发现此门中人不同寻常。 别说苏胭,就说三师姐魏紫雪,能面刺危无忧而不改色。眼下陆明挥毫之色也不逊色儒宗大儒。 苏胭瞥了眼其余人挂出来的招牌, 想了想道:“临风阁奇道室相珍藏蛊虫, 万道仙府溯兰真君、危无忧、解苍玄倾情推荐……” 溯兰真君道:“关我什么事?” 她冷哼一声:“不许做这样弄虚作假的事。” 苏胭诚恳道:“真君, 风堂主欠真君的灵石, 大概是还不了了, 真君恐怕只能找我。而我若卖不出去蛊虫,真君的灵石恐怕遥遥无期。” “何况。”她拿起一只蛊虫, 狰狞的蛊虫缠在雪白的指尖, “苗前辈的蛊虫,难道真君觉得不够好?” “自然不是。”溯兰真君尊重苗六花,她的蛊虫自然不可能是凡品。 “既然如此, 我就不算弄虚作假,卖了蛊虫后我好还真君一部分灵石。”苏胭飞快道。 溯兰真君闭紧嘴,危无忧则好奇道:“又关我什么事儿呢?” “我们现在用的是你的令牌, 若是卖半天也卖不出去, 也堕了你的威名。”苏胭道。 危无忧倒不计较这些事, 不再过问。至于解苍玄, 他一直皱着眉头看着苏胭,心中战欲高涨,并不理会这些俗事。 于是,在苏胭小小的路边摊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写满了万道仙府赫赫有名的修士,十分吸睛。加上她售卖的蛊虫本就抓人眼球,之前“打家劫舍”得到的法宝也多,摊上齐齐摆了一排,很是成气候。 不少修士在她们的小摊面前驻足。 “你这卖的是什么虫?”修士们问,“看起来怪吓人。” “断念蛊。”苏胭道,她并不算多热络,根据她之前在黑市卖东西的经验,真正成交的顾客,一定不是看热闹的,而都是些行家。 断念蛊这样的蛊虫,可用于毒素收集、练功练药,知道这些法子的都生怕别人知道自己会这样的法子,不会多询问。 果然,那名修士点点头,看了看热闹就离开了。 苏胭一单没卖出去,但这里看热闹的修士多,也招致一些修士的不满。一名卖法器的修士拨开人群想走进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溯兰真君、危师兄等人都是剑修,怎可能了解蛊虫?” “你这厮,编也不编得像一些,恐怕你连万道仙府的弟子都不是,才敢这样大放厥词!” 他的话得到不少人的认同,不少修士心中也是这般想法,但因为能在这个地段摆摊的修士,应该都是在万相城有一些根基的人,他们都没说出来。 眼下有人说出来,他们也乐见其成。 只见说话这修士拨开人群,正要面斥苏胭,就见到紫衣淡雅的溯兰真君、吊儿郎当的危无忧、沉稳的解苍玄齐齐看向他。 他:…… 这修士以为自己眼睛花了,闹市虽然鱼龙混杂,但也不会有这么多龙混进来,还是一次混这么多。无论是溯兰真君还是危无忧等人,都是不缺东西修炼的主儿。 这人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眼时,溯兰真君、危无忧、解苍玄等人谁也没少,全都盯着他。 他道:“真君?师兄?” 解苍玄认得这是剑院一名弟子,微微颔首:“陈礼。” 得,真是本尊。陈礼二话不说,朝溯兰真君等人见礼:“弟子陈礼见过真君见过二位师兄。” 陈礼在这片卖法器已有一段时日,大家都知道他是万道仙府剑院弟子,而不是普通挂个名的弟子。见陈礼朝溯兰真君等人行礼,他们也暗飞眼光过来,难道这小摊上面写的名头都是真的不成? 溯兰真君点头后,陈礼不再造次,乖乖站到一旁。 修士们现在才细细选苏胭摊上的东西,可怕的蛊虫仍然没人敢选,但一名眼尖的修士发现苏胭摊上食人鸹的脚爪,眼前一亮。 “食人鸹?”食人鸹并不常见,这种妖兽从空中飞掠食人,靠脚爪掠走食物。食人鸹的脚爪,可以拿来做炼器的好材料。 他呼吸一重,只觉自己梦寐以求的追魂索在朝自己招手,这人道:“你这个材料怎么卖?” 苏胭道:“看你拿来做什么,价格也有所不同。” 此人顿觉有些受了侮辱,难道一样东西他用得急,她收的价就高?此人险些想拂袖而去,可是食人鸹实在是太少,他不得不耐着性子:“拿来做追魂索的索头。” “五千灵石。”苏胭道。 此人心一松,五千灵石虽贵了些,但还在他承受范围内,他道:“我要了。” 苏胭拿起食人鸹脚爪,手中出现一柄细小的剪子,快速剪掉食人鸹脚爪上的指甲、毛发,再抽出筋。那人眼睛都差点脱窗:“你在做什么?!” 食人鸹脚爪上的筋可是好东西!他顾不得许多,阻拦道:“既然东西卖给了我,你给我就是,别做这些事。” 苏胭一抬眼,她绝美的容貌令这名修士目眩一瞬,但修士始终更关心自己的法器,谁又真会为了美色妥协? 也正因修士都是这样,才显得明明是顶尖修士的谢和璧次次为了色相退让,像个变态。苏胭心想。 她道:“你做追魂索要不了食人鸹的筋,如果我给你筋,售价就不是五千灵石,而要再添三千。” 她生得出尘绝俗,一袭银衣如月波,却开口闭口就是钱。 那名修士倒的确知道食人鸹做追魂索用不了筋,但是,很少有人能知道这一点。食人鸹太少见了,哪怕有修士运气好碰见、杀了它,但也不大懂食人鸹的宝到底在哪里。 这修士只说做追魂索,也是想着能否用低价拿到食人鸹的筋,没想到这名女修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却什么都懂。 他心知今日无法占便宜,又不舍食人鸹的筋,扼腕道:“再添三千就三千,那筋我也要了。” 苏胭道:“没问题。” “等等!”这人道,“我在你这儿买了这么多东西,指甲和毛发你总要作为添头给我!” 苏胭抬眸:“想占便宜?”她袖中黑色魔刀顿出,立在一旁。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39节 “食人鸹的利爪,可磨成粉入丹药,价值比做炼器材料更高。羽毛水火不侵,是很好的法衣制作材料。”魔刀威势赫赫,瞬间将不食人间烟火的苏胭衬得神情冰冷不容情。 “拿上东西走,别逼我削你。”苏胭落下这句话。 那修士见占不到便宜,脸色难看地拿着东西走了。 韩展言一笑:“这种假装不知事来占便宜的人,门主没见一百个也见了五十个。”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一旁的溯兰真君、危无忧等人看得一脸复杂,他们都出身富裕,这等市井奇观倒是没怎么见过。 常听卖家坑买家,原来买家也会利用信息差,欺骗不知情的卖家。 解苍玄道:“你还会炼器?” 他们认得食人鸹,但他们都是剑修,对其他的材料并不算了解,苏胭一个刀修、机关术师,按理也不该了解。 “不会。”苏胭回答,“卖得多了,自然什么都知道。” 正说着,真正买蛊虫的主顾来了,苏胭去招呼她。 她是一门之主,苕月门这群弟子也都是精英,现在全部没有架子的售卖东西,和那些修士们打打嘴仗、讲讲价。碰见不识趣的,像是恶霸一样威胁。 危无忧皱眉,解苍玄忽而道:“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我会输了。” 难道不是他的剑招太稳太平?危无忧心想。 溯兰真君却很有兴趣:“为什么?” 解苍玄道:“我从许久之前就在想,道,究竟是什么。”危无忧静静看着他发癫,他们这层次的修士,早就有了自己认准的道。 这个问题也许能困惑别人,但不该困惑解苍玄。 解苍玄注意到危无忧的眼神:“我的意思是,我们因何而走上现在的道?我是由一朝顿悟,走上以雷破万魔的道。危师兄,你生出来就被种下道种,慢慢走上自己的道。” “但其余人呢?”解苍玄垂首,“世间有许多修士,不少修士究其一生也摸不到道心和道种的门槛,但他们一样能修至金丹甚至元婴,这是为什么?” “因为时间够久。”危无忧说。 “时间再久,无法突破关隘也不会突破境界,只会困守在低境界,直至寿元耗尽。他们能突破,便证明有可取之处。” 危无忧不说话了。 解苍玄道:“我现在想,是因为他们虽然差一些天资,但是道,早就沐浴在他们周围。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看见了道,无法捕捉道心道种,但这些道意,仍然像是春风,沐浴在他们身上。这些众生经历、嘈杂闹市都是道。” “所以,道有千万种,因为每人的所思所想也有千万种。” “我的剑平,是结果,原因则是我所见、所经历的太少,我见到的雷只是破除妖魔,我没见过雷的其余化身。我虽曾经也去历练过,但历练时的杀伐,靠我的修为也仅够了。” “而这位苏门主,行刀诡异、招式如险,和她的经历密不可分。在我们每个人都未察觉到的时候,属于我们的道已经渗透到我们体内。”解苍玄说。 危无忧听他说了半天,说的是一些课上就讲过的知识。 他皱眉:“这不是早知道了吗?” 解苍玄定定看着他:“不,你不知道。” 不等危无忧不服气地说话,解苍玄周身升起一股精纯灵力,天空雷鸣阵阵。 苏胭眼疾手快,带上自己的东西,再道:“离他远些,他顿悟了!” 周遭修士们登时清出足够的空间给解苍玄顿悟,溯兰真君在侧护法,苏胭踏在空中,生出羡慕的情绪。 “顿悟时这么多灵力灌注体内,能省多少灵石,真羡慕。” 危无忧眼都红了,现在是灵石的问题吗?危无忧比解苍玄的修为高,现在解苍玄说了一堆废话后顿悟,他却没有。今日他先是输给谢和璧,再是碰见苕月门一群怪才,现在连熟悉的解苍玄都进步飞速。 而他却…… 危无忧咬牙:“他到底在顿悟什么?!” 苏胭嗅到了商机:“你想知道?支付我一定灵石,也许我能点拨你?” “你?”危无忧眼睛发红,“你只是结晶境,解师弟如今突破的是元婴,你怎能知道?” 苏胭道:“你可以试试,一定量的灵石对你来说微不足道,而你获得的却是修炼心得。你可以先付一半定金,我说完你再付一半就好了。” 危无忧冷笑,觉得她在放屁。 但危无忧现在心情太烦躁,他随手扔出三千灵石给苏胭:“你说。” 苏胭心道财大气粗,一个谢和璧,一个危无忧,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她眸中漾出点点笑意:“他顿悟的就是刚才他告诉你的话,区别是,同样的教材,有人看完能走三步,有人能走五步,危无忧,你知道众生之道的来历后,有想过这和自己的道有什么关系吗?” 四周电闪雷鸣,粗壮的雷电击在解苍玄身上。 紫光映照得苏胭美丽的面容十分梦幻,黑瞳如水,又有挥之不去的冷冽。 众生之道万千,有大道,就有小道,道也有高低之分。 修士所修之道是深是浅,是强是弱,早在最开始就定了。苏胭看向自己的魔刀,它可千万别让自己失望。 危无忧被苏胭的问题问得怔愣在原地,众生之道和他的道有什么关系?危无忧脑海中有万千思绪,让脑子都差点爆掉。他干脆入定,理清杂绪。 临风阁内。 谢和璧设下剑道考核两个类别的应对关卡,风雨袭来,外面雷鸣阵阵。 虚空兽察觉到危险,现出身形。 谢和璧道:“不必紧张,解师弟突破了。” 他起身,手中山河阵里剑意盎然,他走到窗前,伸手接着雨丝:“解师弟的道更加明晰,他以前修雷剑,嫉恶如仇,现在的道,却更像是苍生雷。” “不再平到固执、死板,而是包罗万千,很好。”连谢和璧都夸赞不错。 “遗光,这次他的道很厉害?”虚空兽问。 “道分高低,有上上道、上道、中上……下之分,之前解师弟的道只是一道破魔之雷,算不太出色的道,但因为是雷,勉强算中下。如今,他领悟的道却是苍生雷剑,属于上等。” 谢和璧话音刚落,临风阁内响起一个破口大骂的声音。 “虚空兽!我说你怎么自降身价,选择一个修士做自己的主人!原来如此!”山挥尖利的声音响起。 “天剑室相!你来品品我的道,等我契约完成,出去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和璧觉得聒噪,神色不变,不知他做了什么,山挥的声音凭空消失。 谢和璧修太上玄微剑道,此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整个宇宙都微缩在他眼底。故此,谢和璧能通过蛛丝马迹,知晓别人所修之道,甚至连晋升途径也知道。 这就相当于,在一名修士领悟自己的道后,只要谢和璧愿意,他可以一直提点他,直至他找到属于自己的最强道。 虚空兽也不例外。 谢和璧远望解苍玄所在的方向,在有修士顿悟,引动天地灵力时,照理他更能看清一切。 可是,他仍然无法看清苏胭修的道,那是黑茫茫的一片,隔绝他的探视。 虚空兽也很好奇苏胭的道,像苏胭这样的修士,没有修士和她接触过后会不好奇她。 虚空兽道:“遗光,苏姑娘是什么道?” “不清楚。” “不清楚?”虚空兽这下是真不清楚了,照理,谢和璧这么喜欢人家苏姑娘,对修士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道。他不清楚苏姑娘的道却一点也不着急? 这是什么心理? 第37章 ◎两个谢和璧◎ 风雨细细, 临风阁烟雨朦胧,谢和璧身上暗绣的山河流光在蒙蒙的烟雨中显得更加疏远。 他的表情,极淡、极冷。 没有什么皑皑冰雪, 因为雪是会化的,也不似皎洁明月, 因为明月虽远, 终有折桂之时。他的冷是一种常态,从骨子里透出一切的漠然。 连虚空兽都有些被吓到,轻走过去:“遗光……” “不清楚就不清楚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你的聪明才智, 你早晚能弄清楚苏姑娘的道。”虚空兽天真地以为谢和璧是因为不够了解苏胭而不悦。 “不必着急。”谢和璧只道。 虚空兽望着他的脸, 一时失语, 他仿佛真的不在意苏姑娘究竟是什么道, 毫无热切, 和一贯表现出的连苏姑娘一点微末枝节都在意的形象全然不同。 难道他迷途知返? 此时风雨仍未减,谢和璧却没兴趣再观望下去, 继续在山河阵旁设置关卡。剑修不同其余修士, 谢和璧将减少炼心,把难度提在实力方面。 虚空兽看着剑光纷繁,无趣的杀意剑意在山河阵中环绕。它觉得无聊, 半眯眼睛。 虚空兽还未睡着,就听得一声:“好了。” 好了?这么快? 他睁眼去看,虚空兽在临风阁待了这么久, 大概也知道设置考核关卡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谢和璧的用时快得过分了。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我已应允危师弟邀约, 不能误了时间。”谢和璧收好山河阵, 合上所有杀意剑阵。 虚空兽都懒得戳穿他。 之前也不是没人邀请他, 他不去的时候还少吗?分明就是苏胭要赴危无忧的约,所以他才要准点去。 明明刚才他好似对苏胭的道不感兴趣,漠然到可怕,现在又很想和苏胭接触,人族修士真是奇怪。 虚空兽都看不下去了,碎碎念:“遗光,你截然相反的态度别说吓到别人,就连我都觉得你吓人……人不能,至少不可以……” 谢和璧置若罔闻,连眼神都欠奉,来到赴约地。 老远,就听到危无忧道:“想吃什么随便上,小爷压根不缺你们这点灵石。吞噬圣体?什么都吃对吧,酒楼里任意菜色全来三份!” 修士不吃则以,一吃惊人,食量非常可观。 溯兰真君对吃没有兴趣,分了点苏胭的钱后,不掺和这些小辈的事儿,已经离开。所以,在场只剩下危无忧、直接晋升至元婴初期的解苍玄、苕月门众弟子。 苕月门虽贫穷,但除开门主在内,个个极有风骨,并不谄媚。就连需要靠吞噬来修复伤势的金原,此时也举止文雅。 危无忧看着食单:“你们喝什么酒?” 解苍玄摇头:“我不会饮酒。”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0节 苏胭则道:“都行。”不用她给钱的,她都不挑。 危无忧先是白了眼无趣的解苍玄,再对苏胭道:“给你来点儿贵的?”苏胭的喜好太好猜,能收钱点拨别人的,也就她一个了,危无忧都不需要动脑:“我喜欢这儿的花雕,除开花雕外,每种好酒都来十坛。” 十坛? 苏胭诚恳询问:“你是打算醉死解苍玄,一解心中闷气?” 苏胭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自从解苍玄突破后,危无忧从师兄变师弟,脸色难看至极。 危无忧像被踩了尾巴:“,我也是元婴,他现在修为只比我高一点点而已,有什么值得夸耀?”这种大少爷人生没有什么失利,尤其是在财帛方面,他倨傲道:“苏门主,我请你吃饭,你总要说点好听的,总说话难听,也不是个事儿。” 危无忧骄矜地喝了口茶,身为商会公子,他也有一双利眼。 苏胭这样的修士,性格桀骜不驯,但是重视财帛。他这样说话虽然失礼,但苏胭顶多不快,绝不会真和他翻脸。 哪知,苕月门弟子面露不虞,苏胭却十分自然道:“危少爷洪福齐天、寿与天齐,能和您一起吃饭,是我三生有幸,如若把我认识危少爷的时间延长一些,我期望是一万年。” 危无忧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解苍玄也惊讶地看向苏胭,耳朵尖发红。 危无忧颤着手指指向苏胭:“你……你居然说这种话!” 什么一万年和他认识的话,她都说得出来,危无忧咬牙:“你至于吗?不过是请你吃了一顿饭,从没人请你吃过饭?” “没有。”苏胭道。 谢和璧正从门口进来:“苏姑娘忘记了?” 他一进来,如一抹雪光照耀而来,解苍玄率先站起身,他顿悟入元婴后,始知元婴境的广袤无垠,这才惊觉谢和璧能在短短两百年时间内修了八次元婴,是怎样逆天的存在。 危无忧拖延一瞬,虽不情愿,仍然起身行礼。 他们礼节周到,苏胭却没有动,没有人明知对方觊觎自己,还能如常行礼。 她就坐这儿了,谢和璧能怎样? 苕月门的弟子见苏胭的反应,同样未行礼。谢和璧果然不在意,同解苍玄等人寒暄一瞬后,自然而然望向苏胭:“天香楼中,我同苏姑娘也曾有一饭之缘。” 虽然压根没吃。 苏胭没想到他还能提,危无忧来了兴致,谢和璧这么个性子,也会做东请吃饭? 他捅了捅苏胭的胳膊:“他请你吃的什么?” “空气。”苏胭道。 危无忧不信,苏胭只能说:“和你的作风类似,名菜来一份,但没要这么多酒。” 危无忧听见没这么多酒,心底总算好过了些。 谢和璧在他和苏胭挨近的距离一扫,不动声色,取出一方龟状的漆黑石头,递给解苍玄:“玄武石,曾是玄武蜕下的壳,经天长地久、雷霆侵蚀,慢慢蕴含雷意。其后沧海桑田,沉入水底,也引得雷击江河。” 对于修苍生雷剑的解苍玄来说,是至宝。 解苍玄拿到这方玄武石,恨不得整颗心都沉醉进去,他言语间充满感激,并不惺惺作态推让,然后起身:“我坐对面去。” 这里的对面是北方,玄武是北方神兽,玄武石也契合北方。 解苍玄沉醉其中,自然要换位置。 谢和璧道:“我和你换。” 他和解苍玄交错,谢和璧从容坐在苏胭旁边,没有一点突兀,甚至对苏胭点头示意。 苏胭:…… 真的,不是她自恋,这里这么多位置,谢和璧偏偏换到她旁边来,让人不往坏处想都难。 但这又如何呢?别以为她不知道,谢和璧究竟是什么想法。 谢和璧身上的冷香幽幽朝苏胭鼻子里钻,危无忧此次聚会并不只请了这几个人,当时临风阁内的修士危无忧都有邀请,如今陆陆续续赶来。 在和危无忧寒暄后,这些修士或多或少同谢和璧搭话。哪怕每人只是一句,也足够谢和璧应付。 谢和璧太少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些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苏胭默默吃菜,等她对佳肴没了兴趣后,才发现苕月门弟子们已经喝得握不住酒杯,危无忧像一朵交际花,醉醺醺穿梭在修士们身边。 他拎着一坛子酒,周遭的空坛子早堆满屋子。 “苏门主,来,喝一口?”危无忧举起坛子,打了个酒嗝。 这些天之骄子们,放纵的一面不比任何人少。苏胭举起酒杯,和他对饮一口,危无忧不满那么小巧的酒杯:“你怎么娘们唧唧的?来,换成酒坛子。” 苏胭道:“你没见我喝了这么多空坛?”她指着一旁的空坛子,危无忧拍了拍脑袋,醉醺醺一笑:“我忘了,好,你随意。” “你和他相处得不错?”谢和璧冷不丁道。 在满屋修士中,谢和璧是唯一神情不变,将冷然进行到底的人。连不会饮酒的解苍玄都被活活灌醉,谢和璧身上也没沾染酒味。 他喜欢就是喜欢,不顾一切也要得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也无法逼迫。 苏胭好似才注意到谢和璧一直在自己周围:“还行,他表现得很正常。” 至少人家是个正常人,总比谢和璧好。 谢和璧仿佛没听出苏胭的弦外之音,继续问:“你喜欢吃甜食?” 刚才她的筷子基本落在带糖的菜色上,吃得不亦乐乎。 苏胭的筷子都往糖醋鱼身上挟了,闻言顿住,抬头:“比起甜食,我更喜欢喝血。” 谢和璧:??? “尤其是心细如尘、喜欢观察别人的人的血。” 谢和璧:…… 他丝毫不怒,连这么冲的话都能接下去:“苏姑娘喜欢就好。” 苏胭对他表示佩服,这么冲的话他都喜欢,谢和璧是真的油盐不入刀枪不进。 她正要说话,这方酒楼空间忽而变得扭曲、火热。柱子成为牙齿,地毯成为舌头,腥气冲天。 他们不像置身于酒楼,而像置身于怪物的口中。 苏胭拔出魔刀,与此同时,酒楼内所有醉醺醺的修士剑光同时击出,这怪物大口瞬间被射成了筛子。 苏胭:…… 也怪这个怪物命不好,万道仙府剑院聚餐,它来这儿开什么荤?这虽然是一群醉鬼,但也不是好惹的醉鬼。 怪物大口崩裂,毫无还手余地,但韩展言按住额头,万里烟光扇上慢慢推演未来,他头晕脑胀满是痛苦:“门主,小心!” 韩展言突然发动魅道演化,是苏胭没想到的。 这个怪物在她看来很弱,为什么魅道演化会被激发? 她站起身,二话不说用魔刀给苕月门弟子们套了一个结界,也就是在此时,怪物破裂的口中涌出无数海水,像海啸一般拍向她们。 等这场海潮过去,苏胭再睁眼时,眼前不再是万相城的酒楼,而是一望无垠的海面。 海水发怒,波涛乱涌,苏胭踩上魔刀,在海面飞行。 刚才没有空间波动,这里不可能是其他地方,要么是妖兽的界,要么是幻境。 先看清楚再做决定。 苏胭越看,却发现周围的海水越真实,海下似乎包裹了什么,随时都会冲破海面。但凡是界,或者幻境,都有界眼,这个海下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界眼。 毁了它,或者改造它,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苏胭握上魔刀,在动手前,海面被霜雪冰冻,谢和璧和虚空兽御剑而来,他的目光落在苏胭身上,确认她安全无事后,才道:“苏姑娘,稍等。” “你知道这是什么?”苏胭问。 “是触碰到龙脉后进阶的酒楼之灵。”谢和璧道,“天地山川尽数有灵,如无尽虚空之主,就是强大的灵。普通酒楼本并无灵,但我们身处的酒楼,因为离万道仙府的龙脉太近,也生成了灵。它接触的本是一条青龙水脉,所以,它能吞吐海水。” 不愧是万相城,连妖兽都更野。 苏胭正要问谢和璧有没有办法对付这种灵,不远处海雾散开,海面上再度出现一人一兽,高绝冷淡,貌似谪仙。 又是谢和璧同虚空兽。 现在,面前出现了两个谢和璧、两个虚空兽,两个谢和璧、虚空兽都把目光放在苏胭身上,苏胭握着魔刀,视线在他们周围逡巡。 谁是真?谁是假?又或者都是假? “苏姑娘,离开这个妖灵,来我身侧。” “苏姑娘,他才是酒楼妖灵,接近你只为谋取你身上的东西。” 第38章 ◎人不能,至少不可以◎ 巨浪滔天, 海风吹动虚空兽的鬃毛,像雪浪一样翻涌。 两匹一模一样的虚空兽,同样眼眸湛蓝, 长鬃飞舞。以往温和的眼眸现在充满森冷。 虚空兽不能接受有一些魑魅魍魉胆敢冒充自己,它凝望对面的虚空兽一眼, 下一瞬, 身形渐渐淡去,进入只有虚空兽一族才能看到的暗空间。 海面上只剩下两个谢和璧,一个虚空兽。 须臾,另外那只虚空兽出现一个被划开的空间,虚空兽依靠神鬼莫测的空间操纵, 达到杀人的目的。然而, 另外那只虚空兽的身形也瞬间消失, 同样进入一个暗空间。 两只虚空兽用相同的能力, 斗得你来我往, 身上各有血迹。 苏胭在出现两个谢和璧、两个虚空兽时就和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她周身升腾起黑色的魔煞气,显然是以此气息来防备虚空兽操纵空间的刺杀能力。 在虚空兽的战争到白热化时, 两个谢和璧同时出手, 护下各自的虚空兽。 “酒楼之灵,在觥筹交错、人来人往间,练就了模仿别人能力的本领?”那名谢和璧直接把斑驳血迹的虚空兽收入芥子戒, 如此一来,海上局势则成了他对峙对面的一人一兽。 但对面的虚空兽也受了伤,双方实力差不多。 现在, 苏胭选择帮哪一边, 至关重要。 收起虚空兽的谢和璧在海风中, 锋锐尽显, 如同凌厉的冰锋:“你接近苏姑娘,是因为无法模仿苏姑娘的刀。”那柄刀的煞气太重,酒楼之灵也忌惮几分,而同样的,若是酒楼之灵能拿下魔刀,这种程度的魔煞之气将使妖灵实力大增。 见他挑明一切,对面的谢和璧道:“这话,我同样奉送给你。” “苏姑娘,你现在谁也别信,护好自己便是。”那位谢和璧断然向苏胭道。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1节 苏胭现在可以作壁上观,但是,这酒楼之灵能当着一群万道仙府弟子的面,弄出这样一个空间,放任它做大,最后独木难支,吃亏的还是自己。 苏胭银色衣袍飞舞,笑意不达眼底:“我怎么会不管,如果现在谁让我发现是假的,我一定手起刀落,帮忙杀了它。” 这话一出,两位谢和璧都沉默。 站在真谢和璧的角度,也许对他来说,他能击杀酒楼之灵,但加上一个苏胭,就会是变数。但谢和璧也能理解苏胭的选择,修士生存诀窍:无论是在任何地方,都不要把安危交到别人手里。 站在假谢和璧的角度,对上真正的谢和璧已经很难,还要应付一个苏胭就更不好,它更想留着苏胭后杀。 但是,现在谁也没法否决苏胭的提议,谁否决,苏胭倒戈到对面一方都不美妙。 奇怪的制衡达成了。 苏胭从云端而下,踩在冰面上:“所以,你们现在可以朝我证明,谁是真正的谢和璧。” 左边的谢和璧道:“敢问苏姑娘现在更倾向于相信谁?” 苏胭把魔刀放在正中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假想乱真,首先得让真的先出招,它才有时间去模仿。所以,我现在更信任你一些。” “苏姑娘慧眼。”那谢和璧道,语气同之前别无二致。 右面的谢和璧则皱眉:“苏姑娘,酒楼妖灵诡计多端,在我们踏入酒楼的瞬间,它就开始窥伺我们的能力,姑娘刚才界定的时间太短。” 他提醒苏胭,也没有慌乱,倒很契合谢和璧一贯的作风。 苏胭点头:“嗯嗯,其实你也不错,你在第一个告诉我酒楼妖灵一事,你也很像真的。” 两位谢和璧:…… 右面的谢和璧道:“苏姑娘……”他语气中似有无奈,却又舍不得指责。 左面的谢和璧则言:“苏姑娘所思周全,谨慎为上,并不偏信一方,乃修士风范。” 苏胭朝他看去,和他微妙的对视一眼,这种面无表情、熟悉的夸夸风,更像谢和璧。 但,如果就这样界定,太武断了些。 苏胭撤出两个谢和璧中间,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这样,我问,你们答,谁符合我心中谢和璧的印象,谁就是谢和璧。” 无人反对 。 “第一个问题,我们的初见在哪里?” “天香楼。”左边的谢和璧答。 “南宁州传送阵。”右面的谢和璧说。 他们二人同时回答,却说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右面的谢和璧冷对左面的谢和璧:“现在你如何抵赖?南宁州传送阵毁坏,我在里面就得见苏姑娘玉颜。翌日到海面,我提醒苏姑娘小心空间乱流,到天香楼时,早是第三见。” 他冷声道:“此妖灵 ,恐怕是窥见我的记忆中天香楼的表现是初见,便误会了,不知更前面的存在。” 左面的谢和璧已握上太上玄微剑,眼中已有冷冽杀意。 他道:“自找死路。” 海面坚冰在这一刻尽数化开,成为万千冰剑,朝右面谢和璧而去,整片天空都笼罩在剑意之下,海面被压得连波澜都不敢起。 右面的谢和璧拔剑迎上,同时道:“苏姑娘,十万灵石,同我合作诛杀妖邪。” 苏胭早已踩着冰凌飞跃入空,在冰剑占领高空时,她往高空跑看似傻,但如果继续在海面就是脑子瘸了。谁知道海下有什么?届时海上海下都是危险,她在中间刚好被串成串儿。 她在空中回首,冰剑从她周身擦过,魔刀威势赫赫,卷起海浪对抗冰剑。 看样子,她已认定右面的谢和璧是真。 然而,就在右面的谢和璧放心迎上左面谢和璧的冰剑时,他肩膀猛地一痛,苏胭手中的魔刀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黑雾,而萦绕他周围的黑雾反而成了真正的魔刀,深深嵌入它的肩膀。 鲜血从高空洒落。 洒落不久,殷红的鲜血断了,露出木制的肌肤来。 右面的“谢和璧”摸着伤口,他毕竟不是人,鲜血有限。 苏胭手中黑雾再一散,魔刀旋即再度消失,他周围出现水墨般游动的黑雾,疑阵重重,不知魔刀在哪里。 冰剑、魔刀,刀剑齐齐辉映之下,酒楼之灵无法再伪装。 他发现他没法驾驭从谢和璧那儿学来的剑法,每次他想用,总有一股古奥的道意降临,打断他的思考。 他失策了,他看见魔刀赫赫,知道自己无法模仿,没想到就连太上玄微剑也这么麻烦。 酒楼之灵摒弃伪装,他衣服撑破,一个高大的木头人出现,他的眼睛就像是挂着的红灯笼,门口的鞭炮是他的辫子,嘴一张开,就像是食客的嘴一样尖利。 “你怎么发现我是假的?”酒楼之灵踩向苏胭。 他装得那么像!那么像! 酒楼之灵张开嘴,它腹中有万千酒水,如同酿造了千年,张嘴喷出,酒香味几乎要醉死人过去。 苏胭跃开,纵然酒楼之灵没踩到她,谢和璧也及时出现在她身侧。执剑削过去,酒楼之灵那条腿被削成散开的木板,飘在海上。 “这么护着她,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心里在想什么。”酒楼之灵似乎并不疼痛,他听了这么久的食客言语,却没一点言语,是和他说的。 他喋喋不休:“只有那群傻子才看不出来,以为你这样的修士真的没有七情六欲,我本来就是要先拿到她的刀,再用她来胁迫你就范。” “没想到、没想到,我到底哪儿表现得假了?” 他激动时,海水都变成酒水。 这种酒香让苏胭头有些晕,不能让酒楼之灵再激动下去,苏胭道:“因为虚空兽。” “虚空兽?”酒楼之灵问。 “虚空兽才是真的谙熟于操纵空间,谢和璧把它收入芥子戒,你以为是他要让虚空兽养伤?实则是暗处更适合虚空兽的发挥。你会模仿,他就要虚空兽转入你看不到的地方击杀你,这才是虚空兽之主的想法。” “而你操纵的虚空兽,只会模仿进入暗空间,连怎么用虚空兽的能力都没摸出路子来,你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似乎是为了佐证苏胭的话,神武不凡的虚空兽忽然出现在酒楼之灵身后,封住他的退路。 “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证明真假,耍我?” 酒楼之灵暴怒,酒香浓郁到无法忽视的地步。 谢和璧低声提醒苏胭:“麻烦就在此处,此楼中曾有酒仙悟道时所酿之酒,如今全成为酒楼之灵腹中之物。这种酒光是闻香也醉人,可以无视修为使修士进入醉酒状态。” “哪怕封住嗅觉,飘在空中的酒味也会通过皮肤进入体内。” 谢和璧道:“你酒量如何?” “我曾喝过酒仙酿造之酒,千杯不倒。”谢和璧先交底。 “我不爱喝酒。”苏胭对酒没有任何爱好,毕竟不能饱腹还要花钱。 “不常喝酒的人,对酒仙酿造之酒几乎没有抵抗力,苏姑娘,你开始头晕了吗?”谢和璧清冷的声线中有关切。 苏胭早开始觉得头晕,现在天旋地转,眼前谢和璧好似也变成两个,这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她发现谢和璧深幽眼眸中的紧张凝重,并不是对酒楼之灵,反而他迅速拉开一步,所有的凝重都是在防备他自己。 苏胭:??? 虽然他这么有礼貌,她表示感谢,但还是很想知道他自己防自己什么? 谢和璧道:“苏姑娘,我需要半炷香时间,苏姑娘可以安心休息,如若不放心,也可以凝神细观。” 谢和璧所谓的时间,指的应该是把酒楼之灵和海下的东西大卸八块的时间。 毕竟他刚才一剑,就让酒楼之灵没了半条腿。 这些剑修真动起手来一个塞一个的狠,还个个以君子之居,不像刀修,从来都是表里如一。 苏胭垂死病中惊坐起,她拒绝在谢和璧面前醉过去,不只是谢和璧的态度,也是因为她想得到酒楼之灵。 苏胭道:“你别动手,把酒楼之灵让给我,我还挺喜欢它。” 谢和璧:??? 谢和璧沉默须臾,看向酒楼之灵可怖的尊容。 常闻酒后吐真言,苏胭对他毫无兴趣,难道审美方面如此脱俗? 无论如何,谢和璧不会答应苏胭对别人的爱好:“苏姑娘醉了,酒楼之灵非常危险。”他道,“不过,看在苏姑娘喜欢的份上,我不会伤他的本体。” 他选取折中方案,不触怒苏胭。 “别,这么完美的机关灵,我只见过一个,今天天皇老子来了他都是我的。” 苏胭在自己身旁套了个结界,减缓一下酒香侵蚀,她对被虚空兽缠住的酒楼之灵道:“你想要海下被封住的界眼?让我猜猜,这个界眼不只是你的界的定海神针,也是束缚你只能待在一个地方的东西。” 酒楼之灵巨大的木脸长久沉默,但他没想苏胭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秘密,顽固地重复:“你为什么耍我?为什么耍我!” 海水被他的尖叫声弄得翻涌。 谢和璧对苏胭道:“灵如同稚子,对一些问题的答案非常执著。” 苏胭只能道:“没有耍你,当时我虽然确定你是假谢和璧,但我需要知道你除开模仿能力外,还有什么神通。果然,你展现出会读取记忆的能力。” 这个回答算是让酒楼之灵平复了些暴动。 他不能接受被耍,咬牙问:“可我回答的才是正确答案,你们的初见就是在南宁州,为什么他要说出错误答案,而你认可他的错误答案!” 明明他才是对的。 他这么执著,苏胭更觉得这个酒楼之灵适合做机关灵。 她道:“因为谢和璧不会想要我知道,原来在传送阵中惊鸿一瞥,他就已经留意我。他不会想让我更警惕他,而凭你造成的威胁,不够让他打破这一点。” 所以,当倒霉的酒楼之灵说出关于谢和璧的真相后,谢和璧会说他自找死路。 酒楼之灵现在只觉得,纵然他是灵,心思也不如人族复杂。 谁能想到谢和璧是这样的想法?酒楼之灵能看出谢和璧对苏胭不一般,但也没法想象谢和璧就连真正初见的时间都要瞒着。 人不能,至少不可以…… 他还是做个简单的酒楼好,可是,谁生出灵智后,愿意过回木头人一样的生活? 苏胭见他现在没什么怒气,邀请:“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来谈一桩交易。我满足你的心愿,你奉我为主。” 苏胭馋机关灵已经很久了,可是机关灵太稀缺,连万道仙府都没有。 如果能空手套白狼,套到一只酒楼之灵做她的机关灵,今天的揍就没白挨。 苏胭现在醉得很厉害了,握住魔刀的手已经发软,强撑着而已。 酒楼之灵道:“你满足我的心愿?哼,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2节 第39章 ◎给你系个腰封◎ 酒楼之灵见惯推杯换盏间的人情往来, 身为灵,它本心思单纯,却日日都要听着酒足饭饱后的密语。 论人族有多少龃龉? 酒楼之灵脸上是木纹, 眼眶中镶嵌的是红灯笼,闪烁着诡异的红。愤怒让他周身的色泽更鲜红, 好似红木那般。它高高扬起巨大的木臂, 砸在海面上: “我不会相信你!人族。”它指着谢和璧,“你们人族从来都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就像是他,好似冰雪琉璃无瑕, 实则呢?若能剖开他的心, 你可以看到他心底的欲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我更不可能奉你为主, 我见了太多, 有喝酒的兄弟前一刻推杯换盏, 后一刻就拔刀相向。有徒弟在师父酒水里下药,表面还要装得谦卑有礼, 当然, 还有一群酒徒酒后吐真言,想好了如何算计别人。” “这就是阴险狡诈的人族!与你们合作,就像是与虎谋皮。” 苏胭见它好似真气得不行了, 提醒它:“那个,在你激情喷人族的时候,你要不要回忆一下你刚才假装成他, 想来杀我, 你的阴险也没少半分啊。” 酒楼之灵:…… 它脸色红, 看不出现在好不好意思, 反而用更大的声音欲盖弥彰道:“那又怎么了?!我都是和你们学的!” “我……我们灵的事情能叫阴险狡诈吗?那叫穷则思变。” 感情他无师自通孔乙己的经典言论。 苏胭抚摸魔刀,颇觉有的灵不见棺材不掉泪,谢和璧的心肠可比她冷硬得多。 他对虚空兽一颔首,虚空兽湛蓝的眼里现在也毫无温和,多的是杀意凛然。 谢和璧执太上玄微剑在前,虚空兽在后:“你可能误会了,你现在没有这么宽广的选择权。”谢和璧声如冷霜,“要么臣服,要么死。” 酒楼之灵眼中的红灯笼闪烁红光,显然不想吃这样的硬亏,可它初生灵智不久,尚不能从容赴死。 苏胭看出它的愤怒犹豫,及时道:“你不用把事情想得如此复杂,如果你不愿奉我为主,也可以同我签订契约,三百年之内,你任我驱使。三百年之后,我还你自由身,而有了海底的东西,你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她的声音可称得上蛊惑,容色本如玫瑰,一袭银衣静静站立在海上,显得幽静如莲,若非魔刀煞气威重,此刻全看不出她的危险。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酒楼之灵再听到她提起海底,心底越来越慌。 它重视海底的东西,这女修看出来海底东西重要不稀奇,可她怎么知道海底的东西和它的自由联结在一起? 谢和璧望向苏胭的魔刀,心下了然,却什么也没多说。 苏胭势必收服酒楼之灵,她必须在彻底醉倒之前,让酒楼之灵同意。 苏胭并不隐瞒:“我知道你为什么能成为灵,说是青龙水脉的滋养,可青龙水脉不只滋养你一个。万相城中酒楼众多,为何别的酒楼没孵化出灵?除开机缘气运外,和你的根脚有关。” “月莲木。”苏胭说出三个字,酒楼之灵硕大的身躯呆愣当场。 “月莲木是海底之物,本无具体形状,在月莲木成熟当日,若周围只有水,月莲木化形时则是一湾游动的水。若周围有水草花木,月莲木会有实体,成为一截木头的形状。若周围的鱼儿更多,月莲木则会成为吞噬小鱼的妖木。” “月莲木十分珍稀,尤其是对机关术师和炼器师来说,我不知道是谁眼睛瞎了,把一截月莲木夹杂在造酒楼的木头里,使得明珠蒙尘,但是……” 苏胭平缓道:“你如今成为灵,可月莲木本体在这里,你拿不到本体,就无法离开,如同地缚灵一般在原地打转,本体是你的束缚。更何况,月莲木总共要成熟三次,如若下一次成熟时,你无法保证周围有什么东西,你的形体会再次发生改变,也许,会变成你不喜欢的样子。” 她说的全都对。 酒楼之灵不愿意再受束缚,它生出灵智后,仿佛自由了,又仿佛更困惑。 “你怎么发现我是月莲木?”酒楼之灵道。 “我是机关术师,学得还不错,看你衣服底下的木纹就知道了。”他衣服底下的纹路,就是月莲木纹路。 酒楼之灵陷入沉默,它好似多愁善感了许多,在这里,从来没人认出它是月莲木,它觉得明珠暗投,有些寂寞,可它又庆幸自己没被认出来,因为月莲木只能被制作机关法器。 乍然被点出身份,酒楼之灵好似卸下一切重担。 “你说得不错。月莲木并非好命,连形态都不能自己选择。我现在的模样是我喜欢的,可下一次,我再度成熟,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做了几千年的木头,难道要让我又做回水,流到江河中?” “我并不是要杀你们,我从未杀过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想掌控自己的命运罢了,你手中的刀,有一股莫名吸引我的力量,冥冥中,我觉得它能改变我的命运,我才铤而走险。” 否则,别说握住剑就像冷面煞神一样的谢和璧,光是危无忧等人,它也不会惹。 命运,月莲木一族连自己的形态都无法掌握,只能被做成机关法器,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它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怕只是决定自己长得像什么。 苏胭听它提起自己的刀,提起漆黑的魔刀:“我的确可以用它改变你的命运。” 谢和璧听到这里,似要执剑往后退去,不听这玄机。 苏胭道:“你不必走,反正你也猜出来了,不是吗?” 刚才酒楼之灵问为什么苏胭知道海底的东西关乎它的自由时,谢和璧第一时间就看向她的刀。 这人心思玲珑,一点即透。 谢和璧见被看穿,且苏胭自己也不在意,便留在原地。 苏胭对酒楼之灵道:“我的刀曾被封印于万魔渊,不过,它是同苕月门先祖打赌赌输了,才不得不受困于万魔渊。魔刀一类,最强的魔刀永远不是比拼谁身上的血气更重,杀人更多,而在于谁能保持清醒。” “我的刀保持清醒的途径之一就在于契约,生杀予夺,各有守则。因此,我可以在三百年后,和你订立契约,你把月莲木随波逐流变幻形态的能力抵给我,你就能得到你要的自由。” “当然,前提是,先把海下的月莲木本体取出来。” 苏胭说到这儿时,魔刀发出血光,对主人的夸赞很是受用。 酒楼之灵也目带灼热:“你……我能看看你之前订立的一些契约吗?” “可以。”苏胭答应得非常痛快,毕竟她要酒楼之灵整整三百年,它谨慎些无可厚非。 苏胭拿出之前所有契约,飞身上去到酒楼之灵面前:“一起看。” 她抽出一张纸:“这个是上次有人求我饶他一命,约定给我一山洞的兰心石。” 酒楼之灵:??? 求她饶他一命再给东西,怎么这么像打劫? 苏胭再抽出一张:“这张是……诶,这张怎么是我欠别人?哦,这张是之前去酒楼吃饭没给钱签的契约。” 酒楼之灵的dna动了,虽然它是月莲木,但是它也做酒楼做了这么多年,可以这么说,如果它不认可自己的酒楼身份,它就无法幻化成酒楼之灵。 身为酒楼之灵最痛恨的是什么?!当然是有人吃饭不给钱! 酒楼之灵大怒,眼睛更红:“你怎能如此?你知道酒楼的大厨有多么辛苦?” 苏胭:??? 谁有做苕月门门主辛苦?大厨好歹有月奉,她有吗?有吗? 酒楼之灵好歹还有理智,指着谢和璧喷苏胭:“你吃饭不给钱是不是传统?我在他记忆里看到,你在天香楼居然只要一壶不要钱的茶水,还是他请你吃饭,为什么他这么大方你这么抠?” 酒楼之灵像一个小钢炮叭叭叭。 谢和璧询问的目光探向苏胭,似乎在问是否能忍受这样的性格? 谢和璧并不温和,从他和虚空兽的相处就可见一斑。谢和璧同虚空兽绝对是知己好友,但哪怕是虚空兽,谢和璧也不会同它打闹。虚空兽上次劝诫,谢和璧更是直接拒绝,没一点拖泥带水。 所以,他不认为对一个刚认识的区区酒楼之灵,可以容它这么放肆。 苏胭倒不会愠怒,机关灵对她至关重要,苏胭连风堂主的面斥都能忍,更别提一个明显不过脑子的灵。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示意谢和璧不要轻举妄动,再道:“他比较富有,我比较穷困。” 酒楼之灵哼一声,别别扭扭道:“好吧,如果我和你签订契约,到时候你就不愁没有酒楼住,可以省下一笔钱。” 苏胭眼前一亮:“你真好!” 谢和璧:…… 她从未如此夸赞过他。 不过,她如此开怀,谢和璧也不会破坏气氛。 苏胭还剩下好大一堆契约没翻,酒楼之灵见她在半空醉了,飞得摇摇晃晃,干脆招手:“到我肩膀上来。” 酒楼之灵非常大,如同一个木制机关人,肩膀宽厚,苏胭踩上去,和它一起看契约。 酒楼之灵心中的天平慢慢朝她倾斜,就在此时,天空忽而开了一个洞。 这洞开得猝不及防,带起一阵猛烈罡风。苏胭刚才虽然清醒,但是是将所有神智全用来抵抗醉意,如今忽然被此风一吹,毫无防备间脚一滑,从酒楼之灵的肩膀处踩空。 谢和璧瞬间飞至空中,没任何悬念的接住苏胭。 偏偏苏胭并不习惯被救,她更担心的是空中的大洞,所以,魔刀出现在她手中,阴差阳错间,正好划破谢和璧的腰封。 剑修刀修都会束腰封,是为了不让宽松的衣服影响自己。 谢和璧的腰十分劲瘦,他远看如冰冷贵公子,实则一点也不文弱。如今腰封落入海面,腰部的衣服也被锋利的魔刀划了一刀,半散开来。 他周身温度偏低,如一块玉,但苏胭碰上去的瞬间,冰冷不再,满是灼热。 谢和璧、苏胭:…… 苏胭从谢和璧沉默的眼底,看出他也没料到这个发展。 想来也是,谢和璧虽然有奇怪的爱好,但也是个正经人,天空的洞大概率联结外界,谢和璧更不可能有暴/露的爱好。 但都这样了,谢和璧也未生气。 天空的洞此时传来热闹的喧哗声,苏胭一人做事一人当,经此一事她也清醒许多,手一张,谢和璧散落的腰封被她吸入手里,她直接给他系上去,好歹别让衣服散落开。 “抱歉,我马上给你穿上。” 谢和璧:…… 苏胭经常自己束腰封,但从未给别人束过,更别说这腰封都烂成两截了,眼下时间紧迫,事急从权,苏胭只能草草系好,谢和璧平整的衣服变皱,挤出波浪一样的褶皱,一缕黑发甚至被嵌入里边,紧贴在腰上。 谢和璧没在意苏胭蹩脚的技术,任苏胭粗鲁摆弄,反而询问:“苏姑娘,你系的是?” “蝴蝶结,先将就用,你看看怎么样?” 谢和璧本不知道蝴蝶结是什么,但不妨碍他从那个类似蝴蝶翅膀的造型和名字,想到一些女子所用饰品。 怎么说呢?谢和璧没有这样诡异的爱好。 一个冷冰冰的剑主,腰上系了个蝴蝶结,忽略他的容色气度,实在是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 但谢和璧只看了眼蝴蝶结就移开眼,没一点要扯开的意思,事实上,这个蝴蝶结在谢和璧身上,全被他的气质压制,让人下意识忽略它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3节 他没一点生气:“苏姑娘果然匠心独运,妙手巧思。” 第40章 ◎谢和璧的真实想法◎ “这里是什么界?” 头顶的天空破开一个椭圆的洞, 能听到外边传来的喧闹,苏胭趁机问酒楼之灵。 酒楼之灵道:“这里是酒楼内部,就如食筷底部圆, 顶部方,取天圆地方之意, 可纳天下。一箪食、一壶浆, 更能饱天下人肚肠。一个酒楼能装很多东西。” 它喜欢做一个酒楼。 苏胭懂了。 外边,溯兰真君紫袍飞扬,秀美的面容上一片威严:“不能硬攻。” 苕月门弟子颇为焦急,连解苍玄危无忧也面色凝重。危无忧此时早已酒醒:“真君,为何?” 苏胭二人被吸入其中, 危无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倒不是和这两人关系多好, 而是什么妖邪敢在他眼皮底下掳人? 溯兰真君一把按住金原的手, 示意他不许冲动, 再道:“这是酒楼化灵。灵的界都依托自身才能施展开,只能从里解, 若从外解, 灵一旦身死,界也会破碎,届时他二人也活不了。” 韩展言捏住扇柄:“真君的意思是?” “等。” 溯兰真君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现这是灵在作祟, 现在我可以传音过去,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不过, 你们别太担心, 我不认为他们会有事。” 说完此话, 溯兰真君手作法诀, 连通天空中的洞。 “苏门主,遗光,你们能否听到我说话?”溯兰真君的声音清晰许多,传过来。 天空中的洞雾气散开,苏胭能隐约看到外边的场景,她的目光精准锁定苕月门弟子,确定他们安然无恙后心下落定,又见到危无忧等人都在,猜出酒楼之灵果然没实力掳走这么多人。 它的目标应该只是自己。 谢和璧跟着进来……恐怕酒楼之灵也很意外。 苏胭上前一步,挡在衣衫不整的谢和璧面前,算是替他遮一下。虽然二人的关系微妙,但苏胭没拿别人的隐私出丑的爱好。 她道:“真君,有何指教?” 听到她声音沉稳,不慌不忙后,溯兰真君回应:“苏门主,你和遗光在酒楼化灵的腹内,你们需要先找到这个灵,再寻突破。每个灵都不同,我能告知的只有这么多。” 苏胭点头:“多谢真君。” 她微微偏头,沉静的目光若秋水,望向韩展言的方向:“我已经找到酒楼之灵,我现在正在收服它,不必担心。” 这话是为了让苕月门弟子安心。 听到她想收服酒楼之灵,一道焦急正气的声音传入,女子的声音柔和美妙:“收服灵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灵大多性情刚烈,不愿屈居人下,大多数灵宁死也不会被人收服。” 钟语溪也在此地,应该说,万相城中有头有脸的势力都在此处。 哪个宗门世家不想得到一只灵?再难驯服的灵,他们私底下也有办法。 钟语溪心中却没这么多弯弯绕绕,她的目光锁定在苏胭身后,那是谢和璧。钟语溪不知他眼下是否安好,她道:“苏门主,灵的确珍贵,人人都想拥有,但现在以你们的性命为重才好。” 苏胭不只没被规劝,看到这么多人,更下定决心早点和酒楼之灵签订契约。 一会儿出去肯定有人和她抢。 她道:“不关你的事,走远点。” 说着,苏胭便扬起海水,遮住外面人的视线。她此举不是为了钟语溪,而是不想签订契约的过程被其余人看见。 钟语溪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落过面子,她身为明流真君爱徒,在万相城颇受尊敬。 钟语溪焦急之下,连忙道:“苏门主!你……” “你不为自己想,也为谢道兄着想。他修为高,据说是为救你才进入此界,你自己一个人再怎么任性也就罢了,万万不能拿别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一个笑字没出口,天空的洞彻底被海水堵住,完全看不见了。 显然,钟语溪又被无视了个彻底。 她脸色本就不好看,魏紫雪心疼门主安危,还要听钟语溪说不好听的话,干脆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钟语溪自重身份,咬唇不回话,止极宗弟子则怒道:“你说什么呢?” 一到打嘴仗的时候,陆明就挺身而出:“我师妹参研乐谱,亲近自然,见到贵宗弟子的行为,不免想到那王八,仗着壳厚,在安全的地方指点风云,实则只会指责,对时局没半点帮助,这才有感而发。” “你们!”止极宗弟子大怒,就想发作。 溯兰真君道:“好了,一个言语失当,动辄说人自私。一个半点亏都不吃,谁要打,先打过本君手中的剑。” 她说的是钟语溪和魏紫雪,一边各打一棒,处理也算公允。 其实,溯兰真君更多的回护苕月门,止极宗毕竟势大,若真对上,苏胭又不在,苕月门有可能会吃亏。 溯兰真君阻止事态升级,就是在帮助苕月门。 其余人自然也能看出她的态度,陆明见好就收,朝溯兰真君拱手行礼:“让真君见笑了。” 钟语溪则无法在此时保持那么好的风度,她不知为什么性格这么古怪的苏胭能得到这么多人回护。 钟语溪想了许多,从苏胭的贪财古怪,想到她的任性妄为。 但她独独没想到,苏胭此举是每一个有野心的修士都想如此做的。能收服一只灵,是多大的喜事?灵,可以成长,见识广博,可以和其余灵沟通。 有一只灵,对修士探寻秘境的帮助极大。 换做是溯兰真君,甚至是危无忧解苍玄,他们都会冒着生命危险收服一只灵,而不是想着这样做是否这里不对,是否那里不符合仁义。 修士与天争与人斗,就是为与天同寿自在随心,钟语溪的行事一板一眼,规矩太多,恨不得拿一把尺子丈量自己。 谢和璧为苏胭进入界,苏胭就只能赶紧离开界,不然就是辜负他? 这样的话,太沉重,连谢和璧本人都不会如此,就连赶来的谢琅,也没这个担忧。 谢琅长袖善舞,见钟语溪下不来台,好心解围:“不必为族兄担心,族兄若是有顾虑,自会和苏门主商议。他们同在界中,自然更比我们了解该如何做。钟道友不必挂怀。” 这话,好似说得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一般。 钟语溪不愿在谢琅面前显得自己多心,展颜一笑:“道兄说得对。” 她这等做派,韩展言哪里看不透,笑了笑就不再说话。 世间米养百样人,钟语溪同他们又不会有太多交集,他根本不在意。 此时,界中。 苏胭和酒楼之灵达成一致,现在一头扎入蔚蓝的海面。 海水深不可测,底下不知有何危险。谢和璧同她一起去,有意无意隔开冰冷的温度:“海下有龙息。” “这里是青龙水脉气息最浓郁的地方,若是青龙水脉的气息和龙脉相缠,便不好取月莲木。” 他连苏胭独自去海水下都不放心。 苏胭现在没心情计较谢和璧过甚的回护,她衣服头发全被海水荡得温柔飘摇,脸上也氤氲着海下柔和的光。 “多谢提醒,我自有分寸。” 说话间,苏胭已经降至海底深处,海的最中央,月莲木被一团青气包裹,那团青气不是别的,正是龙息。 世间一切修士神兽都爱宝物,月莲木这样的宝物,自然而然会引得青龙水脉的龙息常驻。但这只是龙息,不是真正的青龙。 苏胭无法穿过龙息,凝神细思,越往海底沉,海底的海水仿佛都是酒仙的酒。 苏胭雪白的脸晕上胭脂般的薄红,眼底却保持沉静,谢和璧心中的弦被拨动:“是否需要我帮忙?” 为了考虑苏胭的心理,他解释:“如你所见,目下因为骨龄,我修为比你高,我也得了一些恰到好处的机缘,可以破开龙息。” 他说得谦虚,但苏胭当然知晓,能破开龙息的机缘,可不是一般机缘。 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得。 苏胭道:“虽然我很想不劳而获,但事涉契约,不必你出手。” 她犹豫一下:“你要是真想出力,暂时离我远一些就好了,我现在没那么多精力防着你,你能理解吧?” 真的,苏胭现在没倒下去,全靠对灵的一腔贪欲。 人,为了巨大的利益,可以爆发出数以百倍的潜力,比如有的人搬不动五十斤铁,但如果搬五十斤黄金,他或许能一口气不停搬到自己家里挖坑埋好才算。 苏胭话说得粗俗,但谢和璧的确能理解。 他不只会说些文绉绉的世家言论,修士直来直往的一面也印在他骨子中。 谢和璧道:“自然可以。”他退开半步。 苏胭取出储物袋中一个普普通通木盒子,在木盒上一扭,木盒打开,这个小小的木盒居然是一个机关盒子。苏胭之前赚的灵石都在这里放着,才在和苗六花的赌博中逃过一劫。 她现在把灵石灵晶取来放好,再对这个盒子进行改造。 她的手很快,比法修释放法诀的手印还快,先是抹平盒子上的花纹,再步步拆分它。原来,盒子内部有许多精细的零件,苏胭改动几个零件,再重新绘制机关阵纹。 小盒子周围冒出水花。 这说明盒子内灌进去的海水被吐了出来,它失去了储藏空间的作用。 而多了什么作用,谢和璧看不出来。 机关术和法器、符篆的区别之一就在于此。法器符篆上的灵力可以判断这是什么类的法器符篆,机关术却不显山露水,一切只能靠猜。 苏胭握住此盒,在海水中一点,如同游龙飞入月莲木身侧。 她如同一轮月亮,去拥抱海水。龙息威势不减,谢和璧目不转睛盯着看,随时准备救下苏胭。 谁都知道,龙息霸道,不会允许外物进入自己的地盘。 苏胭手中盒子脱手而出,飞入龙息内,这盒子没有灵力,龙息感受不到一点威胁,并没立即诛杀,而是慢慢激发威力。 就是这一瞬的时间差,苏胭手中盒子罩住月莲木,属于月莲木的气息消失了。 龙息感受不到宝物的气息,大放光芒,光芒乱窜在原地寻找。 谢和璧懂了,苏胭的盒子多的是完全藏匿气息的作用,相当于绝息阵。也只有机关术,才能毫无灵力、不引起龙息警觉就做到这一点。 理清原委后,谢和璧见苏胭无恙,不再关心这里既定的结果,而是打量其余地方。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4节 谢和璧身经百战,到一个地方后,他最喜欢做的永远是将此地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刚才不这么做,则是苏胭的安危在他心中排名靠前。 但,虚空兽仍然觉得奇怪。 哪怕是虚空兽,都很好奇苏胭的道,此时苏胭在一旁坐阵,确保机关术的万无一失,正是聚精会神,能看她的道是什么的好时机,为什么谢和璧不看? 若说是礼貌,可是知道她的道后,以谢和璧的能力,对她只有好没有坏,也更能了解她。 谢和璧居然对此毫无兴趣。 虚空兽实在忍不住,问:“遗光,你不好奇苏姑娘的道?” 谢和璧没说话,但是冷漠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我真不懂你们人族。”虚空兽嘟囔,“你这么喜欢苏姑娘,连她的头发都……怎么反而对她最重要的道不好奇?” 苏胭已经成功拿到月莲木。 月莲木此刻是一截老木,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被水泡得有些潮湿气。 龙息发现宝物不见了,以为逃遁到其余地方,化作一团青光离去追寻,失去龙息后,这处界没有之前平稳,震颤起来。 海水泛滥,苏胭差点没站稳,谢和璧一下瞬移至她面前。 虚空兽更迷茫,明明这么关心她,怎么不关心她的道? 苏胭现在心愿已偿,心情不错,虚空兽刚才的嘟囔她也听到了,干脆道:“这有什么不懂的?” “喜欢和占有欲又不是爱,你不会真以为你家剑主爱我吧?”苏胭道,谢和璧立即看过来,完全没想到苏胭会这样说。 苏胭冷静回望,“从一开始,他展现出的就是占有欲,也有喜欢,所以他明知会引起我的警觉,仍然选择较为激进的处理方式,因为他不大能压制占有欲。” 疼惜是真,占有欲是真,过度的保护和迷恋也是真。 但真不是爱。爱是克制和隐忍,谢和璧现在的克制隐忍,却只是担心吓到他。 苏胭眼中光芒熠熠,她从未被谢和璧打动过,现在也能敏锐说出谢和璧的企图:“他不好奇我的道,也在于此。让我猜猜,他也在同他突如其来、猛烈至极的怜惜欲做抵抗,他一方面并不全然约束自己,喜欢的就要得到,一方面也不允许自己真沉溺于危险,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更多了解我的道。” 苏胭海豹鼓掌,谢和璧就像一个掌握惯力量权势的人,他性子冷淡,不纵情声色。 对苏胭的情感超出他的预期,他不可自控迷恋她,但是,只想把关系定在喜欢程度。真正危险的,他根本不会触碰。 若说之前,苏胭说谢和璧见色起意,谢和璧能从容反驳。因为他并不心虚。 此时,谢和璧却像是内心被剖开,和他出生入死的虚空兽无法了解他,谢琅无法了解他,只有几面之缘的苏胭却最能直击他的内心。 谢和璧不知为什么,明明苏胭说的没错,但他此刻并不想被她知道这一点。 “苏姑娘,我并未骗你,我的确想同你成婚,也并非三心二意之人。” 谢和璧居然选择承认这一点,他也不知自己是在用真心话弥补什么、挽回什么。对于修士来说,喜欢已经弥足珍贵,谢和璧之前甚至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的规划中,他能给苏胭想要的一切,不会使她吃亏。 但真当苏胭戳穿这一点时,谢和璧却只想时光倒流。 苏胭则压根没有想这么多:“你的确是想,我看得出来,又不冲突,对吧。” 虚空兽完全呆住,人族的世界,这么复杂吗?喜欢还分几种? 苏胭见傻白甜虚空兽愣住,道:“否则你以为我追着他砍是玩儿吗?” 她又不傻,谢和璧就是活该被砍。 同时,苏胭也不得不遗憾承认,谢和璧也不傻,他根本不是恋爱脑,反而像洋葱一样,每剥一层都有惊喜。 虚空兽想到谢和璧被锤的那几次,无语了。 能言善辩的谢和璧此时罕见沉默好一会儿,海水震颤,他活活稳住一个平稳的空间:“苏姑娘……现在打算如何做?” 谢和璧有一个优点,他大多数时候,对苏胭都是来明的。 谢和璧仿佛在等着宣判,同时也在思考宣判后根据不同的结果,自己如何处理。 作者有话说: 文案写了,起初是迷恋不是爱,爱是慢慢发展。 第41章 ◎我并不光明磊落◎ 海水之下, 苏胭同谢和璧都是擅调节的修士。 他们能通过内府对于灵力的吸收吐纳,在短时间达到呼吸的效果,让他们在水下如履平地。 两人的呼吸极轻, 苏胭因为被酒仙酿造的酒影响,呼吸要稍微重一些, 谢和璧的呼吸则十分轻微, 收敛自然,他面色无波,如同一樽冷玉,只有晃动的发丝、衣袍彰显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摆放的艺术品。 苏胭是真觉得, 谢和璧这种性格的人, 在修真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比他修为高的没他擅长隐匿攻伐, 比他擅长隐匿攻伐的没他修为高。 “苏姑娘需要时间考虑?”谢和璧再问, 周遭海水的波澜全不能使他在意。 看样子, 今天他一定要个结果。 苏胭避而不答:“你都不否认一下?” 他承认得真坦率果断,连一旁的虚空兽都震惊成了表情包。其实, 如若谢和璧反驳, 苏胭也不会这么确定,毕竟她又不是谢和璧肚子里的蛔虫。 怎能真知道他每个想法? 谢和璧没打算否认:“我再如何辩驳,最多不过嘴上的饶舌, 但这件事,你我都知道,重在心, 同言语无关。”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谢和璧心中已做好种种设想:“在苏姑娘下决断之前……苏姑娘, 你我有相同之处, 对苏姑娘来说最重要的是应当是修炼和苕月门, 对我来说,同苏姑娘类似。” 苏胭点头,谢和璧说的是实话。 从他能提出剑、道分开考核剑修,就该知道他不只醉心修炼,更有开宗立派的能力。按照原本标准明珠蒙尘、无法通过考核的修士,经此事只会感激他,谢家的影响力扩大。 “然后?”苏胭问。 “苏姑娘不会耽于情爱,我也不会,对你我来说,都不会让情爱占据我们的全部,所以……”谢和璧晦暗的目中如压了黑云。 “苏姑娘,我们将是最适合彼此的人。如你所见,我有一些薄产,修为不算低,容貌不至于令人难以下咽,性格方面,我的确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的缺点,但在某些方面,我的优点远胜于此。” “停停停!”苏胭连忙叫停,嘴角微微抽搐。 她今天说这番话,是为了让谢和璧在这儿发表虎狼之词吗? 他真是没一点不好意思。 苏胭道:“醒醒,你觉得我可能答应吗?”她用一种“今天又没世界末日”的表情:“抱歉,我并没有和人成婚的需求,也许它能带来一定好处,但不可控的未知更多。” “而且我不是很喜欢凑合。” 谢和璧虽遗憾,但苏胭的回答他并不意外。 他早知是拒绝,但仍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了。”谢和璧沉湖般的眼底短暂划过一抹黯然,旋即恢复冷淡。虚空兽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它这样单纯的兽,真的不大适合掺和进这种事。 “既然如此,苏姑娘现在打算如何做?”谢和璧整理好情绪,再询问。 问题兜兜转转一圈儿,又绕了回来。 他如此认真,苏胭也不开玩笑:“自然是远离你。” 苏胭察觉到身上的目光瞬间收紧,现在的拒绝不同于以往,现在是正儿八经拒绝,给谢和璧的心理压力估计比以往大。 苏胭虽然不喜欢谢和璧对自己的想法,但是,光从修士的角度来说,她算是欣赏他,也愿意在这个时候组织措辞,给出理由: “剑主的确出色,哪怕在万道仙府众天骄之中,也如皓月无双。剑主的偏爱也并非作假,但,就像是我二师兄喜欢君子兰,见君子兰则心喜,数年未曾改变。剑主你认为,你若是君子兰,会同我二师兄成婚?” 谢和璧清楚苏胭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默认不会。 苏胭是真没一点要同谢和璧在一起的意思,谢和璧看似外冷内热,实则这层热,是他给苏胭看的。他真实的性格是外冷内冷,苏胭可不想天天琢磨他的想法。 累得慌。 眼下,这种不好听的话不说也罢,苏胭说出一个谢和璧能接受也无法反驳的理由:“还有一点就是,我是苕月门主,你是谢家人,你知道我不会让苕月门和谢家联系紧密。” 她是真的铁了心拒绝。 谢和璧这辈子的被拒绝,都在这儿所尝。 他在此时也没愠怒,哪怕苏胭里里外外拒绝个遍,他也等着她说完话。谢和璧忽然想到自己幼时,唯一一次太上玄微剑道领悟出错,导致他要推翻重修、显得自己那么渺小、无能为力时的苦涩。 那是他唯一一次感到苦涩,破天荒在雪地坐了三天。 现在,谢和璧早不是当初那个稚子孩童,他每次从元婴再从头再来时,连一点忐忑都没有。那位雪地中的孩童终究长成了冰雪般的模样。 谢和璧道:“苏姑娘说完了吗?” 苏胭点头,说完了。 “好,我并不同意苏姑娘的打算。”谢和璧落下一语。 苏胭:怎么还带拒绝的? 所以,他问她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 苏胭同样冷下脸:“你不同意也没招,认了吧。” 两人间的气氛慢慢紧张起来,海水变冷,虚空兽根本不知道该上前还是怎样,它也没想到谢和璧会拒绝,这件事情居然还有他拒绝的余地? 别人不接受他的追求,他不同意有啥用? 谢和璧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很不巧,他有时不是很想讲道理。如果这时答应、放手,事态再无法挽回。 所以现在,谢和璧无论如何也会压下这个走向。 “苏姑娘海涵,我接下来的话恐怕有些冒犯。”谢和璧道,“苏姑娘知晓我修太上玄微道,此处界共有五处破绽,其中一处是由龙息逸出所制造,虽极微小,但足够我破开此界,把苏姑娘送出去,而这些,外界都不会知晓。” 苏胭:??? 她有必要打断一下:“请问你现在说的是人话吗?”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5节 苏胭活生生气乐了,这是威胁? 谢和璧把所有指责照单全收:“的确不光明磊落,但有时,我并不想光明磊落,更不想因此错失苏姑娘。为此,我能做的比苏姑娘想象中多许多。” 虚空兽道:“遗光!!” 他怎能这样对人家女修? 谢和璧头也不回,直接把虚空兽收至芥子戒,虚空兽完全被压制下去。 苏胭算是知晓了,修士,大多心都脏。尤其是这些世家领头人,心更脏。 苏胭也道:“你并不是爱,只是喜欢,为着一点喜欢你就要做到现在的地步?” 稍不注意,他就会惹上一门敌人。 “是。”谢和璧道,“但我不认为只是喜欢就要退让。凡间戏曲里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生不可以为死,死不可以为生者,不足以为情的话,似乎在歌颂挚爱能跨越生死永不分离,但我并不信这样的话。” 苏胭静静听谢和璧的心路历程。 谢和璧道:“世间诸多壁垒,挚爱,不过是一纸空谈,你我二人对于夫妻关系,都只有喜欢这一程度,我也不会再喜欢别人,所以,我为何要放弃?” 剑意从四周包裹过来,海水慢慢凝冰。 苏胭一直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谢和璧今天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人是矛盾复杂的多面体,礼让、温和、冷漠、强势这些看似对立的词语,都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苏胭道:“你要怎样?” “我并非要强迫苏姑娘,只是想双方各退一步,选择我们都能接受的相处方式。”谢和璧道:“我们以后同在万道仙府……苏姑娘现在想退出万道仙府也不可能,既为室相,在仙府任教是必须。” 他把苏胭有可能离开他的退路全给堵死。 苏胭刚才确实有了一点脚底抹油的想法。 就谢和璧这样的,谁顶得住?谁不连夜扛着黑玄的飞舟跑?但她也只是一想,万道仙府是她修炼的重要一环,她绝不可能因为谢和璧而放弃。 苏胭道:“你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现在似乎别无选择。” “抱歉,我愿为今日的唐突奉上厚礼,不求姑娘心中毫无芥蒂,只愿为姑娘压惊。”谢和璧回答。 苏胭喟叹一句当流氓还能那么有礼貌,但也只限于此,她不吃这套。现在她修为没谢和璧高,她认了,谢和璧杀不了她,但要真是不做人把她带走,她也很难破局。 苏胭再坚定求道的心思,同时说:“但我无论怎么变,都是拒绝。”谢和璧这款,她真无福消受。 他是真敢想敢干、不在乎他人眼光、内心无比强大的人,如果不是见鬼的破迷恋,苏胭估计会和他成为朋友。 但现在……没能把谢和璧的头拧下来都是她的失职。 谢和璧嗯了一声,理解苏胭的拒绝,率先做出属于他的让步:“我接受拒绝。” 他退完,该苏胭了。 苏胭想想自己还能怎么退让一步,她的人生字典里都是占便宜三个字,乍然叫她吃亏,她居然一时不大想得起来。 “要不你想想?” 苏胭道,同时,她把储物袋中的小机关傀儡拿出来,和她分担酒味。正因有小机关傀儡,再加上苏胭没有动武,她才撑着能清醒聊天。 否则她早醉倒了。 “我接受拒绝,但不接受远离。”谢和璧毫不犹豫回答。 第42章 ◎与谢和璧的第一个契约◎ 海水荡漾着波纹, 泛开阵阵蓝色,映照得谢和璧眼里好似也有深幽蔚然的蓝天。 除开他此时一脸冷静威胁别人、丝毫不做人的行为外,他此时简直像海底的神明, 湛然如秋水。 谢和璧道:“你让我自己想?” “对。”苏胭按住额头,缓解一下头晕, “在我保持拒绝的前提下, 你不接受远离,那你自己提出一个度。” 让谢和璧亲自说,其实挺残忍。 因为苏胭这样做,显示出她的退步完全出于交易,没有一点留恋他的成分。苏胭铁石心肠, 完全没有一点不舍。 她为什么要不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 苏门主早做过不少。何况, 谢和璧并不无辜。 谢和璧果然对别人对自己都挺狠, 他很快接受苏胭明晃晃的交易行为, 提出自己的想法:“事已至此,苏姑娘定然不愿意再给一个追求的机会。” 他说到这里时微微停顿, 不知是否是想从苏胭口中听到否认的话。 苏胭则颔首:“卿本佳人, 奈何我无福消受。” “好。”谢和璧点头,似乎并不为此话动容,但周遭的海水越发冰凉, 他冷静道:“既如此,我恳请同苏姑娘成为知交好友,别急着反驳, 我的理由如下。” 他不疾不徐道:“如苏姑娘所见所知, 我的确苏姑娘怀有深层次的想法……短时间内并不能消弭, 骤然远离, 对你我二人有害无益。” 苏胭完全能从谢和璧彬彬有礼的话下剥开他的真实意思。 高情商:我对你怀有深层次的想法。 低情商:我馋你。 她继续听下去,谢和璧再道:“苏姑娘无论在万道仙府,或是在临风阁,都将同我共事,我们注定会时常见到,再则说,苏姑娘若有志光大苕月门,势必会同世家有所纠缠,你我二人会有极多的相处机会。” “成为过往尴尬的陌路人,并不符合你我状况,做相处融洽的友人,更适合我们。” 苏胭不得不承认,谢和璧很能说服人,他的气质、包括言语间不疾不徐,以及一股坚定,都能让人不知不觉跟随他的话走。 但苏胭同样是一个任意妄为、非常自我的人,她并没因此就答应。 谢和璧观她神色,雪色广袖内短暂握紧手,一瞬后又松开,他不得不再道:“我的另一层不那么礼貌的想法是:同苏姑娘成为友人,寻找到正确的相处方式,也许能让我渐渐平常地对待苏姑娘。” “我并非一个不能自控之人,此番实在是……若沙漠的行人渴望绿洲,当绿洲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他很难停止对绿洲的思念,但若常见绿洲,他将更能自控。” “脱敏式疗法?”苏胭瞬间懂了谢和璧的意思。 谢和璧没听过这个词语:“愿闻其详。” “脱敏疗法的意思就是,比如有人对花过敏,可以选取小伎俩的过敏源,低剂量慢慢接触,这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苏胭在举一个医学上的例子,却的确触动了谢和璧的心弦。 他聪慧,立即理解了苏胭的说法。他对一朵玫瑰花过敏,寤寐思服,思之难忘,在第一次见面后,他曾刻意抵触这种想法,并不愿自己沉溺于深海。 但潮洪浪大,思念若波涛,再次见面后,谢和璧担心她会死在空间乱流之下,刻意放缓飞行速度,直到危机解决,他才远走。 第三次见面,他则彻底确认自己并不想放手。 可是,她聪敏谨慎,并不愿意同他在一块。他也的确没有打算真正沉沦于情爱之海,他们是同类人,这一类人若不能彼此都愿意同对方相敬如宾,互相敬爱……用她的话来说,是凑合在一起,那么,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所以谢和璧提出那个想法,既是不愿答应苏胭远离他,也是真想借此自控。 谢和璧自嘲:“自南宁州相见,我就好似病了,病源是姑娘你,良医也是姑娘你。” 脱敏疗法,谢和璧并非医修,但注定此生他都无法忘记这个词语。 苏胭心想,这种程度的、连他自己都不能自控的重度迷恋,确实是病。 苏胭道:“能困住剑主你的,只有你自己的心。”她不再多说,拿出魔刀:“既然如此,我们订立一个契约,今后以友人的方式相处,我不再动辄对你拔刀,你也不得对我有任何不经我同意的非礼之举、非分之想。” “但若契约不加一段时间,则有很大的空子钻。所以,我会加上二十年时间,以你的能力,二十年,早已足够你自控。” 她把每一方面都想到了,完全是是做交易的态度。 谢和璧不怀疑,若有楚河汉界,苏胭也会放在他们二人中间。但这本就是他以威胁得到的结果,再彬彬有礼的言辞,也是威胁,谢和璧心知肚明。 谢和璧道:“可以,但起初时,我也许不能全然收敛心意。” “你别过分就行。”苏胭很快写完这张契约,她的字比之陆明的字,可称得上是草书。她率先按上自己的手印,谢和璧随之按上,契约生成。 苏胭用灵力隔绝了海水,不让契约被海水打湿。 她掸了掸契约:“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的契约不会写违背的惩罚。按照我的刀的规则,违背规则后,道心会被万魔渊的魔气反噬。” 无论是道修还是魔修,都无法承受这个结果。 苏胭道:“当然,对我也同样,我也会做到拿你当友人。” “多谢苏姑娘提醒。”尘埃落定后,谢和璧心中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许是局势稳定,没有脱缰后的坦然,也或许是那张友人身份的禁锢。 但,事情已成定局,他对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不后悔。 谢和璧凝望苏胭:“现在,苏姑娘可以唤我遗光,我应该唤姑娘什么?” “都可以。”苏胭并不是很在乎一个称呼。 “别人怎么叫你?”谢和璧问。他性格果断,导致他并不是那种别人说都可以、随便,他就真的会都可以、随便的人。他解释:“无论是对姑娘你,还是对友人,于我而言没有都可以的选项。” 苏胭仔细回想:“苕月门弟子叫我门主,不过有时候情急也会叫我师姐或者师妹。小时候,黑玄叫我苏小胭,但后来我爹娘死后,苕月门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就是同黑刀门交恶,黑玄也直呼我名字。” “你后悔了?”谢和璧问。 他确定苏胭这时候醉了,只有醉,才会让她说出这么一番话。 黑玄……想到那个以鞭使刀法的男子,谢和璧便想到黑玄同苏胭的相处,他们似敌对而非敌对,甚至会联手,这样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谢和璧也没问苏胭为什么同黑刀门交恶,黑刀门同苕月门挨得这么近,当苕月门落魄后,难免会牵扯到一些利益瓜葛,苕月门只有更狠,才能保住一些东西。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不交恶? 所以,谢和璧只问她是否后悔,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很难想象苏胭说后悔时,这涟漪会变成什么。 苏胭道:“有什么可后悔的?必然发展罢了。” 她想想自己还有什么神奇的称呼,扒皮这个称呼太没脸说了,想想,还真就没了,苏胭只爱修炼、赚钱,没什么有趣的经历。 谢和璧见她并不太在意黑玄,心中回落。 他正要和苏胭说话,海面的酒楼之灵已经等不及了,它望眼欲穿,见海水冰凉,以为苏胭遇险,在海面发出声响。 苏胭望了眼海水之上,一个巨大的阴影往海面迫近。 她连忙道:“坏了,没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出去。” 她足尖一蹬,正要飞离出海,却发现一个使力间,海水哗啦啦作响。她似乎不大能精准控制灵力了。 谢和璧过来,虚揽住她:“你虽能靠毅力和机关保持清醒,但酒仙之酒能使修士渐渐丧失对身体的控制,直到入睡。我带你出海。” 谢和璧说到这里时,忽然想到了什么,罕见凝重:“你不能再撑下去,我喝酒仙酒时是为了能渐渐抵抗他的酒,我没有硬撑,直到他的酒对我完全没有作用。”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6节 这些世家子弟,自小都有这些训练。 “所以我忘了一点,酒仙的酒,越抵御,后劲会越大。明日是仙府考核,如果你要去参加这次考核,你就不能睡到超过明天。” 苏胭连忙慢慢放开自己的毅力。 但她还得再说一句话:“我们要统一出去后的说辞,酒楼之灵是我的毋庸置疑,但是,你刚才说你知道龙息逃去了哪儿,如果你有准备的情况下,你应该能收服龙息,所以,我需不需要替你隐瞒龙息的存在?” 苏胭的人生信条:有了秘宝就别说出去,免得引起别人的觊觎。 要不是她的魔刀不适合龙息,她也不知道龙息在哪儿,高低她也不会这么大方。 现在按照契约,她同谢和璧已经交好,这种宝物当然落在他手里比较好。 谢和璧眉眼舒展开,更添俊美,苏胭的关怀,哪怕是作为友人,也是进入界后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 “需要。”谢和璧并不矫情拒绝,同时道:“我有一粒解酒丹,出去后我命人给你门下弟子。服用后会好一点。” “酒楼之灵本就罕见,内蕴酒仙之酒的灵更罕见。尤其是知道此酒功效的人不多,可以作为奇招,出去后可以遮住此香,隐藏酒仙之酒的存在。”谢和璧提醒。 一提到藏东西,苏胭就精神了。 她道:“用海鱼的味道,我记得刚才酒楼有海鱼,酒楼之灵肯定也有。” 他们两人把出去后的所有词一对,把一切自己需要隐瞒的东西隐瞒。 在两人不针锋相对时,他们算得上非常有默契。 苏胭在彻底失去意识前,道:“我还以为你这么富有,不会藏东西。” 她意识慢慢涣散,有契约的存在,她现在倒也不担心谢和璧,苏胭慢慢陷入黑暗中。 她落入一个满衣淡香,如海底明月的怀抱:“我只是不缺财物,但并非蠢不知事,无人会放弃珍宝。 第43章 ◎我不需要情痴◎ 酒楼内, 狂风忽起,溯兰真君紫色的衣袍被吹动,她剑尖上挂着紫璎, 纤细的身形站在众修士之前,不怒自威。 风送来一些咸咸的味道, 像包裹着海盐,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半空出现的裂缝。 界被打破了。 危无忧忽然皱眉:“哪里来的臭味?” “怎么这么重的腥臭味?”修士们纷纷捂鼻,被刺激的鱼腥味熏得几乎作呕。溯兰真君也淡淡蹙眉,抬起左手:“好了,遗光他们出来了。” 半空中,谢和璧清冷绝俗的身躯率先飞出, 先是笔直的腿, 再是冰冷的胸膛、如谪仙般的容貌, 狂风吹动他的长发衣袍。 他没有执剑, 反而像在维护什么。 “族兄!”谢琅率先道。 韩展言、魏紫雪齐齐道:“门主。” 钟语溪也再忍不住, 一句谢师兄脱口而出,引来谢琅的侧目。师兄?东仙州谢家和止极宗虽和睦, 但也不到钟语溪能以师兄相称的地步。 钟语溪脸色微红, 解释道:“在我幼时,曾得他点拨过剑法,这才开悟剑心, 否则,我应当是个法修。” 谢琅虽不理解谢和璧这种冷漠的性格怎么会指点钟语溪,但也不会出言伤人, 点点头就算了。 空中, 谢和璧雪袖一挥, 空中激荡起一股灵力抬了一下后面的酒楼之灵, 让它下坠的速度不要太快,它非血非肉,苏胭却是血肉之躯。 咣当一声!酒楼之灵庞大魁梧的身躯落在众人面前,它宛如一个木制的机关人,双眸是红灯笼,发丝是垂挂的鞭炮,乌木一样的身躯有六七丈高。 谢和璧翩然落在酒楼之灵身前,和它一比,如同妖兽与仙君的对比差距。 修士们用贪婪、惊讶的目光锁定酒楼之灵,陆明等人则道:“门主呢?” 韩展言道:“在它肩膀上。” 魏紫雪顺着韩展言的话望去,酒楼之灵肩上果然驮着一个人,漆黑的长发垂在银色衣袍之上,这件临风阁的室相服仙气十足,如流淌着银色雪光,酒楼之灵另一只手握着黑色的魔刀。 “门主受伤了?”魏紫雪焦急。 “她收服酒楼之灵精疲力竭,这才入睡。”谢和璧并不看她,眼角余光看向苏胭的方向。 魏紫雪不敢全然相信谢和璧,就要上前,酒楼之灵却拒绝她的靠近,谢和璧提醒;“灵不知晓你们的关系,不会让你们靠近。” 这样她怎么确定门主到底有没有事? 阴南光摆弄招魂幡:“不必担心,小黄说门主身上生机全满,没有任何事。” 苕月门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魏紫雪朝谢和璧道歉:“刚才情急之下,有所得罪。” 谢和璧并不在意别人的言语,不着一词。 比起关心则乱的众人,溯兰真君明显镇定许多。修士谁不遭遇危险,危险也是机遇,只要活着出来就好。她道:“看情况,这个灵已经被她收服了?” 一些修士的呼吸明显火热起来,他们来此,为的就是横空出世的灵。 “是。” “那这周遭的鱼腥味是?” 谢和璧略去许多细节,简略回答:“酒楼之灵所引起。” “怎么这个灵就被她收服了?”一名修士道,“这灵出自我们万相城,是万相城的东西,怎么也得万相城的几大宗门世家商讨一个大会,讨论灵的归属,随便一个人都能拿我们万相城的东西?” 说话的人煽动周围人:“你们说是不是?” “对啊。”见有人出头,诸修士纷纷响应。 今日如果是谢和璧得了这个灵,他们白跑一趟也认了,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修得到了灵,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谢和璧冷彻孤寒的目光移到他们身上,为首的修士瞬间话音减弱,仿佛被冻在原地。 “她是临风阁机关室相,加上这个身份,你们还认为她不配吗?”谢和璧冰冷的言辞中含着可怕的洞察力,那些修士果然如坠冰窟。 他们哪里不知道能收服灵的修士,不可能毫无实力,这才搬出万相城宗门世家的名头来。 可若这人是临风阁的机关室相,则说明那些传说中的怪物,都是眼前这女修的同僚,也包括眼前对他们来说高不可攀的剑主谢和璧。 人群中有一位买过苏胭的蛊虫,拿去慢慢繁殖子蛊的修士仔细盯着酒楼之灵的肩膀,终于看清苏胭的脸。 “她是临风阁的人?机关室相怎么会去卖蛊虫,怎么可能有蛊虫?”那人喃喃,眼前蓦地一亮,“难道那是异道室相苗……” 他不敢说出那人的尊称,苗六花个性古怪,据说当初她的门派内斗,她一己之力肃清所有有异心的长老、弟子,手段残忍,那些长老弟子哀嚎着骂她,她说你们再叫我一句,我就要你们连死都是奢望。 后来,这群叛徒果然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圣蛊派的山头整整百年都遍布狂舞的蛊虫,连门内其余弟子看着都胆战心惊。 这样的手段,据说连魔道一位魔尊,都跑去询问苗六花是不是有志向魔,要不要加入他们? …… 这位修士没想到自己买到了她的蛊虫,苗六花的蛊虫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他顿时大喜过望,再也顾不上什么酒楼之灵,匆匆出去仔细研究买来的蛊虫。 剩下的修士们则都神色复杂,之前那位修士苦涩而后怕道:“原来是临风阁室相……临风阁保卫万相城多年,自然有权得到万相城的灵,我等没什么可说的了。” 从反对到赞同,只需要一瞬间。 识时务的本事被他们玩得得心应手。 韩展言以扇掩面,讽刺的笑了笑,这群人敬的只是临风阁的名头。但同样,若哪日别人觉得门主配不上临风阁室相的名头,这群追名逐利的修士反扑会更重。 真是……到哪儿都不缺想把人拉下来、踩着爬上去的人。 谢和璧扫了眼众人,和溯兰真君告别后抬步离开,他经过谢琅身侧,谢琅如梦初醒般跟上去。 “族兄,你没要那个酒楼之灵?”等走出酒楼后,谢琅才问。哪怕是世家子弟,也不会错过灵。他们早被家族教育得敢想敢争,只是用一些世家礼仪来修饰自己。 “我取了另外的宝物。”谢和璧回答。 谢琅恍然大悟,他们二人忽然齐齐顿住,谢和璧神色冰冷,谢琅则回头望去,钟语溪气喘吁吁跑上来:“道、道兄……” 谢琅温和问:“你是来找他的吧?” “……是。”钟语溪平复呼吸,仍然无法压抑心中的激动。她思考过无数次要不要当面同谢和璧说出谢意,终究还是来了。 谢琅对钟语溪感官不错,在飞舟之上,除开苕月门那群人实在特立独行、道统也特殊到引人视线外,钟语溪是最出色的一名修士。 光按修为境界来看,她比苏胭的境界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 谢琅干脆给她递了个话梯子:“你刚才为什么叫他谢师兄?他曾点拨过你?” 钟语溪正愁找不到台阶,闻言轻咬贝齿,感激地望谢琅一眼,她走到谢和璧面前,鼓足勇气道:“谢道兄,你可还记得忘忧谷?” “不记得。”谢和璧道。 钟语溪神色有些微黯然,仍然很快振作精神,他不记得也正常,他的一生波澜壮阔,怎么会记得当初那个小女孩? 钟语溪说:“我本是止极宗一名普通弟子,负责指导我们的教习长老正好是剑修,可我从小就学不好剑,在门内,我是进步最慢的一个,连教习长老都让我去做一名法修。直到在忘忧谷碰到道兄你,你指点了我一式剑法,我说我的剑比不上别人,你告诉我,我是幽泗弱水体,在天资方面,我被大多数人仰望,你给了我自信。” 从此之后,钟语溪一路逆袭,回到门内她就被明流真君收为真传弟子。 她从此顺风顺水,受人尊敬爱戴,那个记忆里学不会剑、被漠视的小女孩儿,离她已经很远了。 “道兄有印象吗?”钟语溪期望问道。 “有。”谢和璧说完,钟语溪双眸放光,却听他道:“那是因为忘忧谷里你曾救过一只灵兽,不想见到你一蹶不振,却苦于不能口吐人言,它同虚空兽有些渊源,拜托虚空兽找上我,我是受它之托,与我本人的意愿没有任何关系。” 话很残忍,但谢和璧说得理所当然。 他修的太上玄微道,导致他对人心、对一切格外洞察。谢和璧看到太多剑修和其余修士为了心中之道奋力向前,也见了太多心思软弱者驻足不前。 当见惯修真界的优胜劣汰,谢和璧便不会插手其余人的事。 这也是谢琅说谢和璧比他冷漠的原因。他冷漠是在于修因果道,害怕沾染因果而选择陌路,谢和璧却并非如此。 钟语溪脸色煞白,连谢琅都有些不落忍。 钟语溪道:“不管道兄如何想,那日的种种,我会永远记得。为了道兄,我也会来万道仙府,光明正大叫你一句师兄。” “若为此来万道仙府,你不如别费这个功夫。”谢和璧冷然离去。 …… 谢琅追上谢和璧:“族兄,你今日怎么这么不留情面?” 他道:“我觉得她很有可能同谢家交好,而且她是明流真君弟子,明流真君爱屋及乌也会……族兄你对她的态度不说比不上几次三番拒绝我们的苏胭,连其余人也比不上。”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7节 谢和璧道:“她心不诚。” “因纷繁情感而影响决策的人,早晚有一日,这种情感会不可控到再度影响她的决策。”谢和璧面如冷玉,目中毫无温度。“我们只需要稳定的盟友,而不是情痴,无论这种情是什么” 说到这里时,谢和璧微不可察的一顿。 他再度明晰苏胭为什么对他避如蛇蝎,也明晰了为什么当苏胭戳穿他的真实想法时,她反而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他。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当苏胭发现他不真以情感为重时,她反而会比之前接受他。 谢和璧心中五味杂陈,心中对苏胭真正的画像更为明朗。在见到苏胭后,他心中对苏胭的一切好似都打上了一层柔光,喜欢则已,痴迷则已,但并非灵魂的相触。 现在,谢和璧却好似触到了一个理智的魂灵。 他能自控地描绘这个魂灵,没有那种丧失理智的疯魔感,却更使他记忆深刻,理智地一遍又一遍回想。 谢和璧唤人来,去为苏胭送解酒丹。 那名门客去找苏胭时,正好同钟语溪擦肩而过。 第44章 ◎苏胭的真面目◎ 东仙州谢家有飞鹰令作为家族信物, 谢家门客身上虽不会有飞鹰令这个级别的信物,但钟语溪眼尖地发现这人腰间的木牌上同样有只鹰。 谢家门客去了苏胭等人落脚的酒楼,钟语溪不便进去, 隔着人声鼎沸的街道遥望。 不多时,那位门客匆匆出来了, 韩展言客气地送他出来, 拱手致谢:“转告剑主,多谢他雪中送炭。” 此时他已经弄清楚苏胭的沉睡源自于酒仙之酒,这时谢和璧托人送来的解酒丹就至关重要。 那位门客说的是什么,钟语溪已经听不进去了。 万相城阳光明媚,钟语溪却如置身数九寒冬。 谢和璧为什么会送苏胭东西?她刚才担心苏胭爱财会使得谢和璧陷入陷境, 结果, 谢和璧不只不怪她, 反而像是有交情一般送她东西? 对曾有幼时情谊的自己却格外冰冷。 钟语溪觉醒幽泗弱水体之后, 被无数人捧着敬着, 如今她三思遇上苏胭后的种种,发现每次她都被她有意无意的压了一头。一次是偶然, 难道次次是偶然吗? 她恐怕被人当成抬轿扬名的工具了。 一丝愁绪压在钟语溪的心头。 “师姐, 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四处找都找不到你,师尊找你呢。”止极宗弟子眼尖地发现钟语溪,跑上来就想带她走。 钟语溪却没被拉动。 她抽回自己的手:“师弟, 我问你,如果一个人光风霁月、修习有成,对你有恩, 你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有心人接近、利用, 你会怎么做?” 路双挠头:“这, 既然他有恩于我, 我自然不能白白见他被骗。师姐,你碰上了这样的事儿吗?” 钟语溪敛眸,路双也是她的师弟,同样要去万道仙府,按照苏胭蛊惑人心的能力,她也要提醒路双才是。 钟语溪道:“我说这两人就是苏胭同谢家剑主。” 她解释:“你可能不认识苏胭,苏胭就是刚才……” 路双却道:“我知道,师姐你说的就是刚才那个收服了酒楼之灵的女修?现在应该挺多人认识她,我也是听人说的,她不只卖过厉害的蛊虫,还卖过许多珍奇强大妖兽的尸骸,上至骸骨,下至指甲盖儿,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都能卖!” 这卖东西,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像是食人鸹的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有什么作用,更别提把它特意挑出来。她什么都卖,说明她涉猎范围广博无比。 路双滔滔不绝讲述:“我还听说,这次她有一个飞舟,千里迢迢来万相城,途中碰见了食空虫洞,她还能保住一船人平安,飞剑行护送人别说遇见食空虫洞,哪怕遇见空间乱流也够呛能活下来……” “够了!”钟语溪感觉有只苍蝇在自己耳朵边嗡嗡嗡的飞。 她是来听路双夸苏胭的吗? 见钟语溪冷下脸,路双也反应过来,连忙闭嘴:“师姐。” 钟语溪从未如此正色过,严厉教导路双:“你不是不知道传言不可信,难道你在路边听到一些夸大的传言,就把师尊多年的教导全忘了吗?师尊告诉过我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路双有些吓到:“师姐,我……” 钟语溪把心里的火压下去,重新温和道:“师弟,师姐刚才是太着急了。你阅历尚浅,师姐担心你。你可知,苏烟所谓的飞舟上根本不只她,还有谢和璧谢琅这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哪怕是我,也在那所飞舟上。” “有这些人在,飞舟能出事吗?为何传言中,所有功劳都变成苏胭一个人的了?” 路双想想,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种行为不就和他们做宗门任务,个别弟子掐尖儿冒领别人的功劳一样吗? 路双果然平静许多:“传言果然是传言,只要改动一两字,意思就天差地别。” “对了,师姐你当时也在,你可有在和食空虫洞的博弈中受伤?”路双关切道。 钟语溪微妙一停顿,她……当然没有受伤,她在海底受了伤,根本没和食空虫洞对上。但现在想想,她真觉得苏胭拿她当了踏脚石。 她们修为相仿,她当时因受伤没表现好,在众人面前,反而成全了苏胭。 这其中原委,解释起来太复杂,钟语溪懒得多解释:“我没有受伤,但我也不会冒领功劳,当时主要是谢和璧他们出力。” 路双更觉得她高义。 钟语溪说了一通,心里也好受一些:“走吧,去找师尊。” 酒楼内。 来去匆匆的修士们都已经散开。 苏胭睡在房内,苕月门弟子们守着。韩展言推门而入,陆明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韩展言含着笑:“看了场戏。” 门主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思看戏?陆明狐疑的目光扫来:“你看的什么戏?” “看了场酸不溜丢、指鹿为马、背后小人的大戏。”韩展言摇着折扇,想到钟语溪刚才正气凛然的神色作态,他就不禁想笑。 嫉妒,是一种像野草一样的情绪。 韩展言也没出声打断钟语溪和路双,既然有了嫉妒,之后只会滋长,他能打断她背地里的一次抹黑,打不断更多次抹黑,不如让她以为自己现在的抹黑说辞天衣无缝。 韩展言修习魅道,最大的感触就是:永远不要试图控制别人的情绪,多通过控制自己的情绪,来达到目的才是魅道应该做的。 陆明道:“你奇奇怪怪。” 祝青看着沙漏里时间一分一秒减少:“不对劲,怎么门主还不醒?照理服下解酒丹后一炷香时辰,她就应该醒了。” 魏紫雪正巧端着一碗补品进来,一见门内都是熟面孔,眼皮跳了跳:“为什么?!你又不是医修你说为什么?还不去叫医修来!” 祝青连忙就要动身去,同时委屈道:“可是之前我的松鼠醉了,用了点解酒草药,也差不多这个时辰醒。” “你也说了那是松鼠,你个兽医!门主是活生生的人!”魏紫雪说着就要把祝青推出去,“快去请医修来,无论花多少钱。门主身体为重。” 床上,苏胭的手指颤了颤,再是眼睫毛轻轻抖动。 苏胭依稀听到了关于钱的字眼。 这字眼,就像是黑夜中明亮的灯塔,渴了十年的人忽然见到了水,活活把苏胭从黑暗中拉出来。 酒仙之酒真的不是浪得虚名,她一口没喝,光闻味儿,现在连手指都不大动得了,仿佛酒味儿渗透着皮肤醉了肌肉。 苏胭张口:“别、别……” 她这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还是落在了魏紫雪的耳朵里,魏紫雪惊喜万分:“门主,你想说什么?” 苏胭发现自己没法起身,也就不挣扎了,像咸鱼一样躺平在床上。 她一静,真有了说话的力气:“别找医修,就让七师弟来。” 魏紫雪劝道:“可七师弟只给他的兽看过病。” 苏胭道:“你知道吗?人被称为高级动物。” 魏紫雪:???门主没烧坏脑子吧,人怎么能跟兽混为一谈?! 苏胭及时转了口风:“我的意思是,医修最多只能医治我的身体,但是会让我的心更伤痕累累,而七师弟……”她看祝青那张娃娃脸,想到他不入流的医术,稍退半步:“如果有需要用刀的地方,我可以自己来,毕竟我比较专业。” 真刀修,真专业。 众人:…… 第一次能把抠说得这么清丽脱俗的,什么叫心会伤痕累累?不就是花钱会心痛的意思? 魏紫雪脸都气白了,第一次忤逆苏胭的意思:“不行,七师弟你快出去。” 祝青撒丫子就打算跑出去,只听得咣当一声,酒楼之灵凭空出现,高大的身躯威风凛凛,堵在门口。紧接着,苏胭的小机关傀儡也排在酒楼之灵左右侧,封住一切走位。 “虽然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但我的机关很有力气。” 祝青老实了。 苏胭的大多数机关秉承她的一贯作风,高攻击,悍匪作风。照她的话来说,以防御为主的机关需要的坚硬材料比较多,更贵,不如舍防御全重变幻攻击。 魏紫雪也无奈:“那你至少把这碗补汤喝了。” 门主比她还小五岁,说起来,魏紫雪记得小时候门主还不是门主的时候,也是神采飞扬,抱着漆黑的魔刀,根本没为钱财忧心过。 那时,隔壁黑刀门门主都夸赞她有中兴之风,进退得当。 直到后来,老门主夫妇死去……门主接手了苕月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气质越来越锋利,她的特立独行之下,是因为苕月门退无可退。 魏紫雪今日和钟语溪发生了整整两次冲突,能弹奏动人乐曲的乐修,当然心思细腻。 她不是看不出钟语溪对苏胭的敌意、嫉妒,嫉妒来源,魏紫雪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溯兰真君等人帮着门主说了一些话,也或许钟语溪是完全看不惯门主的行为。 但……魏紫雪双目一冷,她们都这么难了,谁还需要钟语溪的看得惯? 她若是敢捣乱,魏紫雪不介意让她尝尝什么叫乐修杀人于无形。 苏胭忽然感受到魏紫雪身上传来一股浅淡的杀意,她盯着魏紫雪绝美的脸,不是吧?不喝她的补药就有杀意? 三师姐,不愧是黑化后以乐使人自杀的人。 苏胭接过魏紫雪手里的碗:“三师姐,你杀气挺足的,这个夏天你可以经常放放杀气,省了用冰的钱。” 魏紫雪:……你正经点儿啊,门主。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8节 苏胭享受完免费“空调”,喝了一大碗汤后:“这次来万相城,其实我赚了不少灵石,接下来在万道仙府的一年内,我们可以不用接杀手任务,但是钱仍然很紧。” 一说到钱,除开韩展言外,其余人都紧张起来。 韩展言坦然是因为他对门内灵石调度了然于心。 苏胭道:“我们接下来除开日常修炼所用的灵石外,大头开销有两个,第一是万魔渊的魔气最近在涌动,需要大量灵石制作一些机关阵来镇压。第二则是大师兄的进阶。” 金原连忙道:“门主,我进阶的灵石之前你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能自己进阶了。” 那次金原走火入魔,才耽搁了一点时间。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藏着掖着,直接彻底打开吞噬圣体。”苏胭调度一切,“我知道你彻底打开吞噬圣体需要很多东西,这些我都能给到你,哪怕我实在拿不出来的,万道仙府明日的考核,总要依托一些东西。” “你彻底修好吞噬圣体,可以吞噬万魔渊的魔气,再加上我的魔刀吸收魔气,我们能省下万魔渊机关的花销。” 这才是最划算的方案。 苏胭和苕月门弟子们又商量了一些事,她再倦倦睡去,养自己的精神。 明日,就是万道仙府的考核。 那位府尊会来处理苏胭修为低,却成了临风阁室相的尴尬问题。 钟语溪想揭穿苏胭别有用心接近谢和璧,踩着她上位的真面目。 而苏胭,梦里都在赚灵石。 第45章 ◎魅道操纵◎ 万道仙府。 五州奇侠荟聚在此, 皆为成为万道仙府的弟子。无他,万道仙府虽非常规宗门,但实力强劲, 有临风阁这样的机构,仙府内更有神龙和龙脉。 千年前, 修真界就没了飞升的修士, 千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对一些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修真界羽化境大圆满的修士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过闭关了一千年, 怎么千年后出关, 就怎么也没有飞升的天劫来临, 怎么也无法再进一步。 故而, 万道仙府这几条从上界而来的神龙, 成了如今修真界唯一能够证明真的有上界,上下界真能联通的活物, 怎能不引得修士们趋之若鹜? 祝青满心都是龙、龙、龙, 今日特意打理好自己的发型,他们参加考核,龙应该也会看到吧? 祝青紧张地问身旁的师兄弟们:“你们觉得我今天的形象怎么样?” 韩展言道:“看起来成熟不少。”清俊的娃娃脸也有了几分大人模样。 陆明花式拆台:“他的意思是说你显老。” 祝青立即找韩展言的麻烦, 他们打闹之间,苏胭注意到角落的阴南光,有龙气在, 哪怕有法宝屏蔽一些龙气, 他仍然担心小黄他们。 苏胭安慰道:“你放心, 我给你买的法宝是最好的, 一定不会有事。” 阴南光苦着脸:“嗯,门主。” 看起来像是不大信的样子啊。苏胭摸着下巴,换了种说法:“毕竟小黄他们也算苕月门的财产之一,哪怕一只二百灵石,卖出去也是不少钱,我怎么会看着它们出事呢?” 就是这种不近人情的说法,让阴南光一下子有了底,展开眉头,破涕为笑:“门主,你说得对!” 居然还真能卖? 苏胭心中一动,阴南光若能收服鬼魂,那要是带阴南光去坟场转一圈儿,岂不是发了? 阴南光看她满眼闪烁着算计,害怕地退开一步:“门主,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有兴趣去坟场赚赚,收服一些鬼魂卖钱吗?”苏胭平易近人问,说是平易近人,但她左眼写着爱,右眼写着钱。 阴南光反省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差,被门主盯上了,连忙道:“门主,买卖鬼魂,有悖于鬼修之道,鬼道祖师有明令鬼修与鬼魂乃同类,不得伤害、买卖它们。” 是这样吗? 苏胭眼里明显闪过黯然:“真是太可惜了……不,我的意思是祖师高见,人鬼平等。” 阴南光选择不去深想门主刚才有多么落寞。 此时,人群中一阵骚动。 “长老和考官们来了!”挤着的人群中有人道,众人翘首以待,看向来处。 空中,四面八方飞来一群仙气飘飘的修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同点是全都气息平稳,灵力精纯。他们的衣服上都有万道仙府的标识,不同的是细微处有不同,彰显他们来自万道仙府不同院。 万道仙府有不同的院,比如剑修聚集的剑院,还有法修聚集的法院等。 每次考核,各院分别出题。 一名冷面白须长老精神矍铄,落在地面后沉声开口:“诸位今日前来,为的是什么目的,无需本君再叙述。修士看似光阴无限,实则,在道的面前,人人都只能缀在道身后追赶它,本君不再耽搁你们时间,万道仙府考核,从此刻开始!” 他的声音用灵力扩开,扩散至每一处。 一名容貌甜美的女修接替他,前来为修士们讲述规则,大致规则如下: 一,考核入不同的院,需要交的考核费不同,因为不同院考核花费成本不同。 二,修士间禁止互相残杀,但允许比斗竞争。万道仙府不乐意和人叨叨考生死亡后的赔偿问题,如若哪位考生被另一位考生击杀致死,万道仙府不会花灵石赔偿,而是会击杀另一名考生,一命抵一命。 这么不近人情的规定,苏胭听得直点头。 “你在想什么?”一道孤寒的声音响起,避开声音中自带的冷漠,寒意消散,反而有几分平常之意。苏胭一看,谢和璧出现在她身后。他丰神俊朗,周身如萦绕着孤霞。 “我在想贵府的规定还不错,以命抵命,节约了人力物力。你不去负责剑道考核?”苏胭问。 她注意到谢和璧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她的手掌心有一处血红的刀痕,是昨儿自己放血减少身体里的酒仙之酒浓度留下的痕迹。 谢和璧的解酒丹只能让她清醒过来,自己用灵力驱散身体的酒味,但是酒仙之酒真不是浪得虚名,苏胭为了今日能正常,干脆放了点血。 谢和璧本冷漠清澈的目光顿时幽深,苏胭手中的红线就像染开的胭脂花,这样的伤口,本不该出现在她完美的手上。 他道:“我有一些上好的药……” 苏胭眼皮狠狠跳了跳,来了来了,谢和璧又开始犯病了。 正常修士,尤其是剑修和刀修之间,除非谁断手断脚了才值得关注,伤残以下级别的伤势,他们都不带正眼看的。 谢和璧对她这个态度,还是明知她是食人虎却当她是美人灯,苏胭抽一口凉气:“你正常点,别让我们刚建立一天的友谊小船就这么翻了,你我都知道这种级别的伤都不足以称之为伤。” 谢和璧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再度不可控的起了怜惜之意,他颔首,尽力把目光从苏胭手上移开:“抱歉,我有些不习惯……但我仍然认为,有些习惯,并不是没有打破的必要。” “我们刀剑之修的确时长受伤,与凶器为伍,必为凶器所伤,此为天理循环。但,并不代表我们需要时时忍受这种痛楚,上药更并非多此一举。” 苏胭却压根不接受,谢和璧说的她也懂,但是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她把手心一握,表明态度,谢和璧只能作罢。 他回答刚才苏胭的问题:“我等一下再进去负责剑道考核,此次我前来,是给你说府尊已出关。” 万道仙府府尊,修的道中如有烈日之色,谢和璧在刚才看见太阳绽放的光辉强烈一瞬,便知晓他已经出关,而他出关,一定会请苏胭前去。 他来此是为了提醒她。 苏胭也感受到谢和璧的好意,道了句谢。 正说着,陆明招手:“门主,刀院可以交考核费了,文院也可以了。” 苏胭对谢和璧道失陪,走向陆明等人。 苏胭虽然抠门,但并不会让自家弟子连考核费都交不起,这种方面的钱,她花得非常痛快,但涉及自己时,苏胭问:“机关院的考核费是多少?” 负责刀院的弟子抬头看她一眼:“机关术师太少,机关院每年考核成本都非常高昂,所以都是按照每年考核机关术师的人头收费,按照往年的情况看,一个人大约一百万灵石,就可以启动机关院的考核。” 一百万灵石? 哪怕苏胭有所准备,听到这句话也无比惊讶。 一次不一定成功的考核,就能往里搭一百万灵石,机关术师是什么行走的冤大头,哦不,是什么行走的富贵花? 一些修士们也咋舌,乖乖,他们刀院的考核最多五百灵石,这机关院是什么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居然要一百万灵石? 负责刀院考核的弟子本来见苏胭容貌气度不凡,他是个势利眼,却见她面对一百万灵石就露出了穷酸相,不由哼了一声:“如果你要去机关院,就别在这儿堵着。我们刀院的考核,这次收费最低,就这你还挑挑拣拣呢?” 他虽只是普通弟子,但此时掌握了给修士们记录报名的权力,就好似光环加身。 苏胭“和善”道:“刀院的考核费是挺低,主要我看你这个刀院弟子的模样,在思考这五百灵石值不值。” 那弟子琢磨了一下,这不就是在说他修为不精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岂能忍受此气,一下站起身,又想起自己的职责,只能含恨坐下去,阴阳怪气道:“诶,要是不值的话,你去机关院啊。” 苏胭笑了笑:“你还挺猖狂。” 如果黑玄在这里,就知道要凉了。 苏胭乃至整个苕月门都不是善男信女,在南宁州,苕月门因为行事古怪,早从正道的名字上被抹除了。 那弟子老神在在,他是万道仙府的人,这女修难道还敢对他怎样?他冷笑,把嘲讽写在脸上。 苏胭用刀柄敲敲桌面:“我要报名,给我写上名字,苏胭。” 那弟子乜斜着眼:“我这么猖狂,不会写,要不你找个不猖狂的给你写?” 围观的修士都摇摇头,心道惨了。这女修莫名被鄙视,心中堵着一口气正常,但现在形势比人强,这位弟子手掌权力,她得罪了他,岂不是自讨苦处? 人啊,就不能太拘泥对错,该弯腰时就得弯腰。 苏胭则露出一个微笑,那名弟子被晃了晃眼睛,心道再美又如何,修真界从不看脸。 苏胭拍拍手:“五师兄。” 韩展言上前,都不用摇动万里烟光扇,含笑看向他:“门主让你写,是命令,你没听到吗?” 他声音轻柔而微带蛊惑,没有人察觉有异样,人群外的谢和璧倒察觉一股细微的波动,但他知晓前因后果,毫无出手的想法。 韩展言俊美的容颜如同刻入那名修士眼底,他若被抽了魂一般,拿起玉简,在上面录下苏胭的名字。 见到这样的诡谲手段,这名弟子的同伴觉得不好,摇晃他的肩膀:“张刑,你怎么了?” 张刑没有反应,机械地录入苏胭的名字。 他们见状觉得不好,又朝苏胭等人望去:“大胆!这里是万道仙府,你们做了什么?” “万道仙府不准许弟子、考生间的杀人行为,但此人眼高于顶,懈怠职守,耽搁我和我弟子的时间,我让他写我名字一百遍,不过分吧。”苏胭拿出五百灵石,放在桌上。 “这是我的报名费。”她的动作行云流水,连一丝愤怒也没有,和其余神色轻松的苕月门弟子在一起,几乎把刺头两字写在了脸上。 张刑刚才的刁难,不少人看在眼底,但是张刑没吃亏,他的师兄弟们不会说什么,现在张刑吃了亏,他们可就受不了了。 张刑在万道仙府的师长过来,他也是名刀修,金丹后期,骨龄一千五。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49节 他威严扫了眼苏胭:“在撒什么野?!” 说着,刀影挥出,就要斩断操纵张刑的东西,但他斩空了,韩展言的魅道由心而始,这名师长除非斩了张刑的心,否则决不可破。 他一刀没见效,就有些下不来台,本不想闹出大事来,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一刀朝苏胭而来,擒贼先擒王。 苏胭根本不会同金丹后期的刀修正面拼刀,她冷冷望向来的刀影,在原地不动。狂刀斩来之时,她的身影却顿时出现五个,全是由魔气构成,目中冷光流转。 她冷冷挥刀,五个苏胭把此人包在中心,五柄魔刀朝他斩去! 他觉得这一定是幻觉,只有一个真人,提刀而上,却猛地啊一声!五柄刀影只有一柄是真,但另外的魔气也是实打实,魔煞之气当然也能作为攻击手段。 这名金丹后期修士痛呼出声,怎么会这样? 一名来参加考核的弟子,能够胜过他?今年难道又有谢和璧、危无忧那样的人来。 可这种天骄若来,他们不可能没收到半点风声,金丹修士道:“你是谁?” “来报名的修士,苏胭,他正在写我的名字,你可以看。”苏胭道。 苏胭、苏胭……金丹修士觉得这名字耳熟得很,对了,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新上任的临风阁机关室相。一个结晶境的室相,本来他们都觉得丢了万道仙府的脸,没想到她还是个刀修。 金丹修士现在知晓可能碰到硬茬儿,再弱的室相,恐怕也有几把刷子,他软了口气:“张刑只是嘴上不饶人,他并无恶意。” “嘴上都不愿饶人,只是实力还配不上他不饶人的心罢了。等他写完我的名字就好。”苏胭道。 人群里的钟语溪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亲眼见到苏胭是如何和人起冲突,又如何扮猪吃虎,大出风头的事,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苏胭走到哪里就是焦点了,并不只因为她的脸。 钟语溪眼尖,瞥到一袭青色的衣袍……师尊来了,师尊也是万道仙府客座真君之一,他忽然来此,还陪着另外一名人,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万道仙府府尊! 她环顾四周,甚至在另外的方向看见谢和璧的身影。 钟语溪拨开人群走近来,既然如此,她必须出来说两句:“苏门主,你何必如此?你明知他们不敌你古怪的招式,你早在一开始亮明实力,就不会被轻视,为何一定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情,再打败他们,使你扬名立万呢?” 钟语溪觉得就是这个理,苏胭总喜欢做些大家都不爱做的事情。 这种行为,钟语溪一万个瞧不上。 可惜,此时报名的修士们不是止极宗的人,甚至这群修士中有不少被张刑刁难过,却敢怒不敢言的人,听见钟语溪的话就想笑。 真是笑话,谁会在一开始就和万道仙府的人对着干?他们是来考核的,又不是来欺负人的。 钟语溪说话,向来让人觉得不偏不倚一呼百应,可此时这群人不知道苏胭一直行事怪异,只见到此事,确实认为苏胭没错,他们眼观鼻鼻观心,机智地不去惹这位脾气不大好的门主。 钟语溪没有遇见应和,有些不大习惯。 偏偏这时,苏胭和她的账都清了,对待非客人,苏胭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你在狗叫什么?” 她拎着魔刀,言谈犀利,半点不怕言语过于锋芒毕露,引人不喜,她走上前,拍拍钟语溪的脸颊:“你看,哪怕我展露出了实力,你也一样会对着我叫,不是吗?” 第46章 ◎明流真君◎ 狗叫? 钟语溪脸色瞬时煞白, 她出身名门大宗,自注重身份气度,便是不喜苏胭, 也会拿个名头出来说,不会无的放矢, 更不会自降身价。 可惜苏胭就是这么邪, 毫无正道风范,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让钟语溪满身软刺都好似成了棉花。 钟语溪也不会真为了形象淑雅,就忍了这样的气,她自有骄傲, 手中长剑现出, 光华一现。 “苏门主, 你未免太侮辱人了些。” 苏胭抬手, 哪怕在考核前一而再再而三和人对上不明智, 她也不带怕:“我最讨厌仿佛满口仁义道德的夫子,你来。” 万道仙府灵气充裕, 她在这里压根不怕浪费灵力。 钟语溪目中划过一丝决然, 谢和璧此时不再坐视不理,以他的修为,身在人群外, 想要知晓发生了什么实在简单。 刚才谢和璧不阻止苏胭和人起龃龉,是因堵不如疏。 万道仙府负责这次考核的人中,不乏脾气比张刑更势利、欺软怕硬之人, 苏胭和苕月门的实力并不只在境界, 难免惹人轻视。 比起进入考核境内再产生矛盾, 不如在外显露实力, 震慑宵小。 但此时和钟语溪打斗就是下策,钟语溪在止极宗地位颇高,止极宗弟子此次有不少参加考核之人。他们不是考官,诸多考生为苏胭使绊子的话,并不是好事。 谢和璧清晰判断得失,他正要以剑气阻止二人之斗,溯兰真君的剑光先一步到了。 谢和璧即刻收回手,无人发现他的动作。 以溯兰真君的修为,完全能分开苏胭和钟语溪,她面沉如水,很是不想看见这两人又起龃龉。 溯兰真君道:“你们今日若要意气用事,离开万道仙府不是更能打个痛快?何必来此考核,白白浪费时间!”她严厉地扫过二人,“明明你们天资都不错,怎么总因为小事不睦?多一个仇敌就这么好?” 钟语溪垂首听训,态度极好。 苏胭则把魔刀一收,魔刀发出一声清响:“她再敢置喙我的事,运气就不会这么好了。” 溯兰真君一愣,苏胭眼中冷锋扫过钟语溪:“比起一而再再而三管我,不如管好你自己,止极宗仙子。” 钟语溪被苏胭眼中的冷意所惊,她从未见过这种目光,苏胭很早就接杀手任务赚取苕月门所需,比起魔道中人靠喜好杀人发泄的行径,苏胭杀人纯属是为了赚钱。 也就是说,她可以不带任何喜好情感杀人,一切人命,只要上了杀手玉简,就成了可量化的存在。 钟语溪倒退两三步,她迄今为止感化了不知多少魔,但没见过这种目光。 溯兰真君暗道不好,下一瞬,一道轻柔如水、空灵至极的男声响起:“本君倒要看看,你要对本君的徒儿做什么?” “师尊!”钟语溪若找到了主心骨,走到明流真君面前行礼:“弟子无能,堕了师尊威名。” 真君修为都在化神境以上,完全不是苏胭这个境界所能抗衡。 可以说,这也是钟语溪为什么明知苏胭有苕月门弟子相助,还敢一而再再而三挑她刺的原因。修真界极重师徒关系,师者,父也。 修真界,父母有灵根,子女未必有。父母无灵根,子女未必也无。 所以,比起短暂相处的父母子女,师徒关系才是修真界最重要的东西。 明流真君脸上不辨喜怒:“是吗?你哪里堕了本君威名,本君没看到。”他把目光从钟语溪身上移开,看向苏胭,明流真君文雅至极,虽不十分俊美,但一身气质足以叫他令人过目不忘,倒和陆明这种儒修有些像。 “你说,本君的徒儿哪里堕了本君的威名?”这话,就是威胁。 苏胭要是这么容易被吓到,这个苕月门门主她早就不当了。 明流真君见她还未服软,身上威压倾注而出,压到苏胭身上,泄露出的威压余威就连旁边参加考核的修士都无法承受,赶紧离开此处,免受内伤。 苕月门弟子们虽被苏胭护在身后,但哪有不担心门主的道理? 他们压根不觉得是苏胭性格因素,才导致了明流真君的发难,真正陷入过困境的人或者门派都知道,当跌落谷底,狼从不会因羊的乖顺而不吃它。 真正在逆境中长大的人,要么周身带刺,学会悍勇来保护自己,要么唯唯诺诺,靠让步来求得一线安宁。 苕月门是前者,带领苕月门的苏胭更是前者中的前者。 见苕月门众弟子都被苏胭害成这般模样还要维护她,钟语溪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她冷眼旁观他们作死。 溯兰真君正要帮苏胭,苏胭就轻飘飘抬起眼:“真君修水剑,这威压倒也像是水一样,适合泡澡。” 溯兰真君:??? 她惊愕地回眸,风行烈的门主也是脑子有病的人,她是什么修为,也敢挑衅明流真君?明流真君可以说是天下第一水剑,连溯兰真君都要退让半步。 苏胭但凡正常,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挑衅他。 而且,她为什么对明流真君的威压毫无反应?不等溯兰真君说话,明流真君看向苏胭的魔刀,是这柄刀让她能抵抗他的威压? 明流真君抬手,对于这样的小辈,他倒不用剑,袖内狂风飞舞。 “你以为一个临风阁室相的身份就可以保你不死?”哪怕当着万道仙府府尊的面,明流真君也敢说出这话。临风阁室相,比如唐琛以,不就被青凤门那位所杀? 苏胭道:“当然不是,但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杀死我。” 她一拍手背:“我这样说,你估计也不信。那我这样说,若我死,万魔渊魔气倾泻而出,届时,必定第一个直捣止极宗。” 她此话可不是作假,明流真君也不是会以为她在说大话的草包,看穿她说的法门:“苕月门。” 苕月门镇压万魔渊,近来,明流真君听说过万魔渊封印松动的事,但修真界一是不想平白搭上灵石给万魔渊修复机关阵,因为万魔渊的机关阵日渐凋敝,是个无底洞。 二则是,没有办法。 要镇压万魔渊的魔气,要么需要一个正道极清正,修为极高的大能去吸收魔气,要么需要一个同样厉害的魔修去吸收魔气,但是,目前没有这样的人,哪怕是明流真君也不行。 剑修还是杀伐太重,他会被万魔渊的魔气影响。 现在看苏胭的说辞,明流真君哪里不知,她是目前封印万魔渊的人,他目光锁定魔刀,这刀应该也出自万魔渊。 以苏胭的修为,吸收万魔渊的魔气,她活不了多久。 明流真君当初参加了修真界如何处置万魔渊的讨论,了如指掌,如今道:“既然是将死之人,本君也不同你计较。”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明流真君袖内灵力一送,未用剑气,显然是想让苏胭吃个苦头。 万道府尊就在他身旁,毫无反应,如果是一个连明流真君一击都接不住的室相,根本不值得他出手相帮。注定的死人没有价值。 苏胭真想让他试试结晶境如何接真君一击。 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苏胭身上魔气散开,此时明流真君等人都知道她的魔煞之气来源于哪里,并没露出异样神色。漆黑魔气中,有几缕极小的魔气如同黑色的字,在黑雾掩映下看不真切。 落在大师兄金原身上。 魔契。 想来万魔渊又没有纸笔,真正的魔契怎么可能依赖纸质契约?大师兄金原没想到这次门主要他的力量,但还是如之前配合的那般,很快接受魔契。 在众人没有丝毫察觉时,一场奇诡特殊的魔契在众人面前上演。苏胭的修为古怪可见一斑。 苏胭察觉吞噬圣体的力量注入自己体内,大师兄金原的吞噬圣体虽未完全觉醒,但是,吞噬圣体到了苏胭身上,能短暂的完全催动。 她正要迎面对上明流真君这一击,身后忽然笼罩一股冰寒剑气。 苏胭下意识弯腰,同时拂开苕月门弟子。冰寒剑气浩浩荡荡而来,这剑气如同有山的形状,又像是无数柄剑组成的大山,迎面对上明流真君此击。 明流真君这一击的灵力就像烟花一般散开,在剑气下破碎不堪,此剑气直行,堪堪停在明流真君身前。 明流真君夹住剑气,本想抽剑,但看出剑气点到为止后,并未妄动。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0节 “谢和璧。”明流真君冷眼凝望不远处的谢和璧,谢和璧现在境界不如明流真君高,但明流真君无法轻视他。到明流真君这步,已能触到道种和道的分别,不会完全以修为看人。 谢和璧现在是金丹,曾经是元婴巅峰,但不知是因为他早早成为剑主,得到天下之剑认可的原因,还是他的道的原因,他刚才直接引动万道仙府剑冢之力,如银河一般贯来。 明流真君不敢小觑。 明流真君脸色不佳:“谢和璧,此事与你何干?” “真君。”谢和璧并无其余人面对真君的卑微,此时竟和明流真君分庭抗礼,但也并未越矩,毕竟明流真君的确实力强大,“苏姑娘何故惹得真君动怒?”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一句苏姑娘,也向明流真君表明了谢和璧苏胭的关系。 能让谢和璧插手,明流真君冷哼。 又是因为苏胭,难道今日他要一个小辈顺服都不行? 明流真君道:“她敢侮辱本君徒儿,就要付出代价。” “若是真君爱徒自找?”谢和璧拿出一方留影石,眉眼冷淡:“刚才真君爱徒先行插手苏姑娘与其余人之事,不必我多言。真君且看前日之事。” 谢和璧手中留影石记载的场面并非其他,而是当初钟语溪为贩卖食空虫修士说话的留影。 这是谢和璧给镇魔塔的东西,佐证苏胭击杀此人并未犯错。所以,他用特殊手法还原了那人身上残留的食空虫。 所有人都看着那人身上恐怖的食空虫,以及钟语溪为他愤然指责苏胭的场面,怎么说呢,很令一些修士奇怪。 若这些修士是在场的人,恐怕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会觉得钟语溪只是正义了些,但现在她们亲眼见到钟语溪是错,还一副要把人送入镇魔塔关押的嘴脸就感觉不是那么好。 人一旦知晓结果后,就会由果及因,有一些激进的怪罪。 这些修士就是这样想,明明此事与钟语溪无关,她为何如此积极?而且是不知前因后果的积极,再想到刚才钟语溪偏帮张刑,她们就明白了,这二人是本就有过节。 谁也忍受不了一个局外人三番四次的指责。 谢和璧对明流真君道:“真君爱徒或许是好心,或许是有意,但若次次如此鲁莽,真君不会每次都在她旁边。” 明流真君再偏帮钟语溪,也不会丝毫不管自己的宗师气度,见状,他只能收手:“谢和璧,苏胭,你们很好。” 明流真君拂袖离开,竟是看也未看钟语溪:“考核完成后,自己去领罚。” “是。”钟语溪叩首。 她垂着头,不想让自己太过难看,为什么偏偏是他拿出这个东西?偏偏是他…… 因谢和璧突如其来的插手,苏胭面前的危机就这么化解,但,她的魔契应该没有白白签订。 虽说谢和璧帮了忙,但此时并非向他道谢之时,苏胭看向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白须白发道人,确信,在魔契完成瞬间,他发现了魔契。 今日,苏胭应该共要参与两次考核。 一次是万道仙府对考生的考核,另一次就是万道府尊对她的审视。 强者并不会全信标准,像万道府尊这样的人,不会因为苏胭通过机关考核就对她另眼相待,他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临风阁不需要废物,如若苏胭不够好,万道府尊其实不介意杀了她,把室相之位腾出来。 此时,万道府尊点头,看得出是个难以接近不好相处的人:“可以。” 刚才,哪怕没有遗光帮忙,她也不会吃亏,当然,这指的是明流真君第一击。但除非明流真君彻底不要脸,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对一个小辈不依不饶。 特殊的法门,奇诡的招式,虽是低微结晶境,但前途无量,万道府尊可以因此而给她一段观察时间。 他道:“去机关院担任师长之事,请室相完成考核后再来寻本尊。” 在哪里寻,怎么寻,他丝毫没说,已经消失在天地之间。 第47章 ◎你为什么会死?◎ 苏胭半点不担心待会儿找不到万道府尊, 她皱眉,只感受到麻烦。 不少人偷偷在打量她,尤其是从机关院□□出来的视线, 机关院师长?这不是一个刀修吗? 还有不少人因为她身上的魔气犯嘀咕,刚才万道府尊、明流真君都没说什么, 他们见识不如这两人, 也不大敢说什么,但心中的疑惑包也包不住。 搞不好就是万道仙府和魔道勾结的谣言。 溯兰真君出面,对刚才那个落败至苏胭手中的长老道:“这位是南宁州苕月门门主,也应当是此任万魔渊的封印者,今后要和长□□事, 如今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这话就是在解释苏胭身上魔气的来源。 镇压万魔渊这样的活儿, 身上不可能不沾染魔气, 就像是黑夜里的打更人, 浑身都弥漫着黑夜的冰冷。 溯兰真君此时哪里不知, 苏胭修刀法,是为了拿到万魔渊中最邪的这柄刀, 她这么穷还辅修机关术, 则是为了万魔渊旁边的机关阵。 她是苕月门精心培养的封印者。 那位长老也能屈能伸,半点不提刚才的龃龉,溯兰真君之前那句话说的就很对, 多一个仇人有那么好吗?他打着哈哈,笑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苏胭点头, 她不如这位长老表情丰富, 但也履行门主该有的风度, 不把事情做得太死:“不打不相识。” 那位长老团着一脸笑意, 热情洋溢:“那,苏门主是来参加我们刀院的考核?还是去机关院的呢?我可以带门主前去。”人群中,张刑已经默默溜走。 苏胭道:“刀院。” 机关院的考核也太贵了吧,那是人能够接受的价格吗? 长老惊叹:“门主既然能做临风阁机关室相,说明机关术造诣不俗,机关术这般艰难,门主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刀法,真是世之奇才,哈哈哈哈哈哈。” 这居然还是一个社牛。 完全忘怀刚才和苏胭动手的尴尬,言语自然热情,笑意坦然,仿佛每个毛孔都透露着喜悦,令周围人大开眼界。 苏胭和他如常交流,钟语溪看得气血翻涌,为自己不值。 她为了他们,才出口指责苏胭,现在他全然忘却刚才的仇恨,仿佛刚才的争执不存在,和苏胭打得火热。那么她呢?枉做了恶人? 钟语溪冷冷望向那名长老,那名长老脸色讪讪,轻咳一声,寻个由头走了。 他也觉得对不住钟语溪,可是,只是一次吵嘴争锋,他本以为苏胭是个普通弟子,他才为张刑出头。现在既然对方大有来头,何必为了小小的事伤了和气? 他心底对钟语溪说了句抱歉,匆匆离开。 钟语溪听见脑海中什么东西崩塌破碎的声音,恍然中,一道柔和中含着冷漠的声音自心底响起:“你现在可知晓本君为何罚你?” 是明流真君的传音,他没有真的远走。 明流真君道:“本君罚你,并非因你和人争执,而在于你的争执不值。独木难成林,对修士同样如此,但好意一旦滥施,反而不会为人所重。” 钟语溪知晓了,可不是不值吗? 她为这些人说话,这些人却不过是过河拆桥之辈。师尊曾经告诉过她,她的命格就如同夜空中的月,若要走至顶峰,需得群星衬托。 故而,明流真君并不会管束钟语溪去“感化”别人,广交天下好友。但从刚才的事可以看出,许是她会错了意。 那样的废物,甚至是一个已死之人,有什么值得她说话的? 明流真君冷酷道:“你自去火牢领一月刑罚。还有,那名女修的事你不必再插手,与她对上对你无益。” 一个注定早死的人,就如同流星,再光华璀璨,也没有大用。 说完,明流真君的气息真消失得干干净净,钟语溪不敢多言,只能朝明流真君消失的方向再磕了几个头,再苍白着脸站起来。 她是幽泗弱水体,火牢对她就是天大的折磨。师尊待她好时是真好,可师尊罚她时,也根本不会手软。 钟语溪起身,她视线所及之处,正是苏胭。 苏胭正被苕月门弟子围在中间,像是在说什么,溯兰真君也在那里,似乎是苏胭道了句谢,溯兰真君不自在道:“我可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你早些还风行烈欠我的灵石。” 那里的气氛真热烈,钟语溪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热烈。 在外面,她和别人处得好,来自于她的温柔为别人着想。在宗门内,师尊虽看重她,甚至于她是弟子中的独一份儿,但师尊的好也来自于她的天赋。 她若做错了事,师尊一点也不会纵容她。 苏胭,为什么能得到别人的纵容?她惹了真君级人物的不喜,她的门派凋敝,这样只会导致他们的生存更困难,钟语溪不敢想自己做了这样的事,会被如何对待。 她默然收回视线。 “师姐,我们去那边儿歇着。” “对,师姐你何必伤心,真君对你是严师出高徒。”一些止极宗弟子上前来和钟语溪说话,这次,有些人或许觉得钟语溪丢了脸,但是,这些弟子和钟语溪相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一次事情就不喜欢自己的师姐? 在他们看来,钟语溪虽然没处理好这个事,但也是古道热肠。 钟语溪拥有的,其实并不比苏胭少。 但人有时,总是看不到身边拥有的,而羡慕别人拥有的,若古往今来者都是这样的清醒人,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心生愁闷? 钟语溪心口憋闷,收回视线和他们一起去参加考核。 临走时,她望向谢和璧的方向,谢和璧定然也发现了她的视线,但他根本不为所动,将铁石心肠表现得淋漓尽致。 苏胭也得进入考核。 刀院和剑院的考核挨得很近,苕月门弟子都去别的院进行考核,谢和璧同苏胭并排。 钟语溪最后收回自己的视线,她也是去剑院考核,照理,她同谢和璧更该同路。可这有心无心,有意无意,实在是泾渭分明。 钟语溪硬下心肠走了,她无法忘怀曾经忘忧谷的那天不假,对谢和璧怀有情愫不假,可是,她做不出谢和璧今日伤她害她受罚后,她还腆着脸求他回顾的事儿。 他觉得苏胭好,待之后他就知道了…… 钟语溪的想法,谢和璧全未关注。 他之前对谢琅说过,极端于感情者最难控制,钟语溪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在乎一些情感,她的情绪必将大起大落,情绪很能改变一个人。 谢和璧认为,钟语溪应该修少思少欲之道,也正契合她的幽泗弱水体。 明流真君不该看不出来,但在他的带领下,放任钟语溪一次次帮助别人,放任她不断加大这种情感的摄取,到底是为什么? 谢和璧有疑惑,却并不想一探究竟,他内心全是漠然,这个世间,处处都是秘密,没什么好看的。 他只在乎自己想知道的。 谢和璧走在苏胭身侧:“明流真君说的生死一事是怎么回事?” 谢和璧说得轻缓,但苏胭了解他,他要么彻底不感兴趣,要么一问,就要得到答案。 谢和璧刚才毕竟帮了她,苏胭道:“并没什么大事,按照命数,人总有一死。” 谢和璧一顿,忽地侧过身子,他眼中倒映着山光湖色,同时也镌刻着苏胭的模样:“苏姑娘,抱歉,这样的回答我无法接受。” “在我们订立契约之前,有一项条件是,苏姑娘璀璨如明月,我恐怕无法立即收心。故而,一般的友人尚且无法直面友人陷入危难,我更无法直视。”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1节 这就是你直接和明流真君对上的理由吗? 当时明流真君那副怀疑他们是狗男女的眼神真是令苏胭难以忘怀。 现在他们都打明牌,苏胭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她道:“事涉机密,我不能全告诉你。但以你的性格,一点不告诉你,你一定会私下去查。”苏胭道,“我只能说,死亡,并不是我的终点。” 她抬手,看着白皙的手心,她的身体条件不错,尤其是对刀修来说。 她甚至将自己的身体多修出了一条刀脉。但是,一个人的身体不可能适合所有道,也不可能能容纳所有东西。 万魔渊中的魔气已经困扰苕月门数辈,到苏胭这辈,她天资奇高,居然能收服万魔渊最邪异的刀。靠着这柄刀,万魔渊前期才没冲破封印。 但是,不可能苕月门每一辈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苏胭认为,万魔渊这颗炸弹是时候被彻底消除。 她会用秘法,吸收万魔渊的一切,肉身绝对无法承受,她肯定死得不能更透。死后,她的灵体却能得到万魔渊的力量,最好的结果是一举成为比魔尊魔气还高的正道修魔者,最坏的结果就是成为鬼修。 所以,苕月门有鬼修阴南光,就是为之后如若出现计划中的最坏结果,给苏胭招魂。 谢和璧也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答案,但也知道无法继续问下去。 苏胭身上的秘密太多,她修为不高,但是她的刀,乃至刀法、机关术,全是苕月门为延续苕月门、解决万魔渊之事所精心培养。 苕月门外和青凤门不和,内有万魔渊的隐患,为了宗门不灭,它会怎样培养继承人,一定超乎别人的想象。 谢和璧控制自己心中升起的怜惜欲,这样汹汹的情感,来得快速,以欲居多,他并不喜欢。 但仍然有另一种情感升腾起,谢和璧能分出它们的区别,他白皙的眉心微蹙,眸眼中多了点别的什么。 谢和璧提醒:“苏姑娘,虽难以启齿,但我仍然需要提醒你,因为种种,我对你起了强烈的好奇,好奇是男女之情的第一步,我会自控,但我们约定的条件设定时间就需要再拉长。” 谢和璧一直分得很清楚。 他之前连苏胭修什么道都不关注,只想占有,那不是真情,只是病态。 苏胭面无表情:“我时长好奇为什么有钱人那么有钱,按照你的说法,我可能对世间一切有钱人怀有不诡的情感。” 谢和璧:…… 并不一样,其余事再大,他也不会有这种克制的好奇,和想解决此事的念头。 苏胭已经不想和他瞎磨叽了,她跳入刀院考核的山河阵,挥手:“我没时间了,一会儿我错过时间还得再交五百灵石,太亏。再会。” 谢和璧只能道:“再会。” 第48章 ◎山间石蟒◎ 万道仙府各院考核都依托山河阵, 山河阵依凭万道仙府的山势灵兽,虚中有实,幻中掩藏阵阵杀机。 韩展言作为魅道传人, 道统小众,万道仙府给这样的修士统一开设异道院, 故而, 韩展言、阴南光二人都进入异道院考核。 严格来说,陆明等人也该来异道院,但是,万道仙府设置的奖励每院只有两个名额。 他们必须分开,才能拿到最多的灵石。 陆明、魏紫雪去法院, 金原去体院, 祝青则去御兽院, 分工明确, 各不相干。 而体院与刀院、剑院挨得很近, 就连山河阵都互相毗邻。 苏胭进入刀院山河阵之后,怪石嶙峋, 入目植株矮小, 空气无比干燥。天空中自动现出几字:寻找阵内的刀,三柄刀视为合格,柄数越多越好。 柄数越多者, 越能拿到万道仙府给的奖励。 但想也很难,万道仙府光是收这次考核费,就赚得盆满钵满, 轻易怎么可能吐出来。 苏胭抬手, 挡住山河阵内呼啸的怪风, 她衣袍猎猎, 容色绝俗,但因为刚才在外面展露出的古怪性格,这时候其余考生忌惮地看了她一眼,立刻往别的方向走。 柄数越多成绩越好,这个规则就说明仙府认可竞争。虽然说不许杀人,但是,苏胭完全能抢他们找到的刀。 很快,苏胭入目所见的修士,无论男女,都溜得比兔子还快。 水镜内。刀院的血刃真君一身红袍,站在殿内。这次考核,诸院真君都可用水镜观赏山河阵内的事,确保考核公正。 万道仙府私下有句话,剑院盛产伪君子,刀院个个不作人,说的就是剑院的剑修大都凹些君子风度,刀院的大都凶悍不近人情。这位血刃真君,看道号就知他是其中的佼佼者。 因苏胭的特殊身份,现在不少真君的目光都落在刀院山河阵上。 “机关术师去刀院考核?机关术师面面俱到,刀法则大开大合,最忌心思过于玲珑。”一名真君道,“可她刚才的刀法,倒也还不错,修真界真是人才辈出。” 血刃真君没说话,她刚才击败刀院那位普通长老,靠的只是那柄刀的魔气。 如祛除刀的优越,她还剩几分本事?血刃真君吝啬夸奖,神兵虽重要,但对于修士来说,自身实力来得更重要。 山河阵内。 苏胭需要找刀,第一时间催动身上的刀意,魔刀受到刺激,战意更强。这等程度的战意,会激发其余兵器的凶性,帮助她寻刀,但现在,除开其余修士的佩刀,山河阵内没一点动静。 看来,山河阵内的刀,不是真正的刀。 血刃真君刻薄点评:“这等考核,本君岂会用真刀,若不然,一人给他们配一个吸铁石,不就能顺畅通关?” 不鸳道君声音清脆:“呀,她找到了!” 不鸳道君是血刃真君的师妹,天性纯然,和她师兄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是脾气极差的血刃真君偏偏对他师妹,不肯以一丝坏颜色。 现在哪怕认为苏胭不可能那么快找到自己的布置,血刃真君还是循声望去。 山河阵中。苏胭飞至高空,俯瞰整个山河阵,山河雄伟壮烈,依山靠水,溪流环绕。自有一片奇景。 苏胭催动在大师兄金原那儿借的吞噬圣体,她眼中仿若能观望到山河之外的气,山河阵天空处笼罩一层淡黄的气,代表那是山河阵的界限。 其余青山的气则深青、苍青、淡青不一,吞噬圣体可吞噬气,哪怕是皇朝龙脉也能吞入腹中。 但苏胭现在要看的不是这些,她闭上眼,不让复杂的眼睛干扰自己的判断。刀院考核用的不是真的神兵,但也绝不可能是只有刀形的仿制品,这样毫无考核难度。 唯一的解释是,此刀非彼刀。 苏胭闭上眼,却能感受到左前方的山势如同一只白虎,白虎凶神恶煞趴在地上,嘴恶狠狠裂着,嘴中正好咬着一柄刀,而那柄刀所在的位置,苏胭确定好后抬眸,正是一棵被雷劈倒的树木! 在那样的位置,它的确作为其中一柄刀。 苏胭二话不说,朝远方之山飞去。 不鸳道君脸颊漾出一抹佩服的神色:“她找得真快,前天我替师兄你测试这个山河阵时,都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里呢。” 不鸳道君说着自己找得慢,但她本就纯然质朴,和她的道有关,这些发现蛛丝马迹的事,她当然不怎么擅长。 血刃真君见自己弟子的布置这么轻易被找到,自是有些不信:“她不一定是找到了,那处地方正处金,她去那边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多少人能把刀和木头联想在一起。 然而,所有人都听到山河阵中,苏胭略带叹息的话:“居然用木头做刀,原本我还以为万道仙府的考核定有许多天材地宝,可以捞点油水,现在一看,都抠得打鸣了……” 果然凉了。 果然如谢和璧一样大方的修士少见,抠门的修士才常有。 血刃真君:……谁抠得打鸣了? 笑话,他堂堂真君的身价,哪里连一点刀都出不起?只是没必要,拿神兵去考核,山河阵中弟子一旦发生争斗,很容易错手杀人。 血刃真君当然不想看到这个局面。 在师妹面前丢脸,血刃真君抿唇:“找到一柄刀不算什么,真要进入万道仙府刀院,至少要找到三柄。” 找不齐三柄的要么失败离开,要么交天价费用,在万道仙府外院混个彩头。 不鸳道君温柔笑着:“师兄,我觉得她一定可以,她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若说气运,不鸳道君气运极强,经她所见,至今没有过走眼。 血刃真君不想扫师妹的兴,但也没赞同。 山河阵内,苏胭取到那根被雷击打的树,把它取走时,苏胭明显能感觉到白虎的凶气降低,证明她判断正确。 一名黑衣男修也发现了凶虎的不对,刚飞上前来,就见到东西已经被苏胭握在手中。 他快速判断利弊得失,和这名女修动手并不划算,如若这是第三柄刀,这男子恐怕还会冒个险,但仅仅是第一柄刀而已,他们没必要斗得你死我活。 届时引来别人,发现了什么是真正的刀,反而不好。 他盯着苏胭,抱拳说了句再会,面对着苏胭离去。 苏胭确定此人没跟上来后,开始寻找第二柄刀、第三柄刀……这些刀,有的是在湍急的溪流底下,溪流深处的石头如同定海神针,溪流如纱衣,而它是那柄被纱衣裹着的刀,还有的,则是在草木灰下的木炭,熊熊烈火烧做刀。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苏胭作为机关术师,所学庞杂,很快就收集了二十多柄刀。 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陷入思量。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一柄柄的找下去,体力消耗巨大,山河阵中灵气不如外间,到时,她就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总有人铤而走险抢她东西。 苏胭看了眼天色,她要换一种方式找刀。 “她还想继续找?”外边有真君皱眉,苏胭实力在山河阵中最强,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她身上这么多刀,其余修士一旦拧成一股绳,先伏击她拿到刀,她不一定能撑过去。现在最好的做法是,她迅速找一个荫蔽之处躲起来,等着考核时间过去。 太贪婪,就会导致变数。 阵中的苏胭完全不知外边人的想法,她几下点到一名大妖兽所在之处。 这是一只石蟒,身上的纹路如同一块块黄色的大石,盘在山岩上。见苏胭来,石蟒就要朝她冲来。 苏胭以魔煞之气防止石蟒身上可能携带的毒,她道:“考官,稍等,我们来做一个交易。” 石蟒听到她的称呼,瞳孔一竖,重新盘回山壁上:“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女修” 没错,剑院的主考官是谢和璧,这个刀院考核的考官们是谁?正是山河阵中的妖兽们。 大多修士一听到找刀,地毯式搜索,一定会找到妖兽巢穴,思维惯性也一定会让他们认为打败妖兽,通过实力考核,或许就能拿到刀。 巢穴中没有刀,但是,妖兽们可以根据考生的实力,强者它们就透露一些刀在哪里的信息,弱者就拍飞。这样才是完整的刀院考核。 不是每人都能像苏胭一样修机关术,还能望气。刀院的考核不只要选拔细心者,更不会漏过有实力者。 苏胭对这条脾气不咋地的蛇说出自己的推测说,石蟒终于高看她一眼:“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名女修身上有“刀”的存在,肯定不是来找自己拿到刀。 偏偏,苏胭道:“我想和考官你做个交易,通过考官的亲眷拿到更多刀。”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2节 石蟒大惊,一下从山壁上窜起来:“你好大的胆子,仙府考核公正无比,你这样的行为,本考官现在就能赶你出去!” 苏胭道:“考官勿怒,考官你知道所有刀的存在,但你的亲眷可不知道,万道仙府对于考核题目管理得很严。我要和你做的交易是,这处青山河水中,现在一定有不少妖兽被修士骚扰,烦不胜烦。” “它们不可能每一只都是考官,所以,我来此的目的就是替它们寻个清净,避免它们被打扰到,而它们只需要帮助我拿到一些刀即可,若不愿意,给我一些报酬也行。” 石蟒戒备看向苏胭,似乎在审视她的话。 苏胭加一把柴火:“哪怕您不需要,可您的孩子应该也很需要。” 石蟒听见孩子二字,下意识对苏胭做出进攻姿态,但很快,它的姿态软化下来,目中多了少许柔情。 苏胭在望气时就发现了,山河阵中的石蟒有繁衍之气 哪怕是妖兽,对于自己的孩子,一般情况下也会多点柔情。妖兽不会想自己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就面对这么多修士。 石蟒道:“本考官可以允你去见它们,但是,你若敢耍花招,本考官有万道仙府的杀人权,你好生掂量。” 苏胭点头:“请相信我的职业操守。” 石蟒疑惑,什么职业?但它并不是很好奇,硕大的蟒头逼到苏胭脑门前,森森警告:“你刚才说你要的报酬大致是什么?” “灵石、灵晶一切值钱之物,乃至鳞片,毒/液都可以。”其实,苏胭更想要毒。 石蟒倨傲道:“就这些?好,我们石蟒是大方的种族,应当能合作愉快。” 它简单一句话,激起了苏胭满心兴奋,真的很大方吗?她这辈子,最想听到的就是大方两个字。 在石蟒毫无察觉中,苏胭和石蟒一块儿离开。 第49章 ◎中央巨龙◎ 狭窄深长的洞内, 为了适应蛇类的天性,山洞避光,山壁极其崎岖。 石蟒的孩子们居住在此, 总共二十多条,金光灿灿的身躯, 比母亲的身躯细弱许多, 但仍然有水桶般粗大。最富有威势的是,它们身上有一种迥异于蛇族的力量。 小金蛇们耷拉着脑袋,显得很是疲惫。 “娘。”最大的那只小金蛇依偎在母亲旁边,蛇类冷血,石蟒故意显得面冷, 眼眸冷酷, 但下意识靠过去的动作显露出她的温和。 小金蛇说:“外面来了一些人, 好吵, 总是想要冲进洞来。”它烦躁地一甩尾巴。“要不是娘说不许杀人, 我早就让他们好看了。” 石蟒目中流露中一丝冷酷,她的孩子们都很疲惫了, 和修士打斗多危险啊。 那些修士, 都有强大保命的法宝,她的孩子既要注意不杀了他们,又要注意不被他们所杀, 可万一有个意外呢? 石蟒张开嘴:“我带了这位姐姐来帮你们。” 若是常人身入蛇窟,旁边有二十多条堪称怪物的蛇,还有一条随时能绞杀自己的石蟒, 一定早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但苏胭看着那灿烂的金色, 仿佛看到一块块金灵石。 偏暗的环境中, 苏胭尽量亲和道:“是,我可以设下迷踪阵,让外面的修士找不到你们。” “迷踪阵?”小金蛇好奇。 苏胭扔出一只小小的“蚱蜢”,“蚱蜢”在空中自动打拳,有模有样。小金蛇这样的眼力,哪里看不出这是假的蚱蜢,但它居然真的会动! 小金蛇颇有童心,二十多只凑上来顶着那只“蚱蜢”玩儿。 石蟒本想阻止它们,蛇类可不想孩子这么富有童趣,但它犹豫一下,还是不忍心太过苛责自己的孩子。 苏胭道:“迷踪阵是一种普通阵法,机关阵的学习中涉及到迷踪阵。你们看见的这只蚱蜢,正是机关术的一种,小小五脏,内涵精密仪器,这才能动能打。我会迷踪阵,迷惑几个修士找不到你们不在话下。” “好!”小金蛇涉世未深,马上答应下来,同时雀跃道:“姐姐姐姐,这个蚱蜢可以多给我们几只吗?” 它们兄弟太多,都不够分了。 苏胭微一犹豫,石蟒见状:“我给你买。” 苏胭笑意雅然:“不,阁下不必单买,我可以赠送,但我的要求是,这次迷踪阵的价格,是小金们的毒。” 苏胭这种钻到钱眼里去的,不要钱,真是天下奇闻。石蟒却面色大变,威势透出,布满整个山洞,她的蟒头一下变得非常可怕,朝苏胭倾斜过来:“你敢造次?你发现了什么?!” 苏胭被顶到山壁上,只能用手抗拒着蟒头。 石蟒名字中虽有一个蟒字,但真的不是蟒,而是蛇,类似岩蛇,毒性剧烈。它之所以得名石蟒,是因为身躯太大,可以绞杀猎物。 苏胭道:“稍等,我身上不是那么安全。” 万道仙府一定有手段勘察山河阵内的景象,苏胭拿出一块漆黑的矿材,手势飞快,不知做了什么,血刃真君等人就收不到她的画面,仿佛变成了一块黑幕。 血刃真君猛地道:“她隔绝了我们的探测。” 血刃真君以及其余真君,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些真君级别的人物,想隔绝别人的探视非常轻松,但也需要动用灵力,苏胭却一点没用,只是对一块石头做了些手脚。 不鸳道君轻轻道:“她是临风阁机关室相,不是普通考生。” 机关室相,难怪别人说绝境看机关术,果然能化腐朽为神奇。 真君们纵然好奇里面发生的事,现在也拉不下脸直接进入山河阵。 山河阵内。苏胭见隔绝完成,也没说得太明白,只道:“龙子们各个龙章凤姿,想必,登临大道只是时间问题。” 石蟒没说话,但也没再对苏胭发动攻击。 石蟒为母,小金蛇们的父亲却正是万道仙府的龙,故而,它们金光灿灿,比母亲更有一种威势。掺杂了真龙血脉的毒,到底有多强悍?苏胭完全无法拒绝。 苏胭道:“阁下现在可以确信,我没胆子对你们做什么。” 谁会没事儿和龙、石蟒为敌呢? “我所谓的取毒,也只用取一点毒素,根本不会损伤它们分毫,除开迷踪阵外,我还能出更多东西,绝不会让阁下做亏本买卖。” “什么东西?”石蟒厉声。 苏胭附耳在她身边,说了一句话,石蟒眼中大放异光:“我答应了。” 谁会真喜欢万道仙府那条蠢龙?她之所以故意去引诱那条蠢龙,不过就是瞄准了龙的血脉,但石蟒缺了点智商,没和那条龙双修后,她没成为蛟,反而生下一堆孩子。 这亏得要死的买卖,让石蟒郁闷得要死。 苏胭承诺她的,则正是未来她化蛟时,她以阵法在旁辅助她渡过天劫。 石蟒瞬间也不慈母心肠了,一尾巴把自己的小金蛇们薅过来,取一点毒而已,对苏胭来说也许巨赚,但对它们来说是一点也不亏。 “给你。” 小金蛇们都听母亲的话,半点没有异议。 苏胭微笑着不让自己显得太贪婪,安抚地道:“大家乖,姐姐会尽力轻一点,一会儿给小金们蚱蜢玩儿。” 石蟒在一旁看得格外恶寒,怎么奇奇怪怪的,像蛇贩子。 小金们很配合,张大嘴,苏胭拿出工具取毒,在蛇牙上方一按,受到刺激后,小金蛇们挤出毒液。这些小金蛇既有石蟒的毒,又有龙的血脉,龙的血脉分成了二十三份,有的得的多,有的得的少。 这也就导致它们每一条分化出的毒都是不同种类,都无比霸道。 苏胭拿工具在小金蛇嘴里掏啊掏,石蟒看不下去了:“怎么还没好?说了你只能取一点毒。” 取一点就够她乐了,她的孩子们制造出毒,也需要花费营养。 苏胭道:“知道知道,我没有多取。” “那你在干什么?” 苏胭诚实道:“我顺带收集一点儿唾液,很有用,之后拿去卖……”一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苏胭及时改口,“我拿来收藏,纪念这段友谊。” “……”石蟒无语,连唾液都要,她嫌弃地昂头,把自己的傻小金抓过去。 苏胭厚脸皮地继续换下一条。 收取报酬后,苏胭又在山洞内找了些材料,加上自己原有的一些东西,制成迷踪阵,摆放出去。 她布置好后,拍拍手:“你感觉如何?” 石蟒道:“不错,气变了,连嗅觉灵敏的妖兽都能骗过,遑论人族。” “不只如此,连法宝来这里也不会有任何感应。”苏胭指了一个方位,“我打乱了这里的场,又让灵力变得微弱起来,法宝根本没法催动。” 石蟒点点头,她自己去试了一次,都发现不了,放心地继续去做考官。 苏胭则对几只小金蛇道:“你们要蚱蜢吗?我除了蚱蜢,还可以做其余的小玩意儿,但你们要告诉我,这里有哪些地方在最近被动过。” 此时不涉及小金蛇的身世,加上又在外面,苏胭很有风度解开了屏蔽别人打量的机关仪器。 她要拿到仙府奖励,总需要公开自己做了什么。 外边,一位真君道:“她这是要让了解山河阵的妖兽们做她的耳目,带她迅速寻找到那些刀的位置,说不得还要它们做它的帮手。” “这是否算作弊?” 不鸳道君摇头,她很欣赏苏胭:“我觉得不算。光是跳出思维限制,发现石蟒等妖兽是考官,就已经不易,更不容易的是,她能和石蟒做交易。这石蟒实力强悍,连我都打不过,换做实力一般的弟子,哪会被石蟒放在眼底?” “令那群小蛇帮她寻找刀,规则也没说不许,若其余弟子发现这法子,照样能用。” 说话那名真君皱眉,其余弟子哪儿有发现的迹象。 “好了好了。”忘尘真君慈眉善目,打着圆场:“刀院虽悍勇,很少有这样爱动脑子的刀修,但有也未必不是好事儿。” 刀院的真君们齐齐不爽地看向他。 说话那名真君道:“可是她已经有了二十多柄刀,再收集下去,难道其余弟子一柄刀都拿不到?今年刀院只收她一个人就够了吗。” 不鸳道君纯良道:“可是规则里的确说收集的刀越多越好,这规则是师兄设置的有问题,弟子们按规则办事,并无错。” 血刃真君一言不发,就被师妹扎了一刀。 他又不能发火,只能道:“规则的确如此,今年魁首能拿丰厚奖励,我设置此就是为了更快更明确地决出魁首。”他一甩袖,“罢了,若其余没一名弟子找到刀,他们就都去外院,能力强者再进入刀院也无妨。” 众人听他这样说,倒也默认。 连血刃真君都这样说了,谁还会有异议?修真界毕竟以实力为尊。 大家更炼神屏息看苏胭能否收集完所有的刀,她在小金蛇们的帮助下,再找到三十多柄刀,小金蛇们又为她引见了同样陷入苦恼的其余妖兽。 比如水潭里的土龙尖刺鳄鱼。 苏胭取的尖刺鳄鱼的报酬是它脱落下来的牙齿,尖刺鳄鱼的牙齿令其余妖兽闻风丧胆,苏胭珍惜地一颗颗捡起来。 再问:“你有蛀牙吗?要不要我也给你拔了?” 血刃真君等人:……可以,但不至于,惦记换下来的牙齿就行了,别人长在嘴里的蛀牙她都要?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3节 尖刺鳄鱼舌头一卷:“没有。” 它吃啥啥香,牙齿非常好。 苏胭就这样一边收集东西,和山河阵内的妖兽们都联系上了还不错的感情,甚至留下帮妖兽拔除蛀牙、清晰鳞甲的美名,在妖兽界口口相传,都赞叹她人美心善。 血刃真君等人看得吐血,这些妖兽,说是在万道仙府境内,但一个比一个桀骜不驯。 平时怎么没见它们那么好说话 不鸳道君思考道:“可能……她们身上的气息很类似。”都是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目的,带着点魔煞凶悍,又似乎非常坦荡。 苏胭拿到了八十九柄刀。 根据她拿到的信息看,山河阵内只有一百柄刀,但苏胭没再继续动那十一柄刀。 并不是她不忍下手,而是需要那十一柄刀牵制住其余考生。让他们去抢那十一柄吧,他们不知道总数,就会抢那十一柄抢得不亦乐乎,不会来找苏胭的麻烦。 苏胭也已经稳居魁首之位。 她思考接下来如何去体院的山河阵找金原时,山河阵内忽然发生异动。 剑院、刀院以及体修聚集的体院因为想通点多,三院山河阵靠得近,现在,三个山河阵同时颤抖、扭曲,大地开出裂缝。 苏胭确定不是新考核后,退至安全地带。 她很费解。 万道仙府的阵,这么脆弱? 地底下传出阵阵咆哮,嘶哑愤怒。 这吼叫声使得山崩地裂,滚滚巨石、崩塌山峰以及地底下的暗河都喷涌出来,妖兽们全部出巢,往山河阵外夺命而去。 什么东西的咆哮声?苏胭耳朵里流出血来,在混乱中,她先朝体院而去。 咣当一声,地下的石、火、水全朝苏胭喷涌而来,苏胭尽数躲避之下,不得不撞到一块飞来的巨石,刚好撞到她拿刀的肩膀。 她被拍飞出去,一道孤鸿清影疾速略来,在空中拂去其余乱石。 “胭胭。”谢和璧揽住苏胭朝安全地方撤。 苏胭按住出血的肩膀:“是你。”她换了只手拿刀,击碎巨石,分开浊浪:“你们万道仙府的山河阵品质有点太差了,下次实在没人会修,让我来吧。” 就这种考核都能崩的品质?太没安全感了。 谢和璧眉目沉静:“阵法机关一道向来凋敝,胭胭愿意承接大梁,自然可以。”他在慌乱中换了称呼,现在居然假装没发现般沿用。 “不过,此次山河阵崩塌不只品质之故,更因为下面的东西。你听。” 苏胭凝神细听,下面的咆哮在最初的愤怒扭曲嘶哑后,渐渐清晰起来,是龙吟。 这就是万道仙府第五条龙,本该位于中央的那条龙。 正因为是龙的冲击,才使得山河阵溃败,也使得苏胭居然一击就被伤。 “我们出不去了。”谢和璧、苏胭同时出声。苏胭是感受到山河阵经过刚才的冲击彻底坏了,闭合下去,谢和璧则是察觉到灵气的变化。 谢和璧迅速道:“我们现在先联合山河阵内的考生,三阵内只有剑院用到考官,所以剑院那边先不用担心,我们先找刀院和体院的人。绝不能落单,那条龙非常危险。” 他双眸中湛冷如空,又像凉薄的秋水,望着单薄的苏胭,手下不由用力,提醒她:“非常危险,我会保护好你。” 苏胭被一捏,血又飚出来了。 她按住自己的伤口:“我理解你的骑士症结现在又犯了,但先放开,我就一条命,虽然死不了但我疼,退退退退退。” 谢和璧:…… 第50章 ◎不胜则死◎ 谢和璧从善如流退开, 但当他的手掌移开苏胭肩处时,苏胭清晰看到,他眼底有一丝浅淡的不情愿和可惜划过。 苏胭现在是真不大提得动刀了, 不然她一定一刀过去。 现在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不是,谢和璧也知道不是, 条理清晰地安排要做的事, 所以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见缝插针玩儿啥呢? 苏胭气血上头,肩膀处阵阵无力。 她不由得退到一旁堆起来的土堆上,运转灵力,仍然效果不大明显。苏胭受过不少伤, 正常情况来说, 这种伤不该这么棘手。 可惜兼职兽医的七师弟不在, 不然就能给她看看。 谢和璧也察觉她表情不对, 扫了一眼, 神色一变:“龙息。” “它盯上你了,龙息不断破坏你手臂上的生机, 耽搁一久, 你整条手臂都不能用。胭胭,你和它有交集?” 谢和璧扣住苏胭的手,仔细察看上面的伤口, 苏胭不记得自己有和龙打过交道。 难道是…… 苏胭忍着痛:“难道刚才我坑小金蛇们被看见了?那是友谊啊。” “坑?”谢和璧抓住重点。 “不对。”苏胭很快推翻自己这个判定,小金蛇们的父亲虽然是龙,但刚才这只龙发狂时, 可没避着小金蛇, 石蟒也费了好大劲才救走它们。 这只龙不是小金蛇的父亲。 苏胭现在没多少时间, 用魔煞之气暂时让龙息不要破坏生机得太快:“我们现在快点去和其余人汇合。”既然现在没法从这里出去, 那么,只有大家都在一块儿才方便做事。 很快,刀院、体院的考生们都被汇聚齐。 金原看到苏胭的刹那,就奔向她:“门主。”金原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见这里人多,并不好表现出苏胭受伤的迹象,而是过去挨在她旁边,随时提防有人发难。 剑院危无忧也在,御剑如同青羽,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过来。 危无忧跳下剑,急得嘴唇起泡:“我怎么听见了龙吟?仙府的四条神龙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元婴期的危无忧堪称少年天才,但如果和龙比,唯一获胜的机会就是看能不能把龙撑死。 他下意识看向最能回答他的谢和璧,却是他身后的钟语溪先开口:“万道仙府应该有第五条龙。” 钟语溪临危不惧,此时虽有惊慌,但也十分稳妥,清新至极。见众人看来,钟语溪理理鬓角,再度开口:“仙府四龙分别占据东西南北四方,独独中央无龙坐镇。我师尊曾给我说过,按照道理推断,仙府定有一条最强的中央方位巨龙。” 钟语溪的话有理有据,不得不使人信服。 连危无忧都在思考,真的是龙,应当如何破这个局? 钟语溪浅浅瞥了眼谢和璧,她今早被谢和璧伤了心,谢和璧的态度一直冰冷无情,钟语溪能忍。他性格一向如此,她早有准备,可她独不能接受的是,谢和璧温和对待别人,却要伤害她,害她在人前朝师尊下跪。 钟语溪的自尊再无法撑下去,人最怕、最厌恶的就是偏颇。 可是,她现在也同样想让谢和璧看见她的出色,许是生了要他后悔的意味来。 但谢和璧没有,他神情自如地好似早知道中央巨龙的存在,明明这是真君级别的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谢和璧召出虚空兽,虚空兽刚踩在地面,便一甩尾巴:“遗光,我刚才看了看,我顶多只能从里到外穿越这里的空间,也顶多只能带三人出去。” 虚空兽穿越空间的本领一等一,哪怕山河阵封闭,它也能出去。 可惜,因为中央巨龙的插手,对它的能力有了许多限制。 谢和璧道:“好,你先带伤势最重的三人出去。胭胭受了伤,还有另外这两名也伤势颇重。”谢和璧点了人群中的另两人,这倒霉哥俩现在全身是血,站也站不住,全靠周围人搀扶。 谢和璧所言谨慎:“她受的伤看似不重,实则上附龙息,必须快些出去救治。” 虚空兽点点头。 那哥俩被人搀扶着放在虚空兽背上,苏胭则摇头:“我先不出去。这里我刚才布置了许多迷踪阵,我出去后,你们可能迷死在这里。”其余人生死她不怎么在意,但金原也在此处。 “我说我刚才怎么遇到鬼打墙?原来是你!” “我在迷踪阵就迷了半天路,一个妖兽巢穴都没见到。”苦主纷纷发声。 苏胭就当没听到他们叫,但声音太多,苏胭懒懒一抬眼皮:“不服气竞争对手对你们用阴招?回家玩儿过家家,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那些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回过味来不再说话。 谢和璧则直截了当:“迷踪阵我负责解决,你出去。” “不必。”苏胭不得不同谢和璧传音,“我身上伤口的气和这里的气缠在一起,恐怕我离开了更不好,我现在不能表露出来。” 如果被太多人知道她现在的弱点,又是一个大麻烦事。 谢和璧立刻理解,他道:“你先好好休息,你既然不愿出去,谁现在想出去?事先声明,现在外面的人进不了这里,也许这是唯一生存的希望。” 谢和璧的声音如冷冷寒月,浸透在场所有修士的心。 他们听到龙吟,知道此事棘手,但没真想到这么棘手,这里是万道仙府,生命也像是草上的籽,被风一刮就能散去吗? 修士有翻天覆地之能,有比肩山峦之寿,但同样的,这里任何地方都没有绝对的安全。 危无忧拧眉,他不愿出去,谢和璧都不出去,他出去惹人发笑吗? 暂时没人站出来,但从他们戒备彼此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并非谦让,而在仔细思量这是不是一场新的考核。 止极宗路双对钟语溪道:“师姐,你也受伤了,你出去吧。” 为防止其余修士争这个名额,路双还高声道:“师姐,你说话师尊一向听得进去,你出去后叫师尊来救我们,咱们止极宗的明流真君出手,有什么难事儿解决不了?” 钟语溪确然受了伤。 她被龙吟威势所震,腿上被一根木刺穿透。但,就是这样的伤,刚才谢和璧半点没注意,他只想着让苏胭出去。 苏胭不愿出去,她钟语溪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钟语溪傲然道:“师弟,我虽受了点小伤,但我身为师姐,就有护住你们的职责,我绝不临阵脱逃。” 路双自然大为感动。 谢和璧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连眼神也欠奉。好的坏的谢和璧都见过,无论是矢志向北,还是闻风而逃,都只是人性使然。人性这样的东西,总能在每个人身上找到类似的东西,他半点兴趣也无。 很快,虚空兽把这三人带离封闭的山河阵。 忘尘真君、血刃真君等人的联络也来了,因龙息之故,水幕不稳,他们的面容也模糊得很。 忘尘真君脸上不再有田园老翁般的悠然自得,血刃真君也不再狂傲到无以复加,忘尘真君道:“遗光,外面的灵力如巨浪般没入你们所在的山河阵,这么多灵力,足够它所用。我们现在只能断掉外面被他吸入里面的灵力,其余一切还要看你们自己。” “府尊……不会插手。” “我们只能在你们需要什么的时候,看能否满足你们的要求。”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4节 谢和璧说了句是,表示理解。当年上界的龙到万道仙府来,本就有契约在,府尊不得插手实在很正常。 现在,里边的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成则活,败则死。 危无忧的嫉妒心又冒了起来,凭什么又是一副以谢和璧为首的模样?现在在这山河阵内,他修为最高。 危无忧心底不快:“现在就两条路,要么再像虚空兽一样打通一个空间出去,这点靠灵力我们没人做得到,只能靠奇门。苏胭,还活着吗?” 苏胭活得上好,除开脸色白得像纸:“多谢挂记,暂时死不了。我没法打通空间,这里材料不足。” 打通空间不是她们机关术师擅长的东西,她们擅长的是等人打开空间后,制造一堆机关傀儡过去轰死对方,或者有足够材料下,制造出一个能复制别人破碎空间能力的机关傀儡。 还有一点苏胭没说,可惜她进来前,就用魔契绑住了金原师兄。否则刚才她和虚空兽合作一次,说不定能再打通一个通道。 苏胭这条路堵死。 危无忧继续道:“那就只剩一条路,现在事态之所以紧急,就是因那条龙,它把我们困在此处,同仙府决裂,安的是什么心已经众人皆知,我们要想活命,只能杀了它。” 屠龙? 你没事吗? 要是他们有屠龙的本事,也根本不会被困在这里。 危无忧的提议无人应承,却是他一直暗暗比较的谢和璧帮腔:“说得不错,活路只有一条。” 修士们没什么表情,万道仙府的高徒都很有屠龙的勇气,但龙又不是大白菜。 谢和璧有理有据道:“刚才外面灵力喷涌入山河阵,我们却没感受到,说明这么多灵力全被这条龙所吞。这说明此龙的强大,同时也说明它在等。” “等什么?它一声龙吟,便能伤我们至此,杀我们原本不必等,但它没有动手。要么,它在等灵力回复伤势,要么,它在等最有利于它的时机。敌人所愿则非我们愿,我们应乘此机会,先行出手。” 谢和璧身上自然而然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何况,大家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不拼就死,哪怕明知是以卵击石,他们也得碰一碰。 钟语溪沉吟:“所以,我们要尽快出击。但刚才苏门主说她在山河阵内布置了许多迷踪阵,哪怕她能领路,但也无疑会耽搁我们一些时间。我们得抓紧些,苏门主,你要快一点。” 苏胭靠在金原身上:“弹指一挥间的事儿而已。” “不过,我同意要快,但建议一味求快的去医修那里看看脑子,我们现在一盘散沙,冲去找龙是死路一条,我们至少得先定好,对于屠龙,我们每个人能发挥哪些长处。” 一窝散沙的去,还不如单兵作战。 谢和璧危无忧赞同颔首:“的确。” 顿时,修士们抓紧用最快的时间想想自己有什么能做的,包括止极宗路双。 没有一个人想着苏胭的迷踪阵可能会害得大家去死,没一个人怪她,这样熟悉却又迥异的场景,让钟语溪头有些隐隐做疼。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似乎,曾经也发生过这种类似的事,但根本不是这个走向。 第51章 ◎绝灵阵锁龙◎ 崩塌的青山、诡秘的阵法, 生死悬于一线。 这样的场景太像曾经,钟语溪有些淡淡的恍惚。起初,她并不是明流真君最宠爱的弟子。 明流真君最宠爱的弟子叫白璇, 同样是一名剑修。她长得并不算十分出色,但富有亲和力, 笑起来时两颊有梨涡。 大师姐白璇并不特别沉稳, 她和弟子们打打闹闹,欢声笑语。钟语溪用尽全力修炼,得到的关注仍然没大师姐多。 她怕啊。 钟语溪害怕再回到外门去,尝过了蜜糖之后,会格外害怕点点滴滴的痛楚。师尊的精力总有限度, 过度关注一名弟子, 就势必会忽略其余弟子。 于是, 在明流真君闭关那段时间, 钟语溪没忍住出手了。 在一次试炼中, 钟语溪暗中动手脚,引来了发狂的妖兽, 妖兽杀伤了一些同行弟子。而钟语溪在白璇的背篓里, 找到一株灵草,她说就是因为白璇采了这一株灵草,才惹得看护灵草的大妖兽暴怒。 钟语溪言辞虽未直接责怪白璇, 但是,那些失去手足、命悬一线的同门弟子在生死迫近时,会本能地把惧怕化作怒气, 迁怒于白璇。 那天, 白璇面庞上滑落清泪, 昔日言笑晏晏的梨涡不再, 转而的是几分愁苦坚定。 她误以为真是自己害得同门惨死,孤身引开了大妖兽,惨遭身死、命灯消弭,待明流真君出关后,事已成定局。 钟语溪的光芒渐渐被所有人注目到,师尊也最为在意她,外门,她永远不会再去了。 但钟语溪每每午夜梦回,想到白璇惨死苍白的脸,想到她多次摸着自己的头发,指点她剑法,关怀她饮食,她就止不住从心底胃里泛上恶心。 钟语溪不大能接受那个黑暗的自己,她想回到光明中去。 所以,钟语溪渐渐出落得正直、良善,心中自有一把尺子衡量善恶。她感化恶人,同时也是感化自己。她对师弟师妹们加倍的好,想要抹去白璇的痕迹,也想要证明……她一样能做好师姐。 钟语溪做得很成功,她的善良甚至被一些人认为刻板,她也真挚地为每个不幸的灵魂哀恸,衣食无忧享有尊荣后,她也变得善良如莲。 但是,苏胭出现了。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钟语溪只在白璇身上感受过。有人什么都不做,就能引人注目。 钟语溪在刚才,下意识就责怪了苏胭没做好本分,迷踪阵惹得大家陷入困境。其实她完全不必这样,因为苏胭和白璇并不一样,苏胭和她不在一个宗门,构不成白璇那么强大的威胁。 可她下意识的就那么说了,仿佛和曾经重叠在了一块儿。 光芒万丈的止极宗真传,忽然就有瞬间失落在曾经那个自卑的女孩里。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腿上的伤不好了?”路双睁着眼,满眼都是关切。 钟语溪唇色白得像是腻子,眼睛微微凹陷,满脸深思不属,路双,也是当初原本很喜欢白璇的一名师弟,后来,路双的兄长在那次事件中死去,路双成了路单,他也再无法原谅白璇。 钟语溪摇摇头:“我没事,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师弟,你们要好好的,我的腿伤了,你别太顾及我,生死有命,我不想你们被我连累。” 这一刻,钟语溪的善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 路双道:“我们一起进来,肯定也要一起出去!” 谢和璧悄然把目光从钟语溪身上收回,她有问题,刚才谢和璧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浅淡的杀意,并非对着山河阵中的中央巨龙。谢和璧未打草惊蛇,只做不在意状,但他收回目光时,不期然和苏胭的目光撞上。 “我……”谢和璧正要传音解释,苏胭在意的却根本不是他看谁。 苏胭传音:“她身上有死灵气息。” 以往,苏胭从没在钟语溪身上发现过,但到了中央巨龙附近,龙本为正,祛除妖魅魔,连苏胭的魔刀都蔫儿了下去,钟语溪身上潜伏的死灵气息暴露也属正常。 苏胭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没法看住钟语溪身上的气息会不会影响局势,只能提醒谢和璧。 谢和璧虽遗憾,仍一颔首。 苏胭把失去大部分魔煞气息的魔刀插在地上:“刚才真君们说会阻止外间的灵气涌入山河阵,我有一个想法。” 危无忧道:“快说。现在正是群策群力的时候。” 苏胭道:“中央巨龙境界远超我们,可如若我们吸走这里所有灵气?我们身上有丹药补充我们的灵力,但它没有,它只能和我们打肉搏战,虽然龙身强健,但我们这里刚好是刀、体、剑三院考生,刚好体术武法都不错,再加上灵力,我们的赢面大很多。” 危无忧眼一亮,又迅速暗下去:“吸完这里所有灵力?这里灵力充裕,光靠我们,无法吸完。” “可如果有人要突破呢?”苏胭问,连谢和璧都探寻地看过来。 苏胭只是结晶中境的修为,想要吸收大量灵力,一定要在跨越大境界的时候,小境界提升吸收的灵力微乎其微。 危无忧撇嘴:“你别开玩笑,谁参加万道仙府考核不是先提升境界,还有卡着来的?” 谢和璧虽有点疑惑,但比危无忧善于倾听:“苏姑娘的打算是?” 苏胭抓过身旁的金原:“我大师兄,要突破至金丹了。但他需要山河阵中的材料,有借无还的那一种,你们能接受吧??” 苏胭身受重伤,孱弱至极,但楚楚可怜的眼里分别写着“给东西”、“不还”几个字。 别说对她了解很深的谢和璧,就连危无忧也在心底猜测,她就是想蹭万道仙府的东西,否则她高低不是这个表情。 谢和璧点头:“可以。” 这个主他能做,万道仙府里也有谢家的东西,谢和璧的权限非常高,更何况刚才忘尘真君说过,需要的东西他们都会想方设法提供。 “那就好。”苏胭就知道,在钱财、修炼物资方面,谢和璧大方到惊人。 危无忧谨慎道:“你们可要想好,周遭有强敌,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你们不怕突破出问题?何况,突破需要多长时间?我们不一定等得起。” 苏胭朝金原看去,金原点头,示意他能做到。 苏胭便道:“你放心,我们苕月门里边就是万魔渊,日日与虎谋皮,在这种地方突破倒也不算什么。至于时间问题,总比等死来得好。” 当即,定下金原突破的事。 谢和璧也道:“我可以突破至元婴境。”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说的不是突破,是今天天气不错。除开解苍玄那次顿悟外,危无忧可没见过突破元婴境风平浪静。 但一想,谢和璧如今该是第九次再临元婴,恐怕的确轻车熟路。 危无忧哼一声:“好,再加上你。”谢和璧突破时,想必会吸收许多灵气,但最怕的是引来天劫。天劫会降下雷,若不死,则天降甘霖灵气。 看外面的长老们能不能拦住。 苏胭道:“为防拦不住,或者没吸收完所有灵力,我会做一个绝灵阵出来。” 危无忧对她的机关阵水平倒是认可:“好。谢和璧、金原去突破,我们其余人守护。你再做绝灵阵,吸干这里的灵力,一定要快。做完之后,我们排兵布阵,和地下的东西肉搏。” 谢和璧危无忧都钻研过剑阵,剑阵和兵阵有相通之处,这里的考生们大部分来之前都不认识,散沙一般,他们可用兵阵把他们操练在一处。 谢和璧、危无忧谁都能做这个事情,但危无忧虽自负,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托大,在开始阶段才叫谢和璧一起探讨。 很快,方案制定好,除开精妙排兵布阵外,总方针是车轮战。 龙毕竟是一条,他们却有许多人。 止极宗这次来了不少弟子参加考核,见状纷纷:“我们会剑祖长蛇阵,可以打头阵。”第一个说话的是名女修,气宇轩昂,浓眉大眼,十分英气。 危无忧一拍大腿:“好!” 现在总算有点样子了,万事开头难,刚才他们初发现自己涉及的是这样的险境时多么慌乱,等一件件事快捷、密密沟通下来,居然如此畅快。 一切按部就班进行。 苏胭在一些弟子保护下先去拆自己的迷踪阵,这里地形已乱、山石崩塌,照理阵法没法保存。 但苏胭的阵法偏偏存了下来。 苏胭艰难从叶子上、露珠上、以及鸟羽上拿到迷踪阵材料,把它们收好,她的迷踪阵当然不是普通迷踪阵,普通迷踪阵在于改变方位,苏胭的迷踪阵则从气入手,连这里的气都被她完全打乱。 金木水火土,以及衍生出的风雷冰等,苏胭把材料放在了这些元素具象的依托上。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5节 故而,无论这里的地形地势如何改变、如何被打碎,她的阵也不会大动干戈。 保护苏胭的弟子目光炯炯看着她的动作:“藏得真隐秘啊。我们找半天都没找到,被逗得团团转。” 苏胭面无表情,丝毫不以为耻:“吃一堑长一智,没丢命就算学到了。放心,不收你们学费。” 弟子们:…… 钟语溪遥望这里,敛下眼中神色。苏胭和白璇终究不同,白璇心地善良,会难人所难,知道自己拖累别人后,她心理崩溃,已然不能活,苏胭心中却只有自己。 这种人,怎会被外物所动摇?别人的评价干她什么事? 天色变幻,雷声千响,草色摇溅。 山河阵内的灵气大量流失,等苏胭的绝灵阵布置好的时候,金原、谢和璧归来。 他们二人身上的灵力都更加深厚,谢和璧更是深不可测,他周身的冰寒气息更犹如实质,凛寒如冬,令人望而生畏。 所有准备就绪。 恰在此时,山摇地动,地面下拱出藏青色。 其形未至,其声先夺人,青浪翻飞,中央神龙古奥苍苍的声音从下而上响起:“绝灵阵?好,本来,本神打算给你们留下全尸,现在你们用绝灵阵,倒是逼本神只能用那个法子了。” 苏胭耳朵中流出血来,听它说一句话,她就成了这样。 但苏胭半点没惧怕,听说过吗?石头砸到的狗叫得最厉害,这神龙既然痛恨绝灵阵,便说明绝灵阵砸到它的痛脚了。 第52章 ◎飞升◎ 青龙庞大威严的身躯部分展露在众人面前, 它有密实坚硬的龙鳞,龙目高傲。 山河阵内尚未逃开的妖兽,全都趴在地上, 半点不敢与它争锋。 它没有完全腾飞出来,苏胭等人惊讶地看着青龙爪上束缚着粗重的铁链, 随着它的移动叮当作响, 每一根铁链都有千万余斤,没入地心里。 这条神龙,居然被束缚在这里,青台上刻有繁复的花纹,想必是某种禁咒。 正是有锁龙台的存在, 才给了苏胭等人一个可趁之机。 神龙呼吸间都要耗费灵力, 山河阵内已经没有多余灵力。谢和璧不喜欢等死, 更不喜欢被别的龙放狠话, 他当仁不让, 二话不说提剑飞身而前。 一时间,山河阵内尽数飘雪, 冰雪落到的地方, 连鲜花野草都沉寂了生命力,被剑意肃杀。 危无忧作为元婴剑修,手握重剑巨阙, 感受到来自谢和璧的冰冷压迫、以及神龙的杀意。 他手心都出汗,招呼事前打好招呼的弟子,让他们同谢和璧一块儿进攻。这是早就说好了的, 每一波进攻, 都要有一名强大修士带领着,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持弟子不先死, 维持着人数优势。 谢和璧的剑毋庸置疑很强,连苏胭都察觉到不弱于整个剑冢的剑意,足够将任何一个元婴修士斩于剑下。 而谢和璧,才刚踏入元婴。 可惜,神龙毕竟不凡,它活的年头太长,谢和璧连他的零头都不到。他这身龙鳞,比这世间最坚硬的神兵还要强,几个元婴境的小儿就想伤它? 滑天下之大稽! 谢和璧的剑落到青龙龙鳞上,清脆一声响,太上玄微剑剑身微颤,谢和璧虎口一麻,仍然稳稳握住剑柄,冷道后退,朝外飘去。 再一看,青龙龙鳞上,只留下微乎其微的一道白色浅印,连伤都算不上是。 青龙太强了,它身躯庞大却灵活,首尾相应,哪怕谢和璧有意攻它双眸的弱点,也根本无法得逞。它只用一卷,就能用龙鳞密密挡住。 谢和璧能护住其余修士离开,都不愧是天下剑主。 青龙冷傲睥睨:“在本神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们一切伎俩,都是空谈。”龙,会在意蚂蚁使计策吗? 唯一令它恼怒的就是苏胭的绝灵阵。 青龙瞥向苏胭的方向,尤其把注意力放在她的魔刀上,哪怕被锁在台上,青龙也一尾扫来,地崩山摧般卷向苏胭。 苏胭早料到它会先找自己麻烦,她未伤的手紧攥着,大师兄金原的吞噬圣体,她还没用。苏胭其实不大想这么快暴露底牌,因为青龙攻来的仅仅是尾巴。 显而易见,尾巴不是它的弱点。 如果可以,苏胭更想用吞噬圣体,对付青龙的眼睛。 在苏胭犹豫,是否要这么快使用吞噬圣体时,本带着众人退往安全地带的谢和璧骤然出现,他踏着风,太上玄微剑如风刺出,看起来风雪轻扬举重若轻,看不出力度。 但只有青龙知道,谢和璧落剑之处,正是它尾上相对薄弱之处,此人居然能一眼看穿他所有弱点。 面对洞察力这么可怕的敌人,青龙有锁龙台绝灵阵掣肘,也不敢托大,见带不走苏胭,索性抽回尾巴。 “你找死。”这句话却是对着谢和璧,“刚才你明明离开,现在却又转回来,好,你要英雄救美,本神就先杀你!” 谢和璧挡在苏胭面前,雪袍随风而摇,他道:“随意。” “你能杀得了我的时候,再说不迟。” 青龙龙须抖动,危无忧等人再度发起一波攻击,虽然现在局势不好,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危无忧这波人,除开危无忧能勉强站立外,其余修士全被青龙打飞出去,严重的当场分裂而死,轻些的也是口吐鲜血。 很快,就到了止极宗发动攻击的波次。 钟语溪颇有担当,她定要担负起师姐之责。钟语溪让路双走在第二,她第一个,保护起身后的师弟师妹们。 “待会只要我让退,你们立马退开,不必管我。”钟语溪冷然道,面对这么强的龙,她已做好准备死在此处。只要,能尽力护住师弟师妹,证明她不负师姐之名,她死也甘愿! 路双忍泪,叫了声师姐。 钟语溪不说话,在飞往青龙的瞬间,望向谢和璧的方向。见到谢和璧只站在苏胭身前,意料之中、却又无比黯然收回目光。 止极宗的剑阵的确强,可惜,剑阵在于多变,越缠斗越对剑阵有力,青龙却根本不会和他们缠斗。 哪怕钟语溪叫了退,她腹部也被青龙尾风所击,血水溢出齿尖,止极宗弟子们在散开后退时,同样被渐渐没了耐心的青龙杀的杀,残的残。 青龙彻底没了耐心,无趣,它被关了这么久,本想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这群人没用的太没用,有用的又让他不能掉以轻心。 真麻烦,没有乐趣,还是都杀了好。 青龙抬爪,那锁龙台上的铁链全部断裂,把山河阵外所有真君都惊得呆住。 锁龙台,原来对它没用了么?这样一条神龙,没有束缚后会做什么?谁也无法预测。 青龙轻松恢复自由身后,飞向止极宗众人,就要把它们全送上西天。 苏胭、谢和璧、危无忧以及还没上场的金原都没法看着人数一下减少这么多,同时出手。 苏胭比较苟,趁势朝青龙龙头飞,故意露出腰间魔刀。青龙果然不躲避她,反而张开嘴,一口将她吞入肚内! “门主!”金原撕心裂肺。 谢和璧则犹如飞羽,身形飘渺迅疾,在金龙合嘴的刹那,进入青龙口中。 青龙口中一片漆黑,谢和璧没望到苏胭,本以为她去了肠胃,正要冒险前去,就听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我在这里。” 谢和璧打眼一瞧,青龙的牙缝间趴着一个人,不是苏胭还能是谁? 他走上前,眼里只有她,不问二话一把牵住她的手:“别怕,我带你出去。” 在这种紧要关头,苏胭没时间提醒他两人契约的事,毕竟,契约没有发作,就说明谢和璧此时举动没有违规。 苏胭先确认谢和璧来这里的原因,不会只为了救她吧。 “你来做什么?” 谢和璧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止住。苏胭看他的表情,懂了,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短暂失智进龙嘴,以他的心机,能做出这种事儿,也是令她开眼了。 谢和璧也不知刚才为何什么都没想,跟着苏胭进来。 色,并不足以令他如此失态,那一瞬间具体令他动摇的是什么,谢和璧此时无暇去想。 苏胭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是故意进的龙口,有谢和璧帮忙,胜算只会更大。 她以手势指一个方向,示意谢和璧和她一块儿来。青龙现在就感觉牙里粘了两块青菜,可这青菜还会动,牙里的青菜最烦了,哪怕它是龙,也没法这么快把青菜剔下去。 苏胭把魔刀变小,如一根牙签一般,支开一点缝隙,就可以看到外间的场景。 外间,除开危无忧,其余人都已经晕倒。 苏胭的魔刀却一亮,感觉到另一个东西的气息,那个“东西”从钟语溪身上而来,她很阴柔,却非常无害,阻止着青龙杀止极宗人。 青龙也不解:“鬼修?还是什么东西?” 龙可是至正至刚,什么鬼修敢在龙面前这么放肆?它疑惑想要探查究竟,正是此时,苏胭张开手,抵住青龙舌苔。外间早“晕倒”的金原也猛然睁开眼睛。 她们一内一外,同时使用吞噬圣体。 苏胭瞄准的是青龙的内,金原瞄准的是外,二人力量有限,不可能真“吞噬”掉一整只龙,只能挑最有利的东西来吞噬。两人都选择的是吞噬五感。 可惜,吞噬五感也太难,最后,二人都只吞噬了部分视力和听力。 苏胭得到的是听力,她此时仿若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没一点细小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都像擂鼓。 金原拿到的是视力,让他能一眼从细缝中看到苏胭的脸:“门主。” 金原忍着反噬,就想救苏胭,但苏胭心知肚明现在救不了她,她只能自救。能拿到青龙部分视力听力已经很不错,外面那群人的命应该能保住,大师兄不会死了。 而她,还要看后续。 苏胭道:“大师兄,你快带其他人走。” 金原定定看向苏胭的方向,本憨厚的气质却涌上坚毅:“他们都没门主你重要,门主死,他们何必活?”他要去救苏胭。 苏胭心说现在你也没法把青龙的嘴掰开,把她抠出去啊。 不过,连大师兄都能说出这种话,原来大师兄的黑化也早有铺垫了么? 金原的确不是个善人,在苕月门没落,他们受尽白眼时,只有一门的师弟师妹还有门主互相支持,他们支撑彼此走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至于其余人? 在他遭受寒冬时,他们未能送衣,凭什么要金原去为他们雪中送炭? 金原黑化程度一直不低,在苏胭思考要不要用魔契把他强制弄走时,危无忧很苟地上前,一把把金原和其余人收进法宝中带走。 唯独漏了钟语溪,钟语溪身上此时有股非常阴柔的气息,危无忧担心她身上有什么毒,在救一群人和一个人之间,他选了前者,放弃了钟语溪。 青龙毫不客气,把晕倒的钟语溪吞入口中。 它道:“能偷走本神部分天赋,苕月门果然诡计多端。但是,本神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你,哦,最多再加上你旁边这位剑仙。哦,时日尚浅,还称不上剑仙。”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6节 青龙说这话,朝苏胭施压。谢和璧提剑挡下。 他其实并不轻松,但并未退后半步。 心知元婴境的谢和璧无法同神龙抗衡,苏胭道:“放我们走。” 青龙冷笑:“你觉得本神很慈眉善目吗?” 苏胭道:“不,甚至称得上狰狞。” 青龙:……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神谈条件?你们再如何摒弃灵力,再如何车轮战术,甚至再如何惊才绝艳,就像这名未来的剑仙,若不死,定是剑神,不也会败在本神手下?” 它说的还真对,举个例子,一个再天才的婴儿,也打不过一个成年拳王。 苏胭想了想:“我的资格就是我的命,你不答应我,我立马自/杀。” 她掐上自己的脖子,仿佛随时能表演一个我杀我自己。青龙:??? 苏胭道:“我可以杀了我自己,但是,我死,魔刀无主后,你也没法用。” 青龙那股悠然自得消失了,谢和璧如有所感,他知道青龙要的是什么,但魔刀、苕月门秘法对他来说是未开放的领域,导致他百密一疏,并不知苏胭的打算。 青龙刚才说的或许不清不楚了些,他自始至终想要的,并非是苏胭,而是这柄刀,以及一个能使用刀的人。 青龙见被猜到,反客为主:“好,既然咱们都知道彼此想要的,你如果不听话,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包括外面那个大个子。不要以为本神失去部分天赋,本神就杀不死一只蚂蚁。”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还有你。”青龙对谢和璧说,“你的道,的确很强,繁复广阔如宇宙,若你来日飞升上界,本神也只能居你之后,但现在,你这么少的灵力支撑这么强的道,只会让你的力量被分薄。” 咔嚓一声,青龙肌肉用力,谢和璧刚才慢慢延伸至青龙每个弱点的剑意网被挑明。 这两人,真不让它省心。 谢和璧不慌不忙反驳:“阁下也没有选择余地,我们几人的命,和阁下的飞升机缘比起来,不值一哂。” 青龙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这两个小辈都是聪明人,这么快就知道它想要什么。 青龙笑完,舌苔一搅,拿到魔刀:“没错,你们修真界应该许久没有人、灵飞升了吧。本神在你们这个低级的界滞留得够久了,没有耐心陪你们玩儿下去,本神和那群蠢材不一样,本神想要飞升回上界,不过翻掌之易。” 第53章 ◎开仙门◎ 青龙“呕”一声, 把苏胭、谢和璧、钟语溪一起吐出去。 苏胭、谢和璧脚刚沾地,身上双双多了一条青色的绳子,束缚住她们, 连钟语溪都没法避免。 青龙低垂下巨大的龙头,龙息喷在苏胭身上:“用你这柄刀, 打开去万仙谷的通道。” “否则。”青龙龙爪做势要踩在苏胭身上, “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了他,再一个个杀出去。” “知道了。”苏胭直视它,“但你把我的手给绑了,我怎么用刀?你要先帮我解开。” “哈哈哈哈哈!”青龙大笑, 音浪拂过山河阵, 震得人耳朵欲聋。 它道:“本神不会给你解开, 也不会给他解开, 本神见过许多狡猾强大的人族, 人族,真是一个神奇的种族, 弱小者比蚂蚁还弱小, 强大者拥有无限潜能!他应该是天下剑主,加上他那可怕的道,啧啧, 还有一个精通机关术的你,本神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苏胭心想,它一条龙, 用成语用得好溜啊。 谢和璧没有浪费力气去挣脱青龙的绳索, 每一分力气, 都要留到最关键的时候使用。 “可我怎么用我的刀?” “那是你的事!”青龙一甩尾巴, “刚才本神被他骗了,本神的确想立马重新飞升,你们也的确是本神最快的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你们死,本神照样可以用别的方法,现在你如果不能想法用自己的刀,本神只能让你们去死了。” 它的口水都快溅到苏胭脸上了,苏胭嫌弃地别开脸。 收集龙的唾液她很愿意,被龙的唾液羞辱还没法收集,她真是很不愿意。 谢和璧漠然看着青龙,他身上似乎感受不到怒火,但青龙第六感强大,威胁地看他一眼,然后喷他一口龙唾液。 苏胭默默看着,要不说这些世家子弟和她们有壁呢,谢和璧遭到这样的侮辱,也一点儿嫌恶没有。倒也是,这种情况下表现出自己的嫌弃,只会让对方觉得,这个恶心人的法子有效。 青龙还要从鼻子里朝苏胭喷出一口热汽时,苏胭道:“够了够了,一会儿手心滑了,用不了刀。” 青龙这才放过他们。 苏胭就这么双手被绑着,只能勉强用手掌拿着魔刀,而且,在青龙的目光下,她拿着魔刀也弱到不堪一击。 苏胭费劲地练了会儿,终于能在这种别扭的姿势下使用魔刀。 她道:“万仙谷虽和我祖上有关,但我从来没去过,你让我打开那个通道,我不一定开得对。” 其实苏胭压根没法打开,她又不是虚空兽,怎么打开一个通道? 关键是如果说打不开,她就要芭比q了。 苏胭现在只能打算,魔刀和万魔渊息息相关,她可以用魔刀回万魔渊,虽然去了万魔渊,她肯定接近凉凉,谢和璧也只能死,钟语溪这种添头死不死的无所谓。 但除此之外,没任何办法。 哪知,青龙听见万仙谷果然和苏胭祖上有关,大喜:“对!他当初制造了万仙谷和万魔渊,万仙谷内有一柄神兵可化成千万种兵器形态,和你的刀一正一邪,却属同源。你只要和你的刀沟通,找到那柄神兵,后面的事,本神自然有办法。” 苏胭心一动:“可是,你连灵力都没有。” 青龙冷笑:“你在套本神的话?告诉你也无妨,本神需要万仙谷,可不只一定真要去那里,只要联系上了就可以。” “否则的话,本神叫你旁边这位学会打开空间通道,不是更快一些?”它狞笑,“对吧,太上玄微剑道传人。” 谢和璧冷冷道:“你如果愿意把时间花在讽刺我们身上,尽可继续。” 青龙都被他一噎,真是晦气。 好不容易说说话,这男的白长了张嘴,还是那个女娃说话好听。 青龙转头催促苏胭:“快点。” 苏胭垂眸,在思考要不要按照青龙说的做。她其实不确定青龙能不能“杀死”她,原因是,苏胭早就和魔刀签订了契约,她一旦濒死,灵魂会被立刻拉至万魔渊。 万魔渊的魔煞气早就浓郁到一个度,它们需要一个执刀人发泄,届时,苏胭会沦为魔煞之气的奴隶,被侵蚀心智。 但青龙毕竟是神,苏胭从没接受过这样可怕的存在,不知道青龙能不能用绝对力量冲破契约的阻碍。 苏胭若是一会带青龙去万魔渊,不说青龙会不会半路发现,以她现在的修为,进入万魔渊同样会被磅礴的魔煞之气侵蚀心智,其实是一个双输局面。 可若照着青龙说的做,苏胭早就把过河拆桥四个字吸烟刻肺。 她正在犹豫,青龙催道:“快啊,再不快本神先阉了你的情郎!” 它还知道一步步循序渐进的威胁,几次舍命救苏胭的谢和璧,在青龙眼里可不就是苏胭的情郎? 苏胭正想拖延时间,闻言立即说:“我们不是这种关系。” 谢和璧虽有失望,也并不想占这种便宜:“的确。” 青龙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谢和璧,再看看苏胭:“你瞎了?”按照青龙的审美来看,谢和璧是他见过最俊的人,连神都无出其右。他还对苏胭这么好,天赋又强,以青龙的择偶观来看,苏胭瞎了才不选谢和璧。 苏胭平静地回答:“只要是长得好看,你就可以?” 青龙冷冷嗤笑:“长得不好看本神也可以。” 苏胭、谢和璧:…… 忘了,龙性本那啥。 苏胭道:“真是失敬了。” 谢和璧则说:“那只是你。” 拖延起不到太久的作用,青龙虽然话多,但确实一心要重新飞升,很快果断的把钟语溪拉过来砍了一只手:“再不快点,下一只手就是你们两个的。” 钟语溪惨叫一声,刚清醒过来,又被青龙一爪拍晕。 苏胭犹豫不下去了,谢和璧也道:“苏姑娘,照他说的做,别去万魔渊。” 谢和璧能看穿苏胭的想法,她毫不意外,这个人见识、城府乃至对时局的判断都是一流,他看透苏胭,现在让苏胭别去万魔渊,定然有他的考量。 在几个差不多的选择面前,苏胭选择信他一次。身为门主,集思广益非常重要。 青龙则以为谢和璧终于想通了,也点头。 苏胭道:“好。” 她开始试着和魔刀沟通,魔刀若和那柄神兵同源,那么,一正一邪,王不见王,定然有特殊感应。 苏胭宛如在一片血色空间里,终于,前方有星星点点圣洁的光芒。 光芒尽头,好似是一个山谷,那里鸟语花香,青草遍地,草地下有些兵器的影子,这处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就是万仙谷,曾被苕月门某任门主诛杀万仙后制造出。 那任门主死后,万仙谷的位置慢慢被青凤门掌控,但是,万仙谷什么东西都没发现。现在苏胭见到的万仙谷却全然不同,这里连风都有不同的气息。 她不能沉溺在这个境界太久,苏胭贪婪地望向每一处地方,她想提前找出青龙飞升的秘诀,得到谈判资本,或者说找到东西抵挡青龙一会儿的过河拆桥。 而她现在最大的依仗是和魔刀同源的神兵。 苏胭极力想说服神兵帮忙,但神兵并无回应,在她还要继续时,敏锐的青龙已经闻到了风里的气息。 它发出长长的龙吟,万仙谷内大地震颤,草皮翻飞,慢慢露出下面的仙人尸首,他们仍然栩栩如生,女仙男仙仿若生前的模样。 青龙挑中一具仙人尸首,再一长啸,这位曾是狐灵成仙的仙人掉转躯壳,呈一个方向,望着某处天边。 狐死首丘,这是一个恋乡的狐仙,她的思乡之情甚至感召了万仙谷内其余仙人。他们只是下界来执行一场任务,来诛所谓的“魔”,但最后,他们全部无一幸免,永远留在了下界。 他们千年万年的修为一朝丧,死后连坟冢都没有,埋骨青山。 仙人的意念有多强,万名仙人死后的执念又有多强?他们想回去,回到上界,这些本就是仙人的仙,在上界都有属于自己的命灯,和他们联系紧密,不可分割。那名狐仙更是有魂归故土的能力,现在,天空中居然绽放阵阵华光,有仙乐淙淙,鸾鸟齐鸣。 苏胭曾在苕月门的典籍中见过,修士飞升时,上界的入口便是七彩或五彩、三彩。 现在,打开的则是五彩仙门。 青龙的意思很明显了,它本意就是要用万仙谷的仙人引得不知为何早关闭的仙门再开。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苏胭头脑飞速运转,青龙现在没灵力,哪有能力飞到上界?怪不得它对自己的绝灵阵如此痛恨。它根本不是怕失去灵力打不过他们,而是不想耽搁它返回上界。 为了要灵力,青龙会做出什么? 现在山河阵内唯一有灵力的就是修士!它要用修士血肉中的灵力,助它飞升。 现在,苏胭等人的处境无比危险,苏胭想立即让魔刀切断这个联系,但青龙早注意着她,一尾把她扇开:“本神早就说了,既然你布下绝灵阵,你们就只能死无全尸。”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7节 “本神现在没有太多时间,你们三人的灵力,足够本神用!尤其是你,太上玄微剑道,九转元婴的灵力储存在你内府,真是帮了本神的大忙。” 青龙太强,它失去部分视觉听觉,所有灵力,仍然强得过分。 苏胭正准备破釜沉舟,带它去万魔渊兜兜风,谢和璧却忽然如风一般掠过来,风刃像是剑,割开束缚住苏胭的青绳,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往地下沉去。 青龙根本看不上这点小花招。 四周大地陷落,苏胭同谢和璧手扣手,在谢和璧一往无前的剑意下,一直往地下落去,为了不把钟语溪的灵力给青龙,钟语溪也被剑气打落,在崎岖的壁垒上一路蹭着往下滑,都给刮秃噜皮了,留下一道血痕。 苏胭:…… 她毫无心痛,想必和死比起来,只是秃噜皮,钟语溪愿意。 青龙追下来,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它杀他们都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青龙眼前突然出现金色的气,苏胭心念电转,万道仙府,有龙脉! 龙脉,能够让附近的生灵更容易得道成仙,谢和璧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就是一直在找龙脉,也只有对万道仙府熟悉的他才能找到。 谢和璧道:“苏姑娘,能吸收多少是多少。” 说完,谢和璧吸收龙脉之气,苏胭也跟上,他们二人主动吸收龙脉,加上天赋都很高,龙脉带来的变化显而易见。 两人没有过多关注变化,只全身心吸收龙脉。 青龙原本想嘲笑这两人是不是死前要做个饱死鬼,但,当仙门处隐隐有风云汇聚后,它懂了。 龙脉太过滋养修士,他们这样不顾一切的吸收龙脉,得天地造化,又都悟了道,如果青龙杀了他们,把他们身上的灵力汇聚在一处,很容易让仙门误以为有人飞升,降下天劫。 而这种程度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对抗天劫,青龙要么被天劫劈得半死,要么直接没法上界。 现在,它不能杀苏胭、谢和璧了,至于钟语溪,她身上的灵力连给青龙挠痒都不够。 青龙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它只能想另外尽快补充灵力的法子。 青龙没办法了,对那些仙人暗道了句你们命太差,它张开嘴,万仙谷内一些仙的尸首还有一些灵力,现在大部分没入青龙的嘴里,那些仙人的尸首顿时化作一摊白骨。 青龙得了灵力,浩浩汤汤携风唤雨,朝仙门冲去,很快,没入仙门之中。 青龙没入仙门的瞬间,五彩仙门转瞬变为最高规格的七彩,迎接这位归来的最强神龙。 “谢和璧、苏胭,本神在上界等你们,等你们来了上界,本神必叫你们后悔今日所为!” 第54章 ◎断手之恨◎ 青龙的威胁响彻大地, 这一日,天下所有修士都看见飞升之路再启,仙门洞开。 一股无以言表的激动震撼, 令每个有志之士发出无限感慨,既选择修炼, 谁能不想飞升? 紧接着, 他们又听见青龙威严的话:“苏胭、谢和璧,你们今日对本神的玩弄,本神铭感五内,来日必报。” 众人皆哗然。 谢和璧是谁他们知道,苏胭又是谁?这两人到底是怎么玩弄了一条龙?使神龙飞升之际, 尚且对他们念念不忘。 托青龙的福, 苏胭的大名传遍修真界。 山河阵内。危险已消, 苏胭终于不用再绷着, 她手臂早就鲜血淋漓, 龙脉的力量她也是强撑着吸收,现在虚不受补, 哇的从喉咙里逸出一口血, 身子一歪。 “胭胭。”谢和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已做好被苏胭喷一身血的准备。 然后, 他眼睁睁见着苏胭眼色幽幽,一直脖子,又把血给咽了回去。 苏胭艰难道:“不能浪费。”每一口血, 都有龙脉的力量。 谢和璧:…… “补物也是毒物, 虚不受补更是如此。你现在吐出来, 会好很多。” 苏胭脸色奇差摇头, 该吃的苦都吃了,只要撑过这波苦,绝对比吐出去好。 谢和璧眼中的疼惜如同要满溢出来,在阴暗的地下石洞中,苏胭看见了也没法管他。随便他怎么犯病,至少谢和璧有自制力,只要谢和璧能把她拖出去,随便他看出一朵花儿来。 苏胭可耻地发现,原来她受伤后,就嚣张不起来了。 幸好谢和璧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掌心生起一团灵光,抵在苏胭背上:“得罪了。”说着得罪,但动作一点也不慢。显然,他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时,并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谢和璧的灵力在苏胭体内游走,捋顺一点她体内刚才强行驱使魔刀导致的魔煞之气、灵力、龙脉之力暴动。 这样好一会儿后,苏胭的脸色才稍微不那么像随时要挂。 她打量石洞和龙脉,所谓龙脉,其实是一道长长的、蜿蜒似龙的气,每一条龙脉只要时日够长,都能生出真龙。万道仙府这几条龙脉因为时日不够,都没生出真龙。 他们的龙是当初从上界来到下界,并非龙脉生成。 现在,这条龙脉黯淡了一些,苏胭、谢和璧为自保,吸收了它的部分力量。它的一部分黯淡湮灭下去,另一半则发出淡金色,假以时日才能恢复。 钟语溪毫无知觉地躺在石洞中。 苏胭总觉得她有问题,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这么大的动静,钟语溪为什么没醒?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她,钟语溪身畔的死灵气息浓郁了一些,恍惚间,苏胭仿佛看见一个身影透明的白衣女子在钟语溪身边保护她。 苏胭眼眸一利,谢和璧正在给她疗伤,好似对这名白衣女子毫无所觉。 只是好似,这白衣女子毫无威胁,谢和璧仅仅是并不关心她的出现,也不在意她和钟语溪有什么来历。 苏胭盯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感知到她的目光:“你能看见我?” “否则呢?我不瞎。” 白衣女子轻轻一笑,拂开钟语溪身上残留的泥土,她的五官眉眼称不上多么精致艳丽,但配上她如兰的气韵,显得格外舒服。 苏胭灼灼看着她,笃定道:“你是怨灵的一种。” “苏门主好眼力。”白衣女子显然也知道苏胭是谁,真心称赞。这位苏门主,是她见过最全的全才。她门下那些弟子所修之道偏,苏门主自己的道也偏,可她对门下弟子的道隐隐都有涉猎。 苏胭被骂的多,被夸的也多,对此毫无波动,只问:“怨灵只会跟着害自己身死的人。你是怨灵,说明她是直接或间接杀你的人,你却在救她?” 搁谁谁不说一句离谱? 白璇,也就是白衣女子照顾钟语溪的手微微一顿,她静默了一会儿,没有人能想到自己的死亡还不生出半点起伏心绪。 但终究,白璇的眉眼舒展开:“苏门主慧眼如炬,我叫白璇,是止极宗明流真君大弟子。” “我,的确被钟师妹所害。”白璇敛眸,已经无恨,“死去的这些年,没有人能见到我,也没人同我说话,我只能跟着钟师妹,我不知为何偏偏我死了是这样,后来想想,可能是因为怨恨。” 她原本,真的是怨灵。 苏胭道:“你说的没错。”怨恨,是支撑鬼魂不入天地轮回的重要原因。 “我跟着钟师妹,本来对她有无限怨恨,但我见到了她的悔恨。我死后,她成了我的样子,她用最大的努力帮助同门,不厌其烦,不知救了多少人。若非救人助人耽搁了她的一些时间,我想,她的修为会比现在高。” “我对她的恨,从恨不得杀了她,到同情她。我死后心情宁静,而她要在痛苦的深渊挣扎这么多年,谁更痛苦,已经说不清了。”白璇眉眼平静,“后来,见到她一个接一个的救人,我的怨恨完全消失。她害死我时,是魔,她现在却是救人的佛,我恨魔,却爱佛。” 钟语溪的救人、助人,并非没给她带来好处。 她在面对青龙时舍生忘死,把同门推出去,这些种种,落在白璇的眼里,都让白璇消弭了杀心,在刚才十万火急的时候不只不杀她,反而救她。 白璇问苏胭:“苏门主觉得,我很蠢吗?” 苏胭忽然被问到头上,诚实道:“嗯。” 她和白璇完全是不同的人,白璇的意思是人是善恶并存,苏胭非常理解,但她绝不会看见害死自己的人放下屠刀,对别人善,就忘了她对自己的恶。 有一种善,叫做伪善。 苏胭完全不怕说话得罪鬼,白璇也不和她计较。苏胭真好奇,明流真君是怎么教徒弟的?白璇和钟语溪,一个杀了另一个,性情却这么相似。 是明流真君喜好这个类型的弟子?还是,钟语溪杀了白璇后,心生愧疚,慢慢真将自己活成了白璇的样子? 白璇道:“我这次救了她后,我和她就再不相欠,我想去作为鬼修修炼。她见不到我,苏门主,我想请求你两件事。” 苏胭抬眸:“价格不到位,免谈。” 她大概知道白璇要让她做什么,按照白璇的性格,她要离开了,但又担心钟语溪生活在愧疚之中,肯定让她给钟语溪带个话,表示她原谅了钟语溪云云。 然后苏胭就芭比q了。 钟语溪残害同门的事,忽然被她知道,钟语溪怎能不担心她泄密?肯定千方百计想杀了她,她还得杀钟语溪,再应对明流真君。 怎一个惨字了得。 白璇想说价格,苏胭口吻冷淡:“如果你要让我给钟语溪带话带东西,你付不出连真君级都艳羡的价格,我不会答应,劝你死心,如果你要让我给明流真君带话带东西,这个价格要低一些。” 白璇苦笑:“苏门主聪慧过人。” 她的确想让她给钟语溪、师尊带话,但现在,白璇只能道:“苏门主,我想请你告诉我师尊,白璇不悔。” 她递出一个玉佩:“这是朝阳佩,我能进出有龙气的万道仙府,全靠它,它可以作为我师尊相信你的信物,之后,这个玉佩就是苏门主你的了。” 苏胭完美诠释什么叫见钱眼开,接过朝阳佩,万分熟练地判断品质:“可以。” 白璇谢过她,失去朝阳佩后,她状态明显差了许多,万道仙府的龙气让她周身不适。山河阵已开,白璇拜别她:“我走了,苏门主保重。” 她消失在石洞内。 苏胭仍然在看朝阳佩,恨不得上嘴咬一下,谢和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朝阳佩遇水体能减损阴寒,遇火体能滋润调节,是很强的辅助法宝,很适合你。” 他听见了苏胭接受白璇的委托,提醒她:“她曾经肯定很受明流真君重视,但对一个真君来说,死去的徒弟不会比活着的徒弟重要。你要小心。” 小心明流真君为钟语溪保守秘密,对她不利。 “放心,我心里有数。”苏胭想了想,有些不自然道:“今天多谢你。” 不是谢和璧,她现在已经在万魔渊泡澡了。 谢和璧若雪霁清风,但自苏胭对他说了一个谢字,他呼吸便漏半拍,目光顿时幽深。 苏胭冷着脸提醒他:“一码归一码。” 谢和璧也快速反应过来,恢复正常:“我带你出去。” 二人正要离开石洞,一道女声嘤咛,钟语溪幽幽转醒,她刚醒来,左手便传来剧痛。钟语溪下意识一瞧:“我的手?我的手呢?” 她左手处,手臂、袖子全部消失,鲜血染红了左肩的衣服,钟语溪甚至能看到新鲜的创口。 她剧痛之下,大汗淋漓,痛苦的眼泪黄豆般混着汗水滴落。钟语溪顾不得身上其余伤口,她的手哪儿去了? 她顿时锁定苏胭:“是你?你害我?”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8节 这处石洞就三个人,只有谢和璧、苏胭、钟语溪。钟语溪和苏胭素有嫌隙,她第一个怀疑她不稀奇。 苏胭没有做锅王的爱好:“我害人从来不留活口,是青龙用龙爪给你削断的,上面还有龙息,再不治你可能性命不保。” 钟语溪和苏胭的伤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苏胭并非直接被青龙所伤,创面也没这么大,才能撑这么久。钟语溪要不是白璇帮她,现在坟头草都三米了。 钟语溪白着脸察看,的确发现上面有龙息。 她不大能接受自己缺了一只手:“它为什么……它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它刚才不是杀人吗,怎么忽然削手?”钟语溪伤心欲绝。 钟语溪红肿着眼看苏胭、谢和璧,他们二人虽狼狈,但比她好多了。 谢和璧,苏胭认了,因为谢和璧修为的确高。可是苏胭凭什么这么完好无损?青龙独独削她的手,不削苏胭的? 钟语溪福至心灵:“我知道了!它削断我的手,是为了威胁你?” 见她猜到,苏胭道:“是。” 钟语溪惨然大笑,她算什么?青龙威胁苏胭,却砍她的手?钟语溪声声道:“我欠你的吗?苏胭,每次碰见你都没有好事情,碰见你,我在海底被妖兽攻击,碰见你,我被师尊责罚,因为你我连手都没了!” 她凄厉,怨恨。 苏胭毫无温度的冷笑,显然冷酷至极,根本不在意别人断手断脚:“你在叫什么?” 钟语溪一愣。 苏胭道:“不是碰见我,你在海底握不住剑,早被妖兽吃了。你那么不想碰见我,需要我给你回忆一下,每次都是你巴巴来找我?在万道仙府,你不为别人伸张正义来找我,你师尊也不会责罚你。你再想想,如果不是青龙觉得能用你的手来威胁我,你现在早成一堆白骨。” “你断手的确很惨,但与我何干?我一不是你师尊,二不是你师姐,把你的悲惨怒火对着别人发,再不然,你去找青龙报仇。和我大吼大叫是因为有恃无恐,觉得我不会杀你?” 苏胭身上的杀气猛然透出,钟语溪猝不及防下,跌在地面。 第55章 ◎你们在批发棺材吗?◎ 钟语溪艰涩地闭着眼, 石洞里阴暗潮湿,她的裙角都已经弄脏。 可,脏不脏的, 不重要了。还有什么事比坏了一只手更坏呢? 钟语溪神情悲戚:“苏门主,你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吗?” “我没必要知道, 你讨厌我, 但你干得掉我吗?”这世上这么多人,总有人相互之间不对付,苏胭压根不在意这些。 钟语溪现在只想倾诉,并不想听苏胭的回答:“我厌恶你,就在于你行事出格。看似你好像什么都没做错, 可是, 我的手断了, 我愤懑之下言语过激, 你便丝毫不让, 毫无人情味。” 止极宗任何一个弟子都不是这样。 若谁受了不可逆的伤,大家一定会包容她, 哪怕被她骂几句又怎样呢? 钟语溪道:“你行事无情古怪, 如同魔道,只剩冰冷的交易。同行人手臂被断,你毫不关心。可你这样似魔的人, 却使得溯兰真君等人和你相交,你一身魔煞气,一样能参加万道仙府的考核。仿佛所有人都对你网开一面, 看见你, 我就觉得我从小学的正魔之分都是虚谈!” 钟语溪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苏胭打了个困倦的哈欠:“你手臂断了, 不只我不关心, 谢和璧也不关心,你怎么不骂他是个魔?” 钟语溪微微顿住,她想反驳什么,可喉咙就像被堵住,半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她好似……真的没有怪谢和璧。 苏胭又道:“谢琅修因果道,更是人间任何不必要因果都不插手,完全游离世外,你怎么不说他无情是个魔?我都懒得点破你,学正魔之分前,先学学怎么判别正魔。” “谢家是正道世家,谢和璧谢琅再冷漠,你也觉得是道。我救了你几次,因为对你不够温言软语,就是魔,滚一边儿玩去吧。最后,你对溯兰真君和我交好有意见,怎么不找溯兰真君,又找上我了呢?” 苏胭确实烦了钟语溪,干脆也说个透彻,让钟语溪听明白了麻溜爪巴。 苏胭冷笑:“我唯一的错,就是明明实力比你高这么多,但境界看起来只是结晶中境,这给你能和我一论长短的自信。毕竟,有的人不会恨远胜过自己的人,只会恨和自己看似相仿的人。” 苏胭不留情面的话让钟语溪完全怔愣,她,是这样想的吗? 钟语溪觉得自己讨厌苏胭很正常,但苏胭戳破她心理的想法后,她却油然而生一种自己没脸没皮之感。 钟语溪下意识望向谢和璧,谢和璧觉得苏胭说得很对。 钟语溪的确如此,这也是为什么谢和璧对她冷漠至此,若是普通弟子若受伤,谢和璧一定会施救。对钟语溪,他却只把她带进安全的石洞就完事儿。 谢和璧不愿意苏胭和她歪缠,没有意义。 “走了,胭胭。”谢和璧道,“再不出去,一会儿真君们会来把我们挖出去。” 苏胭同谢和璧飞离石洞,钟语溪听到她们远去的声音。 现在尘埃落定,苏胭终于有时间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胭胭?有一说一,很奇怪。” 谢和璧道:“你也可以叫我遗光。” “行吧。”苏胭没再纠稍显暧昧的称呼,她看向蔚蓝长空,经过此次同谢和璧共经生死一事,苏胭有了很大改变。 也许,根本不必这般防着谢和璧,男女之间,除开男女之情外,还有兄妹之情、共历患难之情。她同谢和璧,是同类又不是同类,如果仅是因为谢和璧之前的喜爱,就和他分道扬镳,才是目光狭窄。 山河阵出口。 此次青龙飞升,万道仙府在外面做足了准备,他们让所有仙府弟子全部躲好,只留下真君道君级人物,在外列阵。 当青龙飞升的天象传开,这些真君知道危机解除,除开看见仙门再开的喜悦外,他们也着手准备救人。 山河阵内,溯兰真君率先进入山河阵,一眼见到危无忧。 危无忧满脸是干涸的血,但是,他活着!溯兰真君迎上去:“无忧,你们还好吧?”她完全没了师长架子,能看见这些弟子活着,比什么都好。 危无忧不知是喜是悲:“我们很好,有一些考生死了。” 溯兰真君道:“不怪你们,整个修真界都没人是青龙神的对手,你们能活下来就好。里面还有人吗?我去救她们。” “有。”危无忧说。 溯兰真君快步就要奔进去。危无忧忽然在她身后道:“真君,我很没用吗?” “我、谢和璧同样率领一波人对青龙发起进攻,他的人全身而退,我的人却有死伤。他得到天下之剑的认可,就像是剑说,他一定会成为当世最强剑仙,那我们算什么?从小,我母亲告诉我,我是最厉害的人……可我现在,如若前方已经有一座高山,我的剑道就注定是第二、第三或者末流吗?” 危无忧道心出问题了。 溯兰真君顿住脚步:“无忧。” 她声音笃定,自有宗师气度:“我曾经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后来我知道了,我们剑修,所求的根本不是天下之剑的认可,我们只需要得到自己的剑的认可,哪怕遗光,他也只用一柄剑。” “你认为遗光是一座高峰,这没错,但世间的高峰本就不只一座。你慢慢就会知道,五行尚且相克相生,生生不息,我们每一个修士,都有属于自己的作用。” “你让他用你的重剑,他一样没你好。” 危无忧的重剑巨阙重重嗡鸣,靠在危无忧身上。剑与人相互感应,巨阙很想安慰危无忧,忽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无忧!他是天下剑主,可我选的主人一直是你!” “谁在说话?”危无忧一悚。 巨阙动了动,剑身拍打危无忧的腰,溯兰真君见状,眉头舒展开,眼里有喜意:“无忧,恭喜你生出剑灵。” 危无忧被这个好消息给砸得回不过神来。 他、他、他有剑灵了?谢和璧都没有吧! 危无忧二话不说,也不顾身上的伤势了,剑灵这种秘宝,他现在身受重伤保不住。危无忧脚底抹油,溜了。 溯兰真君:…… 以为她会抢吗?小兔崽子,真没良心。 “我刚才怎么闻到了灵的味道?”溯兰真君耳朵一动,听见一个带点虚弱的女声。她转头,就见苏胭“身残志坚”被谢和璧搀扶着,还不断嗅空气中的味道。 苏胭的黑发在空中摇曳:“真的,我闻到了灵的味道。今日喜鹊叫,这个灵是什么灵啊?不知道和我的酒楼之灵有没有共同语言?” 谢和璧:“剑灵。” 苏胭一警醒:“剑灵?你有兴趣吗?”不会是她的竞争对手吧? 谢和璧微微含笑:“没有。”真正的剑修对除开自己剑的剑灵外都不感兴趣。 苏胭松了一口气,听见她们的谈话,溯兰真君面无表情,危无忧走得快确实高瞻远瞩。 按照苏门主上次不要命拿酒楼之灵的习惯,她真的有可能抢危无忧的剑灵。 溯兰真君走过来:“别想了,剑灵是危无忧的巨阙,出生即认主。” 苏胭默默捂住心口,感觉受到重创,但到底打消了拿灵的想法。 谢和璧早知如此,不笑苏胭,溯兰真君见他二人都活得上好,尤其提醒苏胭:“刚才我们在外面,看见最后同青龙待在一起的是你们,仙门开了又关,你们作为和青龙接触的最后二人,一定会有人来询问你们。” “你们在青龙手下活下来,有什么秘密,你们自己考量。” 溯兰真君这话,真是对苏胭、谢和璧拳拳爱护之心。哪个修士没点保命的手段?若都交了底,就大为不妙。溯兰真君不太担心谢和璧,但担心没有大背景的苏胭。 苏胭、谢和璧心领她的爱护之意:“多谢真君。” 溯兰真君轻轻一笑,继续领人去救人。 钟语溪失魂落魄而来,她现在身体很不好,应该及时救治。但钟语溪一想到自己的手,万念俱灰,哪怕治好了,又有什么用呢? 溯兰真君看见她的手,眼里划过一丝痛色,修真界可以接手,但是,哪怕接上去,这只手的灵活度也远远不如正常的手。 幸好,这只手不是用剑的手。 溯兰真君道:“外边已经有医修等着了,你怎么连止血都没做?”说着,就要为钟语溪止血。 钟语溪本来止了血,但在刚才和苏胭争执时,鲜血渗透了出来,她没再理会。 溯兰真君拉过她就要给她一个止血术,却被钟语溪木然躲过。 溯兰真君讶然:“你……” 钟语溪拂开她走了,苏胭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溯兰真君身为师长,却不知公理,她讨厌的,不只是苏胭,也应该有溯兰真君。 溯兰真君身旁的弟子见钟语溪这么无理,有些不忿:“师尊帮她,她怎么这么不知好。” 溯兰真君让弟子慎言:“她受了伤,心情本就不好,随她去吧。” 可是,再心情不好,又不怪别人的事,怎么这么不知好歹?难道自己师尊还要看人脸色?这弟子腹诽,到底什么也没说。 山河阵外。 苏胭、谢和璧本来要走到门口,苏胭忽然想到什么,问谢和璧:“你想不想一会儿被他们围追堵截?” “不想。你的意思是?” 苏胭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会儿肯定一堆人问他们关于仙门、关于青龙的事情,苏胭在谢和璧耳畔耳语几句。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59节 谢和璧心领神会,他看起来清正孤高,但根本不死板,甚至称得上表里不一。 谢和璧用两个石头化作了他和苏胭的模样,那些真君们虽然实力高强,但现在满心都是狂热,自然没注意这不是真身,对着两个石头问东问西。 等石头法术一过,变为人形时,苏胭已经同谢和璧去找医修去了。 看见两个石头,真君们面面相觑:“这是,谢和璧的灵力?” 没人能想到谢和璧会做这种事,他是标准的世家子弟,照理不会这么古灵精怪。 血刃真君立即想到苏胭的种种所为,显然,能怂恿谢和璧做这种事的,一定只有她。 苏胭刚到医馆外面,医馆外面一大群人,他们身上的伤从笔伤、扇伤接连不等,苏胭看得眼皮一跳。 她抓住一个受伤的男修:“你们这是怎么了?碰见厉害妖兽了?” 那男修打开话匣子:“碰见疯子了!我们原本守法院的山河阵,结果忽然来了几个疯子,非要进入山河阵,说要借路。我们肯定不答应,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然后那群疯子就发疯了,说什么如果他们门主有个三长两短,就要我们所有人给他们陪葬?这不纯纯有病?” 苏胭想,她大概、也许,知道这群疯子是谁了。 苏胭深吸一口气,表示赞同:“的确很有病,换做是我,把她们头打掉。对了,你们都是万道仙府的弟子,万道仙府这么多人,没别人看见帮你们吗?” “没有,全被疏散了。否则我们也不至于被打得那么惨。” “那就好。”苏胭冷静附和,那男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万道仙府付出这么多,还这么对我知无不言,你们身上受的伤,医修费用就由我来出吧,就当是你们给我回忆的报酬。” 那男修听说有人付医修费用,高兴极了,给她回忆回忆就能这么好?真是人美心善。 他一口答应下来。 然后,眼前就出现一纸契约,契约散发出黑色的魔煞气,苏胭在上面写下清楚的条约:“多谢,我给你们付钱,你们把那段回忆给我。” 身为门主,给门下弟子兜风险,也是基操。 苏胭的契约、魔刀以及她的眼睛都好似有一股魔力,这群人很快陷入短暂睡眠中,被人所伤、被谁所伤的记忆被苏胭拿到。 苏胭再拿起自己的玉简,召唤那群说黑化就黑化的二货弟子:“你们在外面批发棺材吗?还不给本门主麻溜回来!” 第56章 ◎好邪恶的教派组织◎ 苏胭坐在医馆凳子上, 医修微微颤抖着替她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你的手抖什么?”苏胭抬眸,双眼锐利。 “啊?哈哈,没、没什么,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伤口,有点紧张。”医修擦了擦汗,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自从这名女修一来,那群聊天说地的修士便莫名犯困,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 显然,这女修不是个善茬。 医修给苏胭缝针的手抖了又抖,谢和璧走过去, 取过她的针, 雪白的衣袍像水一样轻柔落在苏胭肩膀上, 他问医修:“现在只用缝起来?” 医修一愣, 开医馆的医修见多了修真界形形色色的人, 无论美丑和修为高低都要找医修治伤不是? 可是,谢和璧同苏胭在一块儿, 还是令医修不禁侧目, 真的太养眼了。 医修道:“对,缝起来。” 谢和璧拿好缝线用的针,龙息太强, 苏胭的肩膀用任何法术丹药居然都没办法愈合,只能祛除大部分龙息后缝起来,慢慢用药温养。 谢和璧目光专注:“会有些痛, 你稍忍一忍。” 苏胭其实早痛麻了, 虽然有麻沸散, 但是并不能完全消除感觉, 也就是她们兵器武道之修够猛,换个人能当场晕过去给青龙当餐后点心。 谢和璧说完后并不犹豫,快捷迅速,看似下针走线非常轻,但是力道不重不少,如线走龙蛇般缝完伤口。 苏胭额间有点汗,但敛着眸子,什么也没说,一声痛呼也没有。 谢和璧正要用手刀削断多余的线,医修凑过来:“不能这么削。”她取过来一盏灯,里面有酒的味道,“用这个烧。” 酒精灯烧烤,苏胭很懂。 受伤了就得受着这些事儿,苏胭虽然有些怵那个酒精灯,仍然安静坐着,一点反应没有。 她乌发垂在腰间,银色柔顺的衣袍早就沾着血灰,整个人安静明亮,如果不是另一只手握着魔刀,她看起来完全无害。 谢和璧忽然递过来一个东西,苏烟一看,桌上是一颗火灵晶,色泽纯净鲜亮,毫无杂志。 见到火灵晶,苏胭眼睛一亮。 下一瞬,她肩膀上传来转瞬即逝的痛感。原来是谢和璧趁着刚才苏胭的关注点全在灵晶上,迅速用了酒精灯。 谢和璧收回手,没看苏胭肩膀处掀开的衣服,他极有风度退开,玉树临风:“我第一次给别人处理伤口,钻研医术,幸亏有你配合。桌上的火灵晶,算我给你的谢礼。” 哪怕是爱钱的苏胭也怔住,没脸收这个灵晶。 她有很强的弱点,就是爱占便宜,谢和璧先是给她处理伤口,让她没因为医修的害怕被戳成筛子,再是这样……苏胭叹口气,有些事,一旦过了一个度,就不好了。 苏胭把衣服穿好,真切说:“其实你不必要这样,我很难……” 谢和璧只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苏胭剩下的话就堵在喉咙里,扪心自问,最开始她对谢和璧有许多误会,相处到现在,苏胭发现她起初对谢和璧的判断有许多偏颇的地方。 如果谢和璧换一个人喜欢,他会少许多麻烦。 这话,苏胭没能说出来,他们都懂彼此的心思,说出来不过白白伤人。 一股奇怪的气氛流淌在二人中间,眼见苏胭越来越不自在,谢和璧道:“胭胭,我需要回去找谢琅说一些事,我先离开。你这里没问题吗?” 苏胭咳道:“没有。” 她召出巨大的酒楼之灵,刚才山河阵内太危险了,苏胭担心酒楼之灵被青龙给直接拆掉,根本没把它召唤出来。 现在威风凛凛的酒楼之力如同忠诚的护卫,立在苏胭旁边。谢和璧点头,离开这座医馆。 再待下去,她只会越来越不自在。谢和璧不想看见两人没有进展前,就先让尴尬成为他们中间的主色调。 那抹雪色身影消失后,医馆门口冲进来几个人。 魏紫雪脸上沾着血,本气质优雅的乐修现在脸上手上都是血,她热泪盈眶:“门主,你还活着!大师兄也还活着!” 阴南光手握招魂幡,看来已经打算给苏胭招魂。 一群人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扑向苏胭的方向。 紧接着,酒楼之灵纵身一跃,结结实实挡住她们,酒楼之灵一个扫堂腿,他们当即贴在墙壁上。 医修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发展,也许,今日就是她的医馆被踢馆之时? 苏胭道:“有空房间吗?” “……有。”医修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苏胭从酒楼之灵身后走出,留给韩展言等人一个清潇的背影:“跟上来。” 韩展言等人连忙跟上去。 进入房间后,韩展言关上门,苏胭神色肃穆,坐在雕花木椅上:“谁带的头?” 韩展言进来就见到医馆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闻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撒谎:“我。” “你们去另外的山河阵,是想通过阵法互通来找我?” “是。”一群人低着头。 苏胭神色莫测,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时候的门主非常可怕:“我先不说你们说要杀人给我陪葬的事,我先问你们,有多少把握在万道仙府击杀别人后,活着出去?” 魏紫雪眼眶一红,咬紧牙关不流下来。 韩展言抬眸:“若门主死,我们根本没打算活下来。” “我父亲母亲,风堂主,或者说我,是这么告诉你们的?我以为我们同为我父亲弟子,选择成为修士的第一天,他就会告诉我们,修士是孤独的。” “要么动辄闭关千百年,要么各有突破寿元不同,也许有人死了,自己还能与天同寿。又或者,秘境、妖兽、敌人,修真界每天都有修士死去。修士的宿命是孤独,无论我死或是不死,你们都应该活下去,带着你们的道走到最后。” “这样浅显的道理,需要我提醒你们?” 苕月门弟子很少看见苏胭这样,她这副模样,好像没有一点情感,只有极端的理智。 就像她曾经拆了存英堂的金灵楠木台拿去卖钱,也仿佛只有理智,但韩展言等人都知道,她对苕月门、对师姐师弟极有感情。 苕月门弟子没说话,但眼中有不服。 苏胭问陆明:“陆明,你是儒修,为生民开太平,你告诉我,你们强闯不成就伤一群人的自杀式行为,你为什么会赞同?” 儒修陆明,也曾有一颗海晏河清的心。 苏胭的出格举动,陆明看着不对了,也会上谏提醒。 但这一次,陆明连笔尖都是血色。 陆明道:“门主,我的确是一名儒修,曾经固执地抱着一些想法。可当初,老门主、师娘死后,我们遭遇的也不敢忘。” “我们苕月门,历史悠久,典藏如烟,师尊师娘一去,南宁州宗门蜂拥而动。大小宗门用各类莫须有的理由要插手我们宗门的事,目的就是我们苕月门的典籍。” “风堂主力战群雄,险些命陨,他们围在苕月门山下,我们通过祝师弟的兽听到了他们的讨论。” “苕月门现在的弟子必须死,祸害不能留下,斩草需得除根……我们的宗门、典籍应该怎么瓜分,全部安排得明明白白。最后,门主你打开万魔渊的机关阵,释放万魔渊的魔煞气,他们才被彻底击退。” “他们后来不敢再来,除开惧怕魔煞气之外,也怕承担万魔渊的责任,知道万魔渊是什么样的存在后,他们恨不得和苕月门划开界限。那时的陆明,就清楚的知道一点,门主在,苕月门在,我才能是那个吟风弄月的儒修,若你们不在……”他低低一笑,心中的话没说出来。 魏紫雪等人也想到那一场梦魇,正是因为那次,苏胭险些被魔煞之气吞噬。 她们才知道为什么天生为刀修的门主会选择一柄魔刀做她的刀,她可选择的余地明明很多,但因为要镇压万魔渊,那成了她一生的责任。 韩展言风度翩翩,同样笑中有冷意:“我们都是这样的想法。” 他们喜欢的是一整个苕月门在一起修炼,一起赚钱,如果没有这一切,他们的处境本就很差,那么,他们怎么还可能考虑别人的处境? 苏胭想到了那本书,她从来不信一本书能够预测一切。 蝴蝶的翅膀尚且能引动天气变幻,修真界的事变幻莫测,哪有东西能预测?可这一刻,苏胭知道那本书中为什么会写苕月门弟子后面变成那样。 他们并非在书籍后期才黑化,而是早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前期苕月门未散,他们表露出的都是正常的性格。 无论是乐道圣手魏紫雪,还是温文尔雅的陆明、风度翩翩的韩展言,早都在偏执中黑化。 苏胭头大起来,本就贫困的苕月门现在更是发现弟子们心智偏执,更加雪上加霜。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0节 苏胭静静思考该怎么办,韩展言等人见她静默,在时光里一动不动。 魏紫雪轻轻道:“门主?” 苏胭站起身,双手压在桌子上:“我问你们原因,并非要从原因说服你们,只是想知道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我认为,原因并不重要,无论是曾经的不幸还是现在的坎坷,都只是原因。” “世间唯结果论,天大的原因也微不足道,我只看结果。此次结果是,在局势明朗前,你们自乱阵脚,此次如果不是我把他们的记忆消除,你们一定会招来万道仙府的追责,身为门主,我不能看到门下弟子做这样的不智之事,所以你们需要接受惩罚。” 苏胭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应对门下弟子,最终她决定,按照自己的方法来。 人的思想很难改变,尤其是苕月门弟子都很有主见。 她并不需要改变他们,只需要约束。 魏紫雪等人毫无异议,是她们心慌了。 如果这次事情泄露,苏胭原本没死,也会背上大麻烦。魏紫雪道:“但请门主责罚,我们永远追随门主。” 寂静的走道间,一根针落在地面。 医修杜若捂住嘴贴在门上,她只是医者仁心,来提醒苏胭需要换药,真的没想到能听到这种类似邪//教的现场。 在杜若眼中,苏胭的苕月门,俨然是门下弟子个个恶霸,这位门主追责他们,追究的责任居然不是他们胡乱伤人,而是他们没选择一个好的时机伤人。 在这群恶霸被苏胭惩罚后,恶霸还说永远追随她。 天啊,这是什么洗脑之术? 杜若抱紧自己,悄无声息,想一步步挪到医馆一楼,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门无风而开,苏胭道:“请进。” 第57章 ◎身份暴露◎ 房门大敞开, 里面浑身带血的魏紫雪、陆明等人望过来,簇拥着冷脸的苏胭。 杜若艰难道:“我耳朵不太好,什么都没听到……”她抱头慢慢蹲下去, “你们信吗?” 魏紫雪勾勒出一丝琴弦:“门主,现在怎么办?” “再说一次, 请进。”苏胭伸出手, 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杜若没有办法,艰难挪动至这个“人才济济”的房间中。 “请坐。” 苏胭见她不动,亲自走到她身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接触到苏胭后, 杜若才发现她的手真有力, 腰肢纤长, 手腕细弱, 却充盈着那么可怕的力量。 苏胭眼眸如沉珠:“你放心, 我不杀医修,尤其是刚替我看病的医修。” 杜若勉强咧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意:“谢谢你还有点操守……”魏紫雪瞪过来, 杜若都快哭了, “我不是骂你,我是真心的。” 她这个舌头怎么就打结了呢? 苏胭根本不计较这些话:“我请你进来,是因为楼下那些人的治疗费由我付。” 杜若瑟瑟发抖:“那怎么能让您付呢?我今天义诊, 义诊,不收钱的那种。” 苏胭一笑,她的笑容如冰雪消除, 杜若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置身险境。 苏胭道:“请你放心, 我现在没有打劫的想法, 这是你的地盘。那笔治疗费, 我必须付。”否则,契约会自动作废,那些人消失的记忆会自动回到他们脑海中。 “我的意思是——”她俯下身,握住杜若抖成筛糠的手,绝美的眼瞥向怕成一团的杜若。 杜若牙一咬,要杀就杀,来个痛快的吧! “你的手颤得不成样子,刚才给我治伤时,你并不擅长缝线、动刀一类。”苏胭道,“这些事,我们可以代劳,以此抵消治疗费用,你觉得呢?” 杜若:…… 她不敢说不。 杜若的确胆子小,她的手天生的鸡爪疯,比如拿起一个东西时不会抖,但拿起东西对准瓶口放进去,手就抖得不成样子,以前师父给她用各种办法治过,都不见成效。 杜若仍然想成为一名医修,除开动刀外,她医术非常高。 但师父不许她出门行医,师父说她不具备独立开医馆的能力,杜若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在万相城的医馆称得上爆满,哪怕一到动刀缝线时就出岔子,但因为其余方面的医术很高,她的医馆照样有人来。 杜若、苏胭一行人下楼。 被魏紫雪等人所伤的修士们现在没有这点记忆,默默养伤。 杜若小声道:“你们坐就行了,我的医馆没太多人来。”今天已经算是人数爆满。 “韩师兄,你去门口。”苏胭道,韩展言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苏胭对杜若微笑:“这里位置的确有些偏,万相城的生意应该不太好做,想拿地段好的铺面不容易。” 杜若下意识道:“对!”她忍不住抱怨,“就这个小二层楼,位置这么偏,一个月也要我整整三万灵石的租金。” 怎么不去抢!! 杜若抱怨完,瞳孔一缩,她刚才怎么忘了这个人杀人如麻,不自觉和她说了真心话? 杜若抿紧唇,苏胭并不在意她的无礼,坐在她身侧,听见有人要水后,苏胭起身递了一杯过去。 比起现在紧张的杜若,她不像杀人如麻的魔教头目,反而使人如遭春风。 魔煞之气向来能蛊惑人,苏胭这次吸收了这么多小金蛇的毒,加上龙脉的龙气,魔刀的神通月令七杀已经快完成。她也慢慢不自觉显露这样能蛊惑人、使人放松的气质。 韩展言很快用魅道能力拉来一些客人。 杜若抬头,看见这么多人,本下意识又惊又喜,又很快压下去。 师父教过她,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人无病。 “你们都来看病治伤吗?”杜若攥起裙角。 几人点头,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修看到是杜若后,一皱眉:“不行不行,换一家,上次我来这儿取妖兽獠牙,差点没把我戳死。” 杜若眉眼显而易见黯淡起来。 苏胭拦住那人:“那些杂活儿不是我家大夫的事儿,她只负责疑难杂症,这次你再试试?” 那名男修本来不想试试,可一看,这间小小的医馆有这么多气质不俗的人,难道那个医修真有几分本事? 男修道:“这次你们谁负责取獠牙?” “我。”苏胭道。 男修似乎在犹豫,可看了看苏胭的脸,一点头:“行,我先来,要是还是和上次一样,我立即带着我这些师弟们走。” 男修说完,利落一脱衣服,露出背上插的整整五根妖兽獠牙,连碎渣都嵌入肉里,上面有毒液渗透,很麻烦。 杜若瞧了一眼,小声说:“这是风纹猪的獠牙,不巧的是,旁边沾幽灵草的草液。草液的毒和风纹猪的毒混合在一起,一个麻痹手脚,一个却又是让人手舞足蹈发猪疯,两相交杂起来,他看似能动能跳,但再耽搁多一会儿,他之后大脑会被风纹猪毒侵入,时刻保持亢奋,但全身都会僵硬到不能动,十分受折磨。” 男修额间的汗就滴下来了,这医修确实算有点本事,认识幽灵草。 但她会治吗?这个医馆并不出名。 男修咬牙:“你不能治我马上走,别耽搁我时间。” 杜若说:“我会,小毒而已。” 师父最喜欢用混杂的毒来考她,这种毒在杜若解决的毒中都不值一提。 唯一麻烦的是,杜若不大会处理伤口,这人背上的伤确实吓人,如果一个没处理好,碎屑深入内部,毒液侵蚀入经脉,那就完了。 幽灵草的草液成红色,本就和血颜色相近。 这种伤,非常难处理,哪怕交给杜若那些师兄师姐,她们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治。 杜若先给苏胭说了关系利害,苏胭不是医修,纵然刀法超群,也不一定能精细到这份程度。 杜若道:“他现在的情况,万相城内能救他的医修只有三个半。我因为不能处理伤口,只能算半个。另外三个据我所知都出去采药了。” 她建议:“要不把背后这层肉全部削了?我只能这样救你。” 男修:…… 这么毒辣的吗??你们医修果然有点子冷酷在身上。 苏胭仔细看他背部的伤:“不一定。”她抚上其中一点细弱的獠牙碎屑,手指一弹,那根碎屑刚好颤出皮肉,一丝血都没带出来。 她对力的把握、灵力的把握已经到了一种堪称恐怖的地步。 这一手,让杜若本要说的话咽进肚子里:“那我们试试。” 总比削了背部所有肉来得好。 杜若不能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也不想再有患者进入她的医馆却怀疑她。她深吸一口气,开始配药、指挥苏胭怎么做。 苏胭用烧酒给魔刀消了消毒,她的魔刀能变大变小,用着得心应手。 一根根碎屑、獠牙和着已经不能要的腐肉从男修背部取出,苏胭自始至终连表情都没变过,十分悠闲,下刀轻重适度。 取一些碎屑时,那名男修甚至一点痛都没感受到,取更深的刺,疼痛也只是一瞬就消失。 唯独在取大根獠牙时,苏胭相对下了狠手,那名男修浑身绷紧,麻沸散对这种程度的伤不大起作用了,他一动,苏胭那边的操作就会受影响。 这也是很令医修头疼的一点,病人不大配合。 苏胭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砍晕那名男修,等那名男修再痛醒时,伤口已经处理好,连药都上好了。 他声音嘶哑:“成功没?” 杜若道:“当然成功啦,这是我见过处理得最好的伤口!等你有力气动后你就可以走了。” 男修道:“多、多谢。” 众所周知,医修说的不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痛,他们称之为有点感觉。 但这男修除开取大獠牙时,的确不痛,取大獠牙时那个手刀也非常快准狠,解决这么严重的伤只用痛这么一小下,他很乐意。 男修很快被抬着下去。 苏胭、杜若一起治疗下个患者,这个患者的毒蔓延到骨头上,要刮骨疗毒。 苏胭麻利切开他的皮肉,看见骨头后,用魔刀刮来刮去,一点没伤到多余的地方。杜若根本不敢看这个血腥的场面。 其实她很好奇,为什么这名女修明明是刀修,对医修的东西上手这么快?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1节 医修需要的是极度精细,极度轻微,和刀修是不同的。 那名患者躺在床上,也很害怕,他越看苏胭的脸,越觉得有点诡异的熟悉。 这名修士,来自南宁州。 他曾经见过一次盛大的杀鹿事件。一个女修在市场卖鹿肉,本来是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但是她的刀法太妙了。切个鹿肉,能精准剥出鹿筋鹿皮不稀奇。 稀奇的是一个修士要鹿眼,但要不带血气还保持纹样的鹿眼。 这名女修真做到了,连鹿眼上晶状体的每一丝形状,都被她用刀切得保持生前的模样,那可是十多万道刀,就在一个小小的鹿眼上。 她能满足别人的任何要求,那头鹿身上的任何一点东西都没被浪费,包括但不限于死皮。 后来,这名修士才知道,她根本不是卖鹿肉的,而是一名杀手。 被杀的鹿妖作恶多端,□□掳掠无恶不作,上了杀手玉简。结果她杀了鹿妖后,拖出去就给卖了…… 于是苏胭正常的卖鹿肉行为被理解为心理变态、分/尸//狂魔,为了钱无恶不作。 这个事件吓得一些年纪轻的修士从此不敢路过那个修士,在南宁州,现在还有那名杀手的传说,每当小孩夜哭,父母就会亲切地告诉小孩,有一名杀手,喜欢在雨夜出没,听见动静后就推开门…… 这名修士现在脸色发白,因为害怕,嘴唇哆嗦。 苏胭那张天仙似的脸在他眼中宛如修罗,这名修士终于忍不住:“阁、阁下,您是南宁州的修士吗?” “是,有事?”苏胭头也不抬。 修士更害怕:“……您之前吃过鹿肉吗?” 苏胭终于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吃过,味道不错。”她把变小的魔刀在自己手上转来转去,“你想问那件事?” 修士实在忍不住,确定是苏胭后,他感觉小命凉了一半。 苏胭道:“认出来了?我这么有名气吗?” 修士不想死,他勉强苦笑:“您的大名,如雷贯耳。” “嗯,我刀法不错吧,这些人都是我和大夫一起治的,下次你要治伤或者杀人,都可以来找我,毕竟我比较专业。” 修士冷汗涔涔:“一定一定。” 杜若听得云里雾里,杀人比较专业?她唰的低下头,自己忙自己的事,就当没听到好了。 苏胭又道:“说起来,你中的是金光虫的毒,金光虫咬人后,人的骨头会附上一层黄金,黄金可炼器。现在你拿这些黄金有用吗?如果你不想见到它们,能不能给我?” 那名修士:…… “能能能,您请您请。”笑话,他看见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东西都害怕,怎么可能要。 不过这个杀手,真是和传闻中一样凶残、抠门。 苏胭处理完这个修士后,她的玉简忽然闪烁起来。 谢和璧之前和苏胭交换了玉简信息,现在分开不过一天,谢和璧便联系她:“胭胭,你可有好些?在做什么?” 第58章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谢和璧始终放心不下苏胭。 客观来说, 他知晓这也许是无谓的担心,苏胭比他想的还要强许多,她自己可能都不在意伤势, 但谢和璧在乎。 谢和璧此时已换一身青衫,他没压着境界, 突破元婴后, 更显得俊美冰冷。若仅是普通元婴还好,可谢和璧练就九转元婴,修为比元婴期高,让他更显威势莫测。 偏偏面对苏胭时,他收起所有锋芒, 宛如一个世家翩翩公子。 苏胭现在需要单手刮骨, 另一只肩膀受伤, 拿不动东西。她只能将玉简放在一旁, 也就是放上去的瞬间, 触动玉简的机制,谢和璧的投影投在医馆中央。 韩展言拧眉:“是他?” 所有人都看见一贯冷淡的谢和璧对苏胭称得上温和, 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在一块儿, 谢和璧特意传讯来询问她的伤情。 八卦的眼神在医馆里彼此汇聚,若非苏胭凶名在外,他们定然还能发出几句了然的怪笑。 苏胭微微蹙眉, 一拨玉简:“在刮别人的骨头。” 玉简换了个方向,谢和璧看到那名修士鲜血淋漓可见白骨的小腿,场面十分血腥, 连惯常打打杀杀的修士都觉得作呕。 他们的打杀是逼不得已, 又不是喜欢看这些东西。 谢和璧倒是不避讳:“你在帮他处理伤口?只是太血腥了些, 你的伤需要安神静养, 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一份安神水玉来。” 说完,也不等苏胭拒绝,风度翩翩一颔首:“谢琅找我,明日再会。” 玉简关闭。 安神水玉是放置在水里的一块通体淡绿的玉,比安神香香味更淡,颜值更高,还有洗涤身心的作用,更受女修喜欢。 不少修士心里腹诽,他们并不觉得苏胭需要安神静养,她连别人中的黄金毒都要,心理素质倍儿好,比起她,他们更适合用安神水玉抚平受伤的心灵。 谢和璧是把这位苏胭当成灯笼美人吗? 那眼睛得多瞎啊。 苏胭没给别人八卦儿女情长的爱好,冷冷道:“相互救命之恩,谁喜欢多想,谁就……”她亮亮魔刀,修士们立刻眼观鼻鼻关心,闭目养神。 直到月上树梢,杜若实在没了力气,医馆才关门。 苏胭等人也要收拾收拾东西去万道仙府,杜若看着他们收拾东西要走,鼓足勇气:“你们等等。” 苏胭偏头看向她:“还有事?” 她身上的气质还是很危险,杜若非常敏感,照理,她会惧怕这种危险。但此刻杜若用理智压抑害怕,坚定道:“这次多谢你们,你,你们之后还能来帮忙吗?我能支付报酬。” 苏胭听到她牙关都在打颤,声音稍缓,在杜若耳中如春风,又如细雨,带着危险的蛊惑。 她和韩展言的蛊惑并不一样,韩展言是魅道,他知道怎么蛊惑人心,而苏胭则是修危险的魔煞气,天长日久,自然而然成了这副模样。 “你现在不怕我们杀人如麻?”苏胭问。 杜若脸一红,接着道:“不怕。你们不是那种人。” 苏胭低笑一声,收起笑意,一下拒人于千里之外:“杜大夫,今天是一个意外。我们的脾气没有你想象中坏,也没有你想象中温和,今日只是做生意抵债。” 苏胭脾气真不太好,她很有自知之明。 杜若仍然坚持:“在你们来之前,我的医馆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我也从没有安心地处理过这些病症,我因为紧张,发挥都都不太好,今天却完全不同。我见过许多脾气不好的师兄师姐,但他们都是不错的医修。” “我师尊告诉过我,医修的天职只是治病救人,一个人当她在治病救人时,她也是医修,我们每个人都是伤者,也每个人都是医修。” “不错的话。”苏胭道,但这又如何? “你们可以留下来吗?我需要你们帮我。”杜若从苏胭的一些言行举止中,大概看出她喜欢什么。 这个人不喜欢美男子,什么档次的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只喜欢灵石。 杜若搬出今日的进账:“我有灵石,你们可以帮我吗?我知道你们忙,你们只用每五天来帮一天忙就可以了。我医术不错,你们在一旁耳濡目染,会一点医术总是好的。” 杜若真是受够了伤者对她的轻视,有了苏胭她们,她就如虎添翼。 苏胭和韩展言对视一眼:“可以,但我需要告知你我们有一个副业,是杀手,以后说不定会继续有人认出我,你能否接受?” 真、真是杀手? 杜若其实猜到一点点,但不是特别敢确定,杀手和医修,两个如同天敌的职业凑在一起。 杜若思考半瞬:“我能接受,师父告诉过我,杀手是收钱办事了解恩怨,我是给你们钱让你们帮助我治病救人,这是一样的。” …… 苏胭答应后,和韩展言、陆明等人一起回到万道仙府。 金原现在目力极好,能看到星空之上,魏紫雪一边走,一边弄笛,悠扬的乐声和着微风。 韩展言忽然道:“若说修士的宿命是孤独,那我宁愿舍弃父亲母爱,舍弃男女之情,我们要一直一路同行。” 陆明转了转笔:“一路同行,永不分离。” 魏紫雪把手搭上来:“一路同行,永不分离。” 苏胭、阴南光、祝青随后跟上,他们的手搭得非常紧,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一个奇怪的、日薄西山的门派。他们行事古怪,不够面面俱到,总能让人感受到尖锐。 但这又如何? 我们有彼此,我们互相理解,互为掣肘,是彼此最牢不可破的后盾。 万道仙府办事的效率很快,仙门大开之后,来一探虚实的宗门世家数不胜数。 万道仙府的长老们忙都忙不过来,为了顺利表示自己很忙,脱不开身,万道仙府赶紧统计成功进入万道仙府的弟子和拿到奖励灵石的名额。 并为此,举办一个盛会。 不鸳道君容貌甜美,颇具亲和力,公布名单:“剑院:钟语溪。” 钟语溪不再,明流真君起身,他是水剑真君,此时身上像环绕着低低的水压,替钟语溪拿了那三十万灵石后退场。 退场前,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锁定在苏胭身上,眼里有浓郁敌意。 他昨夜占星,他的弟子钟语溪的本命星辰旁,多了一颗赤色的星辰。双星汇聚,争锋夺利。 苏胭看到明流真君,她仰起头,毫不示弱回望,手按在魔刀上。 来找她麻烦啊。 明流真君暗骂了一声疯子,这种招式古怪、法门多样的疯子,既然注定早死,和她对上根本不划算。 哪怕自己的徒弟因她失去一只手,明流真君也不得不忍下此气。 “刀院,苏胭。” “切……” 一群切声响起,刀院这次参加考核的人,都知道苏胭一个人囊括了大部分所谓的刀,就为了这些灵石。 这次青龙之事,万道仙府认为能从青龙龙爪下活下来的,不是有保命的智慧就是有足够的气运,所以都视作通过考核。这些人都知道苏胭的苟,她上去领灵石的那刻,不约而同发出切声。 要不是青龙,他们就都落选了。 苏胭定睛一看,好多黑刀门弟子。 她面色一点没变,半点不引以为耻,领了灵石后就下去,脸皮之厚令人叹为观止。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2节 黑玄咬牙,这个畜生,是一点情面不讲,明知道他们也在,都不和他们一块儿合作。 黑玄猫着腰过去找她:“苏胭,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一起合作?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 苏胭正数自己的灵石,往乾坤袋一放:“是吗?我怎么没在山河阵看到你们几个呢?” 她微笑,气度雅然:“让我猜猜,你是担心我又占你便宜,还是担心其他什么,特意把脸给改了吧。” 黑玄:…… “也不能怪我,在南宁州你欺负我们多少次?我的弟子都觉得你会坏事。” “那不就结了,自己把人往坏处想,现在怪我没给你们留刀,麻溜爪巴。” 黑玄捂着心脏被气走了。 紧接着,各院得到奖励的弟子都上去领灵石,苕月门除开撞院的两名弟子只领到一份,其余人都各有一份。 苏胭原本没打算要他们这部分灵石,修炼到这份儿上,道的区别渐渐显现不同,他们都有自己要买的、甚至是定制的法宝。 但是,魏紫雪交来一个乾坤袋:“门主。” 祝青他们也全都拿出来。 苏胭道:“不要,你们自己留着用。”她继续把目光锁定在器院和丹院上,虽然临风阁有这类室相,但苏胭看得很清楚,她能混进去临风阁,纯粹因为机关术到今日已经没落得不行了。 而苗六花等室相,和她的差距就像是天地,她不可能去麻烦她们。 还是看看万道仙府的器院,丹院的好苗子比较好。 祝青他们则把灵石都塞给苏胭:“门主,留着吧,这种横财机会少有,谢和璧那种人也少有,把灵石统一支配用得久一些。” 苏胭大为感动:“我真的不想要。” 一边说着,一边实在忍不了别人往她兜里塞钱的快乐,麻利把灵石收起来:“你们放心,之后我会把大家的法宝全部修缮一遍,该添的全添。衣服也新做两身。” 万道仙府几位真君站在水镜前,觉得辣眼睛。 他们想知道苏胭身上的秘密,尤其是关于青龙的事,特意用临风阁一位室相炼制的高级水镜偷窥她,这次确实没被发现,但是,很辣眼睛。 他们看见昨夜万道仙府没开门,苏胭等人在树上睡了一晚上。 有吸血蚊去吸她的血,被苏胭装到她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据说是打算卖掉。 总之,她就没提过关于青龙的事儿。 这么重要的事,不和她门中弟子说,不知道在干什么! 血刃真君咬牙切齿:“这么多灵石,她就只打算修一点法宝、买两身衣裳?”血刃真君怒冲冲拂袖,一关水镜:“浪费本君时间!” 灵襄真君笑着说:“她还是个孩子,遭逢大难后想放松放松也说不定。” 灵襄真君是名法修,温柔美丽,言语和缓。血刃真君压根不给她面子,拂袖走了。 灵襄真君叹一口气:“总之,谢和璧那边肯定已经有了一套完备的说辞,他和谢家,我们都开罪不起。若是仙门虚无缥缈也就罢了,可青凤门那边的万仙谷也出了事。” “现在,大家都知道仙门能再开,万仙谷和仙门息息相关。苏胭是苕月门主,万仙谷曾经就是苕月门所制造出来,她已经在这个旋涡中,挣扎不开。” 忘尘真君笑呵呵道:“吃水不忘挖井人,本君的建议是安抚她。” 灵襄真君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想法。 可是,青凤门的人已经赶来,青凤门守了万仙谷这么多年,万仙谷都如一潭死水,苏胭一去,万仙谷就活了起来。 他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我想,她是个聪明人,又同万道仙府有缘,会知道怎么选。”灵襄真君道。 另一边,苏胭一行人被带到万道仙府的弟子住处。 赵轻介绍道:“我们万道仙府有几所住处,也有几处食园,你们都是这次考核的佼佼者,可以免费使用这些东西。但是,仅限于初级。” 赵轻把他们带去一个住处,里面环境用三个字可以囊括:脏、乱、差。 一只尾巴长长的老鼠见到新人来,一溜烟儿从脚底溜过去。 苏胭移开脚:“新邻居?挺热情。” “哈哈哈。”赵轻尴尬打着哈哈,“这里环境不怎么好,如果你们加一点灵石,可以住另外的住处,也不会像这里一样这么挤。” “没事。”苏胭道,“这就是我师弟梦寐以求想住的天堂,多谢你们实现他多年以来的梦想。” 赵轻:??? 祝青狂热地看着刚才大老鼠离开的方向,作为御兽师,他的爱好就是人与兽和谐相处。 赵轻背后一寒,硬着头皮:“那真是巧了啊,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可是这里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是吗?说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苏胭道,她想了想,觉得措辞不雅,“说出来让我们替你分担分担。” 第59章 ◎我们来等价交换◎ 赵轻有点渗得慌, 但他一路走来,这位苏门主给他的印象还算好。 万道仙府太多修二代,个个眼高于顶, 这位苏门主虽然有些不合大众,但同他的交谈称得上进退得宜, 哪怕有时她倦了, 也直接让那位韩展言来作陪。 因此,赵轻硬着头皮给苏胭介绍:“这里闹鬼。” “修士会怕鬼?”苏胭询问,暴力些的一道雷诀下去可使游魂四分五裂,温和些的也可令鬼魂不得靠近,不是所有鬼魂都像白璇那样, 生前是道门高徒, 死后也如此厉害。 赵轻说:“若是普通的鬼, 自然不怕, 可这里的鬼杀不得。” “这儿的鬼叫做狐鬼, 它们对万道仙府曾有大恩,如今哪怕变作了鬼, 万道仙府也不允许弟子诛杀它们。”赵轻苦笑, “何况,我们哪里杀得了?狐鬼王实力强悍,自万道仙府创立之初就存在, 她护着大小狐鬼,我们谁也不敢动。” “只是苦了只能住这里的弟子。” 说着,走廊中走过去一个面色苍白、眼窝凹陷, 浑身缠着阴气的男子。 赵轻捞他一把:“李方!” 李方甩开他的手, 脚步虚浮朝前走去, 嘴里呢喃着:“媚儿、媚儿。” 赵轻暗骂一声, 对苏胭道:“现在住在这里的弟子要么是鬼修,以为自己能不惧阴气,要么就是李方这样,不愿多掏灵石去住别的房间,自以为不怕狐鬼,住在这里,天长日久就被迷了心智。” “死在这里的弟子,已经有五十多位,都是阳气损耗而亡。” 赵轻警告似的看向人群中的阴南光:“你是鬼修,那我要提醒你,别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这里的狐鬼同其他地方的狐鬼不一样。” 阴南光不以为然,抓着招魂幡不说话,韩展言替他道:“多谢赵师兄。” 赵轻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们仍然打算住这儿?” “嗯。”苏胭颔首,“辛苦赵师兄了。” 赵轻无奈,良言难劝该死鬼,他提醒她们这么多,可不单单是为了升级住处的钱,谁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送死呢? 赵轻叹着气离开,似乎是要去找李方的师长。 等他的身影看不见了,韩展言才问:“门主有什么想法?” 门主虽然抠门,但并不会为了一点灵石让弟子涉险,嗯……应该不会。 苏胭环顾阴森杂乱的住处:“万道仙府不也希望有人住进来吗?” “万道仙府如若真不想这里来人,把这里封了就是。它却继续用低廉的价格开放这里,比起让弟子送死,更像是需要找到合适的人解决这里的事。” “所以,门主想勘破这里的谜团?” 苏胭道:“没被人找到过的宝物,总是惹人心动。” “我们先找房间住吧,这里可能不太平,暂时几人一间住处,自己分配。” 魏紫雪立即挽着苏胭的胳膊:“门主,我和你一块儿。” “嗯。”眼见着两人亲亲热热就要进房间去,祝青脸绿了:“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魏紫雪扭脸,“和我一起住不太好,和你们谁一起住好?” 韩展言咳嗽一声,陆明也有点羞臊。 祝青涨红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和阴南光一块儿住不好。” 阴南光森森凑过来:“和我一起住委屈你了?你抱着你的死老鼠一起过吧。” 祝青:…… 苏胭沉吟一下:“七师弟的意思是,战力分配不均?” “我们各有所长,但目前来说按战力,也就是攻击手段比较擅长杀人的,就是我,大师兄,三师姐,还有二师兄。” 剩下的韩展言擅长魅道,并不适合比斗。鬼修、御兽师也不太适合。 “我们得暂时交叉分房。”苏胭说,“大师兄,你是体修,和韩师弟一块儿睡。二师兄,你是儒修,和阴师弟一块儿睡。” 苏胭顿了,这里没有强大的兽,祝青还没有本命兽,他的战力最低,交给其他人带她不放心。 苏胭道:“祝青,你先和我一间房。三师姐,你也一块儿。” 魏紫雪的琴可攻可辅,她们两个人搭上一个菜鸡祝青,才算得上比较完美。 在韩展言、陆明等人强行展开的欢笑中,祝青和苏胭、魏紫雪一块儿进了房间。 祝青不大开心得起来,因为韩展言、陆明悄悄对他抹了抹脖子。 她们三人随意打扫一下房间,这间住所里其他房间住了零星的几户,因为闹狐鬼的事,一些仙府弟子白天偶尔溜进来,推销一些辟邪之物。 苏胭看了看墙壁上关于辟邪玉卖家的联系方式,掏出纸写上几个大字:“推销勿入,兜比脸干净” “送钱请进” “非请勿入,格杀勿论” 写完这么有威慑力的字后,苏胭收拾自己的床,祝青瞄了一眼:“门主,要是别人闯进来,真要杀了吗?” “杀什么?吓一吓而已,随意杀人要赔钱的,顶多折磨一番就好了。”苏胭道。 忽而,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 祝青屏住呼吸,看了眼门下细缝,小声道:“能这样敲门的,要么是韩师兄,要么是陆师兄,但他们今天没一个人穿青色。” 屋内的火焰跳动几下,一阵阴气袭来。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3节 魏紫雪无声握紧长琴:“来得这么快?”按照那个李方的状态,这里的狐鬼应该是慢慢损耗活人阳气,直到活人分不清真幻时,才趁虚而入。 她们这才进来第一天。 苏胭道:“也许是太久没人来,寂寞无聊了呢?” 她抵住门把手,一把拉开,门外阴气幢幢,入目的却是谢和璧的脸。 他身长玉立,虚空兽跟在他旁边,对屋内的敌意视而不见,谢和璧只看向苏胭:“刚才碰见了几个东西,不过已经赶走了。” 他掸掸身上的衣袍,上面的确沾了些阴气。 苏胭道:“请进。” 魏紫雪有点担心,这真是谢和璧?不是狐鬼所化? 苏胭倒是不担心,谢和璧同她有契约的联系,这个谢和璧为真。 谢和璧进来,虚空兽也跟着一块儿,虚空兽雪白的长鬃到了这种地方,它本来有些下不去脚。可它蔚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包袱,担心别人说高贵的虚空兽嫌贫爱富,于是坚定地踩了上去。 谢和璧更不在意室内陈设好坏,他拿出一方安神水玉,却是天青颜色,区别于一般安神水玉。 这方安神水玉,如同一座山峰,悬崖高耸,天青色的峭壁上有道道水流纹路,又像是刀纹,很适合苏胭。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 谢和璧说:“有盛放之物吗?” 苏胭连碗都没有一只,当然没有,谢和璧来之前就大概猜到她没有,但并未提前带来东西,他像是临时起意一般,寒冰一样的灵力从手中泄出,蜿蜒成一道似乎是冰河的容器。 他再把安神水玉放置于冰河中央,山水相得益彰。 “你觉得如何?”他问。 苏胭没什么审美,她好似一直以来对美的事物就没什么追求,反而喜欢破败杂乱。 但,哪怕以她为零的审美来看,这个东西也不错。 在苏胭观赏安神水玉时,谢和璧终于可以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们今夜,一块休息?” 他指的显然是苏胭、魏紫雪以及……祝青。 祝青在其中格格不入,谢和璧大致能猜到是因为这里的狐鬼,但心中的冒犯感仍然挥之不去。他敛目,尽量不让自己显得有攻击性。 苏胭是一片柳絮,自由到随时能飘离。 苏胭看了看安神水玉后回答:“是。” 周遭的空气有瞬间低温,又再度回升,谢和璧尽力压下心底的躁动:“为了应对狐鬼?” 他道:“如若是因为狐鬼,可以劳驾你同我出去一趟吗?我曾经和狐鬼打过一些交道。”谢和璧打消苏胭的疑虑,“就在门口,不用走远。” 所以,她不用担心这是调虎离山。 苏胭放下安神水玉,先让魏紫雪冷静,再道:“可以。” 苏胭、虚空兽、谢和璧一起出去,谢和璧忽然支开了结界,虚空兽惊讶地看着他,立马窜到苏胭身旁。 如果遗光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它一定会帮苏胭。高贵、圣洁、正义的虚空兽,只会守护心中正义,哪怕遗光生气,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苏胭触到冰冷结界:“要做什么?” “我保护我师弟,和他一间房就能让你失态?”苏胭表示不解,“吃醋能理解,看到山西就想吃醋溜青椒,就有点令人震惊了。” 谢和璧明知是狐鬼,还能想这么多? 谢和璧不在乎她阴阳怪气的话:“抱歉,我的确有些失态,但这个结界并非为了束缚你,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撤开。” “……我这样的心态,在你看来的确有些奇怪,连我自己也不可思议。不过我想,我们并不需要纠结于心中所想。当我不喜欢一件事时,我不会强迫你、勉强你顺从我的心意,而是同你交换,让你同意不和他一块,这样我想你能够接受。” 苏胭能听懂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要从根源上解决她防范狐鬼的问题,也就不会再和祝青一间房。 就,逻辑虽然很通透,但还是很奇怪的样子。 虚空兽却觉得谢和璧做得没错,等价交换,公平正义,是它们虚空兽最喜欢的。 虚空兽朝谢和璧赞叹望去,不愧是遗光,心有所属,却这么的有分寸。 苏胭默默和虚空兽对视,虚空兽又心虚低下头。 谢和璧道:“狐鬼,来源于万道仙府创立之处。万道仙府的创立同苕月门、上界神龙、仙府府尊、灵王狐山密不可分。” “灵王?”苏胭问。 “对,如今的狐鬼王,曾经是统御万灵的灵王,她在万道仙府创立之后化为鬼。”谢和璧一顿,“化鬼时,她最后的话是要苕月门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这处居所,如若你们在这里待得久一些,就能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困阵,把她约束在这里。” 苏胭懂了,如果不是这处居所,现在苕月门应该全体都无了。 难怪,她从进入这里就感受到一股细微的、和万魔渊非常类似的气息。 谢和璧最后道:“我来此,是奉灵襄真君之命,也是奉谢家之命,同你共同解决此事。” 苏胭点头,看来,她身上、应该说苕月门身上还是有不少值得万道仙府、谢家在意的东西。 她一拍手:“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 谢和璧凝望她,他本冷漠如雪,但看着苏胭时如春水化雪,是毫不掩饰的偏爱和独特:“万道仙府我不知道,但我奉的谢家之命,由我自己制定。” “我相信,无需任何外物,你只需要按你要走的路走下去,仅仅同谢家和睦,就能值得我今日所为。” 也就是不需要报酬,他看重的不是什么苕月门门主的身份,也不是万魔渊万仙谷,仅仅是苏胭个人的能力以及她的未来。 风乍起,谢和璧的冰雪结界陡然破碎,这股冰寒之气甚至压得阴气不敢冒头。 冰雪破碎瞬间,苏胭好似听到谢和璧轻声而坚定的呢喃:“若我私人的请求,此刻我只想你在保护你师弟之余,别同他一间房。” 一股翠绿阴风划过,苏胭看不到谢和璧的表情。 但她袖里的契约在发烫,谢和璧刚才的心绪,隐隐想冲破那纸好友契约的束缚。 砰砰砰三声,什么东西倒下。 尖锐的狐狸嗓音刺破夜空,几个陌生的声音慌乱响起:“谁、谁?什么人?” 谢和璧在苏胭耳畔道:“他们来自青凤门,来此是因为青龙之事。” “我去祝青、金原房间,你去找陆明,记得,别杀狐鬼。” 第60章 ◎奇奇怪怪占有欲◎ 苏胭火急火燎赶去陆明的房间, 里面已经阴气冲天。 门缝处数十只黑色鬼手仅仅扒着门缝,苏胭原本想一刀给它们剁了,思及狐鬼背后的渊源, 把魔刀咬在嘴上,一脚踹上黑手, 黑手吃痛, 瑟缩几下。 里边传来阴南光慌乱的叫喊:“别别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苏胭下脚更重,门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房门咣当打开。 两名堪称绝色的美貌女子把阴南光、祝明按在桌上, 眼睛呈绿色, 见苏胭进来, 她们露出一个邪气的笑, 嘴里长着狐狸似的犬牙。 其中一名美貌狐鬼手指在阴南光身上打转, 阴南光的招魂幡里迅速释放出百多只鬼魂,用自己的身躯挡在阴南光面前, 狐鬼大怒:“这么多臭男人。” 另一名狐鬼道:“姐姐, 别玩儿了,王说了,对他们格杀勿论。” 两名狐鬼身后张开硕大的尾巴, 就要吸食陆明、阴南光,几千只小狐鬼密密麻麻扑向苏胭。 苏胭一脚踹开几十只,再解开乾坤袋, 释放出酒楼之灵。经过她的改造, 酒楼之灵身上挂的已经不只是红辣椒、大蒜头, 而是用精铁制造的机关。 它甩出锁链, 锁链张开,像捕蚊一样,每个狐鬼都被捕到锁链上。 酒楼之灵身上挂满千只狐鬼,看起来宛如宝塔,森冷骇人。它张开大手,一拳锤到地面,裂缝张开,酒仙之酒喷涌而出。 一股酒香传遍大楼。 苏胭早有准备,关闭了全身所有窍,能最大限度地多抵抗酒仙之酒。 陆明此时一笔横在狐鬼嘴中,他进退两难,杀掉狐鬼会触怒狐鬼王,不杀掉狐鬼现在就要死,陆明只能拼命抵抗,给苏胭争取时间。 阴南光作为战五渣,手段阴毒但这时候用不上,他召唤的鬼魂们前仆后继抱住狐鬼的大腿,借此拖延时间。 片刻后,两名狐鬼的魂体受了酒仙之酒的影响,晕倒在地。 阴南光没好到哪儿去,刚说一声“门主”就醉倒得不省人事。 苏胭对陆明道:“封住全身所有能吸纳灵力、气味的窍门。连皮肤也别放过,能撑久一点是一点。” 陆明照做,做完后,苏胭道:“扛着他和我走。” 陆明本要去扛,肩膀却已被狐鬼抓伤,苏胭道:“拖着也行。” 于是陆明拖着人事不省的阴南光同苏胭一起到同谢和璧约好的地点。 谢和璧等人已经等在那儿,金原手心开了一条裂缝,一条黑线蔓延到手腕,显然,他吞噬了一些狐鬼。为了不杀它们,他没有用嘴,但这样对金原的伤害也很大。 如果黑线蔓延到心脏,金原就会彻底丧失神智。并且,因为吸入狐鬼,他也吸了不少酒味,眼皮一翻,也倒了。 苏胭:…… 经过一场残酷的战役,敌方没给苕月门带来任何损失,但她的酒仙之酒已经放到两个师兄弟,妙啊。 苏胭敲了敲酒楼之灵,酒楼之灵心领神会,把他们全部吞到腹内,也就是属于酒楼之灵的界中,暂时隔绝外面的狐鬼。 谢和璧的目光隐约落在苏胭身上,似乎是在看她可有受伤。 苏胭已经习惯他拿自己当灯笼美人,把醉晕的阴南光放在海面后问:“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她要先确认谢和璧的想法和她的想法不会冲突。 谢和璧回答得很快:“狐鬼王的目标是苕月门,我需要你同我一块儿出去。”酒仙之酒,对于大多数狐鬼能够起效,但对于狐鬼王来说,毫无作用。 “好。”苏胭转身就要同谢和璧一块儿出去。 魏紫雪、韩展言一起开口:“门主。”魏紫雪跑过来:“我们不能跟着一起去?” “你们先留下,一会儿有其余事要你们去做。”苏胭在魏紫雪耳边耳语几句。 魏紫雪这才勉强答应。 苏胭同谢和璧如同青白双鹤,并排飞至空中,在碧波蓝天中离开这个界。 飞出去的刹那,苏胭道:“你令我有点意外,我一直以为,你下意识拿我纸糊的人,以为我一阵风就能吹倒。”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4节 这也是一大奇观,她都不知道跟谢和璧闹了多少次,谢和璧每每知晓她的凶残,还能眼瞎心误至此,实在是一大奇观。 谢和璧淡淡勾唇,在长风中使人沉醉。 “我的确觉得你需要保护,这源自世家男子的一些刻板印象。”或者说,刻板的责任感,总认为心中的女子应该在他们的羽翼之下,无论是笑是闹,但都该在他们目之所及的范围之内。 谢和璧在苏胭挑眉前:“但我同样知道,你并不需要这样,也不喜欢如此。我会克制我自己,直到找到令你我都舒适的一个度。” “无论是青龙还是狐鬼王,都只是你刀下一道磨刀石而已。” 苏胭被说得心花怒放,说得没错,都只是她的磨刀石,比如现在,这么多阴气,就令魔刀躁动起来。 苏胭道:“你的打算是什么?你我的实力都不足以同狐鬼王硬碰硬。” “我会和她做一个交易,化解她对苕月门的怨恨,其中有两个难点,第一,狐鬼王深居简出,我们需要先找到她。第二,找到狐鬼王后,她一定会率先杀你,我们需要撑过她的杀招。第三,也许不存在。” “什么叫不存在?”苏胭疑惑。 “根据我掌握到的信息看,曾经那位苕月门门主并非是一个恶事做尽的奸人,他是个枭雄,也许,真正能化解苕月门和狐鬼王怨恨的真相,藏在你身上。” “小心,要出去了。”出口在即,谢和璧自然而然挡在风口。 他绅士地护住苏胭跳出去,青袍飞扬,同这处蔓延阴气的建筑形成极大反差。 走廊中,狐鬼的魂体全部沉沉睡去,走廊里来来去去一些修士死去的肉身,谢和璧道:“是狐鬼王在操控。” 谢和璧看了会儿:“但没事,酒仙的酒不只能让大脑混沌,也能让肌体酸疼,如在云端,自然而然进入睡眠状态。” 随着他话音落下,所有死尸全部瘫软在地。 狐鬼王并未罢休,操纵出长长的头发,头发里什么也没有,自然不怕酒仙的酒,这些长发如铁,穿过门扉,一间间屋子搜寻苏胭等人的下落。 它没找到苏胭,却绑住了几名修士,衣衫上绣着凤凰华丽的尾羽。 “青凤门弟子。”谢和璧道,“最前面那个叫做闻人侯,修为不错,元婴中期。” 但眼下也被狐鬼王毫无尊严地捆成乳猪一般。 头发带着这几人,十分迅猛地不知道往哪儿去了。 苏胭细听,对谢和璧道:“和我来。” 她拿到了青龙的听力,又用没用完的契约拿到了大师兄那里的青龙的目力,再加上龙脉龙气滋养,现在苏胭就像一条低配青龙神,感知能力超强。 谢和璧同她跟上去。 跟到一定时间,他们担心被狐鬼王发现,让虚空兽带着两人进入暗空间。 暗空间属于虚空兽一族的天赋,狐鬼王再强大也发现不了。 很快,苏胭、谢和璧一起来到一处阴气遍布、布满青苔的地方,铁门处长满藤蔓,一滴滴水落下,锈蚀了铁门上的锁。 铁门上空吊着许多尸体,大部分皆为男尸,有的成为骨头架子,有的正在腐烂。阴气太重,这里甚至闻不到臭味,只有无尽的冷和空虚。 空虚。 空气里的寂寞和怨恨,都要化成水,流淌进每个人的心间。 狐鬼王就在铁门之后,她的住所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狐鬼王着一身织锦红衣,绝美的脸上长眉入鬓,她的眼睛也是绿色,但绿得妖冶,绿得让人心中发寒。 她对着梳妆镜正在梳头发,云一样的头发裹住青凤门人的身躯,拉进这间屋子。 “苕月门?”她的声音,能酥透任何一名男子、女子的心。 闻人侯挣扎一下,发现挣扎不动后果断放弃,他敛眸,这狐鬼王有杀他们的实力,却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误认为他们是苕月门人。 如果他回答不是,狐鬼王很可能立即杀了他们。 闻人侯能屈能伸,当即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前辈找我们来,有何要事?晚辈愿为前辈肝脑涂地。” 狐鬼王递给他一枚金钗:“替本王戴上。” 束缚着闻人侯的头发全部解开,闻人侯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接过狐鬼王的金钗,替她戴在头上。 苏胭算是见到闻人侯了,闻人侯是那本小说中的男主,也是钟语溪的命定姻缘。 他强大、沉稳,万花丛中过,勾了无数女修的心,却只钟爱钟语溪,修炼途中遇难成祥,最后和钟语溪一块儿飞升。 狐鬼王纤纤素手摸着闻人侯,闻人侯的手顿时寒得生出冰渣,狐鬼王笑吟吟道:“本王问你呢,你是不是苕月门弟子?” 闻人侯连手臂都被冻住:“是。” 狐鬼王呵呵一笑,继而猛地抽出闻人侯身上的血,凶光大射,她张开爪还要去剥皮。 闻人侯连忙道:“但我派祖师早退出苕月门。” 他说得飞快,狐鬼王的手按到他天灵盖,及时停住:“哦?” “我派祖师同苕月门理念不合,早退了出去,重新建立青凤门,前辈不信请看我身上的衣服、玉简中来往讯息,晚辈确确实实是青凤门弟子无疑。” 狐鬼王从他怀里掏出东西,拿起来一看,果然是青凤门。 “苕月门,我记得他们霸道得很,不会允许弟子退出。”狐鬼王道。 闻人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所以,其实他家祖师应该叫叛逃,但现在苕月门势弱,早就风水轮流转了。 狐鬼王看见闻人侯健壮的躯体,在上面轻轻抚摸,她本是狐灵,自然也有狐的特性。 狐鬼王漫不经心道:“不是苕月门,那让你死得快一些。” 闻人侯坚信她绝对敢下手,心念电转,连忙道:“前辈稍待,难道……”他猛地抬眸:“前辈孤身在此,难道不寂寞吗?” 苏胭、谢和璧:…… 闻人侯悄悄看了眼其余青凤门弟子,很好,都晕死过去了。 “哦?”狐鬼王来了兴趣,“说说看呢,你想取悦本王?” “晚辈只是想,前辈如此天姿国色,困在小小一隅,实在委屈了前辈。”闻人侯秉承对生的向往,居然一把摸住狐鬼王的手,在上面摩挲。 苏胭面无表情欣赏,谢和璧则眸色微沉,他并不想苏胭看到一会儿的场景。 闻人侯和狐鬼王两个一拍即合,一触即发。 闻人侯想着至少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好。狐鬼王则想着一只蝼蚁罢了,玩完再杀也是乐子,就当她今日被苕月门那群畜生气到了的赔偿。 闻人侯已经开始脱裤子。 苏胭睁大眼睛,想看人与鬼能否做点惊世骇俗的事情,之后告诉阴南光。 谢和璧突然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道:“抱歉,但我实在不想你看。”他言辞有礼,词锋收敛,但丝毫没耽搁他动作的稳狠快。 苏胭也没惯着他,一把拍过去。 谢和璧的话再礼貌,也掩盖不住他在这种危险时刻,还压不住对她的占有欲的事实。 谢和璧吃了这一下,脸色都没变,甘之如饴,再在苏胭眼前绽放出万道雪花,苏胭也就错过闻人侯的奇景。 同时,谢和璧不想任由下面的场景变得不可说,脱身暗空间:“晚辈谢和璧,见过灵山前辈。” 他出现那一瞬,狐鬼王在暗空间波动的瞬间就发现他们,头发猛地射来,谢和璧擦着发丝避开,虚空兽跟着跳开。 闻人侯:??? 这里怎么有其他人? 闻人侯暗骂一声,准备先穿好裤子,狐鬼王又朝苏胭而去,苏胭一出现,她就兴奋了。 这是苕月门的后人!这个血味一模一样。 她恨不得啖她之血食她之肉。 闻人侯穿裤子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这里有男有女,他们在这里多久了,又看到刚才的场景多少?闻人侯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第61章 ◎情种?◎ 狐鬼王双手成爪, 发如鬼魅,直直掏向苏胭的心脏。 谢和璧、苏胭同时出手,冰霜覆住狐鬼王的长发, 仅仅一瞬,所有坚冰全部碎裂, 居然只暂缓了瞬间攻势。 苏胭则用上小金蛇们的毒, 魔刀上出现龙蛇混杂的奇毒,以长发为媒,朝狐鬼王而去。 龙蛇奇毒能毒害魂体,狐鬼王……也是怕的,主要是苏胭的先祖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 她担心苏胭真能召出一条龙来。但片刻, 狐鬼王就意识到苏胭根本没本事召出神龙。 她冷哼一声, 怒上心头起, 长发陡然在空中高高扬起。 谢和璧道:“封住耳朵。”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 狐鬼王便长啸一声,带着浓浓怨力的声音让闻人侯耳朵里流出血来。他五脏都被震破, 吐出一口鲜血, 闻人侯没想到,他为了抵御不知道哪儿来的酒仙酒,本就封住所有窍门, 居然还是能被狐鬼王的尖叫所伤。 狐鬼王的尖叫刚持续半瞬,森森对谢和璧道:“你怎么知道本王要出什么招?” 刚才她刻意扬起长发,不过是要戏耍几个小辈, 真实目的是为了震破他们的肺腑, 从而达到折磨他们的目的。 谢和璧挡在苏胭身前:“晚辈不才, 修太上玄微剑道, 所幸有了点小成。” 狐鬼王魅惑的绿眼在他身上转来转去,今日运气不好,遇见怪物了。 以狐鬼王的层次,已知天下三千大道并不平等,有上上道、也有次一等的道,而太上玄微道无疑是最靠前的道,由广入深,可知寰宇,修一道而知百道。 修太上玄微道者,寰宇在他眼中如微观,这也难怪他勘破自己还未发的杀招。 换成蠢材,至死也摸不到太上玄微道的门,今天碰见这个人却修的是太上玄微剑道,不只能看破,阻止她起来也是个麻烦。 狐鬼王咧开嘴,魅惑的绿眼在谢和璧身上扫来扫去:“你有一双像冬天的眼睛,你这样的人,本王要是杀了你,你身后的宗门家族会来找本王拼命吧。” 她冷笑:“不过,本王还真瞧不上修真界现如今那些蠢货,自古红颜多祸水,你现在袖手此事,本王可以饶你一命。” 她说完,头发拐了一个弯儿,朝苏胭而去。 谢和璧截下那缕头发,狐鬼王勃然大怒:“看来你要为一个女人把命搭上了。” 谢和璧清如皎月,看起来实在不像色令智昏的模样,但狐鬼王觉得他纯纯有病。 现在的修真界,哪怕谢和璧家族里的老怪过来,一样要给她俯首称臣。 她能在万道仙府横行多年,难道真靠的是万道府尊那个王八蛋的愧疚? 谢和璧道:“如果晚辈能让前辈超脱鬼道,重归灵道呢?” “你说什么?!”狐鬼王猛地一横谢和璧,绿眸里宛如杀意惊天,“本王厌恶这种玩笑,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5节 “灵山前辈乃明月之质,陷入鬼道实乃灵界一大遗憾事,晚辈不才,能重引前辈入灵道。”谢和璧再重复说一次,他一挥手,空中出现一道云雾。 在外人看来是云雾,在狐鬼王眼中,却玄妙而熟悉。 她颤颤伸出手,抚摸空中虚无的云雾,呢喃道:“天地长春道?” 那是她曾经的道,曾经诞生于天地间的狐灵,一出生便隐隐领悟长春之意,冥冥中,她修天地长春道,在天地间尽情欢愉,成为万灵之王。 这是何等快哉? 哪怕后来上界仙人来此,那些仙人们,灵山也觉得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后来,狐鬼王咬牙颤抖,苏景云过河拆桥,亲手把她打碎她的道种,将她囚禁在这个地方。她慢慢的,就不能再保持道心清明,从灵堕鬼,现在剩下的那些狐鬼都是她身上多余的怨气阴气所化。 谢和璧让虚空兽叼来一粒小小的种子:“这是一粒未发芽的道种,晚辈可以为前辈种上,再笼络前辈曾经的道意,替前辈恢复道种,如此一来,前辈就能重新成为灵界之王。” “我要!”狐鬼王一把抓过去,她顾不得真假了,这样“活着”没一点意思。 如果谢和璧敢骗她,大不了就让这修真界都替她陪葬。 谢和璧握住这粒种子:“前辈稍待,晚辈替前辈分忧本是分内之事,但,晚辈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狐鬼王急切追问。 “同如今的苕月门化干戈为玉帛,时随事移,曾经的苕月门主早已作古,同现在的苕月门并无太大联系。” 狐鬼王冷笑一声:“你可真是个多情胚子。” 以狐鬼王的眼力,哪里看不出谢和璧对苏胭情根深种,苏胭却一窍未开。 谢和璧只当未听到她的讽刺,这么多年被困在此处的仇恨,狐鬼王肯轻易罢休吗? 狐鬼王更想恢复自己的道,想了想,不甘心道:“可以,大不了本王出去后,把苏景云的坟刨了!”她彪悍道,同时斜了眼苏胭,“本王要刨他的坟,你们能耐本王何?” 苏胭听见她要刨自己先祖的坟,不只没有愠怒,反而还有点想笑。 她道:“随意,一抔黄土而已,如若前辈出得起价格,晚辈叫上苕月门所有人手一起刨也可以。” 狐鬼王、谢和璧:…… 狐鬼王噎了噎,又道:“苏景云有这样的后辈,本王也放心了。” 她贪婪地盯着谢和璧:“快点,如果最后失败,本王不只要杀她,还要杀你。” 谢和璧不疾不徐:“前辈修为高强,若前辈反掌,晚辈……” 狐鬼王急不可耐打断她:“本王起誓,放过苕月门,不杀不伤苕月门一花一草,同苕月门恩怨尽消,如违此誓,不只本王道陨,从此灵界再无灵诞生。快一点,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苏胭心中一动,对谢和璧道:“听她的吧。” 谢和璧闻言,手中那粒种子分至半空,狐鬼王心中的激动喜悦如要满溢出来,又有十足的忐忑,太上玄微道……若医道是医修士身体的病痛,太上玄微就能调解修士有关道的病痛。 太上玄微道万年也不一定有人能修成,谢和璧是她唯一的希望,这是天赐给她的。 狐鬼王不想有其余人打扰,一爪挠晕闻人侯,不屑道:“庸脂俗粉,也想勾引本王?” 闻人侯:…… 谢和璧眼中慢慢汇聚无形的气,他眼瞳变成银色,聚着古奥的星光日月,属于天地长春道的意被他一缕一缕抽丝剥茧地从万千道中剥离出来。 这个过程不可谓不费时费力,谢和璧额上有汗,唇上颜色逐步变淡。 虚空兽最知道他的状态,从安静到焦躁,这个过程实在太危险,虚空兽寸步不离守在谢和璧腿边。 苏胭上前一步,掩饰眼中的复杂。 谢和璧骗了她,看虚空兽的状态,就知道谢和璧此时面临的状况非常凶险,谢家绝对不可能让谢和璧涉险,无论是狐鬼王还是自己,对谢家的价值都抵不上一个谢和璧。 那,谢和璧说的奉谢家之命也就是托词,那个决断定然是他自己所下。 苏胭看向光华中的谢和璧,他周身是奥妙道意,汇聚灵光恍然如神。 苏胭不是太懂,谢和璧并不像勘不破色相执妄之人,他清楚一切,运筹帷幄,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并不会这样涉险。他现在的选择,和他本人太矛盾。 苏胭把魔刀插到地砖中,同样和虚空兽一块儿,给谢和璧护法。 虚空兽稍显欣慰,蓝眸微湿。 这一护法,就是整整半个月。若非谢和璧、苏胭命灯未灭,此时外面的人肯定早忍不住进来。 半月后的一个夜晚,狐鬼王猛然睁开眼,她的道种只差一点就愈合好了。 谢和璧已经全神贯注于此,那么……狐鬼王猫着腰,一张美人面半人半狐,手也呈现狐爪模样,朝苏胭攻去。 苏胭拔出地下魔刀,挡在她爪前,魔刀和狐爪碰撞出狐王。 苏胭一路后退,狐鬼王狞笑着,直到苏胭撞到墙壁上,后背重重顶上去。 虚空兽向来温和的眼此时满是愤怒,它进入暗空间,从中跳出就要踩到狐鬼王背上,被狐鬼王的头发挥开。 谢和璧也在这一瞬醒来,他眼中没有丝毫人气,凛冽森寒,剑意蔓延开来。 狐鬼王一边加大力气折磨苏胭,一边笑道:“本王可没有毁诺,本王只说本王自己不杀苕月门一花一草,又没说不能控制了她给别人杀,哈哈哈。” 她用发丝把晕倒的闻人侯吊起来,操控闻人侯的手脚。 狐鬼王怨恨道:“本王在这里待了多少年?这一切,全拜苏景云所赐!你想让本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这怎么可能?只要苕月门一日存在,苏景云就有后,这女修只要身上流着苏景云的血,就是本王的敌人。” “这不关你的事。”狐鬼王道,“任何道法,一但运转到最为紧要的关头,都不能分心、打断。如果你现在因为她,强行终止给本王再种道种,你也会被反噬。” “相反,只要你袖手旁观,本王允诺之后欠你一个大人情。” 狐鬼王恩威并施,显然是要过河拆桥,把谢和璧陷入泥淖里。 谢和璧冷冷凝望嚣张的狐鬼王,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怒气,他不认为强者当着他的面击杀苏胭,他救不了就理所应当。谢和璧只会认为这是自己的无能、耻辱,以及心痛。 他不愿看到这个场景。 谢和璧道:“你猜,如果你这样做,我给你种下的道种真会是天地长春道?不适合灵、鬼修炼的道有许多,你想选哪一种?” 他口吻冰冷,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狐鬼王道:“你敢!我杀你全家!” 谢和璧真敢。 修真界太尔虞我诈了,狐鬼王格外愤怒,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人人都想着算计。 狐鬼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等你种完道种再杀她,那时候,你要是给我的道种不是天地长春道,就是你先毁诺,你自己要被反噬。我杀她也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如若你种的道种是天地长春道,我就借刀杀她,你能得到我一个人情,横竖她都是死。” 现在,就是博心而已。谢和璧拖的时间越长,对他的虚耗越大。 他道:“我从不和出尔反尔者交易,现在,我停手。” 狐鬼王一愣,谢和璧停手的话,局势就会掉转。 她想要修复道种,只能依靠谢和璧,她也就不敢杀苏胭。 谢和璧宁愿被反噬,也要保住这苕月门人的命?狐鬼王见鬼般怒骂:“情种!修真界怎么有你这种情种。” 苏胭彻底看不下去了,有没有人在意她? 事关她的生死,都没人问她一句的吗? 她道:“不许停。” 声音穿过黑暗,双眸定在谢和璧身上,又立马收回。狐鬼王谢和璧唰唰看过来。 苏胭想,自己表现得真的很无害吗?狐鬼王、谢和璧、虚空兽都觉得她的生命要靠他们之间的博弈? 这真是搞笑他妈给搞笑开门,搞笑到家了。 她进这处地方时,可没想过谢和璧会来。 狐鬼王阴笑:“小娇妻,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是不是看她同那男修说话很和善?那是她有求于人而已。 苏胭微笑:“省着些力气叫,恭喜你的心愿单又多了一条,下辈子去刨我和我祖宗的坟。” 第62章 ◎最高的优先级◎ 狐鬼王像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 仰脖笑得前仰后合。 要是苏景云说这话,她可能会有些忌惮,但现在这几个小辈, 他们几个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狐鬼王擦擦眼泪, 她已经想通了, 她不能把主动权给谢和璧。谢和璧掌握道种,就掌握了她的把柄,偏偏,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情种有一个这么大的弱点。 狐鬼王不再想直接杀苏胭,探手想卡住苏胭的脖子, 用苏胭的命去威胁谢和璧。 谢和璧很遗憾, 一场交易, 终究成了武斗。 修真界的真理只在强者手中, 他当然不会寄希望于狐鬼王能完全被一纸交易制约, 所以,谢和璧连苏胭的契约都没用上。 手下, 是接了一大半的道种。 狐鬼王为了重新恢复天地长春道, 只能对谢和璧毫不设防,在这个过程中,谢和璧能清晰看破她所修法门的一切弱点, 哪怕是曾经的灵界之王,在此基础上也能被彻底杀死。 一个能被彻底杀死的狐鬼王,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麻烦。 谢和璧示意虚空兽, 虚空兽领命, 在空中开辟出一个暗空间。它的暗空间不能永久关押狐鬼王, 顶多半个时辰, 但足够知悉狐鬼王弱点的谢和璧带她出去,令谢家高修为者彻底诛杀她。 他今次来,并不只是和平的使者,也是一个把锋锐杀意掩藏在文质彬彬下的杀手。 他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反噬,但这比起狐鬼王造成的威胁来说,小到不可计量。 狐鬼王手都探到苏胭脖子上了,察觉脖子旁呼呼划过的冷风和择人而噬的暗空间,再见谢和璧冷静从容地要停手,哪里不懂自己这是中计了? 修真界的小辈一个比一个心黑,她以为自己过河拆桥的速度够快了,没想到他们更快。 谢和璧带苕月门后人来,是故意让自己盯着苕月门后人,从而忽视虚空兽、忽视他的奸计? 狐鬼王利爪一扬,退无可退后打算拿苏胭的命当筹码。 她不太抱希望,如果苏胭是诱饵,谢和璧不会为她的命动容。刚才不过是伪装。 狐鬼王朝苏胭而去,令她不能理解的是,那个男修以及他的灵兽都随之而动,想救苏胭。似乎她的优先级在他们这里很高。 然而,苏胭不需要别人的优先级。 在暗空间来临之前,铁门外传来鲜血迸溅的声音,地上的地砖摇动,狐鬼王忽然虚弱几分,一丝疼痛涌上心间。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6节 铁门猛然被外间的响动冲破。 外间相互残杀的不是别人,正是狐鬼王的那群狐鬼。 他们全都有个好颜色,无论男女都是绝色皮囊,现在神情呆滞,拿着各自的武器朝同伴身上砍去,被砍死的同伴数不胜数,血流成河。 “他们除了都是你的阴气所化外,应该还有投效于你的灵,对吗?”苏胭丝毫不担心狐鬼王的爪子就放在她颈动脉旁,侧眸看着外面的厮杀。 谢和璧见此情景,让虚空兽稍缓。 外面洒溅出的血水、阴气斑驳在墙体,像红雪一样倒映进苏胭深不见底的眼里,她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完全习惯自己命悬一线、受制于人的场景。 狐鬼王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鬼。 狐鬼王怒恨,掐进苏胭脖子:“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只是先用酒仙之酒麻痹他们的意识,再加上从韩展言那里契约来的魅道能力,能让苏胭更容易操纵这么多狐鬼,狐鬼是以魂体凝实,虽然看似有血,但不像死尸的躯体一样,能被酒仙之酒醉得肌肉酸软。 现在,他们都只是苏胭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的乖宝宝。 苏胭根本不管脖子上的血,谢和璧却很看不惯,本要上前,又碍于苏胭的态度只能止步。 苏胭答非所问:“我有一个灵幻化而成的朋友,他诞生后,照理能同附近的灵交流,可是他告诉我,方圆千里以内,没有其余灵的踪迹。” “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苏胭道,“万道仙府的龙脉本该滋养出许多灵,现在一个灵也找不到,如果仔细想想,也许灵是投奔曾经的灵界之王来了呢?” 狐鬼王萤萤的绿眼森寒:“然后呢?” “你在威胁我。”她道。 “我不是很喜欢强买强卖,但是,谁叫你不喜欢做交易。”苏胭把狐爪拿下自己的脖子,擦干脖子上的血水。 狐鬼王忽觉可笑,她今日居然被两个小辈威胁,难道困在这个地方这么久,她就越活越回去了吗? 苏胭控制狐鬼互相残杀,那些狐鬼都是她的力量,狐鬼死,她现在的力量也被削弱。狐鬼王不敢想当她虚弱到一定地步时,万道府尊会怎么对她。 没人真的想死,狐鬼王也不例外,尤其她知道自己的道能恢复后。 狐鬼王也不想看着效力自己的灵死,那是她的臣属,是她被困在这个地方还忠心耿耿追随她的臣属。她作为灵山,可以疯。但作为王,不能疯。 狐鬼王笑得沉重悲凉:“本王千不该万不该——” “信人族一句鬼话!”红裳碎裂,狐鬼王纤弱的身躯四散,从实体变成魂体。 她成为飘散的阴气,猛然窜入那群狐鬼阴气之间,她的目的很明显,用自己去稀释狐鬼、灵所中的酒仙酒,让她们摆脱苏胭的控制。 必要时刻,狐鬼王还能收回这些狐鬼,和她们融为一体。她将变得更强,那些狐鬼本就是她多余的阴狠怨气,她把他们分离出去,除开这里太寂寞外,也有狐鬼王不想彻底被怨恨影响神智的原因。 “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王。”苏胭道。 可惜,王的精神也会害死王。 苏胭张开手,属于金原的吞噬圣体发力,将这些阴气吸入手中,再传入魔刀。 如果狐鬼王仍然是实体,苏胭用吞噬圣体也许连她的护体屏障都打不破,连给狐鬼王挠痒都不配。但现在狐鬼王自己要融入那群狐鬼中,放开限制,就相当于自寻死路。 并不算高明的计策,关键在于狐鬼王并不知晓她的底牌。 阴气怨气和魔煞气有共通之处,苏胭的魔刀如贪婪的大魔,吸收着狐鬼王……狐鬼王的力量越来越薄。 狐鬼王此刻真正感受到死亡降临,她忌惮地瞥了眼魔刀,连苏景云都没用过这把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狐鬼王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不顾一切想要杀了苏胭。 太上玄微剑和虚空兽同时上前,狐鬼王视若无物。如若之前她同谢和璧的博弈是双方拉着绳子“跳舞”,现在苏胭的行为就相当于直接把绳子给绷断了。 苏胭让谢和璧不必大惊小怪:“我自己可以。” 话音一落,她整个身躯如同睡着了一般,苏胭同样化作魂体,手持魔刀。她躯体拿着的魔刀则黯淡下去。 这是阴南光的能力,苏胭的魂魄已经收归他的招魂幡。 狐鬼王致命一击击向苏胭的躯体,躯体如同风筝般飞出去,在空中吐出一大口血,苍白怯弱如快睡着了的美人,虚空兽在空中接住她。 苏胭的躯体已经没有气息,虚空兽不知该怎么办,蓝眸中满是慌乱。 谢和璧一直专注盯着苏胭的魂体,谁才是本尊,他分得很清楚。 乍然见到这么奇怪的把戏,狐鬼王既怒又怯,第一次,她对一个后辈起了怯懦之心。 修士不该有惧意,但眼前的一切太诡异。短短几个时间内,苏胭就用了鬼道、吞噬圣体的手段,还有一种操控的手段也许是魅道?修那种魅道的人、灵都太少了,连狐鬼王都不太敢确定。 她的本命法宝是刀,她修的也是兵器武道,为什么一个人能将这么多种道的神通运用自如? 谢和璧的可怕在于太上玄微道那种看破一切、克制一切的窒息感,至少有迹可循,这个女修的一切却都像是雾里看花,她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 偏偏,苏胭这时候道:“这道铁门中央有你这些年写满的,你知道的苕月门、万道府尊所有功法的克星?” 狐鬼王此刻已经像看鬼一样看着她。 她怎么知道? 她被苏景云关在这个地方后,苦心孤诣写出这些东西,强如万道府尊也不敢入这处居所,连他都不知道。 苏胭怎么知道?苕月门专出怪物吗? 其实这是韩展言的魅道演化,韩展言原本看到的那一瞬就是狐鬼王被谢和璧带走,她自知中计,把这铁门里所有功法公之于众。 韩展言只能看到这一瞬,他也并不知狐鬼王中的是什么计,但是,已经足够给苏胭提供线索。 苏胭如果是其余修士,会非常感激狐鬼王公布功法,但她是苕月门门主,这个东西她就不能让它们流落出去。 苏胭以魔刀挥出一击,铁门破碎,被她收入储物袋中。 到这时,狐鬼王已经完全忌惮她。 随着狐鬼王的暴躁,阴气冲天,将整处居所完全掀翻。 苏胭用魔刀吸收她的阴气,谢和璧也直接让虚空兽开启暗空间,三人冲天而起,飞至空中。 万道仙府的弟子在经过青龙的事情后,已经有了完备的疏散经验。 但当狐鬼王的事情闹开后,他们仍然觉得太危险了,为什么万道仙府也能这么危险?这可不是秘境,他们连一个囫囵觉都睡不好。 不少弟子被散去另外的山峰,仍然能看到狐鬼王、苏胭、谢和璧三人之斗。 几道神秘莫测的气息一直在万道仙府上空,苗六花身着银色服饰,蛊虫在空中簌簌落下,爬满整座建筑、山峰,用以吸收泄露出来的阴气,不叫阴气使得其余弟子受害。 “好强。”苗六花道,“登仙境和登仙境间,也存在鸿沟。” 这个狐鬼王被关了多少年?她现在的实力不到曾经巅峰期的千分之一,可泄露出的气息仍然让苗六花等人心悦诚服。 薛家兄弟没怎么说话,显然有些被打击到了。 谢家的怪物们也赶到此地,盯着战局,随时准备见势不好救出谢和璧。 狐鬼王的压力空前绝后,这么多人,这是要围杀她? 狐鬼王越来越虚弱,照这样下去,她被苏胭吸至虚弱,再被谢和璧知道如何彻底消灭她,让外面那群蚂蚁活活咬,她也会被咬死。 这样下去,她注定消亡。 可恨……她没有报仇。 可恨……她同苏景云、万道府尊那群人辛苦打拼一场,落得这样的结局。 狐鬼王饮恨,苏胭则道:“现在你能冷静了吗?如果能,和我签订真正的契约。” 狐鬼王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说,现在可能是她最虚弱的时候,她们不趁机杀她,就再也没这个机会。 这个心狠手辣的小辈,居然会有修士不该有的心软? 苏胭用魔刀吸收的阴气、魔气的确无上限,但是她作为修为低微的中转站很有上限,更别说她同时用这么多人的能力,她快不行了。 况且,杀狐鬼王,也许并不明智。 苏胭道:“我说了,我不太强买强卖,刚才的做法只是你似乎不爱做交易。事实上,虽然我不怎么了解我的先祖,但我觉得他……” 狐鬼王骂道:“他和你一样,都是畜生。” 苏胭非常平静,谁还不被骂几句呢?困兽而已。 她道:“万物不都是批皮的畜生?你需要冷静,我先祖死了这么多年,你仍然被困于此,哪怕是当初,他也能毁了你的道。据我所知,苕月门有许多针对灵的酷刑,你并没有经历过那些酷刑。” “你想说什么?你在歌颂他的丰功伟绩?”狐鬼王觉得很荒谬。 苏胭道:“并未,我只想告诉你,我先祖毁了你的道。他陨落前,己身之道也破碎。” 狐鬼王下意识开怀大笑,一团阴气扭曲出笑意:“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她笑完,又反应过来什么,眼里浮上不可置信:“谁能毁他的道?” 苏景云是他们中的最强,连飞仙也斩杀得毫不费力。 他怎么会被毁道? “他自己毁的。” “你骗我!”狐鬼王目眦欲裂,她是几岁小孩吗? “我有证据,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看,我先祖的确自己毁了自己的道。”苏胭道,自苏景云后,苕月门越来越落魄,关于苏景云这么做的原因,更是没能传下来。 苏胭曾一度猜测苏景云是发现苕月门的功法太坑了,改造自己的身体没有尽头,修为越高越穷。他身陨前就怒而毁道。 但现在看看狐鬼王,苏胭有了新发现。 “他不只毁了自己的道,且同样把自己的躯体禁锢在一个满是魔煞气的地方,和你所居住处的阴怨气不谋而合。”苏胭道,“你们曾经是至交好友?也许,他这样对你,只是在更大的祸患来临前,给了你一个相对好、但在你看来奇差无比的活命方式?” 苏胭这时才懂,这就是谢和璧说的第三个难点。 谢和璧是通过一点一点蛛丝马迹判断出也许苕月门先祖并非和狐鬼王为敌。 但谢和璧不知道苕月门的事,他束手无策,只能靠苏胭自己抽丝剥茧。 谢和璧在此时也道:“你道种虽毁,但道基灵台没受一点伤,这不像是纯粹的破坏。”道基灵台在,根就还在。 狐鬼王咬牙,她恨了这么久,受了这么久的罪,现在告诉她还要感激始作俑者?这是什么狗屁! 狐鬼王道:“万道府尊呢?他们是兄弟,一定知道,叫他滚出来!” “莫继星!你给本王滚出来,你聋了还是瞎了?这么久不见,你变成缩头乌龟了吗?” 她尖叫声格外刺耳,周遭寂静一片,万道府尊迟迟未现身。 苏胭道:“万道府尊装逼去了,他之前说考验我,不给我任何线索让我去找他,他好考核我的资格,我没去,他现在可能不好意思出现。” 狐鬼王:…… 她觉得离谱:“你为什么不去?”她是什么修为?能被前辈看中是她的福分。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7节 苏胭道:“自我踏入临风阁后,成为室相要做任务,成为万道仙府弟子要做考核任务,万道府尊第一次和我见面时还有任务,现在还多了个找他的考核任务。” “他的任务多到比主//人的任务还多,伺候不了。” 谢和璧听到奇怪的字眼,侧目过来。 第63章 ◎你快倒我怀里了◎ 苏胭和狐鬼王的插科打诨并没持续太久, 浓重阴气之外,一道飘渺身影不期而至。 风吹动万道府尊的衣袍,他白须白发, 隔着烟灰血火遥望故人。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他说,“我几乎忘却了岁月的流淌, 我老了, 你仍眉眼如昨。” 苏胭很好奇他怎么从一团阴气看出眉眼如昨的。 狐鬼王大骂:“你搁着发什么春呢,修士想要驻颜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你自己要变老能怪谁?”她咬牙,见到万道府尊那刻曾有片刻怀念当初的情景,又转为无穷无尽的恨。 “苏景云用你的地盘关我,你们是一丘之貉?这么多年, 我想了很多次, 仍然想不通你们为什么对我动手。”狐鬼王道, “不过, 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哪怕我死,灵界也不会放过你们!” 苏胭不想费劲杀狐鬼王也是这个原因。 杀狐鬼王, 狐鬼王死后苕月门和灵界的仇恨只会越织越多, 不是划算的买卖。 万道府尊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他道:“陛下, 是我们欠你,这么多年,我一直……” 他长叹一声:“她说得没错, 当初……” 狐鬼王厉声道:“你想在这里编些好听的话?我不慎中计, 现在你们势强, 你们说什么我都只有听的份儿了。” 万道府尊平静说:“若你感受到威胁, 你可以掳着我。” 狐鬼王皱紧眉头,又是什么花招? 但,眼下这是她最好的出路,狐鬼王能屈能伸,若是听一番瞎话能让她喘息瞬间,重新活命,就再好不过了。 …… 狐鬼王掐着万道府尊的脖子,一步步走入万道仙府望仙宫。 苗六花等临风阁室相这次被调来,却没有打起来,倒也不觉得失望,不让她们打才好,一大把年纪了伤筋动骨的。 望仙宫内。 狐鬼王重新幻化成实体,风情万种坐在最上首。在她们驰骋的年代,除开苏景云外,狐鬼王修为最高,又是堂堂灵界之王,是众人之首。 万道府尊的心脏处连接了狐鬼王的法力,只要狐鬼王一催动法力,他就会命丧当场。 但他气定神闲,完全看不出受制于人。 万道府尊将当初的事全盘脱出:“当时,上界降临仙使,渡人成仙,我们都很踊跃。” 狐鬼王冷哼一声,虽然那时她的实力超过那劳什子仙使,可是,谁不想成仙?上界来的一个区区仙使,就有这等修为,想也知道,等她淬炼成为仙体后,更是横着走。 狐鬼王回忆起当初和苏景云、万道府尊一起修炼的日子,几乎咬碎银牙。 “可那次,苏景云突然找到我,我从未见他这么焦躁过。他告诉我,他听到仙使和上界沟通,隐约中,透露出上界的道已经固定,不再繁荣,而我们下界的道却如此繁多、昌盛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狐鬼王皱眉。 苏景云道:“隐约是上界的道虽强大、高贵,但或许因为他们都知道修什么道最强,慢慢,也就都转修那样的道,最后,所有仙按图索骥,居然将三千大道生生走窄,而我们下界的道,固有强弱,或许令仙人不屑一顾,但种类却昌盛得多。” 狐鬼王还是没明白:“之前也有修士飞升上界,他们自己不知道从那些修士身上再学吗?” “你问的,也是我想问的。但矛盾的关键点不在这里,上界最强的仙王,快要迎来天人五衰。” “他所修的道,却到头了。”万道府尊自嘲一笑,“你别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怎知仙王这样的层次,道到头了是什么样子?” “连那个仙使也没透露太多,只提到以身合道几字。”万道府尊说,“之后我和苏景云遍查典籍,才知道以身合道,也许就是想和道合二为一的意思,但区区仙体,怎能配得上无尽大道?” “若他想配得上,首要就要有大道那么广袤繁荣才是。我们修士,修一道成仙已经是逆天改命,仙王却要修这么多道,他需要的时间、经历,岂止是一点点?” 狐鬼王仿佛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素未谋面的仙王,以身合道? 他们疯了吗? 苏胭、谢和璧因为特殊原因,也在一旁旁听。 万道府尊见狐鬼王不信,大多数人都不会信,但他仍然说下去:“若要时间,他首先需要的就是你所修的天地长春道,再则就是苏景云所修之道,我们都知道,他所修道统中外化的功法之一就是不断改造自己的躯体。” 狐鬼王这下听明白了:“你们就因为一个猜测,毁了我的道?” “你们不觉得荒谬吗?”狐鬼王不能接受。 “灵山……”万道府尊脱口而出狐鬼王的名字,像有无限珍重,“修到我们这份儿上,直觉已经非常重要,我和苏景云都感应到强烈的危险。” “况且,苏景云试着联系过飞升的修士,得来的传讯是平安……但一个飞升的大能回应未飞升的后辈,怎会是平安二字?回信的早就换了人。” “来助我们飞升的仙使、来下界助我们的神龙,都是仙王的手段而已。我们是仙王养的猪,只等我们把各自的道修到他认可的地步,他就会夺取我们的道。而你和景云的道,因为太契合仙王,仙王太需要,也许不等你们达到巅峰,仙王就会吞噬你们。” “届时,融合了所有道的仙王,会是一个怎样的怪物?他要广袤繁荣的道,那,会夺取世上所有修士的道吗?”万道府尊眉眼间有深深疲惫,在昔日旧友面前,他不再是不近人情到令人厌恶的府尊,他也有喜怒哀乐,也会对一些事感到力不从心。 “我和苏景云都没有为天下牺牲自己的精神,但我们都认为,我们不是仙王可以杀鸡取卵的鸡。” 狐鬼王在万道府尊疯了和她疯了中做一个选择。 最终,仍然决定相信万道府尊,万道府尊撒这样一个谎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当初,那个仙使的确有些问题。 狐鬼王冷漠道:“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这件事?” “……我们没有时间,当查清一切后,苏景云偷听到仙使谈话的事败露,上界派出飞仙诛杀他。他离开前同我商议,不能让仙王知道我们都知道了他的打算。” “只有苏景云一个人知道的结局最好,我,仍然要做出信任仙使的模样,为仙使大驾光临感到蓬荜生辉。”这对万道府尊而言也是一种屈辱。 “那次诛仙之战,苏景云杀了那些飞仙,飞仙的怨恨形成万仙谷。他又用了其余手段,以献祭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关闭了仙门,可区区一道仙门,怎么可能拦住仙王太久。” “所以,他临死前还记得彻底毁了我的道,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狐鬼王蹭一声站起来。 “他以为他是为天下而牺牲?以为毁我的道是令我能活下来?可是,被关在这个地方这么久,除开毁道的痛苦,我心中还滋长着被背叛的痛楚!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苏景云觉得我会喜欢吗?!” “又或者,他只是不想我的道被仙王夺去,滋长仙王的力量,我的心情他压根不考虑。” 万道府尊自知理亏:“是我们的错。” 可是,也只有仇恨才能让狐鬼王在那种条件下不放弃生的意志。 狐鬼王旋即冷笑,眼中流下血泪:“现在你告诉我真相,是因为那日仙门洞开,上界可能又要来人了对吧。” “让我猜猜,上界如果再有仙来,你们这些道,一个都跑不了。太上玄微道肯定不能被放过,你的道也一定会被夺走,还有这个怪物一样的女修,她的道也保不住。” 狐鬼王嘲讽道:“你觉得你和苏景云是英雄吗?宁愿毁灭自己的道,也不要便宜仙王,那你现在再把这些人的道给毁了、杀了,你动手啊。” 见万道府尊不敢接茬,狐鬼王冷冷坐回去:“你们是另一种形式的懦夫而已!” 苏胭颇为赞同。 狐鬼王喷完万道府尊不算,战火还蔓延到她们身上,狐鬼王先是看向苏胭:“你是苏景云的后人,也是懦夫的后代。” 她的攻击力对苏胭的伤害力为零,苏胭道:“不只,还是穷鬼的后代。” 狐鬼王每次都能被她的不孝气出三升血,转头看向谢和璧:“你是哪家的小辈?你来找我,让我猜猜,也是和苏景云一样想杀了我,让仙王拿不到我的道?” 谢和璧一直在调理内息,要不是这个场合特殊,谢和璧已经离开去养伤。 闻言,他睁开眼:“并未,若前辈遵守交易,我会为前辈恢复天地长春道,共同对抗上界。” “若前辈不遵守交易,过于危险心怀怨恨,我才会想法杀了前辈。” 苏胭对此不予置评。 她的确狠,但谢和璧这样的更狠。她的刀锋外露,谢和璧冷剑内藏,更不留情面。 狐鬼王扯出一个轻蔑的笑:“还是那个本王熟悉的修真界。” “以为你们占尽道理,本王就要白白忍受被关这么多年的屈辱,白日做梦!我灵界从此不再和修真界同谋。”狐鬼王甩袖而去。 她长啸一声,瞬间,所有天地生成的灵从水中、土中冒出,遮天蔽日声势浩大随狐鬼王一块儿返回灵界。 其声之大,如黄河破碎。 连一些剑灵都差点没稳住心神,狐鬼王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离去。离开苏景云留下的阵法禁锢,变成实体、没进入暗空间的狐鬼王此刻根本不惧怕苏胭谢和璧。 她才不要在这里和这群人勾心斗角,往后,上界真打来,有的是太上玄微道传人求着给她恢复天地长春道。 狐鬼王离开了。 万道府尊想留她,却又没有立场留,挽留的手无力地垂下:“灵山……” 这声音哪儿有府尊的威严,苏胭谢和璧只当没听到。 万道府尊旋即收拾好心情,在两个小辈面前,他重新恢复往日神情:“苏门主,本尊同你先祖曾是旧识,昔日本尊假作同苕月门疏离,盖因本尊和你先祖所司之事不同。” 苏景云负责踹了仙王吃饭的盘子,万道府尊负责让仙王误以为盘子里的鸡并不知道苏景云的发现。 万道府尊本来要一直装下去,没想到,仙门提前开了。 他有心想说什么,可一看苏胭、谢和璧的微末修为,又叹一口气,他们的修为太低了。仙门开得实在太早。 万道府尊挥挥手,让苏胭、谢和璧离开。 “胭胭。”快走出望仙宫时,谢和璧忽然叫住苏胭。 苏胭以为他伤势发作,停下来拿出一粒丹药,谢和璧接过丹药,尚存苏胭手中余温。 现在放松下来,谢和璧不再刻意压制,一身衣袍渐渐渗出鲜血,他捂不住,所幸也不再捂。鲜血滴滴哒哒落下,谢和璧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伤势,他拦在苏胭面前,仍然站在那个熟悉的挡风口。 他挡住来处所有寒凉的风。 “刚才的事,我并非拿你做诱饵让你涉险。”谢和璧说的是让狐鬼王的恨凝在苕月门后人身上,忽视其余危险的事,“我的考虑是,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而且,只有你才能推断出狐鬼王同你先祖的恩怨。” 杀狐鬼王,是下下策。 万道府尊瞒了这么多年,若谢和璧知道他能解开狐鬼王心结,也就不会让苏胭前去。 他做了一个正确的理智的决定,却担心那缕情离他而去,情不讲道理。 “我知道,而且我收获很大,你的决定很正确,狐鬼王的生死非常重要,对了,你确定现在还站得住吗?你快倒我怀里了。” 谢和璧很想对她笑一下,但没有力气笑。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8节 他像要和天边的夜色融为一体:“我不会允许我脆弱到倒在你的怀里。” 他希望,他能永远,站在她的挡风口。 谢和璧站直身体,虚空兽一口把谢和璧吞到暗空间去,这样,谁也见不到他重伤失态的模样了。 第64章 ◎欺骗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夜空中, 虚空兽在漫天星光里疾驰,银雪似的长鬃在夜光中闪烁圣洁的光芒。 谢和璧靠在暗空间内,他已经很疲倦, 引天地长春道时耗尽他的心力,让他此时连鲜血长流都止不住, 殷红的血流淌到暗空间地面。 他闭目休憩, 身体灵力自动运转。 “少主来了。”谢家人见到虚空兽,飞掠至空中,面上满是焦急:“少主如今怎么样了?” “回去治伤。” 谢和璧半睁开眼:“让他们走。” 虚空兽一甩尾巴,口吐人言:“遗光没有大事,他让你们先走。” “可他的伤势?” 虚空兽高冷地不理睬他们, 只留给他们一个远去的背影。暗空间内, 谢和璧的手半搭在腿边, 手中仍然捻着苏胭给的丹药, 他呼吸很轻缓。 丹药快沾上他的血, 很快就不能用了。 虚空兽踌躇:“你不吃这颗丹药吗?我记得你身上没什么治伤的丹药。” “不必。”谢和璧精神不济,呢喃了几句。虚空兽听着隐约是什么珍稀、不必用之类的话。 它湛蓝的眼里弥漫着不解, 那颗丹药珍稀吗?珍惜的是人吧, 那么抠的苏胭居然舍得主动送丹药给遗光,可越是这样,遗光越该吃了他才是。 虚空兽嘟囔:“我真不理解你, 你明明面面俱到,对她展示的柔情也不少,你知道怎么才能不让她防范你。既然如此, 你怎么不彻底表现得进退有度, 不让她感觉奇怪呢?” 他这种追女孩子的方式, 就不可能成功。 还整个什么契约, 宛如失了智。 谢和璧敛眸,不再搭理虚空兽。 什么都是骗来的,毫无意义。虚空兽是兽,只会捕猎,追捕猎物时无论坑蒙拐骗目标都是得到猎物,这样的手段毫无下限,而在人与人的相处中,谢和璧想,他并不想让真相彻底掩藏,他会寻求一个最合适的度。 谢和璧、虚空兽不再说话,空气中满是静谧。 待他们回峰后,苏胭才从几百米开外的一颗树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往后走。 好歹是又欠了一个人情,她不能回应什么,但送他一段路,免得狐鬼王杀个回马枪回来抢走谢和璧还是能做到。 苏胭确定虚空兽都没发现自己的存在后,悄咪咪离开了。 她现在是魂体,若非之前吸收过龙气,她肯定无法自由移动。饶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胭也越来越感受到压力。 她选择回到若水居,去找几位师姐师弟。 若水居外,苗六花弓着腰,拿棍子拨着吃了阴气的蛊虫,赞叹着狐鬼王的阴气果然很能养蛊虫,见苏胭来后,头也不抬:“怎么灵魂出窍了?” 口吻自然得像是问她今天吃饭没。 苏胭摆摆手:“没办法,为了活命。” 苗六花笑一笑,挥手让苏胭赶紧走。 若水居已经坍塌了大部分,酒楼之灵倒是不会受这种伤害,但其余青凤门的弟子就不一定了。 他们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一半,剩下一半也狼狈不堪,连嘴里都爬满苗六花的蛊虫。青凤门没来得及进若水居的弟子喊:“闻人师兄呢?” 闻人侯可千万不能有事,在这代弟子中,他是老祖最看好的存在。 “挖到了,我找到闻人师兄了!”一个弟子雀跃欢呼,招手让大家过去。 他们拔藕一般把闻人侯从废墟中捞出来,擦干净脸上的赃污后,确认是闻人侯无疑,但接下来,就看见闻人侯衣冠不整,衣袍下连裤子都没系好。 “这……”一个弟子震惊地回望苏胭,“你对闻人师兄做了什么?” 苏胭一身魔气,再貌若天仙,刚才看见她出手的人都不会觉得她是个好人。 试问,除开她,若水居里还有哪位女修有实力对闻人师兄这样?弟子们不会想到狐鬼王,因为他们看到的狐鬼王只是一团浓郁的黑色阴气。 苏胭原本都要踏入若水居,闻言指了指自己:“我?” “他自己为了活命,想要靠色相给狐鬼王排遣寂寞,狐鬼王却骂他是庸脂俗粉,一爪打晕了他。你们现在翻开他的衣服还能看见他身上的爪印。” 苏胭毫不客气冷笑:“我可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奇怪爱好。” 她径直走入废墟,刚醒来一点的闻人侯就听到苏胭说自己的“光荣事迹”,他心里直打突,深觉无言解释什么,继续装晕。 苏胭很快和韩展言他们汇合。 她先确认自己的契约足以保证酒楼之灵不会被狐鬼王控制,再确认韩展言他们都没事后,放下心来。 她能短暂用他们的能力,但如今的契约有一个最大的弱点:若原能力者死亡,她契约到的能力也会立马消失。所以在刚才的场景下,他们保护好自己就最重要。 魏紫雪、陆明则围着一个东西道:“怎么办,这是彻底坏了?” 苏胭走过去:“什么坏了?” 魏紫雪拨动阴南光的招魂幡:“门主,我按之前阴师弟教给我的法子,没法催动招魂幡。” 苏胭沉默,也就是说,阴南光还在醉晕状态,她没法回到自己的躯体?? “说起来,我觉得我忘了一个事情。”苏胭沉吟,魏紫雪等人齐刷刷看向她,苏胭缓缓道:“我的身体哪儿去了?” 所有人:…… 苏胭想起来了,当时的场景太乱,她的躯体虽然被踢出去了,但应该没被埋,应该是被虚空兽接走了,换句话说,她的身体现在在谢和璧手里。 问题的关键在于,谢和璧也受了重伤。 苏胭猛地起身:“师姐,你去万道仙府下买一粒解酒丹药,先给他们吃掉。” “门主你呢?”魏紫雪道。 “我去要回我的身体。”苏胭脚步匆匆离开,苗六花等人见她这么快出来,不知道她到底在跑什么,苗六花心有所感:“你的身体被压到这底下了?坏了,说不定被我的蛊虫吃了。” 苏胭道:“差一点,我的身体被别人带走了。” 薛家兄弟嘴角抽搐听着她们谈话,他们身为体修法修还是太正经了,和这些奇奇怪怪的道相比,因为不够变//态感觉和她们格格不入。 苏胭披星戴月上了谢和璧所在的峰。 不幸的是,此时谢家全面戒严,谢和璧所居住的峰顶连只鸟都飞不上去。苏胭几次想要上前,都被人拦住。 虚空兽更是连影都没有。 苏胭朝那名化神期的修士几次三番亮明身份和来意,那名大能仍然道:“我不让苏门主进去,并非瞧不上苏门主少年英才。” 那场和狐鬼王的大战精彩至极,哪怕他的修为高出苏胭许多,也看好苏胭的未来,不愿得罪她。 “只是,少主如今伤势在要紧关头,孤月峰别说一个魂体,就连一只飞鸟也不能进来。苏门主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苏门主神通广大,想来定能支撑到少主醒来。”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苏胭下山。 苏胭只能下山。 她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和任何人硬碰硬,苏胭想了想,决定先暂时回去,看阴南光醒来后能有什么办法。 可惜,阴南光只是脆弱的鬼修,没有苏胭刀修的身体素质强。 他昏睡了整整两天都没醒,苏胭再不能等下去,苕月门弟子们也开始焦躁。 魏紫雪更是道:“若不然,我们杀一个和门主契合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占一具身体……” 苏胭本来要一巴掌拍到魏紫雪脑袋上,治治她这种随时黑化的毛病,但现在她的魂体越来越淡,只能给金原使了个眼色。 金原作为大师兄,倒也能拍一拍师妹的脑袋。 苏胭道:“杀人就别想了,我不喜欢做亏本买卖。我之所以每次借用你们的能力都这么畅通,代价这么小,除开我们彼此信任,能托付后背外,更是因为我根据你们的道,各改动了我身体的一条脉络。” “再换一具身体,我会血亏。” 灯光下,苏胭的魂体淡得如同透明的玉,多了些脆弱的飘渺感。 “我还是要拿回我在孤月峰的身体。”苏胭道,“谢和璧的伤势的确重,但虚空兽没受伤,只要我上了孤月峰,就可以联系虚空兽。” 她以指抵唇:“关键是,怎么上孤月峰。” 韩展言走过来:“送礼。” “谢和璧此次受伤,于情于理,我们苕月门也可以送一些礼物前往孤月峰,只要选对了合适的礼物,就能使虚空兽知道门主你的处境。”他展扇而笑,“我们上去不了,但他们能下来。” 苏胭觉得他说得很对,但又皱眉:“万一虚空兽没看见我们的礼物?谢家这种家族,万一负责记录礼物的另有人在,我们等不起,还是我上去一趟最稳妥。” 苏胭看向陆明:“陆师兄,你写一幅字,我附在里面。” 陆明的字颇有灵气,苏胭作为魂体,能短暂附身进里面。更重要的是,字不是活物,能通过孤月峰的重重检查。 …… 孤月峰下,谢家的守卫们仍然日夜不辍,将整个峰守候得水泄不通。 韩展言笑着上前,同那位大能道:“苕月门此次多亏了谢道友才能化险为夷,谢道友如今重伤,我们备了些薄礼,聊表心意。” 那位大能挑剔地看了一眼:“不必,等少主醒来,你们自行拜会。少主养伤期间,任何东西不得上孤月峰。” 韩展言笑着说:“我们知道前辈的顾虑,这可不是什么吃食法宝,只是区区一副字,乃儒修所写,有凝神定心之效。” 那大能看了一眼,没能移开眼,实在是陆明的字写得太好,赏心悦目,风骨严明。 若论修真界哪家法宝最少,自然是儒家。儒道式微许久,如今儒修大多连法器都不过是用的书、笔形状,实则毫无底蕴。 这种以字就能窥见儒道风骨的字帖,实在太少。 韩展言此时又朝那位大能塞过去陆明誊抄的道经:“还请前辈通融通融,不是我们等不了,而是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容易。等谢道友醒来,送礼的一旦多了,他哪儿记得我们?” 那位大能接过礼物:“你说的有些道理。”他检查陆明的字画没问题后,吩咐别人道:“拿上去吧。” 就这样,苏胭附在那张字帖上,一路上了孤月峰。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69节 第65章 ◎疯狂的最优解◎ 虚空兽遥望孤月峰上的云海, 连毛尖都闪烁着孤寂的光。 遗光还没彻底好,它也不能离开孤月峰,兽生真是惨淡无聊。 一列英武不凡的护卫拾阶而上, 为首者捧着一卷古色古香的卷轴,虚空兽太无聊了, 高雅走上前去。 “殊大人。”那名护卫行礼。 虚空兽张嘴:“你拿的是什么?” “苕月门给少主送的礼物。”那名护卫毕恭毕敬回答。虚空兽虽不是人, 但换算成人的实力,远远高于他。 虚空兽点头,本没多在意,朝孤月峰上送礼物的人多了去了。 它本要踱走,耳朵一颤, 苕月门?苏胭给遗光的礼物? 她这么抠门, 也舍得送礼吗?她终于发现了遗光虽然偶尔言行出格, 但对她一路保驾护航?这种感觉, 就像一只白眼狼突然知情识趣了, 虚空兽顿时感觉到了动容。 太不容易了。 顿时,它看这副卷轴的眼神都不一样。 示意护卫把卷轴交给它后, 虚空兽朝主殿走去。 主殿, 泉水淙淙,云雾弥漫。天材地宝流水一样送入谢和璧殿内,但没有太大用处。他损耗在于心力, 心力只能慢慢温养。 但谢和璧仍然一有稍微清醒点的时候就继续修炼太上玄微道,一点一滴调节自己,损于什么地方, 就要从什么地方补回来。 汤泉中盛着千年雪乳等各色奇珍融成水, 作辅助之用。 谢和璧在汤泉中央, 修炼时引动天地灵力, 冰霜雪气蔓延开来,殿内温度极低。虚空兽见状,不是太好打扰他,把卷轴放在桌上离开。 苏胭等了许久,确定周围没有其余护卫,不会一下跳出来把她脆弱的魂体戳十多个窟窿后,尝试着慢慢脱离这副卷轴。 谢和璧倏然睁开眼,苏胭刚一踩到地面,太上玄微剑便凌空抵到她的面门。 她睫毛颤动,被太上玄微剑锋锐的剑气切断几根睫毛,落在地面,又化成灰消失。 这个距离虽离她不过纤指,但苏胭并不担心,纤指距离也是距离,杀人时多一分可以,少一分就是真不行。谢和璧这招并非是杀招。 她唯一惊讶的是,她是魂体,本身就更轻灵,太上玄微剑不用附雷咒就能伤魂体? 谢和璧见是苏胭,立即收剑,察觉自己刚才差点伤了苏胭后,本想立即去察看,却又发现自己此刻着装不妥,只能退回水中:“胭胭,我不知是你,你可还好?” “还行,死不了。”苏胭抚摸自己断了的睫毛,“你的剑能直伤魂体?” 修士对付鬼魂,大多用雷咒。苏胭的魔刀能伤魂体是靠魔煞气,谢和璧的太上玄微剑,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凶残。 谢和璧知无不言:“我所修之道可以直击对方的道,无论是魂体、灵体,都无法逃脱。” 苏胭颔首,心道好险。 她这次对付狐鬼王还是太托大了,若以谢和璧的方法,哪怕她的魂体有阴南光的招魂幡保护,谢和璧也能无视招魂幡。 天下的道种实在太多样。 但苏胭也不算太后悔,做大部分事时,有个八十的把握就可以试试,真要事事确定百分百的把握,那么也就做不成什么事。 谢和璧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看见苏胭瞬间的紧张和放松,清声安慰:“你已经考虑得尽善尽美,智计百出,若换成旁人,早已死在狐鬼王爪下。” “多、多谢赞赏。”苏胭这么厚脸皮的人,偶尔也会被谢和璧的夸赞弄得不好意思。 他似乎只会夸赞她。 随着谢和璧停止引动天地灵力,冰雾消散,汤泉更显清晰几分。 他朝汤泉中央在走几步,用平稳的语气:“胭胭来找我有事?这里暂无清茶瓜果,并非待客之道。” “殊。”谢和璧微提声音,虚空兽百无聊赖从外边进来。 见到苏胭后,虚空兽眼睛一圆,再见谢和璧,因为在伤势期修炼,未免气淤凝滞,他并未着上衣,赤条上身待在汤泉中,虽然竭力显得从容和缓,但虚空兽还是一眼看穿他此刻心绪的不平静。 都叫它来了,肯定不平静。 谢和璧道:“帮我带她去茶室稍待。”又转向苏胭,“我马上就来。” “嗯。”苏胭毫无异议,不慌不忙跟着虚空兽出去。 她又不瞎,更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哪里看不到谢和璧没穿衣服。 她纯粹想让谢和璧体验体验遭遇变态的感觉,可惜,她现在有求于人,不好做得太过火。 苏胭颇觉遗憾,到茶室不久后,谢和璧如约而至。 他现在其实很虚弱,但仍然耗费灵力把头发全部烘干,仪表整洁,清如朗月,才出现在苏胭面前,丝毫看不出刚才经历的尴尬场景。 不等苏胭开口求人,谢和璧便道:“胭胭是来拿你的身体?” 苏胭眼睛一亮:“你还记得!”再不进她的身体她就要凉透了。 谢和璧眼里闪过一丝歉意:“那夜我走得太急,一时忘记。”他声音蓦地压低下来,“抱歉,我并非面面俱到,对你而言,我能做的太少。” 苏胭需要的帮助太少,让谢和璧常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你喝不惯这款茶?需要换一款吗?”谢和璧见苏胭一直没用茶,魂体也能闻香进食,苏胭却颇觉浪费,这么贵的茶叶,一座茶山都只能挑出这些,就拿来闻闻香,他还要换一款? 好有钱,好羡慕,也好渗人。 他太体贴了,自从苏胭和他订立契约以来,谢和璧已经许久没这样露骨过。 她梦回当初。 苏胭沉默些许,忍了:“不用换,我一会儿喝,我现在想先去看我的身体。” “是我疏忽了,没顾虑到你的心情,请和我来。”谢和璧起身,带苏胭去一个地方。他袍袖如流云,完全看不出在养伤期间。 到一处寒冰床上,苏胭见到了自己。 她的身体躺在寒冰床上,一旦缺乏苏胭的神韵,这具皮囊如柔弱纤婉的神女,皮囊上的伤势早被治愈,用寒冰养着,也不会腐烂,宛如睡着一般。 苏胭试着进入身体,发现进不去。 她现在隶属于阴南光的招魂幡,自然没法进自己的身体,但只要找到就好了。 多一分等待,多一分危险。 苏胭惯常刀口舔血,如今身体到手,更不显急迫,谢和璧就站在她身侧:“那夜我重伤,我并不想你看见我失败无用的模样,一时情急,忘了你的身体还在虚空兽手中。” 苏胭表示疑惑,并不会被他看似无害的模样欺骗。 “你失败无用?”如果没有她的插手,狐鬼王应该已经被谢和璧算计致死。狐鬼王的筹码是谢和璧毁约被反噬,哪里能想到,谢和璧根本就是要用自己的反噬,换找到天地长春道的弱点,彻底诛杀她。 苏胭道:“剑主太谦虚了。” “在你面前险些晕倒,便是无用。”谢和璧没什么力气,仍然站得笔直,仿佛很自然而然说出这句稍显暧昧的话。 苏胭略一皱眉,他今天不对劲,有种初见他时的感觉了。 正常了这么几天,又要开始了吗? 苏胭上去搬自己的身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还有点事。” 谢和璧挡在她面前,苏胭搬动自己的身体时差点撞到他,只觉他身上有一股沁透心脾的冷香。他的怀抱很冰冷,若即若离,本该极冷,却又执著挡在她身前。 “稍等。” 苏胭放下身体:“你的意思是?” 谢和璧回头,瞥了眼扒着门框偷听的虚空兽,虚空兽心虚溜走,动作迅疾利落,让苏胭心里直呼带上我。 谢和璧这才道:“我想让你撕毁契约。” 苏胭眼皮跳了跳:“别乱想,你受伤了,好好休息,要不要我带你回刚才的宫殿?” 撕毁契约?他在搞笑。 撕毁魔契共分两种情况,第一种承担万魔渊的魔气侵蚀,基本铁凉,大罗金仙来也捞不回来。第二种则是苏胭的魔契中明显订立了违约需要付出的东西。 当初的魔契,她订立的违约惩罚是修为归零,再受魔气侵袭。她订立的魔气一定不如万魔渊的魔气倾巢出动,但也足够修正统心法的道家喝一壶。 苏胭推开谢和璧就要走,她没有那种受谢和璧几次襄助,还想看着他送死的爱好。 谢和璧拽住苏胭的手腕,他乍然间出手,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苏胭也没什么力气,两个伤患碰到了一处。 苏胭甩一下,谢和璧的脸色便白一分,苏胭怀疑下一刻他能飙血,但拽着她的手仍然稳得像磐石,抠都抠不开。 苏胭沉默好一会儿:“撕毁魔契的后果你应该记得,谢和璧,不要自找死路,我无法控制魔契。” “我很清醒。”谢和璧道,“那个契约我不再需要,你现在也并不如开始那般格外厌恶我。这个契约拖得越久,反噬越大。” “我现在是元婴境,龙脉未彻底炼化,我修为归零后能迅速回复。再说魔气侵蚀,正好我现在被反噬,本就要用太上玄微道调理,一切都刚好。” 苏胭静静听着谢和璧瞎扯淡。 “更重要的是,山雨欲来,在将来修真界翻天覆地的洪流中,你我一定会并肩作战。危险,向来是情愫的催化良方。现在不撕毁魔契,将来撕毁,只会在不适合的时机受不适合的伤。” 要不是苏胭被抓着手,她就想给他鼓掌了。 妙啊,这么离谱的事都能说出这种大道理来。 苏胭不禁微笑:“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将来的事谁都不确定,我感觉你现在很清醒,并非意乱情迷,不必自找死路。” “魔契我收着,命你自己留着。魔契的签订根本不是小事,至少,不是拿来给你取得我信任的过渡契约。”有些东西,契上了不花费代价,根本解不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清醒。”谢和璧却格外坚持,他一直看着苏胭的眼睛,和她做最真挚的交流,“做这样大的决定前,我自然要更加保持清醒。” “当初我的确认为,也许那种迷恋,只是出于迷恋。但同你相处这么久,已经完全足够我拨云见日。”谢和璧想了想,“你能接受我现在说一句稍显唐突的话吗?” 苏胭:…… 已经够唐突了,还能更唐突? 她现在想听听谢和璧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话:“你说。” “无论是面对青龙,还是面对狐鬼王,我没有一次注视过你的头发,它们虽令我目眩,但我更在意的,是你。”谢和璧道,“只有愚者才会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也只有愚者才会隐藏心意。” “因心意愿意承受魔契的代价,在你看来或许不能理解。但于我来说,魔契早晚会被冲破,我现在承受,是一次疯狂的最优解。”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0节 第66章 ◎魔神之道◎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 苏胭拍完掌:“条理清晰、逻辑严明,你非常适合去当说客。” 然后她抬腿:“我就先走了,下次有事再叫我。” 苏胭没疯, 谢和璧说得再天花乱坠,她也不可能撕毁魔契, 活着不好吗? 她挣脱开谢和璧的手, 谢和璧的脸沉默在阴影中:“抱歉,你现在走不了。”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瞬间,整个孤月峰宫殿的大门全部关闭,一望无际的黑暗侵蚀孤月峰,紧接着, 明灯亮起, 室内重新亮如白昼。 苏胭:…… 她转过头, 望着谢和璧那张谪仙般的面孔:“何苦至此?你喜欢我哪里, 我改?” 谢和璧不见伤感, 却道:“不要说这种话。” 他心悦苏胭不假,对心中人无限体贴不假, 但谢和璧自有骄傲, 这种话他不想听,也就坦荡告诉苏胭,不要再说。 他很真诚, 连苏胭都会被感染到的真诚。 苏胭也格外正色,不再武断躲避:“刚才我的话并非羞辱你,而是我认为你是一名非常优秀的修士, 我认识你以来, 你练剑的时候多, 用剑的时候少, 我对你的判断并不基于一个剑主的名头,而是基于你本人。” 在山河阵内,面对青龙时。 在若水居内,面对狐鬼王时。 面临弱者时的一切行为均不足以判定此人,但面临青龙狐鬼王这样的至强,以弱对强,不卑不亢,游刃有余才是一名修士真正难得的品质。 正因此,苏胭颇觉可惜。 “以你之质,不该被情爱束缚,以你的性格,也不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对于修士来说,趋利避害是本能。”为什么要因为那种事情,在两害相权中取轻的那方呢?谢和璧如明月之姿,这样做,实在如同明月上蒙尘翳。 明明可以作壁上观。 谢和璧静静听完苏胭的话:“我无法苟同。” “你认为修行是为了什么?”谢和璧问,他们的谈话不知不觉间进入论道环节。 谢和璧率先道:“我先抛转饮玉,有修士认为,修习是为了长生。但我认为长生也有区别,水中龟可活千年万年,又哪有修士愿意做水中之龟?” “我修习,是为了探索大道奥秘,一切来源于我心中的求知欲,这是一个满足自我的过程。侠者行侠,固然仗义,也是满足自身行侠仗义兼济天下的志向,恶者行凶,是为求得一己私欲。庙宇高僧,探求佛法,也是源于对佛法、对认识自己的渴求。” “你刚才说,我不该被情爱所束缚,但在我看来,我不过是追求我想要的东西,和侠者行侠、恶者行恶、修士修道一样。无人修道是为了彻底束缚自己,修士自我约束九成,求一成的肆意。” “而你,并不在我约束放弃的范围内。” 苏胭仔细听完谢和璧的话,谢和璧并不是那种以放弃、少欲而自我标榜的人。 作为世家子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得到。在失去与得到中求一个平衡,现在,他选择了得到。 苏胭隐有所觉,她眼前好似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不只是对谢和璧情感的正视,也是自我道心的再次溯练。 谢和璧这时问:“苏姑娘认为的道是什么?” 他有一双能看破天下道种的眼睛,但独独看不破苏胭的道。 那里有光,有暗,夹杂成一团,十分杂乱。但确实是早生出道种萌芽的气息。 苏胭拿起魔刀:“这就是我认为的道。” 说完,她却垂下眼眸,不够,不够完备。 她认为魔刀是自己的道,因为魔刀的一切都可以用契约来完成,任何情感、爱恨、财帛,到了魔契中都能变成公平交易的筹码。 无论是南宁州那些宗门的落井下石,还是青凤门的叛离,都只是筹码。 但现在,苏胭发现不够,她好似忽视了什么。 苏胭长舒一口气:“你赢了,魔契我可以撕毁,比你自己毁约时的反噬会来得稍微轻一些,但微乎其微,你确定不找个医修在旁边?” 尘埃落定,谢和璧达成所愿,这昭示苏胭至少正视了他们这一段或许你追我逐、开始得并不美妙的感情。 “不必要医修。”谢和璧说,“这样的情况,找医修无用。” 他自己修炼更快,每一次从零到有,都是太上玄微道对自己认识加深的一步。虽然痛苦,但大有成效。谢和璧足足九次从零到有,前九次是修九转元婴,最后这一次,是出于自己想要。 苏胭尊重他。 她道:“我先去叫虚空兽来,有他在总要好些。” “好。”苏胭的态度柔软许多,谢和璧并不戳破,苏胭很快把虚空兽带来。 魔契撕毁前,苏胭看到魔契上的印已经越来越淡,这说明谢和璧自己冲破魔契只是时间问题,这的确是当下的最优解。 苏胭狠下心,手中燃起火焰,魔契上的印越来越大,肆虐的魔煞气冲破镇压,谢和璧的名字在其中黑如深夜。 瞬间,天地变幻。 苏胭没法看到谢和璧现在是什么模样,他并不让自己的失态显露在苏胭面前,已经再度进入虚空兽的暗空间。 孤月峰的动静引来守卫,他们本要冲进来,被谢和璧早准备好的剑阵拦下。 苏胭在黑暗中,沉默,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能感受到魔气在另一颗心脏里肆虐出的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虚空兽把谢和璧叼入另一个空间修炼,它则再度现身,望向苏胭的眼眸无怨无恨,满是洒脱:“遗光让我带你下山去,你一个人下山可能会被为难。” “对了。”虚空兽双目如海,“他让我转告你,这并不是牺牲,是他想拥有。” …… 苏胭被虚空兽带离孤月峰,到若水居后,阴南光已经醒来。 苏胭顺利进入自己的身体,其余师兄弟们也各自修炼。 苏胭和他们签订的魔契是,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她能拿到他们的能力,使用他们道的一部分。魔契需要付出公平的代价,苏胭本来可以把自己的道交出去。 但是苕月门其余弟子没法用她的道,这样交换,他们无法获利。 苏胭干脆设定的魔契条件是:一:使用他们的道时得到的一切,都要对半分。二:他们受到致命一击时,苏胭在任何地点、任何时候,都必定代为受击。 按照魔契的公平原则看,相当于她拿命和宝物换了部分道的使用方法。 但这个规则完全有利于苕月门,苕月门弟子得到宝物,苏胭高兴还来不及,苕月门弟子若是性命垂危,由她代为受一击,大不了她滚回万魔渊。 相当于魔契主人钻了一点规则的漏洞。 阴南光、韩展言、金原等人修炼炼化从狐鬼王那儿得来的部分力量,苏胭则接受狐鬼王的所有阴气,顺带炼化这么久没炼化的龙脉龙气。 当被炼化完毕的龙气进入苏胭的四肢百骸时,苏胭缓缓利用它们再度改造自己的身体。 她内视几身,一直卡在结晶境的境界随时都能松动、突破。苏胭之前不突破,是因为结晶后是金丹,金丹期尤为重要。 金原能放心突破至金丹,因为金原修的吞噬圣体十分契合他的心性。 苏胭一直把境界压到结晶中境,连巅峰都不敢上,则是担心金丹后的魔气比起结晶境,几乎是质变,她担心自己无法撑住,会被魔气吞噬心智。 但现在,苏胭要试试。 龙脉龙气是邪魔克星,可以用来做保护她的最后一道屏障。 魔刀的天赋神通月令七杀,已经靠小金龙的毒,狐鬼王的阴怨气成功打开,苏胭将意识沉入魔刀中,先看月令七杀。 月令七杀,主宰杀神凶妄。 这是魔刀最渴求的神通,经年中,魔刀不记得自己曾经进入万魔渊前有过几任刀主,那些刀主个个邪异,皆为大魔,这柄名唤凶神刀的魔刀助他们创下赫赫杀业。 从此,世间不敢叫凶神,只叫它魔刀。 可魔刀知道,在那些刀主手中的自己,算什么凶神刀?凶神刀最重要的神通之一就是月令七杀。 它被封印入万魔渊,再到选择任苏胭为主,甘愿被高僧封印,都是看中苏胭的潜力。 现在,月令七杀彻底解封,这世道,乱了。 苏胭在这片沉浸鲜血的空间中,看着一个“自己”演练月令七杀。 月令七杀的狠毒,可令佛刹倒塌,道观崩裂。苏胭也终于知道月令七杀为什么要这么多珍稀的毒才能解封,那些毒,顺着被杀者释放出的邪欲贪求,如瘟疫般遍布整个世间。 灵脉被毁,万魔狂舞。 适应这种魔煞气、瘟疫的妖魔,山呼万岁,不适应的灵、人族、草木花妖尸骸遍地。 魔刀的凶性真是从未掩藏过。 这时,魔刀早壮大许多,光一个狐鬼王,就让它可以无视高僧的封印,刀鞘发烫,一个蛊惑的声音响彻此间:“苕月门曾贵为四门八宗之首,为何落得今天的地步?” “因为诛杀万仙,创立万仙谷。又因为封印邪兵,创立万魔渊,苕月门数不清的东西投入万魔渊中,镇压它,可修真界享受了这种太平,却又无视别人的付出。你生来,就背负着苕月门的责任、万魔渊的责任,可谁管过你?” 苏胭眼睛慢慢变得血红,她尚留理智,一把握住魔刀:“宝贝,这时候你最好少说话。” 她无情地把魔刀关在刀鞘里。 这还只是第一波,接下来金丹期的魔气,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迷乱人心。 苏胭被一大团魔气包裹在内,这些魔气,足以令道修痛不欲生,苏胭却无比适应。 但,随着魔气渐渐加重,苏胭额头青筋暴起,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吐出来,她想想浪费,又咽了回去。 在她最艰难时,大道问心再度降临。 “汝为魔刀之主,七杀若成,世间万千邪魔骷髅,皆不敢摄汝之威。汝,统御万魔,屠神诛仙。” 这道声音很邪。 “汝也可,整顿万魔,以魔神之尊回归至尊之位。”这道声音倨傲,都是苏胭曾经被问过的话。 大道问心并不会只问一次,在苏胭最艰难时,她的选择更真挚。 她的道,有两个不同的走向,一步走错,或许就是步步错。 苏胭忍着喉咙里冒出的鲜血,她鼻子里也冒出鲜血:“选二。” 那道声音道:“汝,凭何可为魔神之道?” 魔与神,几乎是对立的存在。 道最忌的就是摇摆不定,既要又要,若苏胭选择一,听从魔刀的凶性,都不会有现在的险境。 第67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1节 ◎金丹后期◎ 魔刀的天空中乌云密布, 浓云翻滚,紫色雷霆如长龙,隐没在乌云之内。 只要苏胭稍一答错, 突破时的风险就能让她魂飞魄散。 空中威严的声音道:“因为你手中之刀?” 魔刀也就是凶神刀,的确威杀赫赫, 苏胭带着它不知淌过了多少危险。但她现在知道, 道并不单单源于手中的刀。 魔刀历经这么多任主人,没有哪任主人有好下场,成为魔刀凶性的奴隶,就是亲自给自己挖了一所坟墓。 空中的声音仍然再逼问,雷霆随时能降下来:“因为你的刀?” 苏胭挑眉:“是。” 空中之“人”似有无限叹息, 错了, 错了, 既然错了, 便修不成这种大道。修不成, 便是死。 电闪雷鸣,一道水桶般的紫雷眼看着要劈下来, 苏胭坐在地上, 连闪躲都没有,这里是魔刀的空间,也是意识空间, 雷霆劈下和阻止都能在一瞬间完成。 苏胭道:“至魔以及魔神的道,不都是我根据魔刀而参悟?参悟也许不在言语,而在日复一日的行为、灵慧, 言有尽而意无穷。这么多年, 我和它并肩作战, 它的凶性影响了我, 也影响了我的道。” “我和它早就密不可分。”苏胭想得很清楚,魔煞气、凶性这些都构成了她。现在的道,就是她和魔刀相辅相成的结果。 空中之“人”道:“善。” 苏胭表达得很明确,魔神和至魔的道都源于她,而她受了魔刀的影响,她是主宰者,魔刀只是辅佐。 苏胭摊开手,控制魔煞气,在掌心生出一张空白的魔契。 “我曾经认为,魔契的强大在于任何事物都可以等价交换。现在我才发现,我只注重了果,没在意因。” 苏胭刚才吐了血,鲜血沾在她下巴上、脖子上,她连管都没管,空中的雷霆似乎也不在意。 没什么好在意的,每一次突破,都是一次修炼的过程,问心则是论道的过程。论得过去就能突破成功,若失败,也没有突破的必要。 苏胭席地而坐,梳理自己的思绪:“我之前忘记思考,为什么万物都能拿来交换?为什么无价的眼睛、手、腿脚可以称量上对等的价格?” “今天有个人的行为提醒了我,因为欲。” “修士的生命理论上无价,但如若用足够的至宝诱惑,不少修士都愿意豁出性命,这便是他们心中欲的外在体现。这个至宝,在魔契中就是能换取他们生命的公平价格。每个人、灵、妖、魔、仙都有欲。” “因为欲,魔契才能次次成功订立。” “魔,在修士眼中纵情任性、肆意妄为,将欲外在体现到极致。神,仙,则常常以清心寡欲示人。”苏胭道,“我想,至魔的意思就是完全释放欲,引得佛刹崩塌。魔神的意思则是掌控天下之欲,收放自如。欲,可好,可坏。” 如谢和璧所说,侠者之欲是兼济天下,恶者之欲是作奸犯科。 至于谢和璧的欲,其实他的欲很危险,虚空兽几次担心他用强迫的手段,谢和璧都没有。危险的欲也能转化为守护。 空中的声音一直静默,苏胭说得可能不算多,但她的确越来越明晰。 属于她的萌芽道种缓缓盛开,那是一团本杂乱的气,现在慢慢凝成花瓣形状,乍一看,是一朵满溢鲜血的莲花,每片花瓣处都有鲜血滴下,显露出凶残。 魔神之道,与欲息息相关,天下的纷争杀戮皆因为欲,故而,这朵花通体血色。 再仔细看,每片血莲内蕴的颜色都不一样,欲本就杂乱、混沌,这也是之前谢和璧觉得乱到看不清的原因。血莲中心,只有苏胭能看到的地方,有的莲瓣是粉色,代表情//欲,有的是青色,代表知己…… 孤月峰。 正修炼的谢和璧睁开眼,旋即再度闭上。 他感知到属于苏胭的、强大的道。谢和璧收心,确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后,他并不会在私下如何心猿意马、心驰神往。确定苏胭突破无碍后,谢和璧再次沉浸入太上玄微道。 魔刀空间中,苏胭现在可以更随心所欲把玩魔刀。 魔刀的凶性也是欲的一种。空中雷霆消散,乌云中,那个“人”的面目露出来,绝美不可方物,凛然如神,不是苏胭的脸还是谁? “她”瞥了苏胭一眼,没入苏胭身体内。 修士常认为问心都是大道,但当道种盛放,确定属于自己的道那刻,问心者其实就是自己。 修士逆天而行,对自己的交代要远超对大道的交代,若连自己都对道左右摇摆,如何成事? 当“自己”消失后,苏胭再度来到一个空间内,这里是道种确定后的历练之所。 对于苏胭而言,就是让她在这里参悟魔神之道。 同谢和璧的道不同,谢和璧参悟太上玄微道,重点是寰宇运转,苏胭参悟魔神之道,这里重点的存在则是人。 人的欲最复杂、最诡秘。 苏胭这一参悟,足足就是三年。镜外是三年,镜内是千年。 千年时间,她看尽世间最丑陋的欲,比如为了一块美玉、一个美人便掀起战火,导致数万生灵死去,这些丑陋的情感,会激起人心中的愤怒。 尤其当苏胭拥有能绝对杀死他们的力量的时候。 一百年时,苏胭没有动他们,她忍了忍,在心中怒火快冲破顶峰时,苏胭想到谢和璧。 谢和璧每次诚实地对她坦诚心中的想法,他懂那些弯弯绕绕,却全部选择避开。他是苏胭见过最迥异的人,当闻过玉兰芬芳后,会施舍其余丑陋一些宽余的时间。 二百年时,战火再度来临,苏胭看惯战争、看惯悲欢离合,她已经很冷淡,毫无心绪波动。 五百年时,苏胭觉得在看蚂蚁争斗,她随手一挥,杀了这群蚂蚁。原来,修魔神之道,自己也需要按心意做事。 没有条例,没有束缚。 是最自由的魔,也是最独特的神——当然,前提是能真正修到大成,否则也不过是起点高一些、特殊一些、强一些的道。 境内千年时光荏苒,苏胭才终于睁开眼。 她再度弹了弹已经乖乖的魔刀,魔刀亲昵回应她。她环顾四周,周遭是一处类似……废墟的存在,要多破旧有多破旧。 “门主!” “门主,你醒了?” 阴南光最先发现苏胭醒来,招呼众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道:“门主,你这次闭关也太久了吧,三年,我们等了整整三年。” “你要是再不醒,风堂主都要亲自来万道仙府了。” 苏胭一个激灵,按住额头:“别说这种恐怖故事。” 风行烈对苏胭非常严厉,苏胭性格上的出格处风行烈全部要管,他一来,苏胭逍遥的日子立马没有,连陆明都能被风行烈鼓动着给她上谏。 苏胭抬眸:“风堂主出关了?什么修为?” “化神巅峰。”魏紫雪与有荣焉。苏胭点头,风堂主闭关时不过是元婴大圆满,在南宁州排资论辈很高,但到了万道仙府,谢和璧、解苍玄等人都是怪物,溯兰真君更是骨龄比风堂主小,修为早就是悟道境。 但风堂主一个闭关,就能从元婴大圆满到化神巅峰,这是因为苕月门的特殊功法。 风堂主的底子早打得非常好,压着境界不突破,纯属因为穷。现在他到了化神巅峰就出关,苏胭合理猜测,也是因为穷。 苏胭想想他欠溯兰真君的钱,轻咳一声:“如果风堂主一定要来也可以,叫他来吧。” 陆明:…… 陆明尊老爱幼,见门主眼神有躲闪,暗下决心一定要提醒风堂主,门主有诈。 苏胭再环顾四周:“这里还是若水居?万道仙府都不修一修墙?” 魏紫雪道:“门主,你在闭关修炼,谁知道他们进来会不会有坏心思,反正这个地儿如今只有我们住,其余人要么怕异道室相的蛊虫,要么怕未消散的阴气,都不想进来住。” 所以这就是这堵墙壁这么烂的原因? 想想这里是免费住的地方,苏胭也就忍了。她微笑看向魏紫雪:“你结晶境后期了。” 魏紫雪眼神明亮,面对苏胭的目光又有羞赧:“不只我,师弟他们也都进阶,现在除开大师兄是金丹后期,我们其余人都是结晶境。” 陆明、魏紫雪更是濒临突破。 苏胭观她们身上的灵气凝实许多,颇为欣慰,韩展言摇着扇子上前来,桃花眼微眨:“门主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又快没灵石了。” 苏胭突破花了灵石灵晶改造身体,其余人各有突破同样有此花费。 灵石像雪片儿一样,从小山似的一堆化作零星的几颗。 苏胭愣了愣,起身道:“这有什么?赚的灵石本就是给我们花的。没了再赚就是。”她说得风轻云淡,实则已经开始打算盘哪里有捞钱的路子。 谢和璧被她首先排除在外,谢和璧对她曾以真心换真心,虽说现在苏胭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已经足够她把谢和璧摒弃在冤大头行列。 杜若的医馆?砍人她熟,既砍人还能收钱就更好了。 说着说着,苏胭忽然闻到一股臭味,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她突破加上改造身体,现在是金丹后期,排出了不少身体杂质。苏胭给自己甩了个除尘诀。 一只灰毛老鼠从窗底溜进来,跳到祝青肩膀上,和他叽叽喳喳几句。 祝青眼睛一亮:“虚空兽又来了。” 对虚空兽,祝青馋了很久,只是苦于无法接近。 苏胭道:“又?它经常来?谢和璧这些年在做什么?” 第68章 ◎奇怪的万道仙府◎ 虚空兽在若水居外, 若水居的断壁残垣上爬满阴毒蛊虫,阴气丛生,令人望之生畏。 苏胭刚走出去, 太久没见阳光,拿手遮住树叶缝隙间透过来的阳光。 几道奇异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待苏胭回望, 他们又马不停蹄地走了。 “怎么没见过她?” “不管见没见过,从里边儿出来的……唉,快走吧。”言谈间似乎很是畏惧,揣着手走了。 苏胭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害怕,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毫无不自在感, 看向身旁的韩展言“发生了什么?” 韩展言苦笑:“门主你刚来万道仙府不久, 就闭关整整三年, 那些想得知青龙之事的宗门, 打破了头都想进入若水居。幸好万道仙府护着, 苗前辈还有谢琅也都插手此事。但,那些人贼心不死, 自己没法进入若水居, 就让万道仙府中属于他们的弟子来若水居打探消息。” 他眼中疏忽闪过一丝冷色:“心怀不轨者,我们都没对他们太客气。” 韩展言把怎么不客气的略过不谈,但从其余人把若水居视作洪水猛兽的模样看, 恐怕真的很不客气。 苏胭道:“过去三年辛苦你们了。” 她朝虚空兽挥手,虚空兽走上前,苏胭率先问:“他怎么样了?” “遗光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修为, 他让我告诉你, 不必多担心。”虚空兽状若不经意道:“他没什么事, 你闭关这段时间, 他在偶尔的修炼间隙也会处理一些谢家的杂事,一到有关别人打探青龙之事,他就会叫我来若水居看看。” 虚空兽尽量想公平公正地补充:“说明他挺有精力。”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2节 苏胭和韩展言对视一眼,虚空兽那副竭力想给谢和璧说好话,又要装得公平公正的模样,实在是太明显了。 苏胭也不揭穿虚空兽:“多谢他的关心,他没事便好,外面太阳大,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会儿?” 虚空兽摇摇头,它不进去,里面有一个叫祝青的,看它的目光很渗人。 “我这次来,是遗光月前让我转告你,万仙谷很快就要开放,你需要做一些准备。”虚空兽从暗空间取出一封信,带着淡淡青竹味。 苏胭接过来,虚空兽悠悠道:“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你有事要找他,可以到孤月峰来。” 虚空兽竭力想让苏胭对谢和璧的感官更好一点,初时,虚空兽觉得他太激进,正义的虚空兽不会赞同他欺负别人的行为。但渐渐的,虚空兽有所改观。 苏胭反复打量信封:“慢走。” 一个雀跃的声音道:“我去送送殊大人。” 祝青激动地从后面探出一个头,撩起衣摆跑向虚空兽,扯开一个阳光的笑容。 苏胭、虚空兽:…… 虚空兽一阵恶寒:“不必相送。” “没事儿,反正也不远,我送你吧。”祝青笑出八颗牙齿。 虚空兽二话不说,踏入暗空间离去,直到进入安全空间后,虚空兽才放下优雅圣洁的架子,它幻化出一面镜子,照照自己圣洁的身躯。 还好,刚才它没有把嫌弃避讳表现得太明显吧? 虚空兽作为温和、公正的灵兽,认为对万事万物都要尽可能的一视同仁,如果避开祝青会有损它的形象就不好了,虚空兽照照镜子,一如既往的纯洁,它满意离去。 苏胭回到若水居,展开谢和璧的信。 越看,她的眉头越凝起,韩展言等人在一旁问:“门主,出什么事了吗?” “谢和璧拿到了内部消息,青凤门要开放万仙谷,把万仙谷作为他们主控的特殊灵境,邀天下修士去挖掘机缘。” 陆明讶然:“他们疯了?”万仙谷事涉飞升机要,他们一点也不藏私? 苏胭松开眉头,冷然道:“没疯。他们空守万仙谷却不知该如何用,天下修士反而还觉得他们藏了什么。青龙飞升时,只有我和谢和璧在,谢家口风很紧,他们也拿不到消息,偏偏,万道仙府还选择了护住我。” “这时候,他们放开万仙谷的机缘,其实是请君入瓮。谢家和我不愿说出青龙飞升时的消息,那,如果我们进入万仙谷中呢?我们一定会去找我们知道的机缘,偏偏,万仙谷在他们的地盘,这找到的机缘是为谁做嫁衣裳?” 青凤门不知上界有仙王居心叵测,哪怕知道,修士也注定会为了飞升绞尽脑汁。 总不可能有仙王在,就自断仙路。 韩展言笑意不达眼底:“好阴险的手段,偏偏,这个诱惑我们没法拒绝。”换谁也无法拒绝。 万仙谷作为苕月门制造出的圣地,源远流长,同苕月门密不可分,他们一定会去。 苏胭起身,一拂衣袍:“我要去找万道府尊,韩师兄陪我一块儿。” 韩展言拱手作请:“遵命。” 苏胭同他一块儿出若水居,他们二人男俊女美,在修真界的俊男美女中也是拔得头筹的存在,吸引来不少视线。 当初苏胭只参加了万道仙府的考核,后来青龙、狐鬼王的事儿闹开,弟子大多被疏散,这三年她在万道仙府如同一个透明人。 其余人压根不认识她。 但见她和韩展言走在一块儿,而且韩展言对她言听计从,众人心中便警铃大作。 这就是那个苕月门门主?据说,她性情古怪、脾气极差,连运气也不好。苕月门几个弟子看似凶残,实则都是她这个门主教得好。 苏胭踩着魔刀,风拂过她的发丝,眼如冰霜。 谢和璧不只告诉了他万仙谷要开放的消息,还提醒了她另一件事:万道仙府党派之争。 万道仙府不是传统的宗门世家,万道仙府内的弟子都是各宗门的弟子,谁也不知万道仙府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局面,但苏胭现在想来,如果万道府尊、苏景云的目标是对抗仙王。 那么,一个宗门的力量哪怕再大,也无法对抗仙王。 他们需要的是整个修真界的修士团结成城,这才有了如今收众派弟子的举动。但,也导致万道仙府内部冗杂,眼线繁多。 这次万仙谷之行,青凤门一定会千方百计在万道仙府的队伍里插入青凤门的弟子,甚至是带队长老。 万道仙府也不会多加干涉,除非,苏胭彻底倒向万道仙府。 当初的难题又回来了? 独木难支,多的是宗门世家想吸纳苕月门。 苏胭冷然想着如何破局,一列剑院弟子从她面前飞过,队伍中的第二人回眸,清丽模样柔婉坚定,正是钟语溪。 钟语溪的手已经被明流真君接上,没之前的手灵活,但已经足够。尤其是她知耻而上进,在剑院中一骑绝尘,已经是新弟子中的佼佼者。 钟语溪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苏胭,她顿了顿,居然率先朝苏胭点头致意。 苏胭不知她想通了什么,还是说有其余想法,同样回礼。 两人擦肩而过,终于,到了万道府尊所在紫云宫。 两人先是寒暄了一下,万道府尊道:“苏门主修为大有精进,本尊把机关院的教席一位虚位以待,总算是等来了苏门主。” 苏胭不太喜欢社交辞令,但身为一门之主,这些是必要的。 苏胭故作惊讶:“教席?” 她仿佛不知道这是万道府尊抛来的橄榄枝,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弟子哪里值得上这些。” 又寒暄了一阵,万道府尊才道:“万仙谷开放一事,苏门主可知晓?” “弟子正是为此而来。”苏胭说。 “我正在处理这件事,你看,这是他们下面拟定的名单。”苏胭靠过去一看,她、谢和璧作为教席都在其中,她、谢和璧也正好是亲眼看见青龙飞升的人。 除此之外,带队的长老中有谢家人、万道仙府自身的真君以及……止极宗明流真君。 居然没有青凤门的人? 万道府尊观她神色,便知这位年轻的门主并非只知修炼,确然心有沟壑。 他难得一笑:“苏门主有什么想问的?” “青凤门上次来的闻人侯不错,他并非教席,看来是要作为弟子去参加万仙谷灵境?” “他们都赢了万道仙府的比斗,这次去万仙谷的五十名弟子中,可有整整十五名是青凤门弟子。” 苏胭明白了,她目光定在明流真君那几个字上,靑凤门知道明流真君和她不和睦,特意将明流真君加进来,放弃青凤门的带队长老,只为了万仙谷届时能进入更多的青凤门弟子。 又能起到制衡苏胭的作用。 万道仙府之所以会同意,也是因为明流真君不太偏向青凤门,明流真君身上的色彩很多。 苏胭点了点太阳穴,谁说修真只是打打杀杀,光是这份名单就是各方较劲的结果。 谢和璧在信内提醒她的注意万道仙府党争,分毫不差。 苏胭有些怀念起谢和璧的坦诚,他知世故而不世故,通晓一切却并不卖弄,至少对她是如此。 但苏胭也并不会因此而厌倦外面世界的“不坦诚”,与天争与人斗是修士的宿命。 万道府尊恢复威严:“苏门主看到这份名单,心中可有什么抱负?” 苏胭沉吟片刻,一道清亮的女声由远及近:“府尊何必绕圈子?苏门主是聪明人,对聪明人,不必浪费时间。” 来人修为高深,水色法衣摇曳生姿,姿容高雅。 灵襄真君走进来,先对万道府尊行礼,再对苏胭道:“苏门主,本君打听过你的事。当初南宁州对苕月门的倾轧,由你一力平定,除开仰仗你手中的刀外,你对各宗门的灵田、尤其是产业交缠不清的灵田灵山进行了打击,使得这些宗门自己开始乱斗。” “你选择打击的每一个点,都很妙。” “所以,你也该知道,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时局。”灵襄真君道,“这三年,是万道仙府保住了你安稳闭关,我们也承受了偌大的压力。这次万仙谷之行,你应该知道,危险重重,你必须选择背靠哪一颗大树才能活下来。” “否则,青凤门不会放过你们。诸多势力中,现在有实力护住你的也就是谢家、万道仙府,你可以选一个。你对谢家并非无可替代,你知晓的青龙一事,谢和璧也知晓。” “选择万道仙府,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苏胭点头:“说得不错。” 在灵襄真君以为她识趣时,她又道:“不过,恕我不知道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青龙飞升的秘密?万道府尊应该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苏胭道,“还是你们觉得,只有我才能真正找到万仙谷的机缘?” 灵襄真君倒也坦率:“当然,青凤门不过是苕月门的叛徒,万仙谷自然认正统门主。” 苏胭道:“若是机缘,你们可以等我开启机缘后,和青凤门一样抢夺。” 灵襄真君皱眉:“我们可不是青凤门那样的存在。苏门主,你戒心太重了,我们可以保证,我们绝不会伤害苕月门。我们万道仙府,才是真正为修真界着想的存在。” …… 苏胭暂时起身告辞,她需要一天时间思考。 带韩展言回去后,苏胭问韩展言:“刚才,你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韩展言境界太低,灵襄真君、万道府尊都不是当初快被折磨到疯了的狐鬼王,他们戒备心很强,韩展言的魅道演化无法对他们施展。 但是,苏胭自己愿意放弃所有警惕,让韩展言施展魅道演化,看韩展言能不能看到她身上的有关灵襄真君、万道府尊的未来。 万道仙府目前来说没有任何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就是,一切都太巧了。 青龙、狐鬼王……接二连三发生,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第69章 ◎新的合作对象◎ 苏胭卸下周身防备, 让韩展言施展魅道演化。 须臾,韩展言展开万里烟光扇,面容微微发白, 桃粉的气息从烟光扇中铺开。 看苏胭的未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韩展言奉命想要做到最好, 额间汗珠却如大豆般滴落, 苏胭本要提醒他不要强求,又怕说话使他分心。 猛地,韩展言吐出一口鲜血,踉跄几下。 苏胭连忙扶住他,韩展言咳嗽几声, 咳出的也全部是血。苏胭摸出一粒丹药给他服下, 这丹药还是在飞舟上谢和璧所赠, 效用格外好, 韩展言脸上渐渐回笼血色。 “我第一次看见你用魅道演化伤成这样。”苏胭道, “如有下次,不必强求。” 韩展言忍着痛:“门主未来的魔煞气变多了, 如同被黑雾笼罩, 我想拨开黑雾,反受其累。不过,我还是看到了一点。”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3节 “什么?” “那是一处仙气缭绕的山谷, 死了很多人,门主站在一群死尸中间,除你之外, 还有谢和璧, 以及一个看不清容貌的人。” 仙气缭绕的山谷…… 苏胭描述一遍自己曾看到的万仙谷景象, 让韩展言确认, 韩展言和自己看到的一对,颔首:“就是这个地方。” “好。”苏胭道,“那么,你说的那个看不清容貌的人是男是女?” 韩展言仔细回忆一番,苦笑着道:“实在看不清,那人周身如有什么东西遮挡了,连身形都难以辨别。” “最后一个问题,地上的死尸中有没有你们?” 韩展言手指抽动一下,似乎想到一些难以回忆的画面,闭眼:“有。” 他们全都死了,魏紫雪琴弦绷断,陆明毛笔分叉,只剩苏胭孤独地站在黑雾之中。 韩展言想想苏胭那时的表情,像一潭寒冰,如果说门主下一瞬会释放所有万魔渊魔气,他都不意外。 韩展言故作轻松:“其实,未来并不是不可改,既然这件事被我们发现,我们就一定有时间准备。” 说着,他鼻中血流如注,显然刚才被反噬伤了肺腑,那颗丹药只能补满他的灵力,但内脏的损耗却没法修补。 苏胭蹲下身:“走,我带你去杜若那儿。” 韩展言连忙摆手,不敢让苏胭背,但他一激动,扯得肺腑抽痛得更剧烈。苏胭见状,二话不说把他扛起来,往山下飞去。 云卷云舒,韩展言羞耻得恨不得直接死去,孤月峰的方向忽而传来一道声音:“好久不见,恭喜你进阶。” 苏胭抬眸,谢和璧站在她相隔几米远之处,眉眼清冷依旧,山间的雾气弥漫在他周身,不似红尘中人。 他的修为…… 元婴中期。 三年时间,苏胭凝聚了道种,谢和璧也恢复了大半修为。 苏胭心中的愧疚散了一些:“许久不见,虚空兽说你没大好。” 那些魔煞气反噬时,真钻入了谢和璧的骨头,光是清除它们就要用不少力气。谢和璧道:“只差一点点。”他把目光转向韩展言:“他受了伤?” 谢和璧看向苏胭,真诚建议:“孤月峰上有现成的医修,离山下会比较近,要去吗?” 苏胭现在并不想再承谢和璧一点人情,谢和璧就像能看透她所想般道:“我找你,也是要商量万仙谷的事。” 苏胭要是笨一点儿,就答应了,关键她看得出来这是谢和璧给她的梯子。 以谢和璧的玲珑心肠,哪怕真要拉拢苏胭,也不会在她刚离开紫云宫不久。 苏胭不想答应,韩展言却从喉咙里一个一个字的蹦出来:“近一点……” 他不想丢太多的脸,门主是个女孩子,他一个八尺男儿让门主扛着去医馆,他的脸也就丢光了。因为韩展言皮相好,人也“温柔知意”,万道仙府有不少女修私下心悦他。 韩展言道:“门、主……” 苏胭抽抽嘴角,谢和璧道:“他现在并不能受颠簸,若不然你将他放下来,用虚空兽带他去?” “可以!可以!”韩展言不顾疼痛,赶紧道。 虚空兽唰地凭空出现,某种程度上,虚空兽可比谢和璧武蛮多了,反正韩展言很愿意,它这又不算强取豪夺。 虚空兽一把把韩展言咬住,头帅气一甩,韩展言就被它甩到暗空间里去,虚空兽再迅速进入暗空间:“我先去孤月峰上找医修。” 它像屁股有火一样跑了。 苏胭:……跑这么快做什么,她又没打算再反对。 现在只剩下苏胭、谢和璧二人,苏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问谢和璧现在对她是什么看法?表现得很明显了,谢和璧又不是做慈善的,专门出现来找她是什么心思,再明显不过了。 一时间,二人间陷入难得的凝滞。 苏胭轻咳一声:“其实我要多谢你,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凝聚道种时更加顺利。” “那并非我的功劳,道种是由修士日以继夜对道的触摸、体悟得来,并非一句话之功。”谢和璧道,“你只是身为苕月门门主,肩上的责任太大,有时,会忽略关于欲的思考。” 苏胭看起来不是少情少欲的人,但是,她性格的出格之处全体现在对于银钱的看重上,在其他地方,她几乎完全以苕月门为重。 她的责任与她的道完全相悖。 苏胭搓搓脸颊:“我还是要感谢你,只是只言片语似乎没什么诚意,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我定会回报你。” 她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以后,谢和璧受她的心绪感染,微微放松。 他之所以这么快来见她,除开三年未见的想念,也有想尽快让她看清自己无碍的意思。谢和璧不想苏胭因为愧疚,而在心中积压一些事。 他所看重的,所要得到的,每一步都有打算,但没有一步的打算是通过对方的愧疚来得到什么。 谢和璧道:“那算是我赚了,苕月门门主的回报,有价无市。” 说话间,孤月峰已到。 谢和璧带苏胭进入自己的住所,他并不遮掩,他叫苏胭来,确然有部分打算是因为万仙谷一事。 谢和璧先问:“你仍然不想同任何宗门、世家合作?” “本来不想。”苏胭不是第一次来这儿,谢和璧给了她这么多信息,现在谢和璧算是半个可以信任之人,她坐下,黑发垂在脸颊旁。 “我曾经并不想苕月门沦为附庸,现在也不想。但是,万仙谷一事的确盘根错节,我可以有傲气,但不切实际的傲气,只是幼稚的体现。” 苏胭看得很清楚,她冷然分析局势。 谢和璧眼中晦暗划过一抹心疼,刚好被拿茶杯喝茶的苏胭捕捉到。 苏胭:???? 她短暂沉默,谢和璧在心疼什么啊?就这么普通一个事,普通一句话,也能引起他的心疼? 谢和璧没说话,也没说出自己在心疼什么,他只是认为,苏胭过早承担了一些责任。谢和璧也要承担谢家的责任,但谢家还有其余长辈,总不是一个烂摊子压在他的身上。 可这话,没必要说出来,毫无意义。 苏胭道:“正巧你找我,我应该要同你说一句,虽然我们关系不错,但我的选择是万道仙府。” 苏胭自觉这话太不是个东西,她说完话就等着谢和璧的反应,谢和璧并未生气,只道:“你的想法是?” “论亲疏远近,自然我们关系更近,胜于万道仙府,但这些事,并不能用感情来衡量。”苏胭算是解释,若不解释一下,她自己也要觉得自己没良心。 谢和璧抚摸茶盏,苏胭继续道:“谢家有你,你修的是太上玄微道,知晓一切,在理论上,谢家在信息的掌握上便高于万道仙府,如若我再和谢家合作,万道仙府啥也没有,局面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如同三国,必然是两个弱国联合对付强国。 一旦苏胭转到谢家,那么万道仙府极有可能和青凤门联手。苏胭选择和万道仙府合作,才是平衡的局面。 否则,一盘散沙别说对抗仙王,自己就得抢机缘抢到死。 谢家有谢和璧,万道仙府有她,青凤门有万仙谷的掌控权。 谢和璧眉眼间闪烁欣赏,他终于不再装下去:“胭胭,你比我想得更加聪慧。” 谢和璧此次找苏胭,本来就是要说这件事情。 “任何合作都不会是永久,比如这次的合作,只能维持一段时间而已。”苏胭道,“当万仙谷的事情一过,万道仙府可就看不上苕月门了。” “万道府尊慧眼如炬,不会错过任何至宝。”谢和璧言有所指。 苏胭微笑一下,不得不说,同谢和璧说话非常省心。他什么都懂,又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并不会给人咄咄逼人之感。 苏胭起身:“那就说定了,为了给我们各自的盟友信心,接下来,你……” 她有些难以启齿下面的话。 谢和璧心随念转,他跟着苏胭起身:“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更多的收敛,别让人以为你我有瓜田李下之嫌?” 谢和璧身子微微前倾,他能理解这个举措,但是,苏胭能这么想,是否说明,在她心中,自己和她的界限已经超过一般友人。 要是苏胭得知谢和璧的想法,一定会吐槽,没错,是的。 从来没有友人之间的相处能闹这么大。 苏胭下意识避开谢和璧,她的刀鞘随身体转动,一不注意把桌上茶杯碰了下去。 这种高空抛物对修士来说太好接了,苏胭眼也不眨,伸手弯腰一捞,正巧此时,虚空兽安置了虚弱的韩展言,准备来告诉苏胭谢和璧,让他们安心谈话,不必顾及别人的死活。 虚空兽刚进来,就瞧到苏胭靠向谢和璧,伸手探向的地方是谢和璧腰部以下。谢和璧则躲也不躲。 虚空兽:!! 它猛然睁大眼睛,下一瞬,虚空兽把尾巴上的毛用来覆盖住自己的眼睛,飞快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苏胭、谢和璧:…… 苏胭抓住茶杯放回去,咋舌:“它真的是虚空兽,不是什么红娘兽?” 谢和璧失笑:“按照种族天赋来看,确然是虚空兽无疑。” …… 虚空兽走了老远,在云端吹了吹风缓解自己的心情,眸中又满是心虚。它会不会走得太早了?它可是正义的灵兽,如若是遗光逼迫苏胭该怎么办? 虚空兽犹豫许久,还是打算不回去。它忧郁地趴在一朵云上,如若是真用强,苏胭一定会砍死遗光的。况且当时看情况,是苏胭主动。 正义的灵兽,因为自己不够完全正义的主人,再次感受到义气和理想发生冲突的矛盾纠结感。 第70章 ◎诡异的明流真君◎ 自孤月峰离开后, 苏胭立刻去往紫云宫。 她面无表情,眼底一片晦暗,还有一个她选择和万道仙府合作的原因她没告诉谢和璧—— 万道仙府接二连三的巧合全部撞在了一块儿, 再加上韩展言所看到的东西,苏胭直觉万道仙府并非那么简单。 如若万道仙府有祸心, 那么她和万道仙府合作, 可以让他们暂时不对苕月门出手。 如若万道仙府没有祸心,那和他们合作更是百利无一害。 苏胭来到紫云宫,灵襄真君并不意外她的再次折返,朝她温柔一笑,温声细语地说些关怀的话。 紧接着, 万道仙府如火如荼进行万仙谷灵境的准备, 苏胭没什么可插手的, 她带上苕月门弟子们, 去了杜若那儿。 昔日半新不旧的牌匾擦得锃光瓦亮, 杜若正在给人抓药,见门口乌拉拉涌进六个人, 眼前一亮:“苏门主!”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4节 她快速细心把药抓给病人, 擦了擦手出来:“听他们说你闭关了?”杜若羞怯地打量苏胭,见她气息内蕴,光华暗聚后长松一口气。 苏胭去帮她抓药:“闭关了三年, 这三年里你怎么样?” 杜若眼里洋溢着温柔:“他们都有来帮我,他们的刀法也不错,我这个医馆的名气越来越大。我师尊也不催我回去了。” 苏胭没有问杜若的师尊是谁, 她和杜若的交集就在于这间医馆, 不必往外辐射。 “他们明明不是刀修, 怎么有这么好的刀法?”杜若问道。 “也许因为他们也做过杀手。”苏胭平静回答, 杜若手一抖,干笑两声,脚步轻轻地去看一个新来的病人。 这个病人外伤严重,又要动刀,苏胭拿上魔刀利落切开腐肉。她发现在这种过程中,她能得到一种平静。 用刀,不只是杀人,也可以是救人,随心所欲,毫无束缚。 这个病人治完,医馆门口进来一名清丽女修,身着水纹道衣。 钟语溪按住肩膀,肩膀往外渗血,她手臂被青龙削断后,偶尔一个不慎就会在和高修为者对战时受这种伤。别人并不会因为她的手臂有伤而放弃攻击这处薄弱点。 钟语溪并不怨恨他们,反而要感激他们帮助她锻炼自己。 看见医馆内半低下身的苏胭后,钟语溪有片刻愣神,下意识,她想离开这间医馆。 但钟语溪还是顿住脚步,主动搭话:“你们也在这里?” “嗯,来疗伤吗?”苏胭道,“需要动刀可以找我,我比较专业。” 钟语溪轻声细语道:“苏门主怎么来这里给人治伤了?” “有钱赚。”伤者的一点血溅到苏胭脸上,她眼也不眨,握刀的手一样稳,对她来说有钱赚,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都一样。 钟语溪之前最厌恶的就是苏胭这一点,她讨厌苏胭这种特立独行,但现在,钟语溪只是笑了笑:“既能治病救人,又能赚一些灵石,何乐而不为呢?” 苏胭看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脸上片刻。 钟语溪有一种违和感,自从领悟魔神之道后,苏胭能窥见大多数人的欲。钟语溪此时身上的欲很重,比之她之前和苏胭不对付时还重,可钟语溪偏偏表现得云淡风清。 钟语溪按住肩膀,朝杜若笑言:“我的伤不大碍事,先治疗他们吧。” 杜若观察双方伤势后点头,给了钟语溪一颗止血丹,关切道:“先吞下。” 钟语溪点点头,随即坐在医馆内闭目养神。 然而,她的安逸没有维持太久,一名黑衣男子快步冲将进来:“语溪,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钟语溪抬眸:“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准备万仙谷的事情吗?” 闻人侯强行压住怒气,本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人看笑话,可见钟语溪肩上伤这么重,还在这儿等着,不禁怪杜若:“她身上伤这么重,怎么不先给她治?” 杜若不是头一回碰见不讲理的病人,正要反驳,钟语溪就道:“是我让她推后给我治疗,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闻人侯一腔怒气戛然而止,憋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你!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事事都让着别人,别人有那么重要吗?这次,你明明可以不和李言打,偏偏为了什么守信,在本就有伤的情况下上擂台,李言现在是愧疚了,可你呢?” “你不考虑你自己,也要考虑考虑——”闻人侯最后的话没说出来,他哪儿有立场说。 他喜欢她,她对他也不错,可是,并不是对等的情感。 苏胭吃了一嘴瓜,表面沉稳动刀,实则耳朵都要竖起来了。钟语溪却不知怎么忽然发怒,起身道:“闻人侯,你太过分了。” 她一把推开闻人侯,连伤也不治,就这么走了。 钟语溪觉得丢人,她可以像师尊说的那样做——师尊说,她要成就大道,必得众星拱月。一个谢和璧算什么?谢和璧只是有幸在忘忧谷帮了她,他只是一个寻常的过去。 钟语溪按照师尊所说的做,这条道,也是她想要的,众星捧月,却绝不动情。 她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是闻人侯当着苏胭的面对她表露出一些爱意,却让钟语溪觉得丢人,闻人侯、谢和璧的差距,就像是天和地,更别说,闻人侯曾经在若水居里差点和狐鬼王…… 事件女主角走后,苏胭这才收心。 她朝魏紫雪勾勾手指:“我闭关这些年,钟语溪吃错药了吗?” 魏紫雪想了想:“她这些年很安分,从来没来找过我们麻烦,她在万道仙府人缘非常不错,谁的忙她都帮,谁她都不得罪。上次她还给陆明送了一支笔来,陆明没要。” 苏胭挑眉:“为什么没要?” 魏紫雪狗腿道:“我们是门主的人,当初她和你闹得这么不愉快,我们当然要划清界限。” 苏胭摸摸她的头,带着点宠溺:“下次可以收了笔后再划清界限。” 魏紫雪:…… 三年不见,门主风采一如往昔呢。 玩笑归玩笑,但苏胭并没把这件事略过去,钟语溪如此奇怪,而明流真君恰恰是这次的带队长老之一。 苏胭道:“今晚收工后,我要去一趟止极宗。” 白璇的请求,苏胭一直没完成,那块玉佩她也一直没动用。当初的事一个接一个的密,打了苏胭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明流真君。 那个以水为剑,表面温和、内蕴杀意的人。 苏胭星夜去了止极宗,得知她的来意后,止极宗的弟子匆匆进去禀报,再跑出来:“真君请您进去。” 一入明流真君所在山峰,苏胭便察觉到这个山峰并不简单,山石、树木按照某种规律建造,和阵法十分类似,却又不是常见阵法的摆设。 苏胭路过一方星罗棋布的水域,清澈的池水倒映着天上的星空,星空、明月投射在水潭里。 是星力。 那些山石、树木就像是棋盘上的纹路,星月盛在棋盘上,便盛了整个天下。 这位明流真君占星一定不错。 苏胭进入明流真君所在宫殿,明流真君坐在上首,他十分文雅,没有十足的俊美,但周身气韵使人难以忽视。水的柔、星辰的莫测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谢和璧是太上玄微剑道知晓一切的笃定感,刚好和这种星辰的飘渺形成强烈的反差。 说直白一些,明流真君身上有种神棍感。 明流真君睁开眼:“没有人教过你,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要乱看一些东西吗?” 苏胭对这种找茬行为毫不感冒,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我没有时间和真君在这里谈一些没意义的东西。”苏胭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内,“我来此,是为了给真君曾经的大弟子白璇带一句话。” 听到白璇两个字,明流真君有瞬间恍惚,白璇…… 他的恍惚没维持太久,就生出一股被冒犯的感觉,身上猛然迸发出杀意。 苏胭直接拿出朝阳佩,挡在面前:“尽管放,它碎了我管不着。” “你怎么有她的东西?”明流真君瞬间来到苏胭面前,一把要抢过朝阳佩,这么近的距离苏胭也抢不过他,她直接单手用力,脆弱的玉佩眼见要碎裂,明流真君这才停手。 苏胭随时能捏碎这块玉佩,她握在掌心。 “白璇的魂魄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她不后悔。这块玉佩是她给我的报酬,也是信物,有契约作证。”苏胭直接把契约扔给明流真君。 明流真君看完契约,他不知在想什么,双手紧紧交握,几乎暴出青筋。 “还有其余话吗?”明流真君道。 “没有。”苏胭肯定回答。 明流真君重新走回去,坐在孤寂的最高处,苏胭默默看着他表演。 难怪钟语溪、白璇都是那副性格,这位明流真君明知白璇是被钟语溪所杀,一边看重钟语溪,一边又表现得无比心疼白璇,真是师门传承的性格。 只是,明流真君表现得比钟语溪要好,因为此时苏胭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欲。无论是恨,还是无奈,都是情感的一种,隶属于欲。 苏胭一点儿也没感受到。 所以她准备稍微激怒明流真君。 “真君怎么这么伤感?真君明知白璇死于钟语溪之手,真君也把她视做明珠对待了这么多年,现在真君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 又或者说,明流真君看中了钟语溪什么? 第71章 ◎修真界版仙王◎ 苏胭这么不客气, 明流真君反倒一下冷起来,森冷地瞥苏胭一眼。 “不要仗着本君不会杀你,你就为所欲为。”他手尖笼出一柄水剑, 手掌一用力,水剑飞去横在苏胭的脖子上。 “看在璇儿的份上, 本君此次放过你, 现在,立刻从本君面前离开。”水流席卷整个宫殿,快要蔓延成河流,随时能吞没苏胭。 饶是这时,苏胭都没明流真君身上感受到太多欲。只有愤怒。 现在打不过, 溜了溜了。 苏胭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没有道歉, 若换做其他人, 这般不敬重长辈, 明流真君定然惩处,但苏胭我行我素惯了, 已经把下限拉得足够低, 明流真君觉得,她不捣乱便算是低头。 明流真君冷眼看她离开。 白璇……不后悔……笑话。 苏胭走出这座冰冷华丽的宫殿,夜风习习, 送苏胭出门的修士身着青色皂衣,和明流真君身上的锦衣形成鲜明对比。 苏胭抬头望月,修士, 和人有什么分别? 人有的欲, 修士一样有, 人分三六九等, 修士同样。高高在上的明流真君住在冰冷的宫殿,小修士只能冒着夜风送她出门。 快走出止极宗时,迎面走来一个人,钟语溪和闻人侯闹了矛盾,现在不想待在万道仙府,躲回止极宗。 她和苏胭撞了个正着。 苏胭道:“明流真君似是心情不佳,你要去看看吗?” “师尊?”钟语溪惊疑不定,苏胭什么时候和师尊走近了?钟语溪匆匆对她说了声谢,往明流真君所在处赶去。 她们擦身而过,苏胭神色如常走出止极宗。 待到了安全地界,苏胭伸手勾动空气中浮现的一抹欲。灰色的欲,融杂了世间美好的渴望和最肮脏的贪婪。 领悟道种和有属于自己的道的修士,并不能在金丹期就使用道种神通。但苏胭可以,若追究根本,可能是世间漂浮的欲实在太浓重。 每一分空气都吸入了每个人的渴望。 苏胭刚才激怒明流真君,便是为了在他身边潜伏一根欲做的丝。以明流真君的实力,这个东西不会存活太久,但是,钟语溪去了就不一定了。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5节 明流真君对白璇的死有感觉,钟语溪是杀死白璇的人。 这个关节,钟语溪去见明流真君,明流真君的情绪会被最大可能地掀动。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情绪。 苏胭将欲丝绑在一根草上,叶片儿上浮现一丝代表怒气的暖黄色,黄色越来越深,昭示明流真君的怒气也越来越深。欲,是情绪,言语则是情绪的表达。 苏胭完全能通过分析情绪,最大限度还原明流真君想要得到什么。 此时殿内,钟语溪跪在地上,一滴眼泪落在地板,她却连哀求都不敢。 她进来的不是时候,她进来时,听见师尊呢喃说了一句璇儿。璇儿……白璇……钟语溪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会想起死去多年的白璇,但紧接着,她看见了师尊的眼神。 冷彻心扉。 师尊对钟语溪来说,如神一般无所不能,又如神一般严明。钟语溪跪在地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钟语溪从起初赌师尊不知道真相,到后面信心完全溃败。 她伏地,几乎贴平地面般叩首:“师、尊。” 声音颤抖而惶恐。 无需多言,真相已经浮在水面。明流真君通晓星象,手中原本又有白璇的命魂,连复杂星象都能钻研透彻的明流真君,怎么可能不知道白璇的死因。 白璇若不是冤死,不会尚存冤魂,也不会让苏胭带话。但明流真君问也不问一句白璇的死因,便表明他什么都知道。 最难捱的是寂静。 钟语溪宁愿明流真君打她骂她惩罚她,也不想经历这种无言的痛苦。她声音颤抖:“弟子鬼迷心窍,请师尊责罚。” …… “哪怕、哪怕师尊杀了弟子,或者赶弟子出去,弟子也无怨无悔。” “你的确该死。”明流真君道,“可你知道,你做的最错的一点是什么吗?” 明流真君走下高高的台阶:“是不够让本君心疼。”他抬起钟语溪的下巴,钟语溪哭得梨花带雨,明流真君毫无一丝心疼。 苏胭还原情绪,看到这儿,差点都困了。 师徒替身文学?能来点新颖的吗? “你想要什么新颖的?”苏胭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她下意识一刀砍过去,谢和璧夹住魔刀刀锋,魔刀离他肩膀只剩纤指。 谢和璧带着了然:“你总是喜欢先砍左肩。”他放下魔刀,好像具备丰富的被砍经验。 苏胭见是他后,重新坐回去:“因为比较顺手。” “你怎么来了?”苏胭盯着叶片里的情绪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是她盯着一株叶片想看到天荒地老。 但谢和璧不是这类人,他来此就是为了苏胭:“你去查了明流真君?” 苏胭回望,示意他说清楚。他突然从养伤到这儿来,再忽然提到明流真君,一切行为都很不合理。 “刚才星辰轨迹发生变动,能有这个实力的人,只能是明流真君。”谢和璧道:“今晚你去了止极宗,我在空中发现有你的道气息,便猜到你去查了他。” 所以,谢和璧降临于此:“暂时别动他,小心狗急跳墙。” “你也觉得明流真君有问题?”苏胭道。 谢和璧走到她身侧,目光落在暖黄的叶片上,他大概知道苏胭能用这个叶片做什么,但无法和苏胭一样看见情绪里的一切。 “明流真君从没展示过他的道。”谢和璧说,“他早就拥有了道种,却从不在我面前使用,那层星象之力牢牢包裹住他的道种。我曾经猜测过,不想让我窥破道种的人有很多,但明流真君绝对是里面最谨慎的一个。” “可惜,再谨慎也有漏洞。他的星象之力变过。” 苏胭疑惑,谢和璧言无不尽、知无不言,他眼中没有浩瀚的星辰,有的只是一望无垠的漆黑。他通晓一切,在他身边,会被下意识感染一种可靠感。 明流真君是飘渺的危险,谢和璧则是冷淡的真相。 “明流真君的星象之力,初时更偏重试探,后来,他竭力想让星象之力回归之前,但仍然泄露出一丝霸道。”谢和璧敛眸,“若他是真正的心境转换影响道法星象,他不会遮掩。” “最重要的是。”他抬眸,“在那几年,一位修霸者之剑的修士陨落。” “这就有趣了,修真界版仙王?”苏胭来了兴趣,嗅到危险后,她更显兴奋。危险里有一种生死间游走的欲,修士惧怕生死,却又渴望生死间的突破。 苏胭终于懂为什么魔族行事都张狂无忌,并非全是性格如此,而是所修之道让他们天然更爱危险。 苏胭选择信任谢和璧,她一挥手,叶片中的情绪完全透出,投射成影像。 几句话功夫,明流真君已经让钟语溪不再哭泣,钟语溪脸上有敬仰,更多的却是惧怕。 明流真君俯视她:“哪怕白璇活着,也不能和你相比。你,天生适合修这条道。” “语溪,尽力得到所有有用之人的信任、爱戴。你的未来很远很远。”明流真君无情叮嘱,钟语溪有茫然:“可是师尊,我,做不到。” 不待明流真君发火,钟语溪瑟缩道:“我喜欢被人爱戴,可是,这样得来的道真的是我的吗?” 拿别人的道,成全自己。师尊说她注定是众星拱月,注定将在未来站在最高处,没有人比得过她。 可钟语溪不懂,她要拿别人的道,就只有讨好别人,被别人信赖这一条路吗?她是个修士啊。 她难道不应该靠自己吗?钟语溪道:“弟子现在,连出剑都无法感受到力量。” 她感觉支撑她的东西成了空中楼阁。 明流真君只道:“那是因为你还太弱,当你得到那些力量后,自然不会再那么想。你是本君花费最多心血的徒弟,你的天资却被你的实力束缚,本君比你更心痛。” “幽泗弱水体,水为万物之源,你天生该站在顶峰。” 苏胭静静听明流真君利用可怜的钟语溪,钟语溪咬唇:“师尊这般看重弟子,可弟子……杀了白璇师姐。” 白璇,曾是明流真君最宠爱的弟子。 明流真君微一蹙眉:“她的天资不如你,本君不会为一个死人责罚活人。起来吧。” 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明流真君记得,白璇是他第一个弟子。 在他妄图吞噬别人的道险些入魔时,白璇救了他,她主动把她的道种渡给了他,哪怕明知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 那是个傻子。 明流真君辗转入止极宗,白璇也跟着他流离。失去道种后,白璇修为大跌,明流真君给了她新的身份,让她成为他新的第一个弟子。 他还替白璇吞噬了一颗佛修的道种,所以,白璇成为冤魂后,才能这么久不消散,还能不惧怕万道仙府的龙气。 白璇和明流真君并非情爱,修真者,师者如父。 白璇只是忠于她的师尊,哪怕她亲眼看到她的师尊明知她被谁害死,还是对那人如此好,她也想对他说,白璇不悔。 他带她入仙门,多活的这么多年,都是捡来的,所以她不悔。 苏胭看完明流真君的情绪,及时撤了这点欲丝。否则一旦被发现,她就吃不了兜着走。 苏胭道:“明流真君要通过钟语溪吞噬其余人的道,他打压了钟语溪自己的道心,更有利于他吞噬?” “是。” “那时在万道仙府门口,你和他动手,其实有想过逼出他的道。但是没想到,他宁愿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也仍然谨慎至此。” 明流真君怕谢和璧,谢和璧的太上玄微道知晓一切,能看破他的鬼蜮伎俩。 “是。”谢和璧果断承认。 那时他出手,当然不只是为了救苏胭。 要救苏胭有许多种方法,他偏偏选择了其中最激进的一条,就是这个原因。 谢和璧并不避讳这一点,他心悦苏胭不假,但就像两人之前说的一样,男女之间不只有情爱关系,还有合作关系。 苏胭果然也没有生气,她更喜欢这种直来直往。 “你们万道仙府真有趣,什么人都能凑一窝。”苏胭道,“彼此心有算盘,还能维持表面的亲和,教席是一派,长老是一派,府尊又是一派。” 一堆心怀叵测的人凑在这里。 叶片经受不住魔气,猛地枯萎,落下,被风吹到谢和璧衣服上。 他神色不变:“在飞舟上,我提醒过你。” 这里是一团旋涡。 谢和璧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你发现真相的时间比我想象得更早,先不要动明流真君,他经历这么漫长的岁月,会比我们想象中强许多。” 谢和璧星夜来此,就是为了提醒苏胭保重。 不过,他也有收获,原本谢和璧大致能猜到明流真君是利用钟语溪,但并不知晓,明流真君是为了让钟语溪吞噬别人的道。 “更深露重,你不回去吗?”谢和璧问。 苏胭现在在安全的树林,之所以说安全,因为里面的兽都认识祝青。 苏胭道:“不回了,深夜进万道仙府要多花五块灵石。” 谢和璧:…… 他本来想替她出这笔灵石,但想了想,拿出一件未穿过的衣袍,放在树枝上:“上面有防风防寒阵,保重。” 苏胭点点头,谢和璧遁入夜空中前,仍然落下一句:“私下里,有任何事你仍然可以寻我,我荣幸之至。 第72章 ◎前往青凤门◎ 万相城灯火通明, 苏胭坐在郊外的树林,身后是沉默的树木。 她架起火堆,用灵力点燃, 火光明明灭灭,照耀在她脸上。苏胭不打算睡觉, 双手搭在膝上打坐。 片刻, 她睁开眼睛:“你不是走了?” 谢和璧从黑暗中走出来,带着一身夜晚的露水。树影摇晃,地上的人影交叠。 “我思来想去,仍然打算告诉你一件事。”谢和璧道,“关于你和我。” “哦?”苏胭来了精神, 控制火苗维持在合适的度后, 她道:“你不会是想说, 三年前你主动让撕毁魔契, 不只是因为情感, 也因为那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吧?” “明流真君能吞噬别人的道种,在普天下他最担心的人是你。你知道青凤门会准备几年后开放万仙谷, 届时, 修士齐聚,是明流真君动手的好时机。” “你故意挑这个时候受伤,也是为了让这三年内, 谨慎的明流真君敢多做一些出格的事。” 吞噬别人的道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怕是谢和璧, 也需要主动引蛇出洞。 换句话说, 他根本不是什么情圣, 只是一个机关算尽的修士。 谢和璧顿了一下, 他知道苏胭敏锐,所以他主动折返,担心的便是如若苏胭猜到后多想。 谢和璧道:“你说得没错,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6节 “明流真君能吞噬道种,越怀有珍稀道种的修士,他越不会放过。我们和他是天然的敌人,在他眼中,我们只是猎物。”谢和璧利用了苏胭的魔煞之气伤自己,这样才能让居心叵测者相信他势弱。 “但是,我折返回来,便是想告诉你,纵然有千百种原因,但,所有原因都是并行,并非几种原因不能并存……” 他几乎难以启齿:“我当初的话,实属真心。” 谢和璧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发跳。 他此生做过许多事,自小,便有人教他,如何把一件事做到极致,通过一件事达成几种目的。 自小,也有人教他如何取得别人的信任、真心,让别人甘愿替他卖命。 所以谢和璧能自然而然说出那样直白的话,比如说苏胭随时可以找他帮忙,他荣幸之至,这些本该很难以启齿的话,谢和璧都能娓娓道来。 但现在这句话,谢和璧无法那么淡然。 苏胭发现了他……并没那么好,她很有可能不会再信任他,哪怕他此刻说的是真话。 风吹过,谢和璧从未觉得一瞬有这么漫长,然而,苏胭却只是道:“很正常,当我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我也会隐瞒其余不利于我要做成这件事的东西,实乃人之常情。” “并不影响什么。”苏胭并不在意。 看似,危机安然渡过,谢和璧却高兴不起来。 他隔着火光望着苏胭,苏胭能那么理智,那么宽和,究其根本,因为她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谢和璧今日尝到了许久未尝到的苦涩忐忑,对方却和他之前一样淡然冰冷。 谢和璧忽然很想问一句,在你心中,如何看我?这一瞬的不理智很快被他压下,多问无益,他自己都知道,在苏胭心中,他顶多算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值得合作的生死之交。 谢和璧很快收敛刚才的失态,重新神色自如:“那我先走了。” “去吧,注意安全。”苏胭朝他挥挥手。 谢和璧这下真的消失在夜空中,快到孤月峰时,虚空兽远远迎上来,探头探脑谢和璧身后有没有跟着苏胭。 都这么晚了,谢和璧不会把苏胭一个人扔在外面吧? 然而,身后空空如也,虚空兽道:“苏胭人呢?” “她在外面。”谢和璧回答虚空兽一甩尾巴:“唉,看见你失魂落魄回来,我就该猜到的。” “很明显?”谢和璧问,他从虚空兽湛蓝的眼中看到自己,仿佛萦绕无限孤清寂寥。虚空兽回:“自从你认识她后,哪天不是处在失恋状态?” “不过遗光你已经很厉害了,都被打击成这样了,这还是你头一次表现出寂寞。” 谢和璧:…… “你话太多了。”他绕开虚空兽,往孤月峰而去。 虚空兽鄙视之,明明是他自己问它的。 几日准备时间很快过去,万道仙府门前停着一艘华丽的飞舟,万道仙府前去万仙谷的弟子们就要靠这艘飞舟跨越三山五海,前往青凤门。 这次能去万仙谷的,都是厉害修士,解苍玄、危无忧等人也在其中,连黑玄也在。 万道仙府此次派出的长老有:灵襄真君,身后的势力是万道仙府。落渊真君,其实是谢家的人,以及止极宗的明流真君。 明流真君的实力,在几位真君中都属第一。 他没心情给一群低修为弟子训话,冷脸说了一句:“别给本君找麻烦。”尤其剜了苏胭一眼后,拂袖进了飞舟里边。 灵襄真君温柔许多:“这次我们不会直接前往万仙谷,你们进入万仙谷后,是一个整体,我们更希望你们能在这几日的相处中,磨炼出更强的协作能力。” “要记得,虽然我们万道仙府的考核不会杀人,但在万仙谷争夺机缘的修士们,可不会让着你们。一股绳总比单打独斗好。” “谨遵真君教诲。”弟子们齐齐道。 然而,等离开了灵襄真君的视野范围,这群人立即本性毕露起来。 剑院刀院的瞧不上法院,因为大多数法修势微。法修的法术威力极强,但一旦被近身,一死一个准。而剑修刀修,当然不会远远的和他们打。 背后有大宗门的看不起去万道仙府逆天改命的散修,更是眼角眉梢都带着轻视。 灵襄真君错了,几日时间,怎么可能一盘散沙拧成绳呢?真到了危急关头,自己人推自己人出去挡刀送死的例子多了去了。 修士们从不会轻易信任别人,哪怕是同门。 尤其是在他们本就各有矛盾的情况下。 苏胭带着苕月门弟子在飞舟内找合适的房间,一名青凤门弟子阴阳怪气道:“别人去万仙谷,都是派出一笔精锐,你们苕月门这是一去就去整个门派呀。” “门派里没别的弟子了吧。” 魏紫雪冷笑,眼见着要让他见识见识花儿为什么这么红,苏胭拦住魏紫雪。 “大庭广众,不要逞凶斗狠。”苏胭道,“不利于我们万道仙府的团结。” 那名青凤门弟子可知道苕月门脾气不咋地,现在苕月门门主居然约束门下弟子,主动认怂,他便以为还是门主站得高,知道开罪不起他们青凤门。 他本来都要笑了,没想到,苏胭下一句话就是:“想想他们青凤门的闻人侯,面临狐鬼王这样的强敌,都能使用美男计,还被狐鬼王瞧不起,这等忍性,值得我辈学习。” 那名青凤门弟子的脸色顿时一黑。 ……闻人侯师兄光着腿被人从若书居的废墟里挖出来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万道仙府。 那些人胡编乱造,根本不知道真实原因,甚至编出闻人侯被狐鬼王采阳补阴险些至死这样的艳闻,已经是青凤门一耻。没想到苏胭居然专戳别人的痛处。 最恶心的是,他甚至不能回去告诉青凤门的弟子这件事,如果让闻人侯师兄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他。 他哪里受过这种耻辱,苏胭看看周围,刚才找房间的修士都已经进去了,这里没有其余人。 她一刀拍晕这名弟子:“拖进去吧,逞凶斗狠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做,适合私下里做。” 韩展言忍着笑,提着这名倒霉弟子的脚进入房间。 …… 当夜,青凤门闻人侯本在看剑术典籍,他有些心烦意乱,语溪这段时间越来越奇怪。 语溪之前也对人好,但从来不是这种无底线的好。她甚至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这哪里正常? 闻人侯正不快时,几名弟子冲进来:“闻人师兄,聂师弟不见了!” 闻人侯让他们别这么毛躁,问:“先冷静下来,飞舟上都找过了吗?可有给他的玉简发些信息?” 那群弟子面带焦急:“都找过了,哪儿也没有。信息也如石沉大海。” “白日飞舟途经飞云海,诛杀了怨石所成精怪,他难道落在了飞云海?”闻人侯道。 “不是,我亲眼见到他上了飞舟。” 另有几名弟子也佐证这一点,闻人侯猛地放下书卷:“我要看是谁敢在我眼皮底下动我们青凤门的人。”还没到万仙谷,就不把青凤门放在眼里了吗? 闻人侯道:“你们和我一块儿来,搜舟。” 闻人侯自然不可能贸然搜寻一座飞舟,别说那些真君、谢和璧这些人不可能容忍他这么做,便是危无忧、解苍玄这些人也不可能受这种气。 他得先搜最有可能和聂师弟发生冲突的人,然后,若聂师弟不在那里,他也好伺机闹大。 闻人侯道:“苕月门的人住哪儿?” 青凤门和苕月门不合来源于曾经的渊源,苕月门认为自己是正统,青凤门不过是叛徒。青凤门则认为难道祖师曾是苕月门的人,就不能手创其他宗门? 苏祖师可是当初苕月门门主的弟弟,兄弟间的事儿,怎么非要往背叛上扯? 大家各有各的不服,加上苕月门式微,现在闻人侯首先就要找苕月门发难。 闻人侯敲开门,祝青探出一个头:“你们来做什么?” “找人。”闻人侯道,“我宗弟子失踪,你们可有见到?” “你们的弟子叫什么名字?”祝青问。 “聂权。” 一道慵懒的女声传来,苏胭走过去:“聂权,是不是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是青凤门弟子的那个人?” 青凤门弟子立即忍不住,闻人侯按住他们,聂权长得的确不好看,而且衣服上绣了青凤门的标志,苏胭这话明显是贬低他们,但细究起来,倒也不算错。 闻人侯道:“苏教席见过他?” 这次万仙谷一事,万道仙府出动了各院弟子,苏胭作为机关室相,还会阵法,一些奇门的事儿都给她负责了。 闻人侯眼神不善,若是苕月门真欺辱了聂师弟,他们不会放过苕月门。 苏胭则道:“见过啊,他在我们这儿。” 第73章 ◎把这只手给我◎ 承认得这么痛快吗? 闻人侯眼中闪过片刻冷意, 他那段不光彩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便有这位苏门主大半的功劳。 闻人侯语气低下去:“聂师弟向来稳重,从不会不打一句招呼就离开我们这么久。” “你的意思是怪我们?”苏胭让祝青打开门, 门扉洞开,闻人侯瞳孔一缩。 那位聂师弟此时完好无损坐在地上, 浑身上下一点儿伤都没有, 闻人侯走上前,还撞了祝青一下:“聂师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青揉揉自己的肩膀,嘟囔了一句什么门派,没一点礼貌。 闻人侯不理他, 只看向聂师弟。那位聂师弟眸光闪烁, 几乎不敢看闻人侯, 苏胭则笑了笑, 假装很熟般拍拍闻人侯的肩膀, 她带着笑,闻人侯却感觉有一万斤重的巨石在拍自己的肩膀。 他不愿落入下风:“你……” 苏胭和善微笑:“刚才你不也是这样撞我门下弟子的?” “你们的弟子消失在飞舟上, 你无论从东到西, 还是从西到东,也不该第一个来找我们,还是说你觉得柿子挑软的捏?不敢找别人, 只敢找我们?” 闻人侯冷了脸,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他不答话:“聂师弟, 她们有没有胁迫你?” 聂师弟心虚地低下头:“没……师兄, 你有灵石吗?可不可以借我五千灵石, 到了青凤门我就还你。” “你要这么多灵石做什么?”闻人侯道。 聂师弟很难以启齿, 可深知拿不出灵石苕月门不可能放他走,只能道:“我……赌输了。” “赌输了?”闻人侯扬高声音,他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地上有不少的赌具,聂师弟也双眼泛红、毫无精神,跟那些个输得没了精气神的赌鬼有什么两样?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7节 青凤门弟子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聂师弟,他向来稳重,怎么有朝一日会做出这种事? 苏胭在心底冷笑,人的心底都铺陈着各式各样的欲,那位聂师弟连基本的两门派之间的龃龉都不能很好地藏在心底,足以证明他没有自制力。 苏胭只要稍稍勾起他心中以少搏多的欲,他就落入了苏胭的圈套。 对于敌人,苏胭向来不惮于使用最恶劣的手段。她明令禁止苕月门弟子不得赌博,却可以用这样的手段来膈应暂时不能动粗的敌人,顺便收点灵石。 她真是太穷了。 闻人侯瞧不上赌鬼,可这人偏偏是他师弟,闻人侯咬牙切齿:“五千灵石,你自己没有吗?还是说……你都输光了?你的储物袋呢?” 聂师弟手一摊:“都没了。” 苏胭道:“不只是储物袋,还有储物戒,灵石丹药法器全部输光了。赌,是一个看不见深渊的无底洞,你连这都不明白吗?” 闻人侯听她说这种风凉话,压着声音道:“苏门主,他为什么踏入这个无底洞,苏门主不一清二楚?这笔灵石我不会给他出,苏门主诱使万道仙府同门做这样的事,也并不光明磊落。我会去禀告明流真君,让他主持公道。” 苏胭已经坐下,她身上银色的临风阁室相衣服上自带法阵,苏胭嫌弃银雪色招摇,并且有一种不符合她性格的柔弱圣洁感。 苏胭把它改成了浓墨一般的黑色,配上漆黑的魔刀,倒是说不出的贴切。 她倒了一杯茶:“谁说他赌博是和我们一块儿赌?” “我们苕月门有门规,在门内不许赌博。”这条门规,苏胭基本不会放开。闻人侯急切:“那他到底输给了谁?” 苏胭扣扣桌子,房间内纱帘无风自动,叽叽喳喳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从纱帘后窜出来许多只鸟、鼠,甚至有几只长得格外恐怖的蛊虫,鸟拍打着翅膀,飞去啄聂师弟的头发。灵鼠则跳上他的膝盖,示意他快点还钱。 几只蛊虫更是挥动钳子,令人望而生畏。 苏胭道:“他欠的是他们的东西。” 苏胭起身,将魔刀一扔,插在门上,断了他们出去的路:“这只鸟,叫做风惊鸟,风惊鸟的唾沫可解大多数毒,是做解毒丹的好材料,价格不菲。这只灵鼠,是寻宝鼠的一种,可以带修士寻找宝物。这几只蛊虫,不用我多介绍,是苗前辈的蛊虫。” “他想拿到风惊鸟的唾液,想要蛊虫的蛊毒,还想要寻宝鼠替他效力,只能和它们赌。” 闻人侯听得头皮发麻,这些的确是至宝,难怪聂师弟会冒这样的风险。 苏胭说:“你不会要赖账吧?苗前辈的蛊虫生起气来,谁也没法控制。” 闻人侯不敢,他刚来万道仙府,就看见苗六花诡异的蛊虫爬满整个万道仙府,那个场景,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 “这些……是怎么上飞舟的?”闻人侯道,“是不是你们故意的?”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苏胭露出一丝讥嘲,“我门下弟子有御兽师,这次去万仙谷这么危险,我们自然会带上一些兽。他和这些兽赌博,可不是我们按着他的手。” “我很好奇,现在是他犯了事,请你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再想混淆视听,别怪我动手。”她凑近闻人侯,“毕竟,你知道哪怕我现在杀了你,无论是万道仙府还是青凤门,都不会真正惩处我。” 她还有利用价值。 苏胭抬手,闻人侯堂堂元婴修为,却被她割下一缕头发。 纵然有闻人侯没动手之故,但金丹修士敢这样挑衅元婴境修士,已经足够作死。偏偏,闻人侯不敢发作,苏胭那身古怪的法门太令人忌惮,而且她说的也是实话。 青凤门还想知道飞升机缘,怎么可能真惩处苏胭。 闻人侯现在不得不收敛傲气,他一直认为苕月门不过是小门小派,在青凤门面前,就像是被碾压的蚂蚁。他只要不放在台面上来,暗自像这样挤兑她们,她们必然不敢坑声。 没想到这位苏门主的脾性,比他打听到的还要奇怪。 在万仙谷的事尘埃落定前,苏胭确实不会被惩罚,但等那件事一过,她这样的态度秉性,定会被世家宗门收拾。 她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难道她认为仅仅靠着万仙谷机缘,她就能成长到能睥睨青凤门?无稽之谈。 闻人侯意有所指:“苏门主可真自信。” 苏胭叹息一声:“谁叫有的人明明有求于人,还放不下身段?”她是半点也不怕,对闻人侯这样的人来说,他自以为自己位高权重,所以别人也得敬着他。 一旦不敬着他,他就会害怕。 这也是苏胭性格这么不讨喜的原因,但凡有人的地方,总有些约定俗成的规则。比如地位低的人要对地位高的人点头哈腰,但凡一个人不这么做,对方就会摇头叹息,说你这个人将来难成大事云云。 其实这是他们害怕了。 他们心底的欲之一是成为人中优越的那波群体,当发现不如他的人不敬着他的优越,他怎能不怕?怎能不费尽心思打压这种人,生怕被带累得人人都不敬重他。 可惜,闻人侯现在打压不了苏胭。 他只能忍了这气:“多少灵石?” “目前还差五千,以及一只手。”苏胭回。 “一只手?!”闻人侯面色大变。“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要他一只手,他怎么修炼?” “不是我要他这只手,而是他想要寻宝鼠替他卖命,寻宝鼠则看重他这只手,他们相互交换了赌约,最后,他输了。”苏胭道,“没有一个赌徒能从赌场全身而退,如若你们不愿意,寻宝鼠并不擅长战斗,你们可以不履行赌约。” “但是,这几只寻宝鼠回去告诉它们的族群,以后寻宝鼠恐怕都不会再为青凤门卖命,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 闻人侯沉默了。 一个聂师弟,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那位聂师弟现在已经悔不当初,朝闻人侯扑过去:“师兄,救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愤怒的蛊虫爬上他的肩膀,那位聂师弟被吓得几乎晕厥。 闻人侯狠了狠心,把聂师弟的手拿开:“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聂师弟,你之后好好休养吧。” 苏胭嗤笑一声:“动手吧。” 她当然不会自己动手,而是由苗六花的蛊虫亲自操刀,蛊虫的钳子看似小,却无比锋利,像切瓜一样切下聂师弟整条臂膀。 聂师弟惨叫的声音传遍整个飞舟。 苏胭丝毫不怕这么血腥的场面,盯着断裂的手看,甚至用手碰了碰断手处的鲜血:“原来他之前用蛟筋接过手,难怪寻宝鼠要他的手,毕竟要寻宝嘛。” 那位聂师弟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低落,几名师兄弟紧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大叫耗费心力。 好惨,像一条落水狗。 苏胭顿觉索然无味:“带他走吧。” 闻人侯深深看了她一眼,把仇恨压在心底,离开这个房间。 因为那位弟子的一句话,苏胭做了这样一件事,不可谓不冷酷。但她发现,自己这次做坏事,并不只是想要灵石,而是很想看别人的欲被释放出来。 那位弟子以言语,想要打压苕月门弟子,激起苕月门弟子的难受。 她就随之激起他的赌性,以牙还牙,只是结果确实惨烈了些。魔神之道,神在后,魔在前,这名弟子如若经受得起考验,也不会有这个下场。 谁规定报复只能在合理范围呢?要知道,青凤门这次的打算可是要先利用她打开机缘,再杀了她。 闻人侯等人离开这个房间,飞舟上不少人都听到了刚才的惨叫。 钟语溪从房内走出,看见聂师弟没了一条手臂,顿时走过来:“他怎么了?” 闻人侯不欲多说,朝苏胭房间望了一眼。 钟语溪明悟,她怔怔的,这里是飞舟,她们将要去万仙谷进行试炼,苏胭也敢设计害她看不顺眼的弟子? 钟语溪此时已经明白苏胭的性格,她只是好奇和后怕,为什么当初她几次三番和苏胭作对,她却没被这样对待? 钟语溪愣愣看向苏胭的房间。 苏胭不知道她心底的想法,若知道,她可能会告诉钟语溪,虽然她讨厌刻板的既定印象和钟语溪的伪善,但如果在伪善和恶之间选择一个,她一定会给伪善者活命的机会。 恶是欲倾泻的产物,看似快意恩仇,但有多少人能真正掌控欲? 起码现在,连她自己也不能。伪善者,至少能有一点自制力。 飞舟上的动静并未引来太大关注,大家知道这么个事儿,但并不会做出头鸟,连青凤门都认了这个亏,他们能说什么? 苏胭则关上门,拿到手里的一根发丝。 这是闻人侯的发丝。当初唐琛以说闻人侯身上有她的道极的事,历历在目。 但苏胭并不太信任唐琛以,她明说是拜唐琛以为师,可是,就像同谢和璧说的那样,都没敬告过天地,是真正的师徒吗?连唐琛以都有意无意忽略了这个步骤。 现在,苏胭要验证,唐琛以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第74章 ◎抵达青凤门◎ 苏胭让陆明他们出去。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套极其精巧的机关, 连花纹都没有,造型古朴简单,如同两尾鱼, 首尾合在一起便形成一个阴阳八卦的形状。 苏胭摆弄了许久机关阵,有酒楼之灵在, 酒楼之灵身为灵, 可以天然滋养这些精铁奇矿炼制的机关,这会让机关时刻保持最佳状态,但苏胭还是觉得不够精细。 这个机关阵,名为天地鱼,作用之一是能立刻分析出被检测物品的任何成分。 苏胭当初炼制它, 是因为苕月门内高修为的长老几乎都不在了, 哪怕典藏再丰富, 遇见毒草、灵草之类的东西, 光靠书本知识断然不行。 她炼制天地鱼的初衷, 就是想给苕月门弟子们多一个“老师” 啪嗒一声,鱼儿分开, 苏胭把闻人侯的头发放入出现的小凹槽。两条鱼儿一起缓慢转动, 阴阳八卦天地万物的排列多种多样,几乎囊括所有。 一阵红光闪过,天地鱼吐出一张薄薄的纸。 苏胭拿起来一看:元婴修士头发, 无毒,无益,道极丰厚。 苏胭在道极丰厚上看了会儿, 再用刀割下一缕自己的头发, 放入其中。这一次, 天地鱼再次出了结果, 和闻人侯的结果差不多,只是多了几条:天生魔道,身无道极。 苏胭再按下一个按钮,转动几下,把头发进行对比,这次的结果更为准确:道魔极互补。 道极,也就是苏胭身上少了的东西。虽然她不知道青凤门门主苏一诺拿她的道极给闻人侯有什么用,但闻人侯身上的道极的确是她的。 天地万物,生而平衡,哪怕是再好的东西,多了后一旦达不到某种平衡,反而不妙。 苏胭闭目,想要理清其中的关系。苏一诺,她的亲叔叔、青凤门的祖师…… 忽而,身边涟漪一动,是熟悉的气息,苏胭没有动刀,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谢和璧看向桌上的天地鱼:“它运转时,我感受到一丝气息,觉得有趣这才过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天地鱼很像微缩版的太上玄微道。 “你不必担心。”谢和璧道,“他们发现不了我。” 他发现桌上有两缕头发,一缕明显属于苏胭,另一缕发质微粗,谢和璧拿起来:“你是想知道什么事?也许问我会更快一点。” 谢和璧当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别说在万仙谷内,苏胭才是谢和璧真正的合作对象,就是其他个人情感因素,谢和璧也会告诉她。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8节 苏胭想知道的关键点已经知道,但她也不会拒绝谢和璧此时的橄榄枝。 多一些信息,对过几日万仙谷之行更有利。 苏胭道:“我的确有想问你的事,苏一诺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或者说,他当初离开苕月门创立青凤门,是突然的决定还是?” 她搬了个板凳给谢和璧坐下,还倒了杯茶,俨然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和璧见她难得殷勤,笑了笑坐下:“苏一诺是上任苕月门主的弟弟,按理来说,你应该叫他一句叔叔。天纵英才之类的话,我应该不必再多说,任何一个手创门派的人都是难得之辈。” “我要说的,应该是青凤门的发家史。青凤门能在千年内跻身为一流宗门,我们自然研究过,最后得出的结果却是……青凤门的运气太好,好像所有天地宝物都早有了安排,注定是青凤门囊中之物。” “修士相信气运,却不相信运气。”谢和璧说,“我们本要往下查,但所有相关的人,全部死于非命。之后青凤门也一直安分守己,我们便不再多事。” 谢和璧提供的东西看似稀碎,但苏胭懂他的意思。 第一:苏一诺叛宗是早有图谋。第二:苏一诺要么得了大传承,要么背后有不可惹的大人物。 那么,苏一诺为什么对闻人侯这么好? 苏胭麻利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小机关,递给谢和璧:“这个给你,你几次三番助我,我再吃白食于心不安。” 谢和璧:??? 他接过这个盒子,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他还是收好,耳朵尖微红:“只是举手之劳,我可以看看是什么吗?” “可以,送你的就是你的。” 连藏在暗空间的虚空兽都忍不住翘首以盼,什么啊?苏胭居然送东西了。 谢和璧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团浓黑的魔煞之气,苏胭诚挚道:“这是万魔渊的魔煞气,万仙谷和万魔渊同宗,这次有可能会用到,就给你吧。” 虚空兽:…… 谢和璧倒是很喜欢,虚空兽鄙视之,它怀疑现在苏胭送根草他都会喜欢。 谢和璧道:“的确是无价之宝,刚好解我燃眉之急。”谢和璧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苏胭抠的表现,苏胭明知他修的是太上玄微道,有窥破一切只能,仍然送了他万魔渊内的核心魔煞气。 万魔渊、万仙谷相生相克,他对万魔渊的了解更多一些,破解万仙谷谜团的可能性就更大。 苏胭心情不错,同谢和璧说话的确省心。 她给谢和璧核心魔煞气还有一个目的,韩展言看见的杀机太重。 苏胭连谁是凶手都不知道,她唯一能确定不是谢和璧。万仙谷内谢家的人也都一起死了,这时候,给谢和璧一个可以让他研究的东西,就相当于送了盟友一个武器。 按照她平时的性格,她不会拿出万魔渊的核心魔煞气,现在,苏胭反其道而行,就是想这一举动能够改变未来。 她送完东西,谢和璧也理解了她的意思,苏胭立即笑容满面:“那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和璧可能很少见这样的苏胭,他几乎能还原她的心路历程:不行,麻烦他太多次了,脸面挂不住,问不出接下来的问题,送个小礼物,他接受了,那我可以继续问吗? 谢和璧风度翩翩道:“可以。” “闻人侯和苏一诺的关系?”苏胭单刀直入。 闻人侯一定很受苏一诺重视,否则苏一诺不会让他做这么重要的事,苏胭用头也能想到,狐鬼王刚发飙,青凤门的人就赶到若水居,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找她问青龙的事。 “闻人侯本是一名弃婴,后面被青凤门收养,苏一诺对他如亲生爱子。” “好,我知道了。”苏胭盘算一波,如若在万仙谷内事态升级,能不能抓了闻人侯胁迫苏一诺。 飞舟平稳前进,似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卧看满天云不动,不知云与我俱东。飞舟飞行速度其实非常快,在快渡过一个海洋时,苏胭、谢和璧也终于聊完。 他们聊完青凤门的事情,又一起论了会儿道,谢和璧才披着漫天星光回去。 与此同时,飞舟另一端。 灵襄真君和明流真君在同一屋手谈,灵襄真君落下一子:“你不喜欢她。” 明流真君眉眼不动:“你是说那个拿刀的人?”他感受一下空气中的血腥味,勾动唇角,“别人瞧不上苕月门,她就要了别人的手,让别人看着,他奉若珍宝的青凤门拿他当草芥。”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明流真君更喜欢钟语溪、白璇那样的女修。 她们都是纯美的女子,仿佛灵魂都透露出馨香,她们宁愿自我牺牲,也从不做这样的事。而苏胭,不可控性太强,如同一只刺猬,属于他收弟子都不会要的刺头。 灵襄真君摇头:“你对她还是有许多偏见,你明知青凤门想要的是她的命,她不过回敬而已。” “我倒是很好奇,你接受青凤门的邀请……只是单单讨厌她?” “飞升机缘,谁不想要?”明流真君倦了,不想再下后面的棋,“你们这么喜欢她,也出乎我的意料。” 他笼了棋盘,灵襄真君含笑起身:“那我这就走了。” “慢走。” 灵襄真君背过身的那一刻,笑意全无。明流真君也收了倦怠,眉眼变凉。 比起还未成长的小辈们,他们更忌惮彼此。明流真君不知万道仙府真要保住一个掌握了太多诡异东西,随时有可能无法控制的女修,还是另有所想。 灵襄真君也不知明流真君到底和青凤门瓜葛了什么,双方都在试探。 到了万仙谷,名义上同为万道仙府长老的他们,很有可能挥剑相向。 青山重叠,海浪千里,青凤门远在至东,飞舟一路行来,斩杀无数妖魔,连苏胭都真正履行了教席的职责,教了机关院去万仙谷的弟子们一些机关阵。 终于,在一月后,飞舟抵达青凤门。 青凤门早已戒备森严,这次能进入万仙谷的人,都是各大宗门世家之人。除开这些人之外,还有些大能未进入其中,只能等待第二次万仙谷开放的机会。 但他们并不舍得远离,而是在青凤门附近静观其变。 苏胭等人一到这里,就感觉到许多神识从他们身上扫过。青凤门则大开门扉,邀请他们入内。 四门八宗全赶到了这里,各大世家也都赶到这里。 四门八宗齐聚,而曾经的四门八宗之首的苕月门已经没落,深刻形象诠释了没有永久的辉煌,修士,不进则退,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一定要拿到机缘。 第75章 ◎乘风谷医修◎ 苏胭站在万道仙府的队列里, 等青凤门的人逼逼叨叨完。 那人是一名极英气的女修,眼含笑意,目带凛冽, 黑红的裙子后背插着一柄竹笛。她在给诸位修士简单介绍万仙谷的开放规则。 “修士想要飞升,并不一定需要登仙境, 古有白日成仙, 近有剑仙悟道以筑基境成仙。所以,我们青凤门这次并不强行限制进入万仙谷的修士一定要达到多高的修为,哪怕是金丹境,我们也能接受。”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但够冠冕堂皇就好了。 虽说的确有筑基境顿悟成仙的例子, 但是, 万仙谷可不是做慈善的地儿?既然是机缘, 高阶修士尚且抢破头, 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让给低修者呢? 赤雪在偌大的人群中看了眼台下的苏胭,她的画像就摆在赤雪的案桌上。 若不是因为这位苏门主修为太低, 万仙谷的修为限制一定会拔得更高。 苏胭察觉到赤雪的目光, 抬眼望去。 赤雪移开目光,继续道:“但是,为了诸位的生命, 这次来参加万仙谷秘境的修士,都是从各宗门试炼中拼搏出来的佼佼者,除此之外, 还有各宗门真君相护。” 事实是, 这次能有机会来参加万仙谷秘境的宗门世家, 都用了多多少少的东西和青凤门做交换。 除了苏胭。 她是青凤门的猎物。 赤雪并不啰嗦, 简单介绍完几句,便让人开启保卫万仙谷的大阵。 大阵一开,触目所及之处是一道漆黑的深渊,苏胭曾经见过这道深渊,曾经那位惊才绝艳的苏门主制造出万仙死亡的万仙谷后,天地塌陷,万仙谷周围多了一道深渊,作为掩盖万仙谷的屏障。 赤雪也是这次进入万仙谷的一份子,她道:“诸位要先穿过这道深渊,才能到达万仙谷。”她语气倏的冷淡下来:“在此过程中,一切生死同青凤门无关,害怕的就先出去吧。” 说完,她手持绿笛,率先飞往深黑的裂口。 青凤门弟子随即跟上,紧接着,万道仙府这边的闻人侯等人也跟上她。 明流真君、灵襄真君纷纷前往深渊,谢和璧纵身没入深渊,发丝飘摇,与此同时,苏胭的玉佩中传来声音,是谢和璧在传音:“小心。” 苏胭自然会小心。她想想如果她是青凤门的人会怎么做? 肯定,首先是用各种手段逼出她的看家本领,先把整个苕月门的情况摸透才是。 苏胭飞入深渊中,长风吹动她的头发,魔刀系在腰间,苕月门弟子们紧紧在她身侧。忽而,前方的黑暗处,出现一个个气旋,血色的虫子在周围蠕动。 “食空虫。”这是苏胭的老对手了。 现在周围明显有整整三个食空虫洞,一只巨大血色的食空虫猛然咬碎一个空间,出现在苏胭左侧,想把她拉近无尽虚空。 “找到你了。”无尽虚空之主的分/身降临。 它为苏胭曾经拿他的分/身去卖钱的事耿耿于怀,这次拉到苏胭,就要让苏胭去死。 苏胭率先砍断这个分/身,无尽虚空之主讶然,许久不见,苏胭的刀能够灭杀食空虫了?那是因为苏胭掌握了欲,食空虫的食欲就是它最大的弱点。 苏胭灭杀一只巨大食空虫后从这里跳开,魏紫雪扬起琴弦,以音波阻拦食空虫。 “门主。”他们背靠背靠在一起,这么多食空虫洞,魏紫雪她们随时做好让苏胭用他们能力的打算。 但是,苏胭没有用的打算。 也是在下一瞬,灵襄真君折返回来,法光几乎照耀整个深渊,大半食空虫被法光击退,灵襄真君道:“走。” 她们一起穿过茫茫深渊。 万道仙府和苏胭合作的条件就是在这里面保护她,她分享她们飞升机缘。灵襄真君可看不得青凤门的试探,她踩着风,和苏胭等人一起离开深渊。 离开深渊后,万仙谷的美丽可见一斑。 这里有桃源绿树,也有地上随处可见的散落的符篆法器残骸。这里的修士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但还是被晃花眼睛。 一名女修走上前,拿起一道青色的符篆:“天流符,修真界早就失传了天流符的制作方式,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可惜,这道天流符残缺了。” 要是能补齐符纹,绝对能令修士哄抢。 “难怪青凤门这几年卖了不少符篆,原来是坐拥宝山。”这位名为轻风的女修说,哪怕符纹残缺不全,但按照天流符残缺的纹路来演化,也能制作出不错的符篆。 “师姐,小心,有人来了。”成风挡在轻风面前,拔针相对。 空中深渊撕裂,从里边出来的却是苏胭、灵襄真君一行人,成风戒备心稍消,却也没彻底放下心来。 原本,深渊关闭,这几人进不来万仙谷,没想到那位灵襄真君居然会折返去救她们。 成风不由得低看苏胭等人一眼。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79节 苏胭一到万仙谷,二话不说开始挖地下埋藏的东西,吓了灵襄真君一跳。 这儿有这么多人,难道苏胭这么快就发现飞升机缘了? 要不要稍微把别人引开再挖?灵襄真君咳嗽一声:“胭儿,你在找什么?” “天阶法器,你没看到吗?”苏胭道,“这么多,你不会不要吧?” 灵襄真君温柔笑笑:“这些东西早都没用了,若有用,青凤门早就捡起来了。”她随手拿起一个月牙形的武器,轻轻一弹,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天阶法器破碎成沙。 苏胭道了句可惜。 “它们现在的确没用,但可以复刻天阶法器的制造思路。”真正的天阶法器,就连重量、形状都大有讲究,苏胭把它们全部从土里挖出来,喂给酒楼之灵吞下。 灵襄真君温柔笑了笑:“你果然是机关阵师的习性,这些东西我看着头大,你要就都拿走。” 灵襄真君环顾四周,万道仙府的弟子们大多在那场深渊中失散,她想想都想笑,青凤门故意用食空虫分开众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太清楚不过。 可惜,她一开始就是奉命保护苏胭。 成风、轻风对视一眼,轻风上前拜见灵襄真君:“敢问真君可是万道仙府灵襄真君?” “是,你们是?” “我们是乘风谷医修,不幸和师门失散,流落至此。若得真君襄助一手,我二人愿以医术回报真君。” 在万仙谷独行,实在太危险。 灵襄真君扫了眼这二人,确然是根骨俱佳,尤其是那名女修,更是天木体,天生适合做医修。谁会拒绝一个医修呢? 灵襄真君道:“可以。” 成风、轻风二人对此情况并不意外,乘风谷的医修是整个修真界最佳,他们二人更是其中佼佼者,除开师尊格外喜爱的小师妹,谷内论医术天赋,无人比得过她们。 轻风内敛持重:“成风,你去为真君看看身上有没有沾着食空虫的血孢。” “血孢?”灵襄真君问。 “嗯,食空虫虽是兽,却也有类似孢子的东西,名为血孢,沾上血孢便有可能性慢慢孵化出新的食空虫。这种食空虫因为没在无尽虚空长大,不会吞噬空间,但是,会慢慢吞噬血肉。” “日子久了,大罗金仙也难救。但是在外面的食空虫能存活的概率非常低,所以……” 灵襄真君懂了,几率很小,但若摊上了,就会致死。她伸手:“麻烦了。” 成风立马给灵襄真君看脉,索性她无碍。接着,成风又走到苏胭等人面前,成风撇撇嘴,自以为把傲气掩饰得很好。 这几人最高的不过金丹,真不知道为什么来万仙谷。 可惜,灵襄真君似乎对他们颇有看重,他还得给他们看脉。 苕月门弟子都没伸出手,他们其实都很敏感,经历了巨变,过于想自保的心让他们变得比常人更要敏锐,也正是因为此,现在成风的心思在他们面前无所遁形。 连最圆滑通融的韩展言都没伸出手。 成风自以为掩饰得好,他带着极少的不喜:“诸位快些,我好替诸位诊脉。这里危险重重,我们的修为都不算太高,耽误了时间可能会连累灵襄真君。” 苏胭道:“不必你诊脉,我们自己有办法。” 成风更觉得他们毫无大局观,不由皱眉:“马上就要天黑了,万仙谷是众仙陨落之地,白日正气凛然,夜晚邪气森森,再不快些对我们都不好。” 苏胭挑眉,轻风便已经觉得成风过分:“成风,你说什么呢!” 成风低头,似是认错。苏胭啧了一声,一个自以为是的医修? 苏胭手中飞出一股黑色的魔煞气,钻入苕月门每位弟子身上游走一遍,迅速回到苏胭手上。万魔渊的魔煞之气内,不能存活活物,哪怕有食空虫的血孢,此时也全部被灭杀。 成风虽然自大,眼力倒在,一眼看出这群人身上的变化,想要问这是什么,又拉不下脸来。 但他觉得,生病的修士无论做了什么,都至少会告知医修,便稳稳等苏胭告诉他,他再判断这个东西能不能用。 哪知苏胭压根不再看向他,无视得彻底:“真君,我们朝西北方走。” 苏胭上次看到的万仙谷场景,叶片向阳,按照方位来看,正正是西北方向。 灵襄真君也丝毫不理会尴尬的成风,她接纳成风二人,主要原因是因为……可不是为了看成风拿乔的,灵襄真君和颜悦色对苏胭道:“都听你的。” 这又让成风不解一次,一个金丹期修士而言,凭什么让灵襄真君对她这般看重? 待队伍朝西北方向而去,轻风一把拉过成风,望着这位性子过于高傲的师弟:“你今日怎么回事儿?我们明明有求于人,你怎么和人先闹起别扭了?” 成风无所谓道:“我们是医修,都已经元婴期,这群人最高却不过金丹。想必是身份高贵,才受真君重视。师姐,你放心,我不会惹出什么来的。” “修真界再厉害的修士,都要给我们乘风谷面子,更别提在万仙谷内医修有多重要。师姐你放心,我一定把药仙秘卷给你拿到手。” 轻风颇为不赞同:“便是太多人捧你,把你捧出了毛病,你早晚能惹出事来。” 第76章 ◎冲天宝光◎ 万仙谷气候多变, 风起雾涌,天色蓦然变黑起来。 从四面八方涌来黑色雾气,山谷如同死一般寂静。雾气逼近所有人, 灵襄真君神色凝重 :“天黑了?” 上一瞬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瞬就阴云密布, 万仙谷的时间变得也太快了些。 苏胭掬了一把黑雾, 是邪气,不是魔煞气。 “尸体上的味道。”她道,“走吧。” 万仙谷所有仙的尸体都已经被青龙吸收,但还剩下骨头。如果是轻松能解决的怨气,青凤门怎么可能把仙骨留在万仙谷?只能是连他们都解决不了。 雾气从四周而来, 几人飞至空中, 想从空中突围。 乘风谷的成风拿出一些丹药, 先给灵襄真君, 再给师姐轻风:“这是化煞丹, 能保护我们不被邪气侵袭。”他们医修敢来乘风谷自然做了万全准备。 成风刻意缓了一瞬给苕月门弟子们,魏紫雪她们压根都不想接, 苏胭则道:“接吧,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成风脸色猛地涨红,他确然存了要让苏胭等人知道医修有多重要的心思,刻意慢了一步给化煞丹。 但没想到苏胭直接把这个行为归结为“占便宜” 成风出诊、接诊都没受过这种气, 他不是市井中人,无法用多尖刻的语言来回击。灵襄真君则暗叹一口气。 空中的形势也在发生变化,食腐鸟盘旋在空中, 随时准备俯冲吃人。 这些食腐鸟, 在万仙谷白日经受万仙尸体灵气熏陶, 夜晚受邪气熏陶, 早成为万仙谷的邪祟之一。它们曾经吃不了万仙谷的仙尸,但其余生物,可都被他们吃得一清二白。 现在,这群修士成了食腐鸟的新猎物。 高空被成群的食腐鸟压低,陆明甩开一大团墨汁,击开一只俯冲下来的食腐鸟。他虎口发麻,仅仅是一只食腐鸟就有金丹修为,而且,这里有成千上万的食腐鸟。 苏胭道:“这种猛禽大多各自为伴,这里的食腐鸟却不同,它们的进攻很有阻止。” “或许是这里曾经的万仙尸体威慑太强,让它们不得不团结起来,成为如今成群结伴的攻击状态。最外部是金丹级妖兽,那么内部还有更多更强的妖兽,我们不适合和它们硬碰硬。” 灵襄真君原本做好今日豁出命去的准备,见苏胭这么说,看向她。 苏胭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机关,装好,那一堆破铜烂铁转瞬化为一男一女,手扣着手。 她再一刀杀了一只食腐鸟,把鸟羽放进机关天地鱼阵,天地鱼立刻分析出食腐鸟最爱吃的东西。苏胭对灵襄真君道:“帮我护好他们。” “门主!” 她飞向下面的怨气丛生之地,如同没入浓黑的油锅。 魏紫雪等人一眼不差望着下面,那里是万仙怨气,门主能否抵御?万仙怨气所到之处,就连山川都变得漆黑无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魏紫雪等人一边杀食腐鸟,一边耐心慢慢告罄。紧接着,黑雾中飞起一个人,苏胭袍袖上还沾着未完全消散的怨气。 她抓着一小截手指骨,魏紫雪跳过去:“门主,这是什么?” “怨气最浓之处的仙灵骨头。”她费尽力气,也只得到这一小点。苏胭把仙灵骨头碾碎,放入刚才的机关人中。顿时,两名机关人如同被注入血肉骨头。 他们好似真的“活”了起来,双眼有神,面色红润。 苏胭道:“引开它们。” 机关人点头,手扣着手,就像殉情的一对情侣,在遮天蔽日的妖兽浪潮中张开双臂,跳入其中。 食腐鸟闻到他们身上梦寐以求的仙骨味道,这股味道,一直萦绕在它们心中,刻入它们的肺腑。一瞬间,所有食腐鸟尖叫着呼啸着,竞相朝两名机关人追逐。 一旁的苏胭等人,在它们眼中好似成了透明人。 苏胭收回目光:“我们可以走了。” 灵襄真君讶然:“刚才的两人,她们会死吗?” “不会,那只是机关。”苏胭道,“当他们被食腐鸟追上的时候,他们会重新变为机关本相。” 灵襄真君点点头,机关……懂这类的修士实在太少。成风倒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 待苏胭一行人到了安全地点,在万仙谷的第一夜,苏胭和灵襄真君都选择了求稳。 就刚才的那波食腐鸟,就杀了不少修士,她们一路走来,看到不少修士残存的鞋袜衣服。至于身体,当然是被食腐鸟所吃。 苏胭在高大的酒楼之灵膝盖上睡觉,酒楼之灵宽阔的肩膀、庞大的身躯在这种时候给人安全感。风摇树动,酒楼之灵替她们挡着风。 它看着周围,除开最开始和苏胭初见的攻击行为外,酒楼之灵不是暴躁的灵。 它能走到这些地方,看到这么多不同的风景,酒楼之灵的心小小开了一朵花。它用脖子上悬挂的大蒜盖住苏胭,给她一点温暖。 不远处的树丛中,轻风压低声音,环顾四周:“你疯了?” 成风在树影中看不清表情:“师姐,我没有疯。我们现在和乘风谷的人失散,我们必须这样做才能保全自己。” 轻风不理解地望着他:“所以,我们难道不更应该和她们好好相处?万仙谷内怨气滋养出不少毒虫,她们不会拒绝和医修同行,我们也成功融入这里了,不是吗?” “师姐,你想得太简单了。那是因为现在没有遭遇太大的危险,但真正遭到最大的危险,她们会怎么做?我们非亲非故,她们不会愿意花大力气保护我们,尤其是那个黑衣服的女修,她让两名机关人引开食腐鸟,连眼都不眨一下。她说那只是机关,可是,在外表看那就是活生生的人,她很冷酷,师姐,她对我印象并不好。” 轻风按住成风的肩膀::“你现在太激动了,你在着急什么?她对你印象不好,难道不是因为刚开始你……我早说了,你的傲气迟早会给你带来麻烦。” 成风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总之,接下来我做的事,师姐可以不配合我,但别戳穿我。” 他背过去离开,轻风想拉住他再劝,可是成风走得太快。 轻风害怕惹来妖兽,也怕引起苏胭等人的察觉,只能住口。 一夜风平浪静,翌日,苏胭用水洗洗脸,醒醒精神,再给酒楼之灵也擦了擦。酒楼之灵擦完脸后,乖巧进入苏胭的储物袋。 灵襄真君一身柔黄衣衫,俏丽温柔,对于真君来说,温柔只是表象,杀伐果断永远藏在修士的内心。而苏胭,她身上萦绕着一种冷淡的亲和力,魔煞气玩弄人心,加上她的容貌,也让她具备强烈的迷惑性。 灵襄真君道:“今日大家就要开始真正夺宝了,万仙谷最大的机缘当然是飞升机缘,但是其他机缘也不可小觑。”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0节 比如这里这么多仙灵尸体,也有仙灵的道统、传承,这对所有修士来说,都是致命诱惑。 苏胭拿出一只寻宝鼠:“用它。” 寻宝鼠在苏胭手心里滴滴滴转,灵襄真君眼一亮,又犹豫道:“寻宝鼠,五百万灵晶一只,你怎么有它?” 苏胭靠近祝青,祝青从她手中接过寻宝鼠。 苏胭这才道:“它是七师弟的朋友。” 祝青是一名御兽师,还是一名仁慈的御兽师。他并不喜欢驯服一些狂野的妖兽,而是喜欢在人与妖兽的相处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非常骨感。 强大、暴躁的妖兽们比人族还好斗,它们顶多不讨厌祝青,但不可能像御兽宗驯服的妖兽那样听他驱策。和祝青玩儿得好的妖兽,大多都是吃草为主、弱小为主。 这只寻宝鼠,就是当初若水居里跑过去的那只。 若水居里有狐鬼王,有灵,有宝物,这只寻宝鼠费劲心机突破狐鬼王的怨气,进入若水居,却又拿不到宝物。若水居里修士太少,也没人发现它是堂堂寻宝鼠。 它便混迹在一堆真老鼠堆里,过得还挺好,直到听说祝青要去万仙谷,它寻宝的天性动了,就跟着前来。 寻宝鼠躺在祝青手心里,翘着二郎腿,苏胭道:“走,寻宝。” 寻宝鼠吱吱吱一声,翻了个身,压根不理苏胭。 祝青为难道:“它说昨天它被吓到了,今天它不想动。” 这也是寻宝鼠的天性之一,任性、脆弱,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它真想寻宝时,哪怕是半夜都会拉着主人起来。 要是平时,苏胭绝对会容忍它,这么有才华的寻宝鼠,有任性的资本。 但这里是万仙谷,只有一月的开放期。 苏胭道:“可以,接下来这几天,只给它草吃。” 寻宝鼠愤怒起身,对着苏胭吱吱吱狂喷一通,苏胭面无表情盯着它:“或许,应该连草也没有”。 寻宝鼠被这个毒辣的女人震惊,它求助地看向祝青,祝青愧疚低下头,他也反抗不了门主。 最终,寻宝鼠骂骂咧咧起来,跳下地,在前面带路寻宝。 寻宝鼠心里憋着一股气,一路上,有什么小小的宝物气息它都刻意不带路,带着苏胭等人在烈日地下溜了一圈儿,杀了无数邪祟。 苏胭挥刀都挥累了,踩住寻宝鼠的尾巴:“我觉得,你在搞鬼。” 寻宝鼠惊慌失措,一双眼滴溜溜转,祝青也求情:“门主,可能是万仙谷的气息太复杂,小紫不是故意的。” 苏胭道:“是搞鬼还是分不清,它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 说着,把它拎起来:“我家酒楼,新出了一道寻宝鼠烫皮的菜肴,就是把一只寻宝鼠放到沸水里,等……” 不等她说完,这一次,寻宝鼠扯出自己的尾巴,主动在前面寻宝。 它很能感受到别人的心意,如果说早上的苏胭只是稍显强势,现在的苏胭就是杀了一天没用的邪祟,开始想揍它了。 寻宝鼠找啊找,可不知道为什么,进入这片荒地后,所有的宝物气息全部消失。 它现在又没胆子让大家走回去,终于,寻宝鼠感受到紫色的一团冲天光束。 在寻宝鼠眼里,宝物等级越高,颜色越有不同,紫色,是最高等级的宝物。 可是这团紫色中还伴随着血红色,让寻宝鼠都感到害怕。它趴在地上,想认怂让苏胭等人离开,可惜下一刻,就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它卷进去。 祝青叫了一声,跟上去救它,也随之被吞没。 这里再没有他们的踪影。 苏胭看向成风,成风眼光一闪,他也害怕,这个事不是他做的…… 苏胭的手按在魔刀上,她没有认为成风有这么大的本事,而是成风明显有异心,要进入一个危险的地方前,她想先杀有异心者。 轻风连忙道:“真君,苏门主……我们有追风散,可以追寻一切味道,找到祝道友。” 她感受到了苏胭的杀意,轻风不想自己的师弟死,苏胭放下按刀的手:“好,带路。” 第77章 ◎成风之死◎ 轻风拿出一个青色圆瓶, 简单施法后,青色烟雾飘出,在风中牵出一条直线, 朝远方飘荡。 轻风领着苏胭等人过去,成风脸色惶恐地捏紧袖子里的什么, 汗水湿透衣衫。 他刚才真的感受到了杀意。 轻风见他神色恍惚, 重重拉他一下,轻风叹了口气,事情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呢? 是成风担心寄人篱下,别人会抛弃她们,所以处处想显示自己的重要性, 反而让人猜忌。人, 总是会被无畏的猜忌戒备消耗自己。 青烟从直线变得弯曲, 看似苏胭等人走出去后又回来, 在原地打转。 苏胭则蹲下身, 捡了几块石头朝一个方位扔过去,石头没入天空, 消失不见, 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 这里有一个空间法阵,遮蔽了大家的五感。 苏胭道:“稍等。” 她需要着手破阵,但是, 破阵是个精细活儿,祝师弟不一定能等这么长时间。苏胭只能用最简单暴力的方式。 她对大师兄金原使了个眼色,凌空虚指几处, 金原张开手, 那处地方的空间全部被吸入他手臂中。 但是, 空间太大, 如同飘逸的气体,在金原手臂内乱窜,他不能吞噬太多。苏胭一下把他的手按住:“好,够了。” 她将魔刀扔过去,铺天盖地的魔煞气阻挠空间闭合:“我们进去吧。” 那处尚未闭合的空间内出现一座深紫色的塔,直达天际,阴风阵阵。赤红的鲜血从塔身蔓延出来,染红了苏胭等人站着的青草地。 紫塔二层,一名元婴期修士艰难地从紫塔窗户中翻越,想要逃出这个恐怖之地。 但是,他只有半截身子,另外半截身子不知道去了哪儿。 轻风面露不忍:“回天乏术。” 他整个生气都断了,现在还能动,不过是凭着一口气而已。 那男人背后忽然出现一人,身长玉立,俊美无畴,他身旁还有一只雪白的虚空兽。谢和璧执剑,毫不留情将这男人斩得粉碎。 紧接着,他好像发现了外面站着的苏胭等人,冷冷看了一眼,,目光毫无波动,转身离开,唯剩剑尖滴血。 灵襄真君惊疑不定:“谢和璧?” 看样子真是谢和璧,苏胭收回目光。她道:“你们两人可以选择把追风散交给我,然后离开。” 这座深塔的危险已经无需赘述,而且成风有了异心,进去会很麻烦。 轻风和成风对视一眼,离开吗? 成风率先道:“我们不走。” 苏胭挑眉:“不怕我杀你?” 成风瞳孔一缩,轻风迅速道:“我相信苏门主是信守诺言之人,我用追风散帮忙找到门主师弟,门主放我师弟一条活路。现在,如若我和我师弟一起折返,我和他没法在万仙谷活下去。” 苏胭无意为难轻风:“既然你们坚持,那么可以一路。前提是,他不要再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一定会看好他。” 灵襄真君扫了轻风一眼:“那就跟紧我们。” 这样一番安排后,一行人前后进入深塔。 初入深塔,不知深塔究竟有几层。苏胭等人跟着追风散往上追,不知不觉来到第三层,第三层内,地上已经遍布尸骸。 这些尸骸都刚死去没多久,全是这一次进万仙谷的人。 魏紫雪翻看一个人的脖子,脖子上满是被啃咬的痕迹,手臂也被咬得面目全非。苏胭道:“像什么咬的?” “鼠。”魏紫雪道,“而且是个头不大的老鼠,它咬得很密,撕扯力不强。” 苏胭沉思,巧合吗? 她刚才用玉简联系了谢和璧,谢和璧没有回复她。祝师弟和寻宝鼠刚被拉入这个深塔,就出现这么多被老鼠咬死的人。 “追风散!”轻风面色猛然一变,追风散变成一圈圈波纹似的形状。 苏胭望向她,轻风艰涩道:“你师弟就在这层楼。” 而且,没有死。 只有没死,追风散才能这么有活力。这么多人死了,祝青没死,地上的人死于鼠咬…… 一阵破空声传来,地上的尸体暴起,朝轻风咬去。苏胭一刀斩断尸体,尸体分开刹那,她从断裂的尸体中间看见对面有一个人,清俊,有些娃娃脸,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沉。 “祝青!”魏紫雪惊呼出声,却没过去。 明显这个祝青有问题。 祝青手一抬,所有尸体开始尸舞,朝他们而去。修士,也算是动物的一种,苏胭记得祝青后期黑化后,便能奴役修士。 现在他操纵这些尸体,不分敌我地攻击苏胭、魏紫雪等人。 寻宝鼠也已经双眼泛红,它的修为提高了不少,找到了不少深塔里的宝物,冲过去咬人。 苏胭斩了所有尸体,尸体碎成粉尘,然而祝青没有放弃,他操纵着碎成粉尘的尸体,血肉模糊地蠕动在一块儿,很碍观瞻。 苏胭:???这是一定要人死无全尸的节奏? 苏胭只能把剩下的尸体粉末全部扬了,让祝青没有可操纵的东西。魏紫雪的乐弦细微,从侧面绑住祝青。 灵襄真君凝出一个结界,挡住寻宝鼠操控的法宝,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中途有哪点没做好,迎接他们的就是死。 韩展言此时收起万里烟光扇:“他不是祝青。” “不是祝青,怎么会御兽师的手段?那只寻宝鼠怎么会听他的话?”魏紫雪乐弦被寻宝鼠咬断,同苏胭背靠背。 深塔里的尸体显然不只这么几具,他们听到上面下面传来乌泱泱的脚步声、爬行声,大批尸体涌入,把他们围困在这里。 苏胭皱眉,尸体并不足为惧,可是这里有几具尸体居然身着白衣,和之前她见到的万仙谷仙灵尸体一样。 一、二、三……这里有三具仙尸。 许是深塔太隐秘,青龙吸收仙尸力量时,居然漏了这么几具。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1节 这几具尸体丝毫不惧怕灵襄真君的结界,他们低着头,呆呆走向结界,灵襄真君的结界闪烁一下。这还是没有知觉没有意识的仙灵,就能到这种程度。 可想而知,那些仙如若是活着时,力量该有多么可怖。 灵襄真君咬牙,掐了个法诀打到仙尸身体上,仙尸毫无所觉,连皮都没破。眼下最快破局的办法就是抓了祝青,可是祝青身侧也有一名仙尸守卫着他。 “不能打。”苏胭道。 灵襄真君知道不能打,这座深塔里绝对不只祝青这么一个威胁,她们不能把所有力量都用在仙尸上。 苏胭顾不得藏私,让韩展言使用魅道演化。 在绝境时,魅道演化能给她们一线生机。韩展言手中万里烟光扇光芒不断闪烁,他足足演化了四次,四次结果全部是死。 韩展言艰难睁开眼:“东。” “东墙上有个暗格,里面有一线生机。”按照魅道演化所看,从其余地方突围都是死,只有东墙边的暗格没有后续。 也许那里是生机,也许是另一种死法。 苏胭当机立断:“走。” 她抛出大量机关,机关上的铜墙铁壁勉强能让尸体寻宝鼠多啃一会儿。紧接着,苏胭开道、灵襄真君断后前往东边的墙壁。 那是一堵黑色的墙,仿佛能吸收一切光彩。苏胭走在前面并非怕死,而是要找一些机关暗格,没人会比她更快。 她在墙上摸索,尽快解开这个小机关。仙尸却已经迫近,在灵襄真君快和一名仙尸缠斗在一块儿的时候,苏胭打开暗格,咣当一声,东墙凭空而出一道门。 苏胭等人鱼贯而入,但当轻风走过去时,一个后来居上的仙尸踩着一只尸体的肩膀越来,抓住轻风的肩膀。 苏胭此时在检查门内有没有危险,并未第一时间救轻风。 第一,轻风现在没被伤及根本。第二,如果她不够理智救轻风,反而忽视门内的危险,结局同样是死。在死一群人和死一个人间,苏胭选后者。 当她判定好没有危险后,苏胭用魔刀敲那具仙尸的手肘,仙虽然死了,但还有基本神经反应。苏胭敲了一个地方,它的手下意识颤一下,苏胭再割了轻风的衣服、头发,拉着她过来。 与此同时,她脱下外袍,给轻风罩住。 发丝飞舞,像破碎的蝴蝶,轻风遭逢此难,身体微微发抖。现在时间紧迫,苏胭没时间去照管她的情绪,拍拍她的肩膀后对别人道:“刚才的确实不是祝青。” 一个人再怎么变、再怎么操控,基本的追求、情感不会变,对苕月门的感情也不可能这么快变化。 那个人确实不是祝青,只是不知用了手段,他有祝青的能力,有祝青的脸,连寻宝鼠也认他。 这里是万仙谷,仙王想得到别人的道…… 苏胭顿了顿,魏紫雪她们都看着她,在这种古里古怪的时候,她们习惯听苏胭的。 苏胭道:“我们进来后,外面的祝青、仙尸也都不敢进来,我猜测这里面有他们害怕的东西。我们现在必须立刻找到这个东西,拖的时间越久,寻宝鼠可以找到足够多杀了我们的宝物。” “好。”灵襄真君表态,“我听你的。” “现在我们两人一组,互相监督,谁发生了祝青那样的情况另一个人要及时说,同时我们一起朝前推进,不放过一处地方。” 安排好后,和苏胭分到一起的人是阴南光。 苏胭一边找什么东西可疑,一边把一些有可能有问题的东西拿进天地鱼分析。 同时,她飞快思考,万仙谷的飞升机缘,有极大可能就在这个深塔里。因为这个深塔里有尚存的仙尸。 仙尸、仙王需要别人的道、祝青的道被外面的人复制……青凤门守了万仙谷这么久,都没找到机缘,需要苕月门门主来。苕月门门主和青凤门间差的是什么? 绝不是什么道义,修真界没有道义,不会认正统。 叛徒只要修为够高,一样受人尊重。 那么,唯一的区别就是……万魔渊的魔煞气。 曾经苏景云制造万仙谷后,立刻制造出万魔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苏胭释放出万魔渊的魔气,魔气布满她的双眼,在她眼中,这个世界立马变了。有一团金色的光,在前面摇摇晃晃,指引她前去。 苏胭慢慢上前,就在此时,右侧墙壁中再度出现一个暗门。 阴南光猝不及防下朝里面跌去,苏胭一把拉住他,把他往安全处扯,同时,一个黑影朝她跌来。 成风! 成风就在苏胭身后,他似乎也摔进了暗门之中,咣当一声重重落在地面,地面有刀剑残骸,成风的鲜血涌出。 苏胭则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和一股不能算得上恶念的恶念。 她起身:“你刚才在空中洒了什么?” 这道暗门里就她和成风两个人,成风龇牙咧嘴捧着自己的伤处,苏胭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说。” 黑暗中,成风反而稳定了,昂起头:“这个毒的解药只有我会配,现在,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能丢下我和我师姐了。” 他怕啊。 这么多危险,他和师姐就像是两个拖油瓶,他怕被抛下有错吗?他并不是真的害苏胭,他只是想活,想…… 苏胭踩上他的脸,把他的脸按在地上:“蠢货,要不是你师姐,我早杀了你不知道多少次。” 她抖落开一团粉末,正是刚才成风洒的毒粉。 那些毒粉纷纷扬扬进入成风的嘴巴鼻子喉咙,成风呼吸开始困难起来,费力想去拿解药,苏胭一直踩着他,看着他求死前的挣扎…… 多么可悲,人的猜忌、欲,会让人蓬勃向上发展,也会让人自掘坟墓。 她喜欢给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挖坟。 苏胭按开暗门开关走出去,魏紫雪等人此时也找到了一个机关,正要试试能不能救她出来,她便自己走了出去。 魏紫雪高兴迎上去。 苏胭把成风的尸体扔给轻风,一言不发盯着她看。 第78章 ◎阶下囚徒◎ 很难说轻风看到成风那双死人眼时的感受。 这是她的师弟, 他有诸多缺点、傲气,却也是和她一起修习的师弟。乘风谷再没有比他们更亲密的人了,而现在, 师弟他,死不瞑目。 苏胭特意拿成风的尸体给轻风看, 不为别的, 她道:“看见他的死法了吗?” 轻风强忍酸楚:“看清了,他是自作自受。”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他毕竟是你师弟。”苏胭用商询的语气,连轻风都惊讶于她现在说话时的和风细雨。苏胭又不是疯狗,杀人并不是她的乐趣。 相反, 她很欣赏轻风。 苏胭道:“你如果要为他报仇?” “不会。”轻风咬牙, 眼睛红红的, 却格外坚定:“他其实早就犯了错, 身为医修却过于自傲, 拿救人的医术去挟制别人崇敬他。他有这一天……我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落到这个地步, 他怪不了任何人。”轻风坚定地看向苏胭,“我也不会为他搭上我自己。” 剩下的话,她肩膀微颤, 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苏胭和灵襄真君对视一眼,苏胭道:“你可以继续和我们一路,我们需要一个医修, 不会放弃你。” 轻风哽咽着点头, 她实在没法说出请求她们带她上路的话, 她的师弟做了那样的事, 换谁谁能对她没有戒心? 但苏胭没有,她很敏锐,成风明明没下杀手前,苏胭就已经决定要杀了成风。 而轻风,哪怕成风做了这样的事,苏胭也认为她可信。 经此一事,灵襄真君让轻风和她一块儿走,苏胭等人继续在这道暗门中摸索。 忽而,在她离那道金色的光源不太远时,空旷的走廊传来脚步声,缓步向前,滴滴哒哒的水声滴落在地。 这是一条直线走廊,苏胭他们身后是祝青,前面是突然出现的“人”,两侧的暗门更不能去,那只是一个狭窄的空间,进去便是等死。 他们退无可退。 苏胭绷紧心弦等待“来人”。 来者身穿一身青衣,发束玉冠,一半束在玉冠里,一半披在身后,手中太上玄微剑闪烁冰光,鲜血蔓延在剑锋上,一滴滴往下滴落。 是谢和璧。 确切的说,是一个和外面的祝青一样不正常的谢和璧。 谢和璧淡扫一眼众人,提剑迅疾冲上前来,灵襄真君不敢小觑他,率先一步挡在苏胭面前,挡了谢和璧一剑。但这位谢和璧眼中毫无同门,他招招式式都是越过灵襄真君,想直取苏胭的命。 剑风和法光蔓延在这个通道内。 灵襄真君修为虽高,但她此时很吃亏。因为走廊太过狭窄,她身为法修,被剑修近身,并不是明智之举。可她不得不这样做,她来这里的任务就是保护苏胭。 苏胭也没闲着,如果谢和璧都在这里,那么,还有一个“东西”一定也在这里。 苏胭悄悄换了握刀的手,她身侧猛地出现一个雪白的身影,它从半空中跳跃出来,湛蓝的眼睛毫无悲悯。虚空兽自暗空间跳出,苏胭张开手,直接吞噬暗空间。 虚空兽最大的依仗就是暗空间,如果去掉了这个空间,它也只是普通的灵兽。 苏胭吞噬了一半暗空间,金原再跟上吸收另一半,可惜,此时谢和璧已经突破了灵襄真君的护卫,灵襄真君肩膀上滴滴哒哒往外渗血。 照理,她不该打不过谢和璧,修为的差距犹如天堑。 可惜这个谢和璧不是正常的谢和璧,他既继承了谢和璧能看透一切道法的特点,又远胜过谢和璧的修为。连灵襄真君都只能败下阵来。 这个谢和璧面如寒霜,剑指苕月门。 仔细看,他的剑锋有偏移,显然是想先杀苕月门其余弟子,再活捉苏胭。 苏胭正和金原一块儿锤虚空兽,虚空兽被吞了一个暗空间后也游走于空间中,身法轻灵,它明显是要拖延等谢和璧来。 苏胭一刀看向虚空兽的脑袋,金原再封住虚空兽身后,这样一来,虚空兽为了不吃那一刀,只能往前跳跃,它慌乱之间,刚好撞上谢和璧的剑,差点命丧当场。 苏胭趁此机会拉走灵襄真君,带着人就想跑。 然而,哪儿有能跑的地方呢?腹背受敌,谢和璧、祝青、寻宝鼠、虚空兽,把她们的路全给堵死。 魏紫雪的琴弦断裂,韩展言的万里烟光扇也来不及展开,谢和璧的剑眼看着就要落到魏紫雪脖子上。 苏胭忙道:“等等!” 谢和璧当然不会理会她,可惜苏胭直接拿魔煞之气围着自己:“你再不停手,和我做一笔交易,我就把这具身体给毁了。” 毁掉她的身体,这个不正常的谢和璧不该关注,可惜,谢和璧偏偏停了下来。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2节 他似有愠怒,转而攻向苏胭,欲夺她手中魔刀。但苏胭太快了,她杀别人可能没那么快,但要是杀自己都不快,还是别在修真界混了。 魔煞之气离她的心脉肺腑只差一线。 陆明等人焦灼又无力地看着这个发展,苏胭道:“你考虑考虑,你想要的应该是这具身体,除此之外,杀七八个人还是杀七八十个人对你来说没什么分别。” 什么叫做想要的这具身体?灵襄真君都听懵了。 偏偏,这个谢和璧道:“我不在乎你是否活着。”他眼神幽暗,“但如若你毁了这张脸,或者一点其余的东西,我可以立刻让他们生不如死。” 苏胭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对味儿了。 这里的祝青、谢和璧果然都是本尊的至恶化身。他们继承了本尊的能力,也激发出远胜于本尊心中的至恶至邪。 寻宝鼠的至恶至邪是不分手段得到所有宝物,祝青的邪恶在于他平时御兽,都以温和为主,但温和限制了他的实力,他内心中定然有一面,是不择手段的御兽、人。 这样的猜测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刚才明明轻风在中间,仙尸攻击的却是轻风。 因为祝青暂时没真想杀苕月门的人,当然,只是暂时。当至恶放出后,一切真诚、友情,忠诚,都会被恶慢慢吞噬、消弭。 谢和璧的至恶,苏胭不太了解,但根据刚才这位谢和璧的表现来说,他暂时不想杀苏胭,只能是想占有。 否则还有什么呢? 苏胭连忙道:“所以我们需要做一个交易,你需要我配合你,或者说你需要我不捣乱,而我需要他们目前活着,你别杀他们。” 谢和璧全然是冷冰冰的状态,他没有一点温情、儒雅,这时候的谢和璧看起来像是一条冰冷的龙。 没有属于人的温暖。 杀几个人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作用,谢和璧冷冷道:“我可以短暂答应。” 他目光移到苏胭的脖颈、头发,居然用剑尖挑起一缕头发:“你知道,你需要做什么吗?” 苏胭好想锤死他,灵襄真君险些垂死病中惊坐起,她一着急,咳出许多鲜血来。 灵襄真君什么时候碰见过这么流氓的谢和璧?对女修来说,一个男人无论长得再帅,气度再好,当他表现出这种轻薄、不知礼的行为时,都会得到女修的厌恶。 况且,灵襄真君发动脑子想想,她不记得在万道仙府内,这两人有什么接触。 苏胭嫌弃地别开脸,她着实被油到了:“知道。” 谢和璧不带任何温度地低笑一声,此时,陆明最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要做什么?大丈夫宁可站着死,不可跪着生,你这等鼠辈,也敢欺辱我们门主?”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脸色好看,都认为这是一种极大的屈辱。 或许苏胭、谢和璧没有说得那么明白,但谢和璧暧昧的语言、行为都说明他要做什么。 陆明牙关紧咬:“禽兽!”他红着眼就要反抗,谢和璧眼见着要给他一个对穿,苏胭急忙道:“等等!” 她看向陆明:“我觉得,跪着生比站着死好,如果能给跪着生一个时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所有人:…… 陆明哭了,他不是不能理解苏胭的打算,活着才有机会,拖延一时是一时。 可是,这也佐证了他们的没用。他们走到现在,大师兄金原有吞噬圣体,韩展言可以演化天机,可是他呢?他是二师兄,却没有一点用。 韩展言也红着眼睛,魏紫雪是女修,更能理解这种事的屈辱,她咬着牙,死死不哭出声来。 谢和璧根本不会为这种哭泣所动容,反而,因为是真正谢和璧的至恶化身,这种戏码,本就是他所乐见。 他一把揽住苏胭的肩膀:“走吧。” 苏胭倒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无论示强还是示弱,都只是活下去的手段。 这个谢和璧是至恶化身,恶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力量,但也说明三点:第一,至恶,他的欲更大,除开修为外,他比真正的谢和璧好对付。第二:至恶在这里,真正的谢和璧也在这座塔里。第三:真正的祝青、谢和璧都没死。 苏胭被谢和璧揽着走,她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谢和璧道,虚空兽在后面毫不尊重地用蹄子踹陆明他们。 仅仅刚入深塔,他们就利落沦为阶下囚。 第79章 ◎魔神和至魔的区别◎ 苏胭强忍烦躁,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现在的虚空兽,那就是小人得志。 平时的虚空兽温和圣洁、公平大度,现在的至恶虚空兽可以说要多小气就有多小气, 撒开蹄子往陆明等人身上就踹,陆明都被踹了好几脚。 它记得苏胭给它的那一刀, 也不放过苏胭, 用头顶的角顶了苏胭好多下。 苏胭忍了又忍,旁边的谢和璧完全没有制约虚空兽的打算。身为至恶,他似乎并没有真正的爱意,暂时不杀苏胭,不过是为了满足心底的执念。 等他满足后, 苏胭、苕月门、灵襄真君还有无辜的轻风,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虚空兽先是用头顶的角顶了苏胭的背, 又高抬前蹄、撒开腿儿地要两脚齐蹬苏胭, 苏胭终于忍不了了, 她侧身躲开。 现在人在屋檐下,她也没法动刀反抗, 看向虚空兽的蹄子, 气死兽不偿命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根本不配做虚空兽,真正的虚空兽哪儿像你这么没品,建议你下辈子投胎做驴, 可以满足你天天撂蹄子的爱好。” 虚空兽:??? 虚空兽鼻孔中被气出两道白气儿,就打算一脚踩翻苏胭,谢和璧道:“够了。” 他盯着黑墙看, 外面, 有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谢和璧讥诮地笑, 他这张脸出现这种笑倒也格外好看, 只是无端让人心底发凉。谢和璧道:“殊,去外面拦两个朋友。” 虚空兽的暗空间拦人最为便利。 苏胭目光一闪,能动用虚空兽的两个朋友,大概率是真正的谢和璧和真正的虚空兽。 虚空兽也邪狞一笑,放下蹄子剜了一眼苏胭,消失在这个走廊里。 谢和璧打量四周,看上了一道暗门,他打开暗门,示意苏胭:“进去。” 小黑屋、孤男寡女……能发生什么,苏胭都不用想。 她眼皮跳了跳,磨磨蹭蹭半天不进去,谢和璧直接将太上玄微剑抵到陆明脖子上。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盯着苏胭看,无言的威胁。 灵襄真君实在看不下去,她捂住鲜血淋漓的肩膀:“遗……谢道友,你怎能如此?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更不能欺人于暗室,你这般行径,简直让人不耻。” 谢和璧充耳不闻,只对苏胭道:“需要我杀一个人给你助兴吗?” 苏胭从未有一刻这么讨厌谢和璧,相同的脸,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她道:“不用。” 苏胭声音微微沙哑:“但你确定要在外面有追兵的情况下这样做?” 谢和璧讥讽一笑,自然要,等满足执念之后,他会杀了在场所有人,否则难道还要带着这么一群心怀叵测的人躲避外面的一人一兽? “我确定。”谢和璧抚上苏胭的脸,“但你,难道要出尔反尔,我怕你付不起这个代价。” 他这样的行径,真是令人不齿,灵襄真君气得大口大口往外吐血,轻风也耻辱流泪。 都到了这个地步,苏胭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没有反悔,我只是好奇,他应该不会被拦太久,就这么点儿时间,你还挺自信挺光荣。” 谢和璧脸一下冷起来,显然挺懂苏胭的言外之意。 没有任何人能经受得起这种侮辱,他也不例外,谢和璧直接抓住苏胭的手腕,把她往暗门里拉。同时原地画了一个剑阵,把灵襄真君等人困在里面。 一个剑阵还不够,他心狠手辣,长剑脱手飞出,砰砰砰拍向每个人,所有人都被他打伤在地口吐鲜血,彻底丧失反抗能力。 暗门彻底关闭。 苏胭按照谢和璧的指令做事,她先打散头发,乌黑飘逸的头发彻底散下来,垂至腰间,犹如乌云。谢和璧站在她对面,眼中满是痴迷和惊艳。 苏胭继续解衣服,在这个过程中她看似温顺,实则在思考可能的逃跑路线。 外面真正的谢和璧在进攻,但是,至恶谢和璧、至恶虚空兽力量都超过本尊,苏胭并不能把生存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她还是得靠自己,修士最需要注意的只有两点,忍受孤独、依靠自己。 苏胭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她忽然抬眸:“你需要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谢和璧脸色蓦地一红,虽是至恶化身,可他显然沿袭了一些真正谢和璧的性格,他更喜欢掌握主动。 他别开脸,猛地倒退几步:“我自己来。” 苏胭静静观赏,同时询问:“我有些好奇,冒着风险做这种事,是你想要的吗?” 谢和璧不打算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然而,苏胭下一句话就是:“你真正想要的远不只于此。” 魔刀猛然散发出魔煞气,谢和璧刚要动手,就听苏胭语带蛊惑:“你修为应该比外面的谢和璧要高,你却害怕他,我猜猜,因为你只是至恶的一个化身,如果本尊找到合适的方法,你就会再被吸收。” “你现在找我,与其说是解决执念,不如说是想切断和本尊间的任何联系,你想解决本尊都没解决的事情。” 随着苏胭的话语落下,一张泛着浓黑气息的纸飘在两人中间,魔契生成。 苏胭领悟魔神之道后,对于魔契的把握发生了变化,以前她只能判断对方想要什么,做出一些对等的交易条件。现在,掌握欲之后,苏胭可以窥探别人的内心,把别人能压制的欲挑动起来。 就比如现在,这位至恶谢和璧不至于信任苏胭,但是,苏胭在这个安静的环境,在谢和璧自以为自己掌控一切的时候,突破了他的心防。 他胜得过苏胭,却胜不过身为至恶的欲。 他眼里聚起浓重的野望,带着晦暗的血杀气,苏胭几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如何想杀了谢和璧,杀了虚空兽的场景,酷烈至极,残忍至极。 苏胭轻声细语,像魔鬼的勾引。 她说:“我的能力,你应该了解,和我签订魔契,我帮你杀了真正的谢和璧,你放过我和苕月门全体。这可不是能随时出尔反尔的承诺,现在魔契的反噬很强,你我都不能承受。” “敢不敢?放弃一个执念,拿到真正的利益。” 谢和璧眼睛几乎被血色淹没,身为至恶,他本就极容易被欲侵蚀。他接过魔契,确认无误后,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自在谢和璧的璧字快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苏胭猛地发难,这张魔契忽而炸开,她从满室的魔煞之气中出刀,一刀砍破黑墙,直通外面。 外面,有祝青、寻宝鼠,也有真正的谢和璧、虚空兽。 墙体崩塌,至恶谢和璧身上被抖落碎屑,一些碎屑扎进他的血肉里,他瞬间反应过来,暴怒地想杀了苏胭,和苏胭的魔刀当啷相撞。 “你敢骗我。”他咬牙切齿,几乎想活吃了苏胭。 真丑恶的面孔,他拥有谢和璧的脸,但这张脸上被杀意、愤怒、气急败坏占据,破坏了原有的谪仙气质。苏胭反倒觉得顺眼很多,恶不就是这样? 她修的是魔神之道,依靠的是欲,但也不会为此对它做任何美化。 苏胭费力挡住这一击,虎口流出鲜血:“你可以继续和我缠斗,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了。” 是不智地杀了苏胭、苕月门人,还是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保全性命,就看他了。 苏胭在赌,赌至恶谢和璧害怕见到真正的谢和璧,至恶谢和璧的确害怕,尤其是他能感受到至恶虚空兽处于了下风。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3节 至恶谢和璧眼神幽暗,猛地抓住苏胭的肩膀。 他走,也要带上苏胭走。苏胭想吐血,她过高地估计了至恶谢和璧的理性? 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把她抓走,谢和璧会一直追着他不放啊。 苏胭反手一爪挠向至恶谢和璧,于此同时,墙壁彻底坍塌,硕大的寻宝鼠出现在他们眼前,寻宝鼠眼睛泛红,嘴角带着血。 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偌大的寻宝鼠下一瞬就不知道去了哪儿,空中出现真正的虚空兽、谢和璧。显然,刚才的寻宝鼠被虚空兽传去了不知道哪儿的地方。 一样的脸、一样的衣服,但是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区别非常明显。真正的虚空兽、谢和璧同样颇有傲气,但真如站在云端,居高临下却又不带任何歧视地注视芸芸苍生。 谢和璧眼中有看透一切的冷然,当他见到至恶谢和璧和苏胭带血的手时,他同样愠怒,但,一切都在可控制范围内。 一切喜怒哀乐,只要能控制的,谢和璧都会尽全力控制。只有无法控制的情感,他会选取堵不如疏的方式。 真正的太上玄微剑刺来,那位至恶谢和璧明明修为远胜于谢和璧,但并不敢接这一招。他抓着苏胭就想离开,被苏胭临时反水,一脚踹裆。 空中再度出现一个暗空间,狼狈的至恶虚空兽出现,带他离开。 危机暂时解除,苏胭如释重负,放下魔刀,搁在自己脚边。 她脸上全是汗,谢和璧走过来,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只着中衣的苏胭披上,他没有问你还好吗这些虚话,而是道:“金原他们都在外面,我已经让虚空兽去帮忙照看。” 苏胭从紧绷到松弛,还有些疲惫:“多谢。” “抱歉,刚才的人是我被放大的恶念。”谢和璧并不藏着掖着,坦诚说出至恶谢和璧的身份。 “我知道。”苏胭垂眸,“但你们根本不一样。” 经此一事,她反而对所修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至恶谢和璧,是放大加重的欲,根本不是爱。他是伤害、疯狂,是沸腾的水,真的想杀了苏胭,看起来轰轰烈烈。反而是真正的谢和璧,他收敛得多,看似比至恶谢和璧的浅薄温吞,却才是真正的爱护。 当初苏胭问心时,有两个分支,或许也是如此。 一个是至魔,便是放大加重的欲,而魔神之道……是真正领悟到欲,不只会用欲伤害世界,还能真正取悦自己、取悦世界。 欲,不应该被污名化。 苏胭心境一动,她要突破了。在这里突破并不是一件好事,突破时的灵气不知能引动塔内多少东西前来。 第80章 ◎镜面◎ 深塔之内, 苏胭身上的灵力节节攀升,袍袖无风自动,谢和璧本打算护法, 却见灵力渐渐消弭,回归到正常数值。 谢和璧道:“你不突破?” “暂时不。”苏胭心有余悸, “这里太危险,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早点把祝青带出去,突破后再来这个地方。” 她舍不下这里的飞升机缘,但同时也不会妄自尊大,看不清现实。 苏胭强行压下境界, 这个过程并不好受, 而且一旦心境不再, 也许她就不能再突破。 谢和璧提醒道:“我们现在都离不开这座塔, 我们成了这里的困兽。” 苏胭正要细问他还知道些什么, 祝青已经召回被虚空兽传走的寻宝鼠,带着那几只仙尸进攻这里。 苏胭暂时并不愿和这个至恶祝青打交道, 找到真祝青才是她要做的事。她道:“我们先走。” 苏胭一指走廊深处, 那个地方散发着别人无法看见的金光,此时谢和璧是她的同盟,她道:“我们去那里边。” 谢和璧一边掩护诸位撤退, 一边深思一下,道:“我们分化出至恶化身的原因就在里边,你确定现在要去?如果不去, 我可以找一条新的安全通道。” 但也只是一时的安全。 随着时间的增加, 这座深塔里会发生什么事, 谁都说不好。届时, 所有人的至恶都会被放出来,根据谢和璧的经验,除开他之外,别人都被至恶化身克制。 苏胭判断一下,确定拖延时间只能得一时安宁,之后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她道:“相信我,里面有解决之法。”那里是一切的起因,但也有可能是结束。 谢和璧自然信任她,万仙谷本来就和苕月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局,或许只有苕月门的人能破。 经过这几日的战斗,虚空兽稍有些虚弱,但想到另外一只冒牌虚空兽,它虽然虚弱,却时刻记得自己最高贵,它不想输,虚空兽想再次用暗空间甩走这些仙尸。 但它刚一抬蹄,就阵阵发晕,谢和璧道:“殊,我来。” 苏胭则一把抓过还想逞强的虚空兽,扛在肩上:“歇一会儿。” 仙尸不断前进,也许他们仍然怕走廊深处的东西,但亲眼见到食物就在眼前,这种心喜感大过恐惧。谢和璧、苏胭用刀剑砍断墙壁,制造出障碍和迷宫。 魏紫雪等人伤重,也坚持用琴弦等阻挡一下仙尸。 终于,在长达半日的夺命奔逃后,苏胭感觉到那团金光近在眼前,离金光越近,祝青越来越畏手畏脚,到后来,祝青甚至操纵着仙尸离开。 苏胭等人气喘吁吁,却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祝青是不是打算杀个回马枪? 谢和璧提醒:“小心,进去这道门的人、兽,都出现了至恶化身。” 这话又让大家害怕起来,灵襄真君作为这里辈分最高的人,自觉需要担负起师长之责。她虚弱而坚定道:“我进去试试。”又看向谢和璧,“你们和明流真君一路?明流真君可有中招?” 若明流真君也中了招,就说明这个房间的邪性可能远比她想象中厉害。 灵襄真君眼神有点闪烁,她现在不是很能自如面对谢和璧,但凡想到刚才那个谢和璧的所作所为,再猜到那个谢和璧有可能和真正谢和璧的内心世界有点关系…… 她就不大能直视谢和璧了,总感觉他的内心和外表相去甚远。 谢和璧接连回答灵襄真君几声,灵襄真君都有些走神,谢和璧也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倒是并不在意别人心中的看法。 谢和璧道:“真君。” 声音微提:“真君!” 灵襄真君这才发现失态,微红了脸颊:“你说。” “明流真君同样有至恶化身,所以,我不是很赞同真君你率先进入这个房间。真君修为高深,一旦出现至恶,会给我们带来莫大压力。” 他说的的确是正确的考量,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如何尽量让局势可控。 灵襄真君此时也觉不妥,苏胭道:“我进去。”她制止想代她进去的苕月门弟子们,示意他们不用说话,再道:“我也许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线索是什么的人,我们现在不是要抢着牺牲,而是要共同活下去。” 连谢和璧也赞同,他虽心悦苏胭,也时常有些不可抑制的怜惜心思,但他也知道,眼前什么做法最为妥当。 修士之间,除了心悦,更多的是相互理解,能交托后背。 谢和璧朝苏胭点头:“我和你一起进去,里面有些东西你不太熟悉,我进去过一次,有些微薄的经验。” 苏胭大方地答应了,再道:“那你们都在外守着,轻风,劳烦你为他们处理一下伤口,先处理真君的伤口。” 灵襄真君早一步恢复,他们更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这般安排好后,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轻风有不少丹药,按次序分发下去,再给灵襄真君处理肩膀上的伤。苕月门弟子们打坐恢复伤势。 谢和璧、苏胭一块踏入那个诡异的房间。 房间的地面呈微微倾斜之势,苏胭瞧了一眼,阴南光告诉过她一种说法,人喜欢走平坦的大路,妖喜欢崎岖阴森的小路,而鬼,则喜欢走斜着的路。 这个房间的地面倾斜角度几乎快到五十,十分斜。 几乎是苏胭进去的一瞬间,一团金光从里边飞出,带着极度的圣洁,却过于干净,干净到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谢和璧拔剑要斩开这团金光,苏胭也用魔煞气覆盖住自己,金光顿了顿,先是被谢和璧斩散,再是看见了魔煞气,它这下彻底消散开。 谢和璧紧绷身躯:“当初金光所至,我们都发现多了一个邪恶的自己,刚才它想对你故技重施。” 只是不知为什么,又折返了回去。 谢和璧先给苏胭介绍这个房间的布局,苏胭首先被房间里硕大的蚕蛹们吸引。 成群的蚕蛹排列在一起,或站立或卧躺,每个蚕蛹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是,都有人高。 “这些是那些被至恶化身封印的修士。”谢和璧介绍,“左边那三列,是万道仙府的人。” 苏胭一个个看过去,第一个蚕蛹她认识,居然是老熟人钟语溪。包裹钟语溪的蚕蛹非常薄,几乎能看到钟语溪整张脸。她如同美人一般沉睡。 苏胭还看到了更多人,连黑玄也在内。 “厚、薄、厚、薄……”苏胭点过去,她似有所感,问谢和璧:“你当初有没有进这个蚕蛹?” “进了。”但谢和璧很快出来,他修习太上玄微道,实在是破阵利器。苏胭眼睛一亮:“可以带我去看看困住你的蛹吗?” 谢和璧带她走到一个角落,里面有一个非常厚的蚕蛹,已经破了一个大洞,显然是被剑气所刺。 苏胭道:“别的不说,钟语溪在道心上非常薄弱,包裹她的蛹反而最薄。”照理,越弱的人,越会被外物伤害,但在这个房间里一切都反过来了。 苏胭知道钟语溪道心薄弱,也并非她瞧不上钟语溪。 除开钟语溪和她之前闹的小小不愉快,钟语溪能拿到剑院新弟子中的第一,定然不简单。可惜,苏胭上次听到了她和明流真君的争执。 想也知道,钟语溪自小吃苦,哪怕后来顺风顺水,她也并没有安全感,她杀白璇、杀其他人,手中的剑就是她立身的保障。她的善良和正义都是为了变得像白璇。 明流真君却要求这样一个人,真心为别人考虑,让别人信任她,她不断付出……以求她见都没见过的别人的道。 有这样一个师尊,钟语溪的道心不薄弱才怪。 苏胭道:“我有一个想法。” “万物依托相生,刚才那团金光过于圣洁,却能制造出至恶化身,当我释放出邪恶的魔煞气,它便离我远去,是否是因为误把魔煞气当做是我?误认为来的已经是至恶。” “你道心通明,所以至恶也强大,包裹你的蛹便格外厚实。钟语溪本就摇摆不定,她没有坚定的道心,也就没有坚定的恶,所以,她的至恶很薄弱,蛹也很薄。就像是一面镜子,镜子外的东西越强,镜子内的东西越强。” 谢和璧点头,他能契合万道之意,按照苏胭所说和道一对比契合,发现能对得上八成以上。 “所以,如果我们要彻底消灭至恶,反而只需要我们暂时改变自己的道心。”谢和璧说,换言之,就是先让本尊被污染,至恶没了养分,也会变弱。 到时候,至恶就能被轻易收服。 “可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谢和璧很快举一反三,“这些蛹无法从外部破开,没法唤醒他们,哪怕收了我的至恶化身,也还有这么多人的化身无法解决。” 苏胭挥手:“没事,我们慢慢想。” 她张望:“明流真君的蛹在哪儿?”她好奇,明流真君吸收别人的道,他的道心是否还纯粹坚定? 谢和璧一指,苏胭目瞪口呆。 明流真君的蛹,好厚,几乎是钟语溪的五倍。她沉默须臾,赞叹道:“能做坏蛋的,果然都有一颗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心。” 谢和璧承认这一点,但他更欣赏苏胭以及其余正道人士。 “作恶者,纵情任性,丝毫不顾人伦底线,总要愉悦坚定得多。”他眼中清明一片,“更难的是那些可以作恶却还坚持己身之人,现实并不美妙,他们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得多,挣扎中的坚定才是真正的坚定,比如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4节 第81章 ◎仙魂降临◎ 苏胭猝不及防下被夸, 抹了把脸:“多谢夸奖,但你对我有误解。” 她哪里叫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从开始到结束,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的都是她的敌人, 谢和璧对她的误解还是太深了。 见苏胭不以为然,谢和璧不置可否浅笑。 苏胭, 这位末代的苕月门门主, 一出生就背负镇压万魔渊、镇压魔刀的命运,为一个破败宗门燃烧自己的一切。她的洒脱背后,是一张命运早就织好的巨网。 有时候谢和璧甚至会想,她有时的锋芒毕露,尖锐无情, 是否是被命运压迫下的自我反抗? 苏胭踹了一下包裹明流真君的蛹, 那个蛹顿时倒下, 把其余蛹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撞倒一地。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 理直气壮地用魔煞气找那团金光本源。 苏胭趴在地上, 金光本源的确在这个房间中,但被什么东西遮挡了。 能遮挡的, 要么是阵法, 要么是机关。苏胭会的机关阵,以机关为主,阵法为辅, 如果是特别高深的阵法,她就没法解决。只能找谢和璧看看阵法之内的道意,相当于给她一个参考书。 苏胭仔细检查地面, 倾斜的地面果然有问题, 她用手一扒, 察觉有所不对后放到鼻尖一闻, 是骨灰的味道。 苏胭道:“我知道这个房间为什么连真君都无法破解了!” 她捻起灰黑色的粉末,给谢和璧看:“你看,这是骨灰,确切一些说,是仙尸。” 用仙尸骨灰涂抹在地面,倾斜的地面本就阴森,再加上仙尸、阵法,难怪连真君都会中招。 谢和璧同样蹲下身,将手按在地面上,冰寒的光线交织成为一些古奥的文字,散发开来:“下面有强大的魂体。” 苏胭道:“金光本源也在这个房间下面。”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凝重。强大的魂体,必然是仙魂。若要找到金光本源,解决所有人的至恶化身,就必须直面仙魂。 以他们的修为,直面仙魂只有死路一条。 苏胭沉默一会儿:“我们要下去吗?”她想下去,这里是唯一的线索。 “要,你先在这里突破。”谢和璧说,“既然有仙魂在此,我们占据主动,总比对方占据主动要好。至恶似乎并不敢进这个房间,你在此突破不会被打扰。” “好。”苏胭点头。 她先让魏紫雪、灵襄真君等人都进来,用魔煞之气逼退金光。众人都安全下来,在这个诡异的房间放松。 外面,屠杀仍在继续,她们在这里却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趁有谢和璧护法,苏胭赶紧突破,这里灵气充裕,突破到金丹巅峰后,动静戛然而止。 突破后,苏胭、谢和璧便打开地面,苏胭破阵,谢和璧给信息,通力合作进入到下面。 地板掀开后,是一个长长的阶梯,阶梯旁有燃烧的人鱼油,万年不灭。谢和璧看了一眼:“并不是此界中物。” 很有可能是那群仙人的东西。 他们小心翼翼前进,随时都提防着有可能出现的仙魂,这种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使人格外紧张。 苏胭一边走,一边道:“你觉得这座深塔是谁修的?” “万仙谷的仙人都死了,死去的仙难道还能修东西?”苏胭道,“我认为这应该是青凤门的人修的建筑。” “我曾和你一样想。”谢和璧挥手挡开疾射而来的毒汁毒箭,“但我在五层塔上看到了闻人侯。” “闻人侯死了。”谢和璧回忆那个场景,“闻人侯被箭插在墙壁上,已经气息全无,只剩下一缕残魂。” 闻人侯……死了? 那个在苏胭的记忆里是男主、飞升仙界的闻人侯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草率了点。 “你很惊讶?”幽暗中,谢和璧微有些低的声音传来,闻人侯死,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苏胭的确惊讶,闻人侯死得好草率:“他碰见什么了?” “他手里拿着钟语溪的衣角,还有一粒补气丹,应该是碰上钟语溪的至恶,误认为那是钟语溪,不察之间被伤。”谢和璧道,“再被一名拿箭的修士所杀。” 苏胭除了情种两个字外,也没什么好评价的。 曾经她看到的场景是闻人侯钟语溪飞升,可那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梦中不少细枝末节和走向,都符合逻辑,苏胭虽不全信,倒也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梦。 她更觉得这像是一个警示,一个未来有可能的分支。 可惜,真正的现实和梦中不同。现实中,苏胭早早选择去万道仙府,导致青龙看见魔刀就像看见了亲爹,提前发疯,万仙谷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个时候只有元婴修为的闻人侯进入万仙谷,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能留个残魂就不错了。 苏胭道:“他的残魂在哪儿?” 谢和璧顿下脚步,苏胭差点踩到他的脚后跟:“???” 她瞬时紧张起来:“有东西?” “没有。”谢和璧回过头,“只是我不大高兴,你们并不熟悉,你为何如此细致询问关于他的事?” 苏胭深呼吸:“你辟谷前一定很爱喝醋吧,我问一下又怎么了,闻人侯身为青凤门苏一诺的爱徒,居然死在万仙谷里,我肯定好奇,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和璧盯着她雪白的脸,她这次虽然不悦,但并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反而只是浅浅抱怨。 谢和璧有瞬间心乱,但几乎是立刻,他眼神便清明起来,戒备地看向四周:“我们进来之后,变得更容易受情绪影响。” 他剑指油灯,油灯被打落,人鱼油永不熄灭,现在却被剑风所止。 “人鱼油,有惑人心智之效。”谢和璧再毁了几种花纹、角落的兽头,这些结合在一起,都成了迷惑心智之物。 苏胭此时也冷静下来,她再看四周:“除开人鱼油外,这个清风香,是安身静气之用,和迷惑心智的作用相违背。” 为什么既用上迷惑心智的东西,又用上安神静气的东西? 苏胭、谢和璧异口同声道:“仙魂。” 苏胭一拍手:“这里有这么多仙尸、还有仙尸骨灰洒在地面,我们刚才以为仙尸骨灰是为了对付真君级的修士,但换一种想法,仙尸骨灰或许是为了困住这里的仙魂。” 谢和璧接她的话“仙魂强大,不易受人控制,人鱼油能够让仙魂慢慢迷失,更好受控制。可仙魂一旦发狂又不好了,所以这儿有清风香,让仙魂不至于发狂,只能沉浸在浑浑噩噩、受人摆布的状态。” 所以,摆在苏胭、谢和璧面前的是先弄清金光本源和仙魂的关系。 届时,若仙魂是友,他们就让仙魂清醒。若仙魂是敌,他们就只能保持现状。原本深塔的铸造这么丧心病狂,仙魂作为被禁锢的可怜魂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仙魂是他们可以拉拢的存在。 可惜这其中有两个变数,其一,万仙谷的仙都是被苏景云杀的,苏景云是苏胭祖宗,这属于血海深仇。仙魂大概率是看不顺眼苏胭的。 其二,仙魂被人鱼油熏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是不是变态了,想大开杀戒呢。 苏胭、谢和璧现在最好的方法是按兵不动,先找金光本源。 他们连这里的机关都很少触碰,由谢和璧先用太上玄微道扫一遍哪里有不对劲,再由苏胭看那些不对劲之处,找到安全的方位。 他们一路避开杀招,来到金光本源面前。 苏胭的魔刀忽然嗡鸣,如临大敌,刀为万兵之胆,能让魔刀反应如此大的,只能是万仙谷中的神兵。 那是一方四四方方的祭台,光明庄正,和周围的阴森毫不相干,随着魔刀的动静,一团金色光芒显现,在祭台中央形成一团光芒。 它没有具体的形状,不似刀不似剑,就像是铸造大师火炉中的火焰,可以任意变幻。 刚才,想要激发苏胭心中至恶的也是它。 魔刀为魔,神兵为正,神兵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祭台地动山摇,神兵在这里待了太久,宝物蒙尘,乍然见到苏胭、谢和璧更是心喜。苏胭是苕月门后人,天生刀脉,它很喜欢。可谢和璧能够破除心中至恶,满身清气,似乎更符合它。 它想冲破这祭台,魔刀反而平静下来,或许是发现神兵的目标不是苏胭。 太上玄微剑却不断震颤,一山不容二虎,谢和璧已经有剑,这柄神兵要做什么?剑乃清高孤傲之兵,它是绝对不能看着这种事发生的。 太上玄微剑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反应,谢和璧道:“我无意更换、增添宝剑。” 同溯兰真君劝危无忧的话一样,谢和璧同样认为剑主,不过是个名头,是天下之剑的认可。可对剑修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自己手里那柄剑。 他哪里愿意更换宝剑,哪怕对方是神兵利器,他也不愿意。 神兵几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羞辱,居然有人眼瞎至此?本来它见谢和璧非常不错,这么高的天资气度,勉强可以作它主人。 它自然也有傲气,见状立刻放弃谢和璧,转而朝苏胭的方向奔去。 魔刀:??? 这下魔刀也发怒了,血气满溢出来,连高僧的封印都完全不管用。苏胭并不敢真让魔刀发狂,她也没有换刀的心思,同样道:“我也没有换宝刀的心。” 神兵:…… 奇耻大辱。 魔刀和太上玄微剑原本互看不顺眼,如今居然难得同仇敌忾起来,共同讨厌这柄神兵。 神兵周身金光闪现,变作一个金瞳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指着谢和璧、苏胭的脸就开始大骂:“敬酒不吃吃罚酒,爷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气,爷从来没被人拒绝过,本来爷还打算放你们一条生路,现在你们死去吧。” 说完,他抱着手,冷哼一声不怀好意看着苏胭、谢和璧。 苏胭道:“神兵的确独特,可是神兵使这么多人出现至恶化身,我们心里不知道神兵的打算,并不敢多和神兵接触。” 她想套话。 神兵却是个臭小屁孩儿,冷笑着说:“爷管你。” 苏胭在苕月门就算最叛逆,碰见个更讨厌的当即手痒。怎么能比她还嚣张? 神兵抱着手,在这里的武器中,它目前确实是最强的那个,它都能化形了,以往谁不为他打得头破血流?偏偏这二人瞎了,神兵最了解这里,听到一点喘息声后,眼珠子乱转。 它做了个鬼脸:“死去吧你们!” 数道铁链的声音传来,一个沉重的幽魂、森冷地游荡进来。 仙魂来了。 第82章 ◎地宫仙魂◎ 仙魂既不聋也不瞎, 地宫来人她绝对不可能没有察觉。 神兵抱着手,很欠扁地伸了个懒腰:“每到这个时辰,她就要来地宫巡视, 你们完了。”他打了个哈欠,万分欠扁道:“天下三条腿的□□不好找, 两条腿的兵器之修到处都是, 你们瞧不上爷,爷还瞧不上你们呢。”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5节 谢和璧、苏胭:…… 谢和璧好涵养,只把心神放在快来的仙魂身上。苏胭显然没这种好素质,现在神兵明显记恨上了他们。 苏胭更加刻薄地回应:“果然,爱好破坏别人家庭的存在, 当把戏被戳穿后, 就露出了真面目。” 神兵额头爆出一个川字, 魔刀和太上玄微剑倒是深以为然, 刀剑上写满对“这种货色”的鄙夷。 神兵从未遭遇过这等奇耻大辱, 它现在化形也不过是个十岁小男孩,还是素质不怎么高的那种, 眼见着就要眼泪花花, 把苏胭等人大卸八块。 但是,神兵眼一转,居然硬生生忍了这个气, 往后一跃。 苏胭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如果神兵这时候有杀了他们的能力,她刚才这么得罪神兵, 神兵一定已经动手, 现在神兵往后退, 只说明一点—— 他实力也没恢复。 要是能化形的神兵真是全盛时期, 它这么想找一个主人,肯定早就离开这个地宫了。 苏胭嘴角噙着一抹邪恶的笑,她、谢和璧在上面时就想好了,这个地宫一定有能困住仙魂的东西。苏胭纵身而前,抓住神兵的胳膊,神兵慌慌乱乱扔出一团金光,可惜能诱出至恶化身的金光对苏胭没用。 “我够邪恶了,哪儿还有至恶化身?”这话苏胭倒不是作假,哪怕不用魔煞之气,神兵也诱不出她的至恶化身。 她修的就是欲,要是能在这方面翻船,趁早脱了修士服回南宁州卖菜算了。 苏胭抓住神兵,此时,仙魂已至。 谢和璧一直在给苏胭拖延时间,他不直接和仙魂对战,只改变空气中的道意清浊,让作为魂体的仙魂分不清方位。 直到仙魂突破方位疑云后,苏胭也彻底制服了神兵。 神兵满是不服气,作为兵器,没有主人无法发挥大部分力量,何况这个该死的地宫……否则,他一定早就亲自动手了。 仙魂是个极美的女子,修的是水法,她本就是至阴时刻出身的女子,又修至阴水法,身着一袭白裙,木然地飘荡进入祭台旁边。 谢和璧用了一个法宝,类似“鬼遮眼”可以暂时让仙魂看不到他们。 于是,苏胭、谢和璧、神兵敛神屏息看着仙魂四处游荡,仙魂脸上有疑惑,她明明感受到了生人气息……怎么回事儿呢? 若是正常的仙魂,只消一个掐诀就能破开法宝。 但是,这个仙魂闻了这么多年的人鱼油味,不是傻子也胜似傻子,她很快忘怀这事儿,朝祭台而去。 祭台上,此时忽然仙雾滚滚,云雾散开后,祭台上出现新鲜瓜果,仙魂凑去闻了闻味儿,就算用过了。她挥手,瓜果消失,紧接着,磅礴的力量从祭台而来,注入她的魂体,为她保持魂力。 谢和璧、苏胭全都眉目一凛,那是被抽取的七情六欲,并不是灵力。 有了七情六欲的滋养,仙魂更加壮大一些,她隐隐也闻到了这里的生人味并未消散,在空中闻过来闻过去。 她几乎凑到了苏胭脖子上,苏胭往旁边一偏,倒是保持镇静。 仙魂找不到人,阴狠地舞动水袖,顿时,整个地宫全都遭受撞击,谢和璧的法宝自然撑不了太久。 苏胭连忙问倒霉催被她抓紧的神兵:“你在这里这么久,说,怎么才能避开她?” 神兵咬牙切齿:“爷怎么知道?爷本就和她一伙儿,你们等着吧,等她发现爷,你们死定了。” “毛都没长齐,就敢爷来爷去。”苏胭扇他脑袋一下,“你说什么梦话,她根本没有神智,怎么认得你?” 说着,把神兵整个提起来:“再不说话,我把你整个扔给她。” 神兵果然害怕,连忙道:“……爷,我就是叫爷又怎么了?”他到底恐惧那个强大的仙魂,见仙魂马上要发现他们,道:“祭台是安全的地方,去那儿她就不会杀我们了。” 相当于祭台是仙魂用饭的地方,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谢和璧、苏胭勉强信任他一次。 神兵悄悄挪到祭台前,纵身就要跳上去,同时,苏胭也要跳上去。但是,祭台在排斥苏胭,神兵眉开眼笑,她又不是祭台镇物,怎么可能来到祭台,死去吧。 然而,他腰间捆着一条铁链,苏胭面无表情,落到地上后一把扯过铁链,活活把神兵扯下祭台,再抛给仙魂。 仙魂闻听左后有破空声,猛地回头,见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发出吭哧吭哧的呼吸声,继而,愤怒地抓着铁链,就要朝神兵身上打去! 她绝美的脸甚至变得扭曲起来,这是死魂对活人的妒忌。 凭什么死的是她,不是别人? 仙魂在生前或许是个良善的女仙,但现在,被困在这个地宫的怨气早就让她迷失了当初的自己,神兵活活挨了一下铁链,要不是他原型是兵器,真就当场暴毙了。 他龇牙咧嘴,毫无自保能力,被锤得到处躲。 终于忍受不住:“我知道哪儿是安全地方,带我走!”声音甚至带着哭腔,“呜呜呜祭台后边的耳房那里。” 他越不死,仙魂越生气,连苏胭谢和璧都不管,就盯着他抽。 苏胭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 谢和璧也冷漠道:“善谎者,不到绝境绝不会说真话。” 神兵好想送这两个看笑话的一人一脚,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眼泪汪汪:“我不敢了,你们不会再让我回祭台,我不说真话早晚会被她打死。” 虽然他身体坚硬,但一没择主,二实力被压制,万一他身躯被抽坏了一点怎么办? 哪怕只是一点,那也不是完美的神兵。 见神兵的确没耍心眼,谢和璧立即冒险救下他,带着他往祭台后的耳房而去。这个过程中,仙魂发现他和苏胭,将铁链耍得霹雳作响。 苏胭被抽了一下,差点断手。 她现在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苏胭只想脚底抹油。 她捂住手,赶紧溜到耳房面前,解开一个小机关打开耳房后,仙魂砰砰砰地砸耳房,但这个耳房材质特殊,愣是没被砸开。 直到仙魂疲倦离开,苏胭、谢和璧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他们二人都负了伤,刚才谢和璧、苏胭都没选择自不量力和仙魂硬刚,苏胭手臂红了一片,血肉翻飞,谢和璧则是后背被抽开了皮。 但是,这一次来,只要找到了神兵,还找到了神兵、仙魂互相牵制的办法就够了。 苏胭想忍着痛继续盘问神兵,她自觉自己比较凶残,适合做这样的事。谢和璧却瞄了眼她的手:“你先休息,我来问他。” 苏胭道:“我更适合……” “我也适合。”谢和璧说,“你的手需要用刀,更为重要,你先在一旁疗伤。”至于他背上的伤,他倒是半点不提。 苏胭还没答应,谢和璧看起来并不会刑讯。 谢和璧知道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温和,此时需要一点证明。他让神兵坐下:“第一个问题,这个耳房当初建筑来是做什么用?为什么能够抵挡仙魂?” 神兵冷哼一声,显然故态复萌,并不吃谢和璧这一套。 谢和璧并不恼怒,他非常平静,冷淡到神兵有种不适感,仿佛一切无理取闹和脏话都不被放在眼里。而他的命,攥在谢和璧手中。 神兵有些害怕起来,他左顾右盼,这才发现刚才没注意到的点。 自进来开始,谢和璧和太上玄微剑分别占据出口和生门,算是把他的路给堵死了。 神兵脸一阴,谢和璧继续问:“第二,地宫的来历。第三,你在其中起的作用。” 谢和璧起身:“我需要提醒你一点,虽然你是神兵,无坚不摧,我和她都无法杀你,但是外面的仙魂可以。” 神兵咬牙:“你要是开门,你们也得死。” “若你不配合,我和她本就会死。”谢和璧无动于衷。神兵发现他是来真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和苏胭比起来,这个人可能更狠一些。 他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和上界那些人差不多的味道…… 神兵低骂了一句,反正建造地宫的人又不是他爹,他出卖也就出卖了。 神兵死要面子道:“我说就是了,但你刚才问题问得太快,你重新问一次。” “可以。”谢和璧神色冷幽,“那我换一个问题,祭台上的七情六欲之力,是否来源于上面修士们的至恶化身?还是来源于蛹里面的原身?” 苏胭听到这儿,确认谢和璧真的不用她操心。 她闭上眼修炼、恢复伤势。 神兵也慢慢吐露自己知道的东西:“至恶化身可以让七情六欲放大为更庞大的力量,蛹里面的原身其实有知觉,被封在蛹里会更恐惧、焦灼,也是力量的一大来源。” “你们让仙魂吸收这种力量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柄兵器,被苏景云那个老王八蛋关在万仙谷后就被人抓到这儿来,别人怎么会告诉我!”神兵瑟缩一下,他现在害怕谢和璧。 神兵咬牙:“你想知道这里的来历是吧?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当初建造地宫时,那些人在后面刻了一些东西。妈的。”他骂一句,“把外面那个疯女人关在这里好歹还给她吃点祭品,老子什么也没有!这种玩意儿,你们早点把他推翻了也好,你们和我来!” 谢和璧没有被冲昏头脑:“好,我暂时不需要去看。另一个问题,怎么打开外面的蛹?” 神兵道:“这算什么,我就能打开,但如果不把这个地宫破了,我们几个人都会被关在这里老死,你们两个老死,我不会死,可我受够了这里的一切。” 第83章 ◎逃离地宫◎ 神兵打开一个烛台, 露出一条狭窄的小道。 他得意地朝谢和璧、苏胭一挑眉:“从这儿进去,就能通往主祭室。你们进不了主祭室,但我记得壁画就在主祭室外面, 你们去瞧瞧就知道了。” 神兵率先猫进去,苏胭、谢和璧随后跟上。 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无光, 谢和璧拿出一颗照明所用的宝珠,淡淡的光晕笼罩甬道。他们这才看清甬道旁边也有涂抹着金粉的壁画。 壁画凹凸不平,是为彩色浮雕一般古朴大气。 苏胭盯着上面的图看,壁画上是一群人敬仰地看着天空中飞来的神仙,神色崇拜。第二幅图则是飞仙们进入室内、室外, 教这些人学一些法术、冶炼、刻符。 “这是修真界和上界那段过往?”苏胭道。 谢和璧同样如此认为, 可紧接着看向第三幅、第四幅图, 便开始变得血腥起来。 一个邪恶的男人站了出来, 屠杀飞仙, 尸横遍野,飞仙们的尸体被丢在万仙谷, 着专人看守。之后, 更是有人在旁边布下阵法,镇压这些飞仙的执念。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苏景云了。 壁画到这里戛然而止,苏胭道:“任何壁画, 都有一个叙事的主视角,或者说有一个偏向的立场。这些壁画明显偏向飞仙们,难道建造地宫的人……” 苏胭在看见被禁锢的仙魂时, 以为建造地宫的人是青凤门。可现在看来, 并不像。 这些壁画更像是仙人们的一场被背叛的英雄史诗。 苏胭把手放在壁画上, 感知上面残留的情绪, 她神色一变。 谢和璧问:“你感受到了什么?” “一股浓浓的不甘和质问,他们真心真意帮扶修真界,为何要落得这样的下场?为何有人要屠杀他们所有人,为何修真界其余人并不制止。”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6节 那群仙人们,或许除开仙使外,其余仙根本不知道仙王的打算,他们来修真界,不管是奉命还是为了攒功德,都是来传道授业解惑,没想到遭来杀身之祸。 苏胭此时确认,这些壁画的刻画者就是仙人。 只有仙人,才能够感同身受,这么久了还有这么浓的残念。 神兵不耐烦道:“才几幅画而已,你们就看半天,后面还有呢。” 他推开一道门,带苏胭、谢和璧去往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壁画要直白许多,一片空地上,死去的仙人们脸上流泪,对着高高的天空,那里是他们曾经的故土,他们身死异乡,再不能回去。 这样的执念,使得万仙谷内催生了吃人的妖兽。妖兽们拍打翅膀,想要啃食这些仙人们的躯体,反而被一些仙人借气还魂! 说是借气还魂,其实并未恢复实力,他们只能龟缩在飞鹰一样的身体中,啃食自己的身体修炼。 他们想出去,却出去不了。想回到上界,也成了一种奢望。 画面一转,仙人们……此刻或许应该叫做仙鹰们,在平地上修了一座高可入云的深塔,他们对着这个塔,不断祭拜、跳舞、奏乐。 画面进行到这里时,能确认修筑深塔的的确是仙人。 苏胭惯常谨慎,问神兵:“当初把你抓到地宫来做镇物的人是仙?” 神兵叉腰凶道:“我怎么知道!他又不会告诉我!” 苏胭一拍他的脑袋:“你是猪吗?仙人的境界在登仙境之上,能离开万仙谷的仙人更是如此,你连登仙境都没法判断?” 神兵抱着头:“登仙境是什么?我又不是人!” 苏胭:…… 她道:“你打败我了,你之前跟着的兵器武道之修没告诉你?”神兵无所谓道,“我这么优秀,能给他用用就不错了,他是什么修为我才不会管,若是废物,也配不上我。” 显然,神兵啥也不知道。 谢和璧及时制止苏胭别和他闹下去:“我们现在去找有没有地宫内布局、用处的壁画。” 这个地宫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现在能确认的就是,一定有仙人离开了万仙谷,才能抓来神兵。这个深塔就是仙人为什么能离开的根源,同时,仙人定然还会回来,否则这里的祭祀不会一直持续。 苏胭、谢和璧到处搜寻壁画,墙上、地下各个犄角疙瘩缝都找了,终于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发现一块大石板。 石板上的文字并不同于修真界的文字,苏胭认不得。 谢和璧看了一眼:“是上界用的文字。” 谢家典藏如烟,修真界的历史在他们家一直有记载,当初上界来人,也有文化的交融,故而,谢和璧认识这些文字。 他道:“刚才的壁画,他们不用文字来展现,应该是为了以画的方式能更直观地向来深塔的修士展现他们的苦楚绝境。如今石板上的文字涉及到深塔秘密,他们便用了上界的文字作保密。” 苏胭也认同他的观点:“你念吧。” 神兵和苏胭支起耳朵,聚精会神听着谢和璧念东西,只是神兵嘲笑苏胭一句:“你刚才还嫌弃我笨?我这么小,你都这么大了连字都认不全,你可真丢人。” 苏胭反唇相讥:“你加上化形前的岁月都不知道是多大的老妖怪,能有点自知之明吗?” 谢和璧不理会两人的争执,清声念出石板上的文字。 石板上这样记录:那些仙人魂魄寄居在妖兽体内,记忆一日不如一日,他们担心有朝一日,他们会忘记所有,便把深塔的分布记录下来。 深塔从下往上,越往上面走,危险程度越高。他们在最顶层放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搬进来许多仙尸守护它。 三层塔中的女仙魂,就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女仙魂自愿被禁锢在这里……包括人鱼油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不想再待在妖兽恶臭的身体中。 做这个事,就是需要有人牺牲,她宁愿牺牲。人鱼油侵蚀她的神智、清风香让她不至于发狂,她让自己成为最听话的魂魄,为自己的朋友们多一分回家的希望。 而四层、五层直至第十三层,全都有仙魂镇守,而且数量急剧增多。 想要拿到仙们放在顶层的东西,就必须从这些仙魂手里拿到钥匙。 在石板上记录下这些的仙写道:“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妖兽的身体根本无法容纳我的魂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们牺牲自己,就只为我能走出去,然后回来,带大家回去。我很怕我会忘记,我在通天塔布置了许多陷阱,我担心我回来的时候,我自己也会死在这些陷阱中。” “我要给自己留一些线索,幸好,他们的道都不相同,我选的都是我们中最独特的道作为镇守这里仙魂,我可以忘记任何事情,但修炼早就成了我的本能,这些东西刻在我的记忆里,我不会忘,这也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优势。若有外来者闯入,就让他们埋葬在这里吧。” “用他们的血、肉、每一分希望、每一分痛苦,都化作我们的养料,这是他们欠我们的。” 谢和璧念完,抬起眼来:“就这些。” “胭胭,你现在有什么想法?”他问,“如无意外,那位仙人应该已经回来。” 苏胭作为苕月门主,她的到来很有可能改变万仙谷的格局,那位仙人如果还没“忘记”的话,一定会在这次进入万仙谷。 神兵有些害怕,仙人……还是一个已经发狂的仙人,可想而知能有多骇人。 苏胭现在的想法很复杂,她当初听到苏景云杀了众仙、保卫修真界的事情,说心中一点热血也无自然是假。可今日看见那些仙人们大多并不知情,心中有一股复杂的情绪。 苏景云是英雄,他不得不杀了那些仙,可那些仙也是传道受业解惑的英雄,仙王作为上位者,上位者掀起阴谋,率先做炮灰的却都是下层的人。 仙也不例外。 苏胭甩掉这些愁绪,恢复理智,过往不可追,就现在而言,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命去成全别人。她必须要离开这座地宫,去到更高的楼层。 “我想,不顾一切也要离开这座地宫。”苏胭道,“如果我们两个不出去,外面的仙人拿到东西杀了外面的人后、再来杀我们轻而易举,很遗憾,我们现在必须和他唱反调。” “我们不谋而合。”谢和璧在做决断时,显然没有表现得那么温和。 他骤然起身:“我去破坏祭台,你会修复机关吗?” “会。”苏胭道,“你放心好了,苕月门穷,我在做机关前最先学的就是修机关。” 她曾经去售卖阵法、机关的地方,买又买不起,便只能借看看的时间看看,她会短时间内拆了机关,又短时间复原,甚至不用知道这个机关到底是做什么的。 用在这个地宫里就是:当祭台被破坏时,地宫最重要的东西损坏,一定会触动这里的阵法机关。 大多数机关的机制都是绝境时自毁,而苏胭,可以借着机关自毁时,机关会动用所有力量,她能看清机关里的所有分布,从而改装机关,打开地宫的门。 谢和璧再安排神兵:“届时,你去拿仙魂的钥匙。” 神兵本来要拒绝,但一想,这是他唯一出去的机会。神兵点点头。 三人当即行动起来,谢和璧以剑毁灭祭台,当祭台破碎时,暴怒的仙魂冲将出来,谢和璧尽力拖延她。 整个地宫摇摇欲坠……这里的祭台可以说是深塔最重要的一处祭台,仙人若是回来,绝不会毁灭它,所以,只能是敌人来了。 机关机制被触,地宫发出轰隆隆的嗡鸣,墙壁开裂,油灯碎裂。 仙魂身上的铁链甩得惊天动地,伴随着暴怒的咆哮,苏胭权当她在唱歌,咬着牙双手快如疾风,改一些机关。她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机关太复杂,那些零件、法光排列在一起,纵横交错,几乎有百万大大小小的零件。 苏胭只有两只手,照这样下去时间一定不够。 她咬咬牙,召出两个化身,化身也开始和她一起改造机关。说是化身,其实也是苏胭的意志,这是她第一次在危险关头一心两用,她口中流出鲜血,滴落在地。 仙魂朝她背后扑来,谢和璧已经成了血人,飞身上前挡住仙魂的攻击。 虽然挡住了,但谢和璧也被甩到墙上去。 神兵也许是最顺利的一个,他熟知这里的地形,很快找到钥匙。但被回头的仙魂一脚踩在地上。 眼见着,无人能再阻拦仙魂,仙魂要朝着苏胭的后背挖去。 听得啪嗒一声,地宫的门打开。 苏胭喷出一大口血,太上玄微剑带着谢和璧、神兵到苏胭旁边,魔刀不消苏胭吩咐,倏然变大,托载众人,带大家逃出升天。 她们滚出地宫,苏胭再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操纵机关关上地宫的门,才没把这只仙魂放出来。 韩展言等人早听见里面的响动,但是他们进不去,连虚空兽都无法破开这个空间。 韩展言守在门口,苏胭他们冲出来时,正巧撞到韩展言,韩展言不顾疼痛,把他们拉得离地宫那道门更远一些。 “门主!” 苏胭张嘴想说话,哇地吐出一大口血,趴在地上不动了。 谢和璧还能起来,他勉强道:“让他解开那些蛹,然后,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必须快点转移,若仙人回来,一定会来每层楼的地宫入口,他们等在这里就是等死,一定要换个地方。 虚空兽连忙递给他一些丹药,谢和璧吃下后,不顾周身鲜血,把苏胭抱起来放进虚空兽的暗空间,能用魔煞之气探路的苏胭一昏,现在只剩下谢和璧能用太上玄微道判断危险与否。 他必须带路,谢和璧头发末尾都沾着血,如玉山染血:“跟我走。” 韩展言看不过眼了:“够了,谢和璧,你也歇会儿,这些事我们也可以做。”他们算什么?不是被门主保护,就是被谢和璧保护? 笑话。 韩展言道:“我可以用魅道演化天机,看看哪里安全。现在,你和门主都必须休息,强者有所强,但不会恒强,如果你们二人垮了,接下来我们才真的会死。” 第84章 ◎赤雪◎ 谢和璧凝望韩展言。 韩展言收了以往的调笑, 满是正色,包括魏紫雪等人,他们都不愿意做那个只被保护的人。 谢和璧衣袍处滴下血来, 他伸手接住鲜血,免得血滴入地板, 再道:“好, 诸位小心。” 谢和璧侧开身子,将前路让给韩展言,韩展言松了一口气。阴南光兴奋地一拍谢和璧的肩膀:“你还真好说话,难怪门主愿意……我的意思是,我先用游魂去前方探探路。” 阴南光转瞬释放出几道游魂, 飘向远方。 阴南光有游魂探路, 韩展言可以使用魅道演化, 这些都是规避风险的好能力。他们在外边儿“祝青”的围堵中, 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 最终, 他们找到一个小小的空间,魏紫雪用乐弦在拐角处等不显眼的地方做出小陷阱, 只要有人来, 乐弦就会被拨动,提醒她们赶紧离开。 晕倒的苏胭被放到角落中,那些包裹着各个修士的蛹也被搬到这里来, 一排排地放着。 神兵踹了一只蛹一脚:“我现在就可以把这些人都放出来。” 他也慌了,他这样算是背叛了那个仙人,等那个仙人找到他们, 他岂不是要倒血霉?这里面有几个人实力还不错, 放出来能得一用。 灵襄真君颇为喜悦:“现在就可以?” 谢和璧则浇了盆冷水:“现在放出来, 他们能否醒来?” 神兵脸上的得意淡了不少:“……不能。”他只是能激出至恶化身, 但怎么收回去他可不知道。 “那就等她醒来后再放他们出来。”谢和璧道,“我的至恶化身曾想杀我,彻底取代我,发现他的如意算盘无法成功后才避开我。而且我们间存在某种联系,如果这时候把蛹里的修士放出来,他们的至恶化身都会在这时候来找我们,我们很难对付。” “唯一可行的是,等胭胭醒来后,再让他们醒来。”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7节 苏胭修魔神之道,如果谢和璧要自污道心,以自己变弱的方式来让化身变弱,那苏胭就不可或缺。 苏胭还处在昏迷中,机关阵法也有反噬,她改造地宫的机关阵法时一心二用,现在正是凶险时刻。 苏胭好像被困在一个满是雾气的地方,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她清晰地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但是毫无作用,她只能在这里打转。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消散。 一些欢声笑语传来:“林姐姐,林姐姐,你看我今日的鞭法修得如何?” “林姐姐,你先看我!” 一群美人拨开雾气,走了过来,苏胭下意识一皱眉头,本要藏起来,却听见自己张口,是温柔到能滴出水的声音:“慢慢来,不用着急,法术不像其他,不能一蹴而就,要天长日久才能见到效用。” 这不是她。 苏胭低眸,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套淡绿的衣裙,雾气散开,美人们朝她走来。美人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绿衣仙子,秋瞳如水,美艳不可方物。 地宫里的仙魂,就是这个长相。只是这时候,这张脸还没被呆滞、麻木所侵蚀。 苏胭明了,现在自己被困在仙魂过往的记忆里了。那是仙魂强大的执念,在她一心二用时,执念侵入她的心中,把她拉入了这个梦境。 绿衣仙女温柔给每位美人都讲解了如何施法,纠正她们的手势、心境。 苏胭了解到,这位绿衣仙女叫林如雪,是上界下来教导修真界人的一位修水法的女仙。她修的道需要一些功德,她自己也如水一般仁爱世间,林如雪是一名真正的仙。 和许多俗套的故事一样,林如雪为师,一名男弟子为徒,那名男弟子天资不菲,林如雪自然更关怀几分,男弟子起先也从敬重这个师父,到某一日看到师父遥望天空赏月,满身萦绕着凄清孤独。 他走过去:“师尊在想什么?” 林如雪指着那轮月亮:“那就是为师来的地方。” “师尊,上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林如雪想了想说:“和这里一样,也和这里不一样。上界灵气充沛,天材地宝在上界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花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就没太多人会争夺。看起来,上界要平和许多,但我总觉得,在平和之下,有什么洪流和修真界一样。” “不说这个了,无论再好再差的地方,也都是我的故乡。在上界,抬头就能触到星月,我曾经住的地方,就在月亮的尾部。琛儿,以你的资质,你定会飞升,以后你可以来我住的地方看看。” 正是这样一番言语,让那位弟子心中怦然而动。 他似乎察觉到,原来抬手就能翻云覆雨的师尊,也会想家,也有丁香一般的乡愁。他开始怜惜她,连练功都比以往更用功几倍,只想用懂事来换她高兴。 从尊重敬爱到关怀怜惜,从关怀怜惜到心疼爱怜。 他陷了下去,绿衣女子却从未察觉、动情。 倒是苏胭觉得那名男弟子的脸有些脸熟,琛儿……唐琛以? 苏胭手镯中的老者,不正和面前的男子有几分相似之处吗? 苏胭被困在这个梦境已经许久,她不知里面和外面时间的流速是多少,未免心慌。可现在,却不知道仙魂的执念是什么,是回家?回到上界?还是其余什么? 苏胭只能静观其变。 那名叫琛儿的男弟子胆大包天,已经向林如雪提出了爱慕之心。林如雪为人庄重,怎可能接受一个弟子的爱慕? 几次三番,琛儿触碰到林如雪的底线后,林如雪把他逐出师门,从此避而不见。 这样整整过了几年,苏景云屠杀万仙的时刻终于来临。 林如雪接到仙王的消息,只说是苏景云背地制造万魔渊,要众仙将苏景云缉拿,严重时,可直接格杀。林如雪等仙人接到命令,前往缉拿苏景云,这本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 毕竟,登仙境再强,也不过是登仙境,离飞仙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苏景云太强了,他甚至不能算是人,诸多飞仙全部死于他手,被埋葬在万仙谷,这也包括林如雪。 苏胭看到这里时,觉得定然还有后文。梦境雾气不断涌动,显然,执念也很想按照她想给苏胭看的那样,看到后面的场景,可是不能。 被屠杀时的状况太惨烈,这给了林如雪很大痛苦,她想冲破这个场景,可是记忆太痛苦,无论如何也冲破不了。 苏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林如雪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回家、回到上界,林如雪不必去回忆以前的那些事,现在也不会这么着急,她要给苏胭看的最重要的东西,还在后面。 苏胭也想帮一下林如雪,她尝试着替林如雪平复情绪,可是徒劳无功。 眼见着整个场景要僵持下去,空中忽然打开一个洞,一身血衣的谢和璧从天空中飞来,他脚下是万千仙尸,虚空兽洁白的身体上也斑驳着血迹。 身后是天光,脚下是尸骸,谢和璧落在苏胭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走。”他一眼就认出了此时披着林如雪皮囊的苏胭。 “等等。”苏胭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虚空兽有了精力后,便开出一个空间通入你的梦境。 ”现在,谢和璧可以吧苏胭的魂魄带出这个梦。 苏胭考虑一下:“稍等,我暂时不能走。” 谢和璧虽不解,仍然洗耳恭听。 “我感觉刚才地宫里的仙魂想提醒我什么,除了回到上界外,她有另一个执念,而且,她认为那个执念和我有关。” 苏胭想试试能不能解开那个执念,因为仙魂知道的东西很多,而且,大概率和那个逃出万仙谷的仙人有关。 苏胭道:“给我一刻钟,我再试试。”现在时间宝贵,苏胭只能尽量两全。 谢和璧自然愿意,可是,林如雪的执念却不知为何焦躁了起来,她也不想再让苏胭亲眼看见,而是用尽力气,在天空中画了一个上端尖、下端圆滑的类似水滴状的椭圆形,和一条直线。 直线过后,林如雪的残念还想再画什么,梦境忽然震颤起来。 外面的声音传来,苏胭、谢和璧听到魏紫雪的声音:“你们想干什么?” “好啊,蛹里面的是我们青凤门的弟子?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刀剑出鞘的声音格外明显,梦境中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把苏胭、谢和璧全都踢了出去。 谢和璧稳稳落在地面,虚空兽跟在他旁边,谢和璧下意识提剑,抵到离自己最近的修士面前。同时,苏胭也悠悠转醒。 一个英气的声音响起:“不得胡闹!” 魏紫雪的乐弦响起,一名英气妩媚的女修从外边走来,身后跟着两名修士,正是青凤门的赤雪。 赤雪先朝谢和璧赔礼道歉:“他们言语失当,还望阁下海涵。这里并不太平,我们先闹将起来也不好。”再言语狠厉对着那个青凤门弟子道:“你们除了会胡言乱语外还会做什么?如果只会这些,趁早滚出万仙谷!” 那些弟子被她骂得面色一白,战战兢兢朝魏紫雪道歉。 谢和璧看向苏胭,苏胭点头,谢和璧这才收剑。 赤雪又对灵襄真君道:“早闻真君法术高强,如今得见本尊,实乃三生有幸。”灵襄真君淡淡和她客套了几句,赤雪又对苏胭、谢和璧道:“谢家剑主,苕月门门主,两位都是当世英杰,赤雪早心向往之。” 苏胭漠然:“有话快说,这里并不是一个好找的地方,你找到这个地方来,总不会是因为心向往之。” 赤雪笑了笑:“苏门主果然敏锐,我来此,是循着青凤门弟子们而来,他们在这蛹中?” 苏胭道:“大约是。” 同时,谢和璧给她传音:“小心,她很奇怪。” 这位青凤门的赤雪,在之前从无名气。青凤门大肆培养的是闻人侯,可是,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赤雪的话语权并不小。而且,闻人侯死了。 赤雪却被青凤门修士保卫得里三层外三层。 第85章 ◎无关情爱,唯有尊重◎ 赤雪来此, 只是想带回青凤门的人。 她手持玉笛,似笑非笑望向苏胭:“我看过青凤门的资料,要想他们醒来, 还得仰仗苏门主,我愿意支付苏门主足够的价格。” 说着, 赤雪靠近苏胭:“苏门主想要多少?” 谢和璧用剑鞘格开赤雪, 他面无表情,毫无可以商量的神色,赤雪眸光闪烁一下,退开半步。 苏胭随口说了一个数,赤雪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 把祝青等人救回来才是当务之急。神兵跑到蛹面前, 手指金光忽现, 变作似刀非刀、似箭非箭的模样, 他割开这些蛹, 白色的蛹皮破碎,露出里面的修士来。 里面的修士是睡着的, 可是表情充满不安和恐惧。 他们其实能感受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却无法醒来,无法突破,在恐惧中给地宫的仙魂供给养料。 神兵嘴里念念有词, 那些修士接二连三地醒过来。 苏胭在一旁找灵襄真君“化缘”,她要足够多的清心石,保证自己一会儿不掉链子。待苏胭用清心石摆好一个阵法后, 她对祝青等人道:“一会儿你们全部自污道心, 我会看情况提醒你们, 保证你们不会真的走火入魔。” “这个阵法, 会在必要时开启,把你们救回来。同时,你们要尽力感受你们的至恶化身的存在,我们才能在你们弱导致的他们弱时杀了他们。” 祝青等人在此之前都听到了苏胭、谢和璧的商量,纷纷答应。 只一个人拒绝。 明流真君冷脸:“如此,岂不让本君将生死性命交托于你一人手里?” 苏胭很能理解他,明流真君毕竟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自然害怕被发现,开始了他的找茬之旅。 苏胭道:“你想怎么样?” “区区至恶化身,本君一人足可擒杀。” 苏胭很标准地请他出去:“那你慢走,不送。” 明流真君脸色变了几变,他可以走,也必然会走,但苏胭不能不留他。可惜苏胭没那个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别管明流真君能不能杀了他的至恶化身,反正他不会在这里自污道心、暴露他的秘密。 这种刺头,早走早顺心。 明流真君脸色奇差,仍然抬步走出去,钟语溪环顾四周,犹豫了一下,也要跟着明流真君一起出去。明流真君顿住脚步,冷漠道:“你回去。” 钟语溪期盼地看着他:“语溪誓死跟随师尊。” 钟语溪也不想在这里,任何一个有谢和璧的地方,都让她如芒在背。她不想受谢和璧轻视,哪怕他没有,可是,少女怀春总是诗,不是重视就算轻视了。 和这种苦涩相比,钟语溪宁愿和明流真君离开,她现在只有师尊了。 明流真君却口吻冷淡:“你和本君去有什么用,你无法杀了你的至恶化身,难道还要本君抽空帮你?你本也是万道仙府之人,你留在这里,顾全大局。”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灵襄真君尴尬地上来打圆场:“语溪?我记得你,你们剑院的师长朝我提过好几次,说你很用功。来,到我这儿来。” 钟语溪小声说了一句多谢。 苏胭只觉得明流真君真不是个东西,一个白璇,一个钟语溪,都被明流真君敲骨吸髓。他让钟语溪留在这里的意图再清楚不过了,这里有修这么多道的修士,他想让钟语溪在这里多看而已。 可惜,苏胭现在不能提醒钟语溪。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8节 钟语溪并不信任她,可想而知,她究竟是信明流真君还是信她。 一切准备就绪后,以祝青为首,所有修士开始逆行运转功法,逆运功法后,容易走火入魔,也是最容易自污道心的途径。祝青身上率先升起一缕魔气,苏胭看了看,没叫停。 祝青最早入魔,在她意料之中,祝青曾经遭遇苕月门生变的事,心性本就暗带狠厉。 众人的入魔程度渐渐各有不同,苏胭需要判断他们的状况,在他们快踏入深渊前把他们拉回来。谢和璧、灵襄真君一直守护在侧,在修士入魔时,有可能会生出心魔。 心魔的出现会使得假入魔成真入魔,背离了初衷,所以,谢和璧、灵襄真君需要在看见心魔征兆时出手屠魔。 太上玄微剑、灵襄真君的法光交相辉映,心魔刚生出时就被屠杀。 同时,祝青咬牙:“他在一个有三道窗户、其中一扇窗户上有剑痕的地方。” 继祝青报点后,陆续有修士报出至恶化身在哪些地方。陆明他们领命,分头出去诛杀那些虚弱的至恶化身。赤雪也带着青凤门的人前去。 只剩苏胭在看着清心石阵,谢和璧、灵襄真君在斩杀心魔。 待捷报频传,大部分至恶化身都被杀后,苏胭再让谢和璧自污道心。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修士虽多,但是大部分都重伤不能用,谢和璧只能一身多用。 他浑身都是血迹,自污道心时,眉眼升腾起一抹邪气,让五官多了抹危险的艳丽。 当谢和璧的心魔升起时,谢和璧不用别人帮忙,拔剑诛杀心魔。他诛杀心魔时的冷酷甚至吓到了灵襄道君,让灵襄道君想起他的至恶化身…… 可是,谢和璧立刻又冷漠起来,朝苏胭微微颔首,语带沙哑:“我还可以继续。” “好。”苏胭道,“我会帮你看着。” 谢和璧必须把实力压到最低,否则,他的至恶化身很容易依靠虚空兽逃跑。 谢和璧眉宇间的魔气越来越重,他此时睁开眼,定定望着苏胭。灵襄真君胆战心惊,她好担心,如果说谢和璧的至恶化身有那种狂悖的欲,那么,谢和璧本人也有。 只是他掩藏得更深,也更理性,更有风度。 如今他自污道心,走火入魔,会否……灵襄真君有些不敢去找谢和璧的至恶化身,担心他留在这里会出事。 苏胭借摆动清心石阵的时间,凑近谢和璧,在谢和璧耳边道:“别乱动,忍了这么久的风度翩翩,一朝丧尽不划算。” 谢和璧低低一笑,显然想到之前和苏胭针尖对麦芒的时候。 他闭上眼,把一切危险全部潜藏。 灵襄真君觉得自己瞎了,万道府尊……不会做了赔本的买卖吧?这两人明显有暧昧的情愫在流淌。 灵襄真君需要出去冷静冷静,她郁闷地出去追杀谢和璧的至恶化身。同时,苕月门的人也回来了。 祝青等修士刚自污道心,又被抽走了大量情绪,现在躺在地上休息。 钟语溪本来默默蜷缩在角落里,耳畔却听得一句来自明流真君的传音:“语溪,现在正是你对别人关怀备至的时候,你在等什么?” 这声音说完就不见了。 任钟语溪在心里如何呼唤,明流真君都没再回应她。 钟语溪伤心地看了眼苏胭、谢和璧的方向,曾经在忘忧谷帮她的人,亲口说早忘了她。她一直都只有自己。 钟语溪忍着身上的不适爬起来,堆出一个柔和的笑:“大家都各有受伤,我来为大家上药好了。”她瞥向正在给人上药的轻风,“这位姑娘,我来帮你。” 轻风作为医者,看不下去钟语溪这么疲惫还要做这些事情:“不了,你歇着就好。” 钟语溪轻声和缓:“我没事,身为修士,本就不该娇气。何况,师兄师姐们早些好,我们的实力才会更壮大。” 一滴鲜血落了下来,是钟语溪手上的血。 钟语溪就像没看到自己受了伤,自顾自帮轻风。轻风毛骨悚然,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 待众人短暂休憩时,苏胭调理自己的伤。 钟语溪却不想待在这个沉闷的地方表现自己,她以往助人为乐,是想和白璇更像一些,那时她很高兴。现在,每次讨好别人都让钟语溪觉得无比恶心。 她走出去透气。 一道冰雪样的声音响起:“钟语溪。” 钟语溪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回头,望见一张俊美如谪仙的面孔:“谢师兄……谢道友。”她短暂地激动一瞬,一颗心又冷下去,想到他的冷淡,连师兄都不敢叫。 谢和璧已经换了衣衫,他如常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我记得当初我说过我并不记得你。” 钟语溪险些泪湿了眼眶:“谢道友的确说过,现在刻意再说一次,是想来看我笑话?” “我是想告诉你,曾经托我帮你的灵兽,一直未曾忘怀你。”谢和璧说,“它去了属于它的族地,你是它离开之前,唯一牵挂之人。钟语溪,你于剑一道颇有天赋,何必自误?” 谢和璧选择了插手,他的心很冷酷,能理解世间下包藏的黑暗,曾经他察觉出钟语溪落入陷阱,也不会出言提醒。 但现在,谢和璧提醒了。 一是因为,随着谢和璧苏胭的调查,发现钟语溪和白璇一样,从踏入修真界就落入了明流真君的掌控,修真界再阴暗,但至少,要给她一个可以反抗的机会。 二,钟语溪不沦为明流真君的棋子,对谁都好。 钟语溪忽而激动起来:“你这样说我……你是看到了我的用功?”她好想真正得到认可,而不是像明流真君那样,只让她讨好别人。 谢和璧拒绝在这时候夸赞钟语溪,任何一个有可能让自己成为别人精神支柱的事,谢和璧都不会去做。 他很冷漠地没有回答,钟语溪脸上的笑僵住。 谢和璧再道:“闻人侯死了。他死时,碰见了你的至恶化身,没有反抗,被打至重伤。这是他的残魂。” 谢和璧将残魂交给钟语溪:“节哀。” 他抽身而去,连衣角的弧度都写着疏离。钟语溪却头一次没有注意到谢和璧的离去,看见闻人侯的断剑时,钟语溪整个人开始晕厥。 闻人侯……那个一直追在她身后的人,死了? 一股力气忽然从钟语溪身上抽离开,她以为当初谢和璧的拒绝会令她痛彻心扉,可现在闻人侯的离去更甚。或许,每个人都曾经看不清自己的心,把崇拜当□□,把别人的爱当成低姿态,予以鄙夷。 她现在该怎么办,闻人侯,不能死! 谢和璧回到大本营时,苏胭正拍开神兵的手,神兵本来想去拿一个金灿灿的灵石,现在眼泪花花。 苏胭道:“自己想要灵石自己去赚,或者你给我一些交换,我把它给你。” 神兵道:“我才十岁!你就想让我做重活!我不会答应你的,我不要了。”说是这样,但这里有这么多人,神兵偏要和苏胭一块儿玩。 苏胭一边恶劣地逗他,一边却又显得秀雅绝美。 她摊开手:“好,给你。” 神兵大喜,连忙要去拿,苏胭却一下闭着手掌:“这你都信?你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吗?很多大人都喜欢骗小孩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神兵气得要死:“你的刀不是个东西,你更不是个东西。” 除开眼光清奇的谢和璧,几乎没人夸过苏胭,苏胭被骂了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嘻嘻哈哈。 谢和璧眸光一柔,走上前去,弯下身:“胭胭,你好点没。” 神兵无差别攻击:“你也不是个东西。” 苏胭先暴扣一个板栗给神兵,再道:“我好了,你刚才出去找钟语溪说闻人侯的事情?她没事吧?”苏胭很敏感,钟语溪接连遭逢厄难,先是被青龙断臂,再是被明流真君叱责,被逼迫讨好修士,她很紧绷,离断掉只差一线。 “不破不立。”谢和璧道,“明流真君不会放过她,她不心狠,只会被吞吃。” 苏胭正在和神兵玩儿,下意识就多问了一句:“你们还说了什么?” 谢和璧沉默须臾,把话岔开:“等大家恢复好,我们便去登塔。” 他并非不告诉苏胭,而是那涉及到钟语溪的隐私,谢和璧心慕的是苏胭,无感的是钟语溪,但并不代表,他会将钟语溪那场糊涂的被错认的情爱当做给苏胭表忠心的事。 无关情爱,但有尊重。 谢和璧敛眸,他在担心苏胭追问,他该如何回答,可苏胭却像一点儿不在意谢和璧转移话题:“好啊。” 她伸长身体给魏紫雪拿了些灵石去疗伤,谢和璧想再说点什么,赤雪等人风风火火进来:“五层、六层塔有人!” 赤雪镇定得多:“不是人,是仙魂。仙魂被诛杀了,诛杀仙魂的东西还在往更高的楼层走。” 那个仙回来了,他拿到了五层、六层的钥匙,向最高层攀去。 第86章 ◎我怕◎ 苏胭拿上魔刀, 就要出去探查。 就在此时,深塔短暂颤动,魏紫雪扶住墙壁, 本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但短暂震颤后, 深塔恢复了平静。 就这么结束了? 韩展言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也许是演化天机的原因,他对危险的感应程度颇为敏锐。谢和璧看了眼太上玄微剑身,宝剑剑身本清光四射,现在却微有变暗。 窗外仍然漆黑一片,辨别不出白天黑夜。 谢和璧忽然道:“塔身在往下陷落。”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 深塔便再次颤动, 灵襄真君得了提醒, 在空中凝聚出一滴能保持绝对距离的水珠, 这次,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水珠,看起来往上升了。 这自然不是水珠在往上升, 而是他们随着塔身一起往下陷落, 所以才显得水珠上升。 刚才那名仙人去了第五层、第六层拿到钥匙,深塔便往下陷两次,如果再任由仙人拿到剩下的钥匙, 他们都会和深塔一起被掩埋在地底。 可是,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里的所有人、包括真君,一进入那个房间就被激发出至恶化身, 这么多人没有一个有还手之力, 苏胭倒是可以不被激发出至恶化身, 但那是因为仰仗万魔渊的魔煞气, 并不代表她有能力打赢仙人。 包括谢和璧。 哪怕是一个仙魂,苏胭、谢和璧连和仙魂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所有人都有些萎靡,除了苏胭、苕月门、谢和璧,苏胭和苕月门是因为习惯了绝境,谢和璧则是一个敢自跌境界的狼人。没有危险他都能给自己制造危险。 苏胭敲敲墙壁:“没时间了,我们想和仙人抢剩下的钥匙一定不现实,我们这么多人可能不够他塞牙缝。” 赤雪苦笑:“你说得像他吃人一样。” “和吃人也没什么区别。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赌。”苏胭道,“赌我们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被打翻。我、谢和璧,我们在地宫看到仙人想要去深塔最高层达到目的,一定需要所有钥匙。” “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拿到其中一把钥匙,让那位仙人去拿其他钥匙,最后我们靠着那把钥匙暂时活下来。” 灵襄真君皱眉,不太赞同:“仙人可以杀了我们拿到那最后一把钥匙。”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89节 “我应该能帮上忙。”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响起,谢和璧身畔的虚空兽平和道:“我们虚空兽一生,可以不顾族地隐蔽打开一次通往族中圣地的暗空间,这个暗空间很小,只能容纳很少量的东西。” “虚空兽死后,会变作一朵云,一朵云的重量可以进入这个暗空间,我们虚空兽一般在死前会打开这个暗空间,那个钥匙,按照隐蔽性来说不会大,我可以把它藏在我族地的暗空间,只有我乐意才能取出来。” 这样,就有了和仙人谈条件的筹码。 灵襄真君犹豫地看了眼谢和璧,谢和璧目光在虚空兽毛发间流连,那是看战友的眼神。虚空兽,是谢和璧的战斗伙伴,而不是宠物。 灵襄真君道:“可这样……你要用死来打开那个暗空间?” 虚空兽很想不优雅地否认自己不想死,但他有灵兽包袱,仍然很有风度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提前使用这次机会。” 它才不会死。 眼下,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一群人确认好后,悄声走出去,深塔外飞来六名修士。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来送死的修士真是不多见了,这六名修士都是真君级修为,他们走到谢和璧身侧,做保卫之状。 谢家这次下了血本,光是暗中保护谢和璧的就有六位真君。 本来他们没进深塔,远远观望,都不认为那些事能要了谢和璧的命,直到见到深塔的变化,确认里面的人出不来后才进来。 有了这六位真君的加入,现在包括灵襄真君、明流真君以及青凤门的真君在内,这里共有十位真君。十位真君一起去抢一把钥匙,也让众人心中稍有了些许底气。 他们悄悄一路往上,那位仙人果然是拿到了两层楼的钥匙。 上面两层楼已经被破坏得很彻底,仙尸残骸和散了大半的仙魂残魂飘荡在废墟之中。显然,那位仙人“尊重”了这些自愿牺牲的仙,当他再度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这些仙魂、把仙尸挫骨扬灰拿到钥匙。 苏胭等人躲好,避免被残魂看到。 现在修为高的人虽多,但因为苏胭和万仙谷的关系,这些真君们默认苏胭知道的信息多,都让她领头。再不济的,当初苏景云坑杀了这么多仙人,苏胭作为他的后代,总是让这些真君多信任一些。 苏胭大脑飞速旋转,紧张思考到没时间骂苏景云。 苏景云当初做的事儿,逼不得已的成分有,但确实,万魔渊、万仙谷的事儿都是他惹出来的,是真的能惹事儿。 苏胭心念电转:“我们现在不能去三楼,照理三楼地宫里的仙魂离我们最近,但是深塔在往下陷,我们如果继续待在三楼,会有性命危险,现在只能前往更高的楼层。” 苏胭道:“师姐,你能用乐波探探上面楼层的构造吗?” 魏紫雪的乐波最杀人无形,也最轻灵,乐波一触到墙壁就会回弹,很适合探地形。苏胭以前和魏紫雪合作杀人时也有过类似合作。 魏紫雪不拖延,她取出最小的风铃,用红绳系在手指上,轻轻摇动风铃。 风铃中荡漾出乐波,慢慢往上飘,魏紫雪侧耳聆听,同时给陆明口述,陆明擅作画,按照魏紫雪的口述,泼墨一般很快画出上面几层楼的构造。 所有真君全部凑过来看图。 苏胭则一边看图,一边关心魏紫雪,魏紫雪脸色猛然一变,风铃碎裂:“他发现我们了!” 一道磅礴的灵力从上而下降落,正对魏紫雪,苏胭连忙拉开魏紫雪,三名真君同时出手,同那灵力相撞,不过只打歪了那灵力一点点,让魏紫雪堪堪逃脱。 楼道已经被打出一个大洞,底下悬空,能看见下一层楼。 魏紫雪惊魂甫定,苏胭把她拉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没事了,他走了。” “那位仙人并不想先花时间来杀我们,想先找钥匙。” 魏紫雪强行忍住差点被杀的惊慌:“我好了,门主。”她离开苏胭的怀抱,不再给她添一点麻烦。 苏胭虽然心疼,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她调节好心情,一瞬间恢复面无表情,细细看了看构造图,找出一条路线:“一会儿我们直接走这条道,大概率可以先仙人前,到达第八层的地宫。” 这儿的地宫如同楼与楼之间的夹层,按照既定方位分布,苏胭会阵法,可以很轻易推断出哪个房间是地宫。 她和金原耳语几句,金原看了看图纸,明白了。 他本来要张开嘴,吞噬一些东西,但嘴巴张到一半又闭上,金原挠头:“门主,我没有灵石了,灵力不够。” 现在短时间吸纳天地灵气来不及了,苏胭见他拒绝,本来以为多大的事儿,下意识从储物袋里掏掏掏,然而,一掏是空气,二掏还是空气。 苏胭短暂沉默:“彻底没灵石了。” 赤雪承诺的灵石也说要离开万仙谷才能得到,苏胭现在一穷二白,神兵捧腹大笑:“穷鬼。” 苏胭看他一眼,一巴掌拍过去,把神兵拍得七荤八素后,从他怀里掏出刚才神兵拿着玩儿的灵石:“这儿还有一块。” 神兵扁嘴,跳着脚就想说苏胭不讲诚信,这颗灵石刚才明明给他了的。 然而,苏胭并不理会熊孩子的叫嚣。她把这颗灵石递给金原,关键也不够。 韩展言道:“我这里也没有多的灵石。”韩展言负责掌管门派财务,他说没有是真没有了。 苏胭转头朝其余人道:“你们有没有灵石,或者补灵丹一类的东西?” 大家一合计,照理,灵石和补灵丹这两种东西都不稀缺,但是之前进入蛹的修士们,灵石丹药全被吸收,她们身上没有了,外面的修士就只剩下少数。 轻风以及青凤门的补灵丹早就在之前的治伤过程中用完了。其余真君的补灵丹,按照金原的修为,根本用不了。 而这些真君,早就到了不用灵石的地步。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包括谢和璧,他曾经还试图用灵石打开一条和苏胭相处的通道,但现在,谢和璧兜比脸干净。 “所以,我们就要穷死在这儿了?”有人弱弱问。 谢和璧正要去找灵石,只听得一句—— “废物。”明流真君衣袂翩翩,大步走来,扔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掉在苏胭脚边。 苏胭打开一看,是晃眼的灵石,还有些各种丹药。 明流真君倨傲道:“废物,不知道从死尸上找灵石?” 苏胭往外掏灵石:“我这不正打算去掏,你就来了吗?还是你扒尸体的速度快。” 明流真君脸色一阴:“伶牙俐齿。” 金原用掉一些补灵丹,有力气再展开吞噬圣体,他当初可以隐蔽地吞噬掉青龙的五感,现在也能悄悄避开仙人的耳目,吞噬出一条直通地宫的通道。 苏胭等人从这个通道像是地鼠一样钻上去,无论是真君还是什么真传弟子,全都猫着腰,像是做贼一样。 好不容易看到亮光,一名真君刚冒出去,就被一个腐臭的脚底板踩住手。 他甚至不敢叫,悄悄从细缝里看了一眼,这层地宫里有总共五名仙尸,仙尸不同于仙魂,没那么强大的力量。但是,这些仙尸周身腐烂溃败如僵尸,嘴角生出獠牙,阴气满身。 最中央有一口棺材,那口棺材用墨斗线绑着,很有可能仙魂就在里面。 而且看这个阵仗,里面的仙魂不是个善茬。 一群真君、真传弟子以及门主级人物默默凝望,都感到了怂。阴南光道:“门主,我害怕。” 苏胭望他一眼:“你别怕了,你一怕你的鬼跑出来都快蹲到韩师兄的头顶了。” 第87章 ◎被抓◎ 韩展言翻了一个大白眼, 他是真的会谢。 上面的仙尸够可怕了,他还要被阴南光的鬼吓。 这番简单打闹后,大家的心情反倒松快不少, 反正现在所有人都在一条船上,大不了就是一起死。 为首那名真君心一横, 就要冲出去, 苏胭一把拉住他:“稍等。” “这几名仙尸模样同下面的仙尸不同,不知有什么乾坤,不如……”她扫向神兵,神兵汗毛一竖,压低声音反抗:“你想干什么!” “你的原型是兵器, 而且坚硬无比, 哪怕被下面的仙魂揍了这么久, 你也活蹦乱跳, 不如你去打头阵, 把仙尸们的手段激发出来?” “我去你个大头鬼,你怎么不去?!”神兵炸毛。 苏胭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别激动, 主要是现在这是最优解, 我知道你委屈,你看看那个袋子里有哪些你看得上的随便挑,我都给你。” “而且。”她神秘地凑到神兵耳朵边上, “这里的修士都很优秀,你不是想要找个兵器武道之修好提升你的实力吗?现在就是你表现的时候,我们人族有一句话叫做:不吃苦中苦, 怎做人上人。” 神兵被忽悠得七荤八素, 既知道苏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又不由心动。 说起来, 这里还真有几个好苗子。 神兵咬牙:“那可是你说的,而且,我可不是听了你的劝。”他挺挺胸膛,“我纯属是看你们不行,我不上你们真能全军覆没,给我让开。” 他阔气地把苏胭往旁边一推,虽然短胳膊短腿,还是很快爬上去。 快到出口时,神兵回头凝望苏胭:“你必须是第二个上来的。” 所以,这是互相伤害,铁定了不让她好过?苏胭道:“没问题。” 神兵这才英勇就义般上去,很快,上面传来动静,连身经百战的修士们都有些不落忍,太残忍了,那几名奇怪的仙尸一切习性似乎真如僵尸,见到活物就去撕咬。 神兵倒是没有血,皮也很硬,但哪怕被几只狗咬着当骨头磨牙也不爽。 神兵小脸紧皱:“牙牙牙牙,老子不是人没有血,给老子收回去!”他努力一拳打在一名仙尸脸上,扯着嗓子大喊:“苏胭,你死了?还不快过来。” 苏胭也不是故意磨洋工不去,她在让韩展言再度施展魅道演化。 这次,韩展言施展魅道演化的时间格外长,苏胭道:“你等等,我们马上能破解一些仙尸们的招式。” 赤雪手拿玉笛,她似乎有些紧张,将笛子拿在手中轻敲,继而对着苏胭微笑:“苏门主和那位神兵……看来他就是万仙谷内和凶神刀齐名的兵器。” 凶神刀,就是苏胭手中的魔刀。 见苏胭全神贯注在韩展言身上,赤雪将玉笛一握:“我们万仙谷找了许久的神兵,没想到它在这里,更没想到,它和苏门主你倒是一见如故,难道这也是门派渊源?” 苏胭一顿,终于抬眼深深望她一眼:“大概。” 此时,韩展言大汗淋漓结束了魅道演化,虚弱地道:“先、先开棺。” 他只能被陆明搀扶着,韩展言连手指都在发颤:“如果解决了仙尸再开棺,我们一样会死。” 苏胭环顾四周,一样会死?上一次在万道仙府中,韩展言看到的未来也是所有人都会死,但是,那个场景是在桃源之中、一片黑雾连绵起伏,并不在这里。 未来的齿轮,在多番的干预之下,一直在精密的变动。 但也不一定,也许,韩展言那次看到的是更远的未来? 苏胭盯着赤雪看了一会儿,在赤雪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时,苏胭握住刀:“那就走吧。” 苕月门紧随其后,再次则是谢和璧带着谢家的真君们跟上。 谢和璧快进入上层地宫时,忽而往后瞥一眼,赤雪正要往前。谢和璧用不大不小、正好苏胭能听到的声音对赤雪说:“你的笛子应该更偏重乐修中的增益,没有太多自保能力。” 赤雪不知他为何忽然这么问,但谢和璧的资料同样摆在青凤门桌上,她无法否认。 赤雪道:“是,不过我会……”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0节 谢和璧随意递出一柄极细的剑:“拿好,防身。” 赤雪不明就里,只能接过来,不懂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防着她的谢和璧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谢和璧收回手,在人群中和苏胭的眼神彼此交汇一下。 很快,一群人就正面对上仙尸,灵襄真君修水法,和一名修土法的真君一块儿,先原地制造出一个泥潭,泥潭中心旋涡阵阵,目的就是先把几名仙尸陷在泥潭中央。 她们并不是很想打这几名仙尸,仙尸不知疼痛,不知疲倦,没有灵力耗尽的危险,和这群尸体打,是亏本买卖。 泥潭能够减缓他们的移动速度,仙尸的强,强在肉身,僵尸化后更是增加了肉身,但同时,他们其实没有生前的思考能力、应变反应。 和他们智斗才是最巧取的方法。 仙尸们陷入泥潭,神兵也早就爬起来,跳到一边儿去了。修兵器的修士们负责保卫法修,一个木灵根的法修因为知道这群仙尸似乎对气味敏感。 她素手轻扬,浓郁的花香遍布室内,扰乱仙尸们的嗅觉。 同时,谢家两位真君联手从空中飞跃过去,他们是兵者武道之修,身手利落,从仙尸群中穿梭而过,将漆黑的墨条绑在这些仙尸的眼上。 这些墨条不是其他东西,是蛟龙的筋,难得一见。 饶是如此,两名真君也被仙尸们打成重伤,在空中吐血,被其余真君联手接住拖回去。 看见这一幕,大家都毛骨悚然,不敢想象如果仙尸挣脱了泥潭会是什么样子,他们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现在,真君们负责牵制仙尸、苏胭等人负责开棺。 苏胭解开棺材上的墨斗,谢和璧一直在一旁全神贯注观察。这是他和苏胭共同的默契,谢和璧虽然是擅战的剑修,但是很抱歉,现在缺的不是战斗类修士,缺的是能对所有道如数家珍的人。 只有谢和璧能做到这一点。 苏胭想过自己这一群人如果能突破仙尸、仙魂的阻碍拿到钥匙靠的是什么?靠的一定不是修为,而是奇计。 按照仙人在第三层地宫所写的那样,仙人认为他的优势在于他了解这些死去伙伴的道,那么,同样的,苏胭等人的优势也在于谢和璧可以掌握天下之道。 时局逼他弃剑从文。 苏胭几下打开棺材,棺材中躺着的是一名女人,虽为魂体,但半边脸颊都已经腐烂,只从完好的另外半边脸颊中可以看出她曾经的秀美。 几乎是刚一打开棺材,女人便睁开眼睛,和苏胭刚好看对眼。 女人的眼睛发红,差点把苏胭吸进去,谢和璧及时叫魏紫雪拉开苏胭。 棺中女人直挺挺地飘至空中,张开嘴,便是森森寒气,她本是飘荡在空中,但渐渐的,凝聚成实体,缓缓落至地面。 阴南光惊呼:“还魂走尸?” 还魂走尸是鬼道的一个分支,比如尸宗弟子修的大多便是还魂走尸的皮毛。尸宗弟子是炼制死尸,将尸体作为战斗工具。而真正的还魂走尸则是死者自己能够“活”过来。 最粗浅不入流的就是变作僵尸,大成者便如这名仙魂一样,能在魂体和实体中自由切换。 这名半边脸腐烂的仙魂率先攻击周边的人,苏胭拔出魔刀相抗,给谢和璧争取时间。苕月门的弟子也连忙各显神通。 但他们撑不了太久,最多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留给谢和璧的时间太少了,哪怕是韩展言也只知道先开棺材,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和璧眼中异彩纷呈,如同星光寰宇,他很轻易能分辨这是鬼道的一种,但每个道的道心、道种不同,最后衍生出来的东西也千变万化。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仙魂脸颊上的溃烂之处。 这具仙魂很强,在实体和魂体之间不断转换,当局势对她有利时,她可以转换为实体,反之则为魂体,可以说自由自在,掌控随心。她的脸上不该出现腐烂的痕迹。 除非……她的道并未大成。 再结合韩展言所说的,这是唯一的生路,谢和璧知晓了,他眼中星光尽散,出剑及时挑开仙魂对苏胭的致命一击,再道:“灵襄真君,收起法术。” 收起法术?灵襄真君有些不解,若收起法术,那些仙尸立刻就能挣脱束缚。 谢和璧发话后,和灵襄真君一起出手的谢家真君们全部收了神通,灵襄真君也一咬牙,她们这个阵只能拖延住仙尸,拖久了该死还是得死,不如信谢和璧一次。 灵襄真君收起泥潭。 也就是在泥潭消失的瞬间,那名仙魂放下攻击周围的人,转而前来寻找这些仙尸,她张开嘴,抓住仙尸在他们脑袋上狠狠一吸。一具仙尸缓慢变成白骨。 谢和璧的判断正确。 仙魂的道并未大成,要靠吞噬那几名僵尸状态的仙尸来补充自己的道,这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吞噬……又是吞噬。 仙王、明流真君二人都要吞噬别人的道才行,这里的仙魂也要吞噬别人修自己的道,这些事之间一定有联系。 可现在并不能细细抽丝剥茧,趁着仙魂吞噬仙尸时,苏胭翻进棺材拿到钥匙。 这个钥匙,是一颗圆珠。拿到手后,众人就打算迅速溜了。 就在此时,地宫外传来一个苍老漠然,仿佛看透世事的声音:“你们来得居然比老夫快,把钥匙交出来吧,老夫给你们留一具全尸。” 砰! 地宫大门碎裂,一名周身裹在黑袍里的黑衣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被逮了个正着。 第88章 ◎吞噬◎ 黑衣人走来时候,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一个活到现在的飞仙能有多强?无法想象,他经历了万仙谷的屠杀, 仍然活到现在,亲手建造了这座深塔。 他走进来, 就封了所有人离开的退路。 灵襄真君目光一闪, 先下手为强,想用泥潭稍微困一下黑衣人,黑衣人随手一挥,灵襄真君的泥潭落在她身上,她被击飞出去, 趴在地上吐血。 灵襄真君实力很强, 纵然打不过这名飞仙, 可他未免也太过轻松。 “钥匙。”黑衣人伸出手, “我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苏胭压根不想惯着他。她道:“你是出生的时候头和屁股装反了吗?谁会为了留个全尸把钥匙交给你,没脑子建议回去再修炼几年。” 所有人:…… 勇。 不过也是, 这名黑衣人本来就是要杀了他们, 他们态度好与坏,根本不重要。许多真君甚至暗想自己不够拉得下脸,不然他们也骂。 但黑衣人显然不只杀了他们这一条手段, 黑衣人扬手,一道灵力朝苏胭而去,显然要她不死也残, 杀鸡儆猴。 苏胭直接把手放在最前面:“钥匙在这里, 碎了算你的。” 黑衣人面色一变, 就要去夺走钥匙, 他的重心放在夺钥匙上,苏胭便趁势躲过那一击,黑衣人摊开手,根本不是钥匙,不过是一团搓成圆球的布。 “你找死!”他道。 苏胭漠然:“你可以杀我,也可以在这里打残我,但如果这样,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钥匙。”她完全把乖张无情展现得淋漓极致,“你不会以为你把我打残了,我还会把钥匙给你吧。对修士来说,赖活着不如死,更不如拉着别人一起死。” 同时,她拿出真正的钥匙,那是一颗圆球,有星空蓝一般的颜色。 灵襄真君等人都以为苏胭要把钥匙拿给虚空兽,让虚空兽传回族地,然而,苏胭的手忽然张开一道黑色的缝隙,里面仿佛连通一个黑色的深渊。 钥匙落入深渊之中。 “这是万魔渊。”苏胭好整以暇道,“你不会不认识吧?你既然被苏景云所杀,应该知道他是我的先祖,他杀了你们后就又制造出了万魔渊,你真可惜,当初死在苏景云手上,现在又要功败垂成在我手上。” 疯了? 这是真君们想到的唯一解释,为什么苏胭没有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来,连虚空兽都很惊讶。只有谢和璧仍然面无表情,好似苏胭的行为并未脱轨。 黑衣人几乎发了疯,上前卡住苏胭的喉咙:“你!” 他没有办法进入万魔渊,根据他的了解,只有苏胭死后,彻底不惧怕魔煞之气,才能真正进入万魔渊的最中心。 把钥匙放在万魔渊的最中心,黑衣人的确再也拿不到,但是,她就一点也不怕他杀了这里其他人? 黑衣人狞笑:“你是不怕死,还是你和苏景云一样,都是真正心狠手辣之辈。”他盯着苏胭手掌中那个黑色的隧道,眼里盛放出贪婪,狠狠按住苏胭的手臂。 啪嗒一声。 苏胭的手臂断了,灵襄真君等人都以为是黑衣人要折磨他,只有黑衣人知道,他没有。是苏胭亲自用魔煞之气断了自己的手。 她是一名刀修,失去任意一只手,都是自断前程。这样的行径不可谓不疯魔。 苏胭手臂中喷涌出大量的魔煞气息,一下打了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与此同时,苏胭夺门而出:“蠢货,我先祖早就告诉过我,苕月门门主的唯一责任,就是毁了万仙谷。” 她要怎么毁万仙谷? 黑衣人气血上头,苏景云杀了他们所有人,这里是他们的埋骨之地,苏景云也要叫后辈来毁去! 黑衣人猛地追出去,他要拿回钥匙,他要杀了苏胭……到时候用苏胭的骸骨进入万魔渊。这下,苏胭完全把黑衣人引开。 其余真君们自然不傻,待黑衣人反应过来就会知道先杀他们,再追苏胭,毕竟杀他们不用费吹灰之力。 真君们从刚才金原打通的通道中离开,与此同时,苕月门门人想去帮苏胭,谢和璧叩住韩展言的手臂:“我们先走。” 韩展言下意识就要甩开他,谢和璧单手如钳,控制住韩展言的同时击在他脖子上,再让虚空兽把剩下几人吞进去。 他们往后撤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都有些慌乱,也就没有注意到队伍中不知不觉少了一个人。 深塔。 苏胭要去的地方是三楼,三楼的地宫非常重要。黑衣人在后面穷追不舍,苏胭身上已有许多被击打出的伤口,奄奄一息。 现在黑衣人没彻底杀了她,似乎只是为了不让她毁了她自己的尸体。 就在此时,苏胭前面的拐角出出现一只手,赤雪接应住她,将玉笛横在身前。她半抱住苏胭,黑衣人似乎也颇有忌惮,不再上前。 赤雪低声:“我帮你,我能提升你的修为。” 苏胭现在只能听她的话,作殊死一搏,然而,赤雪脸上乍然露出古怪的笑容。 她抱住苏胭,就像食人草紧紧拢住了猎物,如水一样,想浸润入苏胭的身体里。 对面的黑衣人哈哈大笑:“赤雪,你做得很好。”他似乎颇有快意,“苏景云的后代?蠢货而已!” 赤雪闭上眼睛,一点一滴蚕食苏胭。她的身体好像和苏胭的身体很契合,苏胭的道种、魔煞之气全部都朝她而去。 黑衣人似乎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现在,他想要的都能得到了,了却心头大患,便有心思奚落苏胭。 这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苏景云的后代!黑衣人有多恨丧心病狂的苏景云,就有多厌恶苏胭。 他道:“你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生到现在的地步的吧!因为你是苏景云的后代,你们整个苏家,都是蠢货。苏景云一定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要这天下,再无姓苏之人!”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1节 苏胭一边被赤雪吞噬,一边抬眸道:“是吗?” “你这么厌恶苏景云,还要伪装他的后代,挂着姓苏的名头几千年,当他的后世孙,你可真是能忍。” 黑衣人瞳孔一缩,苏胭戳穿他:“我说得对吗?苏一诺。” 黑衣人,也就是苏一诺将手骨捏得嘎吱作响,到底还是掀下了面上的黑袍,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面孔。 他凝望苏胭,苏胭面无表情。 短暂的僵持过后,苏胭道:“我没见过苏一诺的脸,所以你想给我造成的震惊不存在。” 苏一诺脸颊狠狠抽搐几下:“你怎么知道?” “不是很简单吗?”苏胭说,“苏一诺叛出苕月门,手创青凤门,好似所有天材地宝都能往青凤门钻。那根本不是气运,是因为你活了太久,你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你拿走我的道极,让我猜猜是为什么。”苏胭半点不害怕自己都快被赤雪吸成人干,她脸颊凹陷下去,似乎只剩皮包骨头,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如同冷月:“因为你知道苏景云在万仙谷布了苕月门门主才能拿到的东西,与其像是万道仙府的人一样和我合作,不如吞噬我,彻底掌握我。” “拥有我的道极,就像拥有我一小半的身体,这样才能抵御魔煞之气。”苏胭叹口气,真是煞费苦心。 因为欺负不了苏家祖宗,就选择欺负苏家后辈,她刚出生就被算计上。 这身道种、道意,连带着魔刀都要便宜别人。 苏一诺特意让她来到这儿,就为了在她使用魔煞气时吞噬她,好掌握她的道。 苏一诺承认她说的是对的,但是,苏一诺道:“你还不算太蠢,可是你的道极在闻人侯身上,你是怎么怀疑赤雪的?” “不是我太蠢,是你们太托大了。”苏胭道,“闻人侯死于箭,姐姐,你的笛子里不就是箭吗?你接谢和璧那柄极细的剑,就不是乐修握乐器的手势,这种下意识的举动,虽然微小,却骗不了人。” “杀了闻人侯,拿走我的道极,他只是你们养道极的一个容器。” 赤雪眼睛细微抖动,谢和璧……难怪那个人要递过来一柄长剑。她暴露得原来这么早,闻人侯的确是她所杀,那个人不过是个耽于儿女情长的废物,连她一箭都扛不住。 赤雪把苏胭抱得更紧,她要尽快吞噬她,这个人给她一种疯狂、邪恶的感觉。 苏一诺也同样如此,他面沉如水,没有了贬低苏胭的兴致,只阴沉沉道:“你知道得再多,也不过是事后诸葛,现在,败的就是你。” 苏胭闭眼不说话,她慢慢被赤雪完全吞噬,皮肉消失,露出白骨,白骨也要缓缓消失一般。 她,死了。 赤雪心中一松,吃完苏胭之后,她就打算离开,然而,苏胭的骸骨从红白变得漆黑,如同蝴蝶一般慢慢碎裂,变作黑色的旋涡,通往一个地方——万魔渊。 赤雪想走,发现已经不能存动,她脚底下忽生出无数双漆黑的手,拉着她要坠往深渊。 苏胭的虚影在深渊中浮现,她周身漆黑,容色生光,魔气环绕四周,在那个深渊中,她伸手,抵住赤雪的心脏:“多谢你,把我的道极送回给我。” 赤雪的心忽然一痛,她的力量、一切都在朝苏胭而去。 苏胭平静地吞吃她:“忘了给你说了,只要我死得够快,别人就杀不了我。” 刚才在苏胭亲手断自己手臂时,她就亲手杀了自己,之所以还能动,能跑,不过是因为她能用阴南光的能力。她刚才的状态,算是鬼修吧? 很久之前,苏胭就说过,要想解决万魔渊的事,她早晚会死。 而因为她是魔刀之主,她的灵魂早就归为万魔渊,届时,一个彻底沦为魔的苏胭,将从万魔渊中走出。刚才苏胭只是提前杀了自己,她现在彻底接受了万魔渊的大部分魔煞之气,赤雪虽然隐藏修为极高,也无法同万魔渊抗衡。 所以,哪怕有道极,最后也不是她吞噬苏胭,而是苏胭吞噬她。 苏胭是刀修,她不会真正不要自己的手,她只是早就知道,她可以有新的手重生。 赤雪的一切力量、乃至于道,尽归苏胭所有。赤雪干瘪下去,苏胭现在灵魂在万魔渊,她也不惧怕苏一诺,她轻点中间那一堵空间墙,看着赤雪的鲜血滑落。 “很遗憾,赤雪,这柄第三层地宫的钥匙也是我的了。”苏胭道。 苏一诺来不及为赤雪的死心痛,便牙关紧咬,真正被触到了核心。苏胭道:“钥匙,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圆球。钥匙就是每一层仙魂、仙尸的道。” 第89章 ◎披着羊皮的狼◎ 镇守在这里的仙魂的道, 才是真正的钥匙。 正如第三层地宫中,苏一诺写的:但我熟悉他们每个人的道,修炼如同喝水吃饭, 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无论忘记多少事情, 也不会忘记修炼。 苏一诺并不是特别在意赤雪的死, 这么久了,他的心早就被仇恨占据。 哪怕、赤雪是他的…… 苏胭仗着现在苏一诺没法穿越到万魔渊来揍她,有心给谢和璧他们拖延时间:“你还真够无情的,她应该算是你妻子?为了你,部分魂魄在地宫过着不人不鬼的生活, 另一部分魂魄进入别人的身体, 为你吞噬别人的道。”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苏一诺心中从未如此恨过, 难道赤雪背叛了他?这不可能, 赤雪忠心耿耿。 苏胭很乐意和他聊天:“她告诉我的。” “确切的说, 是她的仙魂执念告诉我的。”苏胭想到她离开地宫后陷落的那个梦境,梦境里的女仙叫做林如雪, 同赤雪名字相似。当然, 一个名字说明不了什么。 真正有用的信息是,唐琛以。 唐琛以是林如雪的徒弟,深爱林如雪, 但数次被拒绝,直到被林如雪驱赶出去。他的爱太深沉恐怖,任谁见过那样的眼神, 都不会相信唐琛以会移情别恋, 在之后爱上别的女人做妻子, 甚至为之抛弃性命。 唐琛以曾经告诉过苏胭, 他的妻子被苏一诺抢走,他恨意深沉。 唯一的解释是,唐琛以后来的妻子,其实就是林如雪。在修建深塔之后,苏一诺不只一个人离开万仙谷,他还带着林如雪,可是林如雪一半的魂魄在深塔受罪,无力维持仙尸的完好无损。 她的手臂开始长出尸斑,头发开始腐烂,不得已,林如雪换了一副躯壳,接近了唐琛以。 为什么她要再接近唐琛以?苏胭摸着下巴,这很好理解,深塔里有太多机关,设计特点其实很鲜明,是唐琛以的风格。这样就可以推出,苏一诺需要唐琛以的机关道,来补充他的深塔。 林如雪接近唐琛以,就是这个目标。 在仇恨中死去的林如雪为了复仇、为了回到上界,选择了和唐琛以在一起。她一边学着他的机关道术,一边在合适的时机和苏一诺接触,杀了唐琛以,彻底吞噬他的道。 而唐琛以,灵魂不灭,至死都想着抢回自己的妻子、师尊。 苏胭想过林如雪为什么会用仙魂执念告诉她这一切,因为林如雪明显后悔了,她在梦境最后画的那个水滴,代表着水灵根。而那根长长、细细的直线,很像是兵器:箭。 但也像是长笛。 她在最后提醒了苏胭关于赤雪的身份,让苏胭有了提防,谢和璧再和她一判断,事情便很清楚了。 苏胭道:“她背叛你的原因,是你偏离了你们曾经的目标。唯有当志不同道不合时,忠诚追随你的她,才会离开。你修建这座深塔,根本不是为了复活回到上界,只是为了和仙王一样,吞噬所有人的道。” “那些甘愿镇守在这里的仙魂、仙尸,以为是为理想而牺牲,实则都是你的储备粮。她在地宫三层渡过了漫长的岁月,终于想通这一点,所以,不想让你如愿以偿。” 苏一诺没有想搭理苏胭,可听到这里时,他脸颊狠狠抽搐。 “你知道什么?!那不过是妇人之仁!”苏一诺痛斥:“我为什么不能学仙王?仙王要所有人的道,哪怕我们再回到上界,一样会被仙王诛杀!仙王……拿我们这些仙当傻子骗,我不能反抗么?一定要将忠君刻到骨子里带进坟墓?更何况,仙王又不是君,只是目前修为最高的仙罢了。” “唯一反抗仙王的方式就是我吞噬更多的道。”他眼里有狂热,“连仙王都想这么做,可想而知,这样做有多大的进益!她……我根本没想过彻底吞噬她,她一半的魂魄在地宫,一半魂魄在外面,我不得已,需要吞噬她在地宫的那一半魂魄而已,我怎么舍得真的杀她?” 死而复生后,林如雪是苏一诺唯一爱的女人。 他爱她那丁香般的怅惘,爱她悠悠看着明月的方向,她连沉浸在仇恨中时,也是安静的。苏一诺在上界就喜欢林如雪了,可是,并不敢做什么。 直到林如雪被杀,她心绪脆弱,苏一诺才有了可趁之机。 他当初那么残忍地杀害唐琛以,也有不爽唐琛以和林如雪关系的原因。哪怕,他需要林如雪和唐琛以在一起,学唐琛以的机关术,但身为男人的那一面,他深深妒忌着唐琛以。 苏一诺完全被仇恨占据,苏胭看向地面,地面,是赤雪……也就是不完整的林如雪已经只剩一点骨头。苏一诺却完全不在意她。 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仇恨占据一切,还是……其实他爱的自始至终是完整的、忧愁仁爱、如真正神女的林如雪。 地下的镯子发出一些华光,那是苏胭被赤雪吞噬时掉在地上的东西。 里面是唐琛以的残魂,他感知到爱人的气息,想要挣脱出来。 苏一诺一脚踹开这只令人厌恶的手镯:“没用的,我少了雪儿的道,也一样可以!” 谁说一定要集齐所有仙魂的道?那些仙魂的道,的确是他精挑细选,搭配后可以所向披靡。但也并不是没有替代品。所有人都以为深塔有飞升的机缘,源源不绝的修士觊觎这里。 苏一诺开放万仙谷,就像给自己开放了一群吃不完的肉猪。 这次的质量可真是好,这么多真君,道统各有区别,最令他心动的,当然是谢和璧的太上玄微道和苏胭的魔神之道,一正一魔,一个通晓万物,一个统御万情。 如果都能被他吞噬,他一定可以比肩仙王。仙王又不能贸然来到下界,他可以在下界称霸,直到能抵御仙王了再回到上界复仇。 苏一诺张开手,深深嗅了嗅空气中的鲜血味:“时间差不多了,虽然少了一个你……但想必,等我吞噬谢和璧的道后,他的道总能替我找到怎么进万魔渊中心的方法。” “别着急,我很快来找你。” 刚才苏胭想拖住苏一诺,苏一诺又何尝不是想拖住苏胭?苏一诺对万仙谷的了解太深了,这里是他的埋骨之所,也是他一切希望的所在。 苏一诺比谁都清楚,苏景云当初确实给苕月门后人留了后招。 只要苏胭发现了那一点,万仙谷……能被她碾平,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啦。她的魂体出不了万魔渊,也就说明这里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被讥讽几句算什么? 苏一诺亲眼看着,深塔在此时开始变形,木屑碎落,地面开裂。 苏胭在万魔渊看着这样的场景,对唐琛以的机关道评价再高一级。这显然是唐琛以的手笔,深塔里并不只地宫有机关,整个深塔其实都是一个机关。 现在,其余房间开始收缩坍塌,空间折叠,深塔里的修士最终都会汇聚在一处房间里,也就是说……亲自送上门给苏一诺杀。 苏一诺已经愉快地走向三楼,如雪还在那里。 他希望如雪能见证他的成功、辉煌。天下这么多道,就如同鬼道的还魂走尸一样,苏一诺不信复活不了如雪。 苏胭在漆黑的万魔渊看着苏一诺远去,万魔渊的魔煞气几乎都由最恐怖的执念、杀气组成,是最邪恶的欲。现在隐隐察觉到苏胭的心态,这些魔煞气全部蛊惑她释放万魔渊的魔煞气。 魔嘛,总是唯恐天下不乱。 苏胭就当它们在唱歌奏乐,根本没搭理它们。 她现在能指望的就是谢和璧,刚才她发现真正的钥匙是道,不是手中的圆球后临时改了方法,不知谢和璧是否能领会她的意思。 还有韩展言,韩展言也观察入微。 只有他们,能够想办法把苏胭再度带回深塔之中。 苏胭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她站在万魔渊内,魔煞气凝聚成座椅,让她就坐。这些魔煞气并不是尊敬她,只是千方百计想让她释放万魔渊的魔气,仅此而已。 深塔内。 金原很焦躁,走来走去。 从刚才起,韩展言、谢和璧就不知达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居然连韩展言都放弃去救门主。 韩展言现在尽力让自己心绪平静,韩展言不瞎,修魅道的他对感情算是知之甚多。谢和璧看门主的目光,便是看恋慕之人的目光。 谢和璧也并非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种怂蛋,他拉着他们离开,一定有他的考量。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2节 韩展言声音闷闷的:“是魔契?” “她需要用到你们的能力,你们在安全的地方,更有利于她的发挥。”谢和璧冷漠道,他似乎心情不是太好,但一双眼看不出情绪。 忽而,谢和璧抬眸,望向一个方向。 空气中有血腥味,道种交融之味……谢和璧闻到苏胭的血落在地面,渗透入地下。死,代替了生。 她死了。 哪怕知道苏胭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万魔渊,谢和璧仍然心跳跳慢一拍。他并不想这样……他曾经对苏胭谈过尊重,但现在,谢和璧也不愿意所有风雨只加诸在她一人之身。 谢和璧收敛情绪,起身,目光锁定阴南光。 苏胭现在是魂体,能再找到她的人只有阴南光。 “你干什么?!”一名真君忽地道,她本在给灵襄真君治伤,灵襄真君却出其不意,直击她的灵台。 灵襄真君被黑衣人打伤,险些死亡,是所有人的共识。现在灵襄真君忽然发难,周围那些也受了伤的真君居然齐齐被她杀死三个。 她残忍地剥开他们的道种,放在自己的手里,哪儿还有一分伤重难愈的模样? 她眼中全是野望,盯着苕月门弟子的方向,这一路行来,青凤门探听苏胭虚实的方式是和苏胭作对,让她在困境里暴露底牌,灵襄真君选取的方式则截然相反。 她要取得她们的信任,才好做事。如果说青凤门的人是彻头彻尾的狼,灵襄真君就是聪敏地运用了自己的亲和力,如披着羊皮的狼。 第90章 ◎灵襄真君◎ 灵襄真君原本已被苏一诺击到奄奄一息, 现在她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柔美的脸庞熠熠生辉。 她体内迅速钻出几根藤蔓似的触手,抓住地上的死者, 娴熟切开肌肤、剖开灵台,拿到道种。深塔迅速扭曲, 眼见着诸多房间要合并为一个, 灵襄真君一掐手诀,食空虫凭空出现,唐琛以的空间并不会在明知有食空虫的情况下还过去,因此,这个房间反而安全下来。 灵襄真君的修为节节攀升, 最终落在登仙境之巅, 一线飞仙。 剩下的真君们骇然望着她:“你……” 灵襄真君望了眼四周, 没见到明流真君、钟语溪的身影后, 道了句跑得挺快。不过也好, 明流真君放弃了吸收这里这么多优秀的道种,刚好给她腾地儿。 谢和璧站在灵襄真君对立面, 扫了一眼食空虫:“建立临风阁的万道仙府, 扫罗天下英杰、寻找刀、剑、机关等室相,对万道倒有极深的了解。” 灵襄真君一笑,颇为雅然。 她欣赏地望着谢和璧, 却又难掩得意:“你知道又如何呢?你本没必要到万道仙府来,万道仙府什么都给不了你,你便是因为觉得万道仙府奇怪, 才来的这里。可惜, 一人之势, 难以阻挡天下之力。” 万道仙府步步发展为最强, 起初,是天下散修会来万道仙府学道。 后来,这些散修们越来越厉害,一些有宗门的弟子也忍不住来万道仙府,万道仙府以有教无类作为准则,广开大门,为了不发展得过快,引得世家宗门忌惮,所以,万道仙府承诺,从万道仙府出去的弟子,可以再加入其余宗门、世家。 这样的模式导致万道仙府很难发展出自己的嫡系,几乎全是给世家宗门培育弟子。 这个模式,让万道仙府活了下来,没因发展过快遭到截杀。 万道仙府记载着最多的道、最繁荣、最纷杂,似乎万道府尊只要灵石,可惜,藏在灵石之下的,才是他真正的野心。 苏景云知晓仙王的目的后,想要反抗,万道府尊同样如此。可是仙王太强大,他根本看不到希望,他日日修炼,却无一日不惧怕有朝一日仙王会降临,轻易谋夺他的修炼成果。 人在求生的本能下,会做出许多极端之事。万道府尊做的事便是,同样吞噬所有人的道,以对抗仙王。 灵襄真君召出一柄弯月状的武器,水光四射,二话不说就要先朝谢和璧砍去,谢和璧通晓万道,在这个情况下,谢家的其余真君是他的手脚,谢和璧才是脑。 先杀了脑,吞噬了脑的道种,再谈其他为最好。 谢家真君们同时护住谢和璧,挡住水月弯刀,其中一名真君本主修火灵根,现在却想用金系次灵根攻击灵襄真君。原因无他,水火互克,灵襄真君现在修为高到诡异,他再用火灵根定然不行。 谢和璧眉眼无波,几乎丝毫不担心现在的处境。 他道:“继续用火灵根。” 那位真君有些无法理解,但仍然信赖谢和璧,临时改为火法,火墙朝灵襄真君包围而去。 灵襄真君的水月弯刀的确不惧怕火墙,但是……她手臂上传来刺痛感,下意识惧怕那些火墙。灵襄真君的状态自然被那些真君看在眼里,他们不约而同全用火法,围攻灵襄真君。 谢和璧一直围观这场战斗,他毫不怀疑,他们会输。 灵襄真君惧怕火,是因为她吞噬别人的道种用的是灵的一种道,这种灵是植物灵,名唤吞月。人却用灵的道,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灵襄真君手臂慢慢植物化。 她惧怕被人看出来这唯一的弱点,立即展示出水月弯刀,想让别人放弃用火法和她对决。 可惜,谢和璧慧眼如炬。 但火法撑不了太久,灵襄真君只是惧怕火,她很快就可以靠着吞噬来的道压制这些真君。 谢和璧加入战场,起初,灵襄真君并未拿他当回事儿。以前灵襄真君对谢和璧的尊重,更多的不过是藏拙而已,她需要麻痹谢和璧,现在灵襄真君恢复实力,自然不惧怕谢和璧的修为。 她怕的只是谢和璧的指挥,她巴不得谢和璧亲身投入战场,区区元婴,还入不了她的眼。 然而,灵襄真君渐渐察觉到什么,额头带汗。谢和璧每一次出剑,都不是为了伤到她,确切地说,他在切空中纷杂的道意。 灵襄真君吞噬来的道、招数毕竟不是她本人的,她用起来难免滞涩,谢和璧正好能看到道意的运转,他会在每次灵襄真君起势前就切断道意,进行捣乱。 这样下去,强如灵襄真君,也不免有些恼火。 她真正怒起来,放弃先杀谢和璧、拿太上玄微道的想法,准备先杀谢家其余真君。灵襄真君暗道一声可惜,府尊告诉过她,她们现在吞噬别人的道,就如同囫囵吞枣,根本没有咀嚼到真正的营养。 一旦先拿到太上玄微道之后,剩下这些道种高明的真君们、苕月门那些优异独特的道,才能真正算是没浪费。 可现在他们太烦人了,灵襄真君必须先杀了脑的手脚,再杀脑。 水月弯刀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芒,灵襄真君身上的修为甚至突破了登仙境,差点引得电闪雷鸣。但她不敢、不敢真正飞升,使得仙王能从上界下来。 离灵襄真君最近的那名谢家真君眼见就要遭遇毒手,谢和璧忽然拉过来一个人,挡在谢家真君的面前。 他拉的不是别人,正是阴南光。 阴南光嘴里有一万句怒骂想问候谢和璧,在这种时候,谢和璧选择先牺牲苕月门的人,为谢家人换取活命机会? 合理倒是合理,就是太不做人了。 阴南光想奋力自救,恰在此时,一道魔煞气突然出现,挡在阴南光面前。 空气开始扭曲,万魔渊的场景出现在这个空间,苏胭隔着万魔渊,出现在这里,魔煞之气突破空间的阻隔,救下阴南光。剩下的攻击自动攻击到苏胭身上,可惜她现在是魂体,只要有魔煞之气补充,就不灭不散。 阴南光留了一命。 苏胭道:“多谢了,遗光。” 她心情不错,以往一直叫谢和璧,现在两人默契深重,苏胭也干脆换了称呼。 谢和璧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阴南光不知发生了什么,明明谢和璧想杀他,怎么苏胭还多谢他?倒是韩展言、陆明很快反应过来,魔契。 苏胭和苕月门弟子间长时间签订了魔契,魔契的内容是苏胭能够使用他们的能力,但是,当他们任意一人遭受致命一击时,苏胭都会替他们挡下此击。 算是用苏胭的命换他们的能力。 谢和璧知道苏胭现在一定死遁回万魔渊,他的本意是要阴南光直接招魂,没想到灵襄真君提前发难,宁愿不要苏胭的道,也要解决他们。 他没有时间再按照原计划行事,只能铤而走险。 谢和璧之前和苏胭签订过魔契,魔契一定要对等、公平。他很轻易就能猜出来,苏胭这个魔契之主会怎么利用魔契的规则,为苕月门牟利。所以,才有了他推阴南光使苏胭现身的事来。 至于为什么偏偏是阴南光?因为阴南光是鬼修,哪怕阴南光死,也比其余人死来得好。鬼修的死亡不是终点,而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这是一场赌博。 谢和璧赌赢了。 灵襄真君脸色难看地望着万魔渊内的苏胭,她惧怕的不是苏胭的修为,而是觉得这么多魔煞气非常棘手。 在灵襄真君的视角内,她并不知道苏胭只能抵挡一次攻击,更多的攻击超出了魔契范围,万魔渊不会承认、不会帮忙。 灵襄真君现在忌惮这么多魔煞气,如果倾泻而来…… 苏胭则冷冷道:“真君,我记得你帮过我几次,如果你不想真正惹怒我,让我释放万魔渊的魔气的话,你需要离开这个房间。”她说,“毕竟,我也不想做得这么狠。” 万魔渊的所有魔气,对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灵襄真君腹背受敌,短暂思考一下:“哼,你果然同谢和璧有染,根本不是诚心和万道仙府合作。” “合作的前提是彼此信任、和盘托出,真君,你现在显然不属于可被信任的范围内。”苏胭说,“别逼我生气,苕月门所有弟子都在你那儿了,你知道,当一个人丧失一切后,会做出很疯狂的决定。” 灵襄真君冷笑一声:“算我栽了。” 谁能想到苏胭自杀? 苏胭在万道仙府时就说过别人杀不死她,她的魂魄隶属万魔渊,可惜,没一个人想到一个刀修,会亲手终结自己的性命。 灵襄真君深吸一口气,就要离开这里:“反正我拿到三个人的道,倒也不算亏。” 亏字一说完,灵襄真君陡然发难,再次朝阴南光攻去! 她确信苏胭有问题,苏胭根本不能再对她发动攻击!常言道说多错多,苏胭就犯了这个毛病。苏胭哪里是威胁别人的人,就如同她对苏一诺那样,表面威胁、气她,实际手起刀落就自杀了。 这个人根本不喜欢用言语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只会用言语来混淆视听。 所以,当苏胭说了这么多、威胁了这么多时,反而说明她心虚,她没有办法用魔煞气来制约她。 灵襄真君现在就要开始真正的屠杀了,她一切全以攻击为主,一点不守,反正,这里的人加在一起也杀不死她。她要尽快拿走她们的道。 一个圆形的孔洞出现在灵襄真君腹部。 苏胭淡淡啧了一声,她伸出手,属于金原的吞噬圣体再次出现在她身上,不断吞噬灵襄真君的生命力。 灵襄真君认得吞噬圣体的能力,她瞬间捂住腹部。灵襄真君忽然想起,来到深塔后,苏胭一次都没用过吞噬圣体的能力,哪怕金原没有灵力发动不了吞噬圣体的能力,苏胭也没自己用。 那时,灵襄真君只以为苏胭是想留着灵力对抗苏一诺。现在看见自己腹部的孔洞,才后知后觉,她之所以不用,是因为她的能力早就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灵襄真君接近苏胭、取得苏胭信任的同时,也是苏胭和她虚与委蛇、伺机下手的同时。 可是灵襄真君不懂,她把苏胭从食空虫洞救出来,带她离开浩浩荡荡的妖兽潮,一路有任何危险,灵襄真君都挡在她前面。 苏胭,是怎么发现灵襄真君问题的? 灵襄真君体内的内脏、鲜血都被吞噬走,她只能放弃这些东西,来保住道种。没有任何一种痛,能抵挡这种活剖般的感觉。 “你,怎么……发现的?” “大约是从你收留轻风、乘风开始。”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3节 第91章 ◎谢和璧重伤◎ 轻风一直在一个角落, 她在这里举目无亲,修为也不高,只能尽量减少存在感。 听见苏胭说她的名字后, 轻风抬起脸来,犹豫地看向灵襄真君。 灵襄真君面露冷笑, 哪儿有一丝温柔, 苏胭坐在万魔渊:“轻风,你凝结的道种温和平淡,无论是道、魔都能吸收,又和医道有关,最适合吞噬别人的道常常走火入魔的灵襄真君了。” 轻风的确早早凝聚道种, 医道不分正魔妖灵, 轻风所愿, 便是天下无人因伤病而去。 她惊讶地看向灵襄真君, 原来在那时, 灵襄真君便想好要她的道种了? 灵襄真君捂住腹部,毫不辩解。 若非轻风、成风有用, 她怎么可能带上两个拖油瓶上路?!在普通秘境, 医修或许有大用处,但是在万仙谷,哼, 都是一击必杀的杀招,医修有什么用? 灵襄真君腹内绞痛,她现在想攻击苏胭, 切断吞噬圣体和她的联系也不成。 苏胭处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而且, 灵襄真君眼一阴, 她没有拿下谢和璧的道, 实力不增反降,再留在这里,苏一诺一定会杀了她夺道。 灵襄真君瞬间忍痛召出一片汪洋,再由数万只水箭朝谢和璧等人射去,趁他们躲避水箭时,灵襄真君钻入那片汪洋。 她身上的鲜血、内脏瞬间染红整片汪洋,汪洋越缩越小,灵襄真君消失在其中。 有几位真君下意识想去追,他们都听明白了,不趁着现在灵襄真君重伤杀了她,之后,他们这些人的道,都要被搜刮走。 谢和璧道:“几位真君不必去追。” “这是空间阵法,她已经离开深塔了。”灵襄真君吞噬的道中,有能无视机关阵的道。现在,灵襄真君不知跃迁去了哪儿。 谢和璧抬眸:“胭胭,你应该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苏胭在灵襄真君体内用了吞噬圣体的能力,但是,万魔渊离这里太远了,限制了她的能力,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灵襄真君离去。 苏胭点头:“是,一个机关法阵只有一个出口,灵襄真君出去的地方就是现在你们唯一的生路。” 苏胭闭上眼,在浓黑魔煞气中,她能闻到灵襄真君体内的血腥味:“西。” “唯一的生路在西,但是你们首先要破开深塔的机关才可以。”苏胭微微皱眉,除开她之外,这里还有万道仙府的几名机关院的修士,但这几名修士现在一脸懵懂,就差别人捏他们一下他们就能像尖叫鸡一样叫出来。 谢和璧也不可能解开机关术,机关术是纯理性,与任何灵力、道都无关。 谢和璧显然也知道他们现在差的究竟是什么,直言不讳问:“阴南光是否能通过招魂,把你带到这里来?” “理论上可以。”苏胭也皱眉,这种计划外的脱节并不美妙,“但实际上不行。” 她抬起手,手心已经有一条深深的黑线,一路往上,似乎要蔓延至心脏处:“我现在的魂体盛满魔气,当我来到这里,魔煞气同样会来到这个地方,到时候就不好玩儿了。” 谢和璧经历过魔煞气的侵蚀,深以为然,届时,恐怕所有真君都会走火入魔。 小房间再度颤动,空间越变越窄小。显然,灵襄真君离开后,深塔的机关无人能抵挡,再度启动。 他们慢慢全部被挤在一起,谢和璧用太上玄微剑配合虚空兽生生划出一个空间,让所有人进去。同时,谢和璧不断分析空中散步的道意,机关是纯理性,但是,人不是。 苏一诺一定给自己留了后路。 谢和璧现在就得凭借这么点微末的消息和灵襄真君是往西边而去的信息,带领众人寻找到一条生路。 越来越挤压的空间、虚空兽也越来越虚弱,谢和璧周身都是强行催动灵力的伤口,如玉山崩碎,苏一诺等候在第三层的房间内,都忍不住惊叹得意。 他们能抵挡这么久? 可惜,再久又如何呢?还不是要死在他的手里。 韩展言用了太多次魅道演化,现在一滴都没有了,苏胭一个人坐在安全的地方,似乎要木然地看着众人走向死亡。 忽然,她猛地道:“殊,你能不能重新打开已封闭的空间?” 虚空兽有些疲乏无力,仍然回答:“不大能。” 如果有它父亲那样的实力,一定可以,可惜虚空兽没有。 苏胭道:“不大能是什么意思?” 虚空兽喘息着,没来得及说话,谢和璧倒是能理会苏胭的意思,苏胭不会说没有用处的话,她能这么问,说明这关系到现在所有人的生机。 谢和璧道:“如果我和它配合,就可以。” 刚才灵襄真君展露了和空间有关的道意,如果谢和璧抓住时机领悟这个道意,再配合虚空兽的能力,就能打开已经尘封的空间。 苏胭道:“那好,我有个玄空镯掉在了地上,镯子里面有上任机关室相的残魂。” “他一定能解开深塔的机关。”苏胭道,“找到他的残魂后,阴师弟,由你负责补充他的残魂。能做到吗?” 阴南光咬咬牙:“能!” “好,我知道了。”谢和璧手腕早已酸痛,却仍稳稳握剑。 现在,一切压力都到了谢和璧这边。他必须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关于破开空间的道意,必须和虚空兽配合,而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路早消失不见。 唐琛以的残魂落在了哪儿,无人得知。 苏胭咬咬牙:“你往东去。” 东?灵襄真君逃出的生路是西,苏胭却让谢和璧往东走,一旦她判断失误,或者在待会儿有一点指路错误,所有人就相当于离死更近一步。 但谢和璧没有一点质疑,他甚至连问都没问,重新让虚空兽制造出暗空间,往东边而去。 苏一诺此时已经快没耐心了,他现在其实也不太敢出去,那些空间折叠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能做,苏一诺猜也猜得出,现在有能力和空间折叠作对的一定是虚空兽、谢和璧。他闭上眼,放出神识,找到谢和璧的神念后狠狠一攻击。 谢和璧全神贯注在找到新的“路”上,并未注意其余的东西,等一阵刺痛袭来后,谢和璧满眼都是血色,差点朝前踉跄一步。 “少主。” 谢家真君们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上前扶住他,被谢和璧制止。 谢和璧把喉咙里的血咽进去,方道:“在我左右护法就是。” 他重新前进,仿佛没事人一般,连疲于制造暗空间的虚空兽都没发现谢和璧神念被创。 苏胭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她想说什么,谢和璧却清冷坚定地望向她,问:“下一个方向是什么?” “……直走。”苏胭道。 她没有办法说出谢和璧受的伤来,和灵襄真君的认知一样,这里这么多人,谢和璧是脑,一旦他倒下,所有人再无翻身机会。 谢和璧只能不断透支自己,赢得可能的一线生机。 苏胭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把心硬了又硬,才能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看着谢和璧前往晦暗的“曙光” “往左。” “左三步就好,多了,退回来。” “对,就这里。”苏胭道,“这里是我死的地方,我的肉身被毁,玄空镯也跟着掉了下来,后来苏一诺踹了一脚玄空镯,我听到镯子落地的声音,就在这附近。” “范围稍微有点大,虚空兽,麻烦你了。” 虚空兽毛尖都显得黯淡起来,这次不再是它开辟新的暗空间,而是重新把被折叠的空间撑开、恢复。这是唯一的机会,虚空兽并不抱怨,努力做到最好。 谢和璧也尽力收集空中的所有道意,这时候,他遍阅天下典籍,整整修了十次元婴的好处就体现出来。 谢和璧对一切道、理的掌控非常扎实,因为他压制境界,别人常常觉得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他德不配位,在这种情况下,谢和璧都从来不骄不躁,没有改变自己的道。 当太上玄微道修得扎实无比,他的心态也十分稳后,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刻,谢和璧也能再学一门道意。 他和虚空兽联手,谢和璧在前开疆拓土,虚空兽随后补上。 一点点被机关吞噬了的空间被吐出来,漆黑的地面、斑驳的墙壁……没有玄空镯。 苏胭声音沙哑:“继续。” 谢和璧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耳蜗中都有鲜血流出,衣袍上红梅点点。苏一诺的神念从未停止过捣乱,眼见着谢家真君们都要撑不住了,苏一诺的神念要直往谢和璧而来。 地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谢家真君不想在做这种无用功,他们想先带走谢和璧。虚空兽不是可以把灵魂送回族地? 谢家早给谢和璧准备了新的肉身,防止他出意外,现在,谢家真君想让谢和璧灵魂出窍,这里所有人死了,他也不能死。 但谢和璧只是避开谢家真君的把控,他用力往前一推,虚空兽也跟上,一个阴暗的空间出现在人前。 玄空镯静静躺在地上。 苏胭连忙道:“阴师弟,快,给它补充魂魄。” 阴南光再也顾不得什么,拿出召魂翻,小黄他们都是游魂,可以每一只游魂分点魂力给唐琛以,千只万只游魂这么补充上去。若是平日,阴南光一定舍不得。 可现在……门主死了,谢和璧也付出了一切,虚空兽、谢家真君们全部是强弩之末,他没有退路。 唐琛以的魂魄早就该散了,哪怕这么多魂魄补上去,他的魂魄也呆呆傻傻。别说解机关了,恐怕连话都不会说。 苏胭咬牙:“韩师兄,用魅道让他想起他的情念来。” “魏师姐,你会弹一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类的曲子吗?陆师兄,还有你,琴曲动人,文字也动人。” 谢和璧倒下了,他和虚空兽一起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谢和璧手指不断滴落鲜血,额间滴落汗水,虚空兽也站立不稳。 他们倒下了,其余人全部顶上。 唐琛以的灵魂从麻木,再到灵动,当魏紫雪的乐声响起时,他眼里慢慢浮现光泽:“师、尊……” “如、雪……” 苏胭大声道:“苏一诺抢了你的妻子,你还记得吗?林如雪不想和他在一起,苏一诺囚禁她的魂魄几千年,就囚禁在这个深塔,你快醒来啊!” 唐琛以的灵魂狠狠一颤,他似乎感应到什么,朝外飘去。 唐琛以在有机关的地方,无人能敌,他飘然而去后,苏胭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快救谢和璧、虚空兽。” 谢和璧神念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一定能撑得下去。 谢和璧已经不大听得清楚别人说话,但苏胭大声喊叫时,他好像冥冥中有所感,微抬眼皮。这是谢和璧第一次看到苏胭慌乱成这个样子,她想要进万仙谷,但又被死死困在万魔渊。 谢和璧抬手,下意识想要触碰苏胭,却又很快明白,不过是妄念。 “幸不辱命,我们……”谢和璧道,“都能活下去了。” 他的手无力垂在地上。 轻风连忙上去救人,但是神识受创,向来要比其余伤麻烦得多,遑论这里还有苏一诺没被解决。她把恢复神念的药塞到谢和璧嘴里,再给虚空兽也来了一点。 苏胭心中百感交集,谢和璧……她紧紧握住拳,对其余人道:“用尽一切辅佐唐琛以,谢和璧撑不了多久,最多只能撑三天。”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4节 苏胭眼中弥漫前所未有的战意,谢和璧不顾一切地相信她。 她一定要把他、他们平安带离万仙谷。 第92章 ◎相反的生路◎ 虚空兽已经无力再打开暗空间, 同谢和璧一块儿,一人一兽都浅闭眼眸,陷入昏睡中。 谢家真君们蠢蠢欲动, 随时预备着让谢和璧去死,保住他的灵魂。 苏胭看穿他们的心思:“如果失去肉身的保护, 在这种情况下, 魂魄更容易被冲散。”她直接对金原道:“大师兄,你是体修,扛着他们走。” 金原自然唯苏胭马首是瞻。 苏胭再道:“其余所有人,全部去保护唐琛以。” 唐琛以和苏一诺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种时候, 唐琛以一定会破开深塔的机关。 那些真君们也不矫情, 虽说他们境界高, 但现在明显不是他们发挥的主场。他们的作用就在于保护唐琛以。 苏胭再让轻风点燃香, 一路朝唐琛以的踪迹探寻而去。 苏胭默念着数字, 她生怕一会儿唐琛以改动机关后,整个深塔的结构都会发生变化。她只能默数步数, 同时通过周围的细节来判定地点。 不只如此, 苏胭现在作为唯一安全的人,必须观察周围的机关变化到了何种地步,已备待会儿之需。 不知转了多少方向, 走了多少阶层,一行人终于来到原本的地宫第三层—— 里面不时传来机关震动的声音,铁鞭抽地的声音。 唐琛以只有魂体, 但经过阴南光的鬼魂补充实力, 他现在能够触碰到实质的机关。他如魅影一般, 穿梭在机关零件中。 苏一诺有心要杀他, 又担心机关被毁,使得此地出现变数,投鼠忌器般束手束脚。 唐琛以的手就像天天用醋浸泡过一样,不断改动机关,运用空间折叠去杀苏一诺。苏一诺通天的本事舍不出来,恼怒至极,便让林如雪的仙魂去杀唐琛以。 林如雪在这处的仙魂早被人鱼油侵蚀,丧失大部分理智,她“手脚”上全是镣铐、铁链,甩动铁链朝唐琛以攻去。 苏一诺的心思很明显,唐琛以爱林如雪,一旦对上林如雪,唐琛以就会自乱阵脚。 果然,魂虽无泪,唐琛以眼里却闪烁着晶莹:“师尊。” 她是他的师尊,也是他珍之重之的爱妻。 林如雪已经没了神智,听到动静后朝他打去,唐琛以含泪避开:“师尊,你忘了当初教我仙法的日子了吗?你忘了当初和我一块儿月下相会吗?” 他太久没见到林如雪,深知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心中有数不清的情愫喷涌而出。 “当初,你说师徒之间不能有情,你说师者如父如母,你教我一切,我便不能对你有那般不堪的心思。后来,我便抛弃了师尊教我的仙法,我自己钻研机关道术,为的,就是摆脱师者如母的禁锢……可是我都做到了,师尊你还是这么狠心,赶我出师门。” 唐琛以说着,似乎也稍微有了力气抵御林如雪的攻击。 “后来,我得知苏景云杀了师尊你的消息,痛不欲生,我几度寻仇,却都不能得偿所愿。”唐琛以咬牙,“我恨他。” 苏胭在万魔渊,虽然风声裂地,夹杂着数不清的打斗声,倒也能听清唐琛以的话。 这就对上了,唐琛以恨苏景云,所以,当得知苏胭的身份后,唐琛以再未出现过一次,并不履行师尊的职责。他同苏胭一开始就是塑料的师徒情谊。 “在那些年,我隐姓埋名,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直到再度遇见你,师尊……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岁月。” 唐琛以是个情种,哪怕明知此时的林如雪只有半魂,也不忍用空间折叠伤她。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时的林如雪对他没有半点眷恋,一个躲,一个攻,哪里能躲一辈子?眼见着唐琛以就要命丧林如雪的铁链之下,苏胭沉声道:“帮他。” 真君们倾巢而出,各祭出看家法宝,光华四射,活活把唐琛以从林如雪手中救下来。 但苏一诺也不是吃素的,见这么多人自投罗网,他高兴还来不及,瞬间和这些真君战在一处。苏一诺的修为实在太高,所吞噬的道又太庞杂,若非此时空间不稳,苏一诺打得束手束脚,这些真君们照面就会被击杀至死。 苏胭双眸如点漆:“师尊,唐琛以。” 她叫了一声师尊,见唐琛以没反应后,从善如流换了称呼。 唐琛以沉浸在悲伤中,恍恍惚惚,并不理会苏胭。他和苏胭压根没有师徒情分。 苏胭心里也很有逼数,别说她祖辈和唐琛以的仇恨,就说她特意找人唤醒唐琛以,也是存了利用唐琛以的心思。这种相处方式,在她意料之中。 苏胭道:“师尊,你虽然心痛,但师娘并非对你毫无情愫。师尊你来得晚,并不知晓师娘的一半魂魄已经被囚禁在这里许多年,这一半魂魄没切身经历过和你的相爱,她仅仅是知道这么一回事儿,又谈什么对你印象深刻。” “更何况,这一半魂魄日日夜夜受人鱼油的熬煮侵蚀,只能以瓜果香气、人的情念为食,被囚禁在此处痛不欲生。师尊,若师娘泉下有知,一定想你破开深塔,释放她。” 苏胭循循善诱,用尽一切办法让唐琛以找回心气。 唐琛以眸光一动,终于缓缓把目光移到苏胭脸上,沙哑声音:“你杀了如雪另一半魂魄。” 唐琛以看到了、感应到了,赤雪就是林如雪的另一半魂魄,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但苏胭并不会愧疚,她杀死一个心怀叵测的人,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有愧疚。 眼下,她只需要骗过唐琛以。 面对唐琛以的质问,苏胭道:“是。” 唐琛以的目光渐渐便红了起来,恨不能杀她而后快,苏胭紧接着就道:“可师尊你没有想过,我只算是最后捅了她一刀的人,真正杀她的人是谁?是谁让她涉险?是谁让她去吞噬别人的道,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林如雪光风霁月,这是她的本心吗?” “真正的林如雪,早就在时光中被控制。留下来的,仅仅是一个受制于人的赤雪。”苏胭睫毛轻颤,在这种时候,她对于唐琛以情绪的把握到了极致,真正像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魔。 苏胭甚至微带不忍道:“她给我拖过梦,梦里,全是师尊你。我想,是师娘的执念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唐琛以周身一颤。 没错,师尊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唐琛以渐渐把发红的目光转到苏一诺身上,苏胭轻飘飘道:“而且,苏一诺这么多年,一边说着爱师娘,一边又这般伤害师娘……” 唐琛以的怒火高扬至实质,他再不陷入情伤之中,振作起来想要攻破深塔。 唐琛以甚至想清楚了,如果再把如雪的残魂放在这里,如雪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深塔,他必须要破,无论这个做法有没有帮到苏胭,他都顾不上了。 这个深塔本身就是遵循唐琛以的机关道术而坐,苏一诺在这么多年的时间内,虽学了唐琛以的道。 但是,他既要钻研这个人的道,又要钻研那个人的法,怎么能做到像唐琛以这样从一而精? 有了唐琛以加入,整个空间如同唐琛以手中的玩物,这个深塔的机关本身就用来切割空间,现在,空间片片如蝶,又如凛冽的刀剑,从四面八方攻向苏一诺。 苏一诺倒能应对,但再这样下去,这里的空间全被切碎,可就惨了。 这儿要么变成无尽虚空,他们这些人都会被无尽虚空之主所食用。要么,他飞升、踏碎虚空,可他飞升后,又逃不脱仙王的魔爪。 苏一诺一咬牙,他没想过那个玄空镯内是唐琛以,让他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 苏胭看得津津有味,如果可以的话,她能看唐琛以玩儿机关一万年,看看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 她还是太差了。 苏一诺此时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深塔,离开这里后就好了,他在外面杀这些人,也能堵了他们的嘴,只是多费一些功夫而已。 唐琛以却万万不能见苏一诺逃出生天,他的灵魂越来越淡,拆掉重组的机关零件也越来越多。 苏胭看得分明,他是要断后路。 机关中也有类似断龙石的东西,给机关主人留一条生路,现在唐琛以明显是要拆掉“断龙石”,把所有蕴含的能量全部拿来引爆这个空间。 苏胭不准备让其他人陪唐琛以玩儿下去,对韩展言道:“你们快走。” “朝乾位去。”苏胭在刚才已经足够熟悉这里,再加上亲自看见唐琛以动了哪些零件,计算后,她能得到正确的方位。 唐琛以憋着一股气,他现在根本不想让苏胭的同门离开这里,他想让所有人都给他、如雪陪葬。 唐琛以能够不断改动生门方位,但他没法赶走苏胭,苏胭能一直盯着他,不断给出正确的方位走向。 唐琛以不免焦躁起来。 苏景云的后人得死,苏一诺得死,缺了哪个,唐琛以都觉得亏。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想了,他撕破脸后,苏一诺也不再投鼠忌器,反正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一旦苏一诺放开后,唐琛以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苏一诺的武器甚至能直击魂体。 唐琛以的灵魂越来越淡,支零破碎。 他一点没反抗,反正反抗不过是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唐琛以死死看着林如雪的残魂,用身体护住机关,不过,不护住也没关系,哪怕现在苏一诺毁了机关,也没法阻止。 林如雪的残魂仍然呆呆的,她不知道将要遭受怎样的厄运,无论是苏一诺,还是唐琛以,现在都不能令她动容。 苏一诺也有深深的遗憾,在他决定要禁锢如雪的残魂时,就该知道,无论今后如何后悔,失去的也终将失去,再也回不来。 空间折叠越来越大,空气被不断压缩,终于汇聚成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残魂湮灭,那个呆滞的、被囚禁的残魂终于灭亡,一片血色间,唐琛以好像看到一轮明月,明月下有一个梨花般的女子,对着他笑:“师尊也有自己的忧愁,上面就是我的家。” “日后,你若飞升,可以随师尊回家。” 金原一行人已经靠着苏胭的指点成功到深塔门口,万道仙府这次也有几个机关院的修士来,幸好,她们还没死在这里。 她们虽然对机关的造诣差一些,但天资很高,在苏胭的指导下成功打开深塔的门。 一行人离开深塔。 深塔外面,天高气爽,万仙谷仍然如世外桃源一般。深塔内的恶斗丝毫没传在外面。 可是,其中残酷已然折损了几百名修士,连谢和璧、虚空兽都命悬一线。 陆明惊魂甫定朝后望一眼:“苏一诺……真的死了吗?” 看似,他们这群人逃出来了,可是仔细想想,连灵襄真君都逃了出去,他们除了损失了人手外,什么也没得到。 苏一诺修为比灵襄真君更高,他真的会死在里面? 苏胭又从万魔渊投影过来:“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你们再不走,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灵襄真君、万道府尊都不会让她们的目的被传出去,现在是杀你们灭口的好时候。”苏胭看向昏迷不醒的谢和璧,终究声音稍软,“何况,这里有伤员。什么也别说,快走吧。” “朝和灵襄真君相反的方向去。”苏胭道。 灵襄真君去的地方是她和万道府尊找好的生路,但是,苏胭想,也许她知道万仙谷究竟怕什么了。只要知道万仙谷怕的东西,任意一个地方都能是生路。 她当然要选离灵襄真君越远的地方越好。 第93章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5节 ◎明流真君◎ 万仙谷。 灵襄真君衣上全是鲜血, 淋漓不尽,血腥味引来食腐的妖兽,它们盘旋在空中, 不要命地俯冲而来,还没碰到灵襄真君就惨叫着嘎嘎落下。 灵襄真君收回水箭, 她隐约感觉到什么, 抬起脸,空中荡开涟漪。 万道府尊正气凛然出现在水镜中,挑剔俯视灵襄真君:“你失败了。” 灵襄真君咳出一些血:“谢和璧苏胭太过狡诈,他们从未信任过我。” “这不是理由。”万道府尊目如远山,身形似巍峨的塔:“重点是, 你一击不中, 打草惊蛇, 这些年来, 越来越多世家宗门开始怀疑我们万道仙府另有目的, 如若谢和璧等人活着离开……” “我本愿为府尊效劳,可我现在自身难保。”灵襄真君刚才也听到了巨大的嗡鸣声, 心知深塔可能告破。 万道府尊手心出现一株清莲, 清莲下方展开舒展的根茎,中通外直,上面有澄澈的道意。灵襄真君, 这是一名木灵根修士的道。 那名木灵根修士天资不高、体弱多病,本来注定活不过三十。没有任何一个宗门世家要她,她便自己找了处山脉, 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许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 这样反倒让她修成。 她才金丹, 就领悟了属于自己的道意, 如木一般亭亭玉立,不过分咄咄逼人,又徜徉在天地之间。 灵襄真君吞噬她时,满山木华随之哀伤凋落。 后来,灵襄真君把吞噬的道给了万道府尊,万道府尊便一直温养着这道意。以万道府尊的修为、心境,这道意在他手中能发挥出更大作用。 现在,那截莲花根茎没入灵襄真君手臂,木灵力连带着满山木华朝她涌来,木主生命,灵襄真君面色红润许多。 万道府尊道:“现在去吧,杀了他们。” 灵襄真君任由鲜血滴落,垂眸应是,现在府尊的意思是要她正面和吞噬圣体对上。这倒也不难,木华保她不死,她杀了其余人之后离苏胭远点就好。 至于苏胭怎么灭口……一个满身缠绕魔气的人,是非黑白从来都掌握在别人嘴里。 另一边。 一行人已经来到万仙谷边缘,他们身上都有血,照样引来妖兽潮。 几名真君虽然能够抵挡,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受伤不轻,如果再出去不了,就只能在这里被活活耗死。 “门主,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魏紫雪道。她打落一只飞来的妖兽,手臂被抓出三道血痕。 苏胭眸色清冷,看了这么久的鲜血,她现在已经不会为一点伤自乱阵脚。她道:“苏景云在建造万仙谷之后再建造万魔渊,说明万魔渊有克制万仙谷的东西存在。” 苏景云很谨慎,如果这么多仙尸没有隐患问题,他不会特意建立万仙谷。所以,他一定早想好了办法,给苕月门后人留一条生路。 苏胭触目之处是一片黑沉浓雾,她现在已经进入万魔渊中心。 万魔渊中心没太多东西,只有一些凶名在外的刀剑等十八班武器和法器。除此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魔煞之气。 这些魔煞之气来源于凶器死去的主人、被凶器所杀的人,这些怨气结合在一起形成魔煞之气。 所以,兵器是克制万仙谷的东西?还是魔煞气是克制万仙谷的东西? 苏胭更偏向于后者。因为苏景云无法预料后人中是法修更出众还是兵者武道之修更出众,兵器不一定择主,万魔渊的魔煞气却能通过一些手段被运用。 而苏胭,刚好运气不错,得了魔刀青睐,两者皆有。 苏胭看向魏紫雪,魏紫雪后知后觉,发现她一直没太高兴,哪怕出口在即。 苏胭悠悠道:“我需要一个人和我签订契约,一个欲/望大到足以让我引动撼动万仙谷魔气的人。” 魏紫雪一愣,再见苏胭的神色,却不像是开玩笑。 门主的魔契有诸多限制,其余人不知道,她们知道。苏胭之前便告诉过他们,不要依赖魔契的奇技淫巧,魔契会收取和心愿同样的价值。 能撼动万仙谷的心愿……心愿者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苏胭平静道:“大概率会是死。” 一路走到这里来的,都有坚强的求生意志,谁想去死?一些修为低的弟子莫不惊恐起来,若论牺牲,自然是他们最有被牺牲的可能性。 偏偏,苏胭道:“我需要修为高的人,否则,他提前死了,我无法催动魔契。” “至少,需要真君级别。” 一股尴尬的气氛蔓延,大多数真君齐齐看向一个人,那个人一直是阴沉沉的面色,很不合群。苏胭记得之前有人称他为白手真君。因为他曾手刃师长,一双手被师长的法术反噬,长满僵尸一般的白毛,无计可消。 天大地大,竟无一处能容他。 是谢家慧眼识珠,在他金丹时便接纳他,他也知耻后勇,一直修到真君级别。 但比起另外那些真君来说,他的道基差得多,行事也不受人欢迎。 白手真君冷冷扯了下嘴角:“想让我死?这不可能。”他拿出一柄造型古怪的兵器,“若要战,就来吧。” 白手真君知晓现在反抗也反抗不过,但,他偏偏不死。总归这些人若要杀他,他就耽搁时间等着灵襄真君来。 气氛一片僵持。 苏胭道:“诸位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要让诸位内讧,告诉诸位这个法子,只是要让诸位死了牺牲个别人的心,团结一致地走下去。” 苏胭又不傻,两兵交战最忌讳的就是内讧。 白手真君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诸位都和我签订一些魔契,集合所有人之力离开。但我若提前这样说,不免会有人认为我趁火打劫,想借此控制一些真君。”苏胭用手撑脸,“我很不喜欢被误会,先让诸位看看最坏的下场,可能更有助于我们团结。” 一些真君呼吸粗重起来。 他们都见多识广,一听说魔契后下意识便想了许多,这种古怪法门,他们当然能不碰则不碰,可苏胭给他们展现了一场,如果挑人牺牲,最后是什么结果。 轻风忽然道:“我愿意签订魔契。” 她主动站出去,虽然看似柔弱,但如同一叶柳枝,不被冬寒所侵,在春风中料峭。 轻风道:“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在刚才能有勇气对抗飞仙,怎么现在没有勇气信任自己人?我信任苏门主。” 苕月门所有弟子也早都站出去,他们全都信赖苏胭。剩下一些弟子看见这个阵仗,也毫不犹豫跟着站出去。 白手真君骂了一句:“连这些小辈都不怕,我们怕什么?本君愿意!” 真君们也很快答应,一点时间没耽搁。他们都非常识时务,经历一场风波,不说彼此有多团结,但至少,看到了苕月门对万仙谷的确有办法。 “怎么签订魔契?” 苏胭突破后,并不再需要纸张作为魔契媒介,她让所有人闭上眼睛,在心里想一些想得到的东西。 苏胭把所有人的欲都控制在一个程度,避免她们承受不住魔煞气而亡。这么多人同时签订魔契,源源不断的魔煞气涌来。 当魔煞之气足够多时,万仙谷原本风和日丽的天色发生变化。这里是飞仙葬身之所,清气缭绕,但魔煞之气完全破坏了这一股清气,属于万仙谷的平衡被打破。 这处桃源散去了仙雾,慢慢同外界接触,不再需要青凤门的阵法。 苏胭仿佛能看见外面属于青凤门的山,还有一些不知所觉的修士。他们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岁月静好,不知屠杀将要来临。 还差一点,就能彻底打破禁锢。 阴阳五行自有平衡,无论是开放的、还是自成一个空间的万仙谷内部五行都会维持在一个诡异的平衡上,让其能维持运转。所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打破五行。 苏胭借助“魔契”才能引动万魔渊魔气插手此事,她衣袍无风而动,万魔渊的魔气幻化为各种各样的人形,贴在她耳畔轻语。 有双目被挖惨死的,有被削断双足的,死法多种多样。 他们都很不满,苏胭没有收下一条人命,反而采取了这种温和的方式。 怎么能这样呢?魔煞气天生邪恶,自然更想看到血腥。 苏胭置之不理,若说她置身于万魔渊中,心中没一点戾气自然不可能。但,苏胭认为人皆有欲,无论是正向的欲,还是负面的欲,并不一定要满足所有欲。 正视它们,才能知道杀人的欲由哪些组成,掰开了揉碎了,也就不再想要。 至少她现在没什么杀人的爱好。 苏胭面冷如霜,没想到她修了魔神之道后,反而比过去温和。 眼见着万仙谷的平衡要被打破,灵襄真君纵身飞来,她身后是一大片乌云,灵襄真君更擅长水法,她显然是要水漫万仙谷。 这些乌云和浩荡水声,也能掩盖别人的说话声。 魔契进行到要紧关头,这些真君都没法抽出空隙来抵挡灵襄真君。 苏胭却没一点慌乱,一定会有人来阻止灵襄真君。 灵襄真君满心满眼都是杀了这群人,半点没注意,地下的泥土在动作。 土有克制水的作用,明流真君从土中如神明般持剑而出,“土龙”随他而起,龙目中则带着金色,金克木……灵襄真君的木华和水法全被克制。 龙形,更有呼风唤雨之能。 灵襄真君见到明流真君,心道不好。 苏胭则看狗咬狗,她望向谢和璧的方向,谢和璧知道明流真君的不对劲,为的便是现在。明流真君这种野心家,更能理解万道仙府的野心家,他一定会杀灵襄真君,获得灵襄真君的道。 明流真君一直蛰伏,为的便是这个时候。他也能忍,半点不怕苏胭等人破不了深塔,他死在里面。 第9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苏胭死死盯住明流真君, 明流真君虽有万全之策,以五行相克之法对付灵襄真君,但是, 修为的差距如同天堑。 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苏胭这么一瞧,就瞧到一个熟悉的、金光灿灿的东西。 明流真君拎着一柄剑, 剑身如同明日, 耀眼无比,这金光……苏胭越看越像地宫中的神兵。从刚才起,神兵就不见了,苏胭原本以为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现在来看, 却不尽然。 神兵非常得意, 它本就是无形之兵器, 可以变幻千万种形态。 金剑剑身上蓦地出现神兵的脸, 仍然是个小屁孩儿的五官, 得意到神采飞扬朝苏胭瞥过来,苏胭几乎能听到神兵得意的心思:叫这两个没眼光的傻缺看不上小爷, 小爷这么优秀的武器, 哪个兵者武道之修不捧着小爷? 苏胭……胃痛。 很明显,神兵想要择主,勾搭上了明流真君, 毕竟神兵看起来完全没有节操的样子,明流真君论修为,还是很强的。 在明流真君手中的神兵完全能大放异彩。 如果说苏胭修为太低, 手中魔刀暂时还只有魔煞气的一个妙用外, 明流真君就能将神兵的效力完全发挥, 一剑能决断生死。灵襄真君的木华被金气切断, 失去生命力补给后,她腹部的伤口再度作痛。 神兵当初能作为镇物,镇压深塔中的仙魂,现在它也能震慑所有木华,使得灵襄真君彻底陷入孤立无援之地。 灵襄真君陷入下风,但也并不会束手就擒,毕竟她会的道种实在太多。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6节 而明流真君……其实不如她。 在吞噬道种上,男子的天赋天然不如女子的天赋,相信明流真君也知道这一点。否则,明流真君不会找上钟语溪,万道府尊不会找上她,苏一诺也不会找上林如雪。 灵襄真君将各家道法用得得心应手,她修为太高,哪怕明流真君拿着神兵、占据五行上风,现在一时也奈何不得她。 明流真君冷声:“苏门主,你还不助我杀此恶徒?” 他惦记着苏胭能吞噬灵襄真君。 苏胭在万魔渊内静观这一切,微笑:“好,我尽量助你。” 地上,谢和璧睫毛微颤,似乎是不大安心。但片刻,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重新恢复平静。 谢和璧是担心苏胭真的帮忙,他遭受重创,根本没法清醒过来,但还有点对外界的感知力。谢和璧猜测苏胭不会真帮忙,她没有这么好心,十分敏锐。 苏胭言笑晏晏答应下来,眼神却是冷的,继续完成魔契需要的东西。 除非她现在疯了,否则她才不会帮明流真君。 想也知道,如果明流真君这么顺利杀死灵襄真君,他马上要做的就是杀了这里所有人,吞噬他们的道种。道种这种东西,谁嫌多? 现在最好的局面就是,明流真君、灵襄真君相互牵制,苏胭抓紧时间带人出去。 明流真君衣袂翻飞,在空中和灵襄真君你来我往,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苏胭真正动手,眸子一暗。 “苏门主,你故意不来助我,是还有别的企图?” 他故意这样说,明流真君猜到苏胭也许知道他也吞噬别人的道,但是,其余真君又不知道。在其余真君眼里,苏胭现在就是在磨洋工。 他们会下意识猜测,苏胭不帮明流真君制服灵襄真君,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如果苏胭处理不好,这些真君们对她的信任就会全部溃散,也就不会那么信任地和她签订契约,出去的时间就会推迟。明流真君解决完灵襄真君后,就能来杀他们。 苏胭一叹:“真君怎么能这么说?我现在没法再使用吞噬圣体的力量,我在签订契约,我修为低微,怎能一心二用?我努力把这些真君们送出去,通知外边的人进来帮忙,不是更好吗?” “在这之前,真君一定要撑住。” 明流真君几乎想把苏胭脸上虚伪的微笑砍下来。 明流真君素来爱白璇、钟语溪这类女子,苏胭这种,无论是讽刺人时还是做笑面虎时,都让他生出不可控感,手痒想杀。 奈何明流真君现在分心和灵襄真君打斗,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苏胭。 他朝钟语溪一使眼色,钟语溪心知肚明师尊要做什么,这些弟子、真君中,有许多都是钟语溪讨好过的人,比起苏胭,她的亲和力更强。 师尊是想让她用言语来扰乱人心。 钟语溪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一言不发。这是她头一次违抗明流真君的命令,明流真君不知她突然吃错了什么药,有心要发作,却又分身乏术。 趁着这个时候,魔契完成。 万魔渊的魔煞气息浩荡而出,当这么多魔煞之气涌入万仙谷时,万仙谷的天空像分成了两边,一清一浑浊,如同乾坤八卦。苏胭不断给魔煞之气加码,渐渐,浓郁的那半变多,平衡被打破。 万仙谷外的声音、天光像是风一样渗透进来。 “诶,我也好想这次进万仙谷,要是有幸得到一点机缘,以后我们也就不同了。”两名值班的弟子相互抱怨。 苏胭看见他们身上都有符篆,青凤门的符篆是天下一绝,为青凤门积攒大量财富。当初谢和璧隐晦地提醒过她,青凤门仿佛得气运相助,一切天材地宝都朝青凤门涌入。 现在想想,只是因为苏一诺是飞仙,他有庞杂的积攒、恐怖的实力,才能短短时间让一个宗门迅速崛起。 金原用拳头砸了两下空气,空气摇摇欲坠。 外面的弟子道:“诶?我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动?” 另一人咽了口唾沫:“难道里面……这几日门内的真君多了许多,门主也不在,到底怎么回事儿?” 空气传来开裂的声音,只听砰的一声! 万仙谷屏障破碎,仙灵之气、魔煞之气全部涌出,那两名弟子连忙飞出去,压根不敢接这一道力量。 青凤门内盘桓的其余真君们转瞬而至,惊疑不定。 他们夜观天色,自然发现了祥和之下的杀机,可是苦于无法进入万仙谷……原本,他们猜想的最多是万仙谷内机缘太大,也许引得万仙谷内自相残杀过重。 但他们都没想到,怎么连万仙谷都保不住? 所有真君全部一拥而上,想要探听第一手消息。就在此时,此处魔煞之气、仙灵之气共同组成一个阵法,将这群真君牢牢隔绝在外面。 赶来的万道府尊也只能袖手。 万道府尊自然是来杀人灭口的,只要灵襄真君以及其余人都死在里面,他做的事就无人知晓,可魔煞气、仙灵气一起组成的困阵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本想强行动手破阵,可周围有真君道:“府尊小心,他们都在里面。” 万道府尊只能袖手,不敢做得太过。 诚然,按照他真实的实力来说,这些真君在他眼中,不过蝼蚁尔尔。 可惜蚁多咬死象,万道府尊还是需要注意一些。 他收了手,困阵之内,轻风等人忽然陷入这个奇怪的地方,以为刚出虎口又入狼窝。苏胭则沉默以对。 魏紫雪比较了解苏胭,悄悄朝她望来。 苏胭蹙着眉头,看似忧虑,但……以魏紫雪的眼力,怎看不出她不是真的忧虑。 这里真正懂机关、阵法的也就苏胭一个,阵法少有天生,现在很有可能是苏胭制造了这个困阵。 目的……苏胭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让万道府尊灭口。 困阵中的仙灵之力、魔煞之气都是很不同寻常的力量,哪怕是万道府尊也很难破,因为这个困阵,是苏胭照着唐琛以建造深塔的思路复刻。 刚才苏胭亲自看到唐琛以改造一整个深塔,现在复刻起来并非难事。 苏胭看向谢和璧的方向,对谢家真君们道:“他撑不了太久,诸位需要在两日内悄然离开这里,避开外面的万道府尊。”她抬手,用魔煞之气在空中画了一个图。 “这是这个困阵的构造,我很快就不能再和你们沟通,你们只能牢牢记住这个构造,魔煞气少的地方是安全区,你们从这里出去。每隔一天,安全区域会变化,方向是朝西一格,所以每天的安全区不同,这个规则是为了迷惑万道府尊。” “祝诸位好运。” 那些真君们都是千年的狐狸,灵襄真君背后就是万道府尊,他们并非不懂。现在真心实意朝苏胭道谢。 苏胭再对魏紫雪等人道:“至于你们,魔煞之气可直通苕月门,我不会让魔煞之气太抵御你们,但你们全都需要提高修为,否则,哪怕魔煞之气一点不抵御你们,你们也会走火入魔。” 魏紫雪等人利落应是。 苏胭顿了一下,终究放心不下谢和璧、虚空兽,她并不知道这些真君们到底有多忠心。 一个世家的底蕴究竟是什么,才能使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真君们甘愿效力? 苏胭道:“你们可以把谢和璧交给我,他身体受得了魔煞之气,我现在就可以让他离开这个地方,到我身边来。” 谢和璧伤的是脑子,不是身体,他经历过这么多次淬炼,又是剑修,身体强度绝对够。 虚空兽只是累瘫了,比谢和璧伤得轻多了。 它真是恨不得马上坐起来说一句愿意,愿意!遗光很愿意到她身边去,虚空兽虽然觉得卖惨博取同情心不符合它和遗光高贵的品性,但是……都这样了,它愿意替遗光答应。 奈何,真君们并不放心谢和璧去苕月门。 他们纷纷拒绝,坚强地带着谢和璧、虚空兽离开,徒留虚空兽默默流泪。 苏胭也撑不住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投影,也很消耗力气。 她最后叮嘱一下魏紫雪她们,再敲了敲明流真君那边的战况,自万仙谷破碎后,外面的星光照拂,明流真君能使用星力,战局更是一边倒。 灵襄真君含恨倒下,被明流真君夺走道种。 灵襄真君就像一个破败的人偶,没了气息,明流真君心狠手辣,残忍地找到她的魂魄,要她烟消云散。 碾碎所有魂魄后,明流真君才对钟语溪道:“走吧。一会儿府尊来了就不好交代了,不过,想必在这个多事之秋,此事已成定局,府尊也不会对我们做什么。” 他笑了笑,心情不错,钟语溪沉重地恭维他。 没人注意到,灵襄真君腹部内,一丝幽暗一闪而过。 苏胭拿到了自己想拿的东西,满意关闭“投影”,融入万魔渊之中。 第95章 ◎失忆◎ 万魔渊内, 邪魔恸哭,阴风阵阵。 确切的说,从苏胭来到这里开始, 就一直有这种扰乱人心智的阴风鬼气,只是她的注意力在万仙谷内, 忽略了这些。 现在, 一根阴森森的白骨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绝世美姬,美姬冰肌玉骨,玉臂勾魂,柔弱无骨般趴在苏胭肩膀上吹风:“您真是太善良了, 刚才就该把我们全部释放出去, 杀了那些人, 届时, 您可就是修真界的独一份儿。” “醒掌天下权, 难道不好吗?”她的脚蹭苏胭的腿。 苏胭垂眸望一眼,那足尖白嫩可爱, 倒是一道美景, 但是……苏胭坐怀不乱:“你是魔气所化,想要引诱我?” 美姬不说话,笑意盈盈看着苏胭, 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苏胭任由她抚摸:“万魔渊的魔气是觉得我的性取向稍微宽泛一些,不化作男身,化作女身?” 那美姬被她逗得咯吱浅笑:“我们还以为大人您, 不喜欢男子呢。” 这些魔煞之气都和苏胭打过老交道, 见过苏胭拒绝谢和璧, 实在很难想象苏胭连谢和璧都拒绝, 还会喜欢男子。连魔都认为,谢和璧此人绝对是不二良配,他光风霁月,也许缺乏一些孟浪的情趣,少了些野性。 但是,他这般温和守礼,明明胸腔中跳动的是火热,性格也如冰雪,却每每对待心上人时,那样的退让和守护,连魔也能为之心动。 美姬乃万魔渊众邪灵所化,其中一些邪灵死于大火。 炽烈的火焰引人激动不假,但是,当情深到克制、温柔到骨髓时,任何火焰也抵不过这样的尊重温柔,默契深重。 美姬将手按在苏胭心脏处,她想知道苏胭到底对谁有些好感,她微微挑眉:“是奴家想错了。” 美姬摇身一变,一张美人面变成白骨骷髅,又化作一张光风霁月,宛如谪仙的脸,她的身形也发生变化,脸上的柔媚笑意消失,变得清冷绝尘,身着白衣,不染纤尘。 苏胭:…… 是谢和璧的脸。 美姬、此时应该说魔灵嗓音如冰似雪,带着雅然:“胭胭。” 苏胭刹那间面色一变,把魔灵推开。魔灵倒在地上,又施施然笑了笑,拂了拂衣袍起身:“看来找对了。” 苏胭很快冷静下来,刚才魔灵化作女身,她心如止水,说明不会被引诱。而魔灵化作谢和璧,她却不能接受魔灵顶着谢和璧的脸,反应如此大。 难道,连魔灵也认为她心中已将谢和璧化作特殊存在? 魔灵靠向苏胭:“如若您选择那条路,自然不愁得不到您心中所系。”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7节 “闭嘴。”苏胭彻底冷了面孔,“既然你有求于我,就把这张脸换了。” 魔灵顶着谢和璧的脸,只会让苏胭厌恶。谢和璧并不会用这种手段来诱使她怎样,魔灵就像是一块廉价的泛着香气的仿制玉佩,同谢和璧有天壤之别。 魔灵道:“换不了呢。” 几缕魔气环绕在他手脚上,魔灵有些讪讪,收了那副刻意模仿谢和璧的神情:“目前当真不能换,魔灵出生可选性别,我已经选了两次,还变了两次脸,如果要下次变脸,至少得等半年后。” 他摸了摸鼻子,一副丧丧的无奈之色,配着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苏胭道:“别做这种动作,不太像他。” 魔灵:??? 有病没病?像他要被推翻在地,不像他也要被说? 苏胭也反应过来,但她没有道歉的打算。魔灵像谢和璧的时候,她一眼就觉得假、不自在。魔灵用那张脸做出毁形象的事后,她同样不太高兴。 苏胭心知,人的心脏、情绪、大脑是比道法更复杂的存在。 想不通的千万别去想,一旦深思,就会让自己泥足深陷。谢和璧吃过这种亏,她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苏胭不再搭理魔灵,魔灵作为万魔渊诞生的灵,基本是她的隶属物。只是,这个隶属物狼子野心,想冲破障碍出去屠杀一切。 人、灵有欲//望,苏胭并不觉得可怕,越清晰的欲更能让人掌控。 比如谢和璧这样的人,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表现得无懈可击,如果不是苏胭知道他……她定然不会同谢和璧多接触。 苏胭朝万魔渊其他地方走去,她需要探索万魔渊。 毕竟,她也不能只想着等阴南光用招魂把自己招出去。 魔灵喋喋不休跟上苏胭的脚步:“你等等我,你不需要我为你介绍万魔渊?”他不敢逼苏胭太狠,没再提杀出去的事情。 魔灵深刻地知道,想要真的达成一个目的,不能操之过急,有时候无害的外表、冒失的性格,反而更能让人亲近。 可惜苏胭不吃这套。 喜欢用无害外表的,前有神兵,后面和明流真君搅合在一起为虎作伥。现在加一个魔灵,也不知道来点新鲜的。 苏胭走遍万魔渊,万魔渊内完全不如万仙谷般风景秀丽。这里的地面是砂石,天空中飘浮着黑色的魔煞气息,最中心处几乎是黑漆漆的一片,地上有骸骨。 苏胭看见一堆骸骨,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她绕开这堆骸骨,魔灵冲上来坏笑:“你知道这具骸骨是谁的吗?” “苏景云。”苏胭平静道。 魔灵一愣:“这你都认得出来?”这可是一堆骨头,一点特征都没有的骨头。 “本来认不出来,但你的表情太明显了,要不是苏景云的骨头,你不会有这种故意显摆的表情。”苏胭没有一点惊讶,昔日战神一般的人物,死后也只是骸骨。 苏胭蹲下身,仔细观察苏景云的骨头。 苏景云死前自毁道基,连骨头都裂了不少。苏胭仔细端详,擦了一块骨头,还小心渡了一点灵力过去。 骨头没碎。 魔灵见她莫名其妙,道:“你干什么?你看再久他也不会活过来,难道你还要用他的骨头吗?” “对,要用。”苏胭把骨头擦到发亮,魔灵眼神开始惊悚起来。 怎么用? 苏胭摊开手,手中出现一缕极度微弱的残魂,是灵襄真君。 魔灵差点跳开,他也见到了灵襄真君修为有多高,要不是明流真君和神兵趁虚而入,人家灵襄真君早就大杀四方了。 魔灵有些害怕:“你怎么有她的残魂?”明流真君怎么这样啊?杀人都不仔细! 苏胭没回答,吞噬圣体可以吞灵襄真君的东西,只是在最后,她选择了一缕残魂而已。 灵襄真君……有大用。 想来这么久以来,谁最了解万道府尊?谁最了解剥夺别人道种?自然是灵襄真君。 明流真君、万道府尊都不是善茬,苏胭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战斗,灵襄真君被万道府尊放弃,她是苏胭一时的敌人,却不是一世的敌人。 苏胭对灵襄真君残魂道:“和我签订魔契,我要你的一切,然后,给你活命的机会。” 残魂无声,虚弱至极,却也是无言的拒绝。 她不信任苏胭。 苏胭耐着性子:“你觉得我无法复活你?当然,连苏一诺都没法彻底复活林如雪,我怎么能复活你呢?但我可以给你一具合适的躯体。” 苏胭指着苏景云的骸骨:“就这具,上诛万仙,下杀邪魔,堪称战神。你的残魂如果能附在他身上,魂魄就能暂有所居,不会消散。” 手中残魂跳动,看样子想拼命到苏景云骸骨上去。 被苏胭含笑捏住。 魔灵看着她的笑,有点发寒。那可是她祖宗的骸骨,她手中可是半步飞仙的修士魂魄。她现在无异于与虎谋皮。 魔灵忽然觉得,也许苏胭真会释放万魔渊所有魔气,她的魔性比他想象中深重很多。但是,魔灵心中生出一种不可控的感觉,他有些害怕。 苏胭道:“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他的骨头本来都要散了,想要有足够生气滋养你,需要苏家人的血,现在,唯一活着的苏家人就是我,你猜,我会平白无故给你血吗?” 苏胭将手越捏越紧,她救出来的残魂,现在眼看着就要被她捏散。 残魂却不动了,乖顺无比,这是一种信号。 她愿意和苏胭合作,献给她她的一切。 苏胭如愿以偿,收取一半残魂签订魔契后,将灵襄真君的残魂放到苏景云的骸骨上:“你先待着吧。” 暂时来说,灵襄真君在这里面最安全。 苏胭安置好她后,自己寻了个地儿修炼,万魔渊内除开一些兵器外,没什么好看的。她现在得让自己的魂体强大起来,应对之后的复活问题。 苏胭一直在想,她怎么复活? 阴南光最多只能把身为魂体的她召唤出万魔渊,但她的身体已经消散。原本,苏胭可以用苏景云的骸骨,但是她并不想,她总觉得,魔神之道有更好的重生之法。 苏胭默默打坐、修炼。 困阵之内,谢家真君小心翼翼、如同做贼一般终于逃出去。 虚空兽、谢和璧被他们放在储物戒指里,虚空兽承受着颠簸,默默听着外面的真君们讲:“终于带少主逃出来了,没有辜负家主的期望!” “我就说不能把少主给那位女修,少主和我们在一起才最安全。” 虚空兽:…… 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好样的。 虚空兽艰难地爬起来,之前遗光给它说过,这次万仙谷之行,他一定会受重伤。 谢和璧仍然坚持来,为的便是承受这么多攻击。想想谢和璧在万仙谷经历了哪些击打?深塔内所有修士的至恶化身、灵襄真君的所有道种、还有苏一诺的攻击…… 太上玄微道经此攻击,将对这些道有更清醒的认识。 遗光原本可以带擅长空间的修士进入万仙谷,但他没有,为的便是这一点。这一次哪怕他逃得再快,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将来大战时仍然会是下风。 不如提前受伤,靠着受伤了解更多。 虚空兽强撑眼皮起来,只是,他没想到他没有伤在身体,而是伤在脑袋。 虚空兽受不了真君们太慢,用暗空间跳跃,先真君们一步带谢和璧回到谢家。 谢家,谢家家主和谢夫人收到了消息,谢家最好的医修也都在这里。 当谢和璧人事不省地被带回来时,谢夫人几乎流泪,不敢想当时的场景有多危险。 谢家主强自镇定,毕竟在这之前,谢和璧就告诉过他,他一定会命悬一线地回来:“快,他的性命就交到诸位真君手中。” 他朝那些医修一拜,医修们愧不敢受,连忙给谢和璧施治。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用了多少早准备好的天材地宝,保住谢和璧一命。 只是,为首的医修擦了擦额头汗水道:“他神识受损严重,我们再勉力恢复,也不免有损伤难愈……” 谢夫人心中一咯噔:“真君的意思是?” “不好说。”那位真君摇摇头,“有可能他只是醒来后需要慢慢调养恢复,有可能他会忘记一些事情,甚至连性情大变都有可能。” 虚空兽也在一旁被医治,闻言微微忧愁。 第96章 ◎重逢前夕◎ 风行烈最近很烦。 他去了万道仙府, 听说门主带人去了万仙谷,风行烈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提醒过门主,远离青凤门的人, 她偏偏不听,真是孩子大了就不听话, 风行烈不由想起苏胭小时候……算了, 小时候也没见她多听话。 风行烈本要去青凤门外蹲守,但行到一半,便在空中察觉到苕月门内部的风起云涌。 万魔渊出事。 风行烈即刻提枪,重回苕月门。手中莲□□红缨猎猎,风行烈气宇轩昂, 出现在万魔渊面前。 他长眉入鬓, 站在万魔渊面前, 眼神晦暗:“魔?” 万魔渊是邪魔兵器封印之地, 能滋生出魔来再正常不过, 风行烈目带杀意,无论生出的是什么魔, 他都要诛杀干净。 魔灵轻嗅, 皱了眉头:“哎呀,外面有人想杀我。”他轻轻眨眼,十足魅惑:“门主, 您可要帮帮我,您是未来的魔道之首,您……” “把你矫揉造作的表情收起来, 伤眼。”苏胭冷冰冰。 魔灵还要继续恶心苏胭, 他做了几天男人, 发现做男人也不错。魔灵本就是无性别的生物, 化形之时选用什么性别就是什么性别,他现在慢慢接受性别为男,便下意识厌恶起来谢和璧。 大概是一种竞争心理,总之,魔灵光速从觉得谢和璧不错,到厌恶谢和璧长得好、修为高。 他偏要用谢和璧的脸做出魅惑表情,想要吸引苏胭,苏胭把伤眼两个字都说倦了,终于看不下去:“你应该知道,我只对一种人有格外的好感。” “谢和璧?”魔灵直言不讳。 “不是。” 魔灵眼一亮:“那是?”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8节 “我对富裕的人有好感。”苏胭道,“而你刚刚化形,一穷二白,所以……” 魔灵都懒得点破她:“你算什么对富裕的人有好感,你直接说你喜欢冤大头给你送灵石的不就行了?” 二人拌嘴,倒也能在凄风苦雨的万魔渊待得不算寂寞。否则,苏胭暗中平复心绪,万魔渊的魔煞气的确让人心情烦躁,格外想杀人。 苏胭拨开浓雾,走到万魔渊边缘:“风堂主。” 风行烈看见是她,眉头都不带皱的,只是多了一些厌恶:“区区魔族,以为变幻模样,我就会受你蛊惑?” “风堂主,是我。”苏胭上上下下打量风行烈,“风堂主从突破的灵石中省下来一些,可以修补枪上的红缨了,恭喜风堂主。” 风行烈冷笑:“你以为说些细节就能骗过我?万魔渊同苕月门几乎共生,你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他当即便要一枪捅过去,苏胭瞳孔一缩,风堂主的龙怒枪意在突破后更为惊人。现在她是魂体,一身魔气,很怕至正至刚的龙。 苏胭连忙在空中幻出魔刀,真正的魔刀丢失在深塔之内,得等她凝聚实体后才能召唤。但现在,苏胭倒是能用魔刀的意,每把顶级神兵,意都不同。 或者说,对兵者武道之修来说,对每把兵器的意都有不同的感知。风堂主是枪修,也能看清这一点。 魔刀的血红杀意出现在苏胭旁边,像一幕烟霞晚纱披在她半边肩膀上,风堂主及时收枪,那赫赫龙怒之声也随之消散。 苏胭道:“风堂主,的确是我。” “门主?!”风行烈眼中喜意浓烈,再平安见到苏胭,他自然高兴,风堂主高兴得合不拢嘴:“门主出去一趟果然长大了不少,懂得讲礼,不是一上来就动手了。” 苏胭乖巧点头,实则在想一会儿怎么逃脱风堂主的问责。 希望风堂主暂时没发现不对。 可惜,风行烈只是大条,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很快反应过来:“门主不是去青凤门内的万仙谷了吗?怎么在这里?”他的喜意消散,慢慢浮现凝重。 他从青凤门回来,已经足够快,门主是怎么比他更快回到万魔渊的? 而且,她进了万魔渊?万魔渊中的异动难道…… 苏胭见瞒不过去:“风叔叔,我死了。” 她不再官方客套地称呼风堂主,一句风叔叔,将风行烈的记忆拉到苏胭的父母还没死的时候,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毛头小子,比苏胭还冒失。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风行烈也开始絮叨了。 原来一个宗门总要有人操心,以往替风行烈操心的人没有了,他也慢慢成长。 风行烈咬牙,莲□□震怒:“你说什么?!” 苏胭平时虽然常不听风行烈的话,但真到这个时候,苏胭还是很害怕。她带着魏紫雪她们出去了一趟,现在把人全搭在外面了,自己更是挂了。 苏胭老实回答:“风叔叔,我早晚都是会死的,这不算什么。而且我能和阴师弟配合……” “胡说八道!”风行烈吹胡子瞪眼,又带着沉沉的心痛,“门主,你是在说万魔渊的事情?但我早就给你说过,你想解决万魔渊的事情,哪怕以身献祭……也至少要等到化神,这样你的元神才足够强大,能走上鬼修之路。” “现在你才金丹,你这么弱的元神,怎能做此事?还是说,你们是在外面碰见了什么事,你不得不死?”他眼神锐利,“我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和青凤门的人打交道,为什么不听?!” 苏胭垂着头听训,完全没有门主的威风。 魔灵躲在暗处咋舌,真没想到,她能被骂成这样。 风行烈越说越气,几乎气得捂住心口:“谁杀的你?” “我自己。”苏胭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不得不这样做。” “……”风行烈可能要被她气死,好啊,现在连仇人也找不到,他道:“陆明他们呢?” 他的一颗心掉落谷底:“也死了?” “这个没有,他们被困在一个地方,过段时间就能回来。”苏胭祈求道:“风叔叔,我知错了。我不该贪图青凤门万仙谷的好处,前往青凤门,更不该不告诉风叔叔就擅自做决定。” 她睫毛微颤,声音低落,魔灵暗骂她不要脸,用苦肉计。 风堂主长叹一声,险些老泪纵横:“我也知晓怪不了你,别人要请你入瓮,有的是办法,只是早晚的事儿而已。” 苕月门势弱,哪有势弱者真能靠计谋规避一切的?天大地大,拳头最大的道理,风堂主自然明白。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阴阳八卦鱼形玉佩:“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可以给你滋养魂体。南光虽然是鬼修,但你母亲爱护你之意极深,自你降生前,她就每旬为你存蓄魂力。” “你佩戴上她,就能离开万魔渊了。”风堂主不可谓不忧心。 他认为苏胭元神太弱,继续待在万魔渊只会被魔气侵蚀心智,最终彻底沦为魔煞之气的工具。但风堂主并不知晓,苏胭的道并不惧怕魔煞之气,反而很是喜欢。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偏离苕月门先祖设想的献祭轨道。 苏胭想了想,她随时可以再回万魔渊修炼,加之她现在的确需要滋养魂体,便接过这个玉佩。接过玉佩的瞬间,苏胭脑海中便出现玉佩的使用方法,她顿了顿,选择进入玉佩空间滋养身体。 然后,她实在挂心唐琛以复原的深塔机关,打算赚些灵石去完整复原机关。 唐琛以之前留给苏胭的机关笔记,完全没他临死前展现出的手法这么高超,果然,师父都不会轻易教会徒弟。 苏胭在玉佩内,操纵着玉佩往外飘去,看起来就像是青天白日的闹鬼,一个玉佩在空中孤零零的飘。风行烈嘴角抽搐,到底觉得死者为大,不和她计较,只护送着玉佩也就算了。 魔灵在万魔渊内恨不得抠脚趾,就这么走了?真的不带上他吗? 魔灵本身就是邪魔怨气生成,很爱搞事,不喜孤独。好不容易有个苏胭和他一块儿被困在万魔渊,现在她说走就走? 可惜他又没法出去,只能干着急,打算等苏胭下次回来时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让她带他出去。 另一边,东仙州海域。 东仙州世家的队伍浩浩荡荡,全部前往南宁州。 谢琅百无聊赖坐在飞舟前:“族兄,你说苏胭在不在苕月门?这次我们去万魔渊,她不会收我们灵石吧?” 谢琅可还记得当初苏胭说请他们友情参观万魔渊,打个八折的事儿。 谢和璧无动于衷,面寒如月:“不知。”他毫无兴趣,漠然望了一眼云端,回去修炼。 虚空兽暗中忧心,这次……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遗光偏偏忘了苏胭,哪怕他问他深塔内的细节,虚空兽告知了他苏胭的存在,也明里暗里告知过他,他曾经心系苏胭,他还是没有记起曾经炙热的情愫。 如今,万道府尊在整个修真界真君们的围剿下消失,遍寻不着,万道仙府也短暂关闭。 东仙州圣物发出预警,苕月门的万魔渊……便是彻底解决吞噬道种之事的关键。所以,世家宗门才浩浩荡荡前往苕月门。 虚空兽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忘记一个并未明确回应过自己的人,好还是不好? 它秉承着谢和璧应该有知情权,踱步上前:“遗光,你还没想起来吗?那位苏门主,在当初说请你参观万魔渊,你很……心悦她。” “是吗?”谢和璧道:“或许我另有目的。” 谢和璧不会骗虚空兽,他此时忘记一切,只真切认为自己或许另有目的,听谢琅说,那位苏门主是个极爱黄白之物、特立独行的人,谢和璧不觉得自己会主动和这种人打交道。 特立独行,意味着麻烦。 虚空兽张了张嘴,心说你当初要是另有目的,它能把自己头给吃了。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很清晰,想和人家成婚罢了。 第97章 ◎忘怀◎ 南宁州。 闹市上行人如织, 南宁州不如东仙州、中神州富裕,这里民风彪悍,几个大宗也亦正亦邪, 闹市上妖修、人修摩肩接踵。 一名妖修小孩儿耷拉着尾巴,牵着阿娘的手, 可怜兮兮地想要摊上的风车玩具。她的阿娘是个务实的妖修, 一抓小妖的手,让她安分一些。 与其买点没用的风车玩具,倒不如攒下灵石来买些防身的法宝,不然孤儿寡母的,在这世道可艰难。 可小妖半大的年纪, 什么也不懂, 揪着阿娘的衣服就是要, 那风车玩具上用透明各色的珠子穿成帘, 顺着风被摆动得叮叮当当, 晃花人眼。 “阿娘,要……要。” 她阿娘虎了脸:“要什么要, 阿娘不是告诉过你, 在外要小心谨慎吗?小心那个扒人皮、吃人心的杀手来杀你。” 以往,小妖会害怕,但现在青天白日, 她咽了咽唾沫:“阿娘,现在是白天,不会有人来吃小孩儿。” 阿娘继续吓唬她:“那个杀手当初杀妖时, 就是在集市上, 把妖皮、妖心、妖骨都称出来卖了, 像你这样大的小妖, 还不够她一口吃的。” 这下,那小妖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再不闹着要风车玩具。那位阿娘又心疼起来,抱着她哄。 一旁的摊主都笑呵呵看着这对母女。 苏胭打着自己炼制的机关伞,隔绝阳气,避免损害魂体。一到这里,她就听到那只妖讲她曾经的“丰功伟绩”,苏胭没有一点尴尬。 流言向来如此。 她当初只是要一点灵石,但传到外面,就成了她天生变态。 苏胭容貌绝俗,乍眼一看温柔又清冷,仔细看时,却发现她赫然是劲装武者的装束,加之她现在是魂体,让人误以为是鬼修,惹来不少目光。 小妖仍然在哭,哄也哄不好,苏胭瞥了眼小摊贩旁边的风车玩具,估价不超过三灵石。 她走过去,拿出一个蚱蜢小机关:“给你。” 小妖看到递到眼前的蚱蜢,差点忘了哭泣,阿娘不好意思:“不用不用,这孩子就是皮实,不用费您的东西,多贵啊。” 还好,草编的,一点也不贵,贵了苏胭就得收钱了。 那小妖看她是真心想给,本来很想要,可又怕阿娘生气,眨巴着眼睛:“不、不要,我喜欢亮晶晶的。” “喜欢亮晶晶的?那如果,我的蚱蜢会动呢?”苏胭拨动蚱蜢上的机关,整只碧绿的蚱蜢就像活了一般,挥舞着镰刀,跳来跳去,还会使一些刀法。 那小妖从没玩伴,双眼跟着蚱蜢,眼睛都不舍得挪动。 苏胭道:“给你了。”她沉黑的双眸盯着小妖,“你阿娘说得对也不对,像你这样的小妖,在这世道行走的确艰难。但是,面对艰难的办法不是缩减自己的欲//望,而是用一切手段,满足自己的欲//望。” 小妖呆呆地看着她:“可是,阿娘说……忍一忍。” “忍吗?”苏胭给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或许只需要一席安身立命的天地,但别人会要你的命。别人的胃口从不会因为你的忍让而缩减,比起忍让两个字,蛰伏或许更适合你。” 小妖懵懵懂懂,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她心中滋生,忍让和蛰伏有什么区别? 小妖的阿娘有些着急,觉得苏胭不该给她的孩子说这些,可又担心苏胭是什么大宗门弟子,不敢直言,急得在一旁咬唇。 苏胭朝她微微颔首:“打扰了。” 这位母女是妖修中少见的花草成妖,用来入药最好不过。当初苏胭在杜若的医馆帮忙时,杜若便说有的医修为了追求药材年份,取得更好的救治效果,会抓已成妖修的植物妖来入药。 杜若重重地捣药:“他们自己学艺不精,才事事都怪药材不好,一个药材年份不足,不知用另外的药材提它的药性。他们总是去抓别的妖,难道要救一个人的生命,就必须牺牲另外几只妖的性命?” “这样,医修到底成了杀人的还是救人的?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许是和杜若相处久了,苏胭这才对那小妖多了几句嘴。 她面临的注定是攻伐杀机,她的母亲温和善良,带着她风尘仆仆,若遵循她母亲的教导,苏胭很容易就能想到她们会再遭遇什么。 苏胭退开几步,那对妖修母女渐渐走远了,小妖不舍地回头,似懂非懂地看她。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99节 喧哗的闹市忽而寂静,南宁州上空出现巨大的阴霾,一艘飞舟由远及近,仙乐阵阵。 “苏门主,别来无恙啊!”谢琅趴在飞舟栏杆上,朝苏胭挥手。见苏胭回望,谢琅笑了笑,踏上栏杆飞下此地,十分飘然。 “谢琅,你来这里做什么?”苏胭问。 同时,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飞舟的目光,谢琅如今面色红润、意气风发,说明谢和璧已经无事。否则,谢家人不会是这个状态。 谢琅笑弯了眼:“来找你啊。” “什么意思?” 谢琅没什么朋友,自己修因果道也避着和旁人接触,但他性子又跳脱,所以一有了朋友,便没个分寸,谢琅笑嘻嘻要对苏胭勾肩搭背:“你还没听说?世家联盟给苕月门发了函啊。” 上方的飞舟处多了一个人。 谢和璧站在白云中间,身旁跟着虚空兽,高空的风吹得他衣袍猎猎,谢和璧听见了谢琅喜悦叫的那声苏门主,他们此次前来,要和苕月门打交道,谢和璧偏偏对苏胭毫无印象,故此,谢和璧站在这里,似乎想看看苏胭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自然也看到了谢琅自来熟地去搭苏胭肩膀。 虚空兽非常不快,都这么久了,虚空兽已经把苏胭当成谢和璧未来的妻子,怎么能见谢琅这么过分。虚空兽愤愤不平,却见谢和璧心如止水,什么反应也没有。 “遗光,他……”虚空兽含着不满开口。 谢和璧说:“不必再言。” “你无非是想对我说,我曾对那位苏门主有情谊。”谢和璧言,“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并不认为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我既能忘记,便说明本就不重要。既然我再无此念,就不用提起,免得多生事端。” 谢和璧并没成家、坠入情网的心思。 虚空兽快裂开了,现在遗光好了,它快分裂了,不知怎么面对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 “不过,我有一事要问你。”谢和璧眸中萦绕清风,又有点点为难,“当初我和她,是否有过过密的关系?” 谢和璧检查了身体,他仍然是纯阳之身,说明没和苏胭做过于亲密的事。但是,谢和璧的教养又告诉他,还有许多过密的事情,并不一定要做到最后一步。 如果有这种关系存在,谢和璧便会为难,不知如何处理和苏胭的关系。 虚空兽心也灰了一大半,诚实道:“哪儿有什么过密的关系,她不拿刀砍你就不错了。”虚空兽湛蓝的眼眸满是忧愁,人族的情爱,就这么虚无缥缈吗? 之前还爱得要死要活,现在只是失去了记忆,就没有一点心动? 谢和璧倒是罕见一愣,似乎并未想过在之前苏胭也不喜欢他这种操作。 但他仍浅浅颔首:“既然如此,正好。” “叫飞舟停在驿馆,我们走路去拜谒苕月门为佳。”说完,谢和璧纵身一跃,自空中落入地面。他本不想见苏胭,但如若碰见这位苕月门主也不去相见,今后如何谈论万魔渊之事? 谢琅正舌灿莲花给苏胭讲,世家和宗门如何用圣物逼退万道府尊,那一战如何令天地失色,其中狐鬼王又起了何等作用。 他讲得高兴,眉开眼笑:“当初苏门主还说给我和族兄低价观赏万魔渊,今日苏门主可不要食言。” “当然不会,但其余事,我需要想想。” 苏胭回答完谢琅,关切询问谢和璧:“你的伤好些没?”她仍然用熟稔的语气,谢和璧道:“已无大碍,多谢苏门主。” 苏门主三字,让苏胭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从生疏的三字中开始警示谢和璧现在的不同,谢和璧今日的确有很大不同,最直观的感受是,苏胭并未感受到谢和璧以往对她的那种温柔宽和。 天光山色下,谢和璧问:“魂体?听殊说,苏门主死遁离开万仙谷,也幸得苏门主指点,我们才有幸逃出生天。” 苏胭眼中的惊讶渐渐散开。 虚空兽眸光闪烁,低头补充一句:“遗光他……” 苏胭接过虚空兽的话:“神识受损,忘却一些东西?”苏胭把心底那点讶然压下去,谢和璧很聪明,他的第一句话就不失礼数地告知她,现在他忘记很多事。 今日非昨日,昨日不可留。 谢和璧聪明、疏离到这种地步,苏胭哪里不懂,他对忘却的记忆并无留恋,这样说话也是提醒她。他可真是面面俱到。 苏胭握伞的手紧了一瞬,虚空兽道:“是。” 它不敢看苏胭的脸色,苏胭却很快恢复平静:“谢道友机警睿智,哪怕失去一些记忆,想来也无伤大雅,会很快恢复。” 这就是完全的客套话了。 谢琅脑子缺根筋,一拍苏胭的肩膀:“族兄只是忘怀了苏门主,但是咱们本就是朋友,朋友之情,喝杯酒也就回来了。” 苏胭淡淡蹙眉,刚才她居然没避开谢琅搭肩,不知是谢琅修为进益,还是刚才谢和璧对她的影响如此大。 谢和璧则没对谢琅的举动有任何异议。他好似不再有那种莫名的醋意。 作者有话说: 被封了一周多,天天下班后还做核酸、抢菜,分身乏术的感觉,导致最近更新时间不定,抱歉 第98章 ◎在意◎ 浓云翻滚, 乌云悄悄遮蔽天日,似乎天要下雨了。 谢琅像一朵向日葵,对周遭发生的暗潮涌动无知无觉, 搭着苏胭的肩膀笑得像菊花。谢和璧则宛如阴雨天中的一缕翠色,雨后初霁的松竹, 是冷的。 苏胭眉眼间慢慢漾出一抹笑意。 幸好, 这样也挺好的,谢和璧的感情收得好快。想想也是,修士的宿命是孤独,一家亲如苕月门,风堂主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在独自修炼。当初的谢和璧鬼迷心窍, 神智不清, 现在他能够理智判断得失。 还不错, 苏胭暗道, 幸好差了那么一点点, 否则…… 苏胭执伞退开:“我知道了,你们如果是为了万魔渊的事情, 请去苕月门再谈。我最近犯了一个大错, 被堂主看得很紧,万魔渊的事我不会独自做决定。” 机关伞的伞帘唰地垂下,几条精铁流苏罩住苏胭的脸, 她慢慢走入雨水钟,朝后挥手:“今天我有其他事,拒绝履行苕月门门主的责任。” 她手一扬, 一个巨大的草编机关越变越大, 外形和酒楼之灵类似。 苏胭从机关脚下朝上飞跃, 足尖点到机关身上借力, 站到它的肩膀上,手中伞帘噼里啪啦作响,把闹市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苏胭道:“卖东西咯!万仙谷第一手资料、妖兽骸骨经络、万道仙府神龙第一手资料,先到先得。” “骗人的吧?万仙谷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只有大宗门才知道。万道仙府神龙之事,据说也只有东仙州谢和璧还有苕月门主才知道。” 苏胭好脾气道:“有没有想过,我就是那个苕月门主?” 她现在性格完全没之前那么尖锐古怪,以往苏胭卖东西,也不大搭理别人过多的问话。现在,她整个人却像平和许多一样,一切锋芒潮涌收敛在眼内,像深蓝的海洋,一望无垠。 她在草编机关人脖子上按了一下,这个草编机关人眼睛一闪,张开嘴喷出火焰,吓了其余人一跳。 苏胭微笑:“现在信了吗?” 草编的机关人五行属木,在五行中火木相克,一般五行机关都遵循此理,比如木制的机关攻击手段也大多是木,唐琛以的铜皮机关阵五行属金,则以刀剑之法御敌。 只有那些极强、极顶尖的机关术师才会闲得蛋疼,以相克五行制造机关。 苏胭露了这一手,众人就信了她九成,哄抢着要买万仙谷的信息。 现在青凤门内乱,万道仙府群龙无首,许多修士都联合起来去万仙谷、万道仙府寻宝。可这两个地方的信息一直捂得死死的。 苏胭把早默写好的信息写在价格一灵石不到的玉简上,再以一千灵石一份的价格卖出去。草编机关人身上还插着许多实用的小机关阵,从万仙谷搜罗来的符篆残纹、残缺法宝。 这些东西一卖出去就是天价。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知道苏胭曾经做过杀手行当,以暗语要买她杀人的人。 苏胭忙得热火朝天,谢琅看得差点眼睛脱窗,谢琅身为谢家子弟,自然也富裕,但他想想,换做他,估计没那么快赚灵石的本事。 谢琅咋舌:“早知她这么会赚灵石,族兄你当时就不该以一万多灵石坐她的飞舟。” 这也太赚了吧! “一万多灵石坐飞舟?”谢和璧没有这个记忆,“多远的路程?” “很短很短,你花了超几倍的价格。”谢琅想想都戚戚然。谢和璧沉默,无法想象这是当初自己做的事。 谢琅摸摸鼻子,忽然蹿出去,谢和璧一把拉住他:“你做什么?” “不行,我得去朝她学学。过段时间我就要去游历了,我爹也不会给我太多灵石,我还是得自己赚。”谢琅说完就叫了声苏门主,厚脸皮挤上去,贤惠地在苏胭跟前帮忙、偷师。 虚空兽气得眼睛都红了。 谢琅…… 虚空兽看见这种画面就来气,谢琅能不能不要和苏胭挨这么久,虚空兽完全接受不了,一甩尾巴,就要跟上去。 谢和璧道:“你又去做什么?你不需要赚取灵石。” 虚空兽气冲冲回头:“遗光,你不要管我,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去把谢琅揪出来!” 虚空兽同谢和璧并肩作战这么久,没人比它更懂当初谢和璧有多么真挚,那根本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感情,遗光现在只是没了记忆,他理智地觉得修士不该有软肋,才那么决绝。 但等之后,他一定会后悔。 虚空兽就要扑过去,撞在无形的气墙上,谢和璧道:“走了。” 他转身离开,谢和璧面沉如水,他其实无法忽视刚才看见谢琅和苏胭接近时,心里的不快。但谢和璧告诉自己,也许是虚空兽一直向他提苏胭的不同,无形中暗示了他。 这只是他被虚空兽影响,算不得什么。 谢和璧头也不回地离开,徒留虚空兽唉声叹气,转了几圈后,无奈地跟着谢和璧一块儿离开。 翌日。 苕月门来了各色人物,风堂主神色肃穆,为首的名叫谢安华,是谢和璧、谢琅的二叔。 拜谒的礼物堆得满满当当,都快放不下了,但风堂主脸上一点笑意没有,苏胭坐在主座,但很显然,因为浪到差点使得苕月门全军覆没,她现在没有话语权。 谢安华并未因苕月门的弱势而轻看他们:“……事情便是如此,自万道府尊遁逃后,圣物预警,彻底解决此事的办法就在万魔渊内。” 苏景云制造出万魔渊,不可能只为了制约万仙谷。 东仙州的圣物,就和韩展言会魅道演化差不多,也是一种预示的道,只是比韩展言强太多了。 风堂主冷冰冰道:“是吗?那个什么圣物许久不用,也未必准了。要本君说,诛杀狼子野心者,该集天下修士之力,把虚无缥缈的希望放在一个地方,真是贻笑大方。” 除开谢安华外,其余世家宗门也派了人来。 一名修士道:“你怎么如此说话?我们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远奔而来,你以为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 他说话毫不客气,谢安华连忙让他客气一些,风堂主冷笑:“你也不必再装,你们这些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手段,当本君没有领教过吗?” 早在老门主夫妇死时,风堂主就领教够了。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0节 那时也是一拨人逼上梁山喊打喊杀,一拨人让他识时务为俊杰,这种伎俩,风堂主烂熟于心。 当初苕月门保全下来就是因为万魔渊不可控,现在,这些人要解决万魔渊之事,相当于要把苕月门的爪牙抽走。风堂主岂能见容? 眼见着态势要升级,黑刀门门主黑权和他的独子黑玄过来。 黑权雄赳赳气昂昂:“本君还以为是怎么一回事儿!原来是万魔渊啊……”黑权道,“万魔渊是个有进无出的地儿,诸位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黑权领着黑玄,站到风堂主身侧去。 风堂主神色稍缓,今日的事,他并未通知黑刀门,没想到黑权居然会来,说起来,黑刀门苕月门已经许久不睦。 苏胭像一个吉祥物一样坐在门主宝座上,没一个人重视她。 大家都默认苕月门的实际话事人是风堂主,苏胭也并不想反驳。她只是觉得黑玄的爹还挺靠得住。 苕月门如果失去万魔渊,会很轻易被瓜分。而黑刀门应该不想要一个更为强大的邻居。 谢安华见风堂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苦口婆心问苏胭:“苏门主又如何想?苏门主在万仙谷内做了那样的事,若万道府尊不被彻底诛杀,届时,第一个被报复的应该是苏门主。” 苏胭道:“哦。” “我已经死得不能更透,我没有太多想法。” 谢安华:…… 风堂主愤怒道:“你不必拿门主来压我,她年纪轻轻,能懂什么!她不懂你们的用心,我还能不懂?你们做的事或许真是从天下出发,但对我们苕月门来说百害无一利,我们不会同意!” “你们人多势众,真要逼迫,我们也没太多办法,只能释放所有魔煞气息和诸位同归于尽了。” 谢安华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他打交道的没有风堂主这类光脚不怕穿鞋的人,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只有谢和璧微微敛眸,风堂主说她年纪轻轻懂什么? 可谢和璧倒觉得,这里真正的话事人是苏胭。 世家联盟的人碰了一鼻子灰,他们来前倒也做过预设,知道苕月门不会一来就答应。他们虽然遗憾,但也能先下山去筹谋。 苏胭独自去后山修炼。 树梢摇晃,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苏胭道:“直接出来,你还没长大吗?黑玄。” 黑玄从树上跳下来,满眼质问:“我还没说你呢,苏胭,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苏胭躺在地上仰头,黑玄俯视着她。 “当初进万仙谷,说好的互相关照,你到哪儿去了?”黑玄瞥她的状态,“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爹说了,虽然苕月门个个脾气古怪,但是我们不能容忍一只老虎睡在我们身侧,你们现在就挺好的。”黑玄眼睛飘忽,“我和我爹想法一样。” 要是以前,苏胭也许会生气,但现在只道:“想关心我不用拐弯抹角。” “你运气不错,没去万仙谷里面那座深塔。”苏胭道,“要是你去了,就能见到我是如何大杀四方,成功挫败别人的阴谋。” 黑玄:…… 可要点脸吧。 他抓抓脸,到底现在苏胭连实体都没有,他也不好意思和之前一样对她。黑玄道:“反正最近小心一点,世家联盟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我爹担心他们用强。” “不会的。”苏胭卧看满天星光,“你没见来了个谢和璧?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先搜集万魔渊的信息,有了准备后,再出手,到时候苕月门拒绝与否都不重要。” 谢和璧就像一把□□。 谢和璧、谢安华:…… 谢安华眼中有心惊,他这次用了仙阶法宝,才险险骗过风堂主。哪怕如此,现在他也如履薄冰,生怕惊动风堂主,引得他过来。 可没想到,苏胭根本没发现他们,却能道出他们的真实想法。 谢和璧在星光下看向苏胭的方向。她躺在地上,魂体很淡,淡得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黑玄道:“常言先礼后兵,他们明着称一句世家,原来已经想好这样的糟污手段?” “世家的意思是,彬彬有礼杀死你就叫世家。”苏胭回,“我虽然不算了解谢安华,但是我认识谢琅、谢和璧……他们十分执着,这次他们只扯了半天话就退下苕月门,便说明他们志不在谈判。” “执着?”黑玄凑过去,“当初我们在一艘飞舟上,他二人可全没来找我。苏胭,我早就想问了,你跟谢和璧什么关系?你们相处模式很奇怪。” 谢和璧、苏胭一凑到一块儿,基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却又不是太亲近。 谢安华诡异地望了眼谢和璧,谢和璧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胭顿了顿:“……现在来说,不熟。” 谢和璧下意识皱眉,谢安华忽然来了兴致:“怎么?你们原来其实很熟?” “还好。”谢和璧只道。 他失去记忆后,最担心的是曾和苏胭交往过密,若苏胭不接受现在的相处模式,他会很难办。可是,真见到苏胭配合他现在的行为后,谢和璧并无想象中的高兴。 黑玄、苏胭又说了会儿话,黑玄怕离开黑刀门太久被他爹收拾,夹着尾巴回去了。 谢安华的仙阶法宝也在此时出现问题,被万魔渊的魔气影响刹那,就是这一刹那的泄露气息,空中瞬间传来龙吟。 风堂主手持莲/火//枪,踏月而来:“什么宵小敢擅闯苕月门!” 第99章 ◎再度合作◎ 谢安华的仙阶法宝失效后, 他二人周身的结界褪去流光,流萤飞霜间,显现出这二人的模样。 苏胭好整以暇从地上起来, 谢和璧凝目在她指尖一瞬,苏胭指尖的黑气一闪而过。显而易见, 仙阶法宝的短暂失效和她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她怎么做到的? 这个疑惑在谢和璧心中浮现一瞬, 便被打断。风堂主自月下而来,直捣谢安华。风堂主的修为自然比不过谢安华,但谢安华并未轻敌,苕月门的资料一直在各个世家的案桌上。 这个宗门死的人多,但练成的人都有一打多的实力。说实话, 这些年间, 苕月门的衰落或多或少也有各方势力放任、增添火把的力量。 修真界能接受有人一枝独秀, 人力不可能斗得过天道, 再惊才绝艳的修士最后要么飞升、要么命陨, 阻拦不了大势。 但是,修真界绝不允许一个宗门能独领风骚, 过于强大。这样的宗门, 一定会招致其余世家宗门的围剿。 谢安华手持判官笔,在月下一踏,墨汁飞扬形成半弧度, 正挡在莲火//枪口上,他道:“风堂主,此乃一场误会, 我等原是要拜会……” 大地裂开, 一条火龙从地中飞起, 同莲火//枪上下夹击, 将谢安前后封住。 风堂主怒道:“谁听你们罗唣,鬼鬼祟祟不安好意。” 谢安华自知理亏,闭嘴迎战,但让谢和璧撤出战斗圈。风堂主倒也没拦,他做不出以大欺小的事情,何况,风堂主并非莽夫。今夜他不可能杀了谢安华、谢和璧。 但让他忍了这个气又是万万不能,他只能先打一场,出一口恶气。 风堂主道:“门主,看好这位谢家公子,别让他跑了。” “好。”苏胭拿好机关伞,她、风堂主都猜测今夜会有世家人前来,虽然不能杀了这些人,但可以把他们擒住。 谢安华有些着急,突破不了风堂主的壁垒。 苏胭把手中机关伞收起来,又再打开来,只是这一次机关伞内多了千丝万缕的丝线,她道:“谢和璧,虽然你修为比我高,但我建议你别轻举妄动。” “整个后山,埋伏满了我准备好的机关。”苏胭拨动丝线,谢和璧脚边即刻冒出轰天雷。 爆炸声响彻后山,谢和璧展开一个结界,岿然不动:“看来苏门主早有准备,满山机关,的确骇人。但看模样,这个轰天雷花费不菲,我想苏门主也不愿意整个后山的机关都被消耗?” “哟,观察挺仔细。”苏胭的确很心痛,一个轰天雷确实挺贵。 “昨日见到苏门主售卖一些东西,心有所感而已。”修士并不喜欢分享信息,万仙谷那么重要的信息都被她卖出去,足以说明她很贪婪,既然贪婪,就不会愿意有更多花费。 “然后呢?”苏胭微笑,“再是漫山机关,也不如你们二位值钱,猜猜谢家会出多少钱来赎你们?或者,你们也可以继续反抗,隔壁黑刀门听到动静,一定会通知所有人,届时你们二位私自来苕月门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我知道你们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若师出无名被抓,我想,不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场景。” 谢和璧听她面带微笑,却咄咄逼人,更是提前设下埋伏等待他们前来,不禁有些疑惑。 他当初真的表现得心悦她? 谢和璧现在仍然不觉得自己当初心悦苏胭,否则,他不会这么容易忘记。但连虚空兽都觉得他心悦她,谢和璧只能猜测,也许所谓的心悦,是他当时鬼迷心窍、用魍魉手段想进入万魔渊所做的恶事。 可是,苏胭如此敏锐机警,他怎么会对一个机警的人这么做? 以前种种,谢和璧想不通,他压下疑惑:“苏门主放心,本就是我和叔父有错在先,我并不会同苏门主动手。” 苏胭来了兴趣:“意思你要束手就擒?” “也不会。”谢和璧说。在夜风下,他青衣如玉树,一轮明月照耀,闪烁莲火//枪的光耀。 “我只是猜,苏门主不会选择一点小钱,做涸泽而渔的事情。”谢和璧脚下的轰天雷慢慢全部冒出来,绽开向日葵一样的形状,泛着金属的色泽。 “将我和叔父交出去,的确要么能拿到谢家的一笔灵石,要么,能让世家联盟进入不义之地,但这样的举动,就像是撕下恶狼脸上伪善的面具。失去面具后,恶狼只会更穷凶极恶。” 苕月门现在是绝对弱势,唯一的重要筹码是万魔渊的魔煞气息,但用了后,反噬深重。 其次,就是世家、宗门这些人还要脸,不想显得自己逼迫弱者,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而如果这个平衡被打破,世家、宗门就不会再看考虑形象。既然不义之师的名义已经坐实,他们只会更过分。 苏胭静静听谢和璧说话,然后道:“你还真实诚,以恶狼自居。” 她跃坐到高高的树上,远离地面风堂主的龙怒,苏胭现在是魂体,非常怕龙,哪怕只有龙的意她也很害怕。 离开地面后,她把机关伞搁在树上:“所以你说那么多,应该有能令双方满意的解决方案。” “我想听听苏门主的看法。”谢和璧道。 “我不喜欢出价,如你所见,苕月门筹码就这么点儿,没人会在底牌不够时出价。” 谢和璧颔首应是。他有些心惊于苏胭的冷漠,谢和璧常常被说个性冷漠,他也照单全收,并不认为别人诚恳的评价有错。但现在,他倒觉得这位嬉笑怒骂的苏门主比他更冷淡、不好接近。 他忘记了她,甚至暗示此事如此揭过,她这么快就认可这种行为。所作所为的确没有半点被遗忘的不快。 人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被遗弃在原地的,常常会因不甘而生出多余的心思,但苏胭连不甘、不适应都没有,可见真实性格的冷淡。 谢和璧道:“苏门主快人快语,我也不再藏匿。苏门主,解开万魔渊谜团一事,势在必行,无论世家、宗门背负怎样的骂名,我们都不会放弃。万道府尊比想象中难缠许多。” “而且……”他蹙眉,鲜有忧色,“当初万道府尊并未真到了惨败局面,其余人认为他是及时清醒,想捡回一条命,我却认为并非如此。” 苏胭道:“嗯?” 她没看见这个场面,只能听谢和璧讲讲。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1节 谢和璧道:“青凤门门主并未真正身死,他和万道府尊都想吞噬对方,万道府尊假装伤重逃逸,不如说是要这位放松警惕。” 苏胭深以为然。唐琛以的机关虽强,但并不是非死不可的局面。 生机有许多…… 比如,万仙谷里的食空虫,比如,无尽虚空之主这么想离开那个地方,苏一诺完全能和它进行点不可告人的合作。 无尽虚空之主想救下他,轻而易举。 苏胭道:“你说得对,继续。”她把机关伞中的丝线收起来,在树上坐着,树叶摇晃,她面无表情,和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谢和璧好似明白了,为什么冷淡者反倒引人瞩目,的确…… 苏胭轻抬眼皮,眸光如冷月:“有事说事。”都忘怀记忆了,这个目光倒有些像从前。 谢和璧迅速反应过来:“抱歉,解开万魔渊之谜,除掉万道府尊是必行之策。苏门主担心的则是万魔渊一旦被彻底祛除,苕月门的珍藏典籍将再无依凭可以保护,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想我们取一个折中的办法。” “说。” “我们并不会真正破坏万魔渊,我们也不会如此做,没人能够保证一击得手,如果我们失败,却失去了万魔渊这个依仗,岂不是笑话?苏门主应该知道,我所修之道特殊,而苏门主是最了解万魔渊的人,我想请苏门主同我合作,我们共同破解万魔渊之谜。” “给我一个理由。”苏胭说,“我吃软不吃硬。” 纵然是必行之策,但苏胭也不会轻易和人分享万魔渊的秘密,相当于把爪子放到别人手里。 谢和璧道:“万魔渊如同不可控的危险物,苕月门虽能靠他得以安宁,但是,并不是长久之举。苕月门拒绝解开万魔渊,也是因为如今苕月门无法真正立足,如果我说,我可以让苏门主、风堂主以及其余苕月门弟子全部修为进阶,靠自己就能立足?” 苏胭腰杆一下挺直,眼睛变亮。 谢和璧见惯她今晚冷淡不可一世的表情,忽然见到这么活泼的一面,下意识愣住——也许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他今夜太容易被牵着走,为别人神色而心喜。 “苏门主这是?” “抱歉,听到一笔了不得的数目,喜悦难以抑制。”苏胭道,“你应该知道苕月门功法的特殊之处。” “知晓,改造筋络骨骼,全部服从于自己所修之道。”堪称人形兵器。 需要花费大量灵石。 苏胭有些怀疑:“你拿得出这么多灵石吗?你能承诺让我们修到什么境地?” “自然能。”谢和璧道,“何况,同你们交好对谢家百利无一害。风堂主如今已是化神,往后的境界难以预估,我不敢夸口,只能说,一切灵石足以供应。苏门主你天资绝顶,如你想要尽快堆砌境界,不管其他,可以达到化神巅峰,其余弟子稍差你一线。但我想,你不愿意如此做。” 苏胭当然不愿意,修道又不是吃饭,比谁吃得快。 扎实,最为重要。 否则境界提升,心境没提升,只是祸端。 她大概能理解谢和璧到底能出怎样的价格了:“你不过是元婴,化神之类的话,倒是张口就来。” “也许,我不修至化神,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苏胭哈哈大笑,从树上跳下来:“你的话算数我们就能签订契约了,另外,我要多加一条要求:我和你一起破解万魔渊,你需要立刻全权助我修道,否则万魔渊被破后,只有风堂主一人,我很难信任别人。” 她眼中满是野望:“我看上你的道很久了。” 太上玄微道了解天下之道,苏胭修天下之欲,道和欲密不可分,她需要太上玄微道作为辅助。更何况,谢和璧并非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剖析苏胭的道,苏胭如果不对他的道多一些了解,这也太亏了。 “荣幸之至。” 谢和璧回答,他也很酣畅淋漓,同苏胭交谈很对他的胃口,一点拖泥带水都不会有。 虚空兽在暗空间默默难受,这两人又要搅合在一起了。 说是要忘记,又在一块儿,看他们之后如何收场,它这次保证一点都不插手,反复无常的人族,没有一点虚空兽族的坚定品质。 第100章 ◎平凡◎ 魔契签订完成后, 苏胭两手放在嘴边:“风叔叔,停手!” 风堂主本来蓄意要戳谢安华一道大口子,活活停手, 长眉一蹙:“门主,你又要做什么?” 谢安华这才得到一点喘息机会, 他身上的法袍全部烟熏火燎一般, 狼狈异常。 现在不是说话之机,苏胭想,否则风堂主知道她又把整个苕月门卖了,可能会不顾这两个人在场,把她挫骨扬灰。 苏胭寒潭一样的眼眸掬出甜蜜笑意:“我已经拿到赔偿了, 先停手吧, 再打下去耗费灵力不划算。” 风堂主也穷怕了, 毕竟他还欠着溯兰真君一笔巨款, 现在心有戚戚。 既然拿到赔偿了, 他也确实不能真对谢安华怎么样……风堂主倨傲收了莲火//枪,冷然道:“今夜放你们一马, 再有下次, 绝不能饶!” 谢安华挤出一个笑意:“二位雅量,是我们叨扰了。” 他飘然至谢和璧身边,小声嘀咕:“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谢和璧未回答, 他又面不改色道:“走吧。” 二人踏月而去,临走时,谢和璧回首望了一眼。 那位过于冷心冷情的女子此时笑意如花, 抱着风堂主的手臂说着什么, 风堂主吹胡子瞪眼, 却始终没有真正的责怪。 虚空兽在暗空间嘀咕:“这么不舍, 你就回去嘛,反正你现在失忆了,你可以借恢复记忆打听往事和她亲近。” 谢和璧没有回答,他不认为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可以被轻易触动,他本人也不会。 他觉得他的回眸只是隔着雾看花,那朵花据说曾经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他想看清楚些……而已。 苕月门。 苏胭直接被拎着耳朵拉去了存英阁,风堂主为了能接触到魂体,甚至特意在手上贴了符咒。 “你给我跪下。”他红着眼睛。 苏胭顺从跪在苏家祖宗牌位之前,风堂主已经听说了她同谢和璧达成的协议,风堂主咬牙切齿,几乎站立不稳:“当着先祖的面,你好好忏悔,门主,以往你再怎么胡闹,我都由着你,可是这次……是关系整个苕月门性命的大事。” 苏胭忏悔不动,她连苏景云的骸骨都给出去了,真要一桩桩一件件的忏悔,也实在忏悔不了这么多。 她平静道:“风叔叔想让我忏悔什么?” “万魔渊之事!”风堂主道,“万魔渊是我们唯一的依仗,一旦失去,我们……当初的苕月门如何凋落的?你真以为哪怕我们修为增强,我们就能顶住全天下人?他们不会愿意看到苕月门曾经的辉煌,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风叔叔的意思是,和他们死磕到底?抱住万魔渊这个依仗不撒手?”苏胭直接道,“他们不会放弃万魔渊,我们这个依仗也已经用老,想要真正寻到其余依仗,需要找其余路。” “否则,苕月门只会越来越没落。” 风堂主哪里不知这个道理:“可是万魔渊是当初老祖宗特意留在我们门内,一定有其余安排。我们苕月门世代守了它这么久,今朝就要和平地拱手和他人分享?” 他双目酸楚:“这样做,如何对得起老祖宗……” 苏胭没有一点儿感动的意思:“老祖宗有对得起我们吗?” 风堂主下意识就要叱责她不知大小,苏胭跪着,却脊背笔直:“万仙谷的仙憎恨着苕月门,狐鬼王憎恨着苕月门,连万道府尊都在实际上憎恨着苕月门,忌惮苕月门有能阻止他的东西。” “放眼望去,满目皆敌。他做下这些事时便知道对得住天下,却对不住后人,为什么还要我们后人戴着镣铐在名义上尊重他?”苏胭道,“光是活下去,我们就用尽全力。” 风堂主气得嘴唇哆嗦:“可没有他,也就没有今日的我们!” “我们还他的恩情得还不够多?风堂主你资质优异,哪怕不学苕月门功法,一样能够学有所成。你把大好的年华献给了苕月门,我一出生,父亲母亲就告诉我,随时要为万魔渊献出生命,我们付出得还不够多,一定要燃烧生命到最后一滴?” 风堂主手指哆嗦,苏胭的话让他心中着急,又不知如何反驳。 苏胭一掀衣袍,从地上站起来,平视风堂主:“风叔叔,往日的愚蠢不可再追,想在这个变革的时代活下去,我们必须做出改变。明日,会有数不尽的灵石运往苕月门,那是您应得的。哪怕您觉得我任性妄为,不愿与我为伍,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您拥有绝对自由的权利。” 苏胭将话说得非常死,没有一个机会能比这更好了。 因为万道府尊和苏一诺的外在逼迫,苕月门获得了空前谈判的资格。错过这个机会,就什么也没有了。 如果万道府尊、苏一诺中的任何一个人成功,天下倾覆,万魔渊也不会再有任何作用,如果没经过万魔渊,这二人就被联手灭杀,苕月门也逃脱不了干系。 这是最后的机会。 风堂主咬着牙:“你是说,我可以任意来去,不赞同你就可以离开苕月门吗!你想让我走?!” “你什么时候这么独断专行?”风堂主无比难受,好似看着长大的孩子出去了一圈后,就染上恶习。但转念一想,好似在门内时,她就有了这个苗头。 外面的世界没能让她收敛,反而让她更病态了。 “我并非此意。”苏胭道,“您不会走,也正因为您的包容,我此刻才敢这么无礼地和您说话。” “够了。”风堂主眼里闪烁晶莹,“你不必和我咬文嚼字,什么您啊您的,你是说这种话的人吗?” 他转过身去,维持威风凛凛的形象:“我和老门主没有让苕月门变得更好,也许,便是我们想法有误,反正不能更坏了,按你说的来吧。” 他提枪离开存英阁,最后回望这个在风雨中伫立多年的建筑。 它已经半死不活了这么多年,轰轰烈烈孤注一掷在烈火中死亡,也许,也是一种归宿。 苏胭在存英阁待了整整一夜。 她不断思考魔契中可能存在的漏洞。没有一个契约能够面面俱到,不给一丝钻空子的可能性,那样的契约不会通过。 比如魔契上苏胭没有写上苕月门全体弟子之类词汇,因为谢和璧如果别有用心,完全可以先杀几个苕月门弟子,留下一两个,这样他付出的东西最少,还迫使苏胭遵照魔契给她做事。 苏胭在上面写的是陆明等人的名字,所修之道,但如若谢和璧真寻一个同名同道的人来,也可以钻漏洞。 她心想,得让陆明他们加快速度回来,在魔契里录入自己的灵力识别身份。 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她现在是魂体,严格意义来说她死了。 所以哪怕之后谢和璧卸磨杀驴,先杀她,魔契大概率不会判定谢和璧违规。因为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死一次。 她必须要快点复活,凝聚实体。 可怎么复活,苏胭毫无头绪…… 她在这边独坐一夜,另一边,谢和璧也成功说服了谢安华。 谢安华冰冷地审视他:“我们谢家从不会做真正亏本的买卖。遗光,你确定你这样是出自大局考虑,而不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 “叔父,灵石、灵脉不过是身外之物。叔父应该知晓万魔渊意味着什么。” 谢安华痛快大笑,拍拍谢和璧的肩膀:“你做得很对。世人都看到我们世家的风光,却不知世家的艰难之处。抱璧行于闹市,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知多少人等着一个庞然大物的死去。” “我们有足够多的灵石、灵脉,我们又能使用这灵石灵脉得到更多,才是世家的好处。” 谢和璧淡然应是,却没有谢安华那种眼角眉梢的快意。 谢和璧并不喜欢这样的事,但生于谢家,这就是他担负的责任。他愿意承担这些责任,也仅是这些责任,其余事,半点不可能。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2节 谢安华颇为欣慰道:“你最适合执掌谢家,但你几次拒绝你父亲,你真的不考虑吗?我们深夜前往苕月门,也是你的想法。现在看来,你做得对,只有在那种情况下,双方才会真正有诚意详谈。” “叔父谬赞,但我意已决,叔父不必抬爱。” 谢安华虽遗憾,仍然算了。 第二日,不知谢安华、谢和璧用了何种手段,世家联盟和宗门的人未再咄咄逼人,谢和璧也命人星夜给了苏胭需要的灵石、灵矿。 “还会有一条灵脉牵过来,但工程浩大,哪怕有搬山填海之能,也要几日。”谢和璧正色,“最多三日,灵脉可以就位。” 谢和璧、苏胭二人虽然花花肠子不一样,但二人的确最想促成此事。 苏胭点点头,用魔煞之气贴贴自己的耳朵,谢和璧犹豫了会儿:“你的耳朵怎么了?” “差点被风堂主拧坏了。”苏胭打了个哈欠。 谢和璧唇角浅淡一勾,又迅速放平,“是否需要伤药,我可以提供。” “别。”苏胭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她现在悟了,她之前错了。 她就不应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次次接受谢和璧的示好,差点就真栽进去了。可见糖衣炮弹在哪儿都容易腐蚀人的心灵。 幸好,谢和璧这个脑袋坏得正是时候。 苏胭站起来:“既然东西都到位了,苕月门也有风堂主镇守,按照我们的契约内容,现在第一步是恢复我的实体。”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谢和璧对答如流:“去找鬼修、尸修一类和生死、魂魄有关的修士,再结合你自己的道,便能成事。” “那麻烦你一块儿,对了,天马上要下雨,我打我自己的机关伞没法分给你,你自己记得带伞。”别到时候说她抠门。 “在路上买一把,苏门主的机关伞拿着可会重?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替苏门主再买一把雨伞。” 二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朝烟雨里隐去了。 虚空兽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它掏出一个小本本,用毛笔笨拙地写上:《虚空兽入世生存手册——情感篇》 第一条:诚实忠贞高贵优雅的虚空兽应该远离情感反复的人族,他们总会在不该谈感情的时候谈感情,又总会在该谈感情时毫无征兆地计较利益得失。 虚空兽一边写,一边偷偷打量谢和璧、苏胭。 它忽然觉得还挺顺眼,如果当初遗光不吓到苏胭,也许他们一开始就是类似的相处方式。从轰轰烈烈鲜花着锦的相识走到如今的平凡相处,他们还能心动吗? 第101章 ◎狗都看不起我◎ 南宁州青山烟雨, 晨光熹微,朦胧的山色好似世外桃源,掩盖了修真界的杀机。 谢和璧执一柄竹骨的油纸伞, 用浅笔在伞面绘了紫色丁香。这是一柄极大的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罩住二人。 谢和璧将伞骨倾斜, 朝苏胭那半边多覆盖一些去, 细密的雨丝落满他半边肩膀,他道:“苏门主,还要找多久?” 不是来找尸修、鬼修的吗? 苏胭前后看了几丛竹子,又到一个小土堆那里踩了几脚,整个行为的确看似摸不着头脑。 苏胭道:“南宁州没有鬼修门派, 只有一对尸修、鬼修毗邻而居, 他们行踪诡秘, 喜欢藏匿踪迹。”苏胭是在找他们的藏身之所, 但是这两人手段加在一起太鬼魅了, 泛着鬼气,并非阵法机关手段可循。 谢和璧见她找得焦乱, 便道:“若不然, 谢家也有鬼道类的真君,我修书一封,奉请他们过来?” 苏胭短暂一顿:“不用了, 太麻烦。” 谢和璧也没再劝,他和苏胭都心知肚明,不是麻不麻烦的事, 而是苏胭不会选择谢家的真君, 她不信任。 苏胭忽然看到了什么, 蹲下去刨土, 泥土簌簌落下……露出一个地道。 看着这个朴实无华的地道,谢和璧、苏胭齐齐沉默。 对机关师来说,最朴实有用的藏匿术就是什么五行也不用,挖个最朴素的地道? 苏胭悠悠道:“这是在防我。” “也许。”谢和璧揶揄,“你拿过他们的灵石?” 苏胭一脸黑线:“幽默得很好,下次别这么幽默了。” 确实,上次她卖了一个机关给他们,结果他们不会用,直接暴力拆解,三天就坏了,找她退钱……笑死,她当然不会退钱,维修维修就还给他们了,再附赠一份说明书,谁想到两位大能愣是看不懂。 谢和璧笑了笑,没再继续打趣。 苏胭招呼他一起钻进地道之中,嘟囔:“早知如此,我刚才直接放神识探路。”这倒是一句空话,随意放神识很危险,若被人攻击,下场比谢和璧严重得动。 穿过这条地道,行过宽广的河流,最后,苏胭、谢和璧见到正确的亮光时,起码已经翻越了五个山头。 二人身上都落满山灰,苏胭扬声:“越前辈、慕容前辈,晚辈苏胭前来拜谒。” 无人说话。 苏胭眼皮跳了跳:“晚辈带来了新的机关。” 无人应答,只有一句狗叫,听那声愤怒的狗叫,苏胭甚至感受到了鄙夷。 她颇觉玄幻:“现在就连狗都瞧不起我?” 谢和璧虽不忍打击她,仍然实话实说:“或许是狗主人的授意。” 苏胭暗自咬牙:“这次又没说收他们钱!” 明明只是小声一句话,被风一送,下一刻,一男一女快活爽朗的笑声远远传过来。 “这不是苏妹子吗?今日怎么过来了?” “苏门主来就来吧,还带东西来,真是,我们两个山野闲人也没什么准备的,真是失礼了。”一男一女相携走来,宛如神仙璧人,仙风道骨,将这一方山色衬得多了些灵巧秀丽。 越前辈放眼一看,苏胭、谢和璧手中空空,他关切道:“二位带的什么机关来啊?若太贵重,我们可不敢收。” 苏胭、谢和璧:…… 那你倒是把脸上的馋给收一收啊。 苏胭以眼神示意谢和璧,懂她为什么要他们的灵石了吗?谢和璧温和回眸,懂了。 苏胭轻咳一声:“只是一个小机关而已,但用来招揽阴魂,应该不错。” 越前辈眼睛一亮:“哦?能招揽阴魂的法宝,大都有伤天和,比如涂抹尸油一类。不知苏门主的机关,用的是什么方法?” “自然不是涂抹尸油的法子。”苏胭微笑,她是魂体,没法理理自己身上的灰,便帮谢和璧拍拍袖子上的灰尘:“越前辈刚才的地道陷阱做得不错。” 越前辈这才假装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看我这脑子,贵客来临,居然不请进屋内一叙,真是该打该打。” 他眯眼:“这位是?” “东仙州谢和璧。” “哦,我听过你的名字,少年英杰,未来剑仙啊。”越前辈说着,却并无太多结交的意思,他和慕容待在这里,就是闭门只想修道的意思,那些风云际会,他们都不想插手。 谢和璧谦虚回应,那位慕容前辈则一脸不快,她快人快语:“苏妹子,你可真不道地,只给这个老不死的带机关,那我呢?” 苏胭道:“自然也有前辈您的,越前辈是鬼修,需要招魂的机关。您是尸修,需要的是管理尸体的机关,我都准备好了。” 慕容前辈这才高兴,得意地斜了眼越前辈。 照苏胭之前和他们认识的情况来看,那位越前辈大概会不快了,但这次越前辈只是讪讪,把苏胭、谢和璧二人请到林间小屋。 苏胭原本不解,待见到越前辈衣袖上的纹路和慕容前辈衣袖上的纹路成套后,恍然大悟。 “看来我这两套机关注定不能收钱了,要给二位做新婚贺礼?”苏胭诚挚祝福,修士本就孤独,鬼修、尸修被大多数修士所害怕,两人在一起结伴而行,倒也不失为好事。 慕容前辈脸颊微红,又立马道:“凑活而已。” 这次,得意的人换了越前辈,他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胭:…… 谢谢,狗粮差不多就行了。 这二位前辈没什么别的爱好,不好权不好利,只喜欢机关。他们喜欢机关,却也不是研究机关,而是喜欢泛着银色光泽的机关,外形一定要好。 苏胭暗中觉得,他们只是觉得机关好看、好玩儿 苏胭也不拖延时间,把带好的机关拿出来:“第一个机关是越前辈的,乃是用机关改了阴阳平衡,聚集阴气,自然而然招揽魂魄。而且机关长久运行,比法宝的消耗少的多。” “第二个机关是慕容前辈的,可以在尸体耳后装上,慕容前辈控制一个尸体,就能控制一群尸体……”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机关都十分好看,银色光泽、机械气息,又冰冷、又富有线条感。两位前辈显然爱不释手,压根没看旁边苏胭写好的使用指南,就在那乱按乱试。 苏胭终于知道之前的机关是怎么三天就坏的了。 这要是普通乱按,她的机关能承受,可两位真君级别的修士乱按……是真的有点艰难。 苏胭连忙阻止:“二位可以看看使用指南。” 这二人又去看,苏胭这才慢悠悠道:“其实,晚辈来此,有一事相求。” 越前辈、慕容前辈纷纷放下东西,苏胭是个铁公鸡性格,能让她拔毛……必定是有事儿。 慕容前辈道:“你直说便是,只要不是太难,我们二位愿意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实不相瞒,二位可以看,我现在是魂体。”苏胭道,“我想求问二位,像我这样的状态,如何重生?” “我的师弟阴南光也是鬼修,但是他现在不在我左右,而且我之前和阴师弟探讨过,他目前只能做到召唤我……替我增加鬼修修为的事。我始终觉得,我是刀修,并不想从此变为鬼修,如果不出意外,我并不想选这条路。” “二位前辈鬼道大成,如能助我,我定有重谢。” 越前辈、慕容前辈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早发现苏胭是魂体,但她一点没表现得在意,他们还以为是她新型的修炼方式。 苕月门就喜欢整这些虚头巴脑、古里古怪的玩意儿,他们见怪不怪。 可现在,苏胭说想重生…… “谁杀的你?”慕容前辈问,“风行烈没杀上门去吗?” 苏胭苦笑:“是我自己短尾求生,但是对方修为远高于苏门主。二位也要小心,此人最爱窃取别人修道的道种,修为则是……飞仙。” “飞仙?!”慕容前辈一惊,立刻想到万仙谷。 她镇定下来:“看来我们是避世太久,不知外面世界的翻天覆地。” 慕容前辈看似不着调,实则十分果决:“既然如此,我和他的道,也成了别人想得的东西。苏妹子,万仙谷和你们苕月门渊源颇深,今日你的困局,我和他会尽力为你解决。”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3节 “但是重生之法……我们要好好想想。” 慕容前辈拉着越前辈进入里屋,两夫妻都是鬼道佼佼者,过滤千百种方案。 苏胭、谢和璧等在外面,看着门口的小机关滚来滚去,机械手臂拿着花洒,在浇一朵花。 苏胭有些焦虑,连这二位都要探讨这么久……若没有完全的重生之法,她能选择什么?可她心中一直隐隐觉得,此次是一次机缘。 谢和璧有意开解她的焦虑:“这里的确是一处世外仙境,这个机关也是你赠给他们的吗?” “几块灵石卖的。”苏胭道,“只会简单走路、浇花,其余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喜欢热闹。” “有人喜欢恒定,有人喜欢变革。”谢和璧说,“我听说,苕月门的功法之一是由心改造自己的身体,这次对于苏门主你来说,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苏胭顿时豁然开朗。 有时人只差点拨自己的一句话,她这些日子不愿轻易夺舍别人、轻易进入死者的身体,为的就是这一点。她原来的身体是天生刀脉,加上后天改造,又活活生出了五条刀脉。 她的身体已经足够强,可以说,苏胭很难找到和她匹配的身体。 她也一直不愿将就。 现在想来,原来她一直以来想的,是重生出一副令自己各方面都满意的躯体。由心改造,心也就是欲,正好契合她的魔神之道。 苏胭颇为激动,房门被猛地踹开。 慕容前辈走出来:“对!就是由心改造!” 她笑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和老头子想了无数办法,始终觉得差那么一丝,你的魂体如此强大,想要复生不是难事,难的是,什么才能匹配你曾经的身体。” 越前辈想说什么,眉宇间似乎有点心痛不舍,但慕容前辈一脸跃跃欲试,他想着这么多年和苏胭、苕月门的交情,还是罢了。 慕容前辈宛如春风拂面:“老头子有一个祖传的法宝,名为鬼气转生。顾名思义,能够把鬼气转为生气,只要有足够多的生气,苏妹子你,就能复生,复生出的身体还不是你想怎么捏造,就怎么捏造。” 第102章 ◎默契◎ 慕容前辈是尸修, 个性爽朗大方,拉着苏胭絮絮谈了许多。 她带着苏胭去看她炼化好的尸体,倾情推荐:“你的新身体可以参照参照这些来嘛, 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被刀砍一下都不带出血。” 慕容前辈热情地拆下一具尸体的胳膊, 拿给苏胭:“你看, 哪个胳膊腿儿坏了能直接拆卸下来,修好了再换上去。” 苏胭原本对尸体不敢兴趣,但主人热情邀请,她身为客人,也应景地抚摸一下尸体的胳膊:“不错, 灵活方便, 循环使用, 非常环保。” 谢和璧:…… 慕容前辈笑得合不拢嘴:“我是没你这个机缘, 不然我也把自己的身体改造成这个样子。” 说话间, 越前辈拿着祖传的法宝过来,郑重交给苏胭:“暂时交给你, 你用完记得还回来。”他叮嘱, “还有,我们家里还缺几样机关,就比如打水的……” 苏胭微笑倾听, 默记在心。 修士其实不需要打水的机关,但是,越前辈慕容前辈这里屋舍俨然, 如同农家, 他们更像隐居的夫妻, 种花赏月。 鬼气转生法宝能联通阴阳, 也远超于她机关的价格。 慕容前辈听不下去,揪着越前辈的耳朵:“你说什么呢,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含笑对苏胭道,“苏妹子,你快些回去吧。” 苏胭现在确实缺时间,笑着和他们道别。 那间农家小屋越来越远,远远的,苏胭听到两位前辈吵嘴的声音。 慕容前辈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儿?人家苏妹子虽然一堆缺点,但在真正的事儿上可从来没含糊短缺过你啥,你至于巴巴地要吗?” 越前辈犟嘴:“那可是鬼气转生!不比东仙州圣物差到哪儿去,要不是你,我能借出去吗?唉,你怎么还怪上我了?” 两人吵吵闹闹,不像翻云覆雨的修士,更像是寻常夫妻。 苏胭下意识微笑,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她凭空飞行,倒在这个紧张时刻有了短暂的心宁气静。 “修士之间,尔虞我诈,为利、为法宝相互背叛之事屡见不鲜。”苏胭张开手臂,感受难得的风,“如慕容前辈越前辈这般,并无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无血缘关系,还能一起相濡以沫、以诚相待之事,实在太少。” “纵然吵吵闹闹,但是,也不失和美。” 谢和璧一直跟在苏胭身畔,他很有分寸,属于苏胭这边的修士,他极少和他们交谈。以免引起她的警惕和不必要的误会。 现在离开慕容前辈居所,谢和璧再听她这般有感触,凝望她的面孔,忽然道:“你更认同吵吵闹闹的夫妻相处模式?” 苏胭被他一问:“倒也没有。” “也是,若是安静些的,会过于烦闷无趣。”谢和璧青袖卷动,别开脸去,高空的风忽然变大,卷动青袖扬上脸颊,隔开二人。 苏胭拧眉,她觉得谢和璧有些莫名其妙,同样漠然别开脸,看旁边的云朵。 尴尬的气氛蔓延在二人中间,谢和璧忽而道:“有人的道种被夺了。” 苏胭皱眉,道种被夺? 如今她已知的能夺取道种的人有苏一诺、万道府尊、明流真君、灵襄真君、钟语溪、赤雪。 赤雪已死得不能再死,也就是说,剩下的几个人中间,有人来了南宁州? 苏胭道:“去看看。” 两人同时飞往目的地,如今南宁州全是世家、宗门大能,哪怕是万道府尊亲至,也不会大张旗鼓。 山林中,一男一女两名修士死状凄惨。他们都是元婴巅峰修为,从残留的法宝来看,一个是水灵根法修,另一个则是符修。 他们的眉心都有一点红点,凑近了看,原来是被贯穿的孔洞,可以看到脑后的光亮。 谢和璧抓住那名男修的手,似乎在用他的神通窥探男子生前的道。 过了会儿后,谢和璧放下手,苏胭道:“是什么道?” “普通元婴巅峰的修士,对道种的定义不会太明晰。”谢和璧蹙眉,苏胭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沉重的神色,好奇询问:“怎么了?” “这是两粒未萌芽的道种,却已经打好了基石,也就是说,如果有大能拿到这两粒道种,大能可以催化出与之相似、威力更大、更能为他所用的道。” 苏胭也懂了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天下每个修士,都可能被吞噬。 修士从修道开始,就已经在环境、自身的影响下潜移默化地有了自己的道,只是有的人聪颖,能很快觉察,有的人稍显愚笨,要慢慢反应,但是,他们在道的起点上,都是公平的。 苏胭询问谢和璧:“之前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谢和璧对吞噬道种了解颇深,他之前监测过明流真君、万道府尊……经验丰富。 “未曾。”谢和璧说,“譬如明流真君,他曾拿的道种都是别人修好的道种,越成熟的道种,越为他所喜。因为他无法跨越到其余道、催生其他道种。” 如果明流真君、万道府尊等人早用这个方法,他们就不用捕猎高阶修士,直接选用低阶修士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修真界也早就变天了。 为什么?谢和璧总觉得自己漏了一点东西。 苏胭灵光一闪:“钟语溪!” 谢和璧望向她,眉头渐渐舒展开,如同苏胭复生的事情一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胭道:“明流真君多次胁迫钟语溪和别人交心、讨好别人,闻人侯为此为钟语溪几次鸣不平。就连钟语溪自身,也闷闷不乐。她的剑术在下降,没有一个剑客是靠讨好别人立足,明流真君让她动摇道心、失去自己的道都要讨好别人,只能佐证,明流真君能靠钟语溪拿到更大的好处。” 钟语溪是幽泗弱水体,水,本就包容万物、孕育万物,灵襄真君、赤雪都是水灵根修士。 苏胭道:“有没有可能,明流真君通过胁迫钟语溪和别人交心,就能用特殊手段拿到未萌芽的道种。钟语溪在之前来过南宁州,她对人和善,颇受喜爱。” 一切,都能对上了。 谢和璧颔首:“极有可能,若是万道府尊、苏一诺动手,不会选择元婴修士。” 谢和璧、苏胭将两人的尸体收至储物袋中,想回苕月门。 恰在此时,储物袋中的尸体忽然睁开眼,直挺挺站起来,朝苏胭背刺,发动袭击! 苏胭回首,她没了魔刀傍身,以机关伞挡住这具尸体的发难,这具尸体却猛然发出奇力,把苏胭抵得节节败退,撞在身后的大树上。 大树拦腰断裂,男尸也全然不顾谢和璧虎视眈眈,一门心思杀了苏胭。 他手指生出利爪,朝苏胭的喉咙这么一划……砰!男尸灰飞烟灭。 碎裂的尸块湮灭成粉,苏胭看到他身后的谢和璧,男尸、女尸尽被谢和璧诛杀。 苏胭哪儿有一点差点魂断的惊吓,揉了揉脖子:“确定了吗?是否是明流真君?” “是,明流真君之前吞噬过驭尸一道,刚才尸体的招式和出招习惯都是他,是他在操纵这些尸体,也足以说明,你的推断正确。” 谢和璧擦干净剑身,走过来把苏胭掉落在地的机关伞捡起来,擦干粉尘递给她:“可有被伤到?” “没有,我不至于弱到那种地步。”苏胭根本不怕。 无论是苏一诺还是明流真君,又或者说被胁迫的钟语溪,都是老江湖,怎可能会犯把吞噬过的尸体放在地上被人发现的蠢事?只能说明是钓鱼而已。 如果来的人不是苏胭、谢和璧,那也至少是知晓他们吞噬道种的人,杀了不亏。 若是苏胭、谢和璧,杀了就血赚。 苏胭撑开机关伞:“多谢那位真君的慷慨相赠了,是否说明,在他们杀人的优先级中,我高于通晓万道的你?因为我掌管万魔渊,也就是说,万魔渊的秘密,和我息息相关,缺我不可。” “对了,刚才多谢你出手。”苏胭口头谢过谢和璧,若非身旁的是谢和璧,她并不是很敢以自身做诱饵。 “何须言谢。”谢和璧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和这位苏门主,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和合拍,谢和璧背过身去:“苏门主曾经很信任我?” 第103章 ◎情之一字◎ 青雨落下, 淅淅沥沥如同牛毛,纷纷扬扬,不知不觉间冲刷干净血污, 留出一片翠色的天地。 苏胭原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谢和璧执著地站在她身前, 似乎定要问个分明。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苏胭道:“挺信任的。” 是,谢和璧敛眸,否则她不会在刚才拿自身做诱饵:“可我做得并不好。” 他先是忘记了和她的一切,再是暗示她,他们之间的曾经不需要记起, 其实这是一种薄情寡义的行为。谢和璧都自认为自己冷心冷情, 可苏胭仍然信任她。 苏胭先让他一块儿回苕月门, 两人一起飞至空中, 苏胭才道:“挺好的。”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4节 “你不必为那件事挂怀, 你我之间曾经的情愫并非你所想象中的那样。”苏胭眼中划过白云蓝天,悠然一片:“我都没说什么。” 谢和璧此时反倒不像之前拒绝虚空兽向他提起苏胭时的模样, 他执著追问:“我们曾经是什么模样?” “虚空兽没告诉你?” “感情之事, 无论冷暖,只有当事人知晓。”谢和璧说,“虚空兽是我的战斗伙伴, 但不是男女之情上的知音。” 虚空兽乍然听到谢和璧的侮辱,毫无形象一翻白眼。 苏胭也确实不想同谢和璧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说开对彼此都好。她道:“当初之事, 你我都有问题。” “起初是你孟浪不知礼数, 如同毛头小子, 伎俩生涩却又大胆。后来, 我的问题则更大一些。许是因为初见印象不好,我更无礼数,张牙舞爪,多亏了你并不和我计较。” 苏胭想到当初的岁月,她那时轻狂得多,浑身都是尖刺。 “我得了你的许多好,但我从未回报过。”苏胭说,她一点儿都不想美好地修饰自己,将自己曾经的做法暴露得一干二净。 说完后,她歪头,冲谢和璧道:“所以,忘了也好,我们俩之前是一团乱麻,何必留恋。” …… “苏门主真洒脱。”谢和璧淡淡说,但虚空兽曾同他有过契约,便于战斗时通晓心意。 虚空兽怎么不知此时谢和璧反而难受,他只是强撑着,死了都要把他那套世家风韵带到棺材板里去。 虚空兽暗说了一句自找,又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在上面写《虚空兽入世生存手册——情感篇》 第二条:如果碰见感情的事情时,可以多观望观望再下决定,免得后悔了又拉不下脸来。 “殊。” 虚空兽忽然被叫出来,它一到外面,便将不雅的白眼等全部祛除,只留下高洁优雅。 谢和璧道:“你在写什么?” 虚空兽:…… 它盖住自己的入世手册,散发着圣光询问:“遗光,怎么了?” 苏胭瞟了一眼最后几个字,暗道了一句闷骚。这世间难道大部分的宠物最后都会越来越像主人?连灵兽都不例外。 谢和璧现在心伤难愈,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悲伤,明明决定忘记了就不要再想起来的是他,现在看见她如此洒脱无情、因此难受的也是他。 短短几日,为何变化如此之大?还是说,当初他的忘记……也本身是受情感操控做出的选择? 情之一字,果然磨人。 谢和璧不想揭穿端着架子的虚空兽,拿出一封信给它:“把这个给我叔父。” 这封信里是明流真君来了南宁州的事,以及吞噬道种变化的事情。谢安华见了就会做出反应。 苏胭也去把此事告知风堂主,做好一切后,她就要进入万魔渊。 苏胭一进入万魔渊,鬼气转生法宝就闪烁光点,看来,鬼气转生……并不只能用鬼气,魔煞气息同样可以。 谢和璧无法抵御魔煞气息,不能跟着进入万魔渊,只能守在最外侧。 但苏胭为防转生出错,也没有进入万魔渊的最中心,而是在靠近边缘的一个地方。她探出一个头去,半边身子在万魔渊,只剩一个头探出去看望谢和璧。 谢和璧:? 挺古灵精怪的。 谢和璧现在不大高兴,仍然不想被苏胭发现,好像发现了他的情绪就击溃了一切坚持。 谢和璧道:“怎么了?” “你可以在这里守着,用你的一切去试图窥破万魔渊如何克制吞噬道种。”苏胭先做出允诺,“另外,如果你看见我复生失败的话,帮我聚一下魂魄。” 别到时候彻底魂飞魄散了。 谢和璧眸中乍然如宝剑开匣:“你不会如此,我会尽力助你。” 苏胭一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谢和璧转圜一句:“如有意外,我也会替你通知风堂主。” “那就多谢了。”苏胭乖巧点头,再缩回头。 谢和璧心中更伤,甚至有些愤怒,她是真的半点不在意,他一旦露出一点稍微过界的关心,她便不自在。他说一句客套话,她反而觉得稳定。 这样……难怪他要忘记。 无论心中如何滔天骇浪,谢和璧都不表露分毫。 就在他以为苏胭心中一点没他的时候,万魔渊中传来一道如碎玉的声音,却拖着扬长的尾调:“胭胭,你终于知道回来看我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这声音明明清澈如玉,却风//骚入骨,令人一听就起鸡皮疙瘩。 苏胭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魔灵款着腰前来,相貌身段几乎同谢和璧一比一复制,但魔灵的那股宿花楼一般的作风,谢和璧拍马也赶不上。 苏胭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魔灵这种俗媚的作风,仿佛拉低了她的审美品味。 苏胭尽量稳住,声线冷淡:“别乱说。” 魔灵唯恐天下不乱,他瞟了眼外面的谢和璧,眼珠子一转,就把苏胭把他落在这里的不爽给报了:“我怎么乱说了?我因你而化形,那日,我还在你的脚边和你……” “抱歉,那天踹你踹得慢了点儿。”苏胭冷酷道。 魔灵笑得花枝招展,根本不觉得这是骂他,反而活生生笑出一种情趣:“哈哈哈你还是这样……” 苏胭沉默,再极力否认下去,凭白给人一种她在谢和璧面前很心虚的感觉,也给魔灵抓住了小辫子,苏胭彻底冷下脸来:“无趣。” 她不再关注谢和璧、魔灵,径直拿起鬼气转生法宝,研究起来。 魔灵现在离苏胭最近,他想探过头去看苏胭在做什么,忽而,魔灵浑身一激灵。 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锁定他,骇得他猛然抬头,谢和璧冷森森看着他,太上玄微剑剑身如醉流光。 第104章 ◎魔头◎ 魔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剑克邪祟,何况是谢和璧? 谢和璧一直锁定魔灵,就在魔灵以为他要隔着万魔渊击杀他时, 谢和璧按上太上玄微剑。 魔灵召出魔气挡在身前,作为屏障。 瞬间后, 杀气顿消, 风平浪静。 魔灵一愣,他这就怕了?纸老虎? 他正要得意忘形,谢和璧已经不再看他,把目光放在苏胭身上,却无之前的伤悲。 刚才那个是, 万魔渊魔气所化的魔灵。 魔主欲, 也就是说, 那个魔灵看出苏胭心中的欲, 才将形貌变成这个模样。 谢和璧想通此处关节, 便一点也不将魔灵放在眼里,更不会放任自己做出可笑的争风吃醋举动。 谢和璧自有骄傲, 他可以让心里蔓延苦涩, 却绝不会做得如此露骨。 眼下,他只当自己没发现魔灵的身份,不想让苏胭苦恼, 惹得转生出事。 苏胭的确没在意魔灵谢和璧直接涌动的风云,她太放心谢和璧了。 谢和璧肩上的担子很重,他的确没有过真正放纵的时候。 隔着万魔渊杀死魔灵的事儿, 他不会做。 魔灵喜形于色, 以为自己可以随便浪, 正高兴间, 他腰上多了一条黑鞭。 苏胭在他几米远处,一个用力,黑鞭捆紧魔灵:“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要做点正事,你先歇会儿。” 说完,手一松,魔灵被裹成粽子,扔在一旁。 他:… 后悔,说起来就是后悔,明明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摆在自己身旁,他居然先去提防谢和璧? 苏胭解决完魔灵,正式开启转生之法。 万魔渊一切魔气,都受她调动,源源不断涌入转世法宝之中,连带着苏胭魂体的力量也进入其中。 苏胭的魂体越来越淡,几乎呈现半透明,还有越来越透明的趋势。 如果魂体彻底消失,她还没有转生,也就说明她凉彻底了。 苏胭并未慌张,世间万物都是此消彼长,魂体不灭,如何再生? 转生之法意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魂体的消失说明正确。 但另一方面,一股疑虑悄然升起,鬼气转生法宝的作用一直是两位前辈的片面之词。 如若他们是诱骗苏胭? 没人能真正相信另外的人,使用鬼气转生法宝的人,最大的障碍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若自己都心存疑虑,怎么可能转生成功? 天道只肯留一线生机给修士,决定一线生机的有修为,天时,地利,人和… 若苏胭再不坚定,她绝不可能成功。 苏胭闭目,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没有刻意压制自己心中的怀疑,怀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是人类的劣根性。 短短时间内,人怎么可能克服自己劣根性? 苏胭放任不管,只是更谨慎做到操纵魔气,同时散开身前的黑雾,让谢和璧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状态。 只要她出问题,可以最快施救。 当她把每一个步骤都做好时,心反而稳定下来。 因为转生之法是她面临的最优解,哪怕伴随危险,也是她不得不做的。 既然做,就要全力以赴。 随着苏胭意志坚定,魔气越来越风起云涌,她的魂体完全消失。 天地间彻底没了她的气息。 谢和璧瞳孔一缩,下意识张开道意,准备封住这个天地,收笼苏胭残魂。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5节 下一刻,空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苏胭伸手一握,便握住许多生气。 她慵懒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闲散:“你说,我创造一个什么样的身体好?” “剑主轻灵,刀法厚重。”苏胭道,“若论刀修来说,男子的骨骼会更好一些。” 届时一刀一个。 谢和璧瞳孔震颤:“于修士而言,修为的差距远胜于身体的差距,自筑基开始,道对男女,都一样厚爱。” 苏胭想想也是:“不错,而且我喜欢出奇制胜,女子的身体更适合我。” 她其实并非真要变成男子,只是当自己有了创世神明一般可以选择自己的能力后,就总想多一点选择。 她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女子之身,女子对于情绪的掌握更强,更敏锐,都是苏胭修魔神之道的助力。 谢和璧却微一拧眉,他担心自己出言会影响苏胭不能从心决定,再道:“但若苏门主想要一种新的选择也未尝不可,苏门主刀法超群,无关乎男女。” 她成为男子,他该怎么办?谢和璧并未想好。 但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爱慕不能成为约束别人的借口。 苏胭忽然生出逗弄的意思,转换为男子之身:“好啊。” 声音粗犷,谢和璧陷入长久沉默。 苏胭恢复女音,哈哈大笑。 人皆有欲,谢和璧也不例外。 苏胭收心,不再作弄他,认真转生。 她需要一具,完美用刀的身体。 她也需要一具,于修炼神速的身体。 苏胭修的是欲,她此时的贪婪正符合她的道。 很快,一具成型的身体出现。 这具身体仍然是苏胭的容貌,只是更加精致无双。 苏胭睁开眼,在她没和这具身体彻底融合前,睁开的眼睛懵懂清澈,如同林间雪水。 但等她彻底融合后,属于她的锋芒,危险,蛊惑便从这张脸上展现出来。 苏胭握住左手,刀脉全开,右手,仍然如此。 这是一具完美的身体,找不出一丝瑕疵,就像人心中欲的化身。 它可以是夺权之欲,争名之欲,可以是任何,不好的或者好的。 但,还有一丝不够。 苏胭将脊骨活活抽出,再操纵生气改造,她忍受着巨大痛楚,活活剖出一个刀府。 她的脊骨成了刀的形状。 紧接着,苏胭闭眼,在心中呼唤魔刀。 魔刀远在青凤门,原本,无法被召回。但此时太多的魔气和生气包围着苏胭,正好激发了魔刀的凶性。 魔刀误以为苏胭此时要大开杀戒,激动得刀刃血红,穿过千山万水来到苏胭旁边。 苏胭握住刀身,往脊骨处刀府一插。 一个新的刀鞘形成了! 魔刀顿时挣扎,但这是苏胭的身体,她轻而易举压制魔刀。 苏胭眼中黑雾涌动:“老伙计,当初为了你,我可是拒绝了万仙谷的神兵,我现在要求你的绝对忠诚,你没意见吧?” 苏胭一直知道,魔刀一开始就不是完全忠诚于她。 世人很奇怪,喜欢顶级刀剑,希望刀剑有自己的意识,却又想要刀剑的绝对忠诚。 其实,任何一个人,物,有了独立意识后都不会彻底忠诚于另一个人。 魔刀一开始选择苏胭时,苏胭还非常小。 一柄凶残的刀,怎么可能真心顺服于小孩子?魔刀死了无数任执刀人,它不过是借苏胭是苕月门弟子,苕月门寄希望于她能收复服它,不会花大力气重新把它打回万魔渊罢了。 魔刀的刀鞘上是高僧大德的咒印,都无法去除它的凶性。 这些年,咒印威力越来越降低,说明魔刀越来越危险,苏胭弹它一下,它就消停,不是因为它服了,而是要降低苏胭的警惕。 魔鬼从来不会献出绝对忠诚,魔鬼只会伪装。 现在,苏胭将魔刀关在自己的刀府之中,魔刀成了她的从属之刀,不可能再胜过她,背叛她。 她身上凝结出一身黑衣,将衣服穿好,苏胭落到地面:“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她收了一身魔气,心情大好:“果然,只有魔,才能彻底压制魔。” 魔灵在一旁瑟瑟发抖,他一直以为苏胭没被万魔渊的魔气影响,现在看见她连自己的刀都时刻提防算计,算是清楚了。 判断一个修士是什么样子,真不能看她的行为。 苏胭之前装得多像,他们疯狂叫她释放万魔渊魔气,她都不愿意。 现在一看…只是不符合她的好处。 魔神之道…魔灵咬牙,在苏胭确定这个道时,她就是魔了。 苏胭走出万魔渊:“谢和璧,害怕了吗?” 她微笑,在夜色中如同一匹危险美丽的狼。 第105章 ◎完结◎ 魔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剑克邪祟,何况是谢和璧? 谢和璧一直锁定魔灵,就在魔灵以为他要隔着万魔渊击杀他时, 谢和璧按上太上玄微剑。 魔灵召出魔气挡在身前,作为屏障。 瞬间后, 杀气顿消, 风平浪静。 魔灵一愣,他这就怕了?纸老虎? 他正要得意忘形,谢和璧已经不再看他,把目光放在苏胭身上,却无之前的伤悲。 刚才那个是, 万魔渊魔气所化的魔灵。 魔主欲, 也就是说, 那个魔灵看出苏胭心中的欲, 才将形貌变成这个模样。 谢和璧想通此处关节, 便一点也不将魔灵放在眼里,更不会放任自己做出可笑的争风吃醋举动。 谢和璧自有骄傲, 他可以让心里蔓延苦涩, 却绝不会做得如此露骨。 眼下,他只当自己没发现魔灵的身份,不想让苏胭苦恼, 惹得转生出事。 苏胭的确没在意魔灵谢和璧直接涌动的风云,她太放心谢和璧了。 谢和璧肩上的担子很重,他的确没有过真正放纵的时候。 隔着万魔渊杀死魔灵的事儿, 他不会做。 魔灵喜形于色, 以为自己可以随便浪, 正高兴间, 他腰上多了一条黑鞭。 苏胭在他几米远处,一个用力,黑鞭捆紧魔灵:“不好意思,我一会儿要做点正事,你先歇会儿。” 说完,手一松,魔灵被裹成粽子,扔在一旁。 他:… 后悔,说起来就是后悔,明明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摆在自己身旁,他居然先去提防谢和璧? 苏胭解决完魔灵,正式开启转生之法。 万魔渊一切魔气,都受她调动,源源不断涌入转世法宝之中,连带着苏胭魂体的力量也进入其中。 苏胭的魂体越来越淡,几乎呈现半透明,还有越来越透明的趋势。 如果魂体彻底消失,她还没有转生,也就说明她凉彻底了。 苏胭并未慌张,世间万物都是此消彼长,魂体不灭,如何再生? 转生之法意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魂体的消失说明正确。 但另一方面,一股疑虑悄然升起,鬼气转生法宝的作用一直是两位前辈的片面之词。 如若他们是诱骗苏胭? 没人能真正相信另外的人,使用鬼气转生法宝的人,最大的障碍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若自己都心存疑虑,怎么可能转生成功? 天道只肯留一线生机给修士,决定一线生机的有修为,天时,地利,人和… 若苏胭再不坚定,她绝不可能成功。 苏胭闭目,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没有刻意压制自己心中的怀疑,怀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是人类的劣根性。 短短时间内,人怎么可能克服自己劣根性? 苏胭放任不管,只是更谨慎做到操纵魔气,同时散开身前的黑雾,让谢和璧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状态。 只要她出问题,可以最快施救。 当她把每一个步骤都做好时,心反而稳定下来。 因为转生之法是她面临的最优解,哪怕伴随危险,也是她不得不做的。 既然做,就要全力以赴。 随着苏胭意志坚定,魔气越来越风起云涌,她的魂体完全消失。 天地间彻底没了她的气息。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6节 谢和璧瞳孔一缩,下意识张开道意,准备封住这个天地,收笼苏胭残魂。 下一刻,空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苏胭伸手一握,便握住许多生气。 她慵懒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闲散:“你说,我创造一个什么样的身体好?” “剑主轻灵,刀法厚重。”苏胭道,“若论刀修来说,男子的骨骼会更好一些。” 届时一刀一个。 谢和璧瞳孔震颤:“于修士而言,修为的差距远胜于身体的差距,自筑基开始,道对男女,都一样厚爱。” 苏胭想想也是:“不错,而且我喜欢出奇制胜,女子的身体更适合我。” 她其实并非真要变成男子,只是当自己有了创世神明一般可以选择自己的能力后,就总想多一点选择。 她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女子之身,女子对于情绪的掌握更强,更敏锐,都是苏胭修魔神之道的助力。 谢和璧却微一拧眉,他担心自己出言会影响苏胭不能从心决定,再道:“但若苏门主想要一种新的选择也未尝不可,苏门主刀法超群,无关乎男女。” 她成为男子,他该怎么办?谢和璧并未想好。 但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爱慕不能成为约束别人的借口。 苏胭忽然生出逗弄的意思,转换为男子之身:“好啊。” 声音粗犷,谢和璧陷入长久沉默。 苏胭恢复女音,哈哈大笑。 人皆有欲,谢和璧也不例外。 苏胭收心,不再作弄他,认真转生。 她需要一具,完美用刀的身体。 她也需要一具,于修炼神速的身体。 苏胭修的是欲,她此时的贪婪正符合她的道。 很快,一具成型的身体出现。 这具身体仍然是苏胭的容貌,只是更加精致无双。 苏胭睁开眼,在她没和这具身体彻底融合前,睁开的眼睛懵懂清澈,如同林间雪水。 但等她彻底融合后,属于她的锋芒,危险,蛊惑便从这张脸上展现出来。 苏胭握住左手,刀脉全开,右手,仍然如此。 这是一具完美的身体,找不出一丝瑕疵,就像人心中欲的化身。 它可以是夺权之欲,争名之欲,可以是任何,不好的或者好的。 但,还有一丝不够。 苏胭将脊骨活活抽出,再操纵生气改造,她忍受着巨大痛楚,活活剖出一个刀府。 她的脊骨成了刀的形状。 紧接着,苏胭闭眼,在心中呼唤魔刀。 魔刀远在青凤门,原本,无法被召回。但此时太多的魔气和生气包围着苏胭,正好激发了魔刀的凶性。 魔刀误以为苏胭此时要大开杀戒,激动得刀刃血红,穿过千山万水来到苏胭旁边。 苏胭握住刀身,往脊骨处刀府一插。 一个新的刀鞘形成了! 魔刀顿时挣扎,但这是苏胭的身体,她轻而易举压制魔刀。 苏胭眼中黑雾涌动:“老伙计,当初为了你,我可是拒绝了万仙谷的神兵,我现在要求你的绝对忠诚,你没意见吧?” 苏胭一直知道,魔刀一开始就不是完全忠诚于她。 世人很奇怪,喜欢顶级刀剑,希望刀剑有自己的意识,却又想要刀剑的绝对忠诚。 其实,任何一个人,物,有了独立意识后都不会彻底忠诚于另一个人。 魔刀一开始选择苏胭时,苏胭还非常小。 一柄凶残的刀,怎么可能真心顺服于小孩子?魔刀死了无数任执刀人,它不过是借苏胭是苕月门弟子,苕月门寄希望于她能收复服它,不会花大力气重新把它打回万魔渊罢了。 魔刀的刀鞘上是高僧大德的咒印,都无法去除它的凶性。 这些年,咒印威力越来越降低,说明魔刀越来越危险,苏胭弹它一下,它就消停,不是因为它服了,而是要降低苏胭的警惕。 魔鬼从来不会献出绝对忠诚,魔鬼只会伪装。 现在,苏胭将魔刀关在自己的刀府之中,魔刀成了她的从属之刀,不可能再胜过她,背叛她。 她身上凝结出一身黑衣,将衣服穿好,苏胭落到地面:“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她收了一身魔气,心情大好:“果然,只有魔,才能彻底压制魔。” 魔灵在一旁瑟瑟发抖,他一直以为苏胭没被万魔渊的魔气影响,现在看见她连自己的刀都时刻提防算计,算是清楚了。 判断一个修士是什么样子,真不能看她的行为。 苏胭之前装得多像,他们疯狂叫她释放万魔渊魔气,她都不愿意。 现在一看…只是不符合她的好处。 魔神之道…魔灵咬牙,在苏胭确定这个道时,她就是魔了。 苏胭走出万魔渊:“谢和璧,害怕了吗?” 她微笑,在夜色中如同一匹危险美丽的狼。 谢和璧毫无怯色:“有何可惧?苏门主向来杀伐果断。” 苏胭靠在一块山石上,对着幽幽月光欣赏自己新的身体,她很满意,这是一具完全为刀而生的身体。她将魔刀抽出来,欣赏雪一般的刀身。 真正被她彻底掌控的刀才是好刀,魔刀需要刀灵这样的自主意识,但是,自主意识也不能脱离她的掌控。 苏胭双目如寒星,欣赏完后,抬眸道:“你现在知道如何用万魔渊诛杀苏一诺和明流真君这群人了吗?” 谢和璧稍许深思:“知道,但需要你。” “愿闻其详。”苏胭其实现在隐隐有一些眉目,她刚才重塑身体时,吸收了万魔渊的魔煞气,现在,她和万魔渊相当于同源。 “苏一诺、明流真君等人修为虽高,但举修真界之力,也并非不能对付,我们需要担心的是仙王、无尽虚空之主。” 苏胭点头:“的确,飞升成仙与天地同寿是修士的追求,修士不可能因惧怕仙王而永不飞升、自断臂膀。无尽虚空之主谋求外面的世界,也很令人头疼。你的想法是?” “借刀杀人。”谢和璧清缓说出四字,毫无杀意,却在这一瞬间天地间电闪雷鸣。 修士妄图诛杀仙王,本身就是对天道规则的一种挑衅。 紫雷划破长空,诡魅的紫雷映照在谢和璧身上,太上玄微剑自动护主,张开结界。 苏胭来了兴致:“展开说说。” 她靠得很近,发丝几乎贴到谢和璧的脸上,苏胭现在是魔,有了魔一般的恶作剧心态。原本她认为谢和璧会躲,但谢和璧不只没躲,反而直面她,呼吸仿佛都要融在一起。 “苏姑娘,你一定要靠我这么近?”谢和璧换了一个称呼,不再是苏门主,而是苏姑娘。 苏胭唰地别开头:“你恢复记忆了?” “可能恢复了,也可能没有恢复完全。”谢和璧面色不变,苏胭听他含糊其辞,故意卖弄高深,正要不理会他之际,谢和璧便道,“苏姑娘,谢某真的如此差?” 苏胭惊愕看向他,谢和璧却不再说那个话题:“苏姑娘,你现在既已和万魔渊同源,借刀杀人之际需要仰仗你,明日我会如约而至,助你突破修为。” 他不再看苏胭,直接起身离开。 留下苏胭一脸心虚,他真恢复记忆了? 谢和璧刚才不就是说当初他那般追求她,苏胭抵死不答应,给谢和璧整不自信了,他才来一句,谢某真的如此差吗? 扪心自问,谢和璧不差。 相反,他十分善于为他人思考,却同时兼具自己的性格。苏胭对他是有心动的,这点,从万魔渊的魔灵化身就能看出来。可是,苏胭抬眸,望向天上繁星点点的夜空。 紫雷散去,星夜如旧。 修习之中,修士的欲,是修习的天敌。苏胭修魔神之道,也更清楚地知道欲的可怕。 作为一个修士,苏胭其实知道连苕月门的关系都是阻碍,修士间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心魔也就越多。修士在修习的路上,对于情感是一个不断做减法的过程,从来没人做加法。 在求道初期,父母老去,修士踏上长生之路,是第一个舍。 在求道之时,朋友为天材地宝背叛,是第二个舍。 道侣各奔东西,是第三舍。 苕月门感情和睦,对于苏胭来说,既是甜蜜,也是负担的一种,苕月门众人同她知根知底,她尚且知道不会相互背叛,可谢和璧呢? 谢和璧是修士的底色,他目标明确、下手快准狠,这样的人,也说明他在离去时,不会被任何东西所牵绊。 苏胭望着天空中的繁星,不再去深思,继续修炼。 谢和璧此时也在屋内,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悠悠。苏一诺等人的危机就在眼前,他居然在想儿女情长。 过往和苏胭那些点点滴滴的记忆涌入脑海,谢和璧想到他和苏胭的初见、再到相知……谢和璧自有骄傲,多次被拒,才让他选择下意识遗忘那一段记忆,也不愿想起来。 那是他人性中极少的软弱之处,可是,再度碰见苏胭后,执著仍然会打败软弱。 谢和璧不愿再多想,也再度投入到修炼之中。 接下来整整半年,谢和璧都找苏胭一起修炼,太上玄微道知晓一切,苏胭在他的帮助下进步神速,谢和璧自己的修为却像乌龟一样,动也不动。 苏胭大为喟叹:“你真厉害。” 在她旁边的谢和璧疑惑看过来:“什么?” 苏胭道:“按照你的天赋,你整整半年,修为一点不增加才是真的难。”谢和璧和她修炼这么久,怎么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动,唯一的解释是,谢和璧自己在有意地控制修为。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境界一直不高。 谢和璧并不瞒她:“我不需要太高的境界。” “太上玄微道包罗万物,修为越高,所见越深,若心境不足以支撑,只会反受其害,堕入魔道。”谢和璧道,“不是苏姑娘这般的魔道,而是丧失心智的魔。” “是吗?”苏胭笑眯眯,“恐怕不只吧,你如果也要吞噬别人的道,不是自身境界越低,越能和别人的道相融洽吗?”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7节 谢和璧有些惊讶,流云一般的风从他发间拂过,谢和璧很快平和消化这句话:“苏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错,谢和璧也要吞噬别人的道。 但他并非为了加速自己的修炼,而是为了诛杀仙王。谢家典藏如烟,谢和璧投生在谢家,就是为了这一点。 苏胭道:“从明流真君控制钟语溪那时,猜到的。” “赤雪、灵襄真君、我师母全都是水灵根,如果说吞噬别人的道,水灵根修士是最适合的媒介,那么明流真君明明是天赋异禀的水灵根,他为什么要找上钟语溪?他们唯二的不同是钟语溪是女子、修为也更低。” “起初我以为世间阴阳相生,女子为阴,更能同万物融合,直到那日我和你看到,明流真君居然能取别人未催发的道种。明流真君不如万道府尊、不如苏一诺,却能先做到这一点,只能是因为钟语溪有优于其他人的地方。” “钟语溪修为更低、亲和力更强,更低的修为反而容易催化道种。” 谢和璧听到这里,淡淡一笑,肯定苏胭的敏锐:“的确如此,世间万物此消彼长,若境界提高、目之所及也更高,反而无法太关注微尘,可无论是道还是世间,都由微尘构筑。” “我的确要吞噬别人的道,只有如此我才能诛杀仙王,可是,我并不会杀人取道,太上玄微道有更安全的方式,但前提是,我境界不能太高。我的秘密就是这些,苏姑娘应该回答我了,你怎么确定我压制修为是为了吞噬别人的道?” 苏胭一拍掌:“我从你的身份上断定的,你并不像人族,也很少插手到人族的事情上来,你身为剑主,哪怕在万道仙府也很少出风头,几乎不干涉一切排名。而且我听说,你出生于谢家圣地,没人亲眼看见谢夫人怀孕。还有一点,你起初心悦我时,种种表现,都不像人族。” 人族真的不会这样。 谢和璧更像一个光风霁月的仙,被谢家教导出了世家规则,但在一些情爱方面未涉足的领域,仍保持着纯粹。 苏胭咧嘴一笑,故意把自己的容貌咧得变形,谢和璧忍俊不禁。 苏胭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去青凤门万仙谷是真有事儿,你去一趟似乎只受了伤,没有达成任何目的。后来我一想,会否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你本就是要逼苏一诺出山。” “没错。”谢和璧非常愉悦,“苏一诺吞噬了这么多道,我活的时间没有他长久,我需要他的道,才能对抗仙王。” “你活的时间不长?”苏胭没料到这一点,“我还以为你是仙。” “仙王的手伸得实在太长。”谢和璧道,“各界之间,皆有法则,约束上界生灵,一旦违线,自会招致惩处。” “你是法则?”苏胭问,不像啊。 谢和璧的性格的确有冷漠孤清的一面,可并没那么的冷酷无情。 谢和璧道:“法则无形,也会永远无形,有形者,不为法则。”他眸中波光潋滟,“如果非要说清我是什么,我是守护。” 谢和璧是各界守护者,并非法则和天道。 法则、天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有遵循弱肉强食的一面,是谢和璧分割了各界,才能让修为太高者飞升,不让高修为者肆虐一界,这是在弱肉强食之外的仁。 而世间也离不开仁,故此,法则、天道、和守护分庭抗礼。 直到仙王做乱,谢和璧化形降生,他自是通晓万道,但也需要武器,谢和璧便选了剑,他降生之后万剑认主。谢和璧记忆、修为都被封印,慢慢才通过蛛丝马迹,查到了仙王的一切。 一切走向既定的道路,除了遇见苏胭。 守护者谢和璧通晓万道,作为体现了仁的一面的守护者,他看惯世间的杀戮,冷漠孤清,能理解法则和天道的杀,但法则和天道不是很能理解仁。而谢和璧,也从未想到自己的目光会从世间移动到一个个体身上。 谢和璧专注看着苏胭,专注如许,苏胭差点被他看得烧起来。 谢谢,守护者的情足以庇佑各界,只专注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确实有点毛。 苏胭轻咳一声:“难怪你对我这么特殊,你如果是守护,我修魔神之道,刚好拥有毁坏的魔头特质。你会被我吸引,很正常。” 谢和璧三言两语化解她这一次推拒:“你我认识后你才确立了道。” 苏胭浑身都要烧起来:“今天的修炼差不多就到这个时候,我去看看陆师兄他们修炼得怎么样了。” 跑? 谢和璧没阻拦,跑,正说明她在意。 陆明等人已经回到苕月门,都投入修炼之中,因为诛杀仙王时也需要他们。 谢和璧和苏胭做的局非常简单:请君入瓮、借刀杀人。 仙王轻易不会降临,但是,如果整个修真界沦为魔气横流的世界,仙王就不会坐视不管,更不会舍弃苏一诺等人的道。 三年过去,三年对于修士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 但足够苏一诺、万道府尊养好伤势,明流真君做足准备。他们三人分得很清楚,在内讧之前,先解决掉万魔渊,再杀谢和璧才最稳妥。至于三人之间的内斗,那是之后才能说的事情。 这三人如今的实力超绝一切,攻上苕月门。 苏胭作为苕月门门主,自然迎战,明流真君冷冷一笑,万道水剑齐发,只一个照面便要了苏胭的命。 他知道苏胭招式古怪,令人意想不到,这样的修士,千万别和她多缠,一击必杀才最要紧。 苏胭死后,明流真君等人再无人能阻拦,他们虽然进不去万魔渊,但是,无尽虚空之主能够短暂开辟出一个通道,足够他们毁了万魔渊。 起初,苏一诺、万道府尊等人还觉得太过顺利,但当明流真君冷笑着拿起地上的骸骨,以及骸骨里居住的灵襄真君残魂时,一切怀疑都烟消云散。 明流真君道:“连灵襄真君的残魂都在这儿了,不会有假。” 谁会舍得放弃灵襄真君的残魂? 万道府尊微微一笑,同样如此认为,把这具骸骨收起来。 他们三人毁灭了万魔渊,将万魔渊所有魔气全部释放出去,亲眼看着这个修真界成为乱世。只有乱世,才能催生出修士的潜力、激发更多道种。 和平的修真界,实在是太慢了。 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苏胭张开手,操纵万魔渊魔煞之气释放出去。她没死,她就是万魔渊之主,只有她配合释放魔煞气,才能骗过这些人。 苏胭待在虚空兽的空间,谢和璧也在这儿。 谢和璧负责的,则是偷天换日,他需要把无辜修士转移出去,再把犯事的修士们转移进来,让这乱世逼真。 苏胭无聊地释放魔煞气:“你我道魔双星,居然要在这里演戏。” “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谢和璧从容接话,“同你一处,我很开怀。” 苏胭就跟要死了一样不开口,他好直白。 外面,苕月门弟子们因为见到“门主”之死,全都发狂入魔。金原吞噬数千修士,说他肚内自成一体。陆明以文杀人,他写的字画都能蛊惑人心。 魏紫雪更是只靠着琴曲就能杀人,还能让人含笑死去。 还有阴南光的鬼道、祝青的御兽直接改为驾驭活人,这些神奇、精彩纷呈的道无比吸引人,再加上在各地做乱的苏一诺等人,天上的仙王终于按捺不住。 他已经快天人五衰,却仍然未突破极限。 到仙王这个层次,已经知道仙王之上还有什么,是法则、是天道,还有另外一个隐约的存在。 这些存在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囊括世间一切,是真理本身,而修士的道,太狭窄了。他需要万道,吞噬万道才能让他触摸到那样的境界。 此次,只能成功、不能成仁。 仙王降临,同样需要一个容器,他四处找闻人侯……闻人侯是仙王早设立好的容器,可惜,闻人侯早被赤雪诛杀。失去这个完美的容器之后,仙王便再度闭眼,寻找能容纳他修为的容器。 最终,他的目光确定在一副骸骨身上,那是苏景云的骸骨。 苏景云曾经诛杀飞仙,虽然只剩了一副骸骨,但也比闻人侯要好。 仙王当即降临,这具灰白的骸骨慢慢坐起来,眼眶泛红,升在空中。万道府尊大惊失色,他们没有打开飞升仙门,仙王也能来这里? 万道府尊自然不可能就死,当即和仙王对抗起来。 可惜,仙王哪怕此时只剩下一副骷髅,也能毫不费力杀了万道府尊。这具诡异的骷髅飘在空中,一掌打在万道府尊头上,吸收万道府尊的道。 等吸收完,骷髅上长了一层薄薄的人皮。 仙王觉得有些不对劲,万道府尊只有这么一点儿道?可惜,仙王还是大意了,他毕竟修为太高,以为万道府尊只是修为太低,才让他感觉不明显。 仙王杀了万道府尊后,便再去寻找明流真君、苏一诺。 他不可能放过这两个宝藏,仙王也全部得手,明流真君、苏一诺都是当世英杰,可在仙王面前,如同破碎的稻草人,没有一点回击之力。 钟语溪一直待在明流真君身边,看见明流真君身死、被挖出道种,她心内也没有一点心痛。 她从白璇那里抢来的师尊,终究令她厌弃。 钟语溪甚至是恨,她恨明流真君控制她走上这条不归路,挖别人的道种……这条道根本不是钟语溪想要的道。 钟语溪在无数次叩问中,承认她自己是有虚荣的一面,她杀了白璇,落到今日的下场也是报应。可是,她自认她没有明流真君狠毒,她想要过得好,想要被别人赞誉,但明流真君是要别人的命。 眼下,明流真君身死,钟语溪才觉得自己真正自由了。 她望着越来越近的骷髅,闭目待死,仙王却没杀这个小喽啰的爱好。他取出钟语溪的道种,便对她丧失了全部兴趣。钟语溪摸着闻人侯残留下来的魂魄,这时候,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没有那些肮脏的道,不用费力去讨好人,不用被面善心毒的师尊胁迫……自由的空气是那么美好,哪怕充斥着血腥。 仙王一路驰骋至苕月门,他对那几个苕月门弟子的道也很感兴趣。 仙王刚一到苕月门,便察觉到一股刀剑气息。 苏胭早就等着他了,仙王的确强,一只手估计就能把苏胭打死。但是,现在这里全都是万魔渊的魔煞之气,这种不分敌我的进攻方式很利于苏胭,而且,仙王刚吞噬的三个人都是当世人杰,如若他们生在仙界,仙王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这三人在仙王体内内讧,抢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仙王的进攻不由慢了下来,几次差点被苏胭的魔刀扫到。这不对劲,他心想,仙王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仙王曾经杀死上任仙王时也是这样。 那时,上任仙王势强,恐怕谁也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己手里,但世间事、尤其是仙魔之事最是风云变幻,他们都有填山倒海般的力量,只要一个失误,死的或许就是自己。 所以,哪怕是仙,也看重因果缘法。若因因果缘法导致自己倒霉死去,那可没处说理。 现在呢?仙王瞧了瞧乱世中的景象,洪波之中,母亲奋力举起孩子,自己的身躯被洪波淹没,然而那象征着希望的孩子被坍塌的大山砸死,也没了。 乱世、乱世……因他死的仙和人,不知凡几,他欠下多少因果? 但片刻,仙王的眼里再度升起滔天的杀意,能走到这一步的,道心都没那么那么容易动摇。凡间尚且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仙王又如何不知? 若他能够逃过天人五衰,必定广传道缘,广修善事,如同帝王那般,帝王的一个政令可以使得万人死,也能使得万人生,什么因果都不作数,只要他活下去! 仙王的道心再度坚定起来,那是一颗青红的道种,一半是清心的青,一半是孽海的红。 苏胭甚至感受不到仙王身上的半分欲//望,修为到了这份儿上,仙王的欲已经和道融为一体。她冷着脸,把着魔刀的手微微放开,想要绕到仙王身后杀了他。 然而,仙王不消回头,身体内飞出百十把金剑,贯穿苏胭的身体。 他颇有风度地笑:“女娃,你本该前途无量,却在这时候找死,怪得了谁呢?”他看了看这世间死去的人、事,一张脸冷酷在血雨里,“本王可不管你用的是什么计,不论假死还是什么,最后都得真死!” 他伸出手去,一掌捏碎苏胭的元神,再将她的道种取出来。 仙王不蠢,还有片刻犹豫。 魔神之道,这种道玩儿的就是人心,虽然这个道种主人根本没有长成,但仙王还是很谨慎。 魔神之道,攻伐的是人的欲,而他自身,想要与天同寿的欲就是最蓬勃的,只是因为修为高深、道心坚定,才没有出乱子,可他一旦吞噬这个道种,这个道种一定会放大他的欲。 战场之上,谁先被欲裹挟,谁先失去理智,谁就最先死去! 再往深处想,如若苏胭的死,本就是一个筏子,为了让他吞噬她的道种?仙王微微一笑,他绝不可能中这样的计策,他放开苏胭的道种。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8节 恰在此时,苏胭的道种在空中散发华光,一道道黑气朝周围散去。 周围的景象随之发生变化,那些死去的母亲、孩子、修士、妖族,浑身对死亡的恐惧都散发出来,还有那些被万道府尊、明流真君、苏一诺等人挖了道种的人,也全都睁着满是血泪的眼睛,游魂一般,朝仙王走来。 仙王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些幻象,他根本不怕。 他一挥手,挥散那些被挖了道种的死人幻象,就要离开这个奇怪的苕月门。然而,仙王刚走出一步,就发现了不对。 他的四肢好像不太听自己的使唤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好似活了过来,有自己的想法,仙王的腿自动抬了起来,朝着尸山血海处走去。 坚定无比的道心,此刻居然有了裂缝。 仙王一脸骇然,转瞬间就明白了原因,是因为刚才苏胭碎裂的道种。 那个道种破碎,把欲抛洒出去,他身上的万道来源于万民,那些人可没有仙王这么强的修为,他们的道心很容易动摇。外面的世界,风雨飘摇,母亲和骨肉分离,这些破碎的脸中也有那些修士的亲族,加上苏胭的道种影响,他们此刻残留的情绪只想奔向自己的亲人。 杀招。 这是真正的杀招。 仙王面色恍惚,修士最怕什么?修士怕的,不是剑修的剑,不是刀修的刀,更不是什么妖兽。而是这些无孔不入的情感。 修士的宿命是孤独,修士需要长生、长生的过程中一定要摒弃父母亲族、至交好友乃至道侣夫妻,否则,无尽的岁月也只能成为无尽的囚笼。 一旦有修士耽于情感,毁了道心,这长生之路也就毁了,不如弃剑毁脉,回去做一个富家翁好了。 仙王拼命地以修为压制身上万道的情感,总之他现在只差一个人的道,就是那位风华绝代的狐鬼王。 他忍住身上的不适,要离开这儿,黑雾之中,却渐渐出现一人。 太上玄微剑剑身清光流转,谢和璧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美得如一场山水墨画。他怀中抱着一个人,正是苏胭的尸体,谢和璧长眉匀称,眉目清朗,从血雾中走出也没有多沾染一丝血气。 “你是?”仙王心知来者不善,却又不大看得透他,心中微微打鼓。 谢和璧清声道:“我来杀你。” 仙王的瞳孔一缩,他仔细瞧了瞧谢和璧的骨龄,哈哈大笑:“本王还以为是什么人,才两百年骨龄,你哪怕是法则再世,两百年的骨龄也做不了什么!” “你,死!”仙王说完,速战速决般突至谢和璧周围,想在身上的道心裂缝增大前,杀了他。 然而,谢和璧周身的血雾忽然化作了剑。 这招数……仙王眯眼,他有些晦暗不定地盯着谢和璧:“同道中人?” 他也吞噬了别人的道!那为什么在这血雾之中,他的道心没被影响? 仙王并不知,谢和璧并非杀人取道,他的法子温和得多,也并未真正想要占据这些道,毕竟他本来的身体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再则是,苏胭同他演戏,她的道种自然会对他网开一面。 谢和璧周身长剑全部刺向仙王:“虽是请你入瓮,但本座此刻确然盛怒。” 仙王骇然退走,两人在此地交战,天地闻之变色。 做完戏后的苕月门众则赶紧像耗子一样溜出去,免得大神打架,殃及池鱼。唯一令人不满的就是…… 魏紫雪愤怒地拔着乐器上的弦,压低声音:“那男的是不是有病啊?打架就打架,抱着门主打架他觉得自己很帅吗?妈的!血都溅门主脸上了!” 陆明笑意不达眼底:“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韩展言早看出谢和璧的狼子野心,这时倒是什么也没说。谢和璧同仙王的战斗已经趋于白热化,天空中开始唰唰的下剑雨、肉雨,谢和璧虽然有心耍帅,但也不能不顾苏胭的安危。 他把苏胭的“尸体”扔给韩展言。 韩展言展开万里烟光扇,把苏胭整个裹住,护到苕月门弟子最中央。 阴南光嗅了嗅,他是鬼修,能够闻到死亡的气息。阴南光面色怔忡,有些傻气,他将手放到苏胭脸上:“我闻到门主身上有死亡的味道。” 金原一巴掌给他扇过去:“你是傻吗?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门主要骗过那个仙王老匹夫,不真装死怎么行?” 只是,他也不懂。 连道种都被挖了出来,还能怎么复生? 苕月门门人心底压抑着疑惑和快吞噬人的难受,魏紫雪看不惯粗手粗脚的男弟子,亲自把苏胭接过来,抱在怀里。 外边风雨骤歇,空中似有龙鸣,不多一时,谢和璧提着一颗人头走近,他要将仙王的头颅悬挂在天门之上,用以震慑众人。 谢和璧招手,空中神龙飞来,咬着仙王的头颅甩尾上天。 谢和璧拂去一身血味,他身上也受了不小的伤,却立马去看苏胭,韩展言道:“谢道友,门主到底如何复活?” 她的道种碎了。 心脏都被挖了出来。 纵然,必须这样才能杀死仙王,可韩展言仍然担心,仍然心中有气。谢和璧非常好脾气,他十分能理解苏胭门人的愤怒,谢和璧此时看似淡然,但是他身上伤口还开着,就马不停蹄来看苏胭。 谢和璧道:“用长春之道,就是曾经万道仙府灵界之王的道。” 他说,青鸾香车,已经备好。 韩展言却根本不信什么青鸾香车,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用,他非常理智:“灵族的王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替人医治,她和苏家有世仇。” “那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你们无需担心。”谢和璧见时间紧急,也顾不上和他们解答疑惑,他一招手,在魏紫雪怀里的苏胭尸体就落到他怀中。 谢和璧退后几步:“你们去乘风谷等她。”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乘风谷是医修圣地,苏胭的身体只有分三步才能被彻底救好。 第一步,是灵界之王以长春道相助,让她的身体再度焕发生机,第二步,是谢和璧用太上玄微道把破碎的道种给她接回去,第三步,她破碎的身体、经脉需要乘风谷的医修襄助。 说完这些话后,谢和璧便如同青烟一般彻底消失,韩展言等人冷下脸来:“走得真快,和强抢有什么区别?” 在这种时候,反倒是魏紫雪冷静得最快:“我们去不了灵界,和我们说话只是浪费时间。走吧,去乘风谷。” 她抱着自己的乐器,和师弟师兄们一起踏上前往乘风谷的旅程。 风长老则留下来照看苕月门。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尸山血海、魍魉妖魔全都是假的,如同酒楼之灵肚中有界一样,这里是谢和璧让虚空兽一族开辟出的界,目的只为迷惑仙王。 不是不能在外面杀仙王。 而是没必要,谢和璧不需要一个破碎的世界,修士有了搬山填海的力量,大部分也会觉得人命如同草芥,他们有太漫长的生命,长什么程度呢? 哪怕一个世界的人只剩下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他们也有命活到这稀少的人又成婚生子、一代代传续下去,再将人的足迹遍布世界。 当生命够长,任何繁荣和贫瘠,在他们看来都是过眼云烟。 还好,谢和璧坚守了一点作为守护的准则。而苏胭,她继承的是魔的道,魔应该喜好杀伐,但同样喜欢炽烈的欲,苏胭不喜欢看见雪白如素裹的人间,人间,还是热闹一点好。要有邪恶,有正义,有精妙的算计有歹毒的心肠,也有清流自以为是的坚持,才叫人间。 魔喜欢人间的土壤。 她同谢和璧不谋而合,因此铸造了这个界,请君入瓮。 苏胭的道种是破局的关键,所以她一定要“死” 灵界。妖娆美丽的王坐在光华璀璨的宝座上,微笑看向谢和璧:“你替我延续我的道,条件就是让我救这位姑娘?” 她轻轻一笑:“其实我不太想救。她是苏景云的后代,苏景云那个蠢货,他防了一切,杀了我,却独独没有防万道府尊,这就是男人。男人总以为自己的兄弟和自己有共同的理想,苏景云……哼,万道府尊为了力量,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当初万道府尊一副对我情深义重的模样,他真以为自己能骗得了我?” “如果真是情深义重,他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镇压在万道仙府这么多年,还在那里装深情,我真是要笑死了。” 谢和璧没什么心情听她说这些旧日往事,把苏胭放下:“救人。” “我相信,你被关了多年,现在会有正确的选择。”谢和璧道,“请。” 王便不说话了,冷下脸来将苏胭带进去。 苏胭的身体很抗造,毕竟她摸了自己半天给自己造的新身体,每一块都那么完美。 王一边给苏胭修复身体,一边看着用花丛隔开的谢和璧,谢和璧到这里来是为了监督她。 她笑了笑:“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我可以帮你改改她的……” 谢和璧倏然睁眼,眼中冰凌一闪而过:“慎言。” “我不需要,你现在只需要为她好。”他道。 要是苕月门的人在这里,知道狐鬼王这么不尊重苏胭,一定又要爆发一场大战。这位灵族的王偏偏要在这种地方恶心人。 等她用长春道治好苏胭,谢和璧便抱着苏胭离开了。 从灵界到乘风谷,其实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虚空兽在一旁担忧地看着谢和璧。它觉得谢和璧的精神状态不够好,像是一张绷紧的弓,随时都会断掉。 虚空兽实在没忍住:“你现在在怕什么?” 仙王也死了,诛杀仙王的荣誉和一些法宝归了谢家和苕月门,谢和璧借助谢家圣地出生,现在也还了谢家的因果。 他现在是自由人,可以不用管谢家和苕月门的恩怨。照理,他该更开怀才是。 谢和璧抱着苏胭,他特意飞得很慢:“你觉得我自由了,对吗,殊?” “嗯。” “自由,也意味着毫无羁绊。我说的不是和谢家的羁绊,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我无意将生命燃烧进它的宏伟大业,我只是在想,她之前防着我是谢家人,后来又因为我是谢家人,而同我虚与委蛇,如今没了这层身份。”谢和璧,应该说守护者笑了笑。 笑意苦涩清雅。 虚空兽觉得自己不太懂:“你是被打击过头了?” 他不会觉得自己没了谢家这层垃圾身份,就不能和苏胭一块儿玩儿了吧。 虚空兽严肃地说:“我觉得你想的不对,从你们一路走来至今,她起初因你的孟浪而防备你,后面因你的游说智慧和力量同你并肩作战,你们共同诛杀过苏一诺,共同狩猎过仙王,在生死边缘游走,这些种种,她看重的都不是你的身份。” “而且……那几天你们不是挺腻歪的吗?” 每天就在一块儿看星星看月亮,对着月亮说如何搞死仙王。 这些,谢和璧不是不知晓,但他心里就是慌,虚空兽道:“我看你现在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你也别抱着她了,一会儿你手上都出汗给人染一身汗味。” 谢和璧轻叹一声,换了只手。 虚空兽:…… 你在搞行为艺术吗? 它忍了忍:“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去乘风谷,如你若说,我和她当初的确已经要更进一步,只是情感一事,变幻莫测,我才心中生疑。”谢和璧加速飞行,“无事,去乘风谷。” 乘风谷是医修圣地。 乘风谷外常年有求药的修士,这里就连观赏用的仙花都可入药,没有一株草、一朵花是浪费的。 杜若,就是万道仙府下的那名医女,原本是乘风谷医尊最喜爱的小徒弟。 如今杜若克服了不能见血、下手太软的毛病,已经能独挡一面,连苏胭的身体都是她缝起来的。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09节 这一日,杜若在为一名掌门医治时,外面进来一名黑衣女修,生得容貌迤逦,顾盼生辉,一进来便显得室内都亮堂几分。 苏胭采了许多草药回来,撑在桌子上问杜若:“他人呢?” 杜若一边看病,一边慢悠悠道:“你运气好,他现在不在,不然看见你刚好的手臂又去采药,又要念叨了。”杜若都快被念烦了。 真是烦。 现在杜若已经自动免疫仙气飘飘的贵公子类型了,要是个个都这么能念叨,杜若就一刀插死自己,也好过听谢和璧念叨。 苏胭说:“幸好,捡回一条命。” “不太幸,我听到了。”谢和璧从里间出来,瞟了苏胭的手臂一眼,把药全部接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苏胭的手臂。苏胭被仙王杀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个人形,实际里面全碎了。 那些手臂都是谢和璧、杜若两个人给缝起来的,用了好大功夫,才不影响修炼。 谢和璧的手在苏胭手臂上捏来捏去,苏胭也不害臊,还有哪里是谢和璧没看过的?她的手都是他缝起来的。 谢和璧捏了两下,发现确实没有异样后,收回手,耳廓有些泛红。 杜若目不斜视,觉得这是修真世家子弟的惯常作风,只有苏胭有些惊讶,哇,当初谢和璧这么浪,没想到他这么纯?她以为谢和璧是干柴烈火类型,没想到是纯情类型。 苏胭食指大动,常言说食色性也,她是魔,她就是下贱,喜欢馋人身子。 谢和璧主动的时候,她就要躲,觉得自己这口天鹅不能轻易被吃了,但谢和璧一推拒,她就觉得食色性也。 苏胭把药兜拿来挡住自己,宽衣广袖下一只手指去勾谢和璧的手指,谢和璧起初不知发生了什么,定睛一看,居然呆愣在地,谢和璧的手指生得很好,应该说他浑身上下没有哪里生得不好的。 他的手指被轻轻勾起来,苏胭木着脸,同时大着狗胆拿尾指撩拨谢和璧的掌心。 谢和璧下意识退却一步,不是推拒,而是慌乱下不知如何反应。 杜若和正在受难的掌门完全没发现苏胭这个魔头的动作,倒是虚空兽把一切看了个真切,拿蹄子捂住眼睛“啊!遗光,机会给你你都不会把握,你笨啊。” 谢和璧当然不算太笨,他短暂慌乱不知所措后,就明白现在是天赐良机。 于是,袖内男子的掌心一握,将将要握住苏胭的手,就在这时,大门被咣当撞了一下,苕月门那群奇形怪状的人冲了进来。 见到师姐弟们,苏胭立刻端肃自身,缩回手,一副正义凛然的门主样子。 笑话,修士就是要孤独!谁谈恋爱就是带坏她的师姐弟。 谢和璧:…… 虚空兽:………… 金原气喘吁吁上前:“门主,咱们什么时候回去?风堂主……啊不,风长老说了,他又要突破了,我们再不回去苕月门都要被人给占了。” “占了?”苏胭惊讶,“谁这么想不开?上次仙王死那儿,死前不是还发了宏图大愿?化作许多煞气,现在那儿元婴以下压根都不敢去,谁想不通要占领苕月门?” 苕月门现在就跟sss级工业污染地一样,谁这么不长眼要去啊? 没看见她这个门主都天天待在乘风谷蹭灵气? 金原憋红了脸:“他们说仙王等人死在苕月门地盘下,苕月门内恐有仙王残留下的至宝。” 哦,苏胭懂了。 这也算是修真界的风俗,修真界喜好探索各种遗迹,说得好听点是探索遗迹,说得不好听点就是爱挖坟。 每次也都确实能挖到好东西。 苏胭想想:“这群人纯属是被利益冲昏了脑袋,这时候我们越拦他们,他们越觉得苕月门有什么秘宝。算了,我也烦了。”苏胭拍拍手,旁若无人道,“放开吧。” “收门票,把整个苕月门能开放的地方都放开,按门票进人。我正愁我最近练功练到瓶颈,处理不了那些煞气,让这些人进去吸收吸收煞气,净化空气也好。” 金原:…… 他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 陆明也犹豫着说:“风堂主闭关前,千叮咛万嘱咐……” 苏胭打断他的话:“这就是最好的时间,风堂主闭关了又管不到我,咱们这样,现在就收拾东西回苕月门。”苏胭已经迫不及待要割一笔了。 看着乘风谷每日治病收钱,她的眼睛都红得滴血了。 要不是没有做生意的手段,苏胭高低得和乘风谷合作一下。 其余人早就知道苏胭的秉性,都不拦她,一行人朝杜若、医尊辞别,回到苕月门,按照苏胭的计划,苕月门开始朝外开放,收取门票。 陆明最开始还觉得这样丢脸,后面看见一堆堆灵石进账,他就立刻抛弃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念,甚至挽起袖子,开始算账。 阴南光召唤出一堆游魂,负责引领人生地不熟的修士们,一切都如火如荼。 魏紫雪在树下偷偷拨弦,衣袂翩翩,眼中尽是温暖笑意。门主说得不对,修士的宿命不是孤独,长生就是为了和志同道合者一起走下去,否则,无意义的长生有什么意思呢? 在魏紫雪的乐声中,渐渐下了雨,雨水将煞气冲刷到地面上。 苕月门东部,一名绿衣少女手拿玉笛,背负长剑,她一步步走到苕月门门口,陆明抬头:“门票……” 一抬头,愣住,这名少女是钟语溪。 陆明道:“你来做什么?” “来找苏胭,对她说一句迟来的抱歉。”钟语溪说。 陆明含着讥诮的笑:“抱歉,门主有事情。” 钟语溪眼中有一丝失望,却仍然道麻烦了,她慢慢朝后走,走到树林里,没入烟雨中。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苏胭站在树上:“你找我?”苏胭嗅了嗅空中的气味,钟语溪身上都是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又带着一点点解脱之意。 这才引来了苏胭。 苏胭跳下树:“有事?” 钟语溪见到她,不由露出一个微笑:“多谢你肯见我,我来找你,是来对你说抱歉,我当初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 苏胭一抬手:“打住!”她说:“你对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不会说的是那些几句口舌之争吧?相比较你,我对你说的话不是更锋利?” 钟语溪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我,被虚荣迷了心眼,才一步错,步步错。” “得了吧。”苏胭坐下来,“我今天有不错的入账,心情很好,我们来掰扯掰扯。虚荣,不过是人都会有的情感,这有错吗?世人总是歌颂清心寡欲,歌颂相互无争,恨不得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种虚幻的想象,为什么人不能直面自己内心的阴暗?哪怕是最亲的兄弟姐妹,偶尔也会有一闪而过的比较,何况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的错是杀了白璇。”苏胭说,“白璇确实也是个倒霉鬼,但我没有为白璇报仇的心思。一来,我不认识她,二来,我又不是正义的化身。之前你觉得你虚荣,想要博取关注就是最坏的了,对吧?结果呢?万道府尊杀千万人,你师尊杀千万人,利用了你,你又怎知你的心性没有你师尊一步步刻意引诱的原因?” “你想要说抱歉,去找白璇,没必要来找我。” 钟语溪静静听她说完,听完后,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虚荣,是人都会有的感情?” 她摇摇头:“你说的话很不一样,更像是魔道,不像是正道,但我能感受到,你是好意。” 苏胭则在犯嘀咕。 她这么像魔道?好像是挺像的。只是,这就是世间运行的道理啊。 正道那边讲究的就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恨不能存天理灭人欲,那魔道这边,就要相应放开这些限制,这才是平衡,苏胭不可能现在还对钟语溪说,对,你就是有错。 世间不该只有一个样子,哪怕苏胭说的道理是错的,但是,也必须要有错误的道理来让这个世间达到平衡。 钟语溪微微一笑:“我没想到最后宽慰我的是你,我……我要去佛门了,闻人侯已死,我也不想再拿起剑。原本,我是一名剑修,可师尊亲自毁了我的剑心,我无法再拿起我曾经放弃过的剑。” “愿佛门青莲指引,让闻人侯来世顺遂,白璇再无烦忧。” “苏姑娘,再见了。” 钟语溪转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苏胭没有去追,虽然魔道没能吸收钟语溪这个人才,但她也不灰心。天下妖魔苦正道久矣,她的麾下早晚会来人。 苏胭也不是要掀起正魔大战,她没有那么无聊。 而是……总要给魔道一条活路啊。 苏胭想到去万道仙府路上的那只狐狸,狐狸因为过往全族的遭遇,而成了杀人的狐狸,她现在是魔,正道一定会将她赶尽杀绝,可是,难道这个狐狸真的就一定得死不可吗? 总要有个地方,庇护这些人。世间阴阳相生,正魔相抗,缺乏任何一极,世间都会白骨累累。 苏胭沉痛地看着魔道失去了一个肱骨人才,准备到处去溜溜,看能不能找回一些天生反骨、或者过去悲惨之人来壮大魔界。 她还未走出苕月门这片大山,就碰见一个人,白衣墨发,犹如流云,谢和璧带着虚空兽站在苏胭不远处。 “苏……”谢和璧走上前来,“这几日人太多了,我还未问你,那日为何牵我的手?” 苏胭作不知所云状:“什么牵你的手?”她捂住脸,“天啊,剑主你风度翩翩,被哪个登徒子调戏了吗?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必定为你报仇雪恨。” 虚空兽:……妈的离谱。 谢和璧倒是接得流畅自如 :“门主愿意替我报仇雪恨?这太好不过,为表我对门主的谢意,门主今日可否赏脸赴宴?” 请吃饭啊。 苏胭完全没有一点问题,她一边说着:“事情都还没办成,就收你的谢礼会不会太不好意思了?”一边朝前走,恨不得现在就吃垮谢和璧。 “对了,你现在和谢家脱离关系,你还有灵石吗?” 谢和璧温文回应:“略有薄产。” 苏胭想起他并不是人,真实年纪可能比龙还要古远,也就不再多说。 就在她跑去同谢和璧寻欢作乐时,苕月门众人还在辛勤劳动,带领参观苕月门的修士们,阴雨绵绵,劳动人民在苕月门中打湿了衣服,韩展言连摇扇子都摇不动:“门主哪儿去了?” “以往看见灵石,门主是最积极的,今天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出去有事情吧。”魏紫雪老实巴交道。 此时,出去有事情的苏胭正借着酒意,色胆包天地把谢和璧压在冰冷的桌椅上,她一手提着谢和璧的衣领,一手飞快去解谢和璧的腰封。 虚空兽早就没眼看他们这狗血的发展,躲了出去。 谢和璧呼吸微喘,按住苏胭的手,正色道:“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苏胭都快炸了,她天天嚎着修士的内核是孤独,但她的道并不压制欲啊。谢和璧天天在她眼前晃,谁受得了?之前谢和璧给她缝手臂,谢和璧微微弯下腰,五官清冷认真,喉结凸起,如云端之花。 要是谢和璧不喜欢她也就算了,关键谢和璧也喜欢她,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这么素呢? 苏胭赶紧回答:“道侣,道侣。” 谢和璧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翻身而起,把苏胭推开:“你说的是道侣,不是夫妻。” 苏胭:…… 有什么区别吗? 谢和璧此时却已经下定决心不在这儿待着,身形一闪,就消失了。苏胭也追不上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苕月门。 她还算有良心,给师姐弟们都带了吃食回去,还买了相应的法器。 那些修士们到了夜晚,也不会离开苕月门,苏胭干脆做一个机关防御这些修士搞事情,她在星月下忙碌,韩展言忽然摇着扇子走进来。 重度迷恋是病,得治! 第110节 “门主,你没什么事要说?” 苏胭抬头:“没有,怎么啦?” 韩展言见她装傻,摇摇头:“今天门主带回来的饭食,和以往不一样,今天的是聚襄斋的饭。” “现在有钱了,我给你们把伙食开好一些,不愿意?”苏胭闷闷道。 “聚襄斋有一道菜,门主很喜欢,但是另外一家酒楼的菜更加平实,味美价格公道,门主以前都会去那里,今天门主是去赴约了吧。谢和璧?”韩展言说。 苏胭知道瞒不过他,叹息一口气,以前她拒绝谢和璧的时候不觉得,今日到她被拒绝,她才知道什么叫难受、心伤。 这是比被刀剑捅了还难受的心情。 修士纵然可抵御山海,也抵御不了心中亲近者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苏胭道:“你说,道侣和夫妻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一句话,谢和璧就不高兴了呢? 韩展言抽了抽嘴角,也是,苕月门太穷了,他们满门都没考虑过终身大事,门主本人更是天天嚎着修士的宿命是孤独。 毕竟是终身大事,韩展言观察,谢和璧的确是个良人。 他说:“修士会有许多道侣,但只会有一个夫或妻,夫妻相爱,便不会有另外的道侣。他是向门主你要一个终生的许诺。” “是吗?”苏胭想到谢和璧白天的神色,“只是要一个承诺?以他的修为,也需要这样的安全感?” 韩展言正儿八经道:“门主,我是个魅修,但你可曾见过我胡乱发展男女关系?真正了解情的人,都会知道情的可怕,都会最真挚地对待它,而忽视情的人,最后无一例外,感受不到欢愉。” 世上有多少风流浪子,流连于花丛,最后,他们都会付出代价,一日日的重复那些早就重复过的欢愉并没有任何意思,心,反而是空荡的。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这就是世上最深的惩罚。 韩展言也不认同苏胭所说的,修士的宿命是孤独,如果说那是宿命,那不如说是惩罚,因为修士心狠手辣只追求机缘,最后哪怕与天同寿,也只是孤家寡人。 反而是一些蜉蝣,一些凡人,能够在短暂的生命中享受到一切情感。 苏胭微微皱眉,立即放下手中机关,韩展言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微笑道:“门主,去吧。” 苏胭回眸:“多谢。” 她要收回曾经一切的狭隘眼光和轻视,谢和璧的情,是值得尊重的,也是珍贵的,并不是登徒浪子。 如果谢和璧动用过真正不要脸的手段,苏胭可以毫不费力地拒绝他,也根本不会动心,但是,谢和璧没有,苏胭正好吃软不吃硬。 她从月下飞出苕月门,刚飞出去,就看见月色下站着的谢和璧。 苏胭一溜烟飞到他面前,稳稳浮在空中:“谢遗光!” 谢和璧的声音很克制:“嗯?”他似乎在等待,等待一个很早之前就想听到的话。 苏胭老脸一红,仍然坚毅道:“我是否能请求你和我成婚?我为我之前的……” “好。”谢和璧不等苏胭说完,就接过她的话,他轻轻俯下身,亲昵地吻了吻苏胭的额角,又克制隐忍地分开,“胭胭,我能这么叫你吗?只要你朝我走来一步就好。” 那九十九步,谢和璧都能走,他只需要苏胭走来一步。 但这一步很重要,没有这一步,谢和璧会死在卑微里。哪怕冰封自己,也不会复活成更卑微的囚徒。 月色清华,苕月门门内不时爆发出修士斗法的声音,似乎是一些以为发现了宝藏的修士。 苏胭觉得他们打打闹闹烦不胜烦,带着谢和璧躲出去,虚空兽披着银月般的鬃毛紧随他们身后。 苏胭继承了魔的特性,非常熟稔热情地勾住谢和璧:“说起来,你不是守护天下苍生?和我这个魔在一起,会不会太狂悖了?” 谢和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揽过苏胭的腰,他似乎很担心自己这样的行为会触怒苏胭,让苏胭多想自己是好色之徒,显得很是紧张:“不会,我有自己的判断。” 其实,谢和璧不是没想过“一见钟情”这种事,是不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有漫长的岁月,见过无数人,死去的骸骨和复活的春芽他都见过。 对苏胭着魔的时候,谢和璧考虑过,她的道是魔,他则是正,如同世界的两极会互相吸引。 只是,他有自己的意识,会明确感受到这种吸引,苏胭却懵懂不知。 那时的谢和璧,便做了错事,他只需要苏胭留在他身边,不要做出其余让他分心的事情,他打了直球。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可是,感情的世界不是这样。 感情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弯绕着来去反而能走到心里,如果是横冲直撞的直线,则可能穿过去,总之,无法停泊。 真正的动心,是到了万道仙府之后,是在数次共患难之后。苏胭本来就有九十九分,可是,缺那一分就是不行,万道仙府、深塔之中 ,那一分早就拿下,化成更多的星星。 山洞内,火光摇曳。 谢和璧的衣服被苏胭脱得七零八落,残破地挂在身上,美人如画。 苏胭还想做更过分的事情,外边的虚空兽也已经悄悄溜走,它拒绝看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 然而,关键时刻,谢和璧手中白光一闪,一套完整的衣服又出现在他手中。 苏胭:??? 不是吧,他是不是不行? 苏胭震惊:“你……”不可言说的视线看向谢和璧,开始思考要不要找乘风谷的人帮忙看看。 谢和璧那张清雅的脸也有些僵硬,半晌才恢复:“我并不是不……总之,我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典。” 他不想再当登徒子了。 苏胭从谢和璧的神色中,发现了他的症结所在,所以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挨了一刀又一刀。 当初她天天说谢和璧下流,现在轮到自己下流时,自己果然就遭报应了。虽然惨遭拒绝,但苏胭还是很有风度,她也不喜欢勉强人,马上收回爪子。 谢和璧却用蛊惑的语气:“但我可以帮你。”他轻轻笑着,“请问,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苏胭愣了一下,张开手臂。 谢和璧回应她无声的邀请:“荣幸之至。” 山洞外,雨一直下,虚空兽用纯洁的眼光注视这个世界,山洞内发生的事,又何尝不是纯洁而混乱的?若不纯洁,这样的事怎会全天下人都在做,若不混乱,这样的事怎会为人羞于启齿? 谢和璧希望,这场雨一直不要停。 和他们漫长的生命一起,一正一邪,如同乾坤八卦上一黑一白的鱼,一直意味在一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作者有话说: 抱歉,前段时间因为疫情和某种原因一直被关在家里,我家里琐碎繁杂的事情特别多,每天都非常头大,实在心烦意乱写不下去,每天都想搞把□□突突突,实在太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