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节 本书名称: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本书作者:妖妃兮 简介: 谢观怜是落魄的士族女,以前嫁过人,只是刚嫁过去夫君便死了,夫家以其命带煞为由将她赶去了迦南寺。 她在迦南寺晨昏暮晓,每日都会凭栏而望,表现得十分凄惨,只为了吸引自幼就喜欢的禁欲佛子。 为了接近他,丢手帕、假跌倒、误食药等勾引手段都在他身上用尽了。 直到听说他要回秦河,谢观怜顿时对他兴趣全无。 —— 秦河沈氏名门望族,家主辞世之前召回了当年被遗弃的嫡子,所以迦南寺的悟因换上了常服,用上了他的世俗名:沈听肆,成了沈家新任家主。 世人皆知沈听肆风光霁月,且做过十几年的法师,最是心怀慈悲。 可这样的慈悲人却有个特殊习惯,那便是每日到了戌时会就寝绝不外出,十分克己。 众人都以为是他早些年,在寺里养成的习惯。 直到有一日,有客至沈府从辰时等到了午时,一直未曾等到沈听肆出来,只当是他事务繁忙无暇会客,正欲离去改日再登门。 当客人路过九曲桥时却恰好遇见了沈听肆,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印着红印,衣裳微皱。 未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客人好奇下多问了一句。 沈听肆半阖着眸,嘴角扯出笑意解释。 “养了只猫,还有些野性难驯。” —— 无人知道每天在烛火摇曳的昏暗房间中,白日那个禁欲出尘的青年握着女人清瘦的脚踝,狂热的目光带痴迷寸寸略过。 而被抓住的谢观怜蜷缩在榻角瑟缩发抖。 早知道他是个疯子,当时就不应该招惹他的。 食用指南: 勾引禁欲系高岭之花,得到他,然后再抛弃他!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轻松 美强惨 钓系 高岭之花 主角:谢观怜、沈听肆(悟因) 一句话简介:勾引他 立意:观我旧往,同我仰春。 第1章 观怜为亡夫守节的寡妇 偌大的佛堂中待人群散去后,安静得针落可闻。 女人跪在蒲垫上,素色外裳下的淡紫色裙裾如花倾泻般逶迤在脚边,将窈窕的曲线衬托得清瘦,满头的青丝盘成松髻,因时辰紧迫没取下的簪子还在发髻中。 她对面着悲悯众生的神佛,低声诵经。 “娘子。” 从外面走进来的侍女对她俯身。 女人转过头,几缕碎发沾在脸颊边,那双楚楚可怜的狐媚眸如有涟漪,看得人浑身发酥。 哭了许久未讲话,所以嗓音哑得听不出本音:“他们走了吗?” 侍女小雾答:“回娘子,家主已经走了,而夫人还在主殿求问老法师,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便会离去。” “哦,这样啊。”她语气一丝悲戚都无了,两扇乌睫眨得很无辜,乌黑的瞳孔蒙上一层浅雾,勾得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些,看看她眼中是不是藏着一轮弯月。 “那我们走吧。” 她蹒跚着发麻的脚,朝着外面走去。 小雾赶紧跟在身后。 谢观怜走出佛堂,艳妍的眉眼上沾着点丧夫之痛。 候在外面等她的吴婆子上前,“娘子请低头。” “多谢。”谢观怜体态柔媚地垂下头,眼尾上的湿润越发明显,颊边未施粉黛,却有三分艳俗之色。 活脱脱的祸水模样。 吴婆子视线落在她宛如一段雪色的脸颊上,替她仔细地戴上轻纱一尺长的帷帽,低声道:“娘子不必言谢。” 轻纱如雾覆下,周围用纱帐围得看不清脸,谢观怜脸上的神色霎时消失。 这是李府的人专为送来寺庙的年轻寡妇准备的,为的是不让男人看见。 戴上帷帽后,吴婆问道:“娘子可要坐步撵?” 小雾在一旁脸不红心不跳地接话:“自然要,昨夜有佛子晨敲钟,暮诵经,娘子夜里都还没有好生歇下,今儿夫人与家主便来了,刚才娘子又在里面跪了这般久,现在走路都是我扶着的,怎会不需要步撵。” 像是印证了她的话,谢观怜身子无骨似地往小雾身边靠了靠。 吴婆见状也不敢耽误,毕竟家主与夫人还没有走,当即遣派一边的李婆子去抬步撵过来。 很快步撵便抬过来了。 谢观怜抬起珍珠素纹绣花鞋,一副弱柳之姿地倚坐在上面,闭眸浅憩。 小雾说得没错,昨日为能听见第一声敲钟,她早早儿便守在那里等着,黄昏时又去罗汉塔,听佛子代替空余法师给僧人讲解经文。 这一段时日都是这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然方才李府的大夫人就将她拉去盖上棺材,陪她那早逝的儿了。 不过她如此晨昏晓暮,凭栏而望,在别人的眼中是为了连面都未曾见过的亡夫祷告,只有她自己晓得,其实只是为了引起一人的注意。 沈氏被遗弃在迦南寺的嫡长子,沈听肆,现在被誉为迦南寺佛子的悟因。 每日能看见那张谪仙似的脸,也算是她在迦南寺消磨时辰的一剂良药。 只可惜,这佛子般的男人一心向佛,她都趁着人不经意地丢了好几次手帕,他次次都能目不斜视地越过,背影如清风之朗月,干净得连世人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是亵渎。 她甚至都怀疑这半年来,他可能还不认识她。 谢观怜刚才又在里面跪了很久,此刻两位 婆子抬着步撵不算很稳,摇晃得她昏昏欲睡。 她抱着双臂阖上双眸,忽地想到了些往事。 她本是落魄的士族女,祖上原本在君主身边有不少的能人,他们穿梭于各国间,充当说客,谢氏曾经繁荣一时。 后面到父亲入士便不得君主的眼了,受了打击的父亲整日只晓得饮酒作乐,谢氏才渐渐落魄,不然她也不会被嫁到李氏来冲喜。 李氏选她冲喜,最初是看中了她命格硬、凶,娶来给大房唯一的血脉三郎君换命。 许是她的命太硬了,还没有下轿子,三郎君便一命呜呼了。 大夫人觉得是她克死了他,便哭闹着当场要将她吊死,好一起办丧事。 而族长却回绝了她,派人将她送来迦南寺。 这半年她几乎足不出户,整日在禅院中抄写佛经,不若便是去听法师悟禅。 许是族长看她还算乖顺,便将看守的人撤走,留一两个小丫头近身伺候,好彰显仁德。 毕竟要想要一块贞节牌坊,不派人再守她十年二十年只怕是也得不到,也枉费了他们费尽心思将她送来迦南寺,刻意送到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迦南寺乃皇家寺,里面的老法师乃当今君王的兄长,荣王,而荣王身边的大弟子是第一大士族,秦河沈氏遗弃的嫡长子。 若说谢观怜是落魄的士族,能给普通世家冲喜,那秦河沈氏便是众人再过几百年,也难以企及的名门望族,错综复杂的朝廷中,一半的权臣都是沈阁老的弟子,所以如今的沈氏如日中天。 所以她得要在这些富贵的‘众人’眼前,替尚未见过面的亡夫守节,等过十几二十年后得了贞节牌坊,她这一生也算是有所意义,算是值得了。 谁让她是女子,贞洁要牢守在裙裾下,还要用一生换全族的荣耀。 “娘子,前方有开坛讲法,我们要不要绕过去?” 小雾的声音从纱帐外传来。 谢观怜睁开眼,懒懒的用纤玉指尖挑起一角,透过缝隙看向不远处。 迦南寺的僧人大多穿藏青,而只有带发修行,亦或是俗事难了的人才会穿旁的颜色。 因为这种人哪怕剃光了头,也一样心不宁,难向佛陀。 正譬如,莲花盛开的水榭围绕之中,盘腿而坐莲台上,眉眼慈悲的白衣佛子,骨骼修长的手持着念珠,冷感的肤色白晃眼。 白色清冷,却被他优越的身形赋予了沉稳的力量感,似雪山之巅圣洁的莲花,无人沾染过。 那便是老法师身边的唯一亲传弟子,悟因法师,这几年老法师身体愈渐不好,迦南寺中诸多开坛讲法皆是由他代替,悟因俨然迦南寺现如今的大法师。 可这位‘大法师’却是位俗家人,并非真正的僧人、度化世人的佛子,他眼中的悲悯是假的,只有一张禁欲出尘的脸是真的。 不过那又与她何干,她只是对那张皮相生出了爱。欲。 谢观怜看得入迷,忘了回小雾的话。 “娘子?”小雾疑惑地转头。 只见透过被一截白葱玉指挑起的一角,隐约瞧见从里面露出女人半边脸,唇不点而朱,眼光盈盈盛着令人移不开眼的春情。 这副神色与那些见到悟因法师的女子一模一样。 小雾暗道不好,娘子又走不动道了。 她这娘子模样好,别的更好,唯有一点时常令她心惊胆颤不安心,那便是娘子的癖好,只有相处久的人才清楚。 娘子太喜欢那种不染俗欲,一身林下清风之气的佛子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节 而放眼整个迦南寺,很难找出比悟因法师,还符合娘子眼的佛子,故而每每哪怕是远远的看见悟因法师的背影,娘子也很难移动脚步。 家主将娘子送来迦南寺,这半年有人守着,她倒还装得端庄柔善,现在只留几人,简直送狼进羊圈。 小雾心道不好后,果不其然听见了步撵中的娘子摸着鬓上,语气无辜地小声惊呼,“啊——” “夫君去世前送我的那支簪子好似丢了,这可如何是好……”谢观怜急得快哭了,声线柔柔的,像是一只小猫用爪子轻轻挠在掌心。 “娘子……” 谢观怜打断小雾的话,“你们先将我放下来,去帮我去祠里寻寻,小雾陪我。” 这半年她待人温和,且甚少多事,所以身边那些李府的人都对这位,年纪轻轻便守寡的娘子很是怜悯信任。 她们闻言并未多想,放下步撵,一人折身回去寻她方才所描述的簪子,而剩下的一人则与小雾一起陪在她身边,进了一旁的小禅房中。 菱花窗牖半敞,戴上帷帽遮住面容的女子倚在窗边,腰肢被勾勒出纤细的弧度,好似一掌就会被人握住这段。 她对面正对着莲台。 眼看周围的听完法会的人陆续散去,莲台上的青年佛子踱步而下,雪白的僧袍被风卷起如月下折梨花。 美,委实美得圣洁。 谢观怜眨了眨眼,忽而转头对不远处的守着的那人,柔声道:“李嬷嬷怎还未回来,你去与她一起帮我寻吧。” 吴嬷嬷闻言面露迟疑,看着对面无害的娘子。 虽然娘子在寺中,但人多眼杂,万一被不长眼的男子撞见,毁了娘子寡妇的名声,她可担当不起。 谢观怜早知晓她不好打发,慢慢地垂下头,低落的语气隔着层层薄纱传来,含着对亡夫的眷恋与伤情。 “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若是连最后的念想也无了,还不如像婆婆说的那般,早早去陪夫君……” 话没说完,吴嬷嬷便将她打断,犹恐她生出轻生念头。 “娘子稍等,奴这便去与李婆子一起找找……” 吴婆子说完又好生嘱咐小雾照顾好娘子,然后才离开禅房,出去前还将门从外面拴上。 谢观怜听见栓门的声音并未太在意,而是站起身,卷起素色广袖露出纤细白净的腕子。 身后的小雾一脸丧色,“娘子。” 谢观怜转头,隔着帷帽的纱幔对她莞尔,柔声道:“我去一炷香的时辰便回来,乖乖在里面等我。” 小雾无力地垂头,期期艾艾地望着她:“娘子你要去哪里?” 谢观怜蹬上窗沿,头上戴的帷帽被风卷起,隐约露出藏在里面的绝艳面孔,如美艳的小蛇坐在从窗沿上,腔调含笑。 “当然是……去看看佛子。” 第2章 黑痣香汗 。 悟禅结束,周围的人已散得七七八八,青袍僧人弯腰拾着周围的蒲垫。 莲台上的青年踱步而下,脖颈上挂着的菩提珠如白玉般泛着光泽,雪白的僧袍衬得他肌白胜雪,眉宇的慈悲似有似无。 沈听肆耳畔皆是其余僧人恭敬的问好声。 “师兄慢走。” 他微敛乌睫,一一回应。 走出讲禅的庭院,他缓缓行在幽静的小道之中,一袭白袍如漱冰濯雪,冬阳透过光秃的树干落在袍上如渡上一层圣洁。 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女子微急促的娇音,拖长的尾调如含了朵绽放的花。 “悟因法师,请稍等……” 沈听肆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对面捉裙奔来的女子,头戴的帷帽因跑得急,雾纱两边散,露出因跑的急得泛薄粉的脸。 那是张极其柔媚的脸,眼尾盈着潋滟的水色,雾面上布满薄薄的香汗,身上单薄的绫罗裙在奔跑中宽大的裙摆绽放,胸脯上露出的一点白腻,如珍珠膏涂抹在上面,又白又透着淡粉。 随着她的跑近渐渐放慢脚步,被风卷起的纱幔垂下,遮住那惊鸿一瞥的玉颜。 谢观怜停下步伐,眺望不远处周身祥和的佛子。 他那双漆黑的眼珠如浸在月中,极其温和,很容易让人忽视他身形生得极其高大,深邃的五官昳丽得极具攻击性。 要是这样的男人泄出露骨欲望,得多美。 性。欲的美令她交叠搭在腹部的手指微颤。 想看,现在就想要看见,想到浑身还有种说不出的热。 她眼眶沁出水光,轻咬住朱红的下唇,尝到一丝石榴的甜,心中那种焦躁在甜味下缓缓平复。 “怜娘见过法师。” 沈听肆看着她在相隔五步的距离,捂着胸口想要压抑急遄的呼吸,柔柔的喘息仿佛要引起男人的无限遐想。 这是明德园的人。 明德堂大多数都是失去丈夫,前来修行的寡妇。 而 眼前这位便是这群小妇人中,被议论得最凄惨之人。 落魄的士族女,嫁给要死的男人冲喜,夫君连她进门拜堂都来不及便一命呜呼,夫家以其命里带煞为由将她赶来迦南寺洗清罪孽。 这样的听闻这半年来,他早已经听过不少。 他敛下眼寡淡的眉眼,温和中透出疏离:“檀越不知还有何事?” 谢观怜听见他冷冷清清的声线,与刚才在莲台上如出一辙的高不可攀,心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她压下心中的颤意,矜持地压下脖颈,似有些羞赧,“悟因法师方才讲的我没听见,想问问法师有没有相应的书,我好回去禅悟。” 连声音都小得如微弱的水花飞溅,无辜的语气经不得细品,能将人浑身的燃烧。 谢观怜摆出最温顺的姿势,哪怕帷帽长得将她的身形罩住大半,还是依稀能窥见纱幔下若影若现的身形轮廓,一袭薄薄的绫罗裙在尚未消融寒意的冬日,但凡是正常男子都有怜惜美人之心。 但眼前的佛子自始至终都温柔得冷淡。 “《楞严经》,檀越若是有兴趣,可前去藏书阁翻阅,且这月末还有一场讲法。” “原是这本啊。” 谢观怜语气诧异,目光透过纱幔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这本书我知道,一直想要看,但实在太晦涩了,很难看懂,法师我若是有不懂的可以亲自来找您吗?” 这句话并不带勾引,甚至还极其尊敬,眼神亦是清明无垢。 青年微掀薄眼皮,望着她温声道:“藏书阁有注释书,若檀越不清楚可翻阅来看。” 极其温柔的拒绝,让人感觉不出难堪,却又拒绝得彻底。 谢观怜早知晓像这般德高望重的佛子,甚至还因模样生得出色,自幼便享受众人膜拜的目光, 比如今日在园中的那场法会,底下清一色妆发妍丽的女子,哪怕明知他是佛子的身份,还是会飞蛾扑火而来。 所以她并不气馁,而是小声用听不清的声音,失落的微弱‘啊’了声。 她看了眼面前的清冷佛子,垂下头,翕动唇瓣问道:“那月末还是法师吗?讲的是那一卷?” 青年垂下乌黑的眸,低声道:“四种决定清净明诲。” 谢观怜弯眼浅笑,“多谢法师。” 说罢,她见时辰也不早了,福礼后迈着款款莲步离去,弱柳扶风的身段好似一段水中芙蕖,摇曳生姿,尽是妩媚。 青年佛子目光从她的背影收回,神色淡然地转身离去。 回到小禅房,谢观怜从窗户爬进去。 小雾见她回来得比预想要早,当即松口气,上前去帮她一起整理凌乱的帷帽和有些脏的裙摆。 “娘子,下次你可不能再如此了,若是万一被吴婆子和李婆子撞见,恐怕要将你锁在院中,要让夫人晓得了,只怕你想要出来就难了。” 谢观怜‘嗯’了声,淡然的将素锦珍珠靴上的泥土用帕子仔细擦拭干净,心中想着方才见过的那青年果真生得好。 刚来迦南寺第一天,她便远远地瞧上了。 彼时她被一顶四面围绕的白轿子从后门抬进来,不经意听见他讲禅的声音,清如坠玉落湖,泠泠动人。 顺着声音看过去,霎时惊艳了她的眼。 如何形容那张脸? 月下玉石,冒着仙气儿,泛着柔善的玉泽,温柔得虚假,克己复礼且疏离自然。 尤其是喉结上那颗点睛之笔的黑痣,滚动时含着勾人的欲气。 想到刚才看见的佛子,谢观怜弯起眼眸,无端失笑。 小雾听见她很轻的一声笑,下意识抬头看去,但娘子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谢观怜压住愉悦,伸手轻捏小丫头的脸颊,道:“今日受惊了,晚些时候出去玩罢,我就乖乖的待在禅房内,绝对不出去。” 娘子虽然看似温柔得不着调,但实际却说的话几乎都不会是假的,小雾放心了。 “娘子不出去就好。” 小雾刚说完不久,门口就响起了门栓被取下的声音。 两人连忙坐回原位。 门被打开,两位婆子从外面走进来。 室内如常,并无任何不妥,娘子仍旧戴着帷帽,如离去那般倚在窗沿。 吴婆子打量一眼,拿出簪子递过去:“娘子,这可是您不慎丢了的簪子?” 谢观怜接过她递来的簪子,眼含欣喜,难掩激动:“是的,就是这一支,辛苦你们走一趟了。” 她望向两人,哪怕看不见面容也能感受到透出感激。 吴婆子放下心,摆手道:“娘子言重了,我们快些回去罢。” “嗯。”谢观怜将玉簪插进发髻中。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节 簪子自然是真的丢了,是在那些人拉她进去时推搡了那一下掉的,原是没打算要的。 谢观怜敛下长睫,随着两人继续往另外一边走去。 回到禅院,她进禅房前临了想起方才在外面,他说的那本经书,其实她并未看过。 “小雾。” 小雾上前:“娘子怎么了?” 谢观怜道:“你帮我去藏书阁寻一本《楞严经》来。” 小雾点头,转身出去。 谢观怜回到房中,坐在窗边等小雾回来。 很快小雾捧着经书回来:“娘子你要这本书作何?” 娘子在这里抄的经书都是与超度、祈福有关的,还是第一次见她要看其他的书,不由得心生好奇。 谢观怜垂眸,纤白手指翻开一页,道:“无事,随便看看。” 小雾‘哦’了声,遂出去继续做别的事。 因是寡妇的身份,不得穿艳色,房中亦不能有除去灰、白、黑等近沉黑色之物,故而房中单调得只有黑白,连喜欢的颜色都只能穿在里面。 惨白的墙面与灰黑床幔,处处透着冷清。 她倚在窗边,仔细看经书,偶尔翻开注释慢慢领悟。 待看完他所说的那一卷《四种决定清净明诲》,她发现开头便是告诫世人禁色慾的。 谢观怜放下经书没再看,不禁蹙眉暗想,他在暗示让她老实些? 可又觉着是自己主动询问,而且他也不会胡诌一篇经文来搪塞自己。 不管如何,短暂的几句话让她确信了一点,这位悟因法师果真不是表面那般看似平易近人,甚至很矜傲,眼中从未真正将人容下过。 窗外的禅院周围环着矮墙,隐约能看见很远之处有高尖佛塔,夕阳坠下,被尖塔刺穿。 书本碰撞木质发出的沉闷声,让她眼中浮起朦胧的浅笑。 很巧,她就喜欢这般不近世俗的佛子。 这样的人若是溺在情。色之中,定然好看。 这种人也好,但凡被甩弃也拉不下脸面纠缠,而且她现在只要奸。夫是他。 因为他恰好生了张好看斯文的脸皮,又是禁欲的佛子模样,甚至连一颗痣都长在她的心尖上,她很难不心动。 所以她只打算与他暗地来往,偶尔尝欢抚慰寂寞便可,并不打算公之于众。 但能不能勾搭上悟因,并且他还愿意当见不得光的情人,似乎有些不切实际。 谢观怜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卷着经书无趣地轻敲窗牗。 真难。 第3章 佛子世人称他佛子,都忘记了他并未出…… 迦南寺中夜里阒寂,灯火都甚少有。 明镜堂中,年迈的法师跪坐在蒲垫上,偌大的室内,周围佛像低下悲悯的眉眼,从高往下凝望下方念经之人。 因为安静,故而一点脚步声响起,在黑夜都很明显,与敲击的木鱼声渐行渐进。 阶下花枝冷艳,堂前佛光微茫。 青年撩开灰白僧袍跪坐在空余法师身边,轻敛眉眼,浓长乌睫在颧骨上拉出暗影,殷红薄唇微动:“师傅。” 咚—— 木鱼声停下。 空余法师掀开眼皮,清明的眼珠呈年老褪色的灰,侧首看向身边的青年道:“他们可有来找你?” 沈听肆道:“来了。” 白日讲完法会,那些人便候在他的院中,方才离去不久。 空余法师眉眼柔慈:“也应该来的,毕竟要不了多久,等你爹辞世,他们再想来找你恐怕难了,如今君主时日也无多,底下几位皇子看似各个都乖顺听话,谁知再过几年又会发生何事。” 如今天下局势复杂,各方权贵都在观望君王会立哪位皇子为太子,而其 中沈氏乃中氏族中的流砥柱,沈家主在亡妻产子死后,听君主赐婚娶了妻妹,至今还无所出,倒是通房、小妾生出了庶子庶女。 所以这些人才会在现在就急匆匆地寻来。 沈听肆低垂的脸庞被灯火照出几缕神性,腔调徐徐如雪,温润不足清冷有余,使人听不出语气:“倒是没料到先来之人是陈王。” “陈王?”空余法师蹙眉,“看来这几年流言他痴傻愚钝皆是假的。” 说罢,转音问道:“那你是如何作想的?” 巨大的神像悲悯眼神下,沈听肆洇湿的眼尾荡出柔意,瞳色被覆盖了一层慈悲的薄雾:“我想先看接下来还有谁会来,万一……有更有趣的呢?” 空余法师不置一词,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陈王自然算不得有趣,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既要夺得那天下霸主之位,单靠装疯卖傻活、浑浑噩噩过这些年是无用的。 这天下将会如何变换,与他这早已遁入空门之人无甚关系。 但空余法师忽而想到一桩,尚未有结果的往事,思忖道:“如今各路诸侯为各自的利益皆已有了反心,而当年岩王妃产下的孩子自从被偷之后,这么多年了仍旧没有找到人,任命为昌南总指挥使的曾利当年叛变岩王投效君主,前不久又去了一趟雁门,你看也派些人去找一找。” 岩王乃他至交好友,临终之前派人将遗愿托付给他,现在恰逢他在找丢失在外的龙王令,顺便也得替岩王找一找遗孤。 沈听肆温慈地敛目,心中快速掠过岩王平生之事。 岩王自从夺位失败后,这些年被囚困在丹阳,一直在暗地寻找被人偷走的亲生孩子,可人海茫茫却连是男是女都不知。 直到前不久,岩王被君主赐毒酒鸩杀,用以镇压其余蠢蠢欲动的藩王、有反心之臣,如此一代枭雄的一生才彻底落幕。 虽然岩王败了,但当年效忠于他的人仍旧不少,若是寻到岩王遗孤不失为一件趁手的‘号召令’,于他利大于弊。 他对空余法师颔首,“悟因明白。” 空余法师乜了一眼他,猜到他已在心中对比利弊,遂没再说什么,继续敲击木鱼。 巨大神佛下两人的身影被拉成伥暗的线。 。 冬日,清晨的寺庙总是被浓雾笼罩,瓦片在微光中落下几滴雾气凝结的水滴。 在寺中传来第一声晨钟暮鼓,远处开始渐渐响起僧人的诉经声,谢观怜便已经起了。 今日天冷,她没将长发挽起,而是戴上毛绒帽,低压在白净的额头上,透白的小脸衬得越发小,身上也穿了件雾黑毛领大氅,身形遮住七八分。 还和往日一般,谢观怜抱着半熟宣纸抄写的经书,莲步轻缓地前去训诫堂。 在那些人眼中年轻便死了丈夫的女子命格有煞,需得要来此处听训,以此减少身上的罪孽。 还有不少在迦南寺清修的夫人,也会来此处,故而每人都有单独的位置。 之前谢观怜身边是无人的,但今日来后却发现一旁的蒲垫上,坐着头戴纯白绢花,身着素白裙裾的年轻女子。 她面戴薄纱,眉眼染忧愁。 这女子是刚来的,瞧周身气度不俗,应是哪位大家夫人来迦南寺清修。 谢观怜看了一眼跪坐在她身边的蒲垫上,弯腰摊开宣纸中的经书。 因谢观怜容貌生得出色,月娘忍不住打量她,心中可惜这般年轻貌美的女子,竟也要来此地蹉跎光影。 察觉到月娘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谢观怜侧首,对她莞尔弯眼。 月娘从未见过这般明艳的女子,当即羞赧地垂下头,轻声道:“我叫月娘。” 谢观怜颔首:“出嫁之前,爹娘与兄长唤我怜娘。” 月娘闻言,眼含好奇:“出嫁后呢?” 谢观怜眨眼,看着眼前一脸纯粹的女子。 出嫁后,出嫁后她就没有名字,要么被人唤作李三郎之妻,要么被人唤做谢氏。 月娘很快也反应过来,再度垂下头,面纱遮不住泛红的耳廓。 谢观怜道:“我还没来得及进府门槛,夫君就死了,所以还没人怎么唤我。” 月娘轻‘啊’了一声,抬起首正欲还说些什么,但门外的钟声被敲响了。 她与所有人一般正襟危坐,垂着眼睫不敢抬首。 授课讲法的多数是尼姑,但偶尔涉及晦涩高深的经书,便需法师前来坐堂讲解。 谢观怜早就打听过了。 今日来讲法的是悟因。 青年的脚步声从另一侧进来,周围早就竖起朦胧的立屏,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亦是如此。 立屏的遮挡,割裂出不同的场地。 谢观怜与那些人一样,哪怕看不见前面也垂着首,仔细辨别前面的人在做什么。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年轻的佛子声线清淡,如外面吹狂风,而屋内热炉点燃得温柔。 她听得入迷,以至于结束了都还不知晓。 一旁的月娘见她盯着手中的书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伸手推了下她:“怜娘?” 谢观怜蓦然回神,抬起被薄雾迷离的眼,唇红如血,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之姿。 月娘被她看得心口一烫,匆忙垂下头,小声提醒:“她们都已经走了。” 她说话轻轻的,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人。 谢观怜阖上书,捉裙起身,“多谢。” 月娘抿唇笑:“无碍。” 两人一起出去。 因走出得晚,恰好碰上阁楼的青年,雪白的僧袍如一段雪色,渐渐走进藏书阁中。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节 谢观怜一眼便看出来是谁了。 月娘和她刚来时一样,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人跟着。 与月娘分开,谢观怜将手中的经书递给小雾。 小雾抱着书札:“娘子,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谢观怜道:“小雾帮我拿回去,若是等下她们问起我在何处,便说我想起今日还有没听懂的,刚好在这里,顺道去书阁看看。” 娘子寻常也时常会去书阁,小雾没做他想,以为是方才听法奖的书阁,点头道:“那娘子早些回来。” “好。” 与小雾分开后,谢观怜转眸望,向不远处高耸的复古典雅的阁楼。 迦南寺因是皇家寺,故而修建极其庞大,单是书阁便有好几座,里面藏的不仅是经书,还有不少古书。 书阁周围进出不少僧人,来往抱着明黄布匹包裹的书,往外走去,遇见师兄单手做礼。 “师兄。” 沈听肆敛目颔首,应了声,直径朝着阁楼而去,雪白的袍摆不染尘埃。 小僧人目送师兄上了阁楼,转身继续出去。 刚走至门口忽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身着素色氅袍,从下面缓步上来。 路过时,女子柔声询问:“小师父,请问此处有《波若波若蜜多心经》吗?” 僧人点头:“回檀越,在三楼。” 心经看的人较多,故而每座书阁都有。 谢观怜闻言面露出感激,双手合十做礼:“多谢小师父。” 僧人抱着书继续下阁楼。 谢观怜素手撩开帷帽的一角,抬眸看向阁楼上,钟塔纹路,风铃脆响。 她轻捉裙摆往上而去。 因是冬冷季,寒潮太盛,但凡遇见不是阴雨缠绵,书阁内的窗牗便会支开一半。 书架整齐摆放,架上的书泛着陈旧之气。 青年长身玉立在书架前,黑睫轻抬,露出似墨玉般的眼,长眉高鼻被暗色的光打出阴影。 他目光掠过中间一排,逐个寻着。 《六祖坛经》 看见这本书,他伸手去取,没曾料到书架对面的那本书也被人取下了,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秋水波澜的吃惊美眸中。 一本书的宽距,看不清她的全貌,却能若影若现看见雪白光洁的额头,远山黛眉微微扬起。 女人看他的眼神无害,似没想到既会在这里遇见他。 沈听肆目光淡然地掠过她,握住沉重的书籍,仿佛没有认出来对面玉颜半遮的女子,取下后转身朝另一边而去。 如此淡漠的态度让谢观怜眨了眨眼,不由得想起刚才在楼下遇见的那小僧人。 不认识她的小僧人可会主动向她做礼,而不是向他这般淡然扫过,连眼神都未曾留多久。 况且,谁不知悟因悟性极高,记忆一样好。 自被沈家主寄送此处后,他便认空余大法 师为师,常年待在大法师身边,而他过目不忘的美名,她来迦南寺第一日便记下了。 所以他绝非不是没见她认出来,而是认出来了,但并不在意。 清高的佛子啊。 她抱着心经,眉眼轻弯。 不知道他有没有走。 谢观怜摸了摸帷帽上的轻纱,沿着他方才走的方位走去。 这里人并不多,应该是此间书阁的人不多。 难怪他会来这里,看来是喜清冷安静。 喜欢安静之人大多因孤独,所以才会常年养成这种习惯,若是蓦然有一日,遇见明媚不知会不会动凡心? 谢观怜若有所思地走出一排书架。 果然如她所想,他会来这里就是因为安静,挑选的地方亦是角落。 青年坐在窗边的木案前,灰白僧袍逶迤在脚边,长睫低垂,深邃的轮廓清雅,如贴在窗上的精美剪影,连薄唇都殷红的极其漂亮。 谢观怜环顾四周,并未看见其他人,便抱着书朝他行去。 女子的脚步声很轻巧,携裹送来一阵极淡的兰香。 沈听肆眉心未动,直到对面坐了人都没有抬头。 “悟因法师。”谢观怜放下书,主动开口。 对面的青年轻撩眼皮看去,下颌曲线冷艳,僧袍束起的喉结上有一颗极黑的痣。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目光被凸出明显的喉结上那颗黑痣吸引得挪不开。 她莫名的觉得这颗痣打破了他的冷清,隐约透出了他内里有些斯文的坏。 见她透过遮面的纱幔只盯着不讲话,沈听肆不知她在看何处,头微倾,温声问道:“不知檀越找僧何事?” 虽他并非是真正的出家人,但长久待在寺中,一应习惯与说辞皆与寻常僧人无二。 僧人唤他师兄,世人称他佛子,却都忘记了他并未出家,只等沈家主传召回去便接下偌大的沈氏,成为权利之巅的那群人。 虽然所有人都忘记了,但她却记得。 他是沈听肆,沈氏的嫡长子。 谢观怜回过神,抬眸对上他那双漆黑得能洞察一切的眸子,心跳忽而失律,不禁产生一丝退缩之意。 虽然他看似温和斯文,但还是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压下心中莫名的想法,她对他弯眼,声线柔下:“悟因法师还记得怜娘吗?就是前些时候,你让我来书阁看经书的那人。” 沈听肆黑眸轻压,露出一丝看不清的浅笑:“记得。” 谢观怜佯装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双眸陡然一亮,漂亮的眸子水盈盈地映照欢喜,却又因要维持矜持而压下那股灵动。 低垂脖颈,声线抑制不住的雀跃,透着几分难为情:“其实怜娘并非是要打扰法师安宁的,而是那日之后我看了那本书,有佛法不解想要求法师解惑。” 沈听肆敛目,声线如常般温软清淡:“何处不解?” 谢观怜道:“说来不怕法师笑话,我自幼便有一病,因学后不懂便夜不能寐,食之更无味,思来想起不知所言的‘三无漏学’,如何除去淫。欲,上书道‘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1。” 说至此处,她又忙不迭抬起手,随着长袖滑落,露出皓白的纤细腕子,摆手解释。 “怜娘并非是怜娘在冒犯法师,而是法师应晓得,我是进寺修行的寡居之人,偶尔也会有特别想要得到之物,但又难以得到,所以想求助法师。” 淫。欲并非男女之欲,而是物欲。 她看他的神色极其认真,令人情不自禁信任她的话。 沈听肆阖上手中的书,道:“几千年前的阿难亦有同样的想法,‘必使淫机,身心俱断,断性亦无,于佛菩提,斯可希冀。’2不沾、不看、不妄想,便会使淫机灭去。” 谢观怜追问:“那若是沾了,看了呢?” 青年眼皮微抬,目光温和地看向她,“那便看了,沾了。” 谢观怜看懂他的意思,沾了、看了也与他无关,他不是真佛子,不渡世人。 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世家出身,是个很傲气的男人。 谢观怜透过纱幔窥见他脸上神色仍旧柔慈,看不出一丝不耐,连情绪都控制在令人舒适的范围。 “多谢法师,想来是我悟道不行。”她眉眼染上失落。 沈听肆垂下长睫,将手中的书放在案上,修长的指尖搭在书封上,宽慰她:“檀越已比寻常人要聪慧许多。” “真的吗?”谢观怜睁着陡然一亮的眼定看他,好似难得被人夸赞,语气难言雀跃。 许是她的情绪转变得过于快,他搭在黄皮书封上的手指微不可见地敲了一下,如同外面枯枝上落下一只小鸟声响细微。 沈听肆望向她,唇角含笑:“是。” “多谢法师今日替我解惑。”谢观怜神色微霁,最后问道:“月末的法会还是法师吗?” 眼前的青年看似温柔很好相处,实则很却难真的触碰到,若是说至他不喜之处,便会用柔和的语调表示出冷淡与拒绝。 所以她需要知道月末究竟还是不是他。 若是他,晚些时候她再回去看几眼,若不是她便不看了。 沈听肆颔首:“若师傅有事,会是。” 十有八九是他了。 谢观怜满足地抱书站起身,却不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踉跄下无意识伸手去抓面前的人。 而他似早有预料般,不经意地侧身避开。 谢观怜自然不想落空,所以伸过手碰上他喉结。 喉结被修剪圆润的指尖划过,仿若有只蚁虫爬在脖颈,也像是朵柔软的花瓣吻落其上,带着酥麻的痒意。 他先是微滞,喉结上下轻滚出禁欲之气,旋即往后退了些,拂袖将桌上的经书拂倒在地。 谢观怜跌坐回蒲垫上,触碰过喉结的指尖轻颤,耳边似有嗡鸣声响起。 她……碰到的那弧线漂亮的喉结,像是受不住抚摸,失控的在指尖滚动。 分明那张脸生得禁欲、淡漠,可喉结却凸得明显。 不仅长着一颗墨般的黑痣,还生得那般的色气。 第4章 兰香压到他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节 谢观怜压下心中的轻颤,扬起瘦骨脸儿,慌乱地望着他道歉:“抱歉法师,我不是故意的,是方才腿麻了。” 沈听肆似乎不习惯被人触碰,喉结轻滚时那颗黑痣像是雪上的一点灰墨,夺人心魄,使她难以移开眼。 她越发喜欢他了。 被指甲刮蹭过的地方有些难忍之感,他没有去碰,而是敛下乌浓的睫,“……无碍。” 谢观怜察觉到他此刻表露出的神情,分明不似方才那般温和,却还维持着表面的斯文与淡然。 她点到为止,在他的目光下一脸羞愧地站起身,揖礼请辞。 沈听肆颔了颔首。 转身后,谢观怜还是忍不住扬了唇角。 她发现沈听肆虽长在寺中,受的是佛理,读的是经文,一旦遇上不喜之事,再如何竭力控制,也还是会泄出士族的矜贵傲气。 倒是挺有趣的。 她抱着几本经书步伐轻快地朝着楼下而去,没有发现身后的青年脸上维持的和善,不知何时已经寸寸落下了。 他屈膝跪坐于蒲垫上,双手搭至膝盖,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背影,如同被摄魂的空心傀儡,目光冷森得连一侧敞亮的窗牗都透出虚假的寒。 直至女子窈窕曼妙的身段消失在书阁,周围都还弥漫一股子淡淡的木兰香。 他指尖抚上手腕,取出精致漂亮的短小锋利匕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匕首,骨骼分明的手指浸透出不正常的苍白。 若是他的耐心再差些,刚才脚边躺着的不是那本黄皮经书,而是女子美丽的尸身。 。 谢观怜从佛塔出来后直径回禅院。 路过水渠连环石桥时,她看见不远处的长廊上,有一群乌压压的人抬着一顶灰白的四方小轿子,正朝着明德院走去。 又是一名年轻的寡妇被送进来。 她站在桥上看了几眼侧过头,继续朝着院子走去。 回去后,小雾见到她重重松口气,连忙上前接过她怀中捧着的经书。 “娘子,还好你回来得早,吴婆没有回来,李婆似乎从昨夜被人叫走后,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哦,是在说什么?” 谢观怜走进屋内,身上的寒气还没有散去,兀自走向炉子用火钳加了几块炭。 小雾刚 将书摆放在架上,忿忿不平道:“不知道,这两人仗着是府上的老人,无论什么事都不和娘子说,还总爱管着娘子。” 放完书,小雾转头见她去点火,连忙上前去接过来,“哎娘子,放下,奴婢来弄,等会子灰飘你一身,你又得浑身不适了。” 谢观怜松手让她来,坐在一旁。 她单手撑着下颌,美眸盈盈地望着小雾,似突发奇想般道:“小雾,要不我送你走吧,那些我带过来的嫁妆虽被扣留在李府上,但我还是偷偷留了些,我全给你,出去好生过日子。” 小雾闻言,手中的火钳登时掉在地上。 她脸色雪白地转过头,扑通跪下去,眼眶红得眼泪唰划过脸。 谢观怜见状连忙去扶她,但她却不肯起来。 小雾哭丧长脸:“娘子……你又要赶奴婢走,您说这话,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在墙上。” 当年若不是娘子相救,她早就活不成了,哪还能有如今的安稳日子。 她早就打算娘子去哪里,就跟去哪里,若是娘子死,也陪着一起。 让她走,还真不如让她去死。 小雾哭得很伤心。 谢观怜蹲在她的面前,手忙脚乱地执着帕子擦拭她眼中涌出的泪,无奈安慰道:“别哭,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不会赶你走。” 小雾止住泪,可怜地望着她:“真的?” 这幅小模样谢观怜瞧着眼熟,但没多想,怜惜地点头道:“真。” 小雾霎时眉开眼笑,卷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站起身说:“娘子,炉子一会就燃起来了,现在时辰尚且还早,你可以抄会儿经书,奴婢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一会儿回来告诉娘子。” 说完她欢喜地往外走去。 谢观怜蹲在地上,歪头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扶额轻‘啧’一声。 难怪眼熟,学她呢,这些年小雾将她的变脸演得入木三分。 真是摆明了告诉她,教坏了小孩。 她站起身倚坐在窗边,单手撑着脸颊,凝着露出的半边天,素色的宽大袖口滑下,露出雪白的手腕。 其实刚才她是真的想将小雾送出去,在迦南寺不见天日,而小雾还小,不能一直在迦南寺陪她。 天边暮色落下,高塔亮起微弱的光。 部分僧人聚集住在一间大院中,但像香客、贵人,以及德高望重的法师都有单独的禅院。 逐茔院冷清,与寻常禅院不同,牌匾的字迹都透着三分的锐利,内院连一颗活的树都没有,干净整洁得好似没有人居住。 门外站着的小沙弥一脸犹豫。 此处是悟因师兄的院子,因师兄喜清净,且师兄生得实在高不可攀,一般出于尊敬无人会在此地徘徊,打扰师兄。 正当小沙弥犹豫要不要抬手敲门时,身后传来青年温润的嗓音。 “找我吗?” 小沙弥闻声转头,看见身形高大的青年杵立在身后,灰白的僧袍内敛出温柔的暗影。 “师兄。”小沙弥脸上一喜,双手合十做礼,“主持派我前来与师兄说一声,月末的那场法坛不用师兄去,月末有位贵人要来。” 沈听肆脸上并无意外,温声颔首,“多谢师弟告知。” 小沙弥刚入寺庙不到一月,听得最多的便是眼前这位师兄的名字。 师兄虽没在迦南寺出家的花名册内,但却无人将他当做世俗中人,皆称之为迦南寺佛子,是诸位师兄弟学习之楷模。 能与悟因师兄说上几句话,他觉得今日是值得了。 小沙弥眼中压着雀跃,弯腰行礼,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沈听肆立在门口,掠过小沙弥轻快的步伐,忽然觉得下颌无端似被什么湿软的东西拂过。 抬手去摸,却又什么也没有。 这种黏腻的感觉令他生出恶心感。 他懒恹地推开门,朝着前往浴房走去,提起木桶往外去打热水。 寺庙中凡事皆需要亲力亲为,这些年沈听肆早已经习惯了。 将浴桶中灌满热水,他解开身上被打湿袖口僧袍,露出精壮的身躯,长腿跨进浴桶中,热气蔓延上胸口。 他抬手抚摸被人碰的地方,拿过帕子用力擦拭着,直到那块肌肤变红,再擦下去就要破皮了才放下。 真的很恶心。 单是想起被人碰过,他便想杀人。 他阖上长睫,仰头靠在浴桶上,凸出明显的喉结在薄雾中上下滚动,清隽的脸庞氤氲在浓浓的雾气中。 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雪了。 沈听肆换了一身衣袍从里面走出来,挑眼望向天边的雪,伸出修长的手,骨节泛着淡淡的薄粉。 一片雪花落在指尖上。 他微微一笑:“终于下雪了。” 这场雪等了将很多年了。 明德园里有大大小小的禅院,夜里下雪后所有人都将门关得死死的,狂风还是无情地拍打着窗扉,发出的声音很狰狞。 原就睡眠浅,谢观怜更难以入眠了。 现在更是只要一闭眼,耳边便是狂风呼啸的声音,伴随着乌压压的黑暗。 这些动静让她的心很惶恐,也很乱。 屋内的烛火很黯淡,眼看着就要灭了。 她不想在此时将小雾叫醒,便兀自起身去换蜡烛。 还没有走近,蜡烛便被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风吹灭。 灯灭的那瞬间,她的惶恐达到极致,强撑着在黑暗中爬起来,双手哆嗦地点亮蜡烛。 温暖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炉子里的炭心炸出一丝声响,身子终于回暖了。 她无力地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明明过去了这般久,还是没办法独自面对黑夜。 昨夜下了好大一场雪,天地白茫茫地连成一线,清晨的雾气散开些,晨钟敲响,僧人早读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谢观怜揉了揉隐约发昏的额头,听见到外面有踱步踩雪的‘咯吱’音,起身披了件厚重的长大氅。 拉开门便看见门口徘徊的吴婆子。 她抱着汤婆子,诧异地扬起秀眉,温声询问:“吴嬷嬷这么早,怎穿这些站在这里?” 吴婆子用力搓冻僵的手,腆着脸道:“是奴吵到娘子了吗?” 谢观怜懒无力地靠在门框上摇头,身上的素色衣袍在雪景之下映得消瘦苍白。 “是发生何事了吗?” 吴婆面露出几分尬色:“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假几日的。” “告假?”谢观怜不解,遂上前将手中的汤婆子放在她怀里,柔声问:“可是家出何事了?” 汤婆子这等物向来只有主子才能用,像她这种下人何曾几时有碰过这般柔软暖和的物件儿,闻见冒着淡淡的清香心都是暖和的了。 吴婆想要推迟,但手一沾上去就跟甩不掉的牛皮膏药般抱得死死的,嘴上道:“不是什么大事,是儿媳要生产了,女人刚生产那几日难起来,所以奴想着回去瞧瞧。” “原是如此啊。”谢观怜了然颔首:“那于情于理都要回去一趟。”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节 其实她早就晓得吴婆的儿媳将要生产,而在此之前,吴婆在李府来带些仆奴走时特地隐瞒此事,为的便是舍不得活轻松,工钱亦拿得多。 但吴婆现在私底下来寻她说这事,恐怕是见她从入寺开始便安分守己,又几乎不外出,想避着府上人向她告假回去。 哪怕被府上人发现了,吴婆也有说辞,因为大夫人本就在寻机会整治她,一旦被发现,重责只会全盖在她头上。 谢观怜眼眸微弯,笑容清浅。 吴婆悄然抬着眼看眼前温柔的娘子,心中打鼓,试探道:“娘子能不能准许奴几日假?” 谢观怜抬起冻得冰凉的手,眉眼柔善道:“其实并非是我要留着你,而是府上的人之前还说,你们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你若告假,晚些时候李婆见了,也要告假怎么办?我听说李婆的儿子娶妻,这也是头等大事。” 这话的意思是不同意? 吴婆闻言有些急了,“娘子,不用担心,李婆那边我之前就与她说了,也已经与她商议好,奴会在她告假之前回来,绝不耽误事的。” 急忙说至此处,吴婆脸色一僵。 私底下背着主子早就商议好,这简直是在直白告诉她,她们没将她放在眼里。 好在谢观怜似没听出她泄出的意思。 她乌睫上聚了冷雾凝结的水珠,轻眨眼睫,温 声道:“既如此,你且早去早回。” 吴婆面露喜色,感恩厚待地弯腰:“多谢娘子,您就是在世菩萨。” 谢观怜唇角微扬,扶起她的手肘,“快些去罢,再晚些恐怕再回去就要晚了。” “多谢娘子。” 吴婆欢喜的将汤婆子还给谢观怜,转身朝着外面一脸喜色地离去。 谢观怜抱着怀中的汤婆子,苍白的脸颊上暖出几分红润。 吴婆刚走没多久,小雾便从外面而来。 院中的美人抱着汤婆子懒倚在门槛上,未施粉黛的脸颊如沾霞粉。 小雾上前:“娘子,刚才我在来的路上,撞见李婆子在与人说话,隐约见她面露急色。” 谢观怜颔首,柔声道:“嗯,应该是家中出事了。” 小雾犹豫问道:“那娘子,吴婆子前脚刚走,后脚李婆子再来告假,怕是不好拒绝。” 谢观怜伸出手指轻捏小雾的脸颊,逗她道:“拒绝作何,是我昨日出去时顺道花钱请的人,晚些时候她来告假,准许了就是。” “啊。”小雾呆了。 人、人是娘子花钱请来的? 吴婆子走了,晚些时候李婆子再走,没有人看着,娘子只怕是…… “走了。”谢观怜松开手,眯着眸儿抱着汤婆子朝着外面走去。 小雾回神,又见娘子竟连帷帽都没有戴,急忙追上去。 “娘子,帷帽、面纱……” “今儿不戴了。” 谢观怜脚步很快,明眸微眯,迎面长廊上的雾气,压在额上的毛绒都沾上了几滴细小的水珠。 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不戴面纱了,真的都快忘记是何种感受。 寺庙的游廊沉长,因是女客通往膳厅的必经之路,这整条道上都没有僧人。 谢观怜越过游廊,捉裙踏上台阶时,余光忽地扫至一旁。 又是灰白裹绕的一顶软轿。 四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抬着往里面进,身后跟着近乎十来个穿着黑白的侍女,轿中女子身形给遮挡得只有隐约的轮廓。 谢观怜停下脚步,看着轿子渐渐远去。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能来此处的大多都是些刚死了丈夫的守寡女子。 有时候谢观怜觉着,若是谁真能耐得住寂寞,孤身一人待上十几年,也用不着将年轻寡妇送进寺庙。 贞节牌坊……一块禁锢女人的围墙、压迫的一块巨石。 她淡淡收回视线,继续朝着里面膳堂走去。 用完膳后回到院中,李婆子果然一脸着急的守在门口:“娘子,您可回来了。” “发生何事了?”谢观怜清丽的脸上浮起关切。 李婆哭着脸道:“眼看着儿子马上要大婚了,谁知不知怎么摔了一跤,现在病在榻上,媳妇家要来退婚,所以特地来寻娘子告假的。” 谢观怜眸含着怜悯与迟疑,欲拒还迎地说了两句旁的,言辞为难,无一不透露出给不了假了。 李婆直接哭了出来,随后直接拿出吴婆告假之事,想要逼她答应,还声称届时一定会早些回来,也不会将此事泄露。 谢观怜半推半就下,为难着答应了。 李婆感恩厚待,随后急忙离去。 送走李婆,小雾丧着脸,担忧问道:“娘子,你让两人都走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谢观怜不太在意地走进屋,取下头上被雾打湿的毛绒帽,挂在木架上。 “别担心,若是只有一人离去,我们才需要担忧被发现,毕竟有我在她们前头,出事有我垫着,她们顶多罚月钱,但现在两人一起走了,被发现了可不会只罚我一人了,她们不想被罚,就得老老实实地隐瞒好。” 她慢条斯理地取下身上的大氅,也挂上去。 搓了搓冻僵的手,继续道:“所以放一人走,还不如放两人一起,出事一起担责,而且她们回去见了家人,我也得了自由,谁也怨不得谁。” 小雾将冷却的汤婆子灌上热水,递过去。 谢观怜抱在怀中,周身的寒气散去大半。 她笑盯着小雾撅起的嘴,“好啦,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会老老实实的。” 别的话小雾倒还信,但这句话她如何都不敢信。 娘子见着悟因法师那种佛子就走不动道、移不开眼,她比谁都清楚。 但小雾也不能干涉主子,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地道:“娘子看看悟因法师就可以了,千万别靠过去。” 谢观怜捏她小脸,想起皮相出色的年轻佛子,忍不住眯起眸浅笑,没说话。 将人都弄走,可不只是为了看几眼,至少……得碰一碰。 。 自从吴婆和李婆相继离去后,小雾整日都打起精神,犹恐不留神间娘子就不见了。 好在娘子并非她想象中那般,一如往常那样。 清晨早起,前去膳厅,回来后换了衣裳再去训诫堂,念经书,祷告、祈福,晚上再回禅院抄写经书。 渐渐小雾放下心。 而谢观怜却是在等时机。 她去过了沈听肆时常会去的书阁,甚至连与外来僧人辩论经文的法坛都去了,结果都没有找到人。 好在谢观怜第二天又在周遭转了一圈,走去了正寺前,不经意间听见有香客在询问悟因。 僧人双手合十揖礼,答香客:“悟因师兄在罗汉塔中授课。” 香客闻言,面呈遗憾。 悟因在罗汉塔授课? 谢观怜停在原地,望着那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轻眨鸦黑长睫,转而往罗汉塔的方向走去。 一群僧人结伴走过青石板小道,遇见香客都会揖礼而过。 谢观怜耐心地等这些僧人离开,含情的水眸儿留意着人群,确定悟因还没有出来。 她记得他不喜人群,授课、讲经时要么是提前离去,要么便是最后一人走。 此刻的罗汉塔中。 最后的小沙弥向师兄讨教完,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塔中变得空落落的,沈听肆弯腰拾起将地上的蒲垫都摆正,折身又将经文依次放进一侧的书架上,这才缓缓走出罗汉塔。 正是用午膳之际,香客与僧人都去了斋饭堂,他独身一人缓步走在青石板上,灰白的僧袍恰如白雪。 他眺眸不经意扫至一旁。 枯枝半掩的风亭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百无聊赖地晃着珍珠素绣鞋,素净的裙摆晃似梨花。 不用多加猜测,他莫名就知晓是谁在风亭中。 虽看见了,但他并未改道,神色平静继续朝着前方踱步。 风亭中的人似乎看见了他,当即站起身,几步从风亭中跑出来。 “悟因法师?”她语嫣讶然地唤他一声,似两人不经意偶遇般。 沈听肆步伐遂止,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上次之事于他并没有任何影响,敛目揖礼:“檀越。” 谢观怜看见他不仅记得自己,还很冷静的模样,压下眸中的笑,朝着他走去,“我正要去罗汉塔拜一拜呢,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法师。” 帷帽随着她款款的步伐,微风掀出瘦削肩膀,腰线纤弱窈窕。 “悟因法师上次我又有新的不解之处,想你帮我解惑。” 当她就要走近时,好似不经意脚下踏错了,脚腕一拧,玉颜染上仓皇,惊呼一声往前面扑去。 又用这样的招式。 沈听肆淡然地侧身,甚至连手都没有伸过去,一眼不眨地看着她跌坐在地上,清隽的身形似林下之清风明月。 谢观怜没想到他会如此冷淡,直怔怔地扑倒在他的面前,头上的帷帽都歪了。 她茫然地抬起艳白的小脸,仰头望着他。 青年逆着光,禁欲的皮相给人一种清冷的败坏感,明知她摔倒了,还问她:“檀越,可有碍?” 连手都不搭一把,居高临下地睥睨她,比供奉于神龛中的慈悲菩萨都还要悲悯几分。 仿佛垂下脖颈已是对她最大尊重。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节 谢观怜怀疑他记仇。 但她歪头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亲眼看见他眼中从茫然转为了然。 沈听肆似刚发现她还趴在脚边,像是摔懵了起不来,弯下腰递过经书:“还能起来吗?” 谢观怜凝望他纯粹的黑眸,心中的怀疑稍减,伸手搭在他递来的经书上。 借着他的力道歪歪斜斜地站起身。 “多谢法师。” 她狼狈的与他道谢,连站都站不稳,撑着一旁的 假山石方才稳住身形。 沈听肆掠过她被帷帽挡住的强颜欢笑,淡然地轻‘嗯’一声,揖礼道:“僧还有事,便不与檀越多闲聊。” 谢观怜好不容易遇上他,才说几句话他就要走,自是不愿的。 她上前欲拦下他,却忘记了自己方才不慎扭伤了脚踝。 这一扑,两人谁也没有预料。 谢观怜也没有料想到,自己竟正大光明的将他扑倒在一旁的雪堆中,下巴还不慎抵在了他的腹上。 他迷茫地倒靠在松树干上,手中的经书散落在四周,骨骼分明的手指抓住地上的白雪,屈起的骨节泛着被冻红的透净。 迟钝地敛下鸦羽轻颤着与她对视,如同遭受迫害的良家女子,比她的身份都‘圣洁’。 谢观怜咽了咽喉咙,没想到会压着他。 这…… 只能说她想得果然没错,喉结明显的男子,某些地方也一样突出。 嗯,她很满意。 第5章 上山严重越界 虽对碰到的很满意,但她现在不应该想那些涟漪之情,而是该想想一会儿如何向他解释,以及考虑要不要装作不知情的纯情寡妇。 是娇羞,还是不装了? 谢观怜敛眉沉思几许,耳侧忽然响起有人交谈的声音。 由远至近,应是刚从佛寺过来的僧人。 谢观怜听见动静下意识从他身上起来,提着裙摆往一旁的假山躲去。 好在此处有半人高的假山,将蜷缩四肢还能避着不被人发现。 她只顾自己,忘记了还坐在雪地似失神的青年。 谢观怜刚想要提醒她,有两个交谈的僧人已从拐角处走出来,她只得默默地咽下口中的话。 僧人发现坐在雪地中的青年,诧异地唤了一声师兄,随后忙不迭上前将他扶起。 “悟因师兄你没事吧?” 他们以为沈听肆是不慎滑倒在此,故而左右环视是否有何处受伤,没人留意到他乌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假山石上,薄唇微抿,抬手挡住僧人的查看。 “无碍,只是不慎滑倒了,你们去忙罢。” 两位僧人见他无恙,知晓师兄不喜与人接触,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合十揖礼。 “是。” 两位僧人正欲离去,忽又闻见师兄清淡嗓音迟疑响起,好似不经意地询问。 “你们是要去何处?” 僧人转过身,如实答道:“回师兄,正去禅院。” 在他们说完后年轻的佛子目如星海,望向他们身后的假山,乌黑瞳仁深沉得看不见一丝光,平静道:“正巧我也要回禅院,一起罢。” 两位僧人闻言抬起头面面相觑,皆受宠若惊的神色。 师兄佛法高深,清风明月,走在哪里都引人瞩目,令人心生敬仰,就是迦南寺的一尊活佛陀。 虽瞧着平易近人,几曾何时主动说要与人一道走? 现在与师兄一起回去,路上说不定还能讲解不懂之处,两僧人忙不迭地压下心中欣喜。 “是。” 沈听肆垂下眼,拾起掉落的经书,神色维持往日的温润道:“走罢。” 两位年轻的白面僧人跟上师兄,沿路上,其中一人壮着胆子询问今日听堂的不懂之处。 沈听肆温和的与他们解释,嗓音低沉又缓柔。 僧人恍然大悟,认真地记在心中。 随着交谈的声渐渐行远,躲在假山石中的谢观怜走出来,素色大氅内的裙摆被打湿,洇出深紫色的花纹。 她懒懒地靠在假山上,素手撩开纱幔,美眸眺望前方隐约快要看不见的身影,脸上露出无言。 他竟借着和僧人讲法离去了。 她也有不解之处,难道不应是分先来后到吗? 不过…… 她想到方才手中的变化,绛红朱唇微微扬起。 难怪上次只是不小心用手碰了一下他的喉结,反应便那般激烈,连维持淡然的脸色都变了。 原来看似圣洁禁欲的佛子,身体竟然这般敏感。 她心情陡然好转,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往回走去。 另一边。 两人僧人走至禅院大门,所疑皆得到点化,心满意足的与师兄弯腰揖礼。 “悟因师兄慢走。” 沈听肆颔首,转身时脸上的温和随之消散。 他的眉眼恹出冷淡,与刚才和人交谈时有所不同,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悲悯之色。 回到院中,他将身上浸过雪的僧袍换下,打了热水沐浴,再度换上崭新的僧袍,踱步在空寂的寝居里。 屋内冷得干巴巴的,他停在炉前,夹着木炭丢进去。 煤炭发出细微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宁静。 他如常取下书架上的书,折身盘腿坐在蒲垫上翻开经书,自始至终都平静得对之前被人冒犯之事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黄昏落幕,宛如轻纱的黑雾有吞噬白雪之意,炉子里的炭火早就已经燃完了,一点猩红似灭非灭地在铜炉中,透出昳丽的艳色。 原本盘坐在蒲垫上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地躺在榻上睡了过去了。 灰白的僧袍如褪色的月华,泛着玉泽的柔色,手指搭在只翻了一页的经书上,白似融化的雪水浸出透明。 炉子里最后的火彻底随着天际的霞光消失,室内的暖意散去,空寂的冷雾从笼罩在外院子。 天彻底黑了。 他仍旧在沉睡中,眉头紧锁蹙起,颧骨上泛着不正常的艳色,像是着梦魇了般,呼吸并无如面上那般宁静。 忽然,他整个人剧烈抖动了下,怀中的经书落在地上。 细微的声响如同破暮色的一束光,将他从梦中拉出来。 沈听肆睁开眼,盯着横梁许久才面无表情的从榻上坐起身,灰白的袍摆迤逦地垂在精瘦的脚踝边。 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经书,放在木柜上,随后将榻上的一应物件都抱出去丢进院中,用火折子点燃。 待到那些都燃成一堆黑灰,他才转动漆黑的瞳仁,缓步出去打水又去换洗身上的衣物。 。 上次大意,不慎过界得太严重了,后面她一次都没有再遇见沈听肆,甚至还听说他的法坛都取消了。 连法坛都不去了,自然也不会来授课。 她不知是否那日的缘由,他现在比她们这些年轻的寡妇,都还显得克己复礼,见一面难于登天。 清晨。 谢观怜如往常那般前去训诫堂听经。 这段时日她与月娘相识很熟,知晓月娘本名冀月,是前朝册封的侯君遗孤,因为现君主是最后的赢家,月娘被牵连满门,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 月娘虽是前朝的人,却是君主亲自开口留下来的,听闻连宫里的皇后时常还会派嬷嬷前来问候几声是否安康。 许是为了彰显仁德,月娘前不久被赐婚给陈王为正妃。 陈王早些年得了疯病,疯了好些年,在去年娶妻后稍有好转,不过偶尔还是会无端发病。 所以月娘与她不一样,并非是寡妇,而是刚嫁给陈王不久的新妇,是来迦南寺为夫君祈福的,眼下也暂且住在明德园里。 虽月娘乃陈王正妃,身份尊贵,但相熟后她从不让人唤她陈王妃,而是让人就唤‘月娘’。 两人寻常会一起前往前往训诫堂听堂,偶尔也会一起用膳。 今日也一样。 刚走进训诫堂,谢观怜发现人似乎变少了。 原本有十二人,后来又来了两人,按理说应当是有十四人。 谢观怜余光留意到不远处,月娘坐在蒲垫上双手捂住唇小声地唤她。 她知晓自己声音小,还挥了一下手。 “怎么每日都来这么早?”谢观怜好奇问。 月娘盯着她眨了眨眼,脸颊忽然一红,垂下头小声道:“我害怕嘛。” 只有第一个来,才不会被人留意到,所以她每每都来得最早。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节 月娘虽然比她要大一两岁,实际却很是内敛胆小。 谢观怜笑了笑,垂眸翻开经书,等法师前来讲禅。 身边的月娘忽然附耳过来,悄声道:“怜娘,你有没有发现,昨日少了个人,今日又少了个人?” 谢观怜眨眼,侧首道:“嗯,是少了两位。” 月娘捂着唇又悄声道:“是吧,我也发现了,今儿个问小雪,她和我说是因为犯错被人接回去了。” “犯错?”谢观怜扬眉。 她在迦南寺有半年了,从未听说迦南寺中还有犯错的。 况且被接走的那两人,已经守在 这里快十年了,再过几年就能得到一块贞节牌坊回去‘光耀门楣’,怎会说接走就接走? 月娘点头,将自己听来的告诉她:“小雪说是她出去取信时看见的,一顶黑灰软轿被两个人抬着从后门悄悄走的,里面的人还哭哭啼啼的,抬轿的婆子还说什么‘怨不得她们,都怪娘子犯错了’这种话。” 谢观怜正欲开口询问,而前方已敲响了铜钟。 月娘连忙坐回原位,低声呢喃消散于僧人的念经声中。 “也不知是犯了何错,总之怜娘也要小心点,别犯错了。” 谢观怜翻书的指尖微动。 好不容易熬过诵经的时辰,谢观怜本是想要找月娘再问一问。 可还没来得急与月娘说句话,她身边的小雪便过来将人接走了。 谢观怜留意到那小雪像是对所有人都很警惕,尤其是她,看她的眼神很古怪。 训诫堂外的矮墙、长廊两侧被松软白雪覆盖,今日难得有了几缕带着暖意的阳光,照在白雪上很是晃眼。 谢观怜站在门口,抬手搭在眼上缓和刺目感。 坐在长廊栏杆边的小雾见状,赶紧走来:“娘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谢观怜放下手,摇头道:“无事,只是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好的光了。” 小雾点头:“的确,从下第一场雪开始,整天都湿漉漉、冷森森的,今日难得有好太阳。” 谢观怜走下台阶,边走边欣赏沿路的雕刻在墙上的彩画,偶尔回应雀跃的小雾。 待走至分岔路口时,谢观怜停下脚步,忽然发现手腕上的那条绸帕不见了,珍珠素绣鞋尖下意识一转。 “娘子,怎么了?” 小雾疑惑跟在后面。 谢观怜摸着手腕,低声道:“那条帕子不见了。” “帕子?”小雾一脸茫然,随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条无论去何处,连夜里睡觉都要随身束在手腕上的帕子。 那条帕子随着娘子很多年了,对娘子多重要,她比谁都知晓。 小雾连忙道:“娘子别着急,我帮你一起找。” 谢观怜点头。 两人沿路边找边往回走,可还没有走完一整条路,谢观怜忽而止步将小雾拉住。 “罢了,一条帕子罢了,丢了便丢了,找不到就算了。” 小雾抬头讶然道:“可是娘子,那帕子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先消声了,悄悄看谢观怜的脸色。 谢观怜面色如常,淡淡摇头:“不找了,那本就应该丢了的东西。” 小雾看了眼仅剩的一段小路,又看了眼转身往前走真的不找了的谢观怜,赶忙跟上去。 一路回去不如方才欢喜,小雾不敢说什么话,犹恐不经意说出什么,让娘子想起了伤心事。 谢观怜见她变得乖巧安静,便知她心中想的什么。 轻捏她紧绷的小脸,语气轻松道:“丢东西的是我,小雾干嘛苦着脸?” 小雾露出笑:“没有苦着脸。” 谢观怜哪能看不出来她又学自己,失笑:“好了,快出去和她们玩罢,我进去抄会儿经书。” 小雾晓得她现在许是心情不好,乖乖出院子。 谢观怜回到房中,取下书,就倚靠在书架上,心中在想丢的那块手帕。 其实也没什么,那手帕是很多年前被关在楼里学刺绣,她偷偷绣来打算送人的,只是后来没有送出去,所以才系在手腕上成习惯了。 那张帕子,这辈子她都送不出去了。 而这么多年了,本来就该丢掉,忘掉的。 她若有所思地想着,眺目窗外时辰尚早,遂将一字未看的书阖上,放回书架。 。 清晨。 观音殿外的香火鼎盛,僧人抱着一捧赠香摆在外面的青铜托上,转身便看见身后玉颜美艳的女子。 姱容修态之姿,使人见之难忘。 谢观怜问道:“小师父,能否问你一件事吗?” 认出是住在明德园的香客,僧人上前作揖:“不知檀越有何吩咐?” 谢观怜道:“刚才我过来,听人说悟因法师在讲法,不知是在何处?” 明德园中的人,寻常不出院,只有早晨会去训诫堂,偶尔出来便是听闻有哪位法师在讲佛法,所以才会出来。 僧人心中并无诧异,回道:“回檀越,今日悟因师兄并无坛会,他在后山替空余主持伐竹呢。” 伐竹子? 难怪她去了寻常僧人会去的地方,结果没有找到人,原是在后山。 谢观怜轻扇似蝉翼的鸦睫,语嫣柔柔地低颔,道谢:“多谢小师父,应当是我刚才听错了,不知今日是哪位法师有坛会?在何处?” 僧人将今日开坛讲法的法号、位置告知于她。 谢观怜作揖礼,“多谢小师父。” 僧人抱着香继续往下一处去。 谢观怜抬起尖尖的下巴,黑眸中荡出一丝水亮,并未往开坛讲法之地走去,而是沿着路往后山去。 迦南寺修在半山腰,故而往深处界碑拦着进不去,但后山有一片巨大的林子,寻常会有僧人在后山伐竹。 这种粗活一般是刚入寺的小沙弥做,像沈听肆这种除非是犯错,不然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向深受空余主持的喜爱,肯定是舍不得将人放后山来做这种事。 那就是他主动来的。 从那日后取消了法会,现在又在后山做这种粗活,说明他心有不宁。 至于为何心有不宁,或许是因为那日? 谢观怜避开人沿着小路进了后山。 后山的小道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松雪,还没有走上山珍珠鞋履便湿了。 她看着打湿的鞋,心下后悔这般便来了,应该换一双好走山路的鞋。 但现在来都来了,不好再下去,她只好继续往往面去。 后山的竹林很大,细长的竹叶上堆着如盐的雪,周围很安静,隐约还能听见从寺庙中传来的淡淡佛偈声。 谢观怜走累了,停下来撑在粗竹竿上喘息,光洁的雪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双颊晕出艳色,竹叶上的雪落在绿鬓松松的发髻上,如纯白的梨花瓣。 这么大的林子,应该去何处找人? 她手背搭在额上,白项微昂,脸上闪过一丝后悔。 应该再问清楚些再来的。 正当她犹豫不决究竟要不要下山,忽然听见从不远处传来一声竹子倒地的声音。 谢观怜闻声美眸登时明亮,浑身的疲倦散去,朝着放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竹叶抖簌下的雪落在地上堆成小山。 小溪里的水未曾被冻住,一旁的风车转动水花溅落在灰白的袍摆上,很快便浸湿一角。 青年神色寡淡,面容透出些许佛性的高不可攀,手上却持着一把弓弩。 刚才发出的剧烈声响便是箭羽飞出去,扎进竹杆上的声音。 “沈郎君。” 男人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沈听肆收了弓弩,上前取下刺穿竹杆的短箭,随手放进箭槽中,语气含歉:“此事恐怕我也帮不了你。” 男人闻言双膝刚抬着往前,额头便被尖锐的弓弩顶端对着。 “离远些。”沈听肆温和地望着他,哪怕手持弓弩,眉宇之间仍旧有出家人的慈悲。 男人不敢再往前,神情不甘:“沈郎君,我这些年一直为您做事,你不能不帮我。” “帮我做事?”青年眉心微抬,眸中蔓出浅笑,“帮我将我在迦南寺所有的起居呈上他人案,还是帮我将人先一步截取给武侯?也或者是……” 因太多了,所以他一时间数不完,但仅挑拣所说的那几样就足够男人死千百回。 男人脸色彻底变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做的事,他都知晓,甚至在明明都知晓的情况下,还如此纵容,眼看着自己步入火海。 甚至现在他费尽心思逃到这里来,本以为能保住一命,没想到竟是送羊入虎口。 男人浑身僵硬,看着眼前的慈悲人,心中仍有一丝微弱的期望。 谁都知晓出家人慈悲为怀,而眼前的佛子应当也一样,毕竟也帮沈听肆做事有几年了,对他为人算是了解。 男人急忙俯下身乞求:“沈郎君,我虽有做过这些,但真正对郎君有害的一件也没做过。” 沈听肆闻言收了弓弩,乌睫覆下,似在思考他究竟是否只做了这些,俊美的皮囊在光影照耀下如迦南寺外那尊露天观音。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节 还真 的想起还有一件事。 青年眼神清明,在男人的目光下缓缓弯了眼角,泄出一丝笑:“的确,我知你不会做出这种事,应是一时误入歧途罢了。” “对对对。”男人忙不迭地磕头:“我从未想过要害郎君,无论是武侯、还是其他人想要郎君的消息,我都模棱两可地告知的,没有将郎君真正的消息给过,他们至今都还以为郎君在潜心修佛。” 男人只顾着表明心意,没有发现头顶的青年佛子目光并未在他的身上,而是在不远处的山头。 待他说完,头顶传来不疾不徐的斯文嗓音。 “你抬头。” 男人抬头,看见年轻的佛子逆着的光似渡的佛光,精致的下颌抬起,睨着前方。 顺着佛子的目光看过去,只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山头,没什么奇怪之处。 正当他要开口时,恰巧传来佛子淡柔的腔调,尾音上扬,带着缱绻的温柔。 “今日我暂且还有事,恐怕不能立即帮你了,但外面的人正在四处搜寻你,我亦不能将你藏在这里,等下你沿着竹屋后面的那条小道走,进入那片山头,往右三里半有一山洞,寻常无人会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感激地磕头:“多谢长郎君,日后我曾利一定会为郎君肝脑涂地,赴刀山火海,以报郎君救命之恩。” 沈听肆止话,没说什么。 男人满脸欢喜的千恩万谢,起身后一刻也不停地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步履蹒跚地沿着那条小路往深山走去。 他以为只要熬过今日,明日便能获救,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他,忘记了周围都被界石围绕拦住,无人踏足的深林多的是猛兽,现在又正值寒冬,不知有多少猛兽饿着肚子。 主动送去猛兽的洞穴,怕是连骨头都很难剩下。 年轻的佛子眉宇露出几缕悲悯,对着男人奔去的方向低声超度。 诉完佛经,他乜斜被打湿的袍摆,因不能忍受这种程度的脏污,而眉心蹙起。 他拿着弓弩,折身往身后的竹林小室的台阶上拾步。 第6章 雁门藏在哪里了? 周围很安静,连鸟叫声都似乎闻不见。 谢观怜从小桥上走来,诧异地眺望远处。 没想到这里竟会有一间,修典雅的竹林小舍。 她睨了眼刚掉在石板上,还没化的雪堆,捉起裙摆朝着前面的竹舍拾阶而去。 刚才声音是从此处发出的,她还以是沈听肆在此处,结果令她失望的是,门虽是敞开的,但里面并无人。 空荡的房中只有一套挂在木架上的灰白僧袍,以及一串泛着玉泽的佛珠。 僧袍摆有深色的水渍,应该就是刚换下来不久。 她猜测他还在此处,欲去其他地方寻人,转身却冷不丁被身后悄无声息立着的人,吓得往后退了步。 青年佛子双手环抱,长身玉立地倚在竹门上,眺起清冷的眉凝着她,皮相仍旧温慈,却因眼尾沾薄薄的粉痕,无端多了几分妖冶。 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悄无声息得似鬼魅。 谢观怜看清是他,眼中瞬间盈出明艳的光,似看见他很是欢喜。 “悟因法师!” 沈听肆听着她压不住雀跃的腔调,神色不变,漆黑的瞳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檀越怎会在此处?” 声线隐约透出刚睡醒的淡淡虚哑。 这种声线…… 谢观怜耳根忽然红了,垂头小声道:“其实我是来找悟因法师的。” “找我?”他越过她走进去,取下挂在木架上的佛珠戴上。 谢观怜悄然撩开眼皮,目光跟着他的一举一动难以移开目光。 她最爱看佛子手持佛珠,也爱看攥紧珠子泛白的指尖。 尤其是失控时不经意将珠子扯断,那些四分五裂的碎珠落地声,她最喜欢听。 身后的女人没有回应。 沈听肆侧首,看见她目光落在刚才戴上的佛珠上,半脸腮透赤,甚至连呼吸都不如方才平静。 这种眼神这些年他见得并不少,甚至能一眼辨别出她对自己有渴望,但又与别的女子不同,不仅是渴望,还夹杂着古怪的痴迷。 他下意识蹙眉,遂又松开,腔调微淡地提醒她的目光已越界:“檀越。” 谢观怜目光不舍的从他戴上的佛珠上移开,抬眸望向他,熟练地露出无辜之色。 他神色淡淡的与她对视。 谢观怜眼含歉意,指了指他胸口的佛珠,小声道:“抱歉法师,我是瞧着您胸前的那串佛珠很眼熟,没有冒犯您之意。” 柔软的语气地透着小心翼翼,眼眶天生带着水盈盈的湿润,望向人时如里面藏着一弯明月,很难使人去指责她。 沈听肆长睫覆下,视线掠过佛珠,语气温和如常:“无碍。” 慈悲之人哪怕被人冒犯了,也能维持应有的矜持与温顺。 谢观怜心中对他越发喜爱。 见他脾性很好,她继续往下试探:“不瞒法师,未嫁人之前,我也有一串这样的佛珠,不过后来断了,说来有些缘分,断的那串和法师的颜色很相似。” 这话不算骗人,以前的确有,也的确断了,所以她说起来极其自然。 说完后她眨巴眼睫,等着他往下接话。 然而年轻俊美的佛子眼皮都没颤,神色温润地‘嗯’了声。 看似克己复礼,实则与那日讲法是一样的意思。 你有佛珠与我何干? 谢观怜对他的疏离并未气馁,不觉尴尬,转过其他话题又道:“其实我来找法师,是因为那日听了法师的话,回去仔细钻研佛法,近来有所悟,想与法师探讨一番,我所悟是否对。” 话说至他有兴趣之事,他眼中才有别样情绪。 因他眼中的情绪散得太快,谢观怜并未看清,以为他又要出言拒绝,正欲启唇说下一句,结果眼前的青年墨黑的眸子轻压,泄出一缕清淡的笑。 “好。” 答应了? 容易得谢观怜面露诧异,看着前方说罢就已转身朝着内屋踱步的年轻佛子,暗忖应该是真是答应了。 她白净的小脸忍不住带上欢喜,提起微湿的裙裾跟上他。 竹林小舍修得分外典雅,陈设整齐,透着简约的自然美态,连墙壁上悬挂的画都很应景。 白雪、松竹、残阳,景色相宜。 一扇半人高大、四方工整的窗上悬翠竹风铃,外面携裹一阵微弱的风,风吹铃响,浸透出空灵。 这地方是真好。 谢观怜端方地跪坐在蒲垫上,目光忍不住打量周围,若是没有看错,墙上悬挂的那几副画都是名迹。 先不论别的,就算是假的,单论画功也已是顶尖了。 没想到只是后山寻常无人的一间竹舍,竟会挂这些东西,也不担心有人会窃走。 一杯茶水推放在面前,谢观怜收回视线,捧起来柔声道谢:“多谢法师。” 沈听肆坐在她的对面,淡笑问道:“不知檀越是要议说哪一处?” 谢观怜连忙将那日看的《心经》说与他听,也将不懂之处指出。 虽此处无经书,但谢观怜的记忆很好,其实并不愚笨。 那日刻意那般说,原是试探他究竟会喜欢怎么样的女子,好对症下药。 这段时间她发现太过愚笨的女子,他似乎并不喜欢,所以她打算试试偶尔‘愚笨’。 她前面所言正解,而所疑惑之点亦是经文最晦涩处,他仔细的一一说与她听。 青年嗓音清冷,讲佛法时有习惯会说得仔细些,未了还温声询问她是否明白。 如此体贴,谢观怜自不会像上次那般装傻。 她乖乖地点头,“懂了,因缘和合。” “嗯,檀越很聪颖。”他眼含赞意地颔首,遂又往下继续讲解。 谢观怜乌睫微垂地颤了颤,看似认真地听着,思绪却已渐渐飘远,不在悟道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见这种神态。 青年温言细语地讲得仔细,完全沉迷于佛经之中,身上的灰白僧袍都似渡上了神性的柔光。 好圣洁的佛子。 她轻咬住下唇,心口不受控地开始发烫。 因她没有如上次般刻意表现得很愚笨,他讲出的话也只需一遍,她便能快速顿悟给出正解,整场议 论过得很快。 直到不经意扫至窗外,睨见几分日照金山的绚烂,谢观怜才惊觉时辰已这般晚了。 再晚些时辰下山,恐怕连路都要看不清了。 “多谢法师今日解惑。”她眼含感激,双手合十对他作揖,“天色也已不早了,今日也耽搁法师许久,怜娘便不再打搅法师了。” 沈听肆莞尔:“无碍,下山的路滑,檀越小心脚下的雪。” 谢观怜颔首,手搭在桌案上欲起身,余光不经意扫到他微微侧了下身子。 但当她凝眸看去时,年轻的佛子眸色透彻,似刚才并未动过。 这是防止她再像那次那般‘不慎’腿麻无力碰到他。 谢观怜心中莫名微霁,老实站起身,对他欠身告辞。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节 走出小舍,外面隐约飘着小雪,雪花落在乌黑的长睫上将视线映出暗影。 谢观怜走上竹木桥,侧首看了眼不远处的竹屋,明眸中洇出浅浅的笑意。 这一趟果然没有来错。 他虽看似待人温和,实则为人很是淡漠,不过也是真的爱好经文,所以每次她用佛经接近他,才次次都会得到回应。 喜欢佛经的佛子。 她压下眼中浮起的笑,步伐轻快地提着裙摆,一刻也不敢多逗留,赶在天黑之前下山。 赤红的残阳往山头落下半个,天上飘的白絮小雪并未有下大之意,竹屋外的小溪上铺了一层如蛛网般的冰霜。 沈听肆将刚才与人讲法的经书整齐地放进书架中,放完后隐约听见一阵呼啸的虎声。 不知是谁惊扰了深林中沉睡的猛兽。 白雪皑皑的林中,枝丫上的雪被惊得抖簌砸落在地上。 男人半张脸与半只手臂被什么凶狠的野兽啃咬得鲜血淋漓,正步履蹒跚地拼命往前跑,脸上满是惊恐。 “救命……” 身后的雪白的猛虎狂啸,矫健地飞奔而来,随后猛地将男人扑倒。 男人重重地倒在地上,双眼被血色覆住,半只眼中已被绝望充斥。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成为猛虎的盘中餐时,刚才还面露凶相白虎忽然松开他,虎目警惕地看着前方。 被雪铺满的林中一片惨白,撑着素伞的青年缓步踏上石阶,如雪中鬼魅缓缓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 白虎看见他一步步往后退。 见他似朝着猎物而来,白虎纵然有再多不舍,还是扭头便跑走了。 被留在雪地上的男人浑身抽搐,连伤口上的血都被冻住了,浑身哆嗦着疯狂眨眼。 青年佛子蹲在他的面前,打量眼前的血腥得恐怖的男人。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已经下山的谢观怜,乌泱泱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浅淡的遗憾。 再晚些时辰,她说不定也能陪着一起的。 可惜了。 他漫不经心地低垂温慈悲的眉眼,怜悯的声音很轻:“曾利,再晚些你便要成为虎口食了。” 曾利的单眼被凝结的血冻住,看不见来人是谁,但听出声音是不久前让他上山藏进洞穴,说明日再会救他的沈听肆。 沈听肆根本就没有想救他,而是故意将他骗进白虎的洞穴中,如不是他,自己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要杀了沈听肆! 许是他的表现出的恨意太过于强烈,沈听肆长眉微挑,温声解释道:“其实僧是在山下听见有野兽的声音,担心指挥使,所以才上来的,没想到指挥使竟遇上了白虎。” 他语气之中充满遗憾。 曾利绝对不信他说的话,想开口讲话却因为浑身剧烈颤抖,而吐不出一个字,气若游丝中透着一股子恨意。 对于他此时的恨意,沈听肆并不太在意,似刚才想起什么似的‘啊’了声,些许恼悔浮在俊秀得漂亮的脸上。 “方才指挥使在山下,与僧说没有害过僧,僧是信了,可刚才看见指挥使眼中的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还没有问指挥使,僧听人说,当年岩王妃生产之际,你派人去抢过孩子。” “不过僧对岩王的事,其实不太感兴趣,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他的腔调徐徐温柔,如同在神佛面前打坐念经,柔得温软。 尤其是他垂下的那张脸,怜悯充斥着怪诞的诡异,曾利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了,后背隐隐发寒。 沈听肆问他:“僧想问问,之前偷的东西藏在哪里了?” 语气如不久前在竹屋中,与人讲解经文一般温柔。 “不……知!”曾利怀恨地吐出两字,费劲地掀开眼皮用独眼狠瞪他,“沈听肆,你会下地狱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听肆莞尔:“多谢。” 话音落下,他慢悠悠地转音又道:“不过听说指挥使临走之前,好似将妻儿送上渡船了,东西的去向你会告诉她们吗?” 随口的一句揣测,直接让苟延残喘的男人乱了:“不……别动她们。” 有了弱点的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沈听肆看他的眼神冷寂得毫无波澜,语气含着怜悯:“那在何处呢?” “在……”曾利呼吸艰难,心中犹豫是否说了他就真的会放过家人。 沈听肆看出他的犹豫,温声道:“出家人不打妄语,且信奉因果轮回。” 曾利开口:“在雁门,当年岩王与陛下争斗,岩王妃悄悄派手下的嬷嬷将孩子带去了雁门,但具体在何处我亦不知,只知晓或许是个女郎。” 女郎啊…… 沈听肆颤了颤眼睫,也不知信与不信,漆黑的眼眸如浸雪中的黑曜石,盯着他缓缓道:“有件事忘记了和指挥使说,我不是出家人。” 混账东西! 曾利猛地瞪大双眼,一口气竟没提上来直接断了。 还等着他回应的青年佛子歪头见他面目狰狞,伸出泛着冻红的手指,屈放在他的鼻下,淡淡地惊讶了声。 “气断气了。” 他神色微恹地撑着伞站起身,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其实他知道东西不在曾利妻儿身上,他不过是上来看人是否还有救没,怎知心境竟如此小,一句假话就气得断气了。 林中的雪下得大了起来,黑雾笼罩在白得空寂的深林中,躲在角落的白虎确定人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再次出来叼咬着尸身往后洞穴拖去。 第7章 窥视她趴在雪上 雪下大时,谢观怜走下山,鼻尖和眼皮被冻得泛红,裙摆上都坠着冰垛子,原本的珍珠素绣鞋也潮气湿湿的。 小雾在门口等了她很久,见她冻得脸通红,急忙上前将汤婆子塞在她的怀里,忍不住小声说她。 “娘子,你去什么地方了,怎么才回来,天都要黑了,再晚些奴婢就要出来找你了。” 谢观怜抱紧些温暖的汤婆子,“没去什么地方,就是去后山那片竹林散散心。” “后山的竹林?”小雾讶然,没听说什么后山有竹林。 谢观怜没仔细说,点了点头,侧首柔声问:“有热水吗?” 上山时没有带伞,下山时虽下的雨不大,但也淋了许久的雪,现在她的脚与手指都冻得没有知觉了,需要热水泡一泡回温。 小雾道:“不知娘子何时回来,还没有热水,娘子在快些去屋里,换身衣裙去炉子面前烤烤,奴婢去叫水。” “嗯。”谢观怜走进屋。 小雾往外跑去叫水。 将湿漉漉的衣裙换了,她坐着炉子边烤着双手,一壁回想不久前在竹林遇见的沈听肆。 他今日似乎和前几次见有些不一样,显而易见的心情甚好,不像是犯错受罚来的竹林,同样他也并非是因为上次的不经意,而佛心不稳上山苦修。 那间竹林的路瞧着并不常有人走,竹林干净整洁得人居住的痕迹很少。 所以极有可能是他的地方,寻常人不会去。 谢观怜的手烤暖和了,收回来撑着下巴,轻眨鸦黑睫羽,脸上浮起沉思。 若他真的经常在那里,那便好找人多了,人不多,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时常来找他。 “娘子,水好了。” 小雾在外面唤了声。 谢观怜止住思绪,应了声,抱起寝袍往外走去。 寺中虽然寡淡,但每间院子规格都修得还算好,许是因为住的都是守节的寡妇,所以浴房都配备在院中,两室一院,瞧着不大,刚好够她一人住。 见着天色亦不早了,谢观怜让小雾早些回去休息。 小雾没有坚持,眨着犯困的眼睛离去了。 此时外 面的风雪渐大,浴房内湿热的雾气往上蔓延,笼罩出朦胧的仙雾。 谢观怜坐在小木杌上褪下衣裳,酥云半垂出漂亮的水滴状,揽着衣裳的藕臂肌白如腻,双腿匀称。 起身将小衣挂在木架上走的莲步,小蛮的腰更是柔弱纤细如同杨柳,玉颜至玉足无一处不夺人心魄。 她如常般跨步进入浴桶中,颈子往后靠在边沿,温暖的热水让清若芙蕖的眉宇情不自禁地松懈下来,外面响起了一声极其小的踩雪‘咯吱’声。 极其微弱,藏在呼啸的风雪中几乎不可闻。 小雾刚走,不可能是小雾,而且那一声脚步很轻,也仅仅只有一声便停了。 她下意识站起身,捞过挂在一旁的衣裳裹在身上,刻意对着窗边喊了一声。 “小雾。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么这般晚了还在外面?”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像是根本就没有人。 谢观怜提起小木杌,眼神警惕地往门口移去,停在门口等着若是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她便砸下去。 但等了许久,举着木杌的双手都发颤了,门口都是安静的。 她不敢掉以轻心,又等了许久,屋内的雾气散去,穿着单薄的身子隐约生寒都没有任何动静。 谢观怜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从窄小的细缝看到的外面没有人,只有大雪被风吹卷起。 谢观怜紧绷的身子陡然泄力,放下木杌,捂着胸口低喘沉气。 许是她听错了。 这里是寺庙,而且还都是寡妇住的地方,怎会有人偷窥。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再继续沐浴,折身回去匆忙将衣裙迅速穿上,然后提着灯盏拉开门。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节 院子并不大,扫眼望去一览无余,地上覆着一层白雪,也看不究竟有没有脚步。 她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提着灯笼转身朝着屋内而去。 许是受了惊吓,夜里点着灯烛,谢观怜都还是失眠了。 翌日,雪停天晴如洗。 谢观怜用完早膳后前去训诫堂,月娘也早就已经到了,眼底有青乌,一眼瞧着便知与她一样没睡好。 “月娘你这是怎么了?”她跪坐在蒲垫上,侧首问道。 月娘撩开眼皮,幽幽地睨向她,道:“怜娘,我觉着迦南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第一佛寺,也根本没有灵验的神佛。” 谢观怜闻言瞥了眼上首,被屏风挡住的地方。 今日讲堂的僧人还都没有来,若是来了听见这话,不知可会不会气得掀开屏风。 她垂颈子,柔声问:“怎么忽然说这种话?” 月娘移臀坐在她身边,小声道:“我觉着这里夜里有鬼,昨夜我睡觉,总觉窗外有鬼在偷看我,但我今儿将这件事说给小雪,小雪去给我求符了。” 与月娘相识的人都知她胆小,听起来倒像是因为梦魇产生的假想。 若放在昨夜之前,谢观怜可能也会和小雪一般想法,让她去求平安符放在枕下求安心。 但今日,她不自觉地想起昨夜沐浴时,也觉外面有人过。 她蹙眉,道:“或许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月娘闻言眼眸陡然一亮,用力点着头,语气充满感激:“我也觉着,终于有人信了,我从第一日住进这里,就觉得很古怪。” 刚悄声说完,外面的钟塔被敲响,今日讲法的尼姑走进来。 月娘忙不迭坐回去。 谢观怜一耳听着周围的人开始喃喃念经,微抿红唇。 一堂课下来后,月娘已将刚才议论的事都忘记了,亲昵地抱着她的手臂一道出去。 今儿清晨祈福过后有两日假,虽不能出寺,但却可以随意在寺中闲逛。 月娘刚来没多久,对此地很新鲜,拉着谢观怜去观音殿拜佛。 两人拜完后,转而又避着人去亭子里坐,看不远处的热闹。 “怜娘你看那边那些人在看的人。”月娘指着对面。 金佛露天佛像下围着一群人仰着头,似乎是在看什么热闹。 谢观怜探身从众人仰望的方向看去。 佛像的旁边有一小塔,隐约能看见塔中有人。 灰白的僧袍如一抹凄冷的月光,哪怕看不清面容,只是一道背影,她还是认出来了。 那人是悟因。 谢观怜道:“那是悟因法师。” 月娘闻言先是一怔,遂眸儿陡亮,身子往亭子外探着要看,还不忘与她说:“悟因法师我晓得,听说是秦河沈氏,现任家主遗弃在迦南寺的嫡子,沈氏曾经祖上还出过异姓王,现任夫人是君主的表妹。” 这些在氏族之中并非是秘密,所以迦南寺虽远,但来的贵勋却不少,这便是其中之一缘由。 谢观怜手肘搭在栏杆上,单手撑着下巴,眨着明眸望着那道似乎在与人讲佛法的背影,没说什么。 月娘对沈听肆很感兴趣,“而且我来时听闻这位佛子生得极其好看,面如观音,待人和善温柔,且佛法高超,不少他国高僧每年都会前来寻悟因法师辩经,只可惜了不是真僧人,若是真僧人,恐怕连王庭第一法师莲圣子都得让位。” 她说得很感叹。 谢观怜不置可否,虽是如此,但他与寻常的僧人没什么不同。 剃度,穿僧袍,住寺庙,诵佛经,连眉宇都是出家人的慈悲,没人会将他当成俗世之人。 柔风拂过,乍然生寒,窗外的人越来越多,已有些打搅里面的人了,所以侍从上前将门窗阖上,杜绝下方那些目光。 支起的窗户关上后,屋内的烛火晕黄出暖意。 案几对立,上摆白净玉瓶,红梅修齐得雅致。 拓跋呈面容俊冷地盘腿坐在蒲垫上,盯着对面佛子低诵佛经。 讲完最后的一页,年轻的佛子抬起清隽柔善的眉眼,“不知小侯君还有何不解之处吗?” 因为被遗弃在寺中二十年,所以他身上沾染的是宁静的神性与淡淡的檀香。 拓跋呈阖上一页未曾翻动的经书,放在膝上,道:“于经书暂无不解之处,但有另外参不透的,所以今日前来向法师请教。” 沈听肆道:“请小侯君说。” 拓跋呈道:“我想知晓半月前我被围困在匈奴,你是如何做到让人放我离去的?” 君主早就对他起了杀心,此次对战匈奴,他被小人陷害,被匈奴的人抓住严加拷打,本以为会命丧匈奴,却被匈奴人放了回来。 至于为何会猜出是沈听肆做的,还是他回来后用了半月的时日才查到些蛛丝马迹。 一介僧人,竟能让敌国将士放他国主将领,这不得不令他多想。 所以今日假借求文佛法之由,从秦河赶来丹阳。 “我很好奇,沈郎君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他深深地看了眼对面,容色不改的青年,没再用法师,而是用了世俗称呼。 沈听肆掠过他眼中的警惕,莞尔道:“并不是想从小侯君身上得到什么,只是想与侯君做个交易。” 找他做交易? 拓跋呈第一反应便是他想要回秦河沈氏,做回矜贵的沈氏嫡子,但转念又一想,他连手都能伸去匈奴,怎会这么多年都回不去秦河? 拓跋呈并未当即答应,盯着他问:“你想与本侯做什么交易?” 沈听肆侧首,温和的目光投向窗上,“下次侯君再听佛法时,再与侯君议论。” 拓跋呈也想起了,这里并非是商议之地,遂没再追问。 既然今日得不到答案,他也不打算再在此逗留。 拓跋呈乜斜对面佛子清隽出色的侧脸,漫不经心地抻袍,站起身请辞:“如此,那本侯便不打搅悟因法师了。” “小侯君慢走。”沈听肆双手合十作揖。 拓跋呈回了个像模像样的佛礼,转身阔步出了房门。 佛塔三层,内里修建与匈奴王庭的风格竟出奇地相似。 他稍作留意了周围的壁画,想起屋内那看似慈悲渡人的佛子,心中划过一丝怪异。 有几分眼熟,也或许是他的错觉,僧人身上都是这般的气度。 “侯君?”侍从见他止步不前,轻声唤了声。 “无碍。” 拓跋呈继续朝着楼下走去。 出了佛塔后,那股怪异感遽然消散,他踱步在小道上,看着周围典雅庄重之景,临时起意在周围逛逛。 拓跋呈对跟随在身边的侍从挥手:“不用跟着。” “是。” 侍从恭敬地退下。 寒风冷冽,冬山如睡,山中小道两边铺满蔼蔼白雪。 沈听肆在台阶下方便听见了上面传来的动静,待走上最后的台阶,还没抬眸看去,女子冻得哆嗦的嗓音,含着欣喜传来。 “悟因!” 他撩眼看去。 只见头上歪歪斜斜带着帷帽的女子,看似难受地趴在雪地上朝着他挥手。 她像是垂头丧气地待了有会子,蓦然见到他出现,激动得连称呼都不知觉亲近了。 是谢观怜。 第8章 尾随青年眉眼慈悲却手提砍刀 沈听肆止步在最后的青石台阶上,黑眸盯着她,然后继续拾步上前。 灰白的僧袍垂落在她的眼前,还不待欣喜开口求助,青年徐徐如雪的声线将她打断。 “檀越,寺院往北,有一处被冻住的湖泊,那里早已经开放给香客了。” 他居高临下地立在她的面前,黑睫覆下,目光温柔地说道,似没有看出她浑身落魄。 谢观怜闻言险些哈出声。 他说什么? 她趴在地上是为了玩雪? 他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谢观怜无言地抬起头,本就没戴稳的帷帽从单螺髻上滑落在松软的白雪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脸庞,眼眶都沁出了微红的水色,透出可怜之意。 “不是玩雪,是我的帕子刚才不慎被风吹走了,本想取帕子,结果起身踩滑了,是从上面滚下来的。” “原是如此。”他眼底露出了之色,旋即又慢条斯理地问:“后山寻常无人,不知檀越是要去作何?” 不将她扶起来,反而问这些。 谢观怜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但他生得委实不像那等皮相慈悲,心肠漆黑的伪善之人。 她只当他是还没有想起,双手撑在雪上,冰凉的雪让眼眶中的热泪坠在睫羽上,冷得嘴唇发白:“其实我是来寻法师的,但刚才没有找到人,正准备下山的。” “寻我?”他睨她明显的暗示,侧目拾起一旁的枯木棍递过去。 谢观怜看着近在眼前的木棍,心中虽失落他没有用手扶,但好歹比方才冷眼看要好多了。 她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指,攥住木棍勉强起身,对他扬起苍白羸弱地笑:“多谢法师,其实我来寻法师是又有不懂之处,以为你会在这里,所以便来了。” 沈听肆淡笑:“刚才在小塔与人讲佛。”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节 “原是如此。”她适当地露出了然,旋即羞赧地垂下头,小声道:“我还以为法师今日也在山上呢。” 他没说什么,见她站得艰难,将木棍递过去。 谢观怜接过来感激地看他一眼,泛红的眼尾沾着一点雾气的湿润,抿唇的笑意朦胧得不真切,如同藏在一轮弯月,勾着人情不自禁想要看得更多。 “还能走路吗?”沈听肆眼睫微垂,如常般冷静克制,只有腔调含着淡淡的柔意。 谢观怜轻咬下唇,摇头。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走,她只是刻意装得严重。 沈听肆见她可怜地摇头,被打湿的碎发贴在眼睫上,乍然一看可怜,但若是看得仔细,便会发现她眼眶上浮起的雾是逼出来的。 他没拆穿,道:“若檀越不介意,前面不远处便是竹林屋舍,里面有药膏,可先搽药后再下山。” 这话正中她的下怀,心中微霁,但面上还要表现出矜持的犹豫:“这样可以吗?”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寡妇,与男子单独相处会遭人非议。 沈听肆淡淡地看着她,薄唇微启欲讲话。 谢观怜怕他顺着说让她下山的话,忙不迭地打断道:“不过我的确走不了路,还是先借用法师贵地,擦了伤再下去罢。” 青年薄唇合上,安静地听她说完,并未说什么,颔首道:“檀越随我来。” “多谢法师!”谢观怜玉颜舒展,赶紧杵着木棍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竹林走去。 林中布施薄雾,两人如行在林中的鬼魅,缓步下了竹木桥,走进屋内。 屋内无人居住,故而空寂阴冷。 见她裙摆与袖口都是湿的,坐在蒲垫上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沈听肆从里屋搬来铜炉,丢了几块干木引火。 谢观怜身上暖了不少,柔弱不自胜地捧着冻僵的双手,小声道谢。 他将药箱放在她的面前,道:“檀越可先将伤处清理一下,我去伐竹。” 话中之意乃,身上湿的衣裳烤完后,自行离去,不用再等他找他,他很忙。 谢观怜垂下长睫,乖顺点头:“怜娘谢过法师。” 沈听肆见她应下,眉宇舒展,转身拿起一旁的砍刀往外走去,还体贴地顺手将门阖上。 屋内火炉发出啪嗒的声响,坐在蒲垫上的谢观怜垂眸褪下外裳,支着木棍勉强蹒跚过去,将湿漉的大氅挂在木架上。 她又坐回蒲垫上,伸出腿,卷起裙摆与裤腿。 细长的小腿肌肤娇嫩白腻,唯有膝盖上有淤青。 木匣中有不少瓶瓶罐罐,罐身还标注着名字与作用。 她拿出治跌打损伤的药,倒在膝盖上,掌心覆在上面轻轻地揉着,回想刚才所见的画面。 青年眉眼慈悲却手提砍刀,如何看都觉着有几分违和的怪异。 擦完药后,她转眸打量周围,看见墙上的那几副画,撑着木棍走过去,清瘦的手指拂过。 是新的。 她讶然纸张竟是新的,上次没有过多留意,现在细看却发现连墨都是今年的新墨,凑近闻,还能嗅到淡淡的松墨香气。 这副画的真迹她曾经在父亲的书房见过,当时年少对这些很是好奇,想取下来仔细看,结果还没有碰上便被父亲发现,被罚了几板子,所以现在记忆颇深。 这幅画简直与真迹无甚差别,若是再做旧些,恐怕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因为画此画的大师手法精湛巧妙,能模仿之人少之又少,连伪真迹都能卖出高价,这里竟然随意挂了这么多幅。 谢观怜都一一看过了,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过她心下诧异后便失去了兴趣,转身倚趴在矮案上,等着身上的衣裙烤干。 天降暮色,隐约有了几分冬夜的寒意。 青年单手托着细长的竹子,颀长的身形从雾气蔓延的竹林中拾出,将竹树都整齐地堆放在院中。 他低头凝看冻红的指尖,忽而似想起了什么,眼皮微掀,淡淡地眺看阖上的门。 几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人应当已经离开了。 他拾步上台阶,停在门口,屈指敲了几声。 等了半会子,里面没有声音传来,才推门而入。 屋内炉中的火已经灭了,炭火燃至末尾,隐约还有暖意。 沈听肆环视周围,没有看见人。 人的确已经走了。 还以为她会借着机会留在这里,倒是没想到,竟还算听话。 他走进去,眉心下意识轻蹙,因为嗅到四周封闭的室内,隐约还有女子身上清甜的木兰香。 上前将周围的窗户都打开,暖意随着那股清淡的木兰香被冷风吹散。 他进了内屋,换下身上的僧袍,出来时顺道将被用过的蒲垫、药匣子都丢进炉子中,引火点燃。 火光下,青年温柔的眉眼被割裂出隐晦的明暗。 谢观怜其实刚走不久。 原本她是想借着身上的伤留在那里,等悟因回来后让他送自己下山,但临了又改变了主意,所以便撑着木棍自己下山了。 到山下后,寺中已经没有多少香客在走动。 她头戴罩住半身的帷帽,双手撑着木棍步伐狼狈的模样,还是引起了几人的目光。 谢观怜由着她们看,漠不关心地垂头往明德院走去,只专注在脚下,没留意到迎面走来的男子。 她直怔怔地撞了上去,跌坐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你无碍罢?” 头顶传来男子淡然的腔调,谢观怜抬头隔着帷帽看见立在面前的男子高大,五官俊美,剑眉星目,气质亦矜贵自然。 拓跋呈居高临下地睥睨坐在地上的女子,并未有伸手去扶之意,反而眉心蹙起。 他身居高位,遇见不少想攀附权贵的女郎,主动撞上来,佯装跌倒博取同情的不在少数。 这种人也是他最为不耻的。 谢观怜看了一眼他便猜出此人非富即贵, 且身上气势寻常人难企及。 她别过眼,拿起木棍起身摇头:“无碍,是我方才没有看见郎君。” 声如黄鹂,音微弱,很容易令人产生怜悯之情。 拓跋呈自幼便喜好养叫声好听的鸟类,对声音很是钟情,乍然听见她的声音,眉心扬起,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天已有了暮色,再加之她戴着帷帽,只露出一双被冻得微红的纤纤玉指,看不清面容。 但有这双手与方才的声音,也能断定出眼前的女子模样并不差。 谢观怜察觉到他的打量,露出的手腕微微收进纱幔中,对他礼貌颔首,撑着木棍离去。 见她冷淡,拓跋呈扫了眼,心中也并未在意,打算拾步几步朝前而去,脚下却踩到硬物。 他移开靴,低眸一看。 是一块女子佩饰在腰间的玉。 他想到刚才离去的那女子,弯腰拾起,指腹蹭过玉,轻‘啧’一声:“还真当是误会,原来又是这种小把戏。” 另一边的谢观怜回去换衣时,才发觉腰上的玉不见了。 她记得分明在竹屋时都还看见的,怎会不见了? 难道是不留意的时候掉了? 她面露沉思,倚在窗边,小雾则在身后替她绞湿发。 “娘子,今日怎又是一身狼狈地回来?而且刚才看见膝上好大一团淤青。” 谢观怜回神,眼眸微转流眄至小雾脸上,柔声安慰道:“无碍,只是今天在外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小雾见她这样便知问了也是白问,遂便不再多问,放下微润的青丝,折身去放床帐。 谢观怜单手撑着下颌,眼眸微眯,笑道:“小雾真贤惠,可惜我是女子,若是个郎君,指定娶你。” 小雾那受得住她这般调戏,当即红了脸:“娘子又拿奴婢说笑。” 谢观怜笑笑不言,娇身轻起,坐上床榻褪外裳,不经意勾开襟口,烛光下丰肌玉骨,柔蔓不自胜出楚楚动人的天然姿态。 小雾看了眼心中震撼,不敢再继续看了:“娘子早些休息。” “好。” 小雾出去后,谢观怜将衣裳挂在一旁的架上,躺在床上安寝。 苍穹挂着一轮玄月,清冷的月光照在霜雪上,阒寂得万物都在沉睡。 谢观怜蓦然睁开眼,看见窗边有一道人影从窗边跳下去,霎时从床上站起来,“谁!” 谢观怜看着敞开的窗子被吓得头皮发麻,回神后扯下挂在架子上的外裳,披在身上趿拉鞋子去窗边。 那人显然是经常做此事,所以跑得极快,很快院中就已经没有了人影。 谢观怜不知道那人偷偷摸摸进来是为何事,并不打算追出去。 可当她关上窗,转头时却发现衣柜被打开了,而叠放在里面的小衣都被偷走了。 她面色一僵,上前翻了翻,发现藏在小衣里面的东西也被一起偷走了。 那是她的…… 她轻咬贝齿,眸中闪过恼怒。 这淫贼偷衣之前就不能翻看一下吗?! ……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3节 迦南寺与寻常的寺不同,饶是夜里也有清修僧人。 而在罗汉塔中默声诵经,轻敲木鱼于午夜止住。 空余法师放下木鱼,道:“昨日已过,你且回去歇息罢。” 沈听肆双手合十作揖,低声应了声。 刚踏出罗汉塔,身后又响起了沉沉的木鱼与诵经声。 沈听肆脚步骤止,淡淡地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塔,黑眸乌泱泱地印着几缕幽光。 十年如一日,日日祈祷、纳福,却仍旧没放下执念。 他微不可见地轻嗤,面无表情地朝着走下台阶,灰白的身影从月光中沐浴进黑暗。 回去禅院的小路有月光照耀,哪怕不用点灯也能看得很清楚。 墨灰的天,模糊的灯笼烛光照在石子路上,青年灰袍似霜雪,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的女子犹如一抹幽魂。 她将分寸把持在不会被人发现的范围。 沈听肆提着灯笼,神情平淡,头也没回地朝着前方走着,似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人。 直到走进了前往逐茔院的小道上,谢观怜才发现一直跟着的人似乎不见了,周围灰暗暗。 人跟丢了。 谢观怜轻叹一口气,不打算再继续往前。 她提着裙摆正欲转身,却蓦然发现身后的台阶上立着一道颀长的灰白影,冷白的手上提着一盏已经灭了的灯笼。 也不知他是何时在站在的身后,在浓重湿雾的夜里,让男人的黑影幽幽得像是雪化作的鬼魅。 第9章 勾引年轻佛子连喉结上的黑痣都在勾引…… 谢观怜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很快才反应过来这是她方才跟丢的沈听肆。 沈听肆望着眼前戴着帷帽女子。 戴帷帽的只有明德堂的人。 是谢观怜。 谢观怜如同并未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尾音带了点怯生生的颤意:“你是谁?” 他没回答,只淡淡地问:“为何跟着我?” 虽然在漆黑的雪夜里看不见他的脸,但她觉得他的嗓音过分的冷艳,显得不近人情。 “悟因……”谢观怜眨了眨眼,蓦然捉裙朝着他奔去,声线含着害怕地轻哽:“是悟因吗?” 又一次在惊慌中忘记了加上尊称,直接冒犯地唤他法号,还如同受了欺负,终于寻到主心骨的孩童。 沈听肆被撞得满怀,清甜的木兰香从她的发丝渗出,似生根牵藤的藤蔓用柔和的力道,强势沾上他的身上。 女子柔软的身躯使他僵住,下意识垂眸与一双杳霭流玉的明眸对视,而忘记了将人推开。 她在月下扬起白艳的小脸,眼神半是恐惧半是哀求地望着他,红唇如抹了嫣红的胭脂,一头乌黑青丝连简单的配饰都没有,却给人一种簪星曳月的光彩。 如此楚楚动人之姿,无论是男女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蹙眉将她推开,语气虽仍旧温和却隐约能感受到不悦:“檀越自重。” 谢观怜被用力推开,若不是单手撑住了一旁的假山,只怕会站不稳栽回地上。 这男人怎么如此油盐不进! 她眼底闪过一丝羞恼,转过头时看见抬手合十的青年,那股郁闷淡去。 虽然他看似还如最初那般,但脸上神色可和当时不同了。 维持再冷静,下意识合十的手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宁静,无论是怒,还是别的情绪,只要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温柔,哪怕是冷淡都好。 对别人斯文克己,对她生怒,冷淡,怎么不算是撩拨得佛子情绪难以自控呢? 不过相比较这种情绪的失控,她更想要看他一脸明知不可为,可还是无法控制本心,隐忍的神态。 她微红的眸中浮起潮气,泫然欲泣地轻咬下唇,洇出绮丽的深红:“抱歉,我、我不会故意冒犯法师的,而是我太害怕了,吓得只能躲在这里。” “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也不敢回去,方才看见悟因忽然出现,下意识靠来。” 她垂着头轻哽,双啼长泪划过白净的脸颊,消瘦肩膀轻轻地颤动。 沈听肆神色不动地立在原地,乌黑的瞳仁盯着她羞愧得哭红了眼。 隔了几息,他递过一张帕子,腔调柔下:“抱歉,别哭了,是僧言重了。” 这是在与她赔礼,甚至还主动递了一张随身携带的锦帕。 谢观怜抬起沾泪的长睫,接过他递来的锦帕,摇头小声道:“无碍,都是我的错,一时害怕得忘记了身份。” 沈听肆没有说话,看着她用那张帕子置于眼睫下,灰白的帕子被洇湿一角,而女人连擦拭眼泪都很矫揉造作,半遮半掩的姿态越发显得她容色动人。 待她缓和哽咽,他语气温和问:“不知檀越半夜在此所为何事。” 提及此事,她明显地瑟缩着抖了抖,咬着下唇,用一副又要哭的神情看着他:“能找个地方说吗?我现在还很害怕。” 如今深更半夜,一男一女站在幽静的小道上的确不适合讲话。 他默了默,遂道:“不远处有佛塔,里面有僧人在禅悟,可去那处讲话。” 谢观怜放下手,对他俯身盈盈一拜:“好。” 沈听肆瞥过她攥在掌心没打算还的帕子,转身朝着罗汉塔走去。 谢观怜自然的将帕子放进怀中,弯腰拾起刚才不慎掉落的帷帽戴上,莲步款款地跟在他的身后。 罗汉塔中有淡淡的诵佛声与木鱼声。 谢观怜以 为这里的人很多,进来后却发现只有一位老者,瞧着还颇有几分面熟,她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沈听肆解释道:“这是我师傅。” 师傅?那不就是空余法师吗? 谢观怜赶紧双手合十,对正在诵经的空余法师作礼,连脚步声都小了不少,面容不自觉带着尊敬。 沈听肆视线扫过她认真的表情,转身往木阶上而去。 她捉起裙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佛塔上有阁楼,且装饰典雅,像是寻常用来会客的,连茶几的木头都是用的上好的紫檀木,一走进来便是一股檀香。 谢观怜好奇地打量周围,见他已坐在蒲垫上,也随之而去。 她在他的对面,坐姿端方矜持。 沈听肆倒了一杯茶水,推过去,目光温和地道:“方才可是发生何事了,檀越现在可与僧细说。” 谢观怜捧起冒着雾气的热茶,敛下乌睫,玉颜染上几分恰好的惧意,后怕的与他解释来龙去脉:“这几日我发觉我的院子中似乎被什么人盯上了,总是感觉有人在暗地窥视我,但又一直没有找到人,直到有一夜我正在更衣,刚脱了……” “檀越。”他打断她,眼含柔意:“之后呢?” 谢观怜瞥他。 青年脸上那笑还是和往常一般,唇角勾着温柔的弧度,室内暖意的烛光却融不进那双漆黑的墨眸,提醒她说重点。 谢观怜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撇嘴。 不就是说脱什么衣裳,他怎就知晓她要说小衣和亵裤?万一是外裳呢? 不过在他眼前,她咽下口中话,温吞地说着重点:“后来我发现院中有人,我匆忙从水中出来,披了一件外裳提着木杌,躲在门口等了很久,直到外面的人走了,我才出去,还看见被白雪覆盖的男子脚印,当场吓得担惊受怕一夜未眠。” 她说完眼眶彻底红了,仰面瞧着他,美眸中裹上如茶水般朦胧的雾气,红唇洇着一层汵汵水色,勾人而自知。 沈听肆敛目,问道:“那夜就发现了人,为何不与人说?” 谢观怜轻咬下唇,脸上露出难为情:“法师是知晓的,我是寡妇,院中忽地出现了男人,叫人知晓了终归是不好的。” 她像是守节之人,将贞洁看得比命都还重要。 可实际上,这些时日他所见的她,和她做出来的姿态截然相反。 他并未拆穿,凝着眼睫垂泪的女子,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动:“那今夜檀越是发生何事了?” 谢观怜眨着剪水秋眸睨他,脸上端出惹人怜爱的神态,“其实不瞒法师,我本是房中安寝,可睡至一半隐约察觉屋内有人,因为畏黑,房中都会点灯,醒来睁眼便看见屋内有个穿黑衣的男子偷、偷走了……” 偷的东西很难以启齿,让她未施粉黛的玉容晕上脸腮红,桃粉下唇抿出深色。 哪怕他不去细问,也下意识想到偷的是什么。 沈听肆别过眼,覆睫看面前的茶水。 对面的谢观怜悄然撩着眼皮,乜他低垂的眉眼在摇曳灯烛下垂出一丝清淡的禁欲感,心觉诧异。 原来他不喜欢太过直白,反而喜欢这种半遮欲露。 她眸中闪过笑意,转而用委屈覆盖,继续讲刚才发生的事:“因那贼人偷走了这些东西,我担心流落在外,便急忙追出来。” 一介柔弱女子,遇见贼人竟然去追,也不怕本就心怀不轨之人将她谋害了。 看见他眼含不赞同之色,她又急忙解释:“我当时是被吓到了,待到清醒后我便后悔了,但那贼人却发现我是独自一人出来的,当即拔出匕首朝我追来,我慌忙之下想往有人的地方逃,后来趁他不注意躲在了那里,接着便遇见了法师。” 这些话过程几乎都是真的,后半截都是胡编乱造的。 她其实是跟着追去了有人的地方,无意间听见夜修结束的小沙弥说他在罗汉塔,所以才会铤而走险躲去那里。 她说得很真,描述过程中眼中的惊魂未定做不得假,全是真的很害怕。 沈听肆睨过她惨白的脸颊,声线低沉道:“抱歉,檀越院中无端出现人乃迦南寺之责,僧会给檀越一个交代。” “嗯。”谢观怜泫然欲泣地拿出那张用过的帕子,又当着他的面轻沾眼角:“怜娘是信悟因的。” 他默然盯着她手里捻着的锦帕,薄唇微微抿直。 谢观怜抬起莹白小脸,目光深柔地望着他:“不过此事能不能请法师帮我保密,怜娘此生都打算为夫君守节,不想沾上那些流言蜚语,可以吗?悟因。” 口中说着守节,却用眼神勾人,最后的悟因更似含在唇舌尖蠕动许久,才舍得柔绵绵地吐出。 若是寻常男子,早就已经被她柔情百转之姿,勾引得忘记何为清规戒律。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4节 “嗯。”沈听肆颔首,面上看不出情绪,眉眼间寡淡让她仿佛置身于火海中。 仅仅只是视线于空中对上,甚至连触碰和露骨的动作都没有,她因他不可亵渎的清冷,敏感得艳烧至整个耳背,胸口升起奇妙的颤意。 年轻的佛子,面容深邃禁欲,连喉结上的那颗黑痣都像是在勾引她。 怎么能不令她产生喜爱? 第10章 弱冠涟漪梦 察觉到她看自己的古怪眼神,他微抬下颌,柔声问:“檀越还有别的事吗?” 谢观怜的眼眶沁出与之前不一样的雾气,竭力忍着想要触碰他的想法,摇头,呼吸仍旧泄出一丝凌乱:“无事了,只是现在很晚了,我独自一人回去害怕。” 她忽然的反应与语气与刚才很不同,沈听肆睨她一眼,并未在意地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抻僧袍起身,闻声道:“我送檀越一段路罢。” “好,多谢悟因。”她跟着起身莲步至他的身边,长睫簌簌轻抖,低垂白项。 许是夜里的烛光本就独特,落在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上,拉出羸弱的破碎美。 他多看了一眼那截垂出的颈子,神色莫名晦涩,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下面的空余法师仍旧在诵经。 沈听肆与空余法师行礼后带着她出了罗汉塔。 他看着谢观怜提着一盏灯随僧人回去明德园,立在朦胧黑雾中,望着她的背影一步步消失,身后悄无声息地落下如黑夜融为一体的人。 “去查她丢了什么。” “是。” 回到房中的谢观怜扑倒在榻上,紧紧地抱住软枕,眼尾浸出的水珠染湿了藏青素色枕,却不是因为害怕与难过。 而是她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清高禁欲,分明眼中从未真的容下过人,却维持着表面的克己复礼,待人温和。 她真的很喜欢,以至于现在浑身都在发抖,脑中什么也想不起,只记得他喉结上的那颗黑痣,滚动时擦过惨白的素袍,透出无声的勾引。 悟因才是真正悄无声息勾引她的人。 谢观怜脸颊深深地埋进软枕中,竭力压制那种翻涌的喜爱。 待到心中宁静后,抬起被折磨得绯红的小脸,颤着湿润的鸦黑睫羽,无力地抱着枕头躺回榻上,裹着绸褥想今夜被偷走的东西。 希望那盗贼发现那张纸无用,然后撕烂,或者直接毁了,不要随手丢弃在有人的地方。 疲惫了半宿,她缓缓闭上眼,带着担忧缓缓一枕黑甜。 昨夜的梦不再是噩梦,而是泛着潮湿的涟漪梦。 年轻的佛子立在巨大的樟树下,五官被柔和得看不清,但依稀还能感受到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连脖颈上的那颗黑痣都是温柔的,没有眼见的那种欲气和攻击性。 她眉眼染喜,捉着裙摆朝他奔去,跳进他的怀中,亲昵的与他撒娇。 郎君—— 梦中随着她娇气的撒娇,肩膀被人轻轻地推了,小雾的声音破梦而入。 “娘子、娘子?” 谢观怜迷惘地睁开眼,入目不是梦中的佛子,而是小雾。 可若没有发生那件事,他或许也会生成和这般模样。 她颤了颤酸涩的眼,腕慵无力地撑身子,脸颊泛着薄粉春情,乌黑长发从肩上滑落迤逦在臀边。 小雾眼中闪过惊艳,还没忘将手中的湿帕递过去:“娘子昨夜去作何了?怎么今日到现在都还在睡?” 谢观怜耷拉下 眼皮,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脸,道:“没,这两日不用去训诫堂念经书,用不着起这般早,所以睡久了些。” 昨夜发生的事不能说与小雾听,不然她夜里会守在这里,现在小雾与其余夫人带来的侍女住在同一间院子,若是那贼人再来被小雾撞见了,她担心会出事。 “哦。”小雾没有多想,服侍她起身洗漱换衣。 “娘子,今日是就在房中,还是出去抄写经书?” 谢观怜坐在铜镜面前,执灰黛,淡扫远山眉,回应道:“不在房中,也不抄写经书,我今日在寺中转一转,都说迦南寺有‘小王庭’之称,这一年我还没有看过。” 小雾端过小木杌坐在她的身边,看她描眉。 娘子曾经便爱美,整个雁门无人不知她的美艳动人,尚未及笄媒婆府上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谁知如今却嫁来丹阳,连丈夫都没有见过一面,便成了寡妇。 如今连妆容也不能太过张扬,眉眼化出楚楚可怜的苦相。 “娘子生得真漂亮。” 谢观怜乍然听见她说,剪水秋眸微弯,放下唇脂,轻捏了下她的脸颊:“小雾今日的嘴真甜。” 小雾经不住她这样的戏谑,红着脸躲开,埋怨她:“娘子又捏我的脸。” 谢观怜窃笑,松开她站起身,转身拉开房门。 今日的天晴朗,连着树枝上的寒鸦都懒洋洋的。 两道的雪被清扫过,露出湿润的青石板,踩在上面需得小心翼翼才不会滑倒。 谢观怜沿着昨夜的路,一边赏景,一边留意周围有没有那张纸,没有寻到便就作罢了。 小雾说前面有梅林,她便顺便带着小雾走进梅林。 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1 探出的红梅开得红艳,散发的余香瞬间侵入襟中。 在雁门很难看见品相如此好的红梅,还是如此大一片,两人忍不住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红梅,打算拿回去做香膏。 红梅傲立在雪中,古阁雅亭两相呼应,仿若泼墨点画之美景。 小阁楼修得典雅精致,外面的楼梯蜿蜒往上,屋内茶案上的茶宠玉白猫儿冒着淋过热茶的雾,炉中炭火暖意氤氲。 拓跋呈懒散地坐在蒲垫上,看着外面的美景。 而他对面的青年,慈悲面如观音,骨节分明的手持竹镊夹着茶杯清洗,一袭灰白的僧袍如红梅上覆盖的一层雪月,斯文的动作淡雅矜贵。 他听见淋水的汵汵水声,转头看去,佛子低眉温慈地捧起茶杯浅呷:“小侯君带来的茶味道的确和中原的不同。” 拓跋呈挑眉,原以为送其所好,这种只能在官场上有用,倒没想到看似清高的佛子,竟也会收。 “这是从匈奴王庭里才有的,本侯还以为悟因法师早就已经尝过了。” 他盯着对面的沈听肆,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神情。 然而对面的青年墨黑的眸子中闪过淡淡的讶然,净白的玉面俱是无辜,像是不解他会有这种想法。 沈听肆摇头,腔调斯文道:“第一次尝,只是听闻过王庭的茶是种在圣地,是供应王庭权贵的。” 拓跋呈颔首:“的确是,当时我被关押在王庭,有幸见过王庭的权贵,只是他们与我们有些不同,头上戴了遮面的头巾白布,我至今都没有认出来是谁,只是听人说是王庭最年轻的佛子。” 说完,他话音陡然一转,好奇地问:“不知悟因法师听说过没,我记得王庭不少僧人,似乎都来过中原与法师议佛法。” 沈听肆闻言并未否认众所周知之事,眼尾微压,莞尔道:“有幸见过几位法师。” “这般啊。”拓跋呈了然颔首,望着眼前气质典雅的佛子,“那沈郎君让王庭的佛子救我是为了什么,今日能说了吗?” 昨日人多,沈听肆没明说,以至于他因一句话而彻夜未眠,不断去猜想这位看似两袖清风的端方假佛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亦或者……沈听肆是在下什么棋,竟然有胆子笼络他。 若是寻常人他定然不屑一顾,但若是字前冠以沈姓之人,他可得好生思虑几分。 皇权被士族压了近百年,君王在很早之前便动了心思,要分散士族权利,可士族庞大,何其难以撼动,这么多年也就除去了一个背后无人的小小雁门谢氏,而第一士族沈氏渐高。 虽然沈家主看似不再触及朝堂之事,但只要稍微细探究,便会发现朝中近乎一半的人都是出自沈氏。 换而言之,天下明面是君主的天下,实际沈氏要夺天下,轻而易举。 君主野性不小,内忧外患之下,还选择除他拿兵权。: 拓跋呈自然不能选择愚忠于君主,所以他查出王庭之事,便将眼放在了,‘遗弃’在迦南寺的沈郎君身上。 一个被遗弃的弃子,虽占有嫡的位份,但不得父亲青睐,甚至刚出生看都没看一眼便遗弃了。 按理说绝无可能有什么势力,然而事实却是,这位嫡弃子并非表面这般无害,不谙世事。 拓跋呈今年不过二十五,正意气风发,也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比如夺王权。 他敛下眼中的野心,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品茗,等着眼前的人说话。 “小侯君很聪颖。”沈听肆斯文喟叹,话的尾音慈柔,透出慵懒的欲气。 这种长辈纵容的夸言,让拓跋呈蹙眉,暗忖沈听肆今年多大了,从一开始就叫他‘小侯君’。 仔细想了想,似乎……弱冠? 比他还要小上五岁。 语气却老练得这般娴熟,看来没少与老法师们议论佛法。 拓跋呈乜他,眉心微挑,“沈小郎君这话如何说?” 沈听肆神色不改,淡垂乌睫,玉泽的肌肤略有些病态的苍白,正思虑是否要说。 可他又不喜拓跋呈的那一句称呼。 忽而,外面响起女子‘哎哟’的摔痛声。 声如黄鹂,脆生生的,尾音带着一丝如松雪的软,熟悉得令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向窗外。 红梅白雪中,穿着素藏蓝色毛领大氅的女子滑倒在地上,原本用广袖兜住的梅花花瓣散落在雪地中,从帷帽纱幔中露出的妩媚玉颜,比满园的梅花都勾人夺目。 她没发现对面的阁楼上有人,从树上掉下来后忙不迭地爬起来,低头看着落在地上的梅花轻叹。 “好不容易找到的干净花瓣,本想着做梅花香膏,好擦在颈子上给他闻的,差点都弄没了,还好这里有雪,没有掉在地上。” 谢观怜蹲在地上捡掉在雪地里的梅花,小心翼翼地广袖兜起来,腿被摔得一瘸一拐的都还坚持没有露出一丝羸弱之色。 小雾从另一边跑来,见她身上满是雪,连忙上前去,讶然道:“娘子,你怎摔成这副模样?” 一边说着,一边将梅花花瓣装进兜子里。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5节 她不过才折回去拿个布兜子,娘子走路都瘸了,小雾可心疼坏了。 谢观怜不在意地道:“没是,只是摔了一下,上次我从后山滚下来都不觉得痛,这点小伤无事,别哭了。” 小雾听她说起上次,撇嘴道:“也不知道娘子怎么就对山上的野猫感兴趣,万一不是野猫,是只野老虎怎么办。” 上次摔伤不好解释,所以谢观怜便对小雾说,是追着一只小白猫去的后山,没想到她竟还惦记着。 谢观怜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好了,下次我不去找什么野猫就是了。” 小雾这才露出笑,然后扶着她离去。 雪地上残留被蹂躏出芬芳汁水的梅花花瓣,阁楼之上的茶雾散去,拓跋呈面色难看地转过头。 这女子竟说他是野猫。 好,很好! 相对于他的神色难看,对面敛目品茶的沈听肆神色淡然,似没有听见底下之人说的野猫。 他放下茶杯抬头,对拓跋呈面含歉意地道:“抱歉小侯君,忽然想起师傅吩咐我今日的清修还未完成,剩下的事只能下次有缘再议了。” 拓跋呈脸色又阴下一层,一张嘴的事,却将他吊着一拖再拖。 这沈听肆是将他当成猴耍了。 第11章 姚黄悟因,我晚上一个人不敢回去…… 偏生他眼下又需要沈氏相助。 拓跋呈想着前后利害关系,冷面勉强勾起一抹笑,点头道:“既然沈郎君今日有事,那我们便晚些时候再议论,等你有 空了也不晚,本侯大约这段时日都会在迦南寺,有的是空闲。” 沈听肆听出他话中之意,不置可否地扬眉,揖礼后起身离去。 僧袍缓缓消失在门口。 拓跋呈倚在窗边,盯着那道楚楚谡谡的背影融入白雪红梅之中。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这位斯文佛子恰好从残留在地上的红梅上踏过,艳俗的花瓣深陷雪中。 既人都已经离去了,拓跋呈再留在这里也无意义,想起方才在地下的那女子,凤眸微眯,冷嗤一声,遂起身离去。 出了几日的艳阳,竹林的雪隐约有融化之意,小溪的水流潺潺,有几只幼小的可爱东西趴在边上饮水,尖耳听见有人踏雪的‘咯吱’声传来,全都急急忙忙地四处散开,雪地上留下串串凌乱的脚丫。 青年佛子面容温和,顺手从林中拾起不知是被什么猛禽撞倒的竹子,缓缓朝着竹林小舍走去。 还没有越过竹桥,他若有所感地侧首,脚步骤然停下,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的定定凝望,立在院中的那一抹素净的身影。 身着素裳的女子头戴罩住半身的帷帽,站在院中探头往屋内看去,似乎在寻找人有没有在。 沈听肆时收回视线,清瘦修长的手指握住竹子,继续拖着沿路走去。 还没有走近,院中的谢观怜就发现了他,肉眼可见的欢喜,从帷帽中伸出手对他挥手,广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在柔光下竟比白雪都还晃眼几分。 他默不作声地走进去。 “悟因!”谢观怜提着宽大的裙摆,想朝他奔去,可又碍于身份,最后矜持又轻快地莲步而去。 “檀越。”他手中拖着九尺之长的竹子,不好揖礼,便颔首示意。 谢观怜对他欠身,腔调难言雀跃:“悟因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语气自然得两人好似相识许久。 谢观怜顶着青年略显古怪的目光,兀自走到院中的石桌面前,用帕子将石凳上残留的水都擦拭干净,然后再坐上去,乖顺坐着等他。 沈听肆并未因为她在这里,而放下手中的事,拖着竹子踱步至不远处。 放下竹子后,他卷起袖口,露出的手腕与一小截小臂,在透白的肌肤下青筋鼓得很有力量的美感。 这不是一双抄经念佛的手臂,倒像是常年习武练功才能养出来的手。 谢观怜单手撑着侧脸,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只露出合理范围的手,很难移开眼。 尤其是想起刚才,他双手拖竹竿的样子,她竟莫名觉得那长身玉立的身姿,比周围的屹立风雪中的竹树都有韧劲。 只是…… 谢观怜看见他手持砍刀的姿势,目光微妙一变。 这架势……好像不太像是在砍竹子,反而像是将人按在木桩上,一砍刀一颗头。 她被自己古怪的念头吓得背脊发寒,连忙颤着眼睫去看他的脸。 待看见他悲悯渡人的神态,高悬的心才缓缓落下。 这分明就是悲天悯人的佛子面容,怎会是刚才幻想的变态杀人魔。 谢观怜不再看他的手臂,专注盯着他那张皮相出色的脸,一时间忘记了移开。 被她如此毫不掩饰、直勾勾地盯着,沈听肆薄唇微抿,无心思砍伐这些竹子,遂放下砍刀,站起身。 谢观怜见他似乎忙完了,忙不迭地上前将从袖中拿出的帕子递过去,“悟因,擦擦手上的竹汁。” 她的动作很自然,他亦自然地抬起手,正欲去拿她递来的帕子,闻见一股淡淡的梅香,女子在梅林说过的话,突兀地闯进来。 上山看一只野猫。 他放下抬起的手,含笑睨着她,漆黑的瞳色中暖意不达眼底,语气却有几分令人舒服的歉意:“多谢檀越,寺规僧人不接香客之物。” “好吧。”谢观怜也不失落,将帕子收起来。 说什么有寺规,僧人不收香客,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佛子吗? 况且昨夜给她帕子都没有问她要。 心中虽是如此腹诽,但谢观怜没有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看着他在小溪边舀水洗手。 她好奇地看着这条小溪,不像是天然而成,反倒像是后天挖渠从山上引流下来的。 她耐不住心中好奇,问道:“悟因,这小溪是谁挖的吗?” 沈听肆颔首:“嗯。” 谢观怜又问:“谁挖的,你吗?” 沈听肆淡淡地‘嗯’了声,站起身。 谢观怜跟着站起来,因蹲得有些发麻,摇晃了几下,稳定身形后又如同一条小尾巴跟在他的身后。 “你好厉害,竟然挖了一条小溪出来。” 不加掩饰的称赞,甚至都没有想过,这条小溪乃一人所挖的可能很小。 女人矫揉造作的声音嗡嗡的在耳畔,像是一只烦人的蚊子。 沈听肆墨眸中划过微不可见的冷恹,拾步上木阶,身后的人也跟着上来。 他的脚步骤然止下。 跟着她的谢观怜没有料到他会忽然停下来,险些撞上他的后背,身子下意识往后仰,双手撑在一旁的栏杆上才稳住身形。 她稳住后又后悔了,刚才应该撞上去。 当谢观怜心中正悔至极,前面的佛子转过身,眉宇平淡地凝着她,殷红的薄唇缓缓吐字:“不知还有何事吗?” 温情的神情,平淡的口吻,就差没将赶人矜持地写在脸上。 谢观怜往后退一步,垂头道:“不是说会帮我吗?我担心那人今夜还会来。” 这件事倒是忘记了。 沈听肆敛目见她分明很失落地垂着头,却还在竭力不露出丝毫的委屈,好似迎寒风的消瘦小白花。 他轻叹,缓和腔调:“是我忘记了,容我去换身衣裳可以吗?不用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话音落下,谢观怜帷帽下的小脸露出慌乱,耳根泛红地往后倒退几步。 她下巴恨不得埋在胸口,委屈的声气儿也小了:“抱、抱歉,法师请去,我在外面等你。” 沈听肆乜斜她手足无措的姿态,转头继续往上走去。 待到上面的那扇门阖上,谢观怜伪装的羞赧荡然无存,想起刚才他无奈妥协的语气,眼眸弯出狡黠的光。 果然男人都再如何,都没办法拒绝女子的示弱。 她折身坐回石凳上,等着他出来。 屋内的沈听肆走进房中,玉面上的温和淡去,深邃的眉宇分割出晦涩的阴暗。 这女子太黏人了,很烦。 而杀了她,也并不难。 他面无表情地褪下身上被弄脏的僧袍,在昏暗的房中露出精瘦漂亮的身躯,腰腹上的红莲纹痕一闪而过,随即被僧袍裹住。 他穿上僧袍后缓缓踱步至书架,伸手打开木匣子。 一匣子的冰冷武器,锋利、尖锐,品相精致美观。 他垂眸挑选里面出一把精美的匕首,斯文地束在腕上,然后才朝着门口走去。 拉开门时原以为会看见她守在门口,像甩不掉的牛皮膏药一样,露出虚伪的表情。 出乎意外的是,她并未在门口,连院中也没有。 她应该不会走,应该是在门外,看小溪,或者其他的。 沈听肆耐心极好,温柔地拾步下台阶。 还没走至门口便听见了女子刻意压低,软柔得矫揉造作的嗓音。 “小东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谢观怜蹲在小溪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起雪白的小兔子,左右看它是公是母。 小兔子耳朵耷拉,双眼通红,三瓣唇蠕动,原本很安静的任由她打量,忽然不知看见了什么,四肢疯狂地挣扎。 谢观怜见此,担忧伤到了它,急忙将它放了。 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快快回家去吧。”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6节 小兔子落地后在雪地里蹦跶得飞快,眨眼便消失不见。 连一只小兔子都这么冷淡。 谢观怜朱唇微启,轻轻地叹息,撑着双膝正欲站起身,余光忽而扫至小溪。 一道颀长的影子立在她的身后,随着水波波澜的扭曲。 她转过头,帷帽的轻纱被掀开一角,露出带笑的艳丽眉眼。 “悟因,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发现你。” 她站起身看着他,眼眸霎时明亮。 青年佛子收回看向小兔子的视线,乌泱泱的目光如温柔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刚刚。” 谢观怜轻眨眼,没再继续问。 两人走进院中,坐在石桌前。 谢观怜 眸光含着担忧,透过帷帽的纱幔看他:“悟因,我现在晚上一个人不敢回去了,你有什么办法将那人抓住,然后不惊动他人吗?” 沈听肆听着她包含万般柔肠的腔调,覆下的黑睫微颤,抬手将匕首轻放在石桌上。 啪嗒一声,冰冷的匕首与石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目光落在巴掌大小的精致匕首上一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抬起杏花水眸懵懂地眨着。 一个慈悲为怀的佛子怎会有匕首?是她误会其意了吗? 正如她心中所想,年轻的慈悲人漆黑瞳仁中荡出温和,如他人一般周身带着祥和的神性。 他说:“此物削铁如泥,交予檀越防身之用。” 第12章 情信全都是女子的贴身之物 谢观怜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是让她若是遇见贼人后,拿着匕首与之搏斗吗? 那他可真看得起她。 见她并未接过,青年面呈疑惑地倾头,片刻露出恍然之色。 他唇角噙着的笑仍旧温润舒心:“檀越放心,或许也用不上这匕首,今夜僧会让人多留意你的住所,只要他再出现便能抓住。” 谢观怜放心了,不再犹豫地接过匕首抱在怀中,隔着轻纱对他珍重颔首:“我信悟因。” 信他? 这句话听乐了他,眼中无端升起一丝笑意,在她依赖的目光下缓缓弯眼。 谢观怜看着他忽而泛红的眼尾,目光流连至他脸上的笑。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他笑得有几分古怪的艳。 但当她再想仔细打量时,青年的神色已经恢复往日那般谦虚有礼。 “既如此,天色也不早了。再晚些下山恐怕会遇见从林中饿极了,从洞穴爬出来寻食的猛禽,檀越早些下山罢。” 谢观怜眺望竹屋后面的深山,想起在小溪边遇见的那只小白兔,晓得他说得没错。 有随处可见的小兔子,必定也有来吃它的凶兽,晚下山可能会遇上危险。 她起身对他揖礼,“那怜娘便不打扰法师了。” “嗯。”他望着她颔首。 直至目送她走上竹木桥,身影消失在薄雾笼罩的竹林小道,方折身信步回竹林小舍。 檀香弥漫的竹林小舍内,三尺高宽的窗大敞。 沈听肆撩袍跪坐在蒲垫上,低敛如濯雪般净透的眉眼,手执抻杆将眼前的小香炉里的檀香余灰赶下。 “主子,属下查到了。” 如影般的人轻飘飘地跪地上,双手呈上用布包着的东西,声线极低地说着查到的事。 这是沈听肆养的暗卫,寻常都在各个权贵氏族府上,身边放得并不多,偶尔会动用他们去查一些事。 沈听肆神色淡淡地听着暗卫禀诉之事,用手的抻杆挑开包裹。 不起眼的包裹中缓缓露出里面的颜色艳丽、柔软的布料,布料极少,还绣着各色的昙花与莲花纹,争相夺艳地暴露在烛光中。 沈听肆最初识不出是何物,待看见细细的线被挑开,柔软如水的小衣落在地上,用金粉线绣的梵语‘悟’字,大剌剌闯进他的眼中。 原来全都是女子的贴身之物。 跪在面前的暗卫头埋得更低了。 沈听肆凝着这堆艳丽的颜色,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拿着抻杆的手指微颤了一下。 静默须臾,他神色并未变化,继续将里面的那些小衣拨开。 直到从里面落下一张写满梵语的纸。 他敛目盯着那张纸,没有要伸手去触碰之意,双手搭在膝上,灰白的僧袍似漱冰濯雪,柔和的烛光落在身上形成高洁的净。 “打开。” 跪在地上的暗卫放下包裹,抻开纸张让他看清上面的字。 是一篇用梵语写得隐晦的情诗,整篇全是年少凄凄不得的爱,凌驾欲念之上,敬仰、思念、想要触碰却又触碰不上的爱慕。 沈听肆盯着上面的字,想起之前烧的那张锦帕上一样的字迹,眉头蹙起,薄唇微微抿起。 她竟然将这种东西和那些放在一起。 他沉默地盯着上面的字良久,写此诗之人对梵语钻研并不透彻,甚至还有几处的字和经据典都是错的,但不难看出其中的真心。 是他猜错了吗? 其实她想从他身上得到并非是权力、财物,而是单纯的男女爱欲。 换而言之,她所有蓄谋的接近都是因为爱慕他。 沈听肆哪怕看见了如此赤。裸的爱慕,眼底仍旧没有多少波澜,但也并无预想中的那种厌恶。 情和慾在他的眼中乃哪怕用再多秀丽词句包裹,塑金身、用玉瓷,仍旧掩盖不了散发出来的溃烂恶臭与肮脏。 他不会去碰,可此刻却伸出了手,从暗卫手中接过来那张写满爱慕的梵文。 暗卫没想到主子会去碰这些,明显一怔,随后耳边响起主子难辨情绪的嗓音。 “将余下的东西带出去烧了。” 暗卫回神,听从主子的吩咐很快消失在屋内。 窗格子外还下雪,屋内的暖意很浓,青年垂下眼帘,清瘦白净的指尖捏着那张纸。 他没打算还给谢观怜,也没想过丢进炉子‘毁尸灭迹’,而是将那张纸叠好放进去书架之中的匣子中,仔细叠好。 拜别沈听肆之后,谢观怜一刻也没在路上逗留,趁着天还未黑及时赶回了院子。 回去之后她将他送的匕首放在枕下,折身把能推开的门窗都关紧。 外面的风雪很大,狂风似在嚎哭,她原以为会很难入睡,谁晓得头一沾枕便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醒来是已是日上三竿。 谢观怜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门窗。 昨夜她在窗户边沿撒了敷面的珍珠粉,发现并未有推动的痕迹。 许是那贼人胆子很小,知晓被发现了,所以昨夜没有来。 也或许是沈听肆让人守着院子。 总之没有来她心下安稳不少,从枕下翻出那把匕首,用绢帕束在手腕上,随身携带。 谢观怜洗漱换衣后去找月娘。 原是想与她一道前往斋饭堂用膳,敲门后被小雪引进去,月娘却还穿着单薄的寝袍在屋内翻箱倒柜,似乎有什么东西丢了。 而屋内还有一名女子,谢观怜与她不熟,只记得她唤暄娘,本家与夫家并非是官宦,只是寻常的商贾之家,来迦南寺是为已逝的夫君守节,避免儿子遭人非议。 暄娘正在与月娘讲话,闻声止音,侧首暗自打量刚进来的谢观怜。 她对明德园中的这些年纪轻轻便丧夫的女子,多少都有些了解,尤其是谢观怜这种模样生得祸水的更是了解。 刚来时便听见不少人在私底下议论过她,命格不好,在家中克死父亲,出嫁又克死了夫君,众人皆道尽量不要与其接触。 谢观怜看见暄娘打量的神色,明白她心中所想,却并不在意,友善地颔首示意。 暄娘面上露笑,方才的打量眼神散去,转头对月娘道:“隔壁的怜娘子来了。” 看见谢观怜,月娘脸上的急色稍收,吩咐小雪倒茶。 谢观怜坐在窗边的小榻上,见她找得面红耳赤,不由得问道:“是在找什么吗?” 月娘蹲在地上翻着妆匣,回道:“一块我从家中带过来的双子玉佩不见了,分明昨日我都还佩戴在腰上,今儿想还想戴,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小雪提着热茶进来,接话道:“我家娘子的佩饰很多,唯独就喜欢那一块双子玉佩,昨夜我还看见她放在妆匣中的,刚才奴婢陪娘子翻遍了房间都没有找到,实在古怪。” 丢东西了? 谢观怜思绪游离神外,捧起茶杯的指尖被烫得泛红。 昨夜那贼人没来,难道是因为转移了目标,看上了月娘吗? 还是说,本就是她想错了? 谢观怜放下茶杯,还没开口,一旁的暄娘便道:“是不是有人来过?不然为何好生生放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小雪接话:“才放一晚上,怎会有人?暄娘子与怜娘子都是刚儿才来的。” 暄娘摇头,言语之间似有暗示:“或许就是昨夜有人来了。” 此话一出,胆小的月娘当即被吓得怔在原地,眼眶红红地看着她,一副快要被这句话吓哭的模样:“有……有人来过?” 小雪一听,立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7节 马上前扶起月娘,转头对暄娘颇有些恼怒道:“暄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这里是迦南寺的明德园,都是寡居的夫人住所,怎会有人来!” 话中透着警惕。 暄娘这句话若是不经意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见她如此反应,暄娘讷讷地咽下口中的话,缓和道:“我猜测或许是,因为前夜我也莫名丢了几件东西。” “猜……”小雪还欲驳她。 “小雪,罢了。”月娘打断小雪:“左右不过是个小物件儿,或许我昨夜记错了,不晓得丢去了何处,时日一长说不定自己就出来了,不许对暄娘无礼。” 小雪止话,垂头不言。 月娘眼含歉意地看向暄娘,“抱歉,小雪自幼便是这种急性子,没有冒犯到暄娘吧。” 暄娘刚被小雪如此叱了一番,此时月娘主动致歉,心中纵使不悦也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月娘的身份尊贵,并非她这种普通商贾之人能接触得了的,能交好已是这段时日烧高香了。 暄娘不在意地掩唇笑道:“无碍,小雪姑娘瞧着就是直性子,这也怨不得她,都怪我嘴里没个把门的,说错了话。” 月娘心下愧疚,从妆匣中拿出一支仙鹤衔珠步摇,上前放在她的手中:“多谢暄娘宽宏,不计较。” 暄娘看见她递来的东西眼都直了,但还是连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如此贵重之物,我怎能用。” 若是没有看错,这簪子上有皇室的小字,定是宫中的赏赐之物。 月娘坚持:“就当做是给小雪的赔罪之物,暄娘不接,我会睡不安的。” 如此说,暄娘才抬起眼皮子,扫过屋内的谢观怜,面上尴尬,眼底却压不住笑意,语气犹豫不决:“既然月娘坚持,我……” 月娘塞进她的怀中:“拿着吧,好姐姐。” 暄娘也没再推迟,收下步摇,脸上的笑意浓烈:“娘子有人,我便不打扰娘子了,今日之事我权当未曾见过。” 月娘望她的美眸含感激。 暄娘揣着东西,眉眼欢喜地出去了。 小雪蹲在地上收拾那些东西。 月娘折身在妆匣子里挑了精致漂亮的臂钏,也想要赠与谢观怜。 谢观怜轻推过她的手,柔声拒绝:“多谢月娘,这臂钏很漂亮,我如今佩戴不得。” 她只是在昨日答应了,今儿来叫她一起去斋饭堂。 月娘应当是很少做这种事,被婉拒后脸颊微红,攥住臂钏翕动红唇道:“那我先换一件衣裙,一会儿出来与娘子一起去用膳。” 谢观怜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她朝着门口而去,坐在外间等月娘出来。 第13章 香膏用在身上给他闻 两人一同前去斋饭堂。 用晚膳后,在逛园子消食,月娘欲言又止地说起刚才的事。 她忧郁地说道:“其实刚才在屋里,我并不是不信怜娘,而是若是不这样做,小雪会担忧。” 谢观怜本就没在意,若是换个人来,也同样会做出同样的事。 宽慰月娘道:“无碍,不是什么大事,我没放在心上。” 月娘松口气,抬手拂过耳畔散下的鬓发,语气低落道:“其实小雪是我小妹,因为我才来的迦南寺,所以她性子会有些骄纵。” “小妹?”谢观怜脚步一滞,侧首看向月娘,眼中闪过讶然。 冀侯君一族都在君主上位后,满门只留下月娘一人,哪来的小妹。 且她如此毫无遮掩地明说,就不担心她说出去吗? 月娘往前走累了,便坐在风亭的栏杆边,对她招手:“怜娘来这边。” 谢观怜犹豫片刻,坐于她身边。 月娘接着道:“别怕,是没有血缘的,小雪的母亲是我娘亲身边的大丫鬟,算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冀府只剩下我一人……我孤独,恰好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便认她做了小妹。” 谢观怜面露了然之色。难怪从月娘第一次来,小雪就不许让人接触她。 “你妹妹待你很好。”谢观怜笑了笑。 两人相熟时日不短,月娘知晓她有兄长,但因兄长娶了妻就将她送来丹阳冲喜,亲人待她应是很凉薄。 月娘掠过此间话题,道:“其实刚才暄娘说的话,我觉得是真的,但又不能让小雪知晓了平添担忧。” 其实刚住进明德园她就觉此处古怪,尤其是前不久她夜里其实睡得很不安宁,意识模糊间,隐约察觉有人在房里找什么东西。 月娘轻咬下唇,想到这几夜的古怪,同她道:“不知道是因为我梦魇了,还是怎的,这几夜我感觉有人在我房中翻找什么东西。” 谢观怜定睛看向她。 月娘以为她不信,清秀的脸上浮起一丝急迫:“真的,所以那日我才和你说这里可能有鬼。” 谢观怜见她着急,抬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我信你的,其实我也丢了东西。” “啊。”月娘睁圆了眼,怔愣须臾后露出惶恐,抓住她的手害怕道:“那我们怎么办?这事也不能说出去,若是说出去了,我们的名声就都坏了。” 谢观怜见她惧得眼眶含泪,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慰她说:“别担心,或许只是外面的人偷些钱财。” “嗯。”月娘眼含泪雾地望着她,满是信赖地点头。 许是晓得或许真有人行过偷盗之事,月娘很心不在焉,两人在亭子坐了会子,她便兴致缺缺地回去了。 谢观怜原也是打算回去,但起身时余光忽而扫到一道人影。 绣鞋止住,侧首看去。 对面有一灰衣男子跟着寺中的小沙弥,正说着话,一起走下石道。 那人……有些眼熟。 她蹙起黛眉,垂眸思忖须臾,鞋尖微转朝着石道而去。 石林小道,蜿蜒崎岖,只修建得美观,却一点也不好走,尤其是身穿长裙裾时既要撩着帷帽,又要提裙摆。 好不容易走下去,发现下面是一方小殿,此处肉眼一看便知寻常几乎没有什么人,连香火都很少,而刚才跟着沙弥的那位灰衣男子不知朝着哪边走了。 谢观怜走进殿内,流眸打量周遭。 神龛中只零散摆放了几尊小佛像。 没到到人,她露出失落,跪于蒲垫上,对神佛虔诚地俯拜。 拜佛后站起身欲离去,转头又冷不丁儿被身后的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何时,身后的门框上倚着一位双臂环抱的冷峻青年,周身矜贵的冷意不似寻常的世家郎君。 他剑眉凤目,毫不掩饰地盯着她拜神佛。 谢观怜以为他是要来自己的位置拜佛,便让出位置,对他颔首示意可以去了。 拓跋呈懒抬眼皮,扫了眼蒲垫,并未上前。 谢观怜早就忘记了他,打算回明德园。 还没跨出门槛,头上戴的帷帽忽然被人勾住,帷帽直接从单螺髻上被扯掉,几缕发丝贴在未施粉黛的脸颊上。 她眼含错愕地抬起头看去。 帷帽落下时,拓跋呈闻见一股微弱的梅香,忽而想起了此前遇见她在梅林与身边侍女说过的话。 所以抹了香膏,用在身上给‘他’闻。 拓跋呈心口无端发烫,与她那双如浸在水中的明亮眸儿对视上,神色略微滞,竟一时忘记了要说什么。 而谢观怜头次在迦南寺遇见如此轻挑的男子,心下生恼,拽回他手中的帷帽,再度戴在头上。 不想与这陌生男子有什么牵扯,她转身往前走。 拓跋呈回神,下意识伸手将她拦住。 谢观怜往后倒退数步避开与他接触,警惕地看向他:“不知这位郎君拦小妇作何?” “小妇……”拓跋呈蹙眉,不虞地盯着她:“你嫁人了?” 既然早就嫁人了,为何还要勾搭他?还与人私底下说他是野猫。 谢观怜不明所以道:“早已嫁人,不知这位郎君是有何事吗?若是想问路,小妇对迦南寺并不太熟悉。” 她讲话留有余地,但拓跋呈没顺她的台阶,而是眼神黑沉地朝她走去。 他生得很是高大,尤其是身上穿着玄绒半袖大氅,走路犹带风显得气势迫人。 谢观怜被逼得连连往后退,眼看着她要大声喊救命,他方停在一步之遥。 拓跋呈盯着才极胸口的女子,隔着帷帽都似能看见她的杏眸微颤出水色,一截白皙尖尖的下巴轮廓朦胧地透出。 女人娇小瘦弱得他随手一提,似乎就能直接扛回去。 像极 了他在军营中,经常能看见的可怜俘虏。 看出她的害怕不似作假,拓跋呈将指尖挂着的玉佩悬在她的眼前,沉声问:“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谢观怜撩起微湿的眼皮,定睛看向近在眼前的玉佩,发现正是她丢的那一块。 “回答,是你掉的吗?”拓跋呈面无表情地问,冷硬得如同审讯犯人。 谢观怜咬唇,虽不知他从何处捡到的这块玉,但的确是她的。 “……不是。” 女人的声线细弱蚊蚋。 拓跋呈下意识厉声:“没吃饭吗?回答的声音这般小,给我大声点!” 叱完他脸色一僵,眼中闪过恼意。 忘记了此处不是军营,而眼前的小女子也不是军营那些爷们,吼一声恐怕是要红眼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8节 他未吼过女子,自然也没有哄过,话出口那瞬间脸色都淡了几分。 谢观怜也从未受过如此强烈的压迫感,压下被他无端吼出的情绪,认真地提高声量:“是,回军爷,小妇不认识这玉佩。” 眼前这男子腰上配饰是令牌,而非世家郎君喜好的玉珏。 恰好这种令牌,她以前有幸在兄长手中见过一次,虽不是同一块,样式却大差不差。 眼前的人哪怕气息控制得很稳,也掩盖不了他常年被森严规矩束缚,且周身有凶煞的力气。 不是寻常人,或许是位将军。 其实她不是不能承认,但深知常年行军之人军规森严,一句话不对,说不定他就把她当成罪犯来对待,而且玉佩上没写她的名字,只是一块可有可无的不值钱配饰罢了。 谁知他是什么地方拾到这块玉的,若是来路不正,她不好处理。 面对这种人,谢观怜一向谢绝不敏,不想招惹没必要的麻烦。 女人没有如同意料中那般娇柔,拓跋呈诧异挑眉,俊脸的冷淡稍减。 谢观怜见他又不说话,以为他可能在外打仗,耳朵聋了,再度提高嗓音:“这玉佩并非是小妇的,从未见过,不知军爷是要问何话?” 话毕她发现眼前的男子,看她的神色带上审视。 竟说不识得这物件儿,难不成忘记了是自己丢给他的吗? 拓跋呈蹙眉打量眼前玉颜被帷帽罩住的女子,断定她并非是忘记了,而是见他拿玉来问,以为他是来诘问,故而咬紧话头不松不承认。 毕竟她都已嫁人了,若是被夫婿晓得终归不好。 但她既已嫁了人,为何还这般不安分的来勾搭他。 拓跋呈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将玉佩握在手中,负与身后,周身气息不悦至极。 谢观怜窥他又不讲话,心忖不稳他这是何意。 “许是我认错了。”拓跋呈睇一眼她藏在轻纱下不安的神色,心中虽不悦,却没打算过多为难她。 谢观怜悄然吁气,恢复端庄的姿态对他欠身行礼。 女人从雾白的透纱中,不经意露出的纤玉指节犹如白葱。 拓跋呈目光落在上面,脑中想起方看见的那双眼,不知为何心里陡升郁气。 他率先阔步离去,指尖勾着那块精美秀丽的玉佩,从她的眼跟前晃过。 谢观怜望着他的背影,忽而轻‘嘶’,眸中闪过恍然大悟。 想起来了,之前她接近悟因时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凄惨,刻意从山上摔下来那夜好似撞见过他。 玉佩也是那时候丢了的。 当时夜幕很浓,所以并未看清得很清楚,只记得不小心撞上了位气度不俗的男子,没想到竟是位军爷。 那他方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还是无意间遇见她在这里的? 无论是那种,谢观怜都明白,最好不要与刚才离去的那男人有任何接触。 而且他看着也不像是好人。 没有找到刚才的人,谢观怜不在此地多逗留,直径回了明德园。 趁着时候尚早,她翻出尚未抄写完的经书,坐在窗边研磨提笔继续抄写。 可刚写了几个字,她抑制不住又想起今日无意看见的那人。 明知道她嫁来丹阳给将死之人冲喜,兄长会觉得丢人,不会将她的消息告知给相识的那些故人,所以不可能会在迦南寺遇见故人。 或许只是背影相似罢了。 可谢观怜心中仍难以平静。 第14章 喜欢这身体是真好,很有力量 丹阳距离雁门千里,他也不可能会来丹阳。 她敛下心思,提笔落在宣纸上,可悬空许久,浓墨都已顺着笔尖滴落在纸张上,都还迟迟没有落笔。 心中有了杂念就很难以静下心思。 谢观怜放下笔将晕墨的纸张揉成一团,起身拿起挂在架上的兔绒披风,抱着汤婆子打算上山去找悟因。 小雾捡了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雏鸟,见她带着毛绒兜帽似乎要出去,想要跟着一起。 谢观怜摸了摸她的头:“乖乖的和小鸟玩,我一会儿便回来。” 小雾噘嘴,勉强答应不跟着。 山下艳阳高照,弯曲的山林小道蜿蜒往上,越往深处覆盖的薄雾越明显。 尤其是竹林中,竹叶被积雪往下压得沉甸甸的,青石板的缝隙中结着透明的冰。 谢观怜每次来这里都觉着有股阴森森的冷寒感,听山下的僧人无意间说起过,这林中时常有凶残的野兽出没,所以没必要他们都不会上来。 不过她来这几次没遇上什么凶残的野兽,倒是遇见了几只雪白的小兔子。 山上没有被冻住的水或许有野兽守着,所以这些可怜的小东西渴得不行了,便就壮着胆子从山上钻出来,来这条小溪饮水。 察觉到有人来了,小兔子三瓣唇蠕动,警惕地竖起耳朵,转过通红的眼珠子,仿佛会认人般见她熟悉又继续转过头蹲在溪边饮水。 谢观怜看见这几只小白兔竟不认生,心中欢喜地悄步移去,蹲在它们的身边,歪头看它们喝水。 薄雾笼罩竹林,沈听肆从竹林中行出,墨眸扫去不远处,只见溪边蹲着身着素衣,乌发云鬟,面容明艳的女子。 她的侧颜宁静,琼鼻被风吹得泛红,弯起的眸儿如一汪剪秋,有种不真切的朦胧之感。 他乜斜一眼,敛下长睫,朝着前方缓缓而去,灰白的袍摆被风吹得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谢观怜听见声音侧头,看见朝着这边信步似林中仙的青年,眸光微动。 她抱起怀中的小兔子,眉眼皆扬地朝他挥手,嗓音如家养的黄鹂,脆生生的。 “悟因。” 沈听肆沉稳的步伐停在她的面前,敛目揖礼,温声回应:“檀越。” 黑影覆在头顶,怀中的小兔子挣扎落在地上,蹦跶着腿,讨好地蹲在他的脚边,张口咬着他垂在脚踝的僧袍。 许是因为他高,立在面前无端有种压迫感。 她往旁边小心翼翼地移了一步,拉开被身量压迫的距离,眼含感激的对他道:“我是来感谢你的,多谢你昨夜在明德园外与他们讲经,他昨夜真的没有来。” 昨夜她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在念经,还以为是做梦,清晨起来出去时才听见原是真是他,所以现在她是真的来感谢他的。 不愧是慈悲人,真的说到做到。 沈听肆弯腰将蹲在脚边的小兔子抱起来,淡笑道:“没来便好。” 谢观怜目光落在他抱小兔子的手上,肌肤冷感的手揉着兔子的耳朵,然后再轻柔地拂过后背,手法似乎很熟练。 她盯看了几眼,诧异道:“我发觉此处的兔子好生乖觉,竟然不怕生人?” “嗯。”他盖下的长睫轻抖,斯文的语气似对待情人般温柔:“是我养的。” “你养的?”谢观怜讶然地眨眼看他。 没想到这些兔子都是他养的。 沈听肆抬眸越过她惊讶的神色,抱着兔子转身往竹林缓步而去,腔调轻缓地解释:“前年的冬季下了很大一场雪,山中的水泉都被冻住了,林中的野禽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想下山寻吃的,僧上山时恰好看见一窝小兔在院子里,然后就养起来了。” 那年林中的凶兽下山咬死了寺中不少人,所以山上才没有人来。 谢观怜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听他说, 好奇地问:“养了多少只?” 行在前方的青年玉面温柔,越过台阶,腔调轻缓,“没仔细数过,或许大约有百来只,它们生得太快了。” 难得听见他语气中含着无奈。 谢观怜想到他本是出于怜悯,好心收养几只小兔子,结果一窝小兔又生一窝,多到院子养不下了,他只得将那些小兔子都放养。 而小兔子自幼在这里长大,所以习惯山上的泉水被冻住,熟门熟路地下山来找他。 佛子连兔子都布施慈悲。 她忍不住弯眼笑了下。 沈听肆没看见她脸上的笑,倾身将小兔子放在地上,找来石头砌墙将它们都圈在里面。 谢观怜见状蹲在他的身边,不解地问道:“怎么将它关起来了?” 他没有抬头,“因为山上的泉水都冻住了,现在放它回去,或许会成为林中野兽的口中食物。” 不愧是浸在经文中的慈悲人。 谢观怜凝着他神似柔情的侧脸,在心中一股敬意。 他这样的人天生就适合做佛子,清冷、寡情又不减对世人的悲悯与疏离。 谢观怜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在藏在僧袍下偶尔滚动的喉结上。 那颗黑痣在透白的肌肤上是真的很艳俗。 若是没有这颗痣,她或许对他这样品行端正的佛子只有敬畏之心,即使体貌相再好,也绝不会主动前来。 可惜,她真的太喜欢了。 搭建完简陋的围栏,两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商议接下来应当如何抓住那偷东西的贼。 谢观怜继说:“我担忧这贼人他会不会见我发现了,不再来找我,又去别人那里呢?” 她没将月娘她们也丢东西的事说出来,斟酌言辞,担忧说得很隐晦。 明德园住的都是寡妇,万一那贼人霪心大起,起意折辱人。 像月娘这种胆小的女子选择保住名声,隐瞒此事的比比皆是,哪怕被欺负了也闭口不言,久而久之只会助长那贼人的胆子。 沈听肆明白她的担忧,眼神安抚她,“此事我已以寺院需翻修铲雪为由禀明给师傅,再等几日,应该就能查出来是谁了。” 谢观怜听后追问:“这如何能查出来?” 翻修也只是将周围的雪铲掉,而且人多眼杂,只会越发的难以找到那人。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9节 她怀疑那人见忽然这般动静,但凡警惕心强些都会发觉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然后选择逃走,或则这段时日安静一下,最后待风波平稳后再度出来。 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沈听肆面对她的追问,缓声解释:“能熟悉寺庙之人,必定常年住在寺中亦或者时常来,僧人几乎都住在一起,但凡少个人,亦或是箱笼中多一样东西,被人发现了那便是犯下大忌,所以应当是借住在寺中的修行之人,或是寺中的帮佣。” 修行之人心中敬畏神明,会在神佛眼皮底下犯事的可能极低,但暂住在寺中的帮佣或许就不一定敬畏神明,甚至还很熟悉迦南寺每个位置。 能在被发现后熟练地逃走,极有可能是熟悉寺院的。 所以先从帮佣查起。 谢观怜轻声道:“可是当夜的天很暗,他又蒙着面,我没有看清他的脸。” 沈听肆问:“还记得那人的身形轮廓吗?” 谢观怜连忙点头:“记得,瞧着很年轻,莫约二十出头,比你……” 她迟疑地伸手比了下。 他神色温和地站起身,由她打量着比划。 谢观怜以前只留意这张脸,很少去打量他的身量体型,现下他忽然站在面前低着头,她蓦然发现自己要想要看见他的脸,竟需得要仰头。 宽肩窄臀,双腿修长,哪怕穿着简单的僧袍也能隐约猜想到他藏在里面的优越轮廓。 她神色游离地盯着他的腰,想到之前不慎扑倒在他身上时,掌心触碰的硬肌。 他应该是时常上山伐竹木修行。 这身体是真好,一看便很会用力。 第15章 真心寡妇再嫁之事不算少 “檀越?” 青年的嗓音略显平淡。 谢观怜蓦然回神,发现自己盯着他的腰看了很久,这次实打实地脸颊发烫了。 她站起身,抬手在他耳根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强装镇定地道:“我记得他大约有这般高。” 沈听肆侧眸看向虚停在一旁的手,白皙娇嫩,是最适合拈花作画的白葱细指。 “嗯,我明白了。”他坐回石凳上,眉目寡淡地凝着她道:“到时你认出之后先不要打草惊蛇,剩下的交予我便是。” 谢观怜颔首,看他的眸中全是信赖:“好。” 两人刚将此事商议好,外间便传来侍从与人交谈的声音。 谢观怜听见似有客人来访,侧首看向不远处的竹木桥对岸,依稀可窥见有一身高体壮的男子在与侍从交谈。 她觑着对面侧首凝望门口的沈听肆,犹豫问道:“可要我避一避?” 沈听肆收回目光,对她摇首,言简意赅地说:“不必。” 院门大敞,外面的人一眼扫来便能看见,让她去避开反而彰显得欲盖弥彰。 见他如此冷静,谢观怜也不担忧,扶桌起身与他请辞:“既有人前来寻法师,怜娘便不打搅法师了。” 沈听肆对她颔首。 谢观怜行出院内,恰与侍从领来的人迎面撞上。 原以为是哪位香客前来论佛听禅,未曾料想竟然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男人面冠如玉,长眉冷眸,内着暗纹金丝锦袍,外披玄色毛领大氅,身形健硕颀长,周身气度凌冽难以接近。 她美眸含诧,与他对视上:“是你?” 拓跋呈也没料到她竟从小舍中走出来,亦是一怔,遂闻她脱口而出的惊讶,眉心微扬,开口道:“你怎会在此?” 他像是忘了上次的不愉快,神态自然地问她。 谢观怜刚刚问出那句话后,心中已然生悔,她与他本就不熟,何须主动来搭话。 他不回应,亦或不认识她倒也罢了,偏生他还顺着她的话熟练地交谈,她不好不回应。 谢观怜乌睫轻敛,柔声道:“与悟因法师议论佛法,现正离去。” 迦南寺中比沈听肆对佛法研究透彻的人甚少,不少人为了能听一场法会不远千里而来,甚至连王庭的高僧也时而会遣派弟子前来与之谈经论佛。 这已是常态,所以拓跋呈并未多想。 倒是没想到竟会在临走之前,还能遇上她。 拓跋呈目光垂落在面前螓首蛾眉的女子,细项微垂,露出一截白皙融入雪的肌肤,春黛双蛾嫩,秋蓬两鬓侵,清冷之中还有成熟之韵。 他不禁看得有些久了。 谢观怜隐约察觉他的目光长久落在身上,浑身不适。 此处是私院,她来了数次从未见过旁人,其实这人竟能让人亲自带过来,可见其身份不简单。 不过谢观怜并未太在意那人身份是什么,与她也无甚关系。 她兀自与他福礼,错身朝着前方继续离去。 拓跋呈的视线随之而动,立在远处望着她莲步款款的背影,哪怕沉厚的冬裳穿在身上,也有股子羸弱不经风的轻盈之态。 他下意识开口:“等等。” 一旁的侍从正欲开口唤侯君,拓跋呈转眸轻飘飘地乜斜一眼。 侍从察觉出他不想暴露侯君的身份,便没开口唤。 谢观怜停下脚步,侧首回望的他的雾蒙眸儿含惑意。 拓跋呈俊脸冷峻,阔步上前扯下腰间悬挂的汉白玉佩,放进她的手中,道:“明儿我便要离开迦南寺,这物件赠送与你,日后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可凭借此玉佩来找沈听肆,寻他帮你。” 谢观怜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块玉,茫然地抬眸看他。 拓跋呈自幼长在军营中,几乎从未见过如此柔情似水的眸儿,眼底似藏着一汪春江翻的浪潮,用如此美眸湿盈盈地望来,让他忍不住别过头。 再如何抑制,耳根处还是蔓出了红痕。 拓跋呈怕她不知沈听肆是谁的俗名,轻咳解释道:“悟因便是沈听肆,有事寻他帮你。” 原是打算在迦南寺再待几日,孰料君主容不得他安居此处,打定主意要削他兵权,八百里加急,连夜派人送来旨意,让他前去封地赴任,所以他今夜就要离开。 临走之前他还没达到其目的,就如此走了,心有不甘,故而前来此处,没料到会遇见她。 既遇上,那便说 明两人有缘。 玉佩那日后他有派人去查过她,知她曾是雁门之人,刚嫁来丹阳半年,连堂都没有拜,短命的丈夫便撒手人寰,她亦成了寡妇,被府中人送来迦南寺。 也难怪她会向自己丢玉佩,想必是想要另攀枝头。 若她正乃有夫之妇,他或许还有所顾虑,但若是寡妇便无所多虑。 寡妇再嫁之事不算少。 既攀到他面前,他对她也不厌恶,届时可娶回封地,尚且能给予她一生荣华富贵与尊荣。 谢观怜不解他这是何意,欲将手中玉佩还与他,却被他屈指用板戒压着。 拓跋呈言简意赅地说:“拿着,你府中之事,我会替你处理干净。” 她府上有何事需要他去处理干净? 谢观怜被他的话吓得手一抖,往后退了退,看他眼神含上警惕。 而拓跋呈说完这话,已转身与侍从吩咐道:“走罢。”说罢,跨步往内院走去。 谢观怜眺目望着男人进去后便关上大门的院子,低眸看着手中的玉佩,眉头紧锁。 此物做工精细,玉质上乘,恐怕不是寻常权贵能用的。 她没丢玉佩,握住继续朝着山下而去。 日落余晖,竹林映雪,赤诚的金黄一片片被柔风吹得簌簌。 侍从将热茶奉上,候在一旁。 “小侯君请。”青年眉目柔慈地望着对面的男人。 拓跋呈端起来尝了尝,想起不久前刚出去的女子,遂又搁下问道:“沈郎君方才是与人论佛法吗?” 沈听肆颔首:“嗯……应当是。” 拓跋呈没留意他话中之意,沉思道:“如此,有一事想请沈郎君帮忙。” 沈听肆盯着他微红的耳畔,脸上笑意淡了些:“小侯君请说。” 拓跋呈斟酌道:“想请沈郎君平素帮本侯照看那女子一二。” 沈听肆是出家人,心中只有佛法,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 “照看一二……”沈听肆低眸轻喃,遂又不经意地问:“不知小侯君是何意?” 拓跋呈道:“本侯与那女子有些缘分,原是想先帮她处理府中之事,再将她带在身边,但君王派人连夜让人遣本侯去封地,此去暂不能将她带在身边,故而与她说若是遇见麻烦之事,可前来找沈郎君。” “原是如此。”沈听肆神态安然宁静得仿佛受着香火的玉面菩萨,薄唇微扬。 原来她的心乃是左右生长,没有真的。 不过谢观怜与谁交好与他无干系。 他没应下亦没拒绝。 拓跋呈自觉此事并不是大事,当他着是同意了,便与他提及正事:“上次没与沈郎君说清楚,本侯此次前来其实并非是要向你刨根问到底,是想与沈郎君做一笔交易,不知沈郎君可有兴趣。” 那日之后,他回去想了想,他这般又防备又想与其合谋,是为其心不诚,所以今日前来是为了将事情瘫在明面上说。 “本侯要沈氏成为陈王之后盾,待陈王登基成新君主,届时沈氏可有三人封侯君,赐封地,陈王还说若沈郎君同意,不仅这一任皇后出自沈氏,诞下的皇子必封为太子成为太子,乃至下一任皇后亦是如此。” 拓跋呈说完望着眼前冷静的青年,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给出此等殊荣,已算在暗示沈听肆,只要应下,陈王能与沈氏平分天下。 确如他心中所想,陈王给出的这等条件,甚少人会不心动。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0节 沈听肆眉眼舒展,乌黑的眸中柔和,那鸦羽纤长的眼睫垂盖下眼睑时拉出的余晖长影,陷入沉思之中。 陈王倒是比想象中要舍得,但这种浮在表面的承诺从口中出来,犹如是叶落湖泊,鸟啄粟米,了无痕,空如也。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拓跋呈蹙眉询问:“如何?” 他不信当今世上,还有谁比陈王开出的条件更令人心动。 沈听肆噙笑的黑眸清净,温声说:“我倒是更想与侯君做交易,帮助侯君夺天下。” 大逆不道之音从他的口中徐徐如冬雪地说出来,拓跋呈脸色微滞,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带了些古怪之色。 放着好生的正经皇子不辅佐,反而要助他? 虽然沈听肆心思难懂,他不好驾驭此人,但是世上没有什么比登高位更让人心动的。 “小侯君,如何?”青年一双含着温润无害的浅笑望着他,然而无害之下透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蛊惑又令人感到陌生的心悸与森冷。 拓跋呈不知沈听肆心中究竟是如何作想的,也不可否认,这一句话无论真假,都令他很是心动。 他深深地望着眼前的青年,“你想要什么?” 沈听肆莞尔勾唇:“侯君方才说的。” 刚才说的? 拓跋呈暗忖方才说的话,没有犹豫地点头:“好。” 沈听肆脸上扬起浮在表面的欢愉,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茶水的朦胧之气将清隽冷淡的眉眼打湿:“如此,预祝侯君早日得偿所愿。” 拓跋呈乜他饮下,随即一饮而尽杯中茶水。 拓跋呈并未再此多逗留,两人之间达成同盟后便下了山。 再度恢复安静的院中,侍从上前欲收拾那些被人碰过的杯具,丢进炉子里烧了。 刚碰上,忽闻郎君的语气懒散地响来。 “你看见刚在外面,两人对视了吗?” 侍从转头,见郎君骨节修长的指尖转着茶杯,浓密的黑睫在眼睑上透出一片柔软的阴影,似有难得的好奇,又像是随口一问。 侍从垂首恭敬答道:“回郎君,如拓跋侯君所言,两人相识,拓跋侯君还当着奴的面,给了怜娘子一块随身玉。” 想了想,侍从又如实说:“怜娘子接下后就下山了。” 说完后,上首便无声传来。 安静得悄然无息,透出压抑的冷淡。 第16章 触碰一日不碰会浑身难受 翌日。 天下起了白茫茫的雪,明德园外铁稿声四起。 谢观怜一早便醒了,洗漱完后小雾从外面走进来,替她整理仪容再出门前去训诫堂。 原是想叫上月娘一起,但去时听小雪说她因昨儿夜里下了场大雪,不至清晨便发烧了,今儿便不去了。 谢观怜关切地询问几句,遂带着小雾出了明德园。 许是昨夜沈听肆将铲雪重刷漆之事禀给了住持,所以今日寺内的帮佣都已经开始干活了。 她透过轻纱帷帽,仔细留意周围的帮佣,但一路过来都未曾看见熟悉的身影。 听完法师诵经的早课,谢观怜在四周闲逛。 迦南寺为第一佛寺,香火很是鼎盛,沿路过来能看见不少的僧人,正引着香客去各个供奉的神龛拜佛。 谢观怜来到观音殿,如寻常香客那般莲步上前,捉裙跪坐在蒲垫上,虔诚的双手合十:“请求菩萨保佑信女早脱苦海。” 正在刷彩漆的郎明高下意识侧目。 巨大的观音仿佛占据了整个大殿,色彩明艳,难掩渡人之悲悯,而祂面前跪坐的女子背脊挺拔,身形清瘦,灰白的外裳下淡紫色的裙裾绽如罗兰。 哪怕看不见面容,单是身段也会情不自禁的被吸引。 他盯着那女子,目光随着她俯拜时露出的婉约身段起伏,听着女人似哀似愁的腔调柔肠百转。 他看得隐晦,没人察觉。 小雾见状也跪在谢观怜身边的蒲垫上,学做她的模样,认真地说:“一定要保佑我们娘子心想事成。”然后结实地重重磕头。 谢观怜闻言侧首,忍不住失笑。 两人照常拜完佛后站起身离去,携风而来时更是有一股淡淡的雅梅香。 朗明高眼看着她以弱柳之姿拜完观音,连忙蹲在角落埋头与身边的人一起为莲座刷漆。 因他蹲在地上,且面上沾着彩漆,谢观怜目光只是在掠过他时觉得有几分熟悉,并未多想。 从他身边经过时帷帽不经意被撩起一角,露出藏在里面的美艳面容。 是明德园中的那美貌小寡妇。 在迦南寺做帮佣的人,私底下聚在一起都会议论这群年轻的寡妇,甚至还有不少人幻想夜里乘人不备,摸去明德园找那些小寡妇快活。 而那些寡妇中,刚才那位姓谢的寡妇生得模样最好,被人议得最多。 不过也都是嘴上说说罢了,这群年轻寡妇都是有身份之人,想他们这种只敢在心里和嘴上说,不敢真的 去。 朗明高很难遇上她,忍不住看得久了些,直到身边的人开口唏嘘。 “那好像是明德园的小寡妇吧,模样真俊俏,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 就是这种语气,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觊觎月光,妄图用沾满污秽的手,将圣洁的拉进泥里拼命践踏。 朗明高收回视线,随口回答道:“说明她和我们一样,命不好。” 虽是如此说着,但郎明高却暗自留意她离去的地方。 另一个帮佣见他兴趣不高,没再议论此事了。 聊了一些旁的,朗明忽然高侧首对身边的人道:“好像红漆不够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 身边一伙的帮佣不疑有他,顺口说道:“顺便再要几匹布过来,这里刷完,将小观音盖一盖。” “好。”朗明高点头。 朗明高借口走出观音殿后略微整理了仪容仪表,又转蹲在院中的铜钱水缸前搅碎霜花,待到将身上沾的彩漆简单地洗干净,才不紧不慢地朝另外一边走去。 谢观怜要上山找悟因,不好带着小雾便让她先回去。 “娘子又要去找悟因法师吗?” 小雾噘嘴,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声嘀咕:“这悟因法师常年待在佛寺中,受佛经熏陶,恐怕娘子再与他偶遇千百回,他可能都动不了凡心。” 谢观怜被看穿,心下也不觉得尴尬,听着她这番话,捏着她圆嘟嘟的脸颊,戏谑道:“小孩子哪懂什么是动凡心,快些回去,等会子我回来可要检查你的字学得如何,不好可要受罚了。” “娘子就爱欺负我。”小雾脸垮下,对她欠身,倒是很听话地回去了。 谢观怜望着小雾回去的背影弯眸笑,随又转过头打算往后山走去。 刚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谢娘子。” “谢娘子请留步。” 很陌生的男音。 谢观怜脚步停下,转头看向身后之人。 男人虽穿着粗布棉衣,但那张脸倒是白净得有文人之气。 不过她并不认识这人,他却能明确地唤出她的名字。 朗明高脸上扬起清爽的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但又知礼数并未靠得太近,道:“娘子好,小生乃刚在观音莲座前的上彩漆的之人。” 谢观怜想起来了,刚才观音殿里的确有人。 她在迦南寺半年除了沈听肆,从不与外男接触。 而且她一眼便看出眼前的这个男人,哪怕表现在再风度翩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仍旧带着男人看女人的色慾之气。 她无心与这人交谈,正欲转身离开。 “娘子稍等片刻。”朗明高看出她的清冷疏离,连从袖中抽出一张叠得规整的白净帕子递过去。 “终于碰上娘子了,这是我之前在训诫堂外拾到的绢帕,因为之前远远儿地见过娘子几面,认出这是娘子时常别在手腕上的那条。” 谢观怜眺目看去。 果真是她的,是之前丢失后与小雾转去寻找无果的那张帕子。 没想到原是被他拾了过去。 不过她这张帕子已经丢了很久,且一直以来都束在手腕上由袖子挡着,冬日更是甚少露出来。 他能留意到她手腕上的这条帕子,还是远远儿的见过,似乎不可能。 而且他既然已经拾到了,早应该还给她,而不是这么久过去了才拿出来。 男人的心思有时很容易懂。 她对朗明高淡淡摇头:“郎君应是认错了,我没有丢过什么帕子。” 朗明高脸上神色一顿,捏着帕子含歉地说:“或许是我认错了,叨扰娘子了。” 谢观怜对他颔了颔首,没再与他过多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而走。 美人莲步款款,每一步都似踏在心尖儿上。 朗明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拿起帕子置放在鼻下,眯着眼露出痴迷。 不愧是美人,这么久了,帕子上还沾着那股子淡淡的香气。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这女人。 朗明高脸上闪过志在必得,在原地又站了须臾才朝着明德园的方向走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1节 后山的路被走得太少了,谢观怜一路走来登云履都被打湿了。 下过雨的雪山路不好走,当她走至半山腰时,余光扫至下方,看见了正往上徐徐而来的青年。 那一袭素色的僧袍似与白雪相融,透出清冷的净。 谢观怜没想到他也正往山上来。 她转眸打量周遭有什么可利用之物,看见一旁的小斜坡,脑中闪过一道想法。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人乃无数文人墨客最爱写的桥段之一。 她抬手整理被帷帽压过的发髻,狡黠地莞尔勾起朱唇,解开手腕上的纱绢,提起裙摆往一旁移去,计算他何时恰好路过此处。 小岳正与郎君说着话,忽然听见从头顶传来女子的惊呼声,下意识往上抬头。 有人失足从上面滑了下来。 小岳忙去拉郎君往后退:“郎君小心,山上好像有东西掉下来了。” 可还没有碰上,眼前的郎君就已先一步往前,自然地伸手将上坡掉下来的女子稳当地接在怀中。 而去拉人的小岳脚下打滑,直接跌坐在地上,两眼呆滞地看着郎君刚为了英雄救美,竟拉都拉不住。 这还是他那一心向佛的郎君吗? 小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站在沈听肆的身后,虚点脚尖去看他怀中的女子。 郎君怀中的那女子亭亭似月,嬿婉如春,确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难怪郎君会主动救人。 耳边的簌簌的冷风声停了,谢观怜乌睫颤簌,神色茫然的与男人漆黑的眼眸对视上。 沈听肆垂眼盯着怀中的女子,薄唇微抿。 她柔媚的玉颜上还沾点惊魂未定的慌意,眼尾洇出天生的湿润,似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接住,后怕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栗。 “悟因……”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态。 沈听肆视线从她眼尾被划伤的红痕上掠过,顺着往上看了眼她掉落的地方。 山上一片宁静,只有她从上面落下来时压过的潮痕迹。 刚沈听肆只听见她的声音,并未看见其他人,但照这般看来,她应该是在被人追逐不慎从上面跌落。 他敛目,弯腰将她放在地上。 谢观怜因从上面掉下来受惊了,浑身都还是软的,一时被放下来脚下便一阵酥软无力。 她似差点就要跌在地上,手指连忙攥住他灰白的袍摆。 沈听肆见她赖在面前的羸弱姿态,好脾性地问道:“是站不稳吗?” 徐徐如雪的腔调带着温凉的斯文,问她一句不过是见她起得艰难,按例一问,不见得有多少真的关心。 身后的小岳见郎君这些年待在迦南寺,真养了一身疏离的佛骨,心下微叹。 家主想要郎君娶妻生子的愿望,也不知何时才会落实。 谢观怜脸上浮起几缕尬色,老实下来,小声说了句抱歉,装模作样地想往旁边倚去缓缓。 但她脚腕应是扭伤了,此刻委实提不起力气,勉强试了几次眼眶沁出湿雾,还是又无力地跌坐回去。 她坐在地上拉着他的衣摆不放,时不时还用幽怨地看着他,姿态可怜又柔弱。 立在身后的小岳看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上前替郎君将她扶起来。 沈听肆默了几瞬,倾身弯腰将她直接揽起来。 谢观怜的身子蓦然腾空,细长的手指下意识抓住他胸前雪白的菩提珠。 珠子冰凉,泛着玉泽的冷意,似乎和寻常的珠子材质有些不同。 她正打算仔细感受一下,却看见他身后的那一脸讶然的小岳。 小岳赶紧背过身装作没看见,脸上的惊讶却是盖不住。了,满脑子都是郎君抱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生得还极美。 沈听肆将她抱至旁边的大石上放下。 谢观怜侧身坐在石上,裙裾覆盖住纤长的腿,露出的靴履上碰撞得可爱的珍珠佩饰。 她眸含感激对他道谢:“多谢法师。” 沈听肆从她那对珍珠上收回视线,盯着她问道:“你的侍女在何处?” 毕竟他是外男,她作为已经嫁人的小妇人,现在在后山与男子有牵扯,若被人发现了有 碍清白。 谢观怜摇摇头,敛睫道:“小雾在明德园。” “嗯。”沈听肆颔首,转头乜向身边的小岳。 还没开口,小岳便抖机灵地接话:“奴晓得了,这就去寻个姑子去找那小雾姑娘。” “嗯。” 小岳得令,脚程急急的往山下去,就怕眼里的震惊被郎君发现。 沈听肆平淡地看着他步伐飞快的往山下跑,转头看向坐在石上的谢观怜。 许是刚才从上坡滚下来时,雪打湿了她的裙裾与绣靴,此刻她正坐在高石上弯腰艰难地拧着裙摆,玉白葱似的指节上还有刺眼的划伤。 灰白的僧袍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看起来高雅淡薄,温声问她:“檀越怎么从上面滚下了?” 谢观怜抬起沾染污秽的脸,对上他那双浓黑的眸,后知后觉地露出惶恐害怕的神色:“刚刚有人在追我,其实我本是想上山来找你,可一路上我隐约发现身后好似跟了人,他见我发现便被他追了一路。” “好在遇见了你。” 沈听肆眸光微动,安慰她:“别怕,已无事了,他没有追来,应是畏惧被人发现。” 青年一身素色僧袍,瑶阶玉树,如君样,气质温驯祥和,不自觉能让人心神安宁下来,乃人间少有的神性。 谢观怜刻意逼出眼眶的湿雾,用擦伤的手指攥住膝上的裙摆,半昂起白皙的脸庞,双啼长垂地望向他,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惧怕,还充满对他的依赖。 “那他日后还会不会再跟踪我,我觉得他或许就是之前偷我东西的那贼人。” 沈听肆摇首:“小岳下山会顺便派人去抓,或许能守到他。” 人应当是守不到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跟踪她,不过是为了想与他接近的说辞罢了。 谢观怜颤着氤氲雾水的眸,担忧地说:“他没见过那人,能抓住吗?” 一位羸弱、胆小的小女子被她娴熟地诠释至极点,微翘的眼尾带着点天生的湿润与嫣红,伤损的脸庞娇艳美好,媚而不妖的悄然勾着人。 若是寻常意志不坚定之人,早就已经被若有若无的勾引诱得七荤八素,陷入这等温柔乡中。 唯独他,八风不动,稳如泰山地凝着她眼尾的一点艳红,唇角微微上扬出柔和的弧度:“能抓住。” 他笑得很漂亮,甚至连态度都无可指摘,看似亲近,却又实藏疏离。 谢观怜轻咬下唇,乌睫长敛,声气小小地‘嗯’了声,垂落于鬓角的秀发拂过秀美的小脸。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沈听肆没再讲话,折身踱步立在不远处的风口,贴心地替她当了些寒风。 谢观怜嗅见吹来的风中似有股淡淡的檀香,撩眸看过去。 清冷的佛子侧脸轮廓清晰分明,生得隽秀却没无丝毫女气,在白雪皑皑的半山腰立着,似供奉在雪山之巅的神佛玉雕像。 寒风吹来,谢观怜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秀发,心中蔓出石榴的甜味儿的愉悦。 上次他可连手都没有伸过呢,更不可能会替她挡风。 他似乎和最初相见时有所不同了,没那种对所有都漠不关心的清冷,哪怕方才的安慰还很疏离冷漠,也依旧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可她却想起了在雁门时,兄长曾经养过一只雪白的短腿狸。 对那只狸奴,当初兄长并不算是特别喜欢,但时日一久,她眼睁睁看着兄长日渐变得狂热,甚至一日不摸、不碰都会浑身难受。 现在的他和当初的兄长很相似呢。 她期待他这双清冷淡薄的眼中泄出情慾。 第17章 吞噬他纵容她对自己露出情意 下山的那小厮很快便带着小雾上山。 小岳没想到小雾竟是个身高还不及胸口的小姑娘,一听闻主子从摔了,一路哭哭啼啼地爬上来。 小雾一看见坐在石上的谢观怜,眼眶陡然一红,忙不迭地冲上去,“娘子。你没事罢。” 好多擦伤,手指,脖颈上,这些能看见的都有红痕,连裙摆都被勾破了。 小雾目光迅速的在她身上转圜一圈,若不是身边有人,险些就要嚎啕大哭了。 谢观怜连忙卷起袖子擦拭她的脸颊,连道:“天可怜见的,比我还要可怜的小雾别哭了,我没事。” 小雾被哄得憋住眼泪,将她从石上扶下来:“娘子真的太可怜了,自幼就怕疼,现在这么多伤可如何是好,我可怜的娘子。” 谢观怜露出忧郁之色,小心的将力道收着半倚在她的身上,暗地拍了拍小雾的肩膀,示意别演得太过了。 小雾抽搭着收起胡说的话,丧着脸扶着谢观怜走到两人面前。 谢观怜福礼:“多谢法师与这位小哥今日搭救。” 小岳几曾何时与这般漂亮的娘子讲过话,当即红着脸摆手,道:“都是我家郎君搭救的。” 郎君? 原来这是沈府派来的小厮。 她压下心中浮起的涟漪,面色不改羸弱的对沈听肆行礼:“多谢法师。” 沈听肆摇头,目光越过谢观怜脸上的郁色,温润的声线含有礼制的斯文:“不必言谢,山路难走,小心脚下。” 谢观怜轻颔尖颌,在小雾的搀扶下往山下走去。 沈听肆立在原地凝着她们渐远去的背影,僧袍被风吹得淡濛濛,如薄雾轻笼。 小岳盯着这两人挠头暗想,刚才那女子生得实在好看。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2节 还不待他多想,身边的郎君也已收回目光,转身继续朝着山上行去。 他忙跟在身后,继续说刚才被打断的事。 “家主之意乃是想让郎君快些回去,家主预推算过不了多久,不止有拓跋侯君、陈王、乃至各路侯君恐怕都会大乱……” 天下更替不过眨眼之间,纵观史书记载,再大的王朝每过几百年之余,不久便会更换,万物一府,生死同状,这几百年来也唯有士族长久把持权力。 如今各方士族大多受够了平淡,也想要坐一坐至高之位亦是常态。 沈听肆早在记事时,便已经参悟透了世间权力的道理。 “还有陇山西氏,听说也已经开始在暗地里招兵秣马,眼瞅着不知是要投效各路侯君,还是打算要自立为王。” “还有不少驻扎在封地,当年与岩王相交甚好的府主,知晓岩王妃当年遗落了一孩子,都在四处寻找。” 只是这些人并不知其实遗落的孩子是男是女,都将那孩子当做郎君,想借着前朝皇室遗孤造势,好正大光明地打进丹阳,坐那九五之尊之位,号令天下。 小岳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他早已听厌烦的事。 沈听肆眉宇间并无任何不悦之情,踱步上台阶,目光环视周遭,不经意看见被丢在雪地上被踩踏上污秽的帷帽。 是不久前谢观怜掉下来的,她没有带走,而是随意丢在地上。 小岳也看见了,止住口中的话,讶然道:“这是不是刚才那娘子遗落的?” 沈听肆淡敛笼雾的眉眼,并未否认。 小岳想到刚才那貌美娘子,上前拾起雪地的味道,依稀还能闻见上面淡淡的梅花香。 “郎君,这个要不要奴等会子下山时,顺便带给那位娘子?” 他以为自家郎君方破格抱了一女子,应当与她的关系很好,故而才这般出言。 孰料青年淡然摇头,脸色平静随和得看上去并不太在意,哪怕语气仍旧温柔。 “找个风口,丢了吧。” “哦,丢……”小岳以为是准许他下山时带过去,随后又快速地反应过来郎君说的是丢了。 万一人家娘子转头又来寻这帷帽呢? 小岳还想开口劝一句,但与青年温和的目光对上,背脊无端窜出一股寒凉之意。 “是。” 沈听肆踏上石阶,缓步往上,“你去请那小姑娘时,她可有问你什么?” 小岳不知他为何会如此问,如实说:“奴最初是找了个姑子去请她,小姑娘见是奴,她还很警惕,先问了奴的名字,谁家的人,再问我寻她作何。” 说到这里,他心中纳闷,想不通小姑娘这询问的顺序怎是这样的。 沈听肆闻言眼底慢慢泄出柔情的笑,续问:“还有呢?” 小岳敛下纳闷,语气蔫耷耷地道:“然后奴就说是她家娘子受伤了,她一听,然后就哭了一路。” “一路上边哭边问你什么?” 小岳挠头,如实回答。 小姑娘问得可多了,一路上没停过。 沈听肆听完,轻赞道:“她比你要聪明。” 冬日上 山的小路没有多少树,大多是光秃秃的树桩,所以怎会连人一路都快跟上竹林了,都还没有发现呢? 懂得用外表迷惑人,从而降低别人的警惕,怎会真的是只会哭啼装柔弱之人。 谢观怜。 他露出奇异的微笑。 另一边。 谢观怜确定沈听肆他们也已经走了,且不会看见她们,不再装了,站直了身子轻‘嘶’地揉着手腕。 这会儿她脸上没有刚才在上面,那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相。 小雾见她手腕上的伤,噘嘴说:“娘子你下次可不要再这般铤而走险了,刚才奴婢都被吓坏了,真以为你摔了,还好我先问了一下那人是谁的人才松口气。” 谢观怜侧头眯眸看小雾,喟叹道:“小雾越发聪明了。” 小雾对她的夸赞没露出欣喜,嘟嚷道:“回去奴婢给你上药,千万别留下疤痕了。” 她没问谢观怜在做什么,只关心她身上的伤。 谢观怜心中微暖,捏了捏她的小脸,“没受伤,刚刚是骗他的。” 小雾丧着脸,专注地盯着她手指上的伤,“娘子的手上都有擦伤呢。” 谢观怜不在意地看了眼,佯装被人追逐而滚滑下来自然得要有些证明。 她没再说什么,笑了笑,与小雾一起走下山。 下山后天色恰已经临近暮色。 回去后的谢观怜换衣后又上了药,小雾才打着哈欠回去。 夜里室内烛光摇曳朦胧,谢观怜只要想到白日便难以入眠。 她起身坐在矮案前,提笔按照记忆回想丢失的那张纸上的梵字,想要写下来,但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有些忘记了。 她盯着空白纸张许久,最后温顺地敛下眉眼,提笔写了几个‘悟因’。 写完后她又将纸张揉碎,随手丢进炉中躺回榻上安寝。 翌日清晨。 想着今日是悟因撞晨钟,谢观怜没去训诫堂,早早儿地守在钟塔。 她亲眼着青年佛子眉宇染着清晨的湿雾,面容洁白,姣好得似水中的莲花,站在高台上充满神性和干净的气质。 冬日的早晨很少有人能起这般早,除了敲钟接班的僧人,便只有谢观怜了。 沈听肆从钟塔上下来,恰好看见她翘首以盼地踮着脚尖,手中拽着一张灰色的帕子守在下面,露出的手指上还留有昨日的擦伤。 谢观怜看见他灰袍翩翩的从上面踱步而下,眼眸陡亮,又因人多眼杂,就矜持地垂下头。 待他下来后,她先是睇给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脚步微陂地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其间似还担忧他没有看出眼神之意,三步一回头,乌黑的发髻低垂出含羞带怯的柔情。 沈听肆头微倾地凝着她昨日从上面摔下来,现在虽然还蹒跚,但掩饰得极好的莲步。 他敛下长睫如沾着清晨雾气的温情,玉面白如玉瓷,迟疑须臾,还是抬步踏上她走过青石板。 两人一前一后,仿若并不相熟。 她是普通香客,而他则落步在后,被路过的那些沙弥尊敬地躬身揖礼。 他就像是用金子堆砌出来的圣子,受着尊敬,气质淡然,腔调轻缓斯文的一一耐心回应这些沙弥。 谢观怜听见他的嗓音响在身后,心中泛起涟漪,无端脸颊发烫,忍不住疾步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的沈听肆察觉她的步伐陡然加快,面庞露出些许讶然,好在转瞬即逝得快,没有叫揖礼问安的小沙弥发觉。 他不知她是要去何处,想到昨日之事,还是拾步跟在身后适当的距离。 谢观怜去的地方乃罗汉塔。 此时的塔中并无人,门也刚被打开。 她先一步进去,如同上次那般往阁楼上走。 进了阁楼,跪坐在蒲垫上等他。 门外响起青年沉稳的步伐,她甚至单靠耳,都能隐约判断出他的下一步动作。 搭在紫檀木门上,似玉雕琢而成的手指轻轻用力使指腹压出红痕。 沈听肆跨步进室内时,闻见一股极淡的梅香,像是藏在雪中被不经意渗出的香。 他微微敛目,拾向屋里。 “悟因。”谢观怜对他弯眼。 沈听肆抬手揖礼,遂坐在她对面的蒲垫上,坐姿端方典雅。 素净的灰白僧袍仿若原来是藏青,被洗得泛雾蒙蒙的灰白,适配他这张脸,竟比摆放在案几上的小观音都还漂亮几分。 他柔缓的斯文语气中透着愧疚:“昨夜那人暂且没有找到。” 昨日他让小岳去查过,只查出她从观音殿出来与一男子有过交谈,除此之外再无再无其他人。 至于究竟真的有没有跟踪她的人,这种于他毫无利益之事,并不值得掏空心思的去找人。 所以今日她不来,他也同样会主动去寻她。 青年悲柔的面庞沐浴在晨光中,外面的皑皑白雪都成了衬托。 谢观怜目光不舍地从他那张脸上移开,道:“无事,他或许早已经跑了,只要他不再来就好。” 沈听肆低眉颔首,温声说:“应当是不会来了。” 他的语气透着斯文的怜悯,谢观怜没听出什么,原本就不是为了那人来的,自然也没有多加在意。 她从怀中拿出巴掌大小匣子,玉葱纤指搭在梨花木纹上,轻轻地推过去:“昨儿多谢法师相帮。” 沈听肆撩眸凝着那梨花纹匣子,薄唇微启,欲说话。 谢观怜见状忙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叠得四方都整齐的帕子,道:“这是之前不小心弄脏的那张帕子,原是应该还予的,但当时忘记了,现在才发现,便洗干净后在今日还给法师。” 他目光投向那张帕子,并未说什么,似乎也没有要接过的意思。 谢观怜也不气馁,续说:“法师或许不用被沾过世俗的物件儿,帕子还给法师,您想如处置都行。” 她都如此说了,沈听肆自当不能拒绝,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温和道谢。 谢观怜摇头:“应当是我谢法师才对,若是法师昨日相救,恐怕今日我不知被谁抛尸在那个角落。” 沈听肆眼尾轻荡浅笑,似隔着朦胧的雾:“檀越言重了。” 谢观怜摆手,掌心撑着案面起身,说:“既将东西还给了法师,那我就不打扰法师了。” 沈听肆搭在灰白僧袍上的手指轻颤,墨玉般的眸子一动不动,神色清淡地摇头:“无碍。”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3节 见他神色漠然,谢观怜不打算再继续,对他福礼。 沈听肆维持着僧人的慈悲,随之起身。 谢观怜目光掠过帕子下,隐约露出的一抹唇脂,唇角微翘,害怕被他发现又克制地压下。 她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外面离去。 屋内的窗格子微敞,墨灰色的天有种使人冷汗泠泠的湿冷,青年佛子双膝合并跪坐于蒲垫上,睨着面前梨花木的匣子。 看了许久,他抿唇拿起匣子中的那块帕子,却见掖在下面的锦帕被抽出之后,右下角绣着金粉色的梵语‘悟’。 拇指大小的‘悟’字精细,他甚至能想象到,她在夜里点灯时一针一线的仔细模样。 他眼底如墨灰,遂缓缓松开捏紧的帕子。 阖上木盖后,他并未像之前那般随意丢弃,而是带着巴掌大小的帕子出了罗汉寺。 他在里面已待了许久,现在外面陆陆续续有了不少僧人行走其间。 对师兄乍然从罗汉塔里出来,众僧并未多想,也没有留意到他手中拿着的匣子,皆眼含仰慕地揖礼。 沈听肆如往常那般一一回礼,姿态自然、谦虚,疏离有余清冷不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把持在令人舒适范围。 路过的僧人对这位和善怀有大慈悲的师兄越发敬仰。 此时外面已过了僧人的早读,正各自散去。 沈听肆不想与这些人遇上,所以耐心地绕了远路,不紧不慢地握着梨花木匣走回了逐茔院。 进了禅院,他随手将那木匣子丢在茶案上,折身打了热水,拾着干净的衣袍将身上沾染晨露、女人留在他身上的脂粉香都洗去。 再度出来时,他应当如往常那般读经书,或提笔抄写经书、给晦涩难懂的经书翻译注释。 可他却只着雪白罗袜坐在蒲垫上,用抻灭檀香的 小杆,挑起匣子中那块绣着梵语的帕子。 ‘悟’跃然于眼底。 其实沈听肆从不用被人碰过的东西,也同样不喜被人触碰,但凡是被旁人碰过的东西,他都会由心升起难言的恶心。 在他的眼中,谢观怜同寺中佛殿外摆放着,养莲花的水缸一样,每年秋时倒出的淤泥,像是泼的墨渗进粗制滥造的纸张上,蔓延出无数的黑渍。 他纵容她对自己露出情意,待她也如寻常人一样温柔,但并不代表他愿意与她同流合污,去沾染世上最肮脏的欲。 第18章 亵佛别走,我好像被人下药了 。 玉瘦香浓,檀香淡淡。 这场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只有远山还雾霭霭的,天净空如洗,往下坠着的寒意都带着梅花的清甜。 迦南寺西苑的梅花开得很好,寺中的僧人说每到这个时候,不少香客都前来观赏美景,所以里面修建了许多的阁楼与亭子。 之前谢观怜去过一次西苑,记得里面的雪的确开得很好。 月娘身上的病稍好了些,不想总是待在房中,听闻西苑的梅花开得好,便邀请谢观怜也一去赏景。 谢观怜这段时日也没出门,在禅院中也待得生了闷,欣然应允。 月娘提前向寺内的僧人租借了赏景的小阁楼,谢观怜上去时她正在调香。 月娘见她上来,招手道:“怜娘你快来坐。” 候在一边的小雪将蒲垫放置簟上,谢观怜捉裙跪坐,睇她手拿的捣杵沾着斑驳粉痕。 谢观怜也喜欢香,闻见香味儿有些独特,心生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香?” 月娘对她笑道:“闲来无事,用几味药与梅花一起做的胭脂。” 谢观怜眨眼,讶然:“原来是胭脂,我还以为是香膏呢,没想到月娘还会做胭脂。” 月娘笑了笑。 此刻小雪在一旁用梅花煮的牛乳茶,也已经翻滚出清香。 红梅牛乳茶倒在白瓷杯中颜色如浮在白雪中的胭脂,颜色好,气味儿香。 谢观怜端起茶杯闻了闻,水汽氤氲出的浓浓雾气朦胧,淡淡的香气似染上眉梢,沁人心脾。 她撩起眼皮看对面的月娘,含笑道:“这种花茶我以前在雁门时常喝,尤其是冬季,一边赏雪景,一边与友人一起品,滋味很是娴静。” 月娘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回答她的话。 小雪开口说:“那娘子可要好生尝尝了,这就是我们娘子照着雁门那边的做法学的,也可以为我们娘子品尝下与雁门的是否相似。” 听这般说,谢观怜敛目尝了口。 确与雁门的花乳茶很像。 月娘见她饮下,问道:“如何?” 谢观怜眼中浮着笑,对月娘道:“如出一辙。” 月娘笑了笑,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道:“那我教怜娘做胭脂罢。” 谢观怜没做过胭脂,见她眼前这些准备得很是齐全,遂坐在她的身边,打算也跟着学。 一侧的小雪见她杯中的乳茶喝净了,提着瓷壶前来欲再给她斟一杯,孰料指尖不慎被烫了下急忙换手。 梅花乳茶洒在谢观怜的素色裙裾上。 谢观怜被烫了一下,掌心遽撑在案角,倒吸一口气。 “对不起怜娘子,奴婢不是有意的。”小雪慌乱地放下手中的瓷壶,卷着袖子跪在她的面前擦拭。 月娘在扶着谢观怜,眸含关切地问:“没事吧。” 谢观怜勉强缓和过了,摆手,“无事,只是湿了裙子。” 小雪跪坐起身,神色尚有惶恐之色。 月娘见她素裙被梅花乳茶浸出一团污渍,峨眉轻蹙道:“这梅花乳茶颜色艳丽,等会合着白乳干在裙上终究有些不雅观,不如你与我换换……” 谢观怜按住她欲脱衣的手,安慰道:“无碍,我带了披风,小心遮掩着回去换了也一样。” 月娘闻此也不再勉强,眼含歉意的让小雪送她出阁楼。 与小雪分开后,谢观怜披着素色披风,戴上毛绒兜帽避开着人走。 梅林中修着沉长的游廊,此刻人都在梅花院子里游玩,游廊上并没有人。 当谢观怜踅步入半圆拱门,刚一踏进去,忽然有人用一张沾有迷药的帕子,用力蒙住她的口鼻。 谢观怜大惊下想要挣扎,奈何吸入了迷药力道近于荒渺,很快便耷拉下眼皮晕了过去。 身后的男人见她已晕眩,低头打量她。 昏迷的女人生得仙姿玉色,身姿曼妙,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这种漂亮的女人守活寡实在可惜了。 男人眼里闪过狎昵的慾望,转头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遂警惕地扛着她往角落而去。 他只顾着周围,没有发觉扛在肩上的谢观怜已经睁开了眼。 刚才她察觉帕子上沾有迷药,便立即闭上了口鼻,晕倒也只是放松他的警惕之心。 好在随时带着沈听肆送的匕首。 她悄然趁他不备,拔出手腕的匕首,避开致命处,猛地扎向他的臀。 男人没料到会被忽然扎一刀,当即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将肩上扛着的人甩下来,伸手去捂后臀。 谢观怜跌落地后抬头看了一眼他,心中大惊,这人……是上次来她院子偷东西之人! “贱人。”男人见被她骗了,呲牙咧嘴着凶狠面貌来抓她。 谢观怜顾不得别的,握着染血匕首,提起宽大的裙摆便疯狂往长廊外跑去。 男人自然不能让她跑出去,便捂着臀忍着剧痛,步履蹒跚地追来。 谢观怜专挑的臀部扎,那处不会致人死亡,而且再想要追她,一动便会牵扯伤口导致行动不便。 那男人受了伤跑不动,见她又是朝着有人的地方跑去,眼中闪过不甘,跟了几步后臀上的血流不止,最后只得放弃没有再追上去。 两边梅花扑鼻。 沈听肆怀中抱着经书,刚从小佛堂出来,步伐稳健地走在石子路上。 当他行至拐角处,有人一头扎进胸膛,怀中的经书凌乱散落于地上。 他平静地垂下眸,先看见女子松软的云鬓,随后闻见淡淡的血腥。 谢观怜神色仓皇失措地抬头,蓦然撞进一双漆黑平静的眼中。 很深,像是幽潭里伸出一双腐肉烂骨的手,拽着她往里万劫不复的深渊坠。 “悟因……”她攥住他的衣襟,眼眶洇出水汽,身子后怕地颤栗。 沈听肆垂眸看着她手上的匕首,不知是谁的血,现在已经弄脏了灰白的衣襟。 他平淡地抽出手,欲将女人从怀中拉开。 谢观怜察觉他的意图,发颤的柔软娇躯贴得更紧了,“悟因救救我,有人追我……” 她越缠越紧,扬起的瘦骨脸上全是惧意。 沈听肆弃与陷入的慌乱中的女人纠缠,循声掀眸,随意睨了眼空无一人的前方,淡声安慰:“他没有追来,可放开了。” 听他说人没有追来,谢观怜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 那扇半圆石门内果真无人追来。 或许是因为看见有人,所以那个男人不敢再追来。 谢观怜转过头,眼眶的泪猝不及防划过脸颊,恰好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温凉的泪珠子晕开湿润的痕渍,在那块肌肤留下难言的痒意。 他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瞬,继而自然地垂下,掩在袖中:“无人追来,檀越可以放开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4节 谢观怜白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正欲对他道谢,谁知没了支撑后双膝蓦然一软,眼看便要跌落在地上,幸而被人一臂揽住了肩膀。 沈听肆揽住她发烫的身子,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他没想要抱她。 谢观怜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身上,脸颊发烫,呼吸凌乱,没有留意他破格抱住自己的行为。 “抱歉,我、我没有力气了。”她小喘着道。 那男人应是有备而来的,蒙她的那张帕子上不仅有迷药,似乎还有别的。 好在她闭息及时,所以吸入得不多,药效现在才开始在体内发散。 尤其现在她闻见了沈听肆身上那好闻的檀香,眼底沁出微烫的水色,喉咙泛渴。 檀香…… 那种渴望来得突然。 谢观怜压下眼底的渴望,无力地倚着他,红唇微启地牵着他的衣袖,软柔娇喘地乞求:“悟因,能不能扶我去没人的禅房,我缓一下。” 此刻她眸中仿佛落了一湖涟漪,望向他的眼神褪去纯情的外皮,向他露出触手可得的色。情。 若是寻常人早就已经禁不住引诱,对着那张涂着水莹的檀口一亲芳泽。 可青年并未回应,只撩起微湿的眼皮,看着她的目光犹如撕破她的皮囊,在仔细打量内里的血肉。 与他漆黑得毫无波澜的眼珠对上,谢观怜无端有种被毒蛇窥视的错觉。 她脸上的虚弱僵住,背脊冒出寒意。 其实药效不浓,感受不强烈,身体也仅有些许虚软无力,但她表现出来中药很深,需要帮助。 沈听肆静静地瞧着他,如同往日那般淡然,却似一眼瞧进她的心里,令人心中发慌。 谢观怜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看穿了她的伪装与想法? 虽然他性子再温顺良善,但也并非是没有脾性的木头傀儡。 谢观怜被他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盯着,心中不免升起了退缩之意,启唇欲讲话。 沈听肆先她自然地敛下乌睫,扶稳她的肩膀,温和地说:“前面就有,我带你过去。” 听着他与平日无二的嗓音,谢观怜刚升起的退缩霎时退去,继续柔弱地点头,小声道谢:“多谢悟因法师。” 不远处便是专供人赏梅景之处,故而此处多的是小憩的禅房。 沈听肆将似现昏迷的谢观怜放在蒲垫上,她便软无骨地瘫在上面,抱着双臂蜷缩膝盖,以弱雏之姿轻轻地颤栗。 她不正常的反应令他多留意了几眼。 躺在蒲垫上的女子粉颊两边似布施嫣红的胭脂,鬓尖还沾着点雾珠儿,眉心微蹙,朱口被细牙咬得印出一条深色的线。 仿佛已经竭力在压抑了,可还是耐不住疯狂袭来,蚕食她骨肉的慾望。 檀香太浓了,浓得她意乱情迷,渐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何处,唯一记得眼前的人是谁。 沈听肆目光掠过她鬓角的热雾,当她是因屋里闷,起身欲去将窗户撑开。 身后的人却以为他要离开,猛然起身从后面抱住他劲壮的腰,松软的云鬓倒在他的后背。 “别走,我好像被人下药了,法师…悟因,帮帮我,我只抱一抱,不会亵渎法师…” 女子凌乱的娇气小喘似含着潮意,脸贴在后腰那块,蹭着、拱着。 哪怕他不转头,也能想到她此刻的模样。 像黑湿巷子里发。情的猫儿。 他侧首平静地垂眸,见她颊边沾着雾雾的桃红,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谢观怜慢慢往上,靠在他隽秀的脖颈上,口气如兰,胡言乱语道:“多谢悟因,不是你来得及时,我说不定早就已经死在不知名的地方,幸好遇见了你……” 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他的平静在她看来是默认。 想到他那张脸,谢观怜闻着他身上是浓郁檀香,连四肢百骸都蔓着难忍的酥麻,浑身升起难言的热意,好似肝火快要被焚烧了。 最初她还能如所言那般老实地抱着,可一想到只要往下两寸就能碰上,手也渐渐不老实。 而只要打破这一点距离,她就会引诱他动情,但凡是男人动了情,被慾望吞噬这件事,无论是佛子,还是圣子,都无人能幸免,皆会忘记所谓的清规戒律。 对情爱之事再淡漠又如何,也还是会沉溺在其中,与她一起享男女交合的快意。 “好热……”她轻喘,眼眶渗出的热泪更多了,捏着那点儿灰白如洗的僧袍料子,细长的指尖往下滑。 第19章 晋江独发诱他失控 八风不动的青年终于动了,按住她即将越界的手,抑制她越发过分的动作:“檀越,请自重。” 他的手好烫啊。 谢观怜被他烫得发抖,脑中紧绷的一根线倏然崩裂,唇边差点呻出婉转的音。 他连手的温度都如此滚烫,还装做清冷淡雅。 真是令她越发想要扯开他这身冷淡僧袍,看一看别处是否也如手指一样滚烫。 她颤着沾泪雾的鸦羽黑睫,往上撩露出眸中的迷离,含情似嗔地望着他启唇曲解他的意思:“我不重。” 沈听肆凝眸盯着那双指甲修剪秀气圆润的手,被钳制住后还在妄图挣扎控制,没回答她缠绵着腔调的挑逗,面容淡然:“松开。” “不要,难受。” 谢观怜压不住的慾望从喉咙泄出小喘,摇着头,不自禁依偎进他的怀里。 女人的身子很软,像是温玉,贴在怀中隐约还能嗅见那勾人的清香,一碰便会沾上微醺的香。 他浑身无端绷紧,眼底似泛着微妙的涟漪,手也无意识停了下来。 谢观怜望着他紧绷的下颌,心绪却是乱的。 檀香,好浓。 浓得她想要将脸埋进他的怀中疯狂呼吸。 但她还有几分理智存在,懂得点到为止。 谢观怜的脸在他胸口蹭了一下,原是想要退出去,但他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大。 在被推开之前,她伸手勾住他襟前的那串菩提珠子,往后倒去。 沈听肆为护那菩提珠,也下意识顺着她的力道,往前一步克制不住力道弯腰压去。 微弱的短促惊呼,随着呼吸拂过他的唇瓣,下巴被什么湿软的柔软轻轻地蹭过。 哪怕他侧身及时,还是避免不了碰上她,两人姿。势一上一下地倒在地上,身上的淡淡的清香互相纠缠在一道。 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的柔软,如同压住了团云,大力些便会压得粉碎。 而她不知是被压疼了,还是因何原因眼眶瞬间盈出水色,轻喘的腔调很是脆弱:“法师,你身体好硬…压疼了…” 古怪的呻。吟令他自始至终都维持的冷矜被打破,下意识抬手按住她乱动的身子。 可一碰上,她又再度微弱地倒吸一口气,娇嗔得更软了:“轻些。” 谢观怜倒真不是装的,被压在冷硬的地上整个后背是很痛。 而且他的身体也是真的很硬,与清隽温雅的斯文外表不同,僧袍之下隐约鼓起的弧度反倒像是习武之人,硬肌分明,充满野性的力量感。 如此失误下的姿。势完全将她罩住了,身体每一处都硌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副身躯实在是…… 谢观怜仔细感受着他传来的体温,心微不可见地抖了抖,有心想要撩逗他,但也明白今日太越界了,不能再继续下去。 不然以他淡然的性子,若是被逼急了,恐怕日后连见都很难见上一面。 纵使心中有许多不舍,谢观怜还是打算点到为止。 刚想要佯装药效淡了些,双手撑在他的肩上欲起身。 恰逢此刻,门外忽然传来香客相携而来的声音。 沈听肆先于她听见,指尖蓦然用力。 “唔……”谢观怜下意识发出呻。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被他捂着唇从蒲垫上起,迅速扣上门栓。 微弱的磕碰声轻得仿佛没有出现过,两人就已经靠在门罩上的帘子后了。 谢观怜疼痛还没散的后背被又撞了一下,长秀的眉忍不住颦起,疼得闷哼。 他听见女人情不自禁的声音,覆下浓黑的睫羽,昏暗的角落让深邃的五官隐约暗出惊心动魄的妖冶。 “别出声。” “嗯……”她乖乖地回他。 很轻的一声,呼吸出的气如生出的一根羽毛,先挠过掌心,然后轻飘飘地停在水面上推开一层层涟漪,却又转瞬消散。 快得他无端颤了一下,如同错觉般,想要仔细感受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他恢复平淡,只将抵在唇上的掌心压得更紧了。 门口站着的香客说笑着交谈。 道是在梅林赏景时,不慎被沾的雪打湿了裙摆,听小沙弥说这边有换衣休憩的禅房,所以便想着来此处更换被打湿的裙摆。 孰料这间禅房竟推不开。 香客以为是力道用小了,所以又用了些力道。 还是没推开。 外面的香客面面相觑,两人一同用力推了推门,无一例外都没有推开。 不免疑惑门为何推不开? 是上了锁,还是力道用小了? 实则不然,只要外面的人将门推开,便会发现迦南寺被世人称赞、尊敬的悟因法师抱着一位姿色柔媚,神色迷离的寡妇单独处在一间禅房中。 两人姿。势暧昧,衣裳在刚才的拉扯中变得凌乱,仿佛背着世人偷偷地在此处破戒。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5节 沈听肆盯着门扉,神色丝毫没有要被人发觉的慌,漠然得犹如平日盘坐莲台讲经求佛时那般平静。 靠在门框上的谢观 怜抬着似浸水的墨石眼珠儿,一眼不颤地望着眼前姿容俊美的青年,心中也没多少慌乱,反而饶有闲情地打量他。 他唇薄而艳,像是天生的无情之人,可又因仰月般微翘的唇角,而多了几分柔情。 很好看。 可更好看的是喉结上的那颗黑痣,镶嵌在顶在冷白的薄皮下的喉结上,如同苍茫雪山上唯一的一点墨,就这样直白地抵在她的眼前,勾引着她。 她的目光彻底被那颗黑痣吸,甚至忘记了眨眼,若是看细些便会发现她那双清澈的眸中,不知何时已覆盖了一层绯糜的艳色。 好想亲一亲那颗痣。 念头陡然升起后,谢观怜浑身都浮着抓心挠肝的难耐,指尖轻颤地攥着僧袍,开始双膝无力着要往下软。 因为她忽然的动作,压在门上的手下意识将她的腰揽住。 沈听肆垂下眼看她,掌心仍旧抵在她的唇上。 谢观怜借此机会靠在他的肩上,张开被捂住的唇柔柔地吐纳呼吸,湿软的舌很不经意舔了下他的掌心。 他眼神微妙一变,手明显失控地颤了下,随后又似生怒般在惩罚她,按在唇上的手往下压,让她连呼吸都很困难。 好粗鲁的动作。 谢观怜被他捂得很难受,不敢再乱来。 可外面的人迟迟不走,还站在门口,她只要用鼻子呼吸便全是浓郁的檀香。 她好似溺在水中般喘不过气,渐渐的想不起来之前究竟是真的只吸了一点迷药,还是沾了别的药,意乱情迷得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快些走。 她无声地眨颤着泌出水汽的眼,双腮陀红发烫,乞求外面的人快点走。 在门口的香客不解地望着这扇门,打算再试试。 一旁的友人按住她的手道:“别了,推不开应当是有人在里面休息,我们换一间禅房吧,勿要打搅旁人。” 香客想来也是,推不开只能是被人从里面锁住了,且这般长久的推门发出的动静,都让屋内的人没有反应,应当是累极了。 香客放弃此地,与友人一道转去寻其余的禅房。 门外的人终于走了。 直到连脚步声彻底消失,沈听肆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女人的眼珠滚烫又湿软,黛雾的黑软鬓发松松地披散于袅袅一搦的臀后,温柔出绮丽的妩媚。 他顿了顿,问:“放开你,会乖乖听话,不发声,不靠来吗?” 腔调如往常般冷静自持,仿佛丝毫没有被刚才所影响。 谢观怜盈目望着他点头,而这副模样极其不具备令人信服的能力。 沈听肆盯着她的脸停了片刻,随后再冷静松开捂住她唇的手。 被松开的谢观怜猛地攥住他襟口,踮起脚尖,近乎是一息间咬上了勾引她许久的喉结。 喉结似是他的敏感之处,被她咬上的瞬间,他眉头蹙起,情不自禁泄出一丝喘息,随着颈那块皮肤绷紧,青筋鼓得明显。 像是动情时受不住翻涌而来的情。潮,舒爽得把秀隽的脖颈往后昂,让凸出的喉结顶着皮肉滚动在她的舌尖上。 只是舔了下他的喉结,就能听见他又欲又漂亮呻。吟。 谢观怜不敢去想,若是真有一日他在床榻上发狠时,会不会呻出更色。情的声音。 她的心在胸腔发潮般地跳动,被他叫得刺激了浑身上下,仿佛也有种感同身受的快。感。 还不待她多感受,便被青年蓦然推开。 长久的萦绕在如同春。药般的檀香中,谢观怜早已软得提不起丝毫力气,被推开后便绵绵地跌在地上,裙裾绽如一段淡紫色玉英。 她茫然无措地仰头望着他:“悟因……抱歉,我并非是有意的,只是、只是刚才我也很难控制,这里很难受,不停地乱跳,脑中也乱糟糟的。” 青年向来把控平稳的情绪,在与她对视的眸中有了细微的变化,尤其是轻滚喉结上的那颗黑痣,被濡湿得越发色气。 “你别将今日之事告知别人……我、我在屋内缓缓。”她泪眼婆娑地捂着心口,眉头紧锁,委屈得将下唇咬出深深的红痕,似也不知刚才为何会做出那种行为,娇气得如刚从水中打捞出的鲛妖。 她说得半真半假,楚楚可怜,可沈听肆一字也不信。 她眼中对他露出的慾望比任何人都要露骨,一道看过来的目光都似在扒他身上穿的僧袍,用无触碰,只靠目光的肆意,在侵犯他。 就像是沼泽地里黏腻的鱼,以为别人看不见,察觉不了,便张扬的朝他挥动沾着晶莹粘液的触手,肆无忌惮的疯狂摇晃。 杀了她。 杀了这个甩不掉的女人。 强烈的杀意渗透进他的每一根骨骼,无声又狂乱的声音在不停地催促。 沈听肆近乎是在几个呼吸间,才压下心中升起的微妙情绪,再次看向她开口时,被打乱的情绪已荡然无存:“好。” 果然是常年礼佛又受了训诫的佛子,任何失控都会被很快压下,仿佛刚才并未发生什么,冷静得犹如无情无欲之人。 谢观怜眼中浮起失落,面上却对他露出几许尬意:“法师……” 沈听肆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垂着漆黑的瞳珠盯着她,没说话。 “能不能扶我一下?”谢观怜咬了咬下唇。 话毕似怕被他误会,续而红着脸道:“不用接触,找个物让我搭把手,腿……很软。” 并未骗他,是真的软,每次闻见他身上那股檀香,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浑身发烫。 就像是病入膏肓了。 沈听肆平静地睇她的腿,抬眸环顾四方,长腿迈至一旁,伸手取下书架上的经书,递过去让她握住起身。 谢观怜面上露出感激地握住他递来的经书,起身时又浑身无力地摇晃着身躯往前扑过去。 刚才对他诚恳地说完抱歉,现在却又起恶劣的坏心思。 青年佛子迅速与她拉开距离,向来八风不动的眉宇蹙起,望向她的眼神也不如刚才柔和。 谢观怜没打算再撩拨他,顺势单手撑在门罩上,稳住身形后抬起一张纯出媚态的脸看着他,微翘的眼尾还有点似有似无的水光。 他凝目对视,看过去的眼神和刚才不同,像是幽林中弥漫的雾霭,透着难言的冷淡。 谢观怜一脸感激的与他道谢:“多谢悟因。” 说罢,她摇晃着虚软的身子,侧身屈膝躺在里面的那张木榻上,蜷缩着还在发抖的身子,乌黑的长发长垂如瀑倾泻而下。 露出给他的背影出奇的乖顺,似对他毫无防备,极其信任。 沈听肆看了眼她,转身拉开房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夹杂梅香的雪花被冷风卷起,飘落几片在他的脸庞上。 此时他才恍然发觉,脸原来是烫的,所以她才会那般肆无忌惮,一而再地试探他。 他白玉般漂亮的下颌微扬,面无表情地抬手拂过被唇含过的喉结,无端回想到刚才古怪的触觉。 很古怪,如同有一根细细的绳子本是要勒去喉咙杀人,可上面的绒毛却不慎擦过下巴,又顺着往下舔舐那块苍白出脆弱的皮肉。 他敛下黑浓乌睫,不咸不淡地睨着指尖上沾染的一点朱红。 那是她今日抹在唇上的石榴唇脂。 他看了几眼,眉宇浮起几分淡淡的懒恹,抬步踏入凄厉的风雪中。 屋内的谢观怜并未睡,而是趴在窗沿双手撑着下颌,眺望白雪沾衣襟的青年隐入茫茫白雪中,心中结郁般长叹。 其实她明白,像他这种常年浸在檀香悟道中的佛子,早就练就了一颗看似慈悲却冷硬的心,很难被轻易撩拨,甚至越靠近,他便离得越远。 她也不想的,可从很久之前,她就发觉自己已是病入膏肓了。 连看见他的一颗痣都难以自持,更遑论身上还带着,她自幼便喜欢的清冷檀香。 谢观怜头轻轻地靠在手臂上,缓缓闭上眼眸,鼻翼间似还有他身上那种尚未消散的檀香。 那种香比春。药、迷药,令她丧失理智。 只要想起刚才她还含过他的喉结,将那颗失控滚动的痣抵在舌尖上,浑身就犹如置身在沸腾的热水中。 她身子轻颤得忍不住环住双臂。 这场雪下得也不久,直到禅房中最后的檀香淡去,沈听肆也没有回来。 再次推门进来的是小雾。 小雾初踏步进来看见她长发凌乱敷面地蜷缩着身躯,尖尖的下颌抵在锁骨上,美艳得如同盘亘在窗下的蛇女,心口猛然一颤。 “娘子。”小雾忙不迭跑过去,将她扶起来,“娘子没事罢,刚刚有个小尼姑与我说娘子在此处生病了,让我赶紧来。” 她家娘子身体一向好,除了心,身上甚少生什么大病,所以蓦然听闻尼姑这般说,她急忙忙放下手头事赶过来。 “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坐在这里透气冷静一下。”谢观怜这会心中的燥热已经平息,手脚冰凉地坐在榻上,由着小雾给自己披上披风,垂的眉眼透着透白脆弱的柔顺。 小雾闻言松口气,替她整理裙摆时看见上面的痕迹,疑惑地问道:“娘子你裙子这是怎么了?” 谢观怜懒懒地睨了眼裙摆上梅花乳茶干枯的污痕,缓声道:“这是刚才与月娘在梅林赏景色时不小心沾上的。” “娘子和月娘子在梅林赏雪,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来了?”小雾又问。 谢观怜将刚才遇见的事,简单与小雾说了声。 小雾先是一怔,随后大骇,“娘子这人好生大胆,这里这般多人都能做出这等事!” 谢观怜神情肃然,淡淡地牵着裙摆看绣鞋上残留的药粉。 这个男人恐怕不只是觊觎她的美色,而是听了谁的命令。 最初她以为是李府的大夫人想要她去陪葬,刻意派人半夜来她院中勾搭她,但今日却又觉得或许并非如此。 大夫人再如何也不会用这种,会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污名陷害她,然后再让她顶着一声污名去陪那早逝的儿,所以是有谁真的想要害她。 至于是那谁,她暂且还不敢确认。 小雾不如她冷静,这会儿已经慌得在屋内踱步:“娘子,这可怎么办,万一那人再来…要不要我们告诉给寺中的人……不,不能说。” 一旦说了,大夫人便能以此事将娘子接回去,然后给早逝的姑爷陪葬。 可不说,看不见的危险随时都在身边。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6节 小雾丧着脸瘪嘴,想出最后的退路:“娘子,我们怎么办啊,要不然我们逃吧,逃回雁门,大郎君到底是娘子的亲兄长,应当不会见死不救的。” 回雁门是最下之策,但至少能有人护。 谢观怜安抚受惊的小雾:“没事,不用担心,那人应该是被谁买通的,亦是惜命之人,暂且我们无碍。” 顿了顿,说:“有点冷了,我们先回去罢。” 小雾心中虽仍旧不安,还是乖乖地压下惧意,扶着她往外面走。 大雪过后,外面寒风肆意,席卷得人脸皮发干。 谢观怜刚走到明德园门口,远远儿的便瞧见月娘身着单薄素裳,手指搅着帕子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月娘在看见她的瞬间,眼眸登时亮起,朝着她小跑过去:“怜娘你无事罢。” 谢观怜收回视线,摇头:“没事。” 此时残留在身上的迷药早就已经散了,脸颊透出的脆弱苍白是回来时被冷风吹的。 月娘仔细地打量她的脸,美眸中露出一丝担忧,接替过小雾的扶着她,关心地问:“怎么忽然就病了?” 谢观怜对月娘摇头,柔声回答:“无碍,是幼时的老毛病发作了。” 月娘闻言,轻叹:“那你和我相识,我身上也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这些年看似好了些,实际只要沾了一点冷冻就会再次复发。” 谢观怜笑了笑,不经意地问道:“月娘不是在梅林等我吗?怎么回来了?我刚还与小雾说,等会找人知会你一声呢。” 月娘轻轻地敛睫,扶着她的手往她的禅院走着,解释道:“我在梅林迟迟等你不归,便回来寻你的,结果听一小尼姑说你晕在了梅林,就让小雪去找你,可我又久等不到小雪回来,结果刚出门就瞧见你与小雾回来了。” 进到院中,小雾将寝居的门推开,冷寂的小室内霎时涌入女人身上特有的胭脂粉香。 谢观怜身上的披风被小雾解下挂在木架上,里面的衣裳完整地倚坐美人榻上,绽开的裙裾上还晕着一块干枯的乳茶色。 “娘子来暖暖手。”小雾将暖炉燃起,又将汤婆子递到她的怀里。 月娘坐在一旁看着她白净的颊边浮起暖意的粉,一双眼尾盈出含情的春意,瓌姿艳逸的容色在素雅简单的清修房中夺人心魄。 谢观怜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不仅是容色,更有从骨子里透出的勾人美。 拥有这般美貌,恐怕只要她勾勾手,不少男子就都会蜂拥而至,为她生死不顾…… 渐渐,月娘看得有些失神,嘴里说的话也忘记了。 “月娘?”谢观怜正听着她说话,察觉忽然她消了音,眸含疑惑地乜去,却见她正失神地盯着自己。 月娘霎时回神,耳尖红红地垂下头,“没……只是刚刚想到怜娘生得这般好看,却要守着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实在可惜了。” 谢观怜莞尔:“无甚可惜,若是夫婿尚在,我现在恐怕不一定过得比如今好呢。” 月娘抿唇笑了笑,忽然问:“那怜娘若是再遇见喜欢的人,会想再嫁吗?” 谢观怜没有迟疑地摇头:“不会。” 她没打算再嫁,也不会再遇上喜欢的人。 月娘闻言眨了眨眼,没在继续问。 两人在房中聊了片晌。 时过哺时,月娘看向外面,说道:“现在也不早了,怜娘正病着要好生歇息,我便不打扰你了,我回去看看小雪回来没有。” 谢观怜没挽留她,让小雾代她相送。 月娘笑着婉拒:“不用,我们就隔了一道墙罢了。” “好。”谢观怜眸含浅笑地目送她。 待月娘走后,小雾刚关上门便听见谢观怜的吩咐声。 “小雾,等会儿你悄悄去问问,今日有谁走路颠簸不稳,顺便也送封信回李府,问问大夫人近日的身体可还好,儿媳无法尽孝在堂前,每日都心中挂念万分。” 小雾猜想她是想要查此事,连应下,再趁着外面没有天黑,赶紧往外而去问话。 谢观怜眼眸半阖地靠在美人榻上,素白的被褥遮住下半张小脸,露出的额盈白。 她素日与人无怨,究竟会是谁想要害她? 。 小雾年纪小,性子天真无邪,讲话又极有分寸,主动和人结交很容易便与人打成了一团,所以那日谢观怜吩咐的事,她很快便打听到了。 那日梅林之中确有一走路捂臀的跛足男子,但那人只是来禅佛的香客,当日就离开了迦南寺,后续也没再来过。 而送回李府的问候信也没有任何,大夫人还是如以前一样。 仅剩的消息断在了此处。 谢观怜暂且将此事放置一旁,这几日都专心在房中练习梵语,想着将丢失的那张纸重新抄录一份。 可那封信已经很久了,上面写的什么她记得,可字迹如何模仿都不对。 哪怕她曾经每日都拿出来反复观摩,也还是在丢了半个月不到,就已经忘得干净。 她不免盯着这些写了无数遍的字气馁,心中又想沈听肆了。 原是想再去找他,可自从那日她冒犯地吻过他的喉结后,她发现自己再如以前那般,不经意路过他时常会去的书阁楼与佛塔,却一次都没有碰上。 其实这些地方找不到他人,她去后山的竹林小舍,应是能碰上人。 但谢观怜想了想,还是打算暂时不去他的面前。 月娘病了一场,初愈后几乎不去训诫堂了,谢观怜倒是每日都去,作息与往常一样相差不大。 一切都好似回归至半年前刚来的模样。 相比较她忽然的安静,另一边的小岳却发觉不对劲。 他家郎君似乎变得有些古怪。 任郎君如何维持和往常一样的 习性,他总觉得有不对之处。 比如郎君这几日清修没下山,一直都在后山的竹林小舍看书、禅悟,偶尔喂那些豢养的兔子。 看起来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 可每当有风吹过门檐上的竹节风铃,郎君都无端转头盯着空空如也的门,直到手中的胡萝卜被兔子抱着啃到手指,疼痛传来他才面色如常地转过头。 转过来,他又继续盯着窝里的兔子,没有抽出手。 而兔子睁着通红的眼睛,蠕动三瓣唇,似在疑惑味道为何与之前不同,所以又抱着啃了下。 指尖不断有咬痛传来,沈听肆连眉心都未曾颤过,漆黑的眼珠如同不会转动般,直直地凝着它通红的眼。 愚蠢得像是谢观怜,连咬的是什么都不知。 他看了许久,慢条斯理的将手指从兔子的口中抽出来,单手捏住它垂拉的耳朵,举止温柔地抱在怀中。 小岳见他原本好生生得喂着兔子,忽然做出这样的动作,下意识唤了一声:“郎君?” 沈听肆乜了眼怀中温顺的兔子,淡声道:“没什么,出去将它放生了。” 话毕他头也没回地朝着后山走去。 小岳一脸古怪的盯着他的背影,挠头想着郎君说的放生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没有下雪,所以后山的树枝上堆积的白雪隐有消融之意。 枯枝上滴落下一滴水珠,恰好落在青年含着温情眼角,顺着冷感的脸庞往下滑落在下颌,像是泣下的一滴温情泪。 白虎趴在他面前像是一只小猫儿般求抚。摸。 他不喜触摸许久没有清洗的白虎,单手提着兔子的耳朵,露出的清瘦骨节被冻得隐隐泛着漂亮的淡粉痕迹。 兔子这会蓦然察觉到了危险,在他的手上拼命地蹬腿,可无论它如何挣扎都避免不了被白虎一口撕碎成两段。 沈听肆看着无辜的兔子被饥饿的白虎凶残地撕碎,血顺着白虎尖锐的齿尖一滴滴落在白雪上,心里奇异地浮起难言的快意。 自上次之后,他近来时常会做那种充满涟漪的,潮湿的,血腥的梦。 梦中的他就像是这只尚未开智的白虎,将谢观怜近乎侵犯般撕碎了,她倒在榻上破败得像是一朵凌乱的花,全身都是潺潺流出的血。 所以现在白虎粗鲁地进食取悦了他。 他深邃的眉眼浮起一抹温情,敛下的长睫遮住眼瞳上浮起的迷离愉悦。 他养的从不是什么兔子,而是给白虎撑过冷冬的食物。 不过一只兔子自然不能填平白虎饥饿的肚皮,它吃完后抬起还有血的脸,腆着脸朝他叫了声。 沈听肆对它的贪得无厌业已习以为常,素净的手指温柔地瘫了瘫,浅笑道:“没有了,我都埋了,这是最后一只。” 白虎似不信他将活生生的兔子都埋了,歪着头围绕了一圈,确定是真的没有了便转身奔进深林之中。 雪白的地上只有一滩鲜艳的血,连骨头都未曾留下。 沈听肆收回视线,衬顺僧袍,步伐温吞地离开此处。 下山后,他还未曾走入院门,忽然听见从院中传来小岳与女子的交谈声,脚步微微一滞。 “怜娘子,郎君刚出门不久,奴也不知他何时回来,不若你等下次再来罢。”小岳看着眼前的姿色绮丽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原以为是郎君这棵铁树开花,孰料开的竟是别的人花。 已婚的寡妇,这样的身份莫说是嫁与郎君了,待到日后郎君回了秦河,像怜娘子这样的女子,只怕是连暖床都配不上。 谢观怜听见小岳说人刚走不久,心中没有失落是假的。 这几日她原是打算欲拒还迎,先放沈听肆几日清闲,好让他时时回想起那日的吻,从而对她产生深刻的记忆。 但昨日她忽然顿悟,沈听肆这样的人可与寻常人不同,若是寻常男子被撩拨得失了控,定然是日夜都会生梦,但他可不会。 她越是疏离,他越是难以抓住,甚至还会因为她没有出现在眼前扰乱他的佛心,而迅速恢复如常。 以他的自持之力,恐怕下次相见,他就已经心如止水了。 所以谢观怜反应过来后连夜变了理由,今儿就来了这里,但却来晚了一步。 真乃来不逢时也。 谢观怜压下眼底的失落,柔声对小岳道:“多谢这位小哥,若是悟因回来了,能不能请你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小岳点头:“娘子请说。” 谢观怜启唇欲说,身后便响起脚步。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7节 “找我吗?” “郎君。”小岳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青年,恭敬地唤了声。 谢观怜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看去。 青年似刚从山上下来,脖颈上佩戴的玉色菩提珠上还有雪水融化的湿气,行动间灰白的僧袍如云海翻滚,纤尘不染。 “悟因。”她矜持的在脸上露出欢喜。 沈听肆没有看谢观怜的脸,平静的从外面走进来,动作斯文掸了掸袍摆上的沾染的落雪湿痕,垂下的沾雪眉眼闪过极淡的冷恹之意。 小岳道:“郎君,怜娘子有事要与找您,正想独留话,让奴带给您。” 都见到本人了,谢观怜自不会说与小岳听。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他,娇怯地垂着细长的白皙颈子,柔声道:“怜娘今日来找法师是有事求助。” 沈听肆眺眼,乜过她微抿的红唇。 很微妙,他竟认出她今日唇上涂抹的那层唇脂,是用石榴研制的。 他淡淡地别过眼,脸上并无任何被上次影响的情绪,克己复礼温地温和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容我进房换一袭衣袍。” 语罢,他顿了顿,补充道:“外面寒凉,檀越可进堂等候。” 谢观怜瘦尖下颌点了点:“好。” 与谢观怜说完话,他往寝居的台阶走上一步,忽而似想起什么似地转头,看向杵立得院中抓耳挠腮的小岳,吩咐道:“拦住后山的铁栏杆破了一个洞,你去将那洞用东西填补上。” 小岳挺直紧绷的身,一脸严肃地点头:“奴明白。” 虽然他莫名觉得郎君这句话是在打发他,但脸上不敢露出一丝情绪,好似经常发生这种事,而且每次都是他前去处理。 小岳看似冷静地抱起那些,整齐摆放在角落的锄头往外面走,其实连头也不敢回。 郎君真的很不对劲。 谢观怜看着小岳出去,心忖悟因这吩咐恰好,她方还在愁,若是小岳在这里不知如何开口说。 她心中感叹,侧首看着正进屋的青年。 历经上次之事,他竟还能如此淡然。 所以面对悟因这种没有生出情根的人,是不能放养,应该随时攥在掌心,偶尔抚摸几下,让他时刻都记着她才是对的。 第20章 晋江独发引诱他 四合小舍,寝居、会客大堂,连厨房都有,俨然与山下那些房屋无二,除去了寝居与大堂平日有人踏足,其余的地方常年无人造访,但仍旧保持着纤尘不染的洁净,连物件儿都是崭新的。 虽然谢观怜来过后山数次,可大多是在院中、在门口,进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这还是第一次被主动邀请进来。 谢观怜百无聊赖地打量挂在墙壁上的字画,一壁在心中斟酌言辞,一壁等着他。 沈听肆并未让人久等,很快便换了干净的素袍,从外面走进来。 此时谢观怜正在仰头看眼前的暮雪图,听闻脚步声蓦然回首,一见到他时眸儿陡然明亮,颊边露出若隐若现的红扉。 “悟因。” 沈听肆对她柔声呼唤并无多大反应,迈步进去后屈身跪坐在蒲垫上,双膝并拢,掌心搭在膝上,坐姿端方地朝着温和地颔首示意。 “檀越请。” 谢观怜捉裙跪坐在他的对面,难得用乖巧地看着他。 沈听肆提起温在炉中的茶壶,倒了热茶轻推过去,“不知檀越是遇上何事了?” 谢观怜双手捧着茶杯置于唇下,没有饮又放下,抬眸看向他的眼神露出几缕愁容,红唇犹豫不决地轻启又闭。 这副欲拒还迎的作态,将神态的美拿捏得恰好。 他默不作声地覆下长睫,没有主动再问,耐心极好地等着。 也就等了不消几个呼吸,便听见她启唇开口了。 “上次怜娘对法师……”谢观怜咬了咬下唇,腮上浮起粉痕,似有些难以启齿那日,说着悄然撩眼睨向对面清风泠月的青年佛子。 他坐得优雅,如栖息的一只身形漂亮的白鹤,神态中并无对上次的情绪波动,唯有裹在灰白襟口之中的喉结轻轻地滚了一瞬。 这是十足尊重人的倾听姿态。 没有预想的反应,谢观怜心中失落,遂又续道:“是这这般的,那次回去后,我发现身体似有些不对,这几日更是像失了理智般,被什么摄魂梦魇了,好几次都在前往法师禅院的路上醒来,偶尔也莫名情不自禁想到法师……” 这些都是她昨夜睡前编的谎言,看起来很荒诞,但经得住考察。 她曾经幼时经常陪着兄长看很多诡异杂书,至今还记得其中有一本书中涉及甚广,上至精灵鬼怪仙,下至苗疆蛊巫术。 反正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上次那男人对她下了什么摄魂心魄的蛊毒巫术,让她变得行为无法自主,必须倚靠他才能活下去也未尝不可。 而且他也不知那人当时对她做过什么,由着她巧舌如簧说什么都可以。 心中如此想着,她脸上的怯慌犹如水中月,凄楚动人地道:“察觉到自己不对后,我便暗自看了大夫,可他们都说无碍,但只有我自己知晓何处不对,所以我现在乃实在不知怎么办了,这才特地求上法师。” “法师……”她天生湿润的眼尾泄出对他不正常的依赖,扬着一张瘦骨的白脸,朱唇细口,声线婉转出含而不露的愁容。 如此期期艾艾的呼唤,姿容秀美的青年终于掀开薄薄的眼皮,看向她的漆黑眼眸似有无数细小的钩子,勾得人往前去飞蛾扑火。 他生得实在过于美,不似女子的柔媚,而是清淡斯文的君子美,仪态端庄,如坐在莲台上睥睨世人的乞求。 谢观怜很爱看他这副模样,近乎令她在眼底浮出痴迷,差点忘记了伪装的哀愁。 他说:“檀越想让我如何帮你?” 四面方正的窗牗在他的右侧,秀美的竹叶上还有尚未融化的皑皑白雪,被暖阳的照耀得熠熠生辉,也让他身上沾染了那种缥缈的神性。 谢观怜竭力从他那张脸上收回视线,垂下的乌睫轻颤着沾染眼眶下的湿润,心跳一坠一坠地跃动,像是不听使唤般要跳出胸膛。 “其实在来求法师之前,我隐约猜出身上的反常是因何了,但我终究对此并无了解,也不算很确定。”她回应的声气儿很小,似还带着一丝喘意,“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想要验证一番。” “嗯?”青年佛子半张脸沐浴在金灿灿的暖意中,看她的目光纯粹,温柔得似春江翻涌的水。 谢观怜听见他淡淡的嗓音喉咙微干,舔了舔唇瓣,尝到石榴的甜味才平复心中的情绪,徐徐哄骗道: “我想起来那人给我下药之前,说了一句苗疆情蛊,当时我处在慌乱之中并未仔细听,后来我才想起来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过苗疆的情蛊,能控制人心,还能被蛊控制得行为难以自持……” 为了能让说辞更为真实,谢观怜还将那本书带来了,放在他的面前。 沈听肆接过那本书,修长漂亮的手指翻开,低眉顺眼地看着里面的内容。 谢观怜接着说道:“中蛊后与人皮肉接触,情蛊便会认下他的脸,掌控着中蛊人……” 这本书是真的,所以谢观怜也不怕他会让人去查。 幸好她嫁来丹阳时,带了不少解闷的东西,也幸好她也顺便将这本书带来了迦南寺,不然还真不好编能让他信服的理由。 她说完,沈听肆也已经将书看翻了几页。 上面所写的那些与她所言如出一辙。 上书写:苗疆情蛊,用于几百年前苗疆有位圣女爱上中原男子,却又因为爱而不得,从而钻研出的蛊,中蛊者,第一次发作时会爱上第一个有皮肉接触的人,无论男女,甚至连动物都可以。 他合上书,目光攥住她脸上的无辜。 谢观怜蹙眉间还有黯然的担忧,好似真的很担忧自己若是不解蛊,可能会面临被蛊虫蚕食殆尽,只剩下累累白骨的下场。 沈听肆摇头道:“我对此并无了解,恐怕帮不了檀越。” 帮不了而不是无法帮。 谢观怜抓住他字里行间之意,跪坐起身,塌腰将手肘撑在案几上,抬起艳白的脸与他对视,如同从礁石上的引诱凡人的海妖。 “法师,你一定要帮帮我。” 随着她的动作,黑亮柔软的青丝垂在臀下,拂过一阵梅香萦绕在他的鼻翼。 沈听肆眉心不动,身子却往后靠了些。 察觉这种类似示弱的反应,他自觉诧异、不应该,却又并未放在心上。 他停下往后的动作,望向她的目光柔和,摇头:“抱歉。” 谢观怜目光专注地打量他脸,撑在案几上慢慢往前:“求求法师了,不需要你牺牲自我,只要让我偶尔……像这般看着法师,亦或……” 有一缕金灿灿的光恰好落在鬓上的玉簪上,对应骨瘦伶仃的后颈上凸出的那截短骨。 “与悟因这样的接触,就可以度我。”她很轻的将鼻尖抵在他的喉结上,气息有近与了无。 像是隐晦的暗示,又像是纯粹地俯拜。 这种行为早已过界,他没有躲避,端方地跪坐在蒲垫上,随着她的动作覆下眼睫,神色难明地凝着她低鬟蝉影动。 见他不动的纵容,她开始用鼻尖轻轻地蹭着微动的喉结,鼻翼间全是他身上的檀香,是如此的温柔、祥和。 从她第一次不经意闻见他身上的檀香时,便觉得已经超出了温柔的范围。 他衣袍上散发出的檀香,无时无刻不在侵犯她的理智,勾引着她。 而且她每次靠近只需轻轻一蹭,他便像是蓦然被刺激了,呼吸矜持又失控。 哪怕他的姿态仍旧平淡,气息沉稳得没有一点的意动,可喉结无意识在她鼻尖滑动时,就已经向她泄出了身上那似有似无的色。情。 他也在渴望。 第21章 晋江独发引诱他 “檀越。” 他语气平静地提醒她,腔调早已经没了之前的温驯,眸中隐忍出迷蒙的水雾。 像是被妖女玷污的无辜佛子。 再这般下去,恐怕是佛陀都要动怒了。 谢观怜抬头,微凉的鼻尖像是一把匕首,顺着他凸出的喉结划过下颌,最后克制的没有去触碰他微抿的薄唇,坐了回去。 沈听肆薄唇微抿,亦在同时别过头,避开她过界的放肆。 谢观怜坐回去后像是焕然醒悟,脸上露出不知情的慌乱,两手交握地搭在膝盖,捏着裙子:“对不起,刚刚我也不知怎么了,本想说我只需要触碰一下你的衣袍,亦或者是肌肤便可,孰料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蛊惑了,并非是在冒犯法师。”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8节 她看他的美眸充斥满了愧色,连眼眶都沁出了一点可怜的湿润。 这种谎言很荒唐,她却将无辜诠释至极致,真的就像是被什么操纵了刚清醒。 沈听肆平静地转过头,没有说话。 谢观怜心忖他这副神情应该是不信的,毕竟他也不傻,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 但她就要他明知是谎言,却还要一头栽进来。 她望向他的目光期期艾艾,噙上一轮弯月:“我知法师心中是佛,况且我也是个守寡之人,出嫁之前便发誓过,此生也不会再二嫁,所以法师勿要忧心,怜娘前来求法师,并非是让法师舍了佛来度我。” 他与她对视的目光很柔,柔得像是里面藏了一尊佛陀,令人情不自禁想要生出膜拜之情。 谢观怜被他的不言不语看得心虚,垂下睫羽继续道:“佛家都说慈悲为怀,法师应该也不会见死不救,我不会亵渎法师,那情毒其实也没有书上所写的那般骇人。” 确实没有书中所写那般骇人,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中蛊,一切都是为了接近他、触碰他。 她笃定他对此种 蛊什么也不知晓,所以如何胡诌都由着她自己。 出家人都有天生的慈悲心,自古便有佛陀割肉喂鹰,慈惠度众,那都是极致的布施。 她续说完目的:“我这几日翻阅典书也找到了解蛊的方法,但解蛊之事恐一时半会儿无法才能成,所以我是想求法师在我解蛊之前,能不能暂且帮我缓缓体内的蛊。” 说罢,她抬起水盈盈的美眸,望向他如是在大慈大悲的神佛,“那只蛊每日都在心口乱颤,我夜不能寐,意识不清,只有今日看见法师才缓了些,悟因……慈悲度我。” 最后的尾音柔绵上扬,似含在唇齿间踌躇半晌的委屈。 沈听肆看着她,目光无端落在她的鲜艳如血的唇瓣上。 他想到之前的吻。 口脂擦在喉结上,留下深红的艳色。 既然她要与他玩所谓的以情度人,其实也并非不能奉陪。 不可否认,她的确让他心动了。 度人。 他真是第一次度人。 青年眉眼轻弯,脸上柔出稀有的神性:“檀越说得对,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答应了? 谢观怜因他大方的姿态一怔,为了能诱哄他应答准备了许多话,甚至还准备好要对他死缠烂打了,孰料他应答得这般轻易。 她的怔愣过于明显,他微微歪头,清雅竹影子上金色的光落在半张脸上,褐色的瞳孔若隐若现地浮动着空寂的悲悯。 谢观怜被他真诚的眼神蓦然烫了一下,头次在心中升起一丝慌乱。 这才是大慈大悲的真佛子,他的风光霁月,反衬得她阴暗卑劣。 可那又如何,她只是喜欢他这张脸,喜欢他这副不动如山的佛子模样。 只要他回了秦河,她与他的缘分也就此结束,也不会再打扰他。 谢观怜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也并不会真的有愧疚。 选择他也正是因为他有佛子心,世俗身。 “多谢悟因。”谢观怜将慌乱散去,对他露出感激。 沈听肆浅笑不言。 既然他已经答应要度她,谢观怜也晓得点到为止地进退,遂不再打扰他清修,向他请辞下山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扛着锄头的小岳就回来了。 小岳望了望谢观怜融入竹林雾色的朦胧芳影,然后放下锄头走进去。 “郎君,这怜娘子是来作何的?” 青年正手持小铜莲花香炉,熏去身上沾染的脂粉味,语气轻缓地道:“请我度她。” 哈……度她? 小岳闻言陡然睁大眼,看着自家郎君跪坐在蒲垫上,一身僧袍瞧着清隽出尘,他忽然就想到刚才去后山,看那之前喂养的兔子。 结果那豢养了近一百只兔子,现在连最后一只也没有了。 他觉着郎君真是当世活阎王,说是放生,还真是,全放地府去了。 这度人…… 小岳无端地打了寒颤,不由得在心中暗忖,这小妇人胆子真大。 。 夜里。 小雾将床幔放下来,转头看见娘子披着雪白的毛绒大氅坐在窗边,专注地盯着前方,乌发披散,柔和的烛光照得侧颜轮廓柔媚,颇有几分娴静的柔美之态。 小雾见她在专心致志地看夜雪,便没有出口打扰,出去时顺而轻声地带上门。 谢观怜听着明德园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念经声,面露思索,然后站起身穿上木架上的披风。 将门拉开时细雪被卷吹在睫上,一股属于冷冬的寒凉钻进骨子里。 她眺目望着外面的飘着的细雪,唇角微翘,露出狡猾的笑。 从今夜就开始,她要医治身上的‘蛊’了。 夜里凝结冰霜,夜修至午夜时分,外面的雾气浓得连路都被笼罩得难以看清,打着灯笼都冷黑黑的。 最后一位小和尚与师兄揖礼,陆陆续续的从罗汉塔出来,偌大的佛陀塔里只剩下年迈的空余法师与沈听肆。 空余法师眉眼慈悲地盘坐在蒲垫上,枯瘦的指尖捻着檀木佛珠,佛珠磕碰出沉音像是道路上结的冰被踩破。 “悟因。” 沈听肆将经书阖上,“师傅。” 空余法师睁开眼,目光落在跪坐在蒲扇上的青年。 氤氲的柔光落在青年的眉眼上,气息内敛、漂亮,如摆放在神龛中的玉菩萨。 空余法师扫过他的脸,低沉慈悲的苍老声音如未绝的袅袅佛音:“听说雁门谢氏送来丹阳的女子,近来频频与你相遇?” 沈听肆神情与寻常无甚不同,听师傅如此问,温声回应道:“是有过几面之缘。” 空余法师手中的檀木槌轻敲在木鱼上,在空灵沉长的余音下忆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雁门谢氏也曾辉煌过一时,若再早个十几二十年也算是雁门的第一士族,但自从先帝去世后,新帝登基,那谢氏便不得重用了,现在连女郎都能被送进丹阳给人冲喜。 空余法师怜悯,训诫青年:“悟因,情和欲定要谨记,切勿不可沾染,不然哪怕手中有刀刃,也会心甘情愿地放下,要谨记你想要的是什么。” 世俗的欲望会转为思念、怨恨、猜疑、误会、忧虑、焦急、悲伤,它会占据人本身清醒的头颅,让人醉生梦死忘记最原始的初衷。 这些话空余从他很小的时候便说过数次,要他无心无情,而他也的确如其愿,面热心冷,天生缺少情骨。 那些世俗爱。欲在他的眼中不如一片落叶、池中的一朵莲更能提起他的兴趣,空余对他还算是放心。 沈听肆跪坐在蒲垫上,温驯地低垂下颌,“曾利死前曾与我坦白说道,岩王妃当年的孩子被渡河运去了雁门,随后不得踪。” 想了想,又缓声说:“我只是想,她出自雁门,当年谢氏不得君意有暗地投靠过岩王,我想谢氏许是知晓些事,故而与她见过几面。” 空余法师闻言目光微正,望着他蹙眉道:“难怪这些年一直找不到人,原是被送去雁门。” 雁门距之丹阳几条山脉长河,再沿下游越过几条山脉靠近匈奴。 他想过那孩子或许被人沿着送去了匈奴,倒是从未想过人许是会在雁门。 空余略微思索,道:“既如此,你再派人去雁门仔细找找,若找到人,先带至我的面前来。” 沈听肆眉宇温柔,颔首:“嗯。” 空余望了眼窗外,常年浸在佛光中的眉眼洇出悲悯之情,阖眸含倦道:“天色已不早了,悟因也且早些回去罢。” 沈听肆从蒲垫上起身,灰白僧袍垂下将身形拉成颀长鹤骨。 与师请辞后,沈听肆持着一盏羊灯往逐茔院而行。 漆黑的薄雾笼在他的眉眼间,在雪夜天露出的肌肤白得似被藏在皑皑冰雪之下,破冰后腐烂出的白骨,透出不正常的冷白。 他淡漠地行走在寂静的夜里,提着一线忽明忽暗的羊灯,悄无声息地止步于正探头在逐茔院的女子身后,瞳孔不动地盯着她,轻声开口询问。 “夜已过午时,檀越不知前来询我是作何事?” 正要抬手敲门的谢观怜冷不丁地听见,从身后传来轻柔似鬼魅的声音,肩膀抖了抖。 幸而她反应快,没有失声叫出来。 她惊悚地转过头,先是看见悬挂在头顶上的是微弱灯笼。 随后看见青年手持着这盏欲灭不灭的灯,身后是无尽的黑雾,三尺之外连树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而他五官俊美,肤泽冷白,唇如女子点过绛,立在面前敛着浓艳的眉眼,噙着清淡的慈悲,却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朦胧。 “悟因?” 她看见他眼眶瞬间盈出湿润,白艳艳的瘦骨脸可怜地抬着,神色踌躇出茫然:“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听肆抬眸睨了眼上面悬挂的牌匾,随幽落于她的脸上。 她一贯将委屈的眼神拿捏得极好,不过分黏,亦不容易使人生出厌烦。 “我应是体内的蛊发作了。” 她轻咬着唇说着。 他淡淡地别过眼,望向黑溶溶的身后,对她说:“这盏灯还有些时辰才燃尽,我送檀越回去。” 谢观怜感激地点头头,但在他转身引路之前,先一步伸手牵起他的僧袍,小弧度摆了摆:“悟因。” 他靴尖止住,侧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露出嫌弃麻烦的不豫。 谢观怜直白的和他对视,眼瞳映出几分无辜:“万一我晚上还来怎么办?” 摆明是要耍无赖。 沈听肆听出她言辞中的贪婪,想起今日在山上时她说的话,所以明白她这句话,是想如之前那般触碰他。 他不喜那种触碰,所以眉心蹙起,启唇拒绝:“不……”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29节 话还没从口中彻底吐出,站在面前的女子耐心极低,已经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蓦然亲上他的喉结,甚至还冒昧地伸舌舔了一下。 漆黑的雪夜之下,他眼中似落下了一片飘雪,那片雪冻得肩膀绷紧,背脊轻颤,被吻过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那盏羊灯是何时落在地上的他都不知。 第22章 晋江独发引诱他 温软舌尖触及的那一刻退散得太快,几乎是转瞬即逝,他都来还不及感受,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谢观怜没想到将他偷袭成这样,一时有些心虚,弯腰去捡地上灭掉的那盏灯。 再度抬起头时,他已经回过神了,雾黑之中只能看见他的身形轮廓,看不见脸上神色如何。 什么话也没说动,垂眸盯着她,安静得似一尊白玉雕像。 “对不起悟因,我刚才也不知怎么了,莫约是刚才蛊又发作了。”她将刚才贸然的行为推至不存在的蛊身上,看他的神色极其无辜。 他神色不明地凝着她许久,哑声道:“下次不要再这般了。” 然而对于谢观怜来说,下次是下次,且下次无穷尽。 谢观怜并未将他说的下次放在心上,点点头,然后问:“那这次,你……应该不会生气对吗?” 听见这得寸进尺的句话,他喉结轻滚,抑制将要溢出的讥诮,眼神与黑夜一般冷,腔调却如常温和:“不会,走吧。” 谢观怜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自然知道刚才是踩上了他的底线了。 但那又如何,既然人给自己定义了线,就是要让人去踩的。 她虽然不是什么见好就收的好人,但现在她也只是想要将他竖立的那条疏离分界线踩退,让他习以为常而已,她又能坏到哪里去? “可是灯灭了。”她眯着眼眸,嘴角往下压着泄出的愉悦,温柔的将羊灯递过去。 黑暗中一只骨瘦的修长手指避开与她接触,接过去片刻那盏灭掉的灯便被点燃了。 有了微弱的光亮,她也看清了他此刻的神情,冷清清的,对刚才发生的事丝毫动容都没有。 他淡淡乜一眼她,提着灯让她行在前方:“亮了,走罢。” 就是这副禁欲的神色,冷淡得想让人去扒开他的漠然,仔细看看有没有别的滚烫之色。 谢观怜神态乖巧温顺地跟走在他的前面,心中仿佛有什么在疯狂沸腾,灼烧得她几乎就要双膝发软了。 再过几个时辰天边便要泛起白肚天亮了,所以这个点周围早已经没有人了。 谢观怜被他快送到明德园的那条小道上,他方才止步。 他将灯递给她。 谢观怜婉拒:“我就快到了,不用灯也可以,悟因回去的路远,你用。” 其实她来的时候是有提灯的,只是临时藏在路上了,等会儿还要去捡灯。 沈听肆将灯笼放进她的手中,“不用,我时常走这条路。” 听他如此说,谢观怜也不再客气,双手接过来,满目的感激:“多谢悟因。” 沈听肆转身朝着原路返回。 谢观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杏眸微弯,提着羊笼往明德园的方向走去。 待走进园子的拱门,路过月娘的禅院门口时,似听见了一丝微弱的动静。 类似月娘的哽咽声,哭得很是古怪,也很短,就像是风吹门扉的声响。 谢观怜望了一眼想要敲门,但思虑此时此刻人都在熟睡中,况且自己刚从外面回来,不好解释。 她当月娘是在梦魇,遂没在意,提着灯回了院门。 。 自从有了蛊毒,她现在去找沈听肆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地寻借口和说辞,白日直接就去后山找他。 但大多数小岳都在,她不好当着旁人的面‘蛊毒’发作。 每次来她都爱盯着他,尤其是最钟爱的喉结上那颗痣看,倒也满足。 沈听肆是她见过最佛面冷心之人,明明答应了要给她‘治蛊’,当时她还以为从此接触他就有了正当理由呢。 谁知他嘴上虽然同意,实际上她只能用眼看,做得最冒犯的便是亲他喉结那两次,此外他就跟浑身长满眼睛似的,但凡她靠近一寸,他就会避开,还一点痕迹都看不来。 看似待人接事都斯文温柔,给人伸手就能触碰的缥缈,实际她却又连片衣袂都难以碰上。 有时她怀疑自己才是钓在他鱼竿上,那条挣扎的鱼儿。 她热情了几日,现在隐约灭火了。 他实在太难接近了。 原是想放弃他,可每次看见那张脸,那颗痣,甚至他从头至脚,每一处都长在她的心坎上,实在很难放手不去想。 清晨。 小雾从外面抱着一枝红梅进来,见谢观怜倚在美人榻上垂着泛红的脸颊,姿态懒洋洋地翻着书,素裙下露出的赤玉足踩着汤婆子,足尖被热得泛红。 “娘子。”小雾将梅花插进瓶中,侧首说:“刚刚月娘子院中的小雪姐姐让我来问你,今儿可要出去逛一逛?” 迦南寺虽大,但来了半年她早就已经逛厌了,原是不想去的,但转头看了看外面的艳阳,颔首欣然应允。 “你先去回月娘,我等下便来。” “是。”小雾出去回话。 寺中孤寂,平素除了参禅打坐,几乎无甚乐趣可言,只有这寒冻大雪纷飞后的景色百看不厌。 月娘等她出来,上前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臂,边走边道:“怜娘,今儿我们去北苑罢,听说那里的湖泊都冻结了,现在还没有化冰呢。” 谢观怜无异议,颔首称好。 北苑的冰结得很厚,来时正赶上热闹。 僧人领着两人上了观赏景色的风亭。 月娘趴在栏杆往下看,刚坐下便感叹道:“怜娘你过来看,那边真热闹。” 谢观怜探头看去。 原来是有人在冰嬉。 还没看几眼,月娘指着其中一人,惊喜道:“怜娘你看那人,他好生厉害。” 谢观怜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见男人手持着球杆,正与人在冰上打球。 那男人面容白净,模样生得比周围的人要出色些,所以看他打球的多为年轻的女郎。 不过谢观怜瞧着这人的面容有些熟悉,但她想了想发觉并不认识。 她对这些并无兴趣,看了几眼便移开了目光,但月娘却有极大的兴趣,口里全是那男人打球之事。 一旁的小雪见状,将煮好的乳茶递过去:“娘子先喝口茶。” 月娘转头去喝乳茶。 两人正喝茶暖胃,忽然听见女人的惊喜声。 “月娘子!” 月娘抬头看去。 来人乃暄娘。 她正与其余夫人一起在此处看冰嬉。 迦南寺为第一大佛寺,所以自然少不了每月都有夫人前来清修。 那些夫人都是曾经的手帕之交,正好聚在迦南寺,暄娘也在其中。 暄娘看见月娘心思陡转,欣喜唤她:“月娘子。” 唤完,又侧首对身边的夫人说:“这是陈王殿下的……月娘子。” 暄娘想到月不喜被人称呼为王妃,所以险些要出口的话陡然一转。 身边的夫人们闻言看去,迦南寺的贵妇人就这几位,众人皆知陈王妃为了给陈王祈福,而暂住迦南寺。 所以方才暄娘说至一半的话,众人都心知肚明亦有结交之意。 即便月娘不是陈王妃,单拎出身份也足够众人上前结交。 既遇上,几人自然 就合在一间亭子里。 月娘因为胆子小,不常与人主动结交,可又不好推迟,只等着她们等会子自行离开。 但年纪稍长又来得晚的暄娘却是个话篓子,三言两语都将话牵扯至月娘的身上。 月娘出于情面,便偶尔与她说着话,一旁的谢观怜无人问津。 石桌旁放着煮茶的小炉子,蒸腾的热气与梅香交织,夫人们围坐在月娘身边,左一句,右一句地闲聊。 月娘神色怯怯,连回应都来顾不及,全靠身边的小雪才能缓一口气。 谢观怜瞧她几眼,发觉月娘虽身份尊贵,但显然根本不习惯这种场景,尤其是那些夫人只想着与她搭话,这种氛围让她脸烧得厉害。 月娘浑身不自在,直往谢观怜这边靠,还小声地道:“早知晓会遇上暄娘子,我应与你单独去其他地方的。” 暄娘子为了能与月娘交好,几乎每日都会去窜门,月娘心中不想与之结交太深,但每每都不好驱赶人。 谢观怜莞尔,手搭在月娘的手背上安抚她。 月娘咽下气,靠在她的肩上,一搭没一搭地听暄娘与那些夫人畅谈。 那些夫人都是冲着结交月娘而来,谢观怜无事便倚在长栏上,看不远处的冰嬉。 正在冰上的朗明高刚赢一球,不经意转头,蓦然间看见了不远处倚趴长栏上的女子。 那女子头上并无过多簪饰,只有一朵小绢花,衬得云鬓雾髻,眉眼承情。 风亭中人金钗美貌的夫人不少,但他一眼就看见了谢观怜。 见她脸朝着这方,以为她也在看自己打球,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子志得,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想,她上次拒他手帕或许并非对他无意,而是碍于守寡的身份。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0节 看来他得再找个机会与她结交。 朗明高模样好,且会花言巧语,最会的便是勾搭寡妇与已婚夫人。 哪怕来了寺中也改不了这种习性。 郎明高喝了口水,然后转身继续投入其中,为了能让谢观怜看得更清楚些,甚至越打越勇。 而实际,谢观怜并未留意他,而是在听暄娘正说的话。 暄娘实在太会说了,半分没有要走之意,还扯到了秦河沈氏上。 “我听说啊,前不久秦河沈氏沈二公爷家刚认亲回来的次子,当年不是被人拐卖去了雁门,还后来辗转出家了嘛,我听说啊,现在那郎君前不久与公府的小姐定了姻缘呢……” 秦河沈氏这几百年来人才辈出,这沈二爷乃沈家主的嫡亲兄弟,颇具盛名,世人尊称一声二公爷。 暄娘这会儿说着,忽然想起来这儿就有雁门的人,转头看向谢观怜问:“哎说起来,怜娘子也是雁门的人,可听说过建初寺?” 谢观怜视线从对面的冰嬉上移开,碍于情面,柔声回答她:“知道。” 暄娘好奇了:“那怜娘子可有见过,那在建初寺出家的沈郎君?” 认亲之事发生在前年,但认得并不声势浩大,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见过刚认回来的次子,很多人那郎君叫什么名字都不知。 谢观怜凝眉仔细想了想,遂抬头对暄娘面露遗憾,摇头道:“未出阁之前不常去寺中,所以也未曾得缘见过。” “这样啊。”暄娘露出几缕失落。 她还以为谢观怜是雁门人,会知晓一些旁人不知的,正欲再搭话问。 “好了,怜娘子瞧着便是文静之人。”一旁的夫人打岔进来,又将话落在别的地方。 暄娘又继续与旁人议着家长里短的闲事,说久了,因口干舌燥喝的茶水也多,遂转去更衣。 趁着此间当头,谢观怜与月娘借着尚且有事请辞。 这些夫人本就与之不熟,无话挽留,便眼巴巴地瞧着两人离去。 脱身后,月娘庆幸地捂着胸口,“终于能走了,那些夫人三言两语地说得我都犯困了,好在我刚刚暗示小雪多给她倒几杯茶。” 小雪趣道:“可连累奴婢的手,都倒酸了。” 谢观怜闻言莞尔:“怪道她怎么一直有乳茶喝,原是因为你让小雪倒的。” 月娘脸颊蓦然一红,松开她捂着脸讷讷道:“她不去离开,我们怕也走不掉。” 几人边往赏梅的小路行,还没走几步月娘又捂着腹道:“完了。” 谢观怜停下,“怎么了?” 月娘苦着小脸说:“我好像也吃多了茶,但现在去的话,会不会恰好与暄娘撞上?” 正说着,小雾恰好拉住路过的僧人:“师傅,这里有没有人少些的恭房?” 僧人对几位香客揖礼,指着这条小路道前方就有。 小雪原是想陪月娘去,但她想要与谢观怜一起,便让两人先留在这里。 谢观怜陪着月娘去找恭房。 这里的人的确少,几乎一路走来都没有人。 月娘进去更衣,谢观怜便在外面等她。 孰料月娘刚进去须臾便脸色惨白地出来了,连脚步都走得不稳。 “怜娘……” 她一出来,气音羸弱,险些跌倒在地上。 谢观怜将她揽起,想要关切地问发生何事了,月娘却蓦然拉着她的手急匆匆地往前走。 两人刚走没多久,暄娘便急急地从里面出来,鬓发微松,扣衣的手都在颤抖,双眼更是四处张望,看刚才是谁来过。 从她身后走出正系腰带的朗明高,风流的眉眼含着不豫:“都说了没人,你怕什么?” 暄娘闻声转头,看着身后的男人,因害怕而狠狠地啐骂他:“混账东西,若是被人抖落了出去,我看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朗明高是她在迦南寺的情人,两人勾搭已有一段时日了,但刚刚竟被他的鬼话哄骗来此,还被人撞破了。 现在暄娘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旦传出去,她不敢想后果。 暄娘害怕得浑身颤抖。 朗明高从后面将她抱住,耳鬓厮磨道:“暄娘,刚刚只是你的错觉,人都在那边,怎么会有人来这边?” 暄娘恨恨地推开他,抖着手整理被他又扯乱的襟口,骂他:“死到临头了,还说是我的错觉,我刚儿分明听见有人在喊什么‘怜娘’……” 她话音陡然一滞。 怜娘不就是谢观怜吗?那唤谢观怜的是谁?应当是月娘了。 若真是只有月娘知晓倒也还好,她胆子小,哪怕是看见了也会佯装不知情,但谢观怜恐怕未必会如此。 朗明高听见她说出便停音的名字,不禁问她:“怜娘?是刚儿和你们在亭子里一起讲话,我刚儿与你说帮我引荐的那年轻貌美的寡妇吗?” 他的语气与神情充斥着轻挑,暄娘怎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兴味。 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贱人。 尤其是朗明高最甚,专爱勾搭有夫之妇的人。妻,要不便是丧夫的寡妇。 而且方才她在里边一边与朗明高偷欢,他嘴里还正说着让她将谢观怜引荐给他,言语粗俗下流,现在还极有可能被本人撞见了。 见暄娘沉默不应答,朗明高越发确信就是谢观怜,宽慰暄娘:“若是她,你不必担忧,她对我青眼相加,定然不会将此事泄露的。” 暄娘此刻心本就乱,听他这话实在忍不住嗤笑,吊捎眼尾乜他:“你有什么值得别人青眼相加的?回去洗洗脸,照照镜子。” 朗明高被讽刺得脸上挂不住,欲还嘴。 暄娘不想再与他留在这里,不耐烦地摆手:“行了,下次你也不必来找我了,我与你之间就此结束。” 说完便寻着前方去,再找找究竟看刚才是不是谢观怜。 身后不紧不慢整理衣襟的朗明高不以为然。 他本就是因为刚才在 见了谢观怜,被那张狐媚脸勾起了霪心,但想着一时半会儿吃不上,所以才惦念上刚才暄娘与她讲过话,身上许是沾了她身上的气息而意乱。 暄娘对他的讥诮,他半分也没有放在心上,望着暄娘离去的地方,脸上露出嗤笑。 女人他最为了解了,就像是暄娘,再看不起他,还不是与他厮混数次,回头等这件事平息了,他再买几盒胭脂送与她,好生诓骗一番便是。 朗明高整理完衣裳,随后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里。 暄娘回到风亭,没有看见谢观怜与月娘,眼中闪过慌乱,勉强镇定地问:“怜娘子与月娘子呢?” 同行的夫人说:“刚你走不久,她们便道有事离开了。” 前后脚一起离开的…… 那十九**刚才就是谢观怜与月娘了。 暄娘的头一时发晕,脚下站不稳被人扶着。 同行的夫人见她出去一趟,回来竟露出这般死灰色,担忧地询问她这是怎么了? 暄娘听不见这些人的声音,没有回答,满脑子都是事情有可能会被泄露。 现在她的肠子都在此时悔青了,万不该当时鬼迷心窍与朗明高厮混。 另一边。 谢观怜被月娘拉着急促地离开。 月娘神色惶惶,眼眶红红,走了很远后才蓦然蹲在地上崩溃地大哭。 谢观怜不知发生何事,屈身蹲在她身边,柔声问:“月娘,怎么了?” 月娘不回她,只兀自哭。 谢观怜便陪在她身边,直到在前面等了许久的小雪和小雾赶来。 小雪见状忙不迭上前去扶月娘:“娘子怎哭了?” 说着,还警惕地看着谢观怜,“怜娘子,你刚对我的娘子做什么了?” 谢观怜无奈扶额:“我亦不知。” 小雪不信:“刚刚我娘子都还好好的,你与她一起出来的,怎会不知!” 小雾虽也讶然月娘怎会哭得这般伤心,见刚还与她和颜悦色讲话的小雪忽然就变了一副脸,当即护在谢观怜面前,横眉冷瞪她:“我娘子说了不知,那便与我娘子无关。”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月娘从小雪怀里抬起哭红的脸,“小雪,别……与怜娘无关,是我刚刚进去的时候摔了一跤。” 这理由实在牵强,小雪虽不信,但也听出主子的意思,是与谢观怜无关。 小雪脸色这才缓和。 月娘牵着她的衣袖,哽声说,“快些对怜娘子道歉。” 小雪跪地磕头,请罪:“抱歉怜娘子,方才奴婢冒犯了您。” 这头磕得实实在在,谢观怜与小雾陡然吓一跳。 谢观怜不在意地摆手:“起来罢,无碍。” 月娘心不在焉,对着谢观怜泪眼含歉地笑了笑,然后在小雪的搀扶下先走了。 谢观怜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转头看了眼身后,却看见不远处恰好走出来一男子。 她对朗明高并无记忆,所以并未放在留意,只当做是刚才在冰上打球的人恰好路过这里。 朗明高没想到竟遇上了谢观怜,双眼陡然一亮,原是想要上前,但发觉谢观怜却只是掠过一眼,甚至连正眼都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扭头便与身边的侍女走了。 他想起方才暄娘说的话,不禁摸着下巴暗想。 莫不是刚刚的确是她? 若真是她,那刚才他在里面说了不少她的荤话,她都没有生气,难道真是对他有意? 越想,朗明高便越觉得极有可能,甚至还将谢观怜扫过的那一眼,当做某种暗示。 想到美人也心悦自己,朗明高没有散去的慾望便腾升起,情不自禁朝着那边她们离去的地方而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1节 …… 小雾还在介意方才小雪冒犯之事:“娘子,刚刚她好生过分,竟然觉得是你欺负了她家娘子。” 谢观怜侧头捏了捏小雾气滚滚的脸,调笑道:“小雾的脸再鼓着就要变大馒头了。” 小雾闻言急忙松出气,遂又反应过来是她哄自己,幽怨说:“娘子,我有十三岁了。” “好了,好了,不会变成馒头。”谢观怜松开她的脸。 望了眼天边景色,猜想此时沈听肆应该已经与人讲完佛经。 “小雾。”她低头道:“你先回去,我去后山一趟,若有人问起我,你便说……” “便说娘子在休息。”小雾一听这话便知她要作何。 谢观怜莞尔:“小雾真聪明。” 与小雾分开后,谢观怜便朝着后山而去。 然而刚走上山路,她察觉不对劲儿,身后跟了个人。 最初她以为他只是恰好路过,但知道身后的人一路跟到后山来,表达出的目的浓烈。 谢观怜装作无意间转头。 身后的男子莫约有二十出头,脸皮生得白净老实,瞧的第一眼都会情不自禁心生好感。 而跟在谢观怜身后的,是不久前在北苑冰嬉的朗明高。 他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后。 朗明高察觉到前方的女子停下脚步,似是走山路累了,歇息的时候转头看身后的风景,甚至还发现了他跟在身后。 女子打量的目光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全身,一瞬间他心中便浮起难言的激昂。 他不仅没有收回视线,反而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带着明显的欲。望。 曾经在老家,他就与不少寡妇有染,知晓这些初尝情慾,却又蓦然死了丈夫的女人最淫。荡,只要男人体态与模样生得好,几乎是勾勾手指就能到手。 而且他根深蒂固地认为谢观怜早就对自己有意,甚至将小侍女使唤走,独自一人来上山就是为了给他制造机会。 两人隔得很远,他甚至还对她风度翩翩地揖礼。 谢观怜镇定自若地别过头,视线环顾周遭,发觉想要下山就需得要经过他的身边。 这人光明正大地跟在身后,刚才甚至还直接对她作礼,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现在往下走无疑是送到他的面前去。 谢观怜伸手摸了下手腕,发现今日出来没有带上匕首。 她佯装不知他是在尾随自己,继续往上面走。 见小妇人只看了眼,却没有暗送秋波之意,朗明高一时拿不准她心中是如何想的,但并不避讳地继续跟着她走走停停,好似寻常寻常的香客打量周围。 越是往上走,身后的人跟在越发近。 再如此下去恐怕还不待她走上山,那男子就要靠过来了。 谢观怜心忖这个时辰悟因恐怕没有在上面,猜想这种可能,她心中浮起后悔。 若是早晓得这人如此大胆,她应该不往山上来。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身后的朗明高耐不住地追上前来。 听见他追来的脚步声,谢观怜蓦然咯噔,下意识捉起宽大的裙摆,往前疯狂地跑。 身后的朗明高见她忽然提裙跑了起来,不想到手的美人飞走便朝着她追去。 谢观怜循着记忆往前面跑,头发早就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挂散。 身后的朗明高一直穷追不舍。 谢观怜慌乱间唤了几声救命,但现在周围根本就没有人,只能拼命地跑。 已经追来的朗明高见状,猛地抓住她的后颈往后拽,想要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出声被山下的人发现。 谢观怜倒吸一口气,眼眶瞬间盈泪,猛地抱住他的手臂,张口咬住他的手臂。 朗明高没料到她忽然咬自己,下意识放开了钳制她的手。 谢观怜借此机会,转身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唤救命。 身后的朗明高紧随其后,脸上露出凶色。 绝对不能让这女人将事情闹大,必须要灭口。 到底是常年在外劳作的男子,力道和速度都远远快过她。 很快她头上的发带便被他扯掉,秀丽的青丝如泼墨般倾泻,唇红齿白的娇艳面容露在满山白雪中妖冶勾人。 朗明高眼中闪过惊艳,手中力道情不自禁地懈了些,这也给了谢观怜挣脱的机会。 她蓦然抬腿,一脚用力地踢在他的裆下。 正中其害。 朗明高脸色瞬间变色,捂着自己跪了下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谢观怜冷静的趁着机会,又狠狠地甩了他几巴掌。 朗明高从未被女人如此打过,一时疼懵了,连同脑中的涟漪一起被打散了。 待到朗明高回神,面上露出恼怒,看见她抱裙往上跑的背影,忍着疼痛追去。 艳阳照白雪,竹林熠熠绚烂,野地空旷寂寥。 青年手持佛珠,面如观音,肤泽透明似放在艳阳下的白玉瓷,踱步行在竹木桥上灰白的僧袍被吹得翩然若仙,如从林中白雪幻化出的灵诡。 地上很多凌乱的脚步。 他敛目细数着这些不知从何处来的印记。 最后走至竹林小舍,他透过大敞的院门看见里面被小岳擒住,死死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男人,眼中才闪过了然。 原是有客造访。 小岳将朗明高绑在石桌上,手忙脚乱地安慰默声抽泣的女子,“娘子,勿要哭了。” 从未安慰过女子,故而此刻不知如何做,急得他面红耳赤,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石桥,眼中闪过大喜。 “娘子,你不要哭了,瞧,郎君回来了。” 这句话让谢观怜抬起泛红的眼,看见手持佛珠,走近门口的青年。 “悟因……”她委屈地咬唇,蓦然站起身,朝着他奔去,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熟悉的檀香让她凌乱的心回归平静。 第23章 晋江独发他没想到她吻的会是唇…… 沈听肆听见她委屈的嗓音,下意识将手搭在她的腰上,抬眸看了眼小岳。 小岳见状,忙不迭地转过头,装作没看见,一脚踩着已经被打昏迷的朗明高。 沈听肆淡淡地垂下眸,抬手欲将怀中的女子推开。 可她抱得越发紧,嘴里可怜地念叨:“别推开,悟因……我害怕。” 她整张脸都脸颊深埋进怀里,闷出的哽咽像小猫儿的爪子蓦然被踩住,甚至他能隐约感觉衣襟被湿泪浸透。 沈听肆搭在她肩上的指尖微微一颤,语气难明地安慰她:“别怕,先松开。” 谢观怜难得听见他带着怜惜的腔调,往他怀里瑟缩得越发可怜,刻意将脸颊微侧,露出那几道红痕。 沈听肆目光落在她此时铺散凌乱的青丝,以及白皙颊边的红痕,心中划过转瞬即逝的情绪。 他知道谢观怜爱美,哪怕是之前数次佯装跌在面前,甚至还杜撰被人追的假象来接近他,但从未将脸弄伤过,也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的狼狈。 脏污的素裙,松散凌乱的云鬓,以及颊边那道鲜红刺眼的红痕。 他心中无端浮起古怪不悦,撩眼看向小岳问:“发生何事了?” 小岳听出郎君语气中的冷淡,不敢回头,垂着头会道:“方才奴刚从回来,见怜娘子被这人追,不知不知发生何事便先将人打晕,等郎君回来。” 小岳刚说完,沈听肆便察觉女人往怀里瑟缩了一下,环住腰身的双臂像蛇般紧紧贴着,似是怕极了。 他垂目看向被绑的男人:“先送去……” 还未说完的话至唇边陡然一转,“送下山,放在柳林道上。” 送下山不就让人跑了吗? 而且柳林道是去明德园的必经之路,将这贼人放在那条道路上,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合适。 小岳讶然转头,却见郎君低着头,用与往日不同的腔调柔声安抚一直抱住不放的女人。 郎君虽生得斯文清隽,但身量却实打实的高大,怜娘子依偎在他的怀中显得尤为娇小怜人,大力些似乎就能将她弄坏。 体型相差这般明显,也不知日后郎君若真生了世俗欲,怜娘子能不能承受…… 蓦然间,小岳脸上一热,如同醉酒般将提起朗明高的腿,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 院中无旁人,怀中的女人惧意似也得到缓和。 她从他怀中抬起瘦骨的脸庞,颊边粉嫩,琼鼻微红,因眼眶盈泪所以稍显神采涣散,抽泣得很是可怜。 谢观怜像是才发现自己半边身子倚在他怀中,朱唇微启,‘呀’了声,然后急急地从他怀中退出。 沈听肆与她对望,眉宇平淡如常,看不出有任何的心动,甚至是怜惜。 她掀眸觑了眼他,然后又缓垂纤白细长的脖颈,咬着下唇讷讷道:“方才我太害怕了……” 沈听肆目光落在她侧脸上的红痕上,言简意赅地说:“无碍。” 还是这般冷淡,哪怕她都用了‘蛊毒’这种方法接近他,今日险些被贼人侮辱,他也还是这番姿态。 谢观怜的心中犹如有热水在疯狂地沸腾,竭力咬着下唇,尝到淡淡石榴味儿才平息。 听见他平静的腔调,她心忖是直接请辞,还是继续赖他。 沈听肆先越过她,往台阶上行去。 “屋内有擦伤的药。”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2节 青年清凉的声音从耳畔拂过,谢观怜打算离开的心霎时散去,捉裙在他的身后。 和之前一样堂屋宽敞整洁得纤尘不染,窗牗大开,林中送来一阵冷冽的竹叶清香。 她轻车熟路地屈膝跪坐于蒲垫上,侧首看见他从屋内提着药匣子出来,放在眼前的梨花木案几上。 这药匣子与此前的不同,虽然只用过一次,但她记得上次他拿出来的药匣子上有素色的暗纹,而这个却没有。 见她盯着药匣子,沈听肆眉目柔善道:“上面都有标写如何使用。” 谢观怜收回目光,对他抿唇一笑,然后抖着手去拿里面的药。 许是因为手也受伤了,所以她连拧玉瓷瓶的盖都极其费力。 用尽全力拧开瓶盖,她肩膀陡然一松,还柔蔓不自胜地轻喘,蹙起的秀眉洇出几分羸弱:“这个好难打开呀。” 这般模样很引人遐想。 沈听肆望着她露出的柔弱,乌睫微敛遮住眸中不经意蒙上的深意,转身欲离去。 谢观怜手疾眼快地抓住他的衣袍:“你去哪里?” 她的尾音轻颤,仿佛刚才的惧意仍旧未散,对他很是依赖。 沈听肆侧首凝着她攥住袍摆,从袖中露出的一截凝霜皓腕,平静道:“檀越现在此处上药,外面之事尚未做完。” 未了,他顿了顿,续说:“不会走远,就在门外,有事可唤我。” 谢观怜蹙细眉,启唇似要挽留,但最后还是咬着下唇对他眼盈盈地颔了颔首:“好。” 沈听肆平静的将衣摆从她手中抽出来。 谢观怜转头,将药膏倒在纱布上想去擦拭伤口,却忽然想起此处并无铜镜。 “悟因。” 沈听肆刚行至门口,身后又响起女子怯柔的声音。 他止步,没有回头,等她讲话。 谢观怜望着他颀长的背影,为难地问:“这里有铜镜吗?我看不见伤在何处了。” 沈听肆闻言敛睫,半晕在阳光里的侧颜浮起沉思。 此处并无铜镜,而她没有镜子看不见脸上的伤。 身后的谢观怜也能猜出,他是男子,既不住在此处,哪怕住在这儿,也用不着像其余那些男子,晨起还要揽镜挽发、束冠。 所以这里定然是没有铜镜了。 她眼中闪过笑,语气越发羞愧地挽留他:“你能不能别走,帮帮我可以吗?” 说完,她便一眼不眨地盯着门口的青年。 他站了须臾,终究还是妥协似地转过头,神情冷静的在她得意的目光下,行回她的面前。 谢观怜见他拿起沾药的纱布,手肘搭在梨花案几上,扬起艳白的瘦骨小脸儿,天生湿润的眼尾微翘出妩媚,:“多谢悟因,今日若不是你,我恐怕都不知该怎么办,对不起,每次都让你看见我这般狼狈的一面。” 嘴上虽然说得可怜,但她的心中却浮着几缕志得意满。 他分明还有与她彻底划清界线,然后将她送下山的选择,可现在却选择回头帮她。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他的心中的确不同。 谢观怜有种终于在他身上赢了一次的快感,难言的畅快令她四肢虚软,望着近在眼前这 张禁欲的脸,再度升起了若有若无的情慾。 想要亲他,想要抚摸他身体每一处,甚至想要看见他这张高不可攀的脸上爬满迷离的慾望。 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在听,并未回应她虚假的话,而是放下药瓶,温声说:“我去净手。” “好。”她乖顺地点头,然后看着他走向一旁的木架上。 他应是喜洁癖严重,所以堂门口摆放着一盆清水。 她看着他那将双手浸入水中,带起水珠,再顺着指尖滴落进清水中,骨节分明,修长冷白,只是简单的动作竟也透着清冷的色气。 这双手若是游走在身上恐怕也会像弹琴罢。 谢观怜呼吸凌乱,蓦然别过泛起潮红的脸颊,轻轻地垂下颈子,一副姱容修态的乖顺。 沈听肆净完手转过身,踱步回她的面前,从药匣子里拿出一双透明的软皮手套戴上。 “劳驾檀越将脸抬一抬。” 他的语气温和,戴着手套都杜绝了与她有接触,却还要她主动伸过头。 谢观怜脸上一僵,随又似不在意般将脸伸过去,甜声道:“多谢悟因法师。” 法师咬在齿间,似在暗自提醒他的身份,又担忧他真的想起了男女有别,埋怨柔肠百转的不真实。 像一只恼羞成怒了,还要维持表面乖顺的家养狸奴。 沈听肆目光掠过她眼中压不住的恼意,唇角微扬,缓缓敛下长睫遮住眸中神色,就着她抬起的脸将药抹至伤口上。 药冰凉凉的,刺激得她倒吸一口气。 沈听肆顿了顿,目光放在她的脸上,力道稍减,“疼吗?” 谢观怜不能摇头,眨了眨眼,说:“不疼,就是太凉了,悟因轻一点让我适应便可以了。” 她刻意将话说得暧昧,还寻不出何处古怪,但眼前的人神色都没有变过,顺着她的话力道真的变轻了。 有种打情骂俏的拳头捶在了硬石上,硌得她牙酸,想咬他。 落在身上的幽怨眼神过于明显,哪怕沈听肆不抬眼皮去看,也知道此刻她眼中的怨怼。 但那又与他有何关系,其实他刚折身回来,并不是打算亲自给她上药的,只是觉得她一脸得意的将脸伸来颇有些意趣。 自以为是拿捏了人性,却不知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目光落在白雪柔肌上刺目的红痕,仔细地拂过,心中却有一丝不正常的欢愉划过。 若是她哪日发现一直勾引的人,温柔慈悲的皮囊下其实是血腥的恶鬼相,她这张美丽的脸庞露出的神色,一定很有趣。 谢观怜仰着小脸,目光没有移开过他,所以清晰地看见他薄唇若有若无地翘起。 看似依旧温雅如常,她却觉得此刻的他多了几分勾人的妖冶。 他在勾引她? 谢观怜忍不住疑心自己是太贪念他这张皮相,迟迟又因为得不到,而产生了幻觉。 其实自从上次她贸然亲过他喉结后,他便次次避她如蛇蝎。 莫说抱他,甚至连靠近些,他都会不经意移开,然后用那双温情眼冷淡地望着她。 那眼神就似在对她说,若再有下次,她可能连这间院门都进不来。 所以这几日她才生出了气馁,拿捏着小脾性没有上山来寻他。 可刚在北苑时,暄娘提及了沈府,还说刚认回来的沈郎君出家了都还要俗娶妻,所以转念一想,那点气馁好似又散了。 沈听肆这样的人,越是放任,他只会越发冷静,故而她才又上山来寻他,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谢观怜一眼不错地盯着眼前,跪坐端方典雅的青年,半阖眼眸时有几分天生的悲悯,像是没有意识慾望的白玉塑身的雕像。 她的心蓦然如蚁虫啃咬,酥痒得想要伸手将他推倒。 不过她仍旧还维持着一丝理智,将慾望掩藏在眼底,瞧他的眼神纯粹无辜。 沈听肆将她脸上的伤口很快处理完,打算余下让她自己弄,刚将纱布放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肩上倏然搭上白软的柔荑。 近乎是一瞬间,他便被推歪了身。 好硬,天生的上位者,对谁都弯不下腰。 谢观怜没想到如此出其不意,都没有将他推倒,心中划过暗恼,就着如此姿势将身子倚在他冷硬的怀里。 侧身倚在窗边的青年略显冷淡,垂下眼与她对视:“檀越? 谢观怜看他的眼眶瞬间盈满泪雾,手足无措地说着:“悟因……怎么办,好像蛊发作了,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说罢她像是为了验证说法,双臂环上他的脖颈,压下他的脖颈,撑起身子迎面而上。 他以为她会如之前那般,目标是喉结,所以下意识地往一侧收。 而谢观怜这次看中的并非是喉结,而是他紧抿得正经的薄唇。 她借机将红唇覆在他唇上,得寸进尺地伸舌舔了舔。 几乎同时,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浑身僵住,搭在肩上欲要推拒的手都颤了。 他没想到她吻的会是唇,喉结下意识在白薄的皮下滚动,呼吸凌乱得不可控,捏住她消瘦双肩的手微微用力,忘记将她从怀中推开。 心像是被蛰咬了一下,犹如春江中的潮水拍案,冲垮堤岸的感受袭来。 谢观怜见他向来冷淡的脸上浮起一层迷离的水雾,眼中闪过笑意,脸上却茫然又慌乱地紧贴他的唇, 舌尖顶开他凉薄的唇,似被蛊毒掌控,舔舐他阖紧撬不动的齿,动作不得章法地侵犯。 她的云鬓凌乱,乌黑的青丝缠绕脖颈上,跨坐在他的怀中像是蛇般不停地吮着他的下唇,裙裾散如玉英。 淡淡的梅香从她襟口冒出,肆意地萦绕、粘染他浑身上下。 佛子也是男人是凡人,并非真的六根清净。 随着暧昧不断上涌,他的喉咙中溢出一丝沉闷的喘意。 谢观怜察觉到他也在意乱情迷,亲着他的唇,湿漉漉的眼神落在下方,看见藏在苍白衣袍下的弧度,眨了眨眼。 如她之前所想那般很可观。 只是不知生得如何? 虽然她从未见过,但在出嫁之前看过书,书上说越雄厚越是能让女人快活,享受到极致欢愉。 第24章 咬不软的骨头 谢观怜恶劣的心思微动,搭在环住他脖颈的手,轻柔地顺着他的耳畔绕至前方。 柔软的手指轻缓地抚摸滚动的喉结,修剪圆润饱满的指尖沿着往下划过起伏明显的胸膛,最终却停在腹上被捉住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3节 她不甘心,手腕用力,想要趁乱往下去碰,但抓住她的手实在太紧了,似要将纤细的腕骨捏碎。 谢观怜倒吸凉气欲嗔怪他,待扬起发白的脸后却蓦然撞进青年漆黑的眼中。 不知何时,他那张清冷文雅的脸上冷森森的,而此刻看她的眼神很古怪,眼尾洇着潮湿的红痕,像蛰伏在黑暗中褪去无害外皮的阴湿伥鬼。 仿佛捏在掌心中的不是手腕,而是她美丽脆弱的脖颈。 谢观怜的脑子瞬时清醒了,心不安地往下坠。 这次似乎……太过了。 “我……”谢观怜瞬时脸色一变,怯怯地颤去瞳仁上蒙着的泪雾,佯装刚清醒般茫然地望着他:“好疼。” 沈听肆并未松手,甚至连眼珠都没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谢观怜咬住下唇,仿佛竭力忍着疼痛,美眸含愧地问他:“刚、刚刚是我体内的蛊毒又发作了吗?我不是有意冒犯法师的,你捏得我很疼,能不能先放开。” 每一声疼都像是含在舌尖,蠕动出令人难受的脆弱。 沈听肆想到方才的唇,香软的舌尖顶在齿上,用湿唇辗转吮吸,带着哭腔的喘息。 她的呼吸,发丝渗出的清香,还有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讲话声,所有的一切都让他难受。 想将身上被她碰过的用水洗净。 他眼中暗色翻涌,随着敛下的长睫而被压抑住。 谢观怜察觉他的力道稍有松动,连忙用力挣扎。 沈听肆松开她的手腕,维持被 压的姿势倚在身后,仿若刚才发出的戾气都是错觉,他温顺得毫无脾性。 看着青年还这般平静,谢观怜起身时脑子忽地抽了一下,牵起他的袍摆轻轻地盖过去。 原本就明显的弧度,在欲盖弥彰下越发明显。 谢观怜忍不住多觑了一眼,尤其是他的脸色,发现他竟不觉羞愧,半分遮挡之意都没有。 好圣洁,好视情慾如粪土的佛子。 谢观怜油然而升起钦佩。 就在她打量的同时,他冷艳地望着她。 许是沾了慾气,此刻他的眼神与平素很不相同,瞳珠覆着一层诱人的水色。 谢观怜被他直勾勾地看得耳尖微烫,心虚垂头避开他的视线,跪坐回蒲垫,双手搭在膝上,青丝如瀑地逶迤垂至后臀,一副已经知错的乖柔姿态。 她以为沈听肆会生气,然而室内安静了许久,他缓将涣散的意识寻回,脸上至始至终无半分的怒意。 “剩下的伤口,你应能自己处理。”他平静地站起身,留下话便行出门外,没再给她挽留的机会。 被留在屋里的谢观怜望着他的背影,秀眉蹙起,忍不住去想,她都已经做成这样了,他为何还能这般冷静? 身体和理智割裂得就像……没有感情的傀儡,冷静地一举一动都透着难言的非人之感。 他这样的反应,彰显出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之功,亦显得她毫无魅力。 谢观怜忽然恼怒地咬了咬下唇,转头盯着地上刚刚被拂倒的药瓶,将玉瓶当成他来怒视。 看了许久她柔和视线,弯腰拾起地上的玉瓶,手法慢条斯理的给手背搽药。 看见手腕上的红痕,她心中的气馁才散去了。 白皙的手腕上一圈指印,不正是他早就已经失控的证明吗? 哪怕他表现得再无欲无求,身体的反应还是出卖了他。 因为一个吻,而动了性。欲。 谢观怜唇角微翘,心情甚好地扯下袖口将红痕遮住。 擦完药,她站起身走出去,推开门一眼便看见站在院中的青年。 她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打量着他侧脸沐浴在炙热的光下,尤其是喉结上的那颗黑痣镶嵌薄皮下,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的艳。 什么清高的佛子,还不是个男人,今天她能让他身体能动欲,明天就敢让他破戒。 小岳此时已经回来了,正严肃着脸立在沈听肆的身边。 他目光清明地望着前方,看似在认真听人讲话,实则却连她已经走到身边了都没有察觉。 “今日多谢悟因法师。”谢观怜柔善地垂着眼帘,弱柳扶风的对他欠身道谢。 沈听肆闻声转头,目光落在她玉软花柔的脸庞上,沾着金灿阳光的乌睫颤了颤,喉结轻滚:“嗯。” 谢观怜撩起妩媚的眼眸,含情地看了一眼他,柔声向他请辞:“天色已不早了,怜娘先不打搅法师了。” “嗯。”他连眼睫都未曾扇动,依旧瞳孔不动地凝着她。 谢观怜又耐心地等了等,而他除了不咸不淡的音调之外,没有打算与她说话的意思。 冷淡得如同当时第一次见他,她坐在步撵中,他被众人拥簇至高高的莲台上,连目光都没有接触的疏离陌生。 真是一块怎么咬都不软的硬骨头。 她也没再与他说话,毫无留念地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身后终于传来青年清冷如泉击石的泠泠声线。 “小岳,送怜娘子。” 谢观怜佯装没听见般继续往前而行,但是见他的吩咐声,想到他那张脸,唇角微微上扬。 还算晓得她独自一人下山不安全让小岳送她。 小岳闻言倒是一怔,郎君让他去送怜娘子? 几曾何时郎君对旁人安全有过担忧?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沈听肆见小岳怔愣在原地,平淡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小岳背脊登时发寒,急忙反应过来应了声‘是’,转身去追谢观怜。 “怜娘子,郎君让我送你下山。” 清雅的小院中没了人霎时变得阒寂。 沈听肆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行至竹木桥上的身影,平缓地收回视线,抬手抚过喉结,然后转身行回了室内。 碍于身份,小岳只将她送至山下。 谢观怜对小岳道谢,他急忙摆手,挠着后脑笑说:“怜娘子不必多谢,都是我们郎君吩咐的。” 说来小岳还是第一次遇见郎君让他去送人,以前都是去送人去死,要不便是敛尸,所以他不由得连看她的目光都有所不同了。 谢观怜对他抿唇柔笑,与小岳分开后便直径回了禅院。 谢观怜回了明德园,路过月娘的院前上前敲门。 隔了好半晌,里面才探出小雪的脸。 谢观怜对她友善地抿唇笑:“月娘可还好?” 小雪见是她,行礼道:“娘子刚喝完药,此刻正在屋内小憩,身子已然大好。” 听闻月娘无大碍,谢观怜也放了心,见月娘在屋内休息不好进去打搅,又与小雪说了一两句话,遂转身离去。 …… 窗外下了很大的雪,房中隐约的烛火如一只颓美的蝶,蒲扇微弱的翅膀,不用支起窗牗也能感受到外面的雪,铺满了刚融化不久的屋檐与院子。 好不容易暖和了几天,明德园外的小河里冰都融了。 这场雪下过后,只怕是第二日起来,外面又要结厚厚的冰了。 小雾刚从外面回来,说着从外面打听的事,“娘子,我刚去问了,白日在冰嬉的那个白面男人叫朗明高,是因为后寺要盖一座千佛塔,暂时来帮佣的工人,已经在迦南寺中住了莫约有三个月了。” “听说脸皮子长得还行,时常去梅林与北苑,不少夫人都与他相处甚好。” 小雾将消息都说与她,补了一句:“奴婢觉着这个人似乎有些不干净,与他住一起的工人还说他以前在老家总爱与失了丈夫的人厮混,连年龄都不管,简直生冷不忌。” 谢观怜敛目沉思。 朗明高是三个月前来的? 这倒是让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之前明德园中有两名寡妇被府上的人带走,后来才听说,原是她们与男子有染被府上的人发现。 这个人恐怕就是朗明高了。 如若这般,那之前那人便不是朗明高了。 她让小雾也送信试探过,也并非是大夫人找的人,倘若是大夫人还没死心,想要她活人陪葬,完全可以借着吴婆与李婆之事发作,但现在眼下大夫人还不知此事。 可不是这两人又是谁? “娘子,今儿我去收信时,还收到了大郎君派人从雁门送来的。”小雾将信封递过去。 大郎君与娘子到底乃兄妹,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断然不会让娘子来丹阳给将死之人冲喜。 谢观怜倚在美人榻上,闻言轻掀眼皮,定睛看向她递来的信。 小雾见她迟迟没有要接之意,疑惑问道:“娘子可要打开看看?” 谢观怜垂下乌睫,淡淡地摇头,语气含上懒散的困倦:“不看,烧了吧。” 小雾轻叹,转身打开铜炉,将信笺放进去。 薄薄的青灰烟雾缭绕如一线蜿蜒往上的瀑布,缠绵在充满淡雅檀香的室内。 小雾坐回她的身边,没再说其他的,认真地算了算时辰,告假的吴嬷嬷与李嬷嬷就要回来了。 谢观怜并不太在意,这两人回来她顶多不能像如今这般去找沈听肆而已。 反正就算是正大光明去找他,也是见的木头人。 谢观怜轻叹,今日不打算去后山,也不打算借着虚假的蛊去找他,等心情好了再去。 谁知这一等,等至寺中失踪了一位名唤朗明高的人。 最初乃同住的工人一两日仍旧不见人归来,心觉此事不对便踌躇着告知官府,而迦南寺也在寻找失踪的朗明高。 之所以认定是失踪,乃是因为朗明高房中的东西一件都没有人动过。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4节 按理说小小失踪案,并不会动用大理寺的人,只是恰逢大理寺少卿在丹阳。 少卿大人听闻迦南寺有失踪案便接手处理,当日便亲自来迦南寺查此事。 不少人都被拉去谈过话。 谢观怜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翻看经书,分出一丝心神听小雾说朗明高的事,更多的心神却在悟因身上。 不知上次她做得太过了,这几日她竟一次与他正面接触都没有。 甚至她去后山的竹林等他,也是等到天都落幕了,他都没有上来。 她不信邪地守在他每日必经之路,虽然的确是碰上了,但他身边围着一群小沙弥。 莫说是与他讲话了,她连眼神都排不上。 好不容易将他融化,谁知又回到之前……不,比之前更甚了。 谢观怜轻叹,敛眉落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悟’字,字迹清秀有骨。 小雾见她兴趣不大,探头看她在纸上写了个不认识的梵语,不禁好奇地问:“娘子,这是什么字?” 谢观怜眸光落在字上,脸上现出柔和:“悟。” “要学吗?这是梵字。” 小雾表情霎时一蔫,没了要学的兴趣,“我才不要学。” 她别过头,小脸有些气呼呼的。 谢观怜单手撑着下巴,朱唇微扬出浅笑,垂头继续写着。 小雾坐在她的身边研墨。 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搁下毛笔,冻僵的手放在暖炉上烘烤,回温后她从蒲垫上起身欲安寝。 还不待她将身上的披肩挂在木架上,外面忽然就炸呼呼地热闹起来了。 谢观怜推开被锁上的窗牗,看见外面火光四起,似乎有人聚在明德园的外面。 这是发生何事了? 小雾探头起身道:“娘子,我出去瞧瞧是发生何事了。” 谢观怜望着外面烛火葳蕤,点了点头:“好。” 小雾开门出去,不一会儿便从外面神色惶惶地跑进来。 “娘子外面死人了。” 死人了? 谢观怜神情一怔,没想到迦南寺中竟还会发生人命。 小雾当年亲眼见过双亲死在眼前,最害怕的便是死人,此刻面色惨白地哆嗦着。 谢观怜下意识抱住害怕的小雾,摸着她的头,安抚道:“别怕,你先回去休息,别害怕。” “嗯。”小雾颤抖地点头。 将小雾送回房里,谢观怜出明德园去看究竟发生何事了。 死人刚刚被人从河里捞起来不久,湿漉漉地摆在木板上,抬放在明德园外不远处的小道。 谢观怜出来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之前欲意对她图谋不轨,别人以为失踪的朗明高。 原本活生生的人,现在却生息全无地摆放在架子上,也不知身子被鱼儿啃食得如何可怖。 那些人都围绕着尸体。 只有谢观怜想到朗明高失踪前跟踪过她,又被小岳丢下山过。 后来听小雾说他失踪了,她也并未放在心上,以为这人害怕被发现连夜逃走了。 可没想过这人会从湖里飘起来。 深夜的明德园外站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人,大理寺少卿就住在迦南寺中,已经有人前去禀告了。 很快大理寺的人便来了。 少年上穿穿紫精织线圆领锦袍,脚踏鹿皮雪靴,俊面冷矜,信步如风被人拥簇而来。 他一眼瞧去年龄不大,但身边的人却唤他为‘少卿大人’。 “让开,我看看。” 他应是刚醒,嗓音虚哑,动作利索地攀开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朗明高死相很惨,不是失足跌落下河的,而是被人将嘴巴划至耳后,再经由冷水泡过,那里的皮肉肿胀出将要腐烂的苍白。 明德园里出来的夫人丫头虽是出来看热闹,却不敢上前,皆是远远地站在门口。 隔壁的月娘在重病中也出来了,与她站在同样的位置,靠在小雪身上。 她睇着美眸看木板上脸都被泡得惨白的男子,满脸的害怕。 谢观怜也如她们一样立在门口,直到看见少年出现后,神色微怔。 她知道大理寺的人在迦南寺,但没想到竟会是——张正知。 第25章 湿巷 张正知屈身蹲在尸体身边,冷漠地敛着眉眼,查看尸身上的痕迹。 察觉有目光落在身上,他抬起头,隔着人群一眼锁定了立在不远处的谢观怜。 她比以前消瘦了,于朦胧的冬夜里,只穿着单薄轻柔的绫罗裙,披着件绣着梨花的毛绒披肩,乌黑长发披散垂直于后腰。 她应是认出了他,所以与他对望的眼眸盈出朦胧的水汽,像是一颗明亮的珠宝。 张正知搭在尸体上的手指一颤,插进了尸体泡涨的伤口上。 “大人?”身边的同僚见他忽然虐尸,下意识抖着嗓子开口。 张正知蓦然回神,一脸正经地转过头,“我在看伤口是否有残留之物。” 同僚松口气,抬手抹去额间的冷汗,继续与他探讨。 张正知耳尖微红,看似在与同僚检查尸身,实则心思早已因与女人对视的那一眼丢了。 而不远处的谢观怜在彻底看清他的脸后,神情有瞬间恍惚,似又回到了在雁门。 张正知算与她一起长大,自幼就喜欢跟在她的身边,年小她几岁,也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不过后来张正知的父亲得了君主器重,为了效忠君主便举家迁居秦河。 谢观怜没想到再见他,如今竟任职大理寺少卿之职。 虽然两人相识,却也有一两年没有见过了,他如今又在查案,谢观怜没有主动前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 “怜娘,这人好像死在明德园里用的那条小溪,往后我们用水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了?”月娘的语气颇为担忧,许是因为害怕,所以连眼角都是绯红的。 谢观怜闻言侧首,凝神打量比她表现还楚楚动人的月娘,又转去看被人群围着的尸体,安慰她:“没事别怕。” 月娘轻‘嗯’着靠在她的身边,望着前方的尸体眼眶依旧红红的,神情怯怯的。 身边的侍女小雪见她眼角掉泪,连忙从袖中抽出绢帕擦拭她的眼尾:“娘子别哭,只是死了个人而已,别怕。” 小雪语气倒比寻常女子要冷静得多。 谢观怜很少有见到死人都不怕的女子,小雾虽然看似胆大,实际根本就见不得死人,所以她没让小雾出来。 她不由得侧眸觑了眼小雪。 小雪抱着月娘,所有的心思全在月娘身上,连余光都没有给旁人。 死的那个人是夜修的僧人发觉的。 前几天有回温之意,今夜才又降温下起了大雪,按理说尸体不应漂浮起来的,但却出现在结冰的水面上,这种怪象令人费解。 正当谢观怜出神地想着,不知是谁忽地道了一句“悟因师兄来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让出一条小道给身后的人。 青年佛子似刚醒来不久,眼尾染着一点嫣红,只穿了单薄的灰白僧袍,宽大的肩上披着件玄色的毛绒大氅,于人群中,踏着昏暗暗的光,缓步立在被白布覆盖的尸体面前。 迦南寺内出了这种凶杀案,自然得有德高望重之人前来主持。 空余法师几乎足不出户,所以是沈听肆代替前来。 他先是淡淡地打量几眼被虐杀的尸体,随后缓缓敛下眼帘,乌浓的睫羽沾着几片蕴白的雪花,双手合十的悲悯低颌,嗓音惺忪沙哑地念着听不懂的梵语。 周围的僧人皆低眸念经。 谢观怜听得不真切,但依稀猜出或许是超度经。 念完经后众僧抬头,再度将刚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谢观怜一眼不眨地盯着鹤立鸡群的青年,见他眉宇之间全是怜悯的神色,高悬的心弦这才平稳地坠下。 她不禁对自己方才浮起的想法觉得可笑。 这人的死,怎会是悟因做的? 他是佛修,再是清高冷傲,眼底也是装的仁慈,做不出这番伤天害理之事, 她不禁又看向不远处的张正知。 几乎是同一时刻,张 正知察觉到她的视线,站起身来,颇为讲究地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手帕。 待到仔细的将手擦拭干净,他眉眼舒展,朝着谢观怜的方向走去。 谢观怜没想到随便一看,他便要过来与她叙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透过去暗示的目光。 张正知目光掠过她细微的动作,心下划过失落,明白她如今是失了丈夫的寡妇理应避嫌,遂靴尖一转,转去另外一边与旁人讲话。 他只用余光留意谢观怜的神色,至于自己说的什么也没仔细留意,想到何事便问。 少卿大人很少主动过问下属之间的私事,还是在这个时刻,大人竟问他何时成亲的? 被莫名搭话的下属受宠若惊,神色紧张地对答。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5节 谢观怜睨了眼张正知,他并不是来寻自己,登时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不远处浑身神性的青年身上。 说了几句,张正知察觉她的目光顿了顿,似乎在专注地看着什么人。 那熟悉的眼神…… 张正知不经意地顺着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不远处鹤立鸡群的青年身上。 之前未曾留意,来的竟是皮相生得如此出色的青年佛子,半张清隽的面容隐在烛光中,朦胧出令人安宁的舒适,清冷如漱冰濯雪。 似风销焰蜡,露浥红莲。 哪怕他同为男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张皮相生得实在好,难怪能吸引人瞩目。 张正知原以为谢观怜和寻常人一般,只是在看这位悟因法师的脸,可当看见他那冷白皮面的喉结上那颗黑痣,目光怔住。 年轻的佛子低眉诵经,若有所感般微撩眼皮,神色平淡地掠过他,漆黑的眼瞳如蒙上看不清的薄雾,悲悯得疏离。 那颗痣,还有周身的气度,实在…… 张正知倏然转头,果不其然看见不远处的谢观怜看似在打量尸体,实则看的却是人群中的那位悟因法师。 他脸色一冷,只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索然无味,遂收了话头,侧首吩咐下属留下善后,然后满脸冷郁地离开。 谢观怜并未留意张正知的离去。 身边的小雪安慰月娘:“娘子,外面风寒大,我们回去吧。” 月娘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前方,眼眶被冷风冻住泛出水雾的红。 小雪见她不进去,也就不再劝。 等着那些人将尸体抬走,月娘才柔柔的在小雪的搀扶下往明德园走去。 谢观怜望着月娘虚弱的背影,心中无端升起说不出的古怪感受。 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前方。 此时人已经散了些,只有大理寺查案的人,而青年佛子仍旧立在原地,清瘦的指尖捻着佛珠,与僧人念完最后的超度经。 谢观怜趁着人少,碎步上前对离得最近的僧人揖礼,语嫣恳求:“这位法师,你们念的是什么经文,他死在这里会不会化作冤魂?” 做足了信奉生死成神魂的小妇人模样。 被她问的那小僧人闻声抬头,猝不及防撞进她那愁思缠上远山黛眉的眸中,即将要脱口而出的经文卡在喉咙。 他早就听闻明德园住着位漂亮的檀越,每次也都只是远远地瞥上一眼,从未如此近距离讲过话,一时佛心不稳,红着俊秀的脸讷讷着唇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这才是正常男子看她的眼神。 谢观怜这段时日啃多了硬骨头,乍然遇见炖烂的软骨,心中积压的郁气稍稍作减。 因还在念超度经,小僧人不好太大声回应,便小声地道:“回檀越是《往生咒》,用于超度亡灵,檀越若是害怕,也可清净三业,沐浴,漱口,至诚一心后在佛前燃香,长跪合掌,日夜各诵念二十一遍。” 谢观怜见他泛红的耳尖,转眸看了眼那边阖眸念经文的几人,然后转过头问小僧人:“那你们都没有清净三业,怎么就念了,能信吗?” 小和尚很不经逗,稍稍放柔些腔调就举足无措了。 “这、这……”他红着耳讷言。 好像的确没有想过,没有清净三业也有用吗? 小僧人脑袋嗡懵懵的被问住了。 谢观怜眨着无辜的眼,见他面红耳赤得说不出理由,也不去打搅他的佛心,正欲寻个理由替他掩护过。 一侧倏然响起青年濯雪泠泠的嗓音,带着念经后的缠绵余音。 他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只听得耳朵发麻。 隔了好半晌,谢观怜才缓缓品出刚才他说了什么。 原来他来时便已经清净三业,沐浴,漱口、焚香过。 谢观怜压下浮起的涟漪,望向不知何时,站在小和尚身边的年轻佛子。 他并未看她,而是敛目看着险些被扰乱佛心的小师弟,眼中并未责怪,如往常一样温驯祥和。 小和尚面对师兄,一脸偷懒被抓包的愧疚。 沈听肆看了眼小和尚,目光轻飘飘的瞥向旁边双手乖巧搭在腹部的女子。 分明被发现念经时因被打扰分心的是小和尚,谢观怜无端也被看得有了心虚。 他并未说什么,像是刚念完经文后恰听见她问的话,前来替她解惑,说完便对她揖礼离去。 清淡的檀香随着一阵风飘然淡去。 谢观怜抬眼,眨眼看着渐渐远去的灰白身影,转头看了眼明德园。 出来看热闹的妇人都已经回去了,周围三三两两的僧人在打捞小河。 她犹豫了须臾,趁着周遭的人未曾留意她,遂跟了过去。 黑夜寒重,不知是否是因为刚刚死了人,还是因下过雪,周围的雾与阴气很重。 谢观怜摸黑走了一小段路,见前面的人已经走至不见踪迹,便打算还是回去。 由于忘记了提灯,她脚下踏空,眼看就要跌落于地,从身后伸来有力的手腕,穿过她的手肘虚揽住她的腰身。 她不用去看便知道是谁。 明知道她在身后,所以故意将灯灭了,让她以为他已经走至不见的男人。 “悟因。”她蓦然反身抱住他的腰身,脸颊埋进充满檀香的胸膛,嘴角微微扬起。 清冷的佛子也会骗人了。 而且她如此拙劣的试探,他都还会上当,可与之前那样对她摔倒在面前都视而不见截然相反。 尤其是扑进他怀中时,隐约听见似漏一拍的心跳,旋即又在胸腔跳动明显。 当她欲仔细去听时,被沈听肆握住消瘦肩膀从怀中拉开了。 他的神色经由黑暗掩饰得不明:“怜娘子。” 平静的腔调像是还和往常一般提醒她自持些。 谢观怜也不黏着,咬了咬下唇抬起白艳的瘦骨脸儿,眼含嗔柔的惧意,“悟因,刚刚那人……” 没有说明,但话中所表达之意很明显。 她在担忧此事与他有关,是前来关心他的。 沈听肆目光透过黑暗落在她白净的脸上,殷红的下唇被贝齿轻咬出深色的齿印,眼尾盈着一汪水色,忽而想起之前在竹林小舍的那次。 她贴在唇上辗转舔舐的唇瓣柔软,温热,像是一个吻便就已经受不住,如同缠腻的小蛇覆在身上吐息。 “悟因?”谢观怜见眼前的青年什么话也不说,只盯着自己看,心跳一乱,不禁怀疑那人的死不会真的与他有关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肩膀被松开了。 沈听肆往后稍退一步,望向她的茶褐眼眸空寂出非人的平静:“与你我无关。” 闻言,谢观怜悄吁一口气,对他露出愧色:“那便好,若是因我而让法师惹上是非,万死也难辞。” 许是在潮湿的夜里,天色昏暗,她嘴里说出的那些讨巧话儿,似也染上了缠绵之意。 他默声垂眸,薄唇蠕动,淡淡地‘嗯’了声。 谢观怜闻见他冷淡的一声回应,不觉气馁,反而露出些许讶然。 他竟会回应她说的话。 谢观怜好奇地望着他在暗处隐透出的轮廓,想起不久前,他疏离地立在人群中,仿若从云端拾步而下的九天神佛,俨然一副高不可攀的姿态,现在却触手可得地立在不过两步之遥。 真的好近。 谢观怜侧首打量周遭,距离人声鼎沸处尚有一些 远,而且这条路是前往逐茔院的捷径小道,寻常僧人不会绕路来这边。 她心思微动,忽而往前一步。 沈听肆低眸凝着她,不动亦没再往后退。 若是此前,她或许会因他的一道清冷的眼神而心生退缩之意,现在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他身量优越,她立在面前显得娇小瘦弱,想要环住他的脖颈,需得要踮起脚尖方才可以。 所以她脚尖虚垫起,胆大妄为地环上他的脖颈。 在他握住手臂想要拉开之前,她先仰头望着他殷红的薄唇,如同引诱人的小狐狸,轻言细语地问他:“悟因,上次你没有生气对吗?” 捏住手腕的手一滞,停了动作。 他侧眸乜斜,脸上看不出神色,冷静得犹如无情无欲的白玉雕塑。 谢观怜盯着他莞尔勾唇,脸上露出些许掩盖不住的狡黠,语气却带着感叹之意:“法师真好,以慈悲度我,我都不知如何感谢法师的大慈悲。” 沈听肆听见她装模作样的话,敛目盖住眼中泄出的冷笑。 她怎可能会知感谢。 果不其然,他听见的她接下来一句便是:“这几日我以为法师生气了,不敢打搅法师,每夜深受蛊毒的迫害,很难受。” 她脚尖又踮了踮,殷红如血的唇瓣贴在他的下唇,手腕压着他的脖颈,迫使他低头来迎合。 “慈悲再度我……” 她贪婪地伸舌去顶他的唇,呼吸微微开始带了些轻喘之意的紊乱,娇小的身躯依偎进他的怀中,用尽全力的引诱,连发丝都贴在他胸前的菩提珠上。 冷凉的雪夜中因她吮出的水渍声,平添了几分暧昧的热意。 他眼睫垂着,神态自始至终都很冷静,可周身气息却与那副好似不可亵渎的模样不同,颧骨上洇出淡淡的红痕,唇微微动了。 谢观怜隐约察觉他的齿关似有松动,转瞬间又觉得或许是错觉,他是想开口驱逐她。 秉着既然已经做了,没有回旋的余地,她鬼使神差间直接用舌尖顶撬了一下,孰料竟然瞬间抵了进去。 好烫,像是进了炎热的湿巷里。 她被他唇腔内的炙热温度烫得眼眶盈泪,唇舌触碰的触觉使腰窝激动颤得发软,连环住他脖颈的手也有些无力气。 眼看她要从她身上滑落,原本握住她皓腕的掌心将她往上拽,霎时间,那刚劲有力的长臂横亘在纤腰上,蓦然将她压在心跳凌乱的怀中。 他没有移开,所以两人之间的唇仍旧贴着,唯一转变的是掌握权。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6节 沈听肆缓缓掀开眼,目光坠至她的脸上,随后又半阖上眸,喉结滑动,往下压了一分力。 不像是与女人在交吻,反倒像极了传经布道,让他那张清隽俊美的面容如同镀了一层柔和的圣光。 谢观怜轻喘着掀开湿漉漉的眸儿,盯着他清冷的眉眼在此刻发生的转变,舒服得眼角泌出晶莹的水痕,从眼眶滑进鬓发。 想到青年佛子方才掀开眼皮乜她的那一眼,充满了侵略与危险,似藏在密林中伺机而动的蛇,森冷得看不见平日里的半分温慈。 就是这样的失控,她如置身滚沸的水中,被烫得提不起一丝力气,浑身上下都酸爽得发酥。 他竟然主动了。 谢观怜的胸口在疯狂跳动,每一下都似有什么要从嗓子里钻出来。 尤其是他在学做她方才的行为,生疏地伸出舌尖舔她的唇,残留的温度让她连最后压抑的喘吁都变了。 像是潮湿巷子里的猫儿,用呻。吟吸引养在高门大宅中,原用金粟米粒养大的矜贵猫。 此刻她只能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仰着脸,喘息慢慢地发出轻‘唔’声,黏腻的热意下涌,双膝更是软得站不稳。 第26章 他置若罔闻,沉溺在其中…… “悟因……” 她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湿的,白嫩嫩的指尖攥住他后颈冰凉的玉质菩提珠,尾音颤抖。 似察觉她浑身都在颤抖,他松开唇,揽着她彻底发软的腰,垂着眼凝着怀中的女人。 触碰过的唇舌分离时拉出一道晶莹的黏丝,悄无声息地断裂在她洇红的下唇,艳丽逼人。 而他眼底却冷静得与她香腮透赤、吐露舌尖的姿态截然相反,沉寂得似没有半分动情,可因过于艳红的唇又透出似有似无的情。色。 “悟因。”她无意识地舔了发麻的唇,又软喘地唤他,颊边已然赤透如霞。 这一刻,她仿佛口中只能吐出这两个字,生动的眉眼间盛满成熟的风情与妩媚。 “可以松开了。”他的嗓音低浑,似懒恹和轻慢的冷静交织的慾气。 这般动听的嗓音,在此刻钻进耳中,又让她酥麻了半边身子。 真乃行走的活春。药。 谢观怜舌尖似还有被舔过的湿软温度,松开攥住菩提珠的手,勉强站稳发软的身子。 “好。”她垂着头不敢再看他,咽了咽喉咙,声气小小地应他。 沈听肆睨了她此刻露出的羞赧,平淡地垂眸将手中的灯笼点亮,放进她的怀中道:“很晚了,别再跟在我身后,我还有事尚未做完,你早些回去。” 尸体之事还等他前去主持,此刻已被她用虚假的恐惧浪费了不少时辰。 “嗯。”这会儿她是真的被吻软了,他说的什么都乖乖地点头回应。 实际她并不知他说了些何话,甚至他何时走的都不晓得,思绪皆被适才破格的吻所占据。 待谢观怜回过神后,周围已空无一人。 浓重的黑夜中阒寂无音,连那股冷清沉稳的檀香都散得微不可闻。 呀—— 谢观怜抬手捂住唇,眨了眨鸦黑沾湿的眼睫,心中得了便宜地暗忖。 跑得好快的清冷佛子啊,她又不会寻他负责。 她心情甚好地扬起嘴角,提着手中发着微弱烛光的灯笼,旋身步伐轻快地往回走。 …… 同谢观怜分开后,沈听肆忙完尸体之事时,时已经至三更。 彼时与风缠绵的鹅毛大雪轻飘飘地落于水池中,业已随着夜深渐凝结成了霜冰。 他从外面回到逐茔院,并未前往寝居换衣,而是去了平素参禅打坐的檀香小室。 无人的檀室内空寂冷寒,竹簟上设香炉。 沈听肆屈身跪坐,灰白的袍摆随之逶迤至簟席上。 点烛、焚香。 一炉缭绕生烟,屋内终于有了些许活人的暖意。 他抬起头,目光落至窗牗外的浓浓夜色中,突兀地想起前不久从河里捞出的那具尸体。 朗明高便是偷盗谢观怜那些衣物之人。 那日他吩咐小岳将昏迷的朗明高送下山,是知晓此人醒来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了,而有贼心没贼胆之人,定然会去顺着那被人提前选好的‘捷径’去找‘情人’相助。 可朗明高不知的是,自己一直以为‘情人’的品性天真无害,即使刚相识没多久也一定会相帮,不会想到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反被囚困,被折磨。 世上没有天大的好事落在身上的,除非有利可图。 想至此处,坐姿端方守礼的青年遗憾地敛下乌睫,长眉高鼻在温情的烛火下洇出几分冷感的漠然。 所以朗明高是被谁残忍地割破了嘴,再无情地抛尸在河里,刻意赶在河中的冰尚未凝结,让尸体浮起来暴露在众人眼中,他是知情的,不过并未打算去管。 只是他想起那位用直白目光打量他的那位大理寺少卿,今夜看了谢观怜许多眼。 手中的抻杆‘啪嗒’一声,不经意被失控的力道折断成两截。 抻杆断了。 沈听肆眨去眸中涣散的神色,低眸凝望着捏得泛白的指尖。 同出自雁门,又都有分寸,不当着众人的面交谈,让别人知晓两人相识。 把持得如同不能宣之于口的,暧昧的……情人。 一旦有了此种想法盘旋在他的脑中,再想要摒弃便不成了。 那些念头如同甩不掉的狗,接二连三地浮起一个又一个。 甚至闲暇之余,他从杂乱的念头中顺着细枝末节,无端得出古怪的结论。 朗明高早该死,而杀他那人千万不该的是在寺中杀了人,还非得将尸体刨出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烧了、堆放至腐烂成一滩烂泥 不好吗? 平白为他添了没必要的麻烦。 发生此事,谢观怜定会被大理寺的人带去问话。 他脸上的温慈落了晦涩的幽沉暗光,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已经断裂的抻杆。 既与谢观怜无关,那她没必要去受审讯。 此刻夜已深,因明日还需去罗汉塔,他将那些俗事摒弃,换下身上的衣袍,转而踱步回到寝居休息。 寝居和檀室陈设布局同样冷淡,床榻冷硬得如同不久前抬尸体的那张木板,被褥亦是整齐得无一丝褶皱,像是从未有人躺过。 他如老僧入定般躺在榻上,六根清净地闭上眼。 往常他的睡意便很淡,但自从遇上谢观怜后才有细微的改变,每至无人的夜里便会有莫名的亢奋。 今夜似乎也一样。 呼啸的风声拍打着窗牗,如同是有人在悲戚地哭嚎,尤其是滴在脸上的血珠滚落在唇角,那股渗进舌尖的腥味很恶心。 血…… 他缓缓掀开眼皮,乌黑的眼瞳迷茫着雾气,意识还沉在混沌中,目光便已经先被眼前的这张脸所吸引。 女人跪姿端方在床角,不知从何处翻出他叠放在箱笼里的僧袍穿上身,因身形过于娇小,显得似偷穿大人衣裳的孩童。 此刻她抬着艳白的小脸,泫然欲泣地望着他,殷红的唇瓣蠕动,无声地唤着他。 悟因。 我睡不着,好害怕,好冷啊,今夜能不能与你一起。 一道缠绵的音都尚未发出,沈听肆却听懂了,但不知她是从何处进来的。 直到他侧头看见了窗扉大敞才恍然,原是睡前忘记了锁窗,所以她才会半夜从窗爬进来。 她一向如此。 他习以为常地转过脸,而女人已经如黏腻的美人蛇,移至了身边。 浓烈的冷香中夹杂着作呕的血腥。 他眉心蹙起,眼神空洞地看她,周身散发出淡淡的杀意。 她似察觉到了他忽然升起的杀意,仓惶的那双天生湿润的眼眸中恐惧地盯着他,清瘦的身子止不住地往后退。 都这般了,还要用潮润的眸子乞求地看着他,无声地呼唤充满引诱。 悟因……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靠近她。 直逼迫得她的后背抵在雪白的墙上,退无可退后又贪生怕死地昂起雪白的颈子,血珠从被撕裂的口中滑过下颌,隐入衣襟中。 那是和不久前死在小河里面的那人一样,但又有些不同,没有血腥味,不丑陋,反而像是衔着一枝红梅在唇中。 梅花香越发浓,他的理智微妙地开始溃败。 他的视线被她身体流出的血所吸引,覆下长睫打量那滴血去往了何处,清隽冷淡的脸上没有悲悯与怜惜,连眼珠的转动都很僵硬。 对于她娇滴滴地呼唤,似乎还没有一滴血,更能引起他的目光。 女人像天生的妖物,只一眼便洞察了他的心思,伸出染血的手,如同沼泽里伸出的触手攀附在他的身上。 他掀眸看她。 看见她脸上的惶恐已经变了,裂着被撕得鲜红的唇在笑,眼神无辜地裹着潮气,问他。 看吗? 他没有回答她,冷淡得犹如被摆放在神龛中的玉瓷神像。 可若是细看,就会发觉他眼神是空的,喉结上那颗漆黑的痣如不经意挥洒的一滴墨。 她的目光落在那颗黑痣上,似很好奇般靠近,凑近后伸出殷红的小舌舔它。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7节 头顶上响起紊乱的呼吸,她抬起眸,不解地和他对视。 他神色古怪地凝着她乌黑的云髻雾鬟,眸中蒙上迷离的湿气,喉结不停滚动,呼吸乱得从唇边溢出很轻地喘声。 应该推开她。 可她唇上像是甩不掉、疯狂缠绕而来的藤蔓,黏湿地沿着他的喉结往下。 女人唇触碰过的每一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的令人颤栗的柔软。 他眼睫半阖,掐住她脖颈的手也不知何时抚在她的头顶,像是安慰,又像是纵容,以及淡得近乎察觉不到的血腥杀意。 她也很乖,很听话,竭尽所能地满足他的杀慾。 夜深长,窗外不知何时被锁上,屋内的热炉闷得他人喘不过气来。 他玉白的脸颊上渐渐浮起潮红,古怪地快。感接踵而至地随着沸腾血液喷涌而出。 轰然一下,像有什么汇聚成河,终于承受不住炸开了。 他眼中的泪雾终于破碎,不堪重负地弯下腰,力道失控地抓住她的头死死地按住,唇边溢出急促出地吟喘。 哈…… 终于他充满戾气疯狂动作,令伏在面前的女人缓缓抬起艳丽的小脸,唇色鲜红似血地泛着涔涔水光,美眸含嗔地乜他,似乎在埋怨他过于粗鲁。 他瘫倒在床榻上涣散地盯着她,已经分不清她唇上究竟是不是血,只记得那种食髓知味的感受,像是沸腾的高。潮涌上头颅。 当意识逐渐被抽离,渐渐的,连他自己都不知究竟在做何事。 。 清晨。 钟声响彻整座迦南寺,天方乍亮,下了一夜的雪早已经停了,松软的厚厚积雪掩盖住昨晚的呻。吟。 逐茔院中。 沈听肆身上穿着昨晚的单薄寝袍,已经跪坐在床榻上静默很久了。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被揉皱的灰白褥子,神色迟钝得似被冻僵的冰凉尸体。 而外面伴随敲门的一声声呼唤声,他置若罔闻,思绪沉溺在其中。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几次梦见谢观怜了。 曾经只是梦见她用手抚慰唇角、下颌,偶尔稍过分些也只是启唇含住喉结舔舐,从未做过如此的梦。 她眼眶含泪地跪伏着,桃粉双腮鼓囊得很满,眼神埋怨地嗔怪他的过分。 很古怪的梦。 他盯着手,不解只是梦见她舔含手指罢了。 远比此前她侵。犯喉结、唇舌要纯粹干净得多,可为何却觉得四肢空虚难忍,甚至往常不曾有过反应之处也变得这般古怪? 外面又是一声迭着一声的叫唤声。 他抬起头望了眼外面,面无表情地伸手想要按回去。 然一触碰,撑在榻边的手腕倏然失控地颤抖,他又无法克制地想到了昨夜的梦。 随后他浑身无力般弯腰,唇边溢出一丝凌乱地闷哼,耳边再也听不见门外旁的声音了,埋在枕中的脸庞爬上一抹红痕。 第27章 晋江独发踮脚索吻 逐茔院外。 僧人见敲门许久都没有应声,忍不住与身边的人疑惑道:“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悟因师兄怎么没在院中,也没有去罗汉塔?” 昨日夜里寺中发现死尸,空余住持早就已经吩咐过,今儿晨时僧人都要前去罗汉塔外的大堂诵经超度。 所有人都来了,唯独悟因师兄的位置是空的。 原以为是因昨夜悟因师兄忙得太晚了,睡过了,所以住持便让他们前来寻人。 谁知敲了这般久,院内都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得如同里面无人。 不在逐茔院中,还能在何处? 两位僧人皆面呈疑惑,正欲转身回去复命。 刚往前走了几步,原本紧阖的院门蓦然被打开,一道清冷如残雪的声线温和响起。 “抱歉,刚在耳房净身,才闻见声响。” 僧人转头便看见青年穿着单薄的僧袍眉宇间洇着温驯的湿气,脸上有残留的薄粉冲散了往日的疏离,如真佛临世般长身玉立在门口。 僧人恭敬地揖礼:“悟因师兄,住持昨夜吩咐今日诸位僧人都要去罗汉塔的大堂诵超度经,住持迟迟不见师兄便让我们来寻师兄在何处。” 沈听肆闻言敛下的乌睫颤了颤,立在门口陷入沉思。 因昨夜那梦,他清晨起来是忘 记了,今日要去前堂与众僧诵经超度。 师兄许久不讲话,门口的僧人悄然抬眼窥去,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悟因师兄生得极好,迦南寺之所以有这般多女香客,绝大多数便是奔着师兄来的。 而师兄被誉为迦南寺佛子,也的确不辱没此称呼,只坐堂传颂佛经,从未动过凡心。 若是能有师兄一半觉悟便好了。 沈听肆压下情绪,抬眸对两位僧人轻压眼角,道:“我已知晓,劳烦师弟前去告知师傅,我换身衣袍便来。” 僧人作揖,称是,遂与同行师弟一起离去。 沈听肆眺目睨了眼天边悬挂在塔上的氤氲金乌,平淡地收回视线,转身回了院中换衣。 花木扶疏,高佛屹立,诸位神佛神态悲悯,如在普度众生,罗汉塔内的僧人皆虔诚跪坐于地,双手合十,唇瓣蠕动低声诵经。 沈听肆从外行进来时,恰好超度经已经诵至尾音,坐在上首的法师恰好睁开眼。 空余法师看见青年屈身跪坐于蒲垫上,抬手驱散诵经的弟子。 弟子一一向两人请辞。 最后只余下两人后,空余法师侧眸,问:“今日为何此时才来?” 这些年他这弟子从未迟到过一场法会,这亦是他第一次见沈听肆在法会结束后才姗姗来迟。 沈听肆敛睫,平静道:“昨夜回得稍晚,故而忘记了今日之事,请师傅责罚。” 空余法师料想,应是因为昨夜太晚,所以今日迟到。 到底是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晓他从不会无缘无故迟来,所以并无责罚之心。 空余法师只阖眸道:“罢了,回去罢,不可再有下次。” 沈听肆眉心不动,温声应下。 起身后他并未回去,而是按往日弟子犯错所应受到的惩罚,主动上了阁楼翻阅经书抄写。 他在落笔时忽然记起一事,提起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应该先处理另一件事。 他低眸看着手中的毛笔,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一团团地晕开。 - 能在迦南寺住的人都非寻常人,但凡出些事都足矣轰动外界,而昨夜却有人死在明德园外的那条小河里,此事必定是要被彻查。 所以今日大理寺查案,先从距离较近的明德园开始盘查。 仵作仔细地检查了尸,发觉尸身不仅嘴被撕破,甚至连颅顶与心口都被刨开被掏空,凶手还往里面塞满了女子用的胭脂。 查案的官差拿着从里面弄出的胭脂,在外找了几家胭脂铺,终于得出在事发之前,朗明高多次在迦南寺下的一家胭脂铺购买过此种胭脂。 此事暂且被定为情杀。 其实此种小案子,并不用惊动张正知亲自前来查,但为了想见到谢观怜,他便将此案接在手中。 可当去盘问认识朗明高的人,他是否有心上人,又因朗明高刚来迦南寺不久,再往下问去那些人都摇头不知。 得到的结论乃朗明高为人本分老实,在迦南寺期间除去干活,连和工友一起山下逛窑子都不曾去过。 如此一位本分之人被杀,还有可能是情杀,工人们皆觉得诧异。 按例盘问完和朗明高相识的工人,张正知借着尸体相连明德园,极有可能是从里面流出来为由,打算从此处开始查起。 因为在朗明高失踪那日,谢观怜不知去过何处,至黄昏才回到明德园,杀害人的嫌疑极大。 所以第二日一到,谢观怜不出意外的被官差请去佛堂审讯。 一路上,谢观怜还在斟酌言辞,等下应如何解释那日的晚归。 这件事颇为棘手,不能说她单独上山去见沈听肆了,不然无论朗明高是否被她所害,她都将要背负上与男子暗地有纠葛的名声。 虽然这种名声她并不在意,但却不能是现在,而且她现在也不知等下见到张正知,她是否要装作不相识。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说辞,临至佛堂却迎面遇上了沈听肆。 青年的身后是高大的梨花木门,他则沐在光中像是等了许久,灰白的僧袍氤氲着暖意。 看见他,谢观怜诧异扬眉:“悟因?” 他也刚被张正知传唤来审讯吗? 沈听肆闻声侧首,湿温的目光和她对视上,面容让人情不自禁被安抚得安宁的神性。 他对她揖礼,“檀越可回去了,僧已将你那日在何处告知与官差,不必进去被审讯。” 谢观怜闻声目光一顿,随即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来是替她解释的。 她作为寡妇,无论有没有与朗明高有关系,一旦因为行踪古怪而被审讯的事传出去,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在暗地传道一些风言风语。 李府若是晓得了,为保全她的贞洁名声,说不定会直接将她盖棺厚葬于早死的李三郎君坟前。 她讶然于他竟会想到这一层,甚至还在她进去被审讯之前,主动与大理寺的人先说。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与大理寺说的,但只要是他说的话,无论是真是假,大理寺都会卖这个面子。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8节 谢观怜想明白后心中浮起感激,对他浅浅欠身:“多谢悟因法师。” 沈听肆微微一笑,道:“无碍,檀越本就与此事无关。” 因他的体贴,谢观怜越发觉得青年像普度众生的佛子,连敛目时透出的温慈,都会令她如沐浴在佛堂前受着观音的照拂,不自觉地跟着变得安宁。 若说谢观怜最初看上他,只是因为这张漂亮柔美的皮相,现在她忽然发觉,其实不仅如此,她还喜爱他这种疏离又不掩温情的性子。 她对沈听肆的喜爱之心浓烈得几乎难抑,忍不住捂住胸口缓和失控的心跳,想到死去的那人。 她刚起床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让小雾去打听,还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若是朗明高的死因牵连了他…… 谢观怜踌躇地立在原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沈听肆似看透了她的想法,温声问:“檀越可觉得他是我让人丢下河的吗?” 谢观怜轻咬下唇,颔了颔首:“嗯,若真是因此,我愿一人承担,明日便去向他们认下。” 说完这话,她留意到青年落在身上的目光变得古怪,像是打量又像是含有嗤笑。 隔了许久,他的声音才传来。 “上次小岳只是将人放在那条道路上,不会阴奉阳违将人丢下河,所以檀越不必担忧,若真是有此事,也断不会让檀越去顶替。” 听他如此说,谢观怜便放心了。 她是真怕那人起先被小岳打死了,然后拖下山时顺道丢进河中。 其实细细想来,她方才的担忧实在可笑,沈听肆是慈悲的佛子,身边的人定然是一心向佛的,不可能会因为她而犯下杀戮。 “怜娘谢过悟因法师。”她真诚的对他再次道谢。 沈听肆凝望她如释重负的神情,淡道:“檀越早些回去罢。” 谢观怜面上对他颔首,但在门口站着却没有动,欲等他走后去找张正知。 可不知为何,沈听肆也立在面前似乎在等人。 见她迟迟未曾离开,他转眸落至她的身上神色微惑,薄唇翕合道:“檀越可还有别的事吗?” 呃。 谢观怜抬眸与他对视,摇头道:“无事了。” 此处人多眼杂,她虽有心想单独见张正知,被他这般盯着一问也不好多逗留。 她看了一眼大堂,收回目光对他莞尔弯下翠羽长眉,心存遗憾地离开了佛堂。 待她走后,沈听肆停原地片刻才抬步,往另外一边庑廊走去。 此刻的佛堂中。 下属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见诧异。 算来,他们也跟了这位少卿大人将近一年,深知他虽尚未弱冠,瞧着年轻,实际却是狠角色,查案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可从昨夜起大人便开始心不在焉了。 尤其是自从那佛子离开后,大人便蹙眉陷在沉思之中,至今都一言不发。 难不成少卿大人是怀疑这位佛子? 正当他们胡思乱想之际,上首传来少年略显沙哑地吩咐。 “你们都将这些供词再多抄录几份,送一份去我的禅房中,然后再去问问仵作验尸的情况如何,我晚些时候亲自去看看。” “是。”下属应下,起身往外各自开始忙。 等佛堂恢复了宁静。 张正知抬手抚摸喉结,想起了不久前见的那位年轻佛子。 有关 于当时青年说过何话,他已是记不清楚了,但那喉结的颗痣却如一块伤疤,也烫在了自己的喉结上。 他心中泛起酸意。 原来世上真的会有人如此幸运,连一颗痣都生得这般好。 恰好长在谢观怜无法抗拒的地方。 他自幼与谢观怜一起长大,亲眼见她是如何迷恋上别人。 原想要那人被逼走自己就能上位,孰料那人还没来得及被逼走,他反而先一步走了。 此后他又被送进大理寺暂时无法离开,虽是如此,但凡有关于谢观怜的事他一次都没有错过,时常派人抄录她每日所做之事送来。 后来得知那人也离开了雁门,她更是被嫁来丹阳成了寡妇。 丹阳与秦河相邻不远,他刚好能假借正事来丹阳。 还以为此时的她身边无人环绕,总该轮到他了,可偏偏又出现一个皮相生得好,又是光头和尚,还又生了那颗狐狸精痣的男人。 张正知想到刚才那男人过来,只为了替她证明当时不在场是因为何事,心中泛酸。 别人觉得佛子心善,但他却听出,谢观怜和这个男人不仅仅是相识。 谢观怜自幼时容色便生得好,他完全可以怀疑那和尚看似温软,实则是在向他宣示主权。 那些年都是靠他在谢观怜身边守着,将那些觊觎她的人赶走,这才让她周遭没有烦人的苍蝇,现在他反倒成了后来者,被驱逐的苍蝇。 张正知越想心口便越堵得发慌,遂冷沉着脸,站起身阔步往外走去。 …… 回明德园时又下起了小雪,小雾急忙上前将暖和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左右询问怎样了。 谢观怜如实告知小雾。 小雾重重地松口气,捂着胸口道:“还好娘子还没来得及踏进佛堂,没有见过那些官差,不然外面的人指定要传道娘子。” 谢观怜摸了摸她的头,正要笑说,脑中忽然一闪而过一道念头。 小雾见她脸上神情有变,紧张地开口:“娘子怎么了?” 谢观怜回神对她温柔摇头:“没事,只是忽然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小雾乖乖的没追问,替她拍着身上的飘雪。 两人回了院子,小雾取下她身上的大氅,折身将外裳挂在木架上,又点了炉子生暖才坐在她的身边。 “娘子。”小雾欲言又止,望她的目光含着担忧。 谢观怜侧眸,揉了揉她的小脸,“怎么了,又苦着小脸。” 小雾咬了咬唇说:“那位少卿大人瞧着有些眼熟,像是张郎君。” 谢观怜倚在案沿,垂下的细眉如翠羽,用细长的指尖拈起经书泛黄的页面,漫不经心地颔首:“嗯,是他。” “啊!”小雾一听真是雁门的张郎君,先是睁大了眼,旋即眼眶蔓出泪花,“娘子……” 她是十岁时跟在娘子的身边,而张正知乃第二年才离开雁门,所以并未见过多少面。 小雾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来娘子身边时,那张郎君时常在隔壁园中将风筝落在娘子院中,后又再悄然背着人爬墙进来找娘子要风筝。 而娘子每每都面露无奈,让她将风筝交给这位张郎君。 不过那个时的张府已有乔迁之意,所以这位张郎君也没来过几次。 算来那张郎君与娘子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对娘子之事了如指掌,若是让他泄了娘子的曾经的事,小雾心中想着便觉难受。 谢观怜睨她小脸紧皱的惊慌,知她心中所忧虑,放下手中的书安抚道:“别怕,他不会说什么的。” 旁人她或许还需担忧,但若是张正知,她便无甚可担心。 而且从昨夜也能看出,他虽认出了自己,但因她露出了警惕,而生生地转了方向不来主动贸然与她攀谈。 就这一点,她不难看出他虽与自己有两年不曾相见,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张正知不可能会害她的。 小雾见她不慌不忙地翻看着经书,心下稍定,乖乖地坐在她身边埋头勾线。 谢观怜看了几页经书,不知为何,脑中总会不自觉地浮起昨夜的沈听肆。 青年拥吻时的神情都冷淡得温柔,那双插进她乌发中的手指骨骼分明,印在唇上辗转的力道也时重时缓慢,斯文又生疏地循着本能舔吻。 气息干净,冷冽,还带着淡淡的檀香。 他的吻带着的情慾并不浓,甚至淡得不可查,可她现在回想起来,心口却泛潮得难耐。 真的好想……在白日里仔细看他露出这番神情啊。 他清隽的额穴边是否会隆起青筋,眼尾是否会泛出情慾的红痕…… 谢观怜垂下的眼眶沁出水雾,意识逐渐深陷,视线涣散成晕开的水渍。 此刻她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想要触碰的贪婪在不断萦绕而来,她快要被慾望折磨得疯了。 只想见他,也想要他比昨夜还要疯狂地吻她。 “小雾……”谢观怜浸得湿漉漉的眸字,蓦然阖上经书的手指用力得泛白,气息不稳地道:“我要出去一趟,若是有人来找我,你便说我已歇下了。” 小雾抬头见她脸颊潮红,眼睫沾泪的凄楚模样,知晓娘子大抵又是心病发作了。 在认识娘子前,她便已经得了心病,还在雁门时常会焦躁难忍,甚至还会背着人偷偷跑出府去看寺中的僧人。 不过那时的娘子从未靠近过那些僧人,只是悄悄看上几眼,待病情好转后再悄然回来。 大郎君也曾秘密找了不少大夫来给娘子看病,无一例外,大夫只说是心病,需得克制。 但娘子心病一旦发作,根本就克制不住,尤其是现在娘子又与悟因法师之间有了关系,发病了自然要去找悟因法师。 小雾肃着小脸点头:“奴婢晓得,娘子只管去罢。” 谢观怜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谢谢小雾。” 话毕她起身将如瀑青丝用玉簪挽起,披上轻暖的大氅,推开门往外而去。 寺中因昨夜死了人,氛围隐有严谨之感,外面的钟鼓敲击伴随喃喃的念经文声,仿佛进入了慈悲的梦境中。 谢观怜寻了个年纪小僧人,不经意地问了沈听肆在何处。 在知晓他今日没上山,而是刚才与她分开后去了书阁,刚抱着厚重的经书回了去了,她便避着人悄然前来敲响院门。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39节 屋内的人似等了好一会儿才姗姗来迟。 沈听肆以为是寺中僧人有事,拉开房门却被美人香扑得怀。 谢观怜强硬地用力抱着他往里去。 “悟因……” 女人含着哽咽细喘的柔唤声落入他的耳中,他下意识揽住她的腰,往后退了两步。 察觉是她,沈听肆抬眸看向对面,见并无人后低睫问道:“为何来此处?” 谢观怜不听他的话,只听声调。 待缓解了身内的焦躁不安,她将滚烫的脸埋在他的怀中疯狂呼吸,轻声呢喃:“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见她此刻一副不清醒的姿态,沈听肆抬手将门阖上。 然他刚一关上门,怀中的女人变得极为大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踮脚急忙索吻。 第28章 喜欢吗 沈听肆淡淡地伸手挡住她凑来的红唇,睨了眼她的脸颊与洇着水雾的眼。 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所表达之意却很明显。 他不愿意。 谢观怜幽怨地嗔他这副不动如山的禁欲姿态,想要他失控的心越发浓郁,挑衅似伸出舌尖挑逗地舔了下他的掌心。 察觉他的手明显僵住,她心中的怨怼方才散了些,抱着他仍旧没有松手。 沈听肆垂下平静的眼,漆黑的瞳孔中没有笑意时冷森森的,盯着她的眼神颇有几分道不出的古怪。 若是在之前,谢观怜可能会担忧是否是将他冒犯得太过了,从而会小心翼翼地拿捏好分寸,不至于吓跑他。 可现在两人都已经唇齿触碰过,她对他此种神态直接选择视而不见,甚至还能在他冷淡的眼神下肆意展颜。 她缠绵的腔调含着腻人的甜蜜,可怜道:“悟因,我好想你啊,连 经书都看不下去了。” 一句虚假得令人一眼便能看穿的谎话。 两人刚还在佛堂曾会面过,距今不过才分开几刻钟而已。 沈听肆取下她环在脖颈上的手,语气温和地陈述:“两个时辰前我们方见过。” 谢观怜不想放手,但奈何力气又没他大。 她便退而求其次,右手攥住他腰两侧的僧袍,撒娇似地晃了晃,张口便是腻人的情话:“是见过,可人太多了。我都没与你好生说话。” 她靠在他的怀中,脸颊轻蹭,话语之间的暗示晦涩。 沈听肆沉静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鬓上,薄唇扬起温柔的弧度,顺着她的话问:“檀越想与我说什么?” 语气纵容,却在慢条斯理的将她的手也拉开。 谢观怜蹙眉看着他的动作,在心中嗤笑。 顺着他力道松开僧袍,她转而直接握住他的手,望向他的剪秋眸弯似月牙:“想与你说昨夜没有说完的话。” 无论他怎么躲,她都能黏上去。 这次他似彻底没了脾性,轻叹地由她把玩:“昨晚已经说完了。” “没有。”她露出得逞地窃笑,正经地抬起头和他对视,“你没说昨夜为何会……” 她踮脚将石榴红的唇脂印在他的下巴上,盈盈杏眸中盛着狡黠,“这样对我。” 昨晚可是他在她即将离去时,又将她拉在怀中压着亲吻的,所以现在她不可能放过他了。 沈听肆露出的温柔笑意不改,微侧了头,腔调平缓如初:“檀越说的,病了。” “那你……是给我治病吗?”她松开他的手指,掌心贴在他的胸口。 如同晨时第一声沉长延绵的钟声,一声一震动尚未止,另一声又接踵而至而至。 她惊讶地发觉他的心跳好快。 沈听肆由她贴在胸口没有说话, 谢观怜对他无辜地眨眼,问他:“可我之前也和悟因说我病了,你怎就没有想过帮我,唯独现在这一次帮我了?” 他仍旧没说话,脸上的温柔神态淡然如云,似近在眼前,又似远不可触。 谢观怜抿唇笑着与他对视,犹如拿捏住了他的弱点,丝毫不退避他的注视。 如此目光之下,他最终先别过眼睫,淡道:“檀越来便是说此事的吗?” 自然不是。 她可不是来诘问他的,万一他转头便去找空余法师请罪,从此以后远离她便得不偿失了。 就像刚才她去打听他在何处时,听那小和尚说,他昨夜因为忙得太晚,今日晨时破天荒地来迟了,空余法师虽没有责罚他,但他还是如寺中其余弟子犯错被罚那般,独自去书阁寻了经书带回来抄写。 她肯定自己若是再说下去,他恼了,会自行去向空余法师请罪,从此之后封锁心门,发誓与她止步于此,届时她再想要触碰他只会难上加难。 此刻该做的是将他立起的防线逼退后,再适量地往后退,让出空位等他再走回来。 谢观怜矜持地往后退了一步。 随着她往后退,鬓发上的梅香变淡,取而代之的是上空中洒下的金色柔光,将那藏在暗处的一缕涟漪变淡。 谢观怜笑吟吟地摇头道:“自然不是。” 沈听肆打量她一眼,垂下眼帘,做出脾性很好的倾听姿势。 谢观怜原是想说她是来找他治病的,但忽然想起了此刻身处在何处。 他的院内。 似乎还从未进过他的禅院,去过的也只是后山的那间竹林小舍。 不过她知道,他从不在那处歇息,故而那处冷冷清清的。 难得进来一次,她自然不想放过机会。 谢观怜眼睫陡然轻眨,溢出唇边的话不经意地变了:“悟因,我们如此在门口讲话,万一会有谁在门外听见了不好,我们先进屋内慢慢讲吧。” 沈听肆眉心颦起,他不喜此处沾染别的气息。 尤其是谢观怜时常涂抹香膏,一经沾染,长久难以消散。 谢观怜见他面呈沉思,鞋尖蓦然往里一转,还没走出一步,手腕便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她转头。 他目光深望她道:“就在此处。” 谢观怜无害的与他对视,眨眼道:“那悟因现在亲我一下,我们就在这里说。” 话毕还扬起小脸,弯眼笑着看他,一副笃定他会做出这个选择。 沈听肆薄唇微抿,看她的眼神难得不再是波澜不惊。 谢观怜挣扎出手腕,“你看,在外面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不好,我们还是去里面吧。” 越是不让进,她便越是想要进。 他这样的人,就如同林中圈地的凶兽,对领地占有欲很强,这一点她早就已经发觉了。 竹林小舍里的物件儿都换了多少次了,那些被她碰过的蒲垫、桌案、药匣、甚至连僧袍都会被换下。 其实她皆看在眼里,不过没有拆穿罢了。 况且,她是真的很好奇,如此的二选一,他究竟是选择在这里亲她,还是选择让她进去。 谢观怜歪头看他的眼神无辜消失,全是好奇的明光。 青年目光沉寂,一声不吭地盯着她,墨玉般眸子黑得看不见一丝素日的温软,之前宛如雕刻出来的淡笑被冷漠取而代之。 握住她手腕的指尖在一寸寸松开。 就在谢观怜以为他可能要在二选一中,选择赶走她时,他殷红的唇角蓦然扬起。 “好。” 既然她要进,他便让她进。 谢观怜闻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看向他眼中泄出诧异。 这就让她进来了? 沈听肆松开她的手,错身越过她往前而行,停在门口时似才发觉她没有跟上,转过头浅笑晏晏地望着她:“进吗?” 许是冬日的霜雪尚未消融,一阵风吹来,谢观怜背脊莫名爬起一阵阴森的冷凉之感。 这一句‘进吗’怎的像极了问她进不进阴司? 谢观怜默默地咽下心中的话,抬步跟在他的身后。 去的他平日里抄书诵经的书房。 谢观怜发觉其实他的禅院内外的陈设相差并不大,院中干净整洁得连一棵树也没有,屋内亦是一样。 一桌一椅子,蒲垫摆在暖炕上,一摞经书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案上还有抄写一半的宣纸被压着,砚台中的墨水微干。 整间房中漂浮的檀香,还夹杂着墨香的的气味很好闻。 她进来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脸颊微微发烫,竟升起几分局促。 沈听肆立在案上前,将宣纸叠起压在经书下。 他侧首便看见她站在门口,睁着明亮乌黑的眼珠不停地打量里面,眼底全是好奇。 “这就是你平日抄写经书的书房吗?好香啊,你平日用的什么熏香?”她还以为像他这种人,不会用什么香薰。 沈听肆闻言眉眼微舒,微微一笑道:“雪中春信。” “哦。”谢观怜坐在他拉开的椅上,双手撑着下巴看他,“原来你也喜欢梅香。” 以前没在他身上闻见过梅香,多是檀香沉静后的淡雅清香,没曾料想他书房中竟是用的雪中春信压檀。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0节 沈听肆笑了笑没说什么,坐在她的对面,觑着她问道:“檀越请说。” “说什么?”她脸颊薄施嫣红,转眸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带了点潮湿。 他沉稳地提醒:“方才檀越于门外所言,有话要说,不好被旁人所闻。” “啊……”谢观怜白净的脸儿上露出恍然,闻见喜欢的香,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进来的了。 其实她没有什么私密话要与他说,只是想借机挑逗他玩儿罢了。 谢观怜装模作样地垂下脖颈,对他露出乌幽幽的雾髻,声气极小地呢喃了一句。 声音太小了。 他仔细辨别后,温声道:“抱歉,尚未听清。” 谢观怜抬头婉转含情嗔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脖颈,红唇翕合再次发出细弱蚊蚋地呢喃。 她向来清楚自己何种姿态风情妩媚,此时将膝上的那一段素色百褶裙揪在细嫩的指尖,端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沈听肆再度敛眉沉思,辨别须臾,眼含歉地摇头:“抱歉,还是听不清。” 自然是听不清,因为她是随口发出的音调。 连她自己都没有听见说了什么,沈听肆自然不可能听清。 谢观怜压下心中的笑意,将椅子往他的方向移了下,扬起呈出为难之色瘦骨脸。 原本的三尺距离,霎时近在眼前,两人双膝相对,仿佛稍稍动弹就似能摩擦上。 他垂眸乜抵在膝前的淡色裙裾,脸上神色变淡。 “法师。”谢观怜支起纤细一握的腰身,伏在案上凑至他的眼跟前,目光忍不住顺着他五官轮廓,滑至弧线漂亮的薄唇上。 青年没动,只稍稍侧首,睫毛低垂出温润不失矜持的暗影。 每次他认真倾听时,都给人一种无害的温驯,黑睫不经意扇在冷感玉色的颧骨上,亦是冷清的。 她定睛看着他,又想起了昨夜的吻。 那看似冷淡的薄唇在吻来时是烫的,软的,舌尖随意撩拨,都能让她原本泛滥的春情抑制不住。 谢观怜的喉咙无端泛渴,不自禁地浮起恶劣的坏心思。 她启唇对他的耳畔吹了一口气,察觉他明显一僵,净白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一抹粉痕顺着耳畔蔓延在颈部,最后隐入竖立的僧袍之中。 这种程度他都能有反应。 怨不得她一直都觉得,真正勾引人的并非是自己,而是他。 譬如此刻,他连耳廓与脖颈都变粉了,侧首睨她的神情却还那般冷静,将一副高不可攀的佛子姿态,拿捏得又欲又清冷。 谢观怜被看得心跳狂坠,忽视他的眼神,状似正经地道:“我其实是想问,悟因怎么和大理寺那位少卿大人说的,他怎就没审问我,便信了与我无关?” 沈听肆淡道:“没多说什么,只说当时檀越午时还在后山清修,傍晚才下山,朗明高午时还去过北苑,有僧人见过,而傍晚时他才不见了的。” “原是这样啊。”谢观怜恍然大悟。 其实他说了什么,她并未仔细听,而是专注地盯着他上下嗡合的唇。 他的唇红而很薄,因为没有水色覆盖,还有些柔干。 想亲。 “嗯。”沈听肆神色坦然地颔首。 谢观怜听见他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往前探,朝他的唇吻去。 还没有碰上,就被青年平静地掐住下颌,往上抬移开。 他连身形都没动过,却能轻而易举将她忽然的冒犯遏制了。 谢观怜双手撑在他的膝上,以别扭的姿势被迫昂首,眼皮耷拉地看他,神色有些发蒙。 他的速度怎会这般快,几乎和她同时出手的。 能做到这般快,不能是他在讲话时就一直警惕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察觉她有要冒犯之意,才这般游刃有余地钳住她吧? 面对她怀疑的错愕眼神,他虎口掐着她的下巴没松手,面上如常地温言细语道:“檀越,还有其他什么想问的吗?” “先放开我。”她回过神后恼羞地望向他。 太侮辱人了,像按住了一只捣乱的猫儿。 沈听肆看着她的眼尾溢出温柔的笑,慢条斯理的重复道:“还有要问的吗?” 这是非要她说没有了,然后松开她,再顺势赶她走罢。 谢观怜看穿他心中所想,就着被捏住的下巴,口齿不清地认输:“没有了,就这一句。” 他笑了,又温声问:“时辰不早了,等下檀越回去还要我送吗?” 这混蛋! 谢观怜动了动手,他又用另外的手将她双腕捏住,动作看似不经意,实则死死地压在膝盖上。 这些她不仅连头动不了,连手也动不了了。 谢观怜眼中闪过恼意,定睛瞪着他含笑的温柔黑眸,堵着一口闷气半晌不讲话,未施粉黛的雪白脸颊都隐约气红了。 他瞳色温柔地望着她,动作却那般的冷淡无情:“嗯?” 谢观怜顿了顿,心中的恼意慢慢散去,深深地望着他,老实地摇头:“不会,我见法师太忙了,等会子我自己回去,绝对不会不劳烦法师。” 真假在她的脸上一向难以辨别。 她脸上的羞怒方才分明还很浓烈,转瞬间又烟消云散,毫无征兆。 沈听肆凝视她几息,稍松了钳住她下巴的手指。 谢观怜没有动作,垂着眼睑乖巧和相望,睁着湿漉漉的眸子仿佛诉说自己不会乱动,会乖乖地听话。 沈听肆略微思索,先将她的下巴松开,而她的双手预打算她是真的听话后再松。 谢观怜可不打算给他机会,在他钳住下巴的手一松开,以最快的速度吻上他上扬的唇。 几乎同时他的手也掐上她的颈子。 谢观怜不觉得他会用力掐她,抿住那点儿嫩能的下唇便吮入口中,贝齿咬住后用濡湿的舌尖试探舔舐。 他的手的确没有用力,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在她碰上唇的那一刻,他脑中瞬时变得空白,因敏感的悸动过于陌生,而忘记了推开她,浑身僵直的由她侵。犯。 她是要走,但不能白来。 谢观怜得意地挑眉,望着他已然呆滞的面容。 方还游刃有余的青年,此刻坐在椅子上,后背往后,脸上的冷艳被打破得烟消云散,像是被恶人堵在角落里玷。污,露出的神态茫然又无辜。 谢观怜趁他怔神时大胆地岔腿坐在他的膝上,抽出双手捧起他的脸,吐气如兰地盯着他道:“不许动,让我亲。” 他似还没回过神,听从地坐在原地没动。 谢观怜满意,坐在他的身上,神色认真地捧着他的脸辗转而吻。 也不知是以为要他屏息太久了,所以紧闭的唇齿无意识地微启,给了她往里探进的机会。 她抓住机会将舌尖挤进一寸,不经意点在他温湿的舌尖上。 和昨晚一样,她全身霎时犹如有雷电袭击,撑起的腰窝瞬间软塌下来,无力地趴在他的怀中,呼吸彻底凌乱了也还在缠着他的舌。 青年垂下的浓密长睫不停轻颤,眼尾湿红,自唇边先泄出一丝类似呻。吟的喘声。 带着有几分压抑的舒服,又有几分难以呼吸的急促。 好色。情的声音,听得她脸红心跳。 谢观怜掀开被打湿的眼皮,神色朦胧地窥视他脸上露出的神色。 昨晚天黑看不清,此刻是白日,他果真如她心中所想的那般。 他这张冷感的面容上,有因慾望而生出的艳俗绯色,漂亮得令她心中涌来难言的感受。 只是这般看着,她便有种情至深处的快。感。 “悟因。”她深深地望着他,媚眼如丝地腻在他身上,仔细感受他动情的身子,唇舌品砸出晦涩的水渍声。 他睁开被雾沾湿的眼,漆黑的瞳孔似被一层泛粉的薄雾覆盖。 他垂着涣散的目光看她没有说话,坐靠在身后墙上一手压在她的后腰上,抬着下巴回吻她的神情又欲又堕落。 谢观怜真的很喜欢看他露出这种眼神,脑中仿佛有无数道声音在尖叫,吵嚷得她近乎疯狂。 想要,真的想要……扒光他外面那件圣洁的衣裳,让他亲自看看自己动情得多霪荡。 不动如山的冷静? 佛子? 还不是因为她的吻而生出反应。 谢观怜越想,心口的火便灼烧得厉害,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她原本捧起他脸的手松开了,抚着青年精致的轮廓往下抚。 当摸到凸出的喉结时,他明显地颤了一下,遂又在她的指腹下不停地滚动。 像是一只猫被摸舒服了。 她眼中泄出笑意,在他最舒服的时候蓦然松开他,舌尖亦从他的唇中慢慢地伸出来, 他喘着,迷蒙地盯着她抽离时牵出的霪靡丝线,断裂在唇上。 谢观怜侧首附在他的耳畔边,轻声询问:“舒服吗?还有更舒服的……” 近乎挑逗的话似含了块糖,将沾满甜腻的气息,湿漉漉地喷洒在他艳红得脆弱肌肤上。 第29章 盘亘在神像上的蛇 女人呼吸缠绵,暗含甜蜜的馥香,洒在肌肤上泛起难言的涟漪。 沈听肆掀起迷蒙的眼眸,似被引诱,情不自禁伸手搭在她的后颈。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1节 察觉他主动的亲昵, 谢观怜嘴角上扬,顺着青年发烫得粉红的耳廓,半咬半含着往下。 当唇吻至青年的锁骨时,她的后颈蓦然一麻,随后整个人无力地软下,整个人意识涣散地昏倒在他的身上。 而在她昏迷之后,他并未推开她,而是将滚烫的脸庞,深深地埋进她的侧颈,瞳孔失神地轻颤,玉面浮起非人的钝意。 她落下肌肤上的吻,是他从未体验过,想要触碰,可又厌恶的赤裸渴望。 他越是压抑,浑身便越烫,忍不住抱紧昏迷的女人瘫在椅上,颀长的身躯偶尔发着亢奋地颤栗。 难受…… 有种无力的,滚烫的,喘不上气的难受。 所以他的手不自觉似蛇般缠绕上了她的后颈,指腹抚过她后颈凸出的那一截彰显脆弱的短骨,不紧不慢地抚摸,仿佛不舍。 只要他稍用力,敲碎那截短骨,就能抽出支撑起她身子的脊梁骨,而怀中的女子会如同被拆卸的木偶,一寸寸的彻底软成一滩烂泥。 可放了许久,他却连一丝力气都发不出,只能紧紧的,失控地抱紧她,面色绯红地低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凌乱得难以自持。 窗外的金乌炙热,正赤如丹,柔蕴的金光洒落在窗台上,透出一缕缕圣洁的光。 而室内的青年眼尾洇红,横抱着的女子面色红润地乖巧靠在他的怀中,陷入在沉睡中,素淡的裙裾迤逦如一扇绽开的屏风。 待体内的渴望得到缓解,沈听肆垂下的目光落在她睡得乖顺的脸颊上,舌尖又仿佛尝到一丝石榴味儿的甜,下一刻便被他压下。 将她轻放在椅上,他折身行回桌案前,屈身跪坐于蒲垫上,低眉敛睫的姿势看起来分外的端方克己。 看了她许久,他才伸出长指,抽出被压在经书下的纸,接着又提笔沾已有些干枯的墨水,神色恢复如常般翻开逐字抄写。 …… 谢观怜没想过自己会晕倒,此刻醒来后,正睁眼望着上梁陌生的纹路,眼珠迟钝地转着打量周遭。 会想到莫名其妙晕倒前的场景,心中划过微妙的无言。 亲沈听肆,她兴奋得晕了? 又不是扒他衣裳行欢,她何至于此? 但除此之外,她想到自己还能是因为何事,而能激动得晕过去。 谢观怜捂着隐约发疼的后颈,腕慵无力地搭在扶手上,想要起身。 可刚一用力,浑身瞬间麻得再度瘫软下去。 见鬼了? 身子怎会这般软无力? 她伏在椅上,雾面微红地柔喘,忽然发觉自己还在沈听肆的书房,却没有看见他人。 此前摆放在案上的那些书本,似乎已经不见了。 她实在乏力得很,便蜷着手脚依偎在狭小的椅子上,等着体力恢复。 也不知道龟缩在这椅子上多久了,她浑身酸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正当她在缓和身体的不适,书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她闻声抬首。 青年长身玉立在门口,身后是金灿灿的余晖,绮丽的暗光将他大半张脸庞都沐浴在暗处,而眺望她的漆黑眼底似含着丝丝缕缕的遗憾。 “悟因。” 她一见到他,眼眶霎时湿红,神情委屈地煽动眼睫,露出无辜如兔子的可怜。 沈听肆收回视线,拾步跨进门槛,缓至她的面前,双手合十揖礼:“檀越醒得恰好,天色已渐晚,膳堂的饭再晚些恐怕就要没有了。” 语气波澜不惊得好似之前并未犯戒,连看她的眼神都是清明得清清白白。 谢观怜原是再娇作一番,试探他如今对自己是何意,但目光落在他清正的脸上,便觉着不用试探了。 他根本就没有因为刚才那暧昧得,只比交合少几分直白的交吻,而受到受影响。 恐怕真的将刚才的吻,当成给她治病吧。 谢观怜平生头次生出悔意,早知如此,当时应该换个理由的。 她轻叹,不打算继续装可怜了。 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此刻还真的饿了。 她双手撑在扶手上,在他的目光下步履蹒跚地站起身,勉强笑说:“多谢法师帮我。” 青年浓睫盖下,没说什么。 而原以为已经淡下去的杀意,莫名又开始往上爬,遮在长袖之中手无端轻颤。 其实应是他与她道谢才是,这些时日他每夜都会梦见她,湿漉漉的,血淋淋的,如同鬼魅般侵占他的梦。 最初他不解是因何而产生的妄,可当他想将她的支撑皮囊的脊椎骨抽出,埋在院外的墙角时,才忽然恍然大悟究竟是为何了。 他对她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杀慾。 可就在方才,他在外环绕一圈,遗憾地发觉自己院中并未种树,不需要给土地养分。 为了抑制杀意,他将经书抱回书阁,掐算时辰才从外面回来。 但此刻她醒来后不仅没有询问他,为何会昏睡过去,反而谢他帮忙。 他眼尾微扬,眺望她半仰感激的小脸,眼中慢慢泄出一丝涟漪的浅笑,借由着袖袍挡住失控颤栗的手。 哪怕譬如饮咸水,终不能止渴,他还是着维持表面的温润,如常般向她颔首:“不谢。” 谢观怜隐约从他平静的嗓音中,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颤意,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青年神色淡然,只有眼尾湿润,气息温和得又再度提醒她:“天色已渐晚了,晚些时候会有僧人前来此处。” 谢观怜没看出他有什么古怪之处,想到再不走的话,恐怕会被发现的。 “多谢法师,怜娘便不打扰了。”她压下怀疑,尖颌微点,转身往外离去。 青年佛子并未出来相送。 谢观怜出了门,目光忽然落在墙角,发觉原本覆盖一层浅浅积雪的角落,莫名被翻露出了一点湿润的土壤。 她掠过一眼没有太在意,侧首往书房中投去目光。 他站在门口相送,灰白的僧袍如一抹浸泡在月色下的松软白雪,屹立在门口,白瓷的脸暗淡地隐出冷森,与院子外赤红的霞光割裂得明显。 明明生了一张慈悲的脸,怎会一点温情的暖意都没有,立在暗处就像是披着温驯皮囊的艳鬼。 谢观怜心中划过古怪想法,收回视线,离开了。 谢观怜从清晨至现在都还没有吃过东西,经由他方才的提醒,也的确饿了。 所以她暂时没回明德园,而是沿着小路往膳堂走去。 原是想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挑拣几个馒头充饥,可还没走几步,忽然被人拽了一下发尾。 头皮被拉扯的感受,令她不由得停下步伐。 不用回头,她光听声音便知晓是谁了。 “谢观怜,你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少年暗含满埋怨的嗓音从后面传来,矜骄的傲气浑天而成。 张正知啊。 谢观怜轻叹着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双手抱臂的少年。 他为了风度与旁人不同,没有穿保暖的大氅,而是穿着干练锦袍,将宽肩窄腰,以及修长的腿都展示出来,优越的外形使人忍不住多想要留意几眼。 尤其是他刻意露出的喉结,上面那颗莫名冒出来的黑痣周围冻得通红,也不晓得寻个毛领披风遮住。 张正知见她目光果然瞬间定在喉结上,又忍不住往上抬了抬下巴,心中又羞耻又觉得意。 上午他从佛堂离开打算来找她的,临了又觉得,他不能一成不变来找她。 所以又回禅房拿着毛笔对着镜子,好生循着记忆点了一颗黑痣,这才满意地出来。 他不能光明正大去明德园,所以便想着在此处蹲守,觉着她总归要用饭。 孰料,他穿这般少,在寒冷的冬日望眼欲穿地等了她几个时辰,她现在才姗姗来迟。 甚至还不是从明德园的方向过来的。 他心中郁气变浓,下颌抬得越高了,只恨不得将喉结抵在她的眼皮子上。 想让她仔细看看,其实她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不是当和尚,他都能做到。 谢观怜自然不知他一直在这里等自己,看了眼他露出的喉结,眉心颦起,往后退了一步:“张正知,许久不见。” “是七百二十天没见了。”张正知脱口而出。 说完又抬了抬下巴。 谢观怜佯装没看见,别过头,“没想到再次相见,你我 竟是这种情形,当年你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相送,抱歉。” 其实也并非是没来及相送,而是她眼里全是别人。 张正知什么都清楚,甚至听她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心中还有些委屈。 他面上却还维持得很自然,好似不在意般摆手:“无碍,我走得很急,也没有与你说,是我不对。” 谢观怜闻言转过沾着点湿润的眼瞳,直直地望着他,唇边绽出一抹温柔的浅笑。 他目光怔住,一眼都移不开。 谢观怜没再接着话题往下说,而是打量他腰上大理寺少卿的令牌,展颜道:“没想到才时隔两年,小知就已经成了大理寺的大人,真是年少有为。” 小知…… 她又叫他小知了,这些年只有她会叫。 真好听。 张正知唇角忍不住往上翘,可又想竭力维持淡然让她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再是几年前没长大的少年。 可他在她面前本就难以维持淡然,此刻俊美的脸庞渐渐有了一丝狰狞。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2节 谢观怜被他似兴奋又似不屑的狰狞表情,吓得心忖方才那句话可是哪里不对? 张正知把持好神态,佯装不在意地垂眸,用泛红的指尖拨弄着腰上的佩饰,嘴上说:“其实我原是不想担任大理寺少卿的,但自从进了大理寺,一连斩获数起案件,自然就上去了。” 少年的炫耀说得好不经意。 谢观怜见他还和往年一样,除了面容多了几分成熟的冷硬,身量也挺拔不少,一切都还没有变。 和以前一样,夸一句,他便想着将自己所有的好,都不经意地露出来。 此前见他克制的行为,她还以为他与以前不同,甚至可能对她当年不送他一程,而心生埋怨。 如今看来,谢观怜是多虑了。 她对他笑了笑,则善从流地夸赞道:“小知很厉害,年少有为。” 张正知听后没笑,而是撇此话,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两年不曾相见,她好似消瘦了不少,但瞧着却比之前要多几分好气血的娇俏。 依旧很好看。 他失落地垂下头,勾着腰间的玉佩,不经意问她:“刚才你从何处来的?” 谢观怜见他这般刨根问到底的姿态,脸上笑意不改:“从明德园。” 骗人。 张正知眼底划过冷笑。 他派人去问过了,得到的消息是她受了惊吓,在明德园休憩,但他深知她不可能在明德园。 而且他早就看见她了,根本就不是从明德园过来的。 哪怕知道她在骗人,张正知抬头时,脸上还是带了些笑意:“现在是要去膳堂吗?我刚刚也从那边过来,里面已经没有晚膳了。” 没有了? 谢观怜闻言眨了眨眸,眼底露出遗憾。 看来自己还是来晚了。 她对少年颔了颔瘦尖下巴,柔声道谢:“多谢。” 简单叙旧完,她错身欲回明德园。 张正知蓦然握住她的手腕,定眸盯着她:“谢观怜,没看见吗?” 什么没看见? 谢观怜颦眉睨向手腕上的手,想要抽出来,但少年握得很紧,任由她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小知?”她索性放弃了,撩开盈盈乌眸不解地凝着他。 不知何时,当初时常笑脸相迎的少年已长有青年的骨相。 他不笑时,彰显得刚才的笑都是虚假的,如今才是真实的他,连眼神都透出散漫的轻慢傲气。 张正知下颌抬起,桃花目吊捎:“你不是喜欢这颗痣吗?我也有,你怎不多看几眼,甚至也不问问我?” 谢观怜怎会没看见他多出来的黑痣,见他问起,心下微沉。 张正知和以前还是有不同的。 那他会不会将此事说与沈听肆? 谢观怜心思陡转千百瞬,目光悠落在他冻红的喉结上,唇边绽笑:“抱歉,才看见。” 她仔细地打量,认真说:“很好看,我记得以前是没有的。怎会忽然就有了?” 张正知见她打量自己,脸上微霁,松开她的手,指腹蹭过喉结,那颗用黑墨点缀的黑痣霎时消失。 他笑着道:“知道你喜欢看,所以来之前特地用墨水点的。” 谢观怜目光一顿。 他的嘴角翘了翘,眸中盈着无害的笑意,续说:“不过终究是假的,比不得真的。” 谢观怜细眉微颦,听出他话中的潜藏之意,没说话。 张正知见她脸色冷下,便知自己果真没猜错。 她还没有放下,依旧喜欢这一款的……狐狸精和尚。 他漫不经心松开她的手,眼尾含笑地双手抱臂。 两人缄默。 谢观怜有些心烦。 她从未想过,自幼一起长大,那个追在后面唤她观怜姐姐的少年,在若干年后再次相见,竟会威胁她。 隔了许久,谢观怜盯着他,问:“你是何意?” 张正知弯眼笑,摇头:“没什么意思,只是见姐姐高兴,不由自主便想到了以前……” 顿了顿,补充道:“瞧着悟因法师有几分故人的影子,所以想问姐姐介意多不多个人,我虽没什么地方长得相似,但我也同为男子,也算沾了点福分。” 谢观怜古怪地盯着他,一时间不知他这话究竟是何意。 张正知不在意她的眼神,在她目光下,慢悠悠地接着说:“观怜姐姐,别这般生疏,我的意思是,我与你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向往常一样对我便是,不要再向昨夜那般对我。” 其实方才他是想摊开了说,既然其他男人能得到青睐,他也能。 况且他不介意别人,只要她抽点时辰给他就行,也不会去念像个妒夫般拈酸吃醋。 但又想到,自己拿此事威胁她并非是长久之计,一旦秘密泄露,她定然第一个踢开他。 与其这样,他倒不如先将青梅竹马的名头,再坐实些,捞个正经身份坐。 张正知压下心中想法,看她的眼神愈发无辜。 原是这个意思,他大约是被昨夜她警惕的眼神伤到了。 听完他的话,谢观怜悄然松口气,对他弯眸浅笑:“自然。” 张正知微笑,“那好。” 谢观怜对他道还有事,不便久留,下次再聚。 张正知没有再阻拦,但侧首望着她窈窕的背影,说道:“观怜姐姐住在明德园,我正在查案子,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来找你吗?” 谢观怜止步,侧首柔善莞尔,唇红齿白刹是惑人:“自然。” “嗯。”张正知点头,露出微尖的虎齿:“好。” 谢观怜转过头,脚步微快地离开。 张正知一直立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覆下眼睫,凝着指腹上的墨痕,眼中划过遗憾。 他实在太了解谢观怜了,嘴上说得下次再聚,实则这下次不知要等多久。 不过想到还能再见到她,他唇角微微翘起。 其实她肯骗他,说明她是花了心思的,那意味着他在她心中是有些不同的。 现在她死了丈夫又独身一人,他总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想通后,张正知转身离去,去查看昨夜死的那尸体。 …… 小雾正翘首以盼地坐在门口,一见她终于回来了,倏地松口气。 小雾上前将暖炉抱给她,“娘子你终于回来了。” 两人一道进屋。 进去后谢观怜看见保温在炉子里面的饭菜,心中一暖,捏了捏小雾的脸:“多谢小雾,我还以为今日要饿肚子了呢。” 小雾褪她身上的外裳,说:“奴婢怕娘子没有用膳,所以便留着等娘子回来。” 她坐在椅子上,正欲动筷,忽然侧首问:“今日可有人来找过我?” 小雾将外裳挂在木架上,回道:“娘子走没多久便有一尼姑前来打听你是否在明德园中,奴婢说娘子受了惊吓,正在屋内休息,那尼姑也没说什么,莫名其妙就走了。” 谢观怜闻言敛睫,旋即想起刚才在外面遇见的张正知。 怕是他让人来打听的。 她压下思绪用晚膳。 用完膳,谢观怜用热水沐浴后没再出门,而是老实地待在房中抄写经书。 倒是另外一方,尸体停放在北苑的冰窖中,此刻门被打开。 冒着森冷寒气的冰床上,面目全非的尸体封存得正好。 大理寺的人正抄写仵作说的话,余光扫到从外面走来的少年,长腿窄臀,穿着单薄干练,立即脱下外面的外裳讨好地递过去。 “大人。” 张正知淡‘嗯’了声,冻红的手指捏住衣衣襟,拢了拢,看着尸体,侧首问:“如何了?” 下属道:“死者朗明高,汴京高乡人,几个月前才来迦南寺,是因为在高乡强迫寡妇致使有孕,事情败露之后便逃来丹阳做短工,参与迦南寺修佛塔,平素也时常与一些前来上香的妇人相交甚好。” 张正知挑开朗明高的嘴皮,里面还残留胭脂。 他瞧着胭脂的颜色有些眼熟。 似乎像是谢观怜一贯爱用的石榴色? “然后呢?”张正知拿着手帕净手。 下属道:“前不久迦南寺翻修,同行的帮佣道,当时两人还议论了明德园的一位姓谢的寡妇,后来朗明高表现兴致并不高,但却借着颜料没了而出去,过后那帮佣独自一人在观音殿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待回去后才发现朗明高早就已经回来了,身上有一股子女子身上的胭脂味,那人以为他又是出去厮混,遂埋怨地说了两句,但朗明高却说改日让他…谢姓寡妇。” 其中的荤话,下属都直接略过。 说完后,室内安静一片。 下属被冻得发寒,悄然抬眼看去。 少年低眉凝着尸体,脸上不见丝毫笑意,神情与冰窖同温。 幸亏死得早。 张正知乜了眼尸体,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吩咐下属一会儿将所有口供皆抄录送来,便转身离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3节 原是要回禅院,但临了,张正知路过佛塔,余光忽扫至已经灯火通明的罗汉塔,听着从里面传来僧人的念经声。 是僧人夜修。 张正知靴尖陡转,走进罗汉塔。 他眺目望去,一眼便看见上首,正跪坐在莲花垫上的佛子。 青年佛子低着眉,一袭灰白僧袍鹤立鸡群,在巨大的十八罗汉雕像下充满了神性。 似察觉到他直白的目光,不远处的青年眼皮微撩,透过人群不咸不淡地落在他的身上。 那一眼与其柔善斯文的相貌不同,沉着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可不是常年浸泡在慈悲佛法下的和尚,应该有的眼神,不像神,反而像是盘亘在神像身上的蛇。 张正知目不斜视的与其对视。 恰逢僧人见有香客前来听经,上前引他上二楼,两人才避开目光。 张正知上了二楼,漫不经心地睨着下方的僧人念经诵文。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念经的僧人都相继离去,沈听肆站起身,拾步欲离去。 “悟因法师。” 二楼凭栏处传来少年明朗的声音。 沈听肆脚步止住,抬首望了眼二楼,看着楼上的少年。 张正知对他弯起桃花目:“不知能否与悟因法师单独聊聊?” 语气中懒懒散散的,还带着点困意。 沈听肆盯着他,转而走上台阶上了二楼。 听佛经的禅房四面通透,绘制彩色佛陀的门大敞,少年屈腿坐在蒲垫上,手腕搭在膝上对他扬眉浅笑。 沈听肆走进去,坐于蒲垫上。 张正知随手翻开一本经书,盯着他的脸说:“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说沈阁老的嫡子在迦南寺中,我早就想来拜访沈郎君了,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我刚儿远远瞧见一眼便移不开眼了,不知沈郎君年方几许,何时还俗?” 张口便问年岁和多久还俗,其目的可谓一眼便能看穿。 沈听肆淡笑:“檀越说笑,僧乃出家人。” 张正知眨眼,语气含着遗憾:“那就是一生只为佛法了。” 话毕,话音又陡然又转,“不过我自幼便敬重佛门弟子,今日也与悟因法师一见如故,心中甚是想与法师结交,日后也好与法师畅谈佛法,解心中之惑?” 少年面容白净无害,眯眼笑时很容易使人放松警惕,只能看见他的尊敬与友善,而看不见露出的尖锐毒齿。 沈听肆莞尔吗,欣然应允:“可。” 张正知对他露齿,续说:“某擅茶道,此案了结后,想邀法师前来品茶可好?” 沈听肆闻言目光落在对面含笑的少年身上,盯看两息,眼睫未颤,薄唇却先仰笑:“随时恭迎。” 张正知见他应下,面露可掬,“好,就这般约定好,改日得空,某必定来找法师谈谈佛法。” 他站起身,对沈听肆揖礼道:“天色不早了,某便不打搅法师了,改日某亲自派人来请法师相会。” 沈听肆并未留人,温声应答,漆黑眼珠随着他往外行去的背影缓动。 雁门张氏,乃君主这几年刚提拔出来,用于取代秦河士族的,而张正知尚未弱冠就任职大理寺少卿,便是为了往后入内阁而做的铺垫。 不过这倒并不有趣,令他觉得有趣的是,张正知这副用无辜伪装的姿态,过于眼熟了。 像极了谢观怜。 张正知将谢观怜学得八成相似。 沈听肆忍不住弯眸笑出声,温慈的脸庞被烛光摇曳着朦胧在其中,微翘的唇角自始至终都未曾落下。 那温情的笑,像是用刻刀一寸寸刻在皮囊上的,虚假得空洞。 第30章 将打湿的指尖置于唇边…… 。 小雾说张正知为了查案,整日都在明德园外的不远处搜寻证据。 不想遇上张正知,所以谢观怜不在白日出门。 待到晚上没人时,她掐算时辰,等着沈听肆夜休结束,戴上帷帽将自己的身形遮得严实才出门。 如之前那般,她敲响逐茔院的门,里面的人隔半会子才珊珊来迟。 门一掀开缝隙,她便似一缕抓不住的青烟,直径地往里面钻去,但很快也被青年用掌心抵住额头,抑制她不客气的行为。 谢观怜额头抵在他的掌心上,没有抬头,往前用了点力气,打定主意他不让进就一直耗在这里。 自从上次让她进来过一次,她便将此处当成了她的禅院,每夜非得要敲得他开门才停。 沈听肆凝着她帷帽下露出的黑发,手腕陡然松开。 她没防备,整个人用力往前一顶,趴在了他的怀中,还将鼻尖撞得泛酸。 放人进来后,青年面不改色地阖上院门,又不紧不慢的将她从怀中拉出去:“檀越。” 谢观怜攥住他的衣袍,柔打哈欠,抬起泛水光的眸,望着他理直气壮道:“悟因,我晚上睡不着。” 沈听肆淡乜她可怜的神色,微微一笑,“檀越若是睡不着,可寻大夫看病抓药,而我并非大夫,此事上恐怕也帮不了檀越。” 其意乃她睡不睡得着与他无干系。 但谢观怜似听不懂,对他弯眼:“不用大夫,我听你念会子经书就有困意了。” 他含笑,抽出她手中捏着的衣袖,温和摇头道:“天色已晚,檀越若是想听,明日晨诵可提前来。” 谢观怜也学他的模样,正经摇头:“不行,我现在就想睡,而且我我只听一遍就走。” 沈听肆温润的面容寡淡,不欲与她多说,越过她伸手去开门。 谢观怜见他铁了心要赶自己走,忙不迭靠在门框上,睁着清澈的眼对他三指并拢,起誓:“我保证不会做什么,这次听完一定乖乖走。” 青年的手腕贴在她的耳廓边,她一壁起誓,一壁拿可怜的目光觑着他。 那双含情脉脉的狐狸眼中盈着水光,雾黑的长发垂在胸前,以半仰头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拿捏着楚楚可怜。 她继续诚恳道:“我要是不走的话,就让我一辈子痛失所爱,得不到圆满。” 他缄默几息,似在斟酌话中之意有 几分可信。 谢观怜见他犹豫,接着说:“只听一遍,然后明日我也不来了。” 沈听肆眼帘不颤,凝着她雪白脸上煞有其事的认真,头微不可查地倾斜,腔调惺忪而冷艳:“明日也不来了?” 谢观怜忙不迭地点头,心中却反驳。 后日再要来。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搭在门框上的手缓缓松开,转身朝着书房行去。 谢观怜弯眼,抬起裙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书房还和之前一样,雪中春信的香味儿压着墨香。 走进书房,他撩起袖子,护着门口的一盏不灭油灯,上前将灯罩里的灯芯点燃。 明亮的灯‘噗呲’着依次燃起。 谢观怜目光环视一圈,果然发现里面的物件儿都换了一批。 不过她并不在意。 沈听肆点完灯,转身看见正坐在椅子上姿势乖巧,手脚老实得不乱碰,眼也不乱看的女子。 谢观怜见他立在不远处,没有要上前之意,疑惑地唤他:“悟因?” 沈听肆喉结轻滚‘嗯’了声,折身去取书架上的经书。 指尖划过《心经》二字,正欲取出时,他忽然想到上次她进来与这次相比,哪怕表现得再自然,都还是泄出了几分局促。 连绣鞋都收在裙裾里,竭力让自己不碰过多的东西。 分明应不悦的是她,但她似乎一点也没在意。 无端的,心口竟有生出酸感,像是被什么扯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痛意。 他转过头,唇角的笑意淡下,拾步至她的对面。 在她的目光下,他将经书翻开,低声念读里面的晦涩的经文。 谢观怜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神情认真地听着。 其实她没骗他,是真的睡不着,所以才来半夜来找他的,她要听他讲经才能安心。 谢观怜听着青年斯文的嗓音,噩梦的余感散去,心中多出几分宁静,渐渐生出了几缕困意。 灯烛摇曳暖意,窗格子外的月亮从云里爬出来,墨色的夜空冷寂,如碎珠落湖的诵经声惺忪地落至尾音。 青年长久借微弱的烛光,盯看经书上晦涩的蝇头小字,眼尾被涩出一抹艳红,合上书,欲开口请人离开。 抬头才发觉,原来室内一直如此安静是因为她倚靠在椅子上,鼻息轻浅地睡着了。 沈听肆脸上的温柔隐没,不露神色地站起身,立在她的面前,目光肆意地停在她的身上,缓慢地打量。 她似乎在他的身边一向没有防备之心。 就如同现在。 一剪黯淡的光影落在她雪白柔肌上,脸颊靠在椅上压出一道红痕,乌睫浓密纤长地垂盖,恬静得毫无知觉。 甚至还露着纤长的脖颈在他的眼跟前。 那一截白皙的脖颈,令他想到了后山竹林中,初春从土里冒出的娇嫩竹笋。 他好奇地抬起手,虎口虚圈她露出的一截脖颈。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4节 真的很纤细。 细弱得他稍稍一折,头颅就会与身躯分离。 五指贴在白颈上,稍用力。 他清明的瞳仁在随着手指收紧,而渐渐迷蒙上迷离的享受。 早就对她有了杀欲,只不过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安置她的尸身。 不想丢去后山让她成为白虎的腹中食,也因为没有养花草树木,用她的尸身赋予养分也只会是浪费。 他想要,应该寻个最好的方法,满足每夜都肆意的杀欲。 今夜杀她正好,没人会知她是死在他的手里,甚至白日还会有人前来请他前去诵经超度。 他从不是什么真以‘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的佛子,虽剃度,但却从未入过僧籍。 如师傅所言,他佛修虽天赋异禀,可少了怜悯之心,僧袍压不住寡情淡漠。 火烛被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吹得‘噗呲’作响,青年垂盖着浓密的乌睫,颧骨上不知何时浮起淡淡的潮红,双手因愉悦控制不住地颤栗,呼吸也因为亢奋,而越发紊乱。 鬼灯一线间,他容色艳丽得像是扒开温慈皮囊的艳鬼。 深陷沉睡中的女人被掐得难以呼吸,窒息令她红唇微启,难受得发出一丝呻。吟。 细微的呻。吟如是清晨的第一声敲钟声,拨开朦胧的薄雾,天边乍现白肚。 他丢失的神魂化作实质落在她的唇上,窥见藏在贝齿下,一点如花蕊沾露珠的舌尖,手猛然一颤,下意识收回。 他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绊响了椅角,在黑夜中拉出一道刺耳的尖锐声音。 谢观怜蓦然从噩梦中惊醒,惶恐地睁开眼皮,侧目便是青年神态温慈,眼神却古怪的打量。 她刚醒来,没有察觉脖颈有何不适,下意识撑起身,哽咽着往他身上扑去。 听见她莫名的哽咽,他没有躲开,身形僵直地由她抱住,垂在一侧的右手却在颤抖。 怀中的女人抽泣的语气朦胧,含着初醒来的软哝和娇气:“……终于是完整的了。” 沈听肆没听懂,抬手按住发颤的右手,垂着眼温和地反问:“什么?” 听见他的声音,谢观怜脑子瞬间清醒,反应过来现在并非是梦,而她还在沈听肆的书房中,刚才听他讲佛法睡着了。 她又想起之前和他说过,听完就乖乖地离去,不会对他做什么。 但现在她做噩梦了,可以佯装不清醒。 谢观怜就这姿势将他的腰身抱紧,脸埋在他的怀中,含糊不清地呢喃:“我刚才做噩梦了,梦见你被人掏空五脏六腑,被人塞进了地窖中被做成了肉身菩萨,你不停地求我救你,可我怎么都救不了你,好可怜啊。” 其实也不是肉身菩萨,这种死法太文雅了,不至于吓到她,而梦见被掏空的内脏,肠子,放干了血,让人架在木架上。 梦中到处都是血,像是疯了似的,那些血化身无数只手掐着她,拽着她。 血腥得她现在醒来都还心有余悸,心中难受得眼中的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好吓人啊,悟因,我都不敢睡,以后多给我念几遍佛经好不好。” 她死死的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如同瘾君子般汲取檀香,想要换取片刻的安宁。 沈听肆凝着她带有余悸的惊恐,迟疑片晌,抬起手搭在她的后颈上,仿佛不久前的杀意并非出现过,温柔地安慰她:“只是梦。” “只是梦吗?”她抬起茫然的脸,雅黑的卷浓睫毛被泪水打湿得根根分明,还含着欲掉不掉的饱和的泪珠子,虔诚地望着他。 “只是梦。”沈听肆抬起她清瘦的下巴,瞳仁沉寂的与她对视,指尖拂过她眼角残留的泪,下意识想要将打湿的指尖置于舌上。 手一抬起,他看见她的脸蓦然回神。 想舔泪…… 他瞬间如洪流过激浑身发烫,强行抑制古怪的行为,侧首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边,气息微喘道:“整本经书已讲完,再过一个时辰晨钟便要敲响了,檀越该回去了。” 语气温软,却很无情。 谢观怜见装柔弱无用,失落的单手捂着额头,眼含歉地站起身,对他揖礼:“又打扰悟因一夜了,多谢你今夜的帮我。” 沈听肆眼皮微阖,遮住褐色的瞳孔里空寂涣散,唇角上扬出微笑的弧度:“无碍,早些回去罢。” 谢观怜眼中露出感激,然后虚软着双膝,朝着门口走去。 刚跨出一步,身后忽地响起青年温软得毛骨悚然的声音。 “檀越稍等。” 谢观怜脚步遂止,不解地转头看去。 沈听肆取下挂在墙上的羊灯,先将灯芯点燃,上前放在她的手中。 谢观怜顺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在怀中的灯上。 “天很黑。”他挑起单薄的眼皮,眼底似洇着一层看不见的雾,周身渡上圣洁的柔光,充满了神性。 这还是第一次被他主动关心。谢观怜心觉诧异,对他弯起月牙眼:“多谢。” “嗯。”沈听肆站在门口,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 黑夜将最后的一丝光影吞噬,她也彻底归于黑暗之中。 直至看不见女人的身影,他长睫敛下,目光落在右手上,五指蜷缩。 忽然想到,刚才他其实并未用力,所以她恰好露出的窒息与难受,真的是因为噩梦。 原来她真是因为梦魇,才会深夜前来,不是骗他的。 第31章 勾引 夜里在沈听肆的书房听经文睡着,谢观怜回去后倒头便睡了过去,直到午时才醒来。 小雾刚从外面回来,见她茫然地倚在床榻边,睁着的一对儿眼珠像是白瓷花缸下浸泡的黑棋子,眼尾洇着朦胧水色,身上素色寝袍薄如蝉纱,靠在床榻边翻看着经书,随之露出的一截皓腕似凝霜。 小雾同为女子都忍不住多目光流连几眼,然后再开口道:“娘子,刚才我在外面遇见月娘子身边的小雪了,她说月娘子因见了死人,又经受了大理寺的盘问,现在又病了。” “又病了。”谢观怜闻声簌颤乌睫,散去眼底茫然,合上经书的掌心撑在榻沿边起身。 小雾怕她冷着,忙取下木架上的衣裳披在她的身上。 谢观怜捻住领口,敛眸沉思。 月娘似乎总是生病,朗明高失踪那段时日,她一直卧病在床,现在又病了。 “娘子在想什么?”小雾端来小木杌,坐在她的身边穿针。 谢观怜拢了拢衣襟,摇首道:“只是在想,之前那要抓我的人,怎么忽然消失了,是谁做的。” 她一直都觉得月娘身边的小雪很古怪,无数次她与月娘在一起,小雪的目光都谨慎地盯着她,好似她会害月娘一般。 所以出现那件事后,她觉得极有可能与小雪有关。 因为当时在梅林,是小雪忽将乳茶倒在她的身上,而那男子明显是早就知晓,她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特地在等着她。 后来她让小雾试探了几次小雪,怀疑只增不减。 小雪总是偷看她,眼神极其古怪。 不过她又想不通,自己与月娘关系在明德园最好,小雪为何无端想要害她? 小雾闻言放下手中的绷子,犹豫道:“娘子会不会是暄娘子?与月娘子身边的人无关。” 谢观怜凝向她,“为何这般说?” 小雾如实说:“我刚儿在外面,还看见大理寺的人又传唤了暄娘子过去,听说死人的事与她相关,极有可能是因为情杀。” “情杀?”谢观怜蹙眉,不禁想到此前她曾被朗明高拦过,当时朗明高想用一块手帕结交她。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后,才发生有人想迷晕她的事。 若是朗明高是因为情杀,那么对朗明高有病态占有欲的人,能杀了他,自然也会想杀她。 看起来似乎很合理。 谢观怜忽又想起之前偷盗她那些小衣的人,也有可能是朗明高。 不过她暂且还不觉得是暄娘。 暄娘虽是寡妇,但却有一对儿女,不可能会为了男人,而动手杀人。 谢观怜想了须臾,对小雾说:“此事再看看罢。” 小雾点点头。 原以为杀人之事还要花些时日,结果下午明德园就传来消息。 大理寺的人对外宣称朗明高乃是情杀,而凶手是住在明德园里的寡妇:暄娘。 暄娘早就与朗明高暗度陈仓多时,那些买的胭脂也与她匣子里的极为相似,在被查出来胭脂后,暄娘当场捂着脸恸哭。 在大理寺的人要带她前去审讯时,她竟露出惶恐,旋即直接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咽了气。 这场杀人案件莫名就此落下。 得到此消息,谢观怜心中的怀疑不免动摇。 难道真是暄娘? 得知暄娘畏罪自杀的消息后,谢观怜在禅房内翻看了几本经书,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最后她合上书,打算出去一趟。 小雾见她要出门,拿着帷帽替她戴上:“娘子是要去找悟因法师吗?” 谢观怜摇首,透过帷帽望向窗外,“不寻他,我们去找张正知。” …… 张正知刚与下属吩咐完,有人前来禀告有人求见。 “不……”他本欲推拒,话从唇边落了一半,陡然峰回路转,挑眉问:“是何人求见?” 随从答:“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道是以前与大人认识,特地前来寻大人过去小佛塔二楼叙旧。”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张正知垂眸沉思,想到了谢观怜身边的小雾,遂一壁将凌乱的桌面收拾着,一壁明朗含笑地吩咐:“去,说我一会儿便来。” “是。”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5节 张正知对迦南寺不熟,捯饬一番衣冠面貌后出来寻问寺中僧人,最终才得知小佛塔在何处。 他阔步赶来时,小雾正候在门口,见他赶来忙不迭地俯身行礼。 “见过少卿大人。” 张正知摆手,撩袍拾步往上而行,问道:“怜姐姐在何处?” 小雾答:“娘子在里面等着您。” 张正知颔首,跟着小雾走去。 推开二楼香客室的门,少年白净的额上泌着晶莹的汗珠,俊面薄红,桃花目扬着无害的笑。 “怜姐姐。” 室内的女子身着素色梨花点缀的衣裙,乌髻半挽,春黛双蛾嫩,闻声转头时对他露出浅笑,宛如古画中的仕女。 小雾上前将蒲垫摆好。 张正知进去屈身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对面的女人,嘴上问道:“怜姐姐怎会忽然让人来找我了?” 自那次她说下次再叙旧,他便没觉得她真的会主动让人找她。 谢观怜抿唇浅笑,柔声道:“上次不是说了吗,原是想早些与你畅谈,但见你又一直在忙,所以便没有来找你,今儿早上,我听人说这件案子已经要结束了,猜想你许是有空,便来找你了。” 话毕,她浅笑晏晏地望着他,语嫣柔柔地调侃:“怎的,没空吗?” 张正知眉骨微扬,笑道:“有空。” 谢观怜提起玉瓷壶,倒了一杯滚烫的乳茶,纤玉的指腹轻推过去:“你离开雁门已有两年,尝尝味道可与雁门的一样?” 张正知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上。 晕红似花蕊,纤长分明,如拈玉瓶的玉瓷观音指。 他眼神闪了闪,伸手去端,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指背:“好。” 从食指传来如羽毛拂过的酥麻。 谢观怜指尖下意识蜷缩,微扬起眉,觑看对面脸白俊美的少年。 只见他毫无察觉,仿佛是不慎碰了她,神色清明地端起茶杯垂眸浅呷,还似尝到了心心念念许久的味儿,峰眉舒展,随着笑意脸上多了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 张正知眉眼皆弯地望着她,说:“就是这个味儿,和雁门一模一样,在秦河这几年,我时常惦念这点儿味道,为此还在府上请了几个雁门的茶师,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今日一尝,算是解了我这两年的馋。” 谢观怜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暗忖应是自己的错觉。 她笑了笑,“听闻秦河不喜吃甜,应当是那些茶师被当地影响了。” 张正知煞有其事地颔首:“的确,秦河什么都是淡的,我初初去秦河,那些人总是不爱搭理我,人都如此,更何况是吃食了。” 秦河是王都,君王皇城在秦河,自古以来又因为庶民与权贵之间泾渭分明,而士族也分高低贵贱,所以皇城脚下的贵族一般瞧不上外地迁移来的,甚至是排外,只有站得够稳,才配屹立在皇城脚下。 上下阶级无论是在何处都有,他说得淡然。 谢观怜却知 道,这些年的张氏俨然成为君王的左右臂,张正知不过才年满十八便身居要职,任命大理寺少卿之职位,可不是之前他所言,斩获几处案件得来的。 听出他话中之意,她揶揄说笑:“少卿大人现在今非昔比,恐怕之前的那些人追悔莫及了。” 一句‘少卿大人’似是在蜜罐子里转了一圈,再含在齿间柔软地脱口而出。 张正知从未想过,有人会将如此寻常的称呼,唤得这般动听,每一个音儿都踩在他的心口,酥酥麻麻的。 他的耳廓渐蔓上红痕,强装镇定地乜她:“怜姐姐今日请我来,就是为了调侃我吗?” 谢观怜敛笑,眼尾仍旧有一汪笑出的水光,不经意道:“怎会,是诚心与你叙旧的,顺便好奇,想问问你们这件事查得如何了?听闻已经找到了凶手。” 说到目的,张正知往后微靠,露出浑天而成的几分懒骨子,桃花目中的笑意浅浅道:“不算是找到凶手了,只是各项证据都指向那暄娘,不得不暂且先如此定着,其实还需得要仔细查,不过这案子左右离不过情杀。” “啊,这般啊。”谢观怜讶然,执帕子掩唇,好奇地问:“我与暄娘还算相熟,听她说自己是有两个孩子的,怎会为了情郎犯这等错?” 张正知‘嗯’了声,倒了一杯乳茶置于唇边,雾气打湿眼睫,声线压下:“情杀很正常,即便是再冷静自持之人,也抵不过情绪上涌的那一瞬间。” 不知他是想到了何事,顿了顿,恢复如常情绪,解释道:“根据这几日所查,莫约是死者三番两次在她眼跟前犯下同样的错,她一忍再忍,最后又犯下更大的错,或者是他出言威胁,所以才铤而走险将人杀了。” 谢观怜蹙眉,不解:“那为何会将人丢在如此明显的地方?” 张正知觑她脸上的沉思,放下茶杯,眉眼又带上笑,坦言摊手:“所以还有待再查。” 这便说明眼前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 谢观怜没再继续问,心中了然便点到为止,转言问:“你这次在丹阳要待多久?” 大理寺设在秦河,他官拜少卿,不会总待在丹阳。 张正知单手撑着下巴,轻叹道:“待不了多久,这次我其实是随黍王来的。” “黍王?”谢观怜讶然转眸,“怎么没有听说黍王在丹阳?” 张正知点头:“没对外说,而且我来丹阳也不全是跟随黍王,而是前江南大指挥使曾利偷盗兵符,逃亡在外,前段时日线人来报,说是在丹阳见过,所以我是奉旨前来……” “停。”谢观怜听得心惊胆颤,忙将他的话打断。 张正知挑眉,茫然地望着她:“嗯?” 谢观怜看着眼前满脸无害的少年,欲言又止,她要不要装作没听见? 几位爷正斗得狠,都在传黍王乃其中最为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君主的爷,而张氏是君王一手提拔的士族,现在跟随黍王一起来,无疑说明君主心仪黍王。 这件大事,他竟如此大剌剌地说出来了。 张正知见她神色郁闷,弯眼露出尖锐的虎牙,“别怕,只是没有对外说,可实际那些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谢观怜无奈摇首,“我就是普通百姓,不管是真的假的,这些我可都听不得。” 万一卷进党派之争,她一届没有背景,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寡妇,到时候如何死的都不知。 张正知眨了眨眼,露出恍然,后知后觉地耷拉下脸,将头伸过去认错:“对不起怜姐姐,我忘记了。” 少年马尾高竖,低下头时,绒毛蓬松如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 谢观怜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忍不住道:“你这样什么都往外说可不是好习惯,以后可得要警惕些了知道吗?不是人人都如你想的那般好。” 他笑着收回头,不甚在意:“怜姐姐也不是外人,你我是一起长大的,别人都有可能会害我,但我相信唯独你不会,就像你不会怀疑我会害你一样。” 少年说得自然,而谢观怜对他露出全身心信任的神态,很是无奈。 他还和以前一样,被人欺负了,下一次还是对那人嬉笑相迎。 到底如他所言,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她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年长的姐姐心,与他嘱咐着官场上的事一定要多几分警惕,凡事留三分。 张正知都一一听着,眼中笑意未曾落下。 她不知,在大理寺无人敢对他说教,见到他也都是一脸畏惧。 这世上也只有她,只有他的谢观怜,怜姐姐,说的每个字都能留在他的心里,说的每一个字都好生能让他欢喜,甚至到了夜里都会拿出来反复细想。 他喜欢谢观怜护他的模样,就像是曾经在雁门,每次他发现自己被人欺负得一身狼狈去寻她,都会得到她温柔地抚摸,和她气呼呼地辱骂那些人。 那是他最愉悦之际,以至于每夜都忍不住疯狂回想,她当时的声音、神情,触碰他身体时的温度。 其实想来他也只是比她小了两岁,可也因为年龄而错过了她的情窦初开,等到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 但也不算太晚,她现在仍旧是一个人。 而如今世上与她最相配的、最了解她的应该是他,不是吗? 少年只盯着她笑,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见她说累了,还温顺地倒了一杯热乳茶推过去:“怜姐姐,润润嗓子。” 谢观怜下意识接过,正要将乳茶置于唇边,忽地垂眸看去。 她的茶杯在面前放了许久,受过冷风的乳茶已经没有了温度,面上还覆了一层凝结的白沫子。 所以现在手上的这玉瓷杯不是她的,而是他的。 张正知见她怔住,不解地眨眼问:“怎么了?” 说着目光随着她的视线垂下,似这才看见自己给错了杯子。 少年的耳尖一热,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抢回她手中的玉瓷杯:“抱歉怜姐姐,是我一时忘记了,这杯子我之前用过。” 他重新给她换了玉瓷杯,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看她的眼神含着湿漉漉的歉意:“怜姐姐,你不会介意吧,我不是故意的。” 谢观怜:…… 嗯……很眼熟的场景。 她重新接过玉瓷杯,喝热乳茶时心中划过一丝怪异。 不知为何,她总觉张正知变了又没变,莫名有几分她之前勾引沈听肆的感觉。 不算浓,但足够让人感受到若有若无被勾引的酥痒。 谢观怜只是出来寻他打听一些有关于案件之事,所以并不打算在此多留。 喝完茶后她侧首望向窗牗,不经意感叹道:“不知不觉都已经这般晚了。” 张正知明白她有要请辞之意,没挽留,贴心地顺道:“天色不早了,怜姐姐先回去罢,我们改日再叙。” “那我便先回了。”谢观怜颔首起身。 “嗯。” 谢观怜携小雾一道离去。 张正知望着女人离开的窈窕背影,直至彻底消失才收回视线,眼中的笑意淡下。 改日又不知是哪日了。 总是这般敷衍他。 张正知目光落在对面那沾着石榴唇脂的两只茶杯上,起身坐在她坐过的垫上,端起茶杯置于唇下。 他舔了舔上面的嫣红,呼吸陡然变得凌乱,深情的桃花目尾洇出红痕,痴迷爬上他俊美的少年脸庞。 还有她的气息,乳茶的味道很淡,他尝到的全都是石榴的甜。 少年眨了眨泛泪的眼睫,颧骨绯红,克制地放下手中的玉瓷杯,脱下身上的外裳平铺在地上。 他神情认真地将杯具中的乳茶倒掉,再叠放在外裳中,全程神态认真,虔诚如对待圣物。 这些她用过的东西,他都要好生珍藏。 走出小佛塔,谢观怜打算回去,不曾想好巧不巧的,恰好遇上了沈听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6节 青年从对面的书阁中下来,怀中抱着几本经书,清隽的眉眼许是因为暮色,而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淡。 书阁刚好与小佛塔相对,与回去的路汇聚成一条。 两人就这般碰巧迎面撞上。 “悟因法师?”谢观怜不解地盯着站在眼前,似乎没打算让她先走的青年。 连他身边的僧人也疑惑地望着师兄。 第一次看见师兄与檀越面面相觑,却还稳站在原地不让行。 几道视线落在沈听肆脸上,他面不改色地敛目,神色疏淡:“嗯?” 没有要让开,甚至与她直视。 谢观怜 不解他是何意,不仅暗忖:难不成他有事急着回去? 她面呈迟疑,往后退了一步让出路,对他微微一笑。 沈听肆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她脸上的笑,淡然地收回视线,往后退一步,“檀越请。” 她让了路,他又主动让路。 谢观怜不解其意,但还是对他揖礼,带着小雾错身先离去,留下清雅的甜香。 “悟因师兄?”身边的僧人见他站在原地,疑惑地提醒。 沈听肆收回视线,侧首眺望小佛塔的二楼,笑意隐没。 刚才她在小佛塔上,也是如此与人浅笑晏晏的。 他目色冷淡地收回视线,抱着经书朝前继续走。 跟着的僧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隐约察觉他身上有股子冷意,不知是何事引得师兄不豫,噤声不敢说话。 回到明德园已经是黄昏落幕了,恰好门口点上灯。 谢观怜让小雾先行回去,旋即回到房中,坐在梳妆镜前,双手托腮地想今日遇见的青年。 他情绪似乎有些古怪,这还是她头次在他身上,看见咄咄逼人的压迫。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谢观怜坐在妆案前,转眸望向铜镜。 镜中的女人玉颜薄施粉黛,细眉灰如远山黑雾,颊边似映秋粉海棠,唇点绛朱,柔情绰态,顾目生盼。 这是为了见张正知,而特地描眉染的妆。 都带妆一整日了,到现在这副妆面还没有花,尤其是经由夜色的点缀,多了惊人的浓艳。 谢观怜侧眸看向窗外,微翘的狐狸眼尾一勾,带上几分狡黠的笑。 她可是寡妇,素日不能带妆穿艳服,这可是难得染一次妆,可不能就这般浪费了,晚上还能再用。 夜月惨白,明亮,一连出了几日的大晴阳,雪已融了不少,不过夜里仍旧有料峭的寒气。 不早不晚,时辰恰好,逐茔院的门如往常般发出声响。 谢观怜原以为会和此前一样,青年会姗姗来迟的打开门。 孰料她才刚举起手,还没有敲下,门便开了。 她的手下意识扣在他的锁骨上。 开门的青年乌睫半阖,视线落在她屈指扣在骨感明显的锁骨上,旋即缓缓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盯着她。 平静的眼神似在说,她一来便开始动手动脚。 “呃……” 谢观怜讪笑,佯装不知情地收回手,理直气壮地说:“站在外面会被人发现,悟因,我要进去。” 沈听肆睨着她脸上的自然,长睫颤了颤,侧身让出位置。 谢观怜走进去顺势将门关上,转身双手就环上他的脖颈:“悟因,今夜我又睡不着,还给我讲佛经好不好?” 沈听肆被她撞得往后退一步,靠在门上,手臂下意识护住她的腰,眸色在黑夜中微深地凝着她。 她如同有两幅面孔。 白日有人时柔弱无辜,对他疏离尊重,一旦到了夜里好似换了个人,像是猫儿化作人形,仍旧改不掉黏人的脾性。 谢观怜等了须臾,没有等到他的回应,疑惑地歪头看着他脸上的古怪神色。 似乎白日遇见他就很古怪了。 被如此直勾勾地盯着,谢观怜不禁开口问:“怎么了?” 沈听肆握住她环在脖颈上的手腕,没有拉开,指腹按住手腕的骨节,眸色幽深地说:“无碍,只是我白日的尚未抄完经书,今夜恐怕不能为檀越诵经了。” 语气平缓地说完,顿了顿,又温声补一句:“今日与檀越下午在小佛塔二楼,一起品茶的少年也会佛经,我比他稍差些,好需专研佛法,改日再与檀越诵经论道。” 小佛塔,下午,品茶,少年…… 谢观怜脸色变得微妙,难怪白日在小道上,他会盯着自己不讲话,原来是发现她在与别人交谈甚欢。 她想起对面的书阁似乎正对着小佛塔,若是从书阁对面看过来,很有可能会看见她与张正知谈笑自若。 早知他在这里,她就不选在小佛塔,也或者将门窗关上了。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早就发现眼前清隽出尘的青年脾性看似温软,实际上却有极强的占有欲,但凡是被别人碰过的东西,他都会换掉。 虽然他对自己并无占有欲,但对她的态度却正在渐渐软化,这个时候他忽地见她与他人私会,凡是正常男人都会恼,甚至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样的眼神看得谢观怜生出被抓奸的心虚。 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有所软化,她不想因为张正知,而又回到之前的疏离。 谢观怜瞪着他,先一步指责:“你是不是怀疑我有别人?” 这句话乍然一听是倒打一耙,可实际细品便会发觉满是暧昧,像极了情人之间的误会争吵。 这种暧昧如同猫挠在墙壁上,发出的尖锐声令他眉头微拧。 他不喜被她拿住走向,牵引着走。 沈听肆神色缓和,平静得对她的指责毫不在意:“不是,檀越与人交好并无不对,我无权干涉。” 情绪稳定半分波动都没有。 温柔,寡情,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 那怕她就抱着他,也有种仰视高山雪莲的距离感。 不是生气,而是本就不在乎。 谢观怜见他疏离的态度,心中微急,暗忖用何方法能再度让他软化态度。 再过几日,监视她的吴婆与李婆就要相继回来了,一旦被监视,届时她就没机会来找他了。 虽然她觉得两人迟早会回归互不相识的疏离关系,但现在她还没有碰他,不能就这样结束。 甚至她烦闷得生出一似歹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推到,直接将他非礼了。 只要不是切了根的男人,应该都很难抗拒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尤其是他好几次都对她有反应,想要拿下他更是轻易了。 谢观怜心中只敢在如此作想,待望向他时,眼眶瞬间盈雾,神色委屈地咬着下唇,仿佛在竭力忍着泪意。 端出的楚楚可怜足以让人生出不忍。 沈听肆望着她,脸上笑意如刀刻般,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同样的弧度。 漂亮,但没有温度。 像假人。 谢观怜装模作样地吸鼻子,缓声含柔地解释:“那是我与我一起长大的小弟弟,有两年不曾见面了,因他繁忙,我便没有去找他叙旧,也是忽然想到他这点,觉得至少得面上过得去,所以才请他去小佛塔喝茶,但也因为许久没见,我与他之间没有什么话可说,很快我就与他分开了。” 她一壁说着,一壁抬着眼皮,小心翼翼地窥视他的神色。 只差将‘我与你最交好,与别人都是面儿上相识’,刻在那张莹白透粉的脸颊上了。 莲花似的青年半张脸隐在暗处,冷冷的,又似在挑眉笑,看不出心中想的是什么。 谢观怜忐忑的与他对视,将无辜全挤在眼眶中,微翘的狐狸眼若裹着潮气,白净的颈项微昂首,一副脆弱好欺的神情。 对视须臾,就在她以为此招无用,打算换其他的说辞,青年倏然明显地弯眼笑了。 沉闷沙哑的笑声从他唇边溢出,黑夜仿佛被添上几分暧昧。 谢观怜觉得他笑得莫名,不动声色地歪头盯着他。 他似想到有趣的事,深邃昳丽的面容随着胸腔震动的笑,眼尾潋滟出水光,喉结轻滚,黑痣在冷感的皮囊上透着妖冶,周身肆意地泄出一丝古怪的艳丽。 此时的他与平素不同,又像是没什么差别,望向她的目光依旧温慈。 但他温柔的神佛皮相下,隐约就有说不出的古怪。 不正常得她背脊涌来一阵头皮发麻的寒意,环住他脖颈的手忍不住想要收回。 沈听肆握紧她欲要收回的手腕,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薄唇上扬:“嗯。” ‘嗯’是什么意思? 谢观怜试着用力抽了下手,发觉根本抽不出来。 她对他弯眼,眸里似藏着一对月牙儿,镇定如常地撒娇:“搭得太久了,有点冷。” 原意是暗示他松开手,但他似没听见,垂在一侧的右手抬起,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慢慢将她翻过身。 谢观怜后背蓦然靠在门框上,抬起呆滞的眼眸,脑子还有发蒙。 因为两人此刻的姿势很不对。 第32章 青年高大的黑影…… 青年高大的黑影覆来,清冷的月光被遮挡。 谢观怜显得如同是被圈在角落里,待宰杀的小兔子,强烈的侵略感让她想要逃,可四面八方都被堵得死死的。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7节 甚至她还察觉到放在腰上的那只右手,正在古怪地发颤,指尖像是捧过冰冷的白雪,寒意从厚厚的冬裳布料外渗透进,紧握的力道似摆脱不掉的、死死裹住她纤腰肢的一条阴湿小蛇。 她双肩打颤,后背紧贴得门上,仰着艳白的脸庞,神情怯弱地望着他。 沈听肆缓缓俯下身,靠近她的清隽面容总是蕴着几分悲悯的神性,此刻下颌微压,薄唇与她不过一指节的距离。 他停在暧昧的距离,垂下浓长的乌睫,仔细打量她脸上的惶恐与害怕,由心升起的那股笑,又蔓延来了。 她脸上的紧张都是假的。 看似紧张、害怕,眼底却全是得逞的期待。 她今夜从来到这里来,便是隐有猜想他白日是因何没有让路,甚至她或许早就提前派人打听过,他在小佛塔对面的书阁。 所以选在二楼,不关窗,与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全是演给他看的。 沈听肆抬手拂过她疯狂颤栗的睫毛,每一次划过,他对她的好奇便多几分。 很有趣。 真的很有趣。 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能让他生出这般多的情绪,甚至连伪善的皮相都要被拆穿了。 以至于她究竟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不想去深究了,因为他这一刻方才明白,原来对她不仅仅是杀意,还有占有欲。 就像是房中的一张榻,一床被褥,一张纸,一幅画,只要是被他允许存留,那便都是他的。 既然让她进来了。 那……她也只能是他的。 谢观怜被他抚摸眼睫的动作摸得心很痒,尤其是他靠得近,再加之两人的姿势暧昧,在呼吸交织得不分彼此时,她总有种好似下一刻,他便要情难自禁吻来的错觉。 可她眼含期待的和他对视了良久,却又不见他有所动静。 谢观怜不禁心忖,到底是佛子,修身养性数年,本就对男女慾望不热衷。 正当她绯红着脸打算主动,青年侧首避开她靠近的唇,矜持地直起身,“进去坐会吗?” 呃……?进去‘坐’还是‘做’? 谢观怜讷讷地空着眼看他。 见女人红着脸不应声,沈听肆只当她是同意了,主动地牵起她的手往里面走。 这……这么快? 谢观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脑中开始将从画册上的那些姿势翻出仔细回想。 还不待她选到合适的姿势,两人便已经进了书房。 他松开她,转身过身。 谢观怜见状,眼忙着打量哪里方便施展。 待她目光落在平素应是抄经看书的矮案上,手忙脚乱地走过去。 刚坐下,她含羞带怯地颤着眼睫抬头,直到看清后脸上神态一讪。 书房莫名的安静。 沈听肆拿着从书架上抽出的经书,立在沉宽的书架旁,盯着她姿势妩媚地坐在案上。 他问:“为何要坐在上面?” 为何……为何?为何啊!! 谢观怜尴尬的翻过身,一脸无可救药地趴在矮案上,假装去够最远处的那本书。 他是想读经书,那她是想做什么? 桌上不是经书便是笔墨纸砚,她坐在上面大约是找经书。 对,她在找经书,因为已经不想再听他念《心经》了,所以其实她是想要拿桌案上的那本…… 谢观怜心中想好说辞,可当拿到那本经书后一看,又木着脸放在身边。 又是一本《心经》…… “我看你这里《心经》挺多的。”她端方地正襟危坐,矜持的对他露出微笑。 沈听肆视线掠过她放在身边的那本经书,平静地颔首。 那本经书是有注释的译文,此前抄完还未还回去,确实多。 他上前坐在另一边,眉眼温驯地望着她,问道:“是重头开始,还是接着昨夜?” 谢观怜垂头盯着裙裾上的梨花,闷声应他:“都可以。” 反正她也不感兴趣,只对他的身体有兴趣。 沈听肆轻‘嗯’一声,敛目翻开经书,开口从头开始:“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1 青年的嗓音很独特,清疏如月,又带着点低浑的慾气。 一听见经文,谢观怜便开始有些犯困了,侧身躺在矮案上,半阖着犯困的眼,昏昏欲睡地听着。 “……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沈听肆听见轻柔的睡息,念完后合上书,抬眸看去。 女人蜷缩在案上,乌黑的长发如堆鸦逶迤,半张艳白的脸被挡住,颊边还有尚未消散的潮红,睡得沉稳香甜。 才一遍都没有坚持住。 他起身取下架上的外裳走至她的面前,倾身凝视她被遮挡一半的脸。 看了许久他方直起身,将手中的外裳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 她睡得沉,没有醒来。 沈听肆拿起她放在身边的那本经书,折身回去与另本一道放进书架中。 他将书放回架后,目光忽被摆放在一旁的木匣子吸引。 手指拂过经书,止在木匣子上,然后自然的将其打开。 里面是一张写满梵文的信笺。 他倚在书架前,冷瘦的手指夹着信笺,眼皮上下微抬开始逐字看,挺拔的鼻翼泛着冷感的白。 烛火蓦然‘噗呲’跳动。 原本躺着的谢观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隐约看见不远处的青年手中正拿着一张信。 “悟因……” 他察觉她醒来,慢条斯理的将那封信叠放在木匣中。 谢观怜坐起身,神色懵懂地抱着他的外裳,盯着他朝自己踱步走来。 沈听肆倾身与她对望,“醒了。” 谢观怜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小弧度地颔了颔首:“嗯。”嗓音虚哑,还带着点困意。 沈听肆弯眼一笑,伸手将她从上面抱下来。 身体蓦然腾空,谢观怜下意识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随后讶然地掀眼看他,似没料到他会主动抱自己。 沈听肆见她脸上露出的表情,语气自然地说:“我送你回去。” 刚醒便来见到他温柔的行为,谢观怜脑子犯晕,蜷缩着在他的怀里寻了舒适的位置卧着。 走出外面,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要抱自己回去。? 寺中不是无人,万一被人撞上,她只怕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不过,他怎会忽然就待她如此亲昵,还要亲自送她回去? 她怔了片晌,脑子清醒后攥住他颈上的佛珠,抬眸对他道:“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不用送我回明德园。” 他闻言止步,眼睫覆下,借着月夜盯着她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他送她回去本就不应该的。 一个佛子,一个年轻寡妇,若是被人发现了,谁都解释不清。 而且两人是在暗度陈仓,难道不应该比之前还要再谨慎些吗? 谢观怜看了一眼他,隐晦地说:“外面有人,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沈听肆定睛凝着她,一言不发。 溶溶月色落在他清隽的脸庞,表情平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谢观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好在他只看了少间,疏淡地别过眼,弯腰将她放下。 谢观怜双腿站在地上时有些发软,指尖下意识用力拽了下他脖颈上的佛珠。 他的 身子随着佛珠往下倾,微凉的薄唇划过她的眼睫,仿佛落下的一个吻,转瞬即逝。 谢观怜被瘙痒了,猛地松开他的佛珠,往后退步,眼睫用力眨了一下。 他似没有留意刚才点水般的吻,直起身垂眸望着她说:“天黑雾重,路上不好走,你提灯回去,我在后面不靠近你。” “嗯……好,嗯。”她耳根发烫,亮着眼看他。 刚才究竟是不是他故意的,她一时也辨别不出,但能肯定的是,现在他对她已经有所不同了。 谢观怜从他手中接过灯笼,愉悦地走在前面。 走了一段路,她忍不住往后看去,隐约看见远处在她目光所及的范围,有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随行。 夜月下显得有几分诡异的变态黑暗。 很古怪的新奇。 谢观怜转头走回了明德园。 …… 翌日一早,清晨的钟鼓响起沉长的延绵音,照破金山的曦光落在佛塔上。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8节 谢观怜与小雾去训诫堂听完法师讲经,回到明德园,远远儿便瞧见月娘一袭清淡素衣,身边跟着小雪。 两人正站在她的门外。 小雾看见两人面露诧异:“月娘子,这……怎站在门外?” 月娘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几日卧居在房中甚少出门,连之前大理寺审查案件都因她这段时日重病在榻,而没有派人来请,可现在却穿着单薄立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月娘闻声转过头,看见她眼眸一亮:“怜娘。” 她的脸色很白,讲话时还掩唇轻咳,眼瞧着病得不轻,似随时都要咳嗽得昏厥过去了。 “月娘怎会在此处?”谢观怜见她如此虚弱,正欲开门让她进来:“外面冷,进来说话罢。” 月娘拦住她,柔声道:“最近总是做噩梦,只是想与怜娘说会子话,不进屋,今儿陪我一起去北苑品茶可好?” 谢观怜望着她脸上咳出的红晕,颔首应允。 北苑的琥珀冰随这几日的暖阳,渐有些融化之意,已无人再在冰上嬉戏,所以北苑显得清冷异常。 来时都没有人。 “娘子坐这边。”小雪扶着月娘坐在垫上。 月娘坐在谢观怜的对面,语嫣柔柔地望着她,“这几日我都卧病在榻,还没问怜娘,那日你被大理寺的人唤去没事罢?” 因大理寺的人知晓住在明德园的寡妇,所以传人前去时没有很大的动静,但每个当时没在场的人都被拉去审讯了。 月娘不知她其实连佛堂都没有踏进过,所以才会关切询问。 谢观怜摇头:“无事,还没走进佛堂,里面的人便说已查明我与此事无关,不用进去审讯,所以我就回来了。” 月娘闻言瞳仁失神,手中的帕子搅得慢了些,“连佛堂都没有进去过?” 谢观怜点了点头,看着她问:“怎么了?” 月娘回过神,摇头道:“没,只是想到了暄娘,她也连审讯堂都没有踏进就……” 说着她眼眶渐红,一旁的小雪递上帕子,多嘴说:“娘子别哭了,这几日你已经为暄娘子哭了好几场了。” 谢观怜知晓她一般不与人结交,可与暄娘有几分交情,伤心在所难免,便也跟着小雪一起安慰。 月娘执着帕子,擦拭眼角道:“怜娘,其实我不觉得是暄娘杀的那人,暄娘是有儿女的。” 谢观怜也赞同月娘说的话。 暄娘是为了一对儿女才来的迦南寺,可能会与人偷情,到时候顶多被发现后回府,绝对不会杀人的。 但事情已经结束,谁也不知道暄娘与朗明高之间的纠葛。 月娘说完又温柔地望向她,问道:“我听人说,怜娘昨天下午去了小佛塔?” 谢观怜颔首:“嗯,同旧友叙旧。” 月娘好奇地眨眼,追问:“怜娘与那位少卿大人认识?” 谢观怜见她满脸的好奇,眼睫上还坠着刚才对暄娘死的遗憾泪,心浮起一抹古怪。 她默了默:“不算太熟,只是他出自雁门,曾经见过几面。” “啊。”月娘讶然,笑说:“我倒是忘记了,这位少卿大人和怜娘一样都出自雁门。” 谢观怜微微一笑,正欲开口,眼前的月娘脸上的表情微妙一变,鲜艳似血的红唇微启:“那怜娘要小心了。” 谢观怜一顿,“月娘这是何意?” 月娘柔弱摇头,幽幽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忘记与怜娘说了,我有些害怕这位少卿大人。” 什么? 谢观怜没听明白,眉骨微扬,疑惑地看着她。 月娘轻咳,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在席上见过几面,对他的一些做法仍旧有些心惊。” 月娘没嫁给陈王之前,曾参加过秦河每年一度的春日宴,道是赏花赏景,实际却是为王公贵族专设的相亲宴。 而当时张氏又是君主亲手提拔的,这种事自然少不得张正知。 少年身材高挑出色,又生了张俊美的皮相,自然而然成了春日宴中引人瞩目之人,不少尚未及笄的少女想要与他结交。 可他却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甚至轻慢地嗤笑,将那些靠近的女子从头批到尾。 那次的春日宴不少贵女都是掩面哭着离去的。 月娘想到张正知与谢观怜相识,便忍不住提醒她:“张正知不是个好人,当时春日宴还有姑娘被他训得跳河,他却只双手抱臂,冷冷地瞧着,等那女子被救回来,他还不放过人,开口就嘲她装模作样演一出,还没死成。” 这张嘴…… 真是张正知吗? 说的那些话就跟淬毒似的,谢观怜闻言不禁怀疑,张正知喝茶会不会被自己的嘴毒死。 想到少年用那张漂亮无害的脸,说出的话全是轻慢的讥诮,她便觉得很有违和感。 月娘见她似有些不信,抬着微红的眼望着她,“怜娘不信我吗?” 好似她若是不信,她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了。 谢观怜怕她下一刻哭出来,忙摇头:“不是,自是信你的。” 月娘破涕为笑,执着帕子擦拭眼角,似忽想起什么眼中笑意黯淡,说:“对了,怜娘,过些时日我可能就要回去了。” “回去?”谢观怜眼尾轻扬。 月娘轻叹:“嗯,府上来信,夫君病情已有好转,现在已经能识得人了,所以传召我回府。” 谁都知晓陈王幼时落水后生了一场大病,还将脑子烧坏了,醒来后谁也不认识,整日都疯疯癫癫的,连娶月娘,也是皇后见他至今都没有贵女愿嫁,所以赐婚的。 但大婚没过几日陈王便病情加重,疯癫之下杀了人,月娘这才自请来迦南寺为陈王祈福。 如今君主身体日渐不行,四方各地的侯君隐约开始招兵秣马,陈王却莫名病情好转。 谢观怜都忍不住疑心,这陈王之前是装的。 朝廷之事与她这等平民百姓无关,所以她也并无深究其中缘由之意。 月娘对她很不舍,想要将她也一起带走,又问:“怜娘要不要你随我一起去秦河?” 谢观怜莞尔,摇头:“日后有机会再来,我这些年恐怕不能出迦南寺。” 月娘面露遗憾,想到要分离,眼眶渐渐变红。 小雪在一旁安慰她:“娘子别伤心,怜娘子以后总有机会能来的。” “是不是,怜娘子?”小雪抬头盯着谢观怜。 谢观怜对月娘瞬如河坝冲垮的眼泪很无奈,倾身抬起月娘哭红的小脸,温柔地擦拭眼泪说:“是的。” 月娘方露出哭着的笑。 正当亭中氛围温馨,不远处正有一锦袍少年拾步而来。 他远远瞧见风亭中的几人,驻足观望片刻,旋即走上前。 “何人,此处已有人了。”小雪眼尖,隐约看见走来的少年大喝一声。 这一呵斥让风亭内的人侧眼看去。 少年攀梅枝,踏鹿靴走来,露出面如冠玉的脸庞。 刚被说过坏话的本尊忽然出现在眼前,亭中的几人皆是一怔。 张正知止步于亭外,对着里面的月娘揖礼:“臣下见过陈王妃。” 行礼完后,他抬头露出和善的笑,问的是月娘,余光看的是谢观怜:“不晓得陈王妃在此,不知是否打扰到王妃了?” 月娘回过神,一脸古怪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去年见他还仗着有一张好看的皮相,穷凶极恶的对人冷言讽刺,今日却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而且还主动前来拜见。 月娘委实不习惯。 于礼,月娘坐在垫上一动不动,脸上维持得体的浅笑:“少卿大人不必多礼。” 张正知直起身,站着似没有要走之意。 月娘默了默,道:“难得见到少卿大人,不如亭中一叙?” 张正知笑道:“多谢陈王妃,只是臣下尚且还有事……” 月娘眉心微蹙,忽地觉得他像是有备而来,抿唇没有说话。 张正知为难地看了眼月娘对面的谢观怜:“臣下手中有一案尚未完全了断,正在此处勘察。” 月娘闻言睨了眼他。 张正知是君王宠臣,背靠最有能力成为下一任储君的黍王,而他一口一个的陈王,空有名头却疯癫了十余年。 将人留下,她便是阻止大理寺办案。 月娘不傻,听懂他话中之意,本也没打算真的要留他,抿唇一笑:“那便不打搅少卿大人了。” 张正知行礼后转身离开。 他临走之前,不经意对谢观怜眨了下眼。 谢观怜见后轻垂下眼,暗忖,他刚刚似乎是说他在外面等她? 有了张正知忽然出现,月娘似乎也没了什么兴致,身子本就带病,不一会儿便被风吹得咳嗽不止。 谢观怜见状,关切道:“外面风寒加重,月娘要不先回去罢。” 月娘咳嗽得喘不过气,红着眼对她虚弱点头:“嗯,好。” 她先与小雪一起将月娘送回去,随后又想起之前在北苑遇见的张正知,便带着小雾一起过去。 回到北苑,张正知正百无聊赖坐在之前的风亭中,云锦黑红相间的锦袍上佩绣春刀与双子玉,半曲腿的坐姿将身形轮廓衬托得颀长秀美。 看见她,他脸上露出明朗的笑,露出的虎牙显出唇红齿白的漂亮。 谢观怜走过去,问道:“是有关于案子的事要问吗?” 刚才他提及查案时看了她好几眼,似有话要问,但有碍于月娘在便止住了,所以她下意识以为他是想问她有关于案件相关的。 张正知无辜眨眼,摇头:“没有了,这案子涉及一些人,我不打算往下查了。” 原以为只是普通人,没想到深入下去竟如此有趣。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49节 少年脸上的笑意变浓。 谢观怜疑惑地看着他,既不打算往下为何会对月娘说在周围查案件? 张正知从横栏上跳下来,问道:“方才你们在亭子里,陈王妃是否提及了我?” 谢观怜想了想,没有骗他,“嗯。” 张正知露出早有预料的了然,语气带着不经意的三分傲慢:“多半是说我坏话,可惜她不知的是,观怜姐姐与我一起长大,早就了解我不会是她口中所言的那种人。” 听这话,两人似乎曾经有什么不小的恩怨。 不过谢观怜的确如他所说,她自幼与他一起长大,品性也有几分了解,不会听信片面之言。 虽是如此,但月娘也不是那种喜欢背着人说坏话之人,可想到月娘说他做的那些事,还有尖酸的话,听着也不像是假的。 谢观怜扬眸问:“你与月娘是有过节吗?” 张正知尖锐的虎牙抵在下唇:“过节倒是没有,只是我此前见过她,狠辣,阴毒,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想提醒观怜最好少与她往来。” 而且冀月有病,对长相漂亮的人就如同谢观怜对沈听肆一样的,极其会装。 这两人说的话都大差不差,谢观怜不用再细问,便知道两人必定是有过节。 她抬手拢鬓边被风吹乱的散鬓碎发,看他的眼眸黑白分明:“多谢。” 张正知见她没有反驳,弯眼露出几分狡猾的笑:“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事,我是来找你有重要的事。” 谢观怜眨眼:“重要的事?” 少年莞尔,颔首:“是也。” 她不解:“找我作何?” 张正知说来找她确实早有准备,将她带去之前小佛塔二楼。 而二楼的早有人。 张正知推开门,刚撩眼看去,脸上的笑意随着步伐一滞。 身后的谢观怜见他忽然停下,似看见了什么,下意识踮起脚尖往里看去。 好巧不巧,她与窗边的青年佛子对视上了。 第33章 修罗场 沈听肆视线从少年的脸上移开,落在她身上。 她刚说过不久,与张正知只是见过几面。 现在又来这里‘叙旧’了。 这真是巧合。 谢观怜看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有种被抓奸的心虚。 她急忙往后退一步,恨不得刚才没有垫脚往里看。 张正知回头看了眼谢观怜,眼中笑意淡下,回过头没有要出去,反而拾步往里而去。 这里是他提前就已经让寺中僧人留的,现在却有人在这里,他可不认为是巧合。 张正知撩袍坐下,撩眼乜向对面的青年:“悟因法师怎在此?” 沈听肆将手中书阖上,唇角微扬:“此前张少卿邀我品茶,故而在此等你。” 并不避讳他就是知此地已经被人预定了。 他是刻意的。 张正知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诸多不爽,面上却笑了笑:“瞧我都忘记了。” 说完,他转头看见门口踌躇不知要不要进来的谢观怜,笑着露出虎牙挥手:“观怜,进来罢。” 一句‘观怜’亲昵得也毫无遮挡。 青年佛子微侧玉面,温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谢观怜心中后悔与张正知来此处,但眼下也躲不过,便小步往里走去。 “坐这边。”张正知自然地拍着身边她坐过来。 谢观怜见此瞪了他一眼。 张正知无辜地眨了眨眼,转眼看了眼对面的青年,面上露出几缕恍然大悟,没再开口让谢观怜坐过去。 这般行为,落在旁人眼中像极了欲盖弥彰。 原本两人之间没什么,也因他看似自然成习惯的行为,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谢观怜不禁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最终没有坐过去,而是坐在小雾摆放的蒲垫上,与两人相距的距离相差不大。 炉子刚点燃不久,壶中热水尚未沸腾,隐约从壶孔中冒起的雾气,让房中多了几分静谧的禅意。 张正知双腿盘坐,单手撑着下颌,望着对面的青年忽然问道:“听说悟因法师过些时日要回秦河了?” 他要回秦河了? 谢观怜闻言望向萦绕在湿雾中的青年。 是听闻沈家主身体近些年不好,而他又只有沈听肆这一个嫡子,众人都说沈家主要将这位嫡子召回秦河继承家业。 但……不是说还沈家主还有几年吗? 沈听肆看着对面笑得无害的少年,缓声道:“不是,只是宫中有一场法会,但无需僧去。” 竟不是。 张正知蹙眉,余光扫向另一旁从进来,目光都自始至终落在青年身上的谢观怜,心中冷哼。 他又问:“那法师何时还俗?” 少年的这句话问得稍多,且隐有针对性。 沈听肆没有先回答他,长眉轻敛,纤长的睫羽光影洒在眼睑下,面容秀美得是符合大庆男女皆喜爱的容色。 轮廓分明,柔和,却不过分阴柔,也不过分冷硬。 谢观怜最爱的便是他低眉时的神态,像是悲悯世人的神佛,视线一旦落在他身上便很难移开。 一旁的张正知转头,见她眼睛都要黏在其他男人身上了,脸色一默:“法师是不打算还俗了吗?” 还俗……如何说。 他也并非是真的出家人,所以并不存在还俗之说,但少年表情却很有趣。 似乎很期待他说出还俗的话。 沈听肆温和地望着他无端露出的警惕,微微一笑:“佛法深奥。” 听见如此三两拨千斤的回答,张正知心中冷笑。 真不愧是 辩经的佛子,这话说与没说,无甚差别。 “我听不懂,法师还是说得直白些,毕竟我很敬重僧人,倘若法师还俗回秦河,我必引你为一生的知己好友。”张正知懒腔调地道。 谢观怜于一旁暗自嗔少年一眼,随后再次转向青年,满眼的钦佩:“法师说得对,佛法深奥,还俗之事还不着急。” 沈听肆侧首望了她一眼,唇角弧度变淡。 张正知没再继续逼问,敞着长腿,漫不经心地甩着腰间的流苏佩饰。 三人沉默下来,氛围隐约有说不出的古怪。 谢观怜本就坐立不安,目光投向面前的茶具,下意识问:“法师还会茶道吗?” 话毕,她便恨不得自己收回这句话,明知道他会茶道,还多此一问。 如此没话找话,还不如请辞。 好在沈听肆脾性好,从不为难人,盯着她微微一笑:“檀越若是喜欢,僧可为你烹茶。” “法师,请。” 茶炉中的热水沸腾,洁具、赏茶、投茶、洗茶、泡茶,奉茶,青年泡茶的手法很柔雅,一举一动皆赏心悦目。 热茶奉至面前,谢观怜端起来便闻见甘甜的茶香,一叶雀舌浮在湛青水中,清香四溢。 她低头尝了尝,发自内心地赞道:“大茗枞香又兼水仙之厚重,唇齿留香,有春意。”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喝他泡的茶了,她只是在借机夸他。 沈听肆喜好并不多,烹茶,书画,经书,而恰好她也都略知一二。 他微笑颔首,目光落于她的身上,瞳孔似含上一丝明光,腔调也柔和:“嗯,出自无燕山的茶,因香似春,而得名的‘不知春’。” 谢观怜听过无燕山的茶,没想到他带来的茶竟这般好,饶是并不热衷也忍不住因其稀少,而多饮几口。 张正知蹙着眉,见两人暗通曲款的视线,一口饮下杯中茶,心道也与其他的差无甚不同。 饮茶不宜牛饮,他饮茶如酒的姿态让谢观怜忍不住侧目。 张正知收起情绪,学做她的模样浅呷一口,微微一笑:“好茶。” 说完,他目光又瞥向沈听肆喉结上的那颗痣,郁气霎时又散去,不经意地问:“很少有见到有谁的痣长在这里,挺独特,我至今也就才见一两人有。” 谢观怜闻言脸色一僵,微翘的狐狸美眸警惕地暗瞪张正知。 沈听肆眼尾微扬,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谈不上独特。” 张正知没看一旁盯着自己的谢观怜,端着茶杯置于唇下,掩饰意味不明的笑:“确实。” 见他没再说,谢观怜缓松一口气,心中不禁对他胡说的话生出不喜。 张正知原是想借机与谢观怜独处,没想到多了一个男人。 他心中不豫,打算等沈听肆主动离去,孰料先离开的竟会是自己。 下属急忙赶来,神情急忙,说是有话要禀。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0节 张正知看着禅室内状似疏离的两人,对着谢观怜道:“我送你回去。” 谢观怜愧疚的对他眨了眨,摇头拒绝:“不同路,难得遇上法师,我还有佛法想与法师议……” 张正知哪能不知她就是想与那男人独处,纵使有百般不情愿,还是对她维持往日的模样,随着下属前去处理政务。 张正知走了,小雾自觉地候在门外。 禅房内就只剩下两人。 窸窣的起身被煮沸的热水压淡。 从茶香中却闻见梅花的清香,沈听肆不用抬头,也知晓她坐在了身边。 “悟因……”谢观怜见他神色自始至终都很冷淡,整齐的贝齿轻咬住嫣红的下唇,眼波流转地望向他。 “我能与你解释今天的事。” “嗯?”他撩目,神色看似仍旧温柔,可那沾着朦胧湿雾的眼中却半分笑意也无。 谢观怜看不出他究竟是否介意刚才的张正知,但还是向他解释道:“其实刚才我原是与月娘在北苑的亭中散心,他正巧在那里查案,说要问我情杀一案,故而带我来这里,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也在。” 他敛着眼帘认真倾听,唇角维持浅笑,愉悦地想起这话已经是她第二次说了。 谢观怜面不改色地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儿,双手搭在膝上,等他回应的仪态像极了摆在架上精致漂亮的不倒翁娃娃。 沈听肆凝着她,颇为善解人意地颔首:“他与你是旧友,无论是查案,还是叙旧都是理所应当的。” 语气温柔如清冷玄月,体贴,平静,没给她一丝难堪,情绪把控得恰好,谢观怜时常觉得与他相处,似乎从不觉得累人。 如此善解人意,又大方的情人,实乃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谢观怜忍不住双手捧起他的下巴,亲上他的唇。 沈听肆没想到她会倏然做出这般行为,表情微滞,下意识伸手将敞开的窗户阖上。 她恍若未觉般欢喜地蹭了蹭他的鼻尖,软腔道:“悟因是我遇见过最好的男人,我只喜欢你。” 他按住她的肩膀,侧头将两人距离拉开,“方才檀越说有不懂之处,是哪几处?稍后我便要去罗汉塔,还有几刻钟的时辰。” 他虽然看似还和平素一般冷静,但冷白的脖颈却浮着薄粉,一眼便能看出来他很喜欢刚才的话。 谢观怜忍不住勾唇窃笑,继续单手撑在茶案上,浅笑晏晏地望着他:“都可以,只要是悟因讲的,我都喜欢听。” 沈听肆静了片刻,拿出一本经书递给她,“那今日先将这本,佛告阿难…” 他从头开始讲。 滚沸的‘咕噜’伴随着青年徐徐如雪的声线,令人不自觉生出几分观赏之情。 谢观怜趁他讲经时,起身将被阖上的窗户支起,趴在窗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脸,心中涌起难得的宁静。 青年抬眸看去。 余晖的金光落在她乌黑如雾的发髻上,鬓边的一簇小白花柔出金色的光晕,丹唇质美,绛色妆点白颊,如同经文典故中引诱佛陀的欲界之女。 。 上次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张正知被人唤走后,当日便套马随人离开了迦南寺,行程急迫得只让人留了口信给她。 余下了结残案的人便将朗明高的死,认定为死于暄娘的情杀。 情杀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起先她不知张正知为何走得这般急,过了几日,她听见从外面传来的消息,才知原是驻扎在边防的几位府主与手握重兵的拓跋侯君有意谋反。 而黎王受君主之命,来丹阳捉拿从大理寺地牢中逃出去的犯人,人还未找到,反而突发恶疾,浑身抽搐的被送回秦河。 大齐各地暗自都有反意,朝中有频繁发生不好之事,甚至就连孩童也开始唱着古国亡国时的童谣。 成群结队的孩童整齐地唱着:“月将升,日将浸;檿弧箕服,实亡……国。”1 恰被乘坐牛车撵巡视秦河的君主听见,当即命人将唱那童谣的孩童抓来。 士兵一共抓了有十二个孩童,最后都将其全部腰斩。 整座皇城之下,弥漫在浓郁的阴霾之中。 在一连发生好几件祸事中,显得有疯病的陈王好转成了一桩难得的大喜事。 君主高兴之余,欲设宴邀各地封侯与府主前往秦河赴宴,所以月娘不久后便要动身回秦河。 而沈听肆则代替身体不便远行的空余法师,作为此次的法师也会去秦河。 算算时日,之前告假回去的吴婆与李婆,应该也已经往回赶了。 最近谢观怜一直等着,但怎知传信的说,回来的只有吴婆一人,那李婆迟迟没有任何消息,像是忘记了归来的时辰。 谢观怜思忖,李婆家事本就好处理,不应耽误这般久没有音讯? 她刚起意想让小雾将写好的信托人送出去。 没一会儿,小雾又拿着信脸色不好地回来,身后还跟着膀大腰圆,吊捎三角眼的嬷嬷。 那是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姓陈,当时谢观怜从雁门嫁来丹阳,一下轿子便是此人扣押她去祠堂的。 看见陈嬷嬷,谢观怜只愣了几息,旋即起身从美人小榻上下来。 她乌睫半敛成温顺的暗影,体态大方得体,轻柔的语气充满了关切:“陈嬷嬷怎的忽然来迦南寺了,可是母亲身体有碍?” 不怪她这般想,而是大夫人之前便时不时用身体不好为由头,三番两次想让她从花轿转进棺椁陪葬,即使她进了迦南寺也还是没有放弃。 此刻陈嬷嬷无端前来,她只能是这般想。 陈嬷嬷闻言脸色大变,盯着眼前的女人连呸了几声,阴阳怪气地道:“夫人因郎君娶妻后被克死,这半年来身体确有不适,这不,又听了些传闻,夫人病又发作了,特地让奴婢抬着轿撵来请少夫人回一趟府上。” 这半年来,谢观怜还从未回过一趟,因为她还未曾进门便被冠上克夫的名头,李府的人不允许她进府。 如此一反常态的请她回去,谢观怜自不会以为是好事,而且她让小雾去送的书信,现在还攥在这老嬷嬷的手中。 恐怕是场鸿门宴。 谢观怜并不慌张,毕竟早就算到这一日迟早会来。 她看着陈嬷嬷温婉一笑,温声应下:“好。” 顿了顿,她又似想起什么,秀丽的细眉蹙起道:“不过昨儿我与法师约了下午的法会,不能去了,我让小雾带句话过去,这应该可以吧。” 法会? 陈嬷嬷怀疑地看着眼前柔情绰态的美貌女人,暗忖事到临头了,还要装作一心为郎君祈福。 陈嬷嬷冷笑,吊斜着眼,觑了眼垂着头瑟瑟发抖的小雾。 “嗯,去吧。”陈嬷嬷眼神轻慢,“不过夫人这边可等不了,家主与诸位老爷都在祠堂等着娘子呢。” 谢观怜微笑,“省得。” 她转头看向小雾,当着陈嬷嬷的面柔声嘱咐:“小雾,你去找悟因法师,就与他说今日我欲归家,今日的禅悟我便不去了,代我向他赔礼道歉。” 小雾悄悄抬眼,怯怯地点头:“奴婢晓得,一定会帮娘子将话带到的。” 谢观怜颔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嗯,去吧。” 小雾犹豫地看了眼陈嬷嬷,似在等她同意。 陈嬷嬷被小雾的眼神看得心中畅快,抬着下巴,从鼻子里‘嗯’了声,轻慢之意跃然眼底。 小雾得到首肯,转身便朝着外面跑去。 陈嬷嬷看着小雾紧张得手脚并用的跑姿,脸上露出讥诮。 果然真是破落户里出来的,连个小丫头都怯怯生生的。 陈嬷嬷转过头,对正在穿衣的谢观怜催促道:“少夫人快些,再等下去,只怕是天都要黑了。” 闻言谢观怜将单薄的外裳系上,连避寒的大氅都没有穿,便急急的随她出了明德园,坐上撵车从大门往寺外行驶。 第34章 白雾粉 迦南寺位于山上,却属丹阳的中央地带。 李府为丹阳氏族末端,地处稍远,坐马车需花上两个时辰。 如嫁来的当日一样,撵轿连李府的正门都进不去,直接拐着弯儿去祠堂。 祠堂外站着不少下人,皆穿着穿白衣戴孝巾,甚至还有吹着唢呐哭戏的声音。 陈嬷嬷撩开轿子:“少夫人,下轿罢。” 谢观怜从里面探出头,掀眸望了眼眼前方正又高的祠堂,再盖下鸦羽似的眼睫,艳丽的眉宇将沾上些丧夫的悲情。 她执起素白的绢帕,沾了沾眼底,弱不禁风地往前蹒跚两步,被身后的人扶着。 “走罢。” 高悬陈旧牌匾像古旧的一座山,乌压压地悬在头顶,周围摆满了碑,刻满了字,沉重的如同有人在悸动地抽泣。 祠堂挤满了人,族中长老与家主坐在上首,下首分为两拨人,坐在椅子上享受尊荣的本家,跪坐的旁支, 谢观怜从外面走进来,瞬间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来。 有惊艳,有唏嘘,也有幸灾乐祸看戏的。 而一旁还有跪着本应在家的李婆。 “跪下。” 上首的老者严肃着脸开口。 谢观怜面不改色的在一众目光之下,跪坐在蒲垫上。 “都是你这女人害死了我的儿。” 穿着灰白袄子的妇人哭的声嘶力竭,原本的容颜满是丧气,坐在上首恶狠狠地盯着跪在中央,穿着素色的女子。 周围的人都在劝说。 “罢了罢了,当时算命的先生都说过,三郎病入膏肓多年,娶一凶煞命格的女子回来能震慑他身上的邪祟,若不能也是他命里有此劫,如今新娘还没有与他拜堂,也没有入祠堂,但也算是三郎的未亡人。” 大夫人姚氏掩面哭:“我儿身体虽一直不好,这么多年也未曾有事,唯独她一来,我的儿便两眼一闭地去了,就是她克死了我儿,族长,您应过我,让她去陪葬的。” 姚氏期期艾艾地看向老者,双眼充血,指甲扣得桌面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刺耳音。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1节 李家主见妻子如此执着,眉头紧皱,不免后悔当初给儿子娶妻,原是想留个后,谁知新妇还没进门儿子先一步咽气。 姚氏咬着牙,转头瞪下首的谢观怜,道:“今儿将各位叔伯唤来便是想将这件事彻底落定,这女人不能再留在寺庙中,之前的表现都是装出来,刚将人撤走,她便在寺中勾搭男子,只会给李氏蒙羞。” 谢观怜闻言抬起头,望向她,语嫣藏着悲戚的颤意:“我……并未。” 姚氏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头对李婆斥道:“李婆还不重实招来,她这半年来都吩咐你做过那些事。” 谢观怜柔眸落在李婆身上,“李婆,你可告知夫人,我这半年来都在迦南寺做什么。” 李婆抬起头,看了眼谢观怜,然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夫人,奴婢这半年跟在少夫人身边,少夫人用钱财买通奴婢,给上寺中的男子送私物,光是这半年便私会了十三位男子。” 此话一出,祠堂众人皆是一片哗然,鄙夷地看着跪在中央的貌美女人。 “我就说,这女人生得这般祸水,不可能是个安生的。” “是啊,如此水性杨花,也亏得是大嫂嫂能容忍至今,要是我,早就将这女人浸猪笼了。” 随着李婆的话,周围交头接耳地响起窃窃私语。 原本抽泣的姚氏居高临下地盯谢观怜,也坐直了身,执着帕子拭着眼角。 李婆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看向跪在中央的谢观怜,边说边浑身颤栗。 这副作态像是长久亏心事,一遭被揭发而生出的惧怕。 只有李婆自己知晓,这些话都是她收了夫人的银钱,所以刻意编造出的谎言。 也不能怪她没有良知,大夫人拿住她全家的卖身契,若是她不顺着说,大夫人就要将她的儿子、女儿都卖去贫苦之地。 要怪也只能怪少夫人嫁得不好,还不愿给少爷陪葬,早些陪葬的话就不会落得一身的污名还要下去陪葬。 李婆看着谢观怜的眼神越发怜悯:“两月前,少夫人还让奴婢回去给之前与少夫人有过露水情缘的男子送口信,道是很喜欢他,问他何时再来迦南寺……” 谢观怜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言打断,而是耐心地等着李婆说完,不慌不忙地问道:“那你可有十几人的名单,我何时让你去的,去的时候让你带了什么私密物?” 李婆一噎,望向姚氏。 姚氏冷笑:“怎的,没听见吗?李婆方已经说过了,都是口信,而且你给的什么连自己都记不住,更遑论李婆了。” 得到这样的话,谢观怜也不意外,毕竟从一开始,姚氏就想要她活祭,这半年来一面让人对她严加看管,以免她真的玷污了身子,一面又在找人让身边的人伪造假证。 谢观怜抿唇一笑,眼尾的水光映着摇曳的烛光,乌黑的眼直勾勾地望着姚氏,“夫人比李婆好似都要清楚些呢。” 但凡是有耳的人都能听出她话中的深意。 姚氏不欲与她多争口舌,悲戚地望着李家主:“现在应当如何处理,她与这般多人私会,定是不能再留在迦南寺中,我如今也不嫌弃,不替吾儿休弃她,只让她陪葬便是。” 李家主望向族长,道:“大伯,不如就让她陪葬罢了,本就是命格凶煞之人。” 族长的烟杆敲了敲桌面,没说话。 姚氏红着眼瞪着下方的女子,打定主意要这女人去陪儿子。 都已经过去半年了,还未曾放下。 谢观怜看了眼 又扇下乌睫,好似丝毫不在意那些人在议论,究竟是用绳子勒死她,还是绑着石头沉河。 周围的人都在劝,一旁的族长没有吭声,摸着山羊胡蹙眉打量跪在中央受众人揣度的女子。 这女子是从外地嫁来的,命格极其凶,听说克死了爹娘,然后家中嫂子容不下便被送来这里。 长嫂如母,按理说不会有人背着容不下府中妹妹,一年前送来时众人才恍然大悟。 此女生得实在祸水。 如今她体态柔媚地跪在蒲垫上,安静地垂着白皙的颈子,身上素色,却衬得绛红点朱唇,肤如一段凝脂的雪色,白出艳色。 在听见李氏的人绞尽脑汁地劝着上首的人,她轻撩眼皮,微翘的狐媚眼中更是如一汪春水,眉尖似蹙非蹙,活似从壁画上走出的狐狸,还带着可怜的楚楚动人之姿。 这幅面容若是不嫁出去,只怕府宅难安,但…… 族长抬头望了眼堂上悬挂的牌匾,李氏比不得其他氏族,不仅人丁稀少,甚至连一块像样的牌匾都没有。 若是李氏也能有一块君王亲赐的牌匾,那将是如何光耀门楣之事,可偏生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也只能让她保持清白身去陪葬了。 耳边的人还在吵闹,族长手中的铜杆敲在桌上,威严呵斥:“安静。” 众人霎时噤声。 族长睨了眼下方的谢观怜,开口吩咐:“来人去取绳索来。” 这是审也不审就要直接将她勒死了。 谢观怜闻声抬头,搭在膝上的手指蜷紧,竭力忍着情绪。 即便早有预料,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生出怨怼。 他们根本没有人问过她是否要给人陪葬,是否愿意死,兀自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凭什么要她嫁给不认识的男人,给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陪葬。 谢观怜冷眼盯着朝自己逼近的绳索,还有摆放在上面的木牌,眼中泌出雾泪,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怯意。 “家主……” 下人神色匆匆的从长廊外跑进来。 族长看去,淡声道:“发生何事了,没看见此时正忙于正事吗?” 下人脚下绊了一下,蓦然跪趴在地上,连膝盖都来不及捂,忙不迭将手中之物呈上,“回族长,有贵客来访。” 贵客? 族长疑惑地从他手中接过信物,定睛一看,倏然从椅子上站起身,问向下人:“贵客可有说自己是谁?” 下人答道:“是迦南寺的悟因法师。” 悟因……谁不知乃是秦河沈氏的嫡长子,又自幼在君王的亲兄长,荣王身边长大,而李氏如今正倚着沈氏,此刻沈氏唯一的嫡子来访可不就是贵人。 这些年机会从未听闻过他下山上过旁人府邸,这还是头一遭。 族长当即道:“你先过去,我随后便来。” 虽他也急着面见贵客,但眼前之事也要尽快处理了。 “快些将绳子挂上。”族长吩咐人尽快动手。 李家主站起身,整着衣襟,面露欣喜地随着下人往外而去,侧首问了句:“沈郎君前来,可有说是为何?” 下人疾步跟在他身边,恭敬答道:“奴记得沈郎君说是此前少夫人与陈王妃一起相约了一场禅悟,而少夫人却没有来,所以前来问一问。” “原是这般啊。”李家主露出了然,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反应过来,沈听肆在此刻前来,只怕不是因为禅悟之事,倒像是特地来救人的。 沈听肆乃迦南寺佛子,大慈大悲,曾点化不少人,若是此刻杀了谢观怜,不就犯了佛门弟子的杀忌。 而且谢观怜与陈王妃也相熟…… 万一也将陈王妃得罪了。 李家主脚步骤然止住,转过头便看见绳索已经挂在房梁上,几个力道大的婆子正捂着谢观怜口鼻,捆住手脚欲将人挂上去。 他登时头皮发麻,急忙阻止:“且慢,先将人放下。” 就连正要挂在谢观怜梁上的下人停下来。 姚氏眼看着谢观怜就要被挂上去了,此刻却被人出言阻止,还是一向同意这女人给儿子陪葬的丈夫。 “夫君?” 李家主顾不得看夫人,阔步上前让人赶紧将谢观怜放下来。 一旁的族长见此,亦是不解:“何缘故?” 李家主上前在族长耳畔低声说道:“大伯,佛门面前不宜犯忌,等人离去后再做决断。” 一旁的姚氏听此话,自是不愿,还欲讲话却被李家主淡瞥一眼,吩咐下人:“将夫人带回去。” “是。”李嬷嬷站在姚氏身边,躬身垂头:“夫人。” 姚氏即便再不愿,也碍于丈夫的吩咐拂袖离去,临走之前恶狠狠地盯了眼谢观怜。 谢观怜紧绷的双肩蓦然松力,双颊晕红,雾面上贴着几缕湿发,浑身无力地倒在婆子的身上,唇角缓缓上扬。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被吊死了。 大厅的光线柔和,院中上方镂空。 李家主从门廊外走进来,看见坐在前方的人的并非是那位年轻的佛子,而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小哥儿。 小岳从椅上站起身,微微一笑:“见过李家主。” “不知小哥是?”李家主疑惑坐上主位,乜斜下方的小岳。 小岳坐下道:“我家郎君名唤沈沈听肆。” 李家主露出恍然神色,“不知悟因法师造访,有失远迎。” 说完转眼看向周围,不禁问道:“你家郎君呢?” 小岳答道:“郎君今日受人所托不便再会家主,遂让我前来。” 沈氏乃当今世家之首,李府便是靠着沈府才能安稳渡至如今,所以李家主不会因为来的是一下人便心生怠慢,反而暗自揣摩今日前来是为何意。 李家主拂着胡子问:“不是沈郎君派小哥前来是?” 小岳笑了笑:“其实我家郎君派我前来无甚事,只是尊府少夫人此前与陈王妃相约今日要诵经,为亡灵超度,度化众生却迟迟未至,故而受陈王妃之托,前来问一问尊府少夫人还会来?” 受陈王妃之托? 李家主一时拿不准其意,斟酌后脸上露出悲跄:“不瞒法师,怜娘日后许不会再在迦南寺了,怜娘是个好孩子,有心要去陪吾儿,现在正在祠堂与族中之人议论良辰吉日好将当时尚未完成的礼完了……” 话说完,李家主悄然留意对面的小岳。 小岳了然:“原是这般啊。” 李家主还来不及点头,小岳嬉笑地抬起头望着他,“可我家郎君说过,贵府郎君不是早已经死了吗?如何完礼?” 果然是为了救人才来的,李家主悄然在背后对不远处的下人打了手势。 李家主忙道:“误会了,只是让怜娘在祠堂拜堂,并非是活人祭祀。” 立在角落的下人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小岳轻叹:“郎君与我说过,欺蔽阴私本就有违伦理,不是便好,若是的话恐怕会报应到自己身上的。”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2节 李家主赔笑:“自然。” …… 这边大厅如履薄冰,另一边的谢观怜仍旧跪在祠堂。 直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下人覆在族长的耳畔低语一番。 族长望向下方的女子,神色思索,最后挥手让人将谢观怜扶起来:“先送少夫人回迦南寺。” 跪得较久,她的双膝无力,只能靠在婆子的身上,步履蹒跚地离去。 谢观怜原以为会被人扶进轿撵,孰料刚走出祠堂,姚氏身边的李嬷嬷却守在外面将她拦下了。 “少夫人,夫人有请。” 谢观怜撩起湿红的眸望着她,“不知夫人都找我何事?” 李嬷嬷神情冷漠,并未与她多言,直接挥手让人将她接过来。 谢观怜用力挣扎了一下,却被人用力地按住手腕威胁:“少夫人应当不想被动粗罢,夫人只是与少夫人叙旧罢了,又不会作甚。” 谢观怜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嬷嬷,对她说的话一字也不信。 姚氏想让她陪葬不是一两日,而这一次眼看就要成了却被人打断,只怕现在将她半路劫下不单单是许久这般简单。 她虽不想去,但眼前这些人显然是,她不想去,哪怕打晕了也要带过去。 谢观怜默了默,湿眸瞥向被扣得泛红的手腕,柔声道:“夫人请,我自当时要去的,不用这般扣着我。” 李嬷嬷见她识相面露满意,嘱咐架住谢观怜的婆子:“松开些少夫人。” 她们嘴上道‘是’,动作却仍旧如此。 谢观怜恹懒地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李嬷嬷带着她从通往祠堂的另外一条小道,然后停在一间小佛室中。 周围都是香炉,姚氏坐在上首,灰素色的袄子让她显得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冷漠感。 里面并没有多余的椅子,只有蒲垫摆在中央,而正对着上方的乃是李府三郎君的木碑。 她们将谢观怜扣押在地上,使她整个身子都贴在冰凉的地上。 谢观怜抬着头,看向姚氏的平静目光如似对她充满了怜悯。 一个死了儿子的疯女人。 李嬷嬷走至她的身边,低声道:“夫人,少夫人带来了。” “嗯。”姚氏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低头呷茶,热腾腾的茶雾萦绕在她的面容上阴郁出疯狂的癫意。 姚氏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隔了好会儿才掀开眼,轻慢地乜向下面被压得无法动弹的谢观怜,眼底浮起阴色。 美。 这个女人是很美的,所以当时她的儿子才会在一众画像中挑选了谢观怜。 他也曾因要娶妻而面色好转,甚至有时还能下床走上几步,去看为妻子绣鸳鸯枕的绣娘,去看布置的婚房,去看大婚当日要穿的婚服。 明明一切都好转了,可却在大婚当日却无端病发作了。 姚氏至今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想起儿子临死前的不甘心,以及他说的话。 “母亲,儿不愿死,儿喜欢怜娘,想与她天长地久……” 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便撒手人寰来了。 姚氏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千疼万惜,自然不能让儿子的遗愿落空。 大庆律法规定,寡妇可再嫁,更何况是这种连祠堂都没进,连堂都没拜的人,即便是再嫁也无人多嘴,所以她用尽一切手段也要让谢观怜给儿子陪葬。 丈夫死,作为妻子,理应相陪,不应该独活,天理便是如此。 可谢观怜却偏生不愿,甚至可能同意去迦南寺也只是缓兵之计,为日后再嫁而夺个好名声。 她绝不允许谢观怜再嫁,即便是想也不能。 姚氏压下心中的怨恨,放下茶杯,眼神犹如冷尸:“我再问你一遍,可愿去陪吾儿?” 谢观怜下颌有气无力地抵在蒲垫上,凌乱的发髻松散,长发逶迤在地上,未施粉黛的脸在暗黑的佛室中白艳得柔媚,不妥协的语气却透着冷漠:“不愿,凭什么要活着的人去陪葬?” 姚氏得到她的肯定回应,也觉不意外,毕竟她早就看出来了,这女人对她的儿子没有半分感情。 姚氏轻慢地乜着下方卑微伏跪在儿子木碑前的女人,再不愿又如何,她这次是绝对不会让谢观怜再回迦南寺的。 “既然你不愿,那便怪不得我了。”姚氏眼皮耷拉,指尖捻着佛珠,本应是祥和的瘦骨脸上阴出寒意,在满堂檀香之中形成鲜明对比。 “李嬷嬷将东西喂给她。” 李嬷嬷闻声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一步步走向被压在蒲垫上的女人。 谢观怜见此虽不知是何物,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手脚并用地挣扎。 但身边的两个嬷嬷力道大得惊人,她半分都挣扎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嬷嬷拿着药朝自己走来。 李嬷嬷吩咐两边的人将她抬起来,然后掰开她的唇齿,一边将药打开,一边虚情假意地说着:“少夫人,怪不得奴婢,要怪也只能是怪你自己,好生生去陪郎君不就好了,偏生不愿意。” 谢观怜的下巴被掰着,恶狠狠地瞪着前方的姚氏。 姚氏睁开眼,与她对望的眼神中透出悲悯。 其实她想过儿子娶妻后与妻一起前来敬茶,日后生活琴瑟和鸣的画面,也不愿杀生,纂夺人性命,可谢观怜不愿意,那她宁愿毁了,也不会让她再有嫁人的心思。 “怜娘,下去后好生伺候哥儿,他已经等你近半年了。” 谢观怜喉咙发出冷嗤,眼睁睁地看着李嬷嬷将药往她嘴里倒,晶莹的水光顺着眼角往下滑。 李嬷嬷还没见药全倒在谢观怜的嘴里,紧闭的小佛堂忽然被人推开,手腕一麻,握不住的药瓶便掉在地上。 药瓶滚了一圈,还剩下一半的白粉末散在地上,如同凝结在石板上的霜花。 蓦然的动静吓地室内的几人浑身一颤,下意识看去。 “是谁!” “奉陈王妃之命前来请怜娘子。” 来人是位陌生的姑娘,神情冷漠,与寻常的侍女不同,不像是侍女反而像是手染无数鲜血的暗卫。 被人撞见行阴损之事,姚氏勉强站起身,望着侍女:“现在恐怕暂时无法让怜娘去见……” 姚氏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侍女忽地抬手,一道寒气瞬间擦过姚氏的头,斩断一缕黑发,一块碎裂的陶瓷狠狠地钉在摆在上方的木牌上。 侍女冷眼道:“请夫人配合,主子现在就要怜娘子回去。” 姚氏是深院中人,一向都是侍花弄草,即便是用阴毒手段害人,可从未真切感受过与死亡擦肩而过,被陶瓷擦过的侧脸火辣辣地疼。 她能感受到这侍女方才是真的有要杀她之意。 姚氏双腿一软,若非是身边的人扶着,只怕就已经滑倒在地上。 那侍女见姚氏没再说话,冷着脸上前,见这两位嬷嬷一脸呆滞还没有将人松开,直接抬手拧断两个人的手。 两位嬷嬷霎时面色惨白地捂着手惨叫。 侍女将地谢观怜从地上抱起来:“怜娘子受苦了,主子来让我带你回寺,日后这里的事你不必担心。” 不知那药是何药,谢观怜浑身冰凉,脸色白得毫无血色地瑟瑟发抖。 若不是月娘,今日她恐怕就要葬身于此了。 她颤抖地点头,想要说一句感谢的话,却连力气也提不起来。 甚至都提不起理智去想,月娘身边根本从未出现过这般浑身血煞的侍女。 侍女见此眉心微蹙,再度捡起地上的药瓶,转身往外走去。 姚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观怜被带走。 而与此同时,大厅之中。 小岳看了眼外面的时辰,暗忖现在应已经将人带出来,遂站起身告辞。 李家主望着小岳的远去的步伐,不由得缓送一口气。 好在方才并未杀人。 还不待李家主抬袖擦汗,又有下人急色匆匆地从地前来禀告。 “家主,有位自称是陈王妃的姑娘前来将少夫人请回了迦南寺……” …… 冷,很冷,犹如在冰冷的水里,谢观怜甚至冷得隐约失温。 她不知道自己在何处,隐约听见身边有人在讲话。 “郎君,怜娘子适才被喂了一半的毒粉,好在奴去得及时,她仅食了一小些,毒尚未侵蚀五脏六腑,现在只需要将吃下的毒逼出来便可。” 刚开始讲话的女声带了点犹豫:“奴有解药,只是……” “嗯?”声线清冷平淡。 “只是这药中掺杂极重的五石散……” 五石散,其药性皆燥热绘烈,服后使人全身发热,并短时辰内会产生幻觉,理智失控,耽声好色,能感受到醉生梦死的快乐,若是体质较弱,甚至会上瘾,服用多者致瘫而死。 早在十年前,此药尤为盛行,后来朝廷下达指令,将大部分五石散焚灭,虽然有明文规定不可吸食,但现如今在达官贵人之间仍旧十分盛行,只是分食多食少。 谢观怜知道五石散,一旦沾上想要戒 便很难,可她现在很冷,冷得浑身哆嗦。 许久没有听见有人同意,她想要活下去的心越发强烈。 谁也不想死,她也不例外。 谢观怜泪眼婆娑地掀开眼皮,隐约看见熟悉的面容,淡金色的光映在青年昳丽的眉骨上很清冷淡漠,长眉轻敛,双手合十,神态柔静,灰白的僧袍被风吹起一角,如是神佛。 她忍不住蜷缩手指,拽住他袖摆,从喉咙发出声:“救我……” 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救她都可以吃。 沈听肆抬起茶褐色的双眸,平静的目光落在一身狼狈的女人身上。 她的鬓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雾面颤白,石榴红的唇瓣上还沾着白色的粉末,眼眶盈泪,婆娑地望着他,竭力抬着下巴,一道勒痕在白皙的颈子上很是扎眼。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3节 她想活,在用眼神乞求他同意。 沈听肆平静地凝着她的狼狈,屈指拨开贴在她脸颊上的湿润发:“好。” 他救她。 谢观怜想要对他感激地笑一笑,但涣散的意识令她眼前很一片雪雾,攥住衣摆的手也无力地垂下。 长久的失温令她有种回光返照的温暖。 沈听肆神色平淡地接过药,侧首吩咐身边外面的人,顺而将躺在一旁的谢观怜抱在怀中。 “你回去告知师傅我晚些时候回去,小岳驱马,先不回迦南寺。” “是。” 马车缓缓开始行走。 马车内的人并未将解毒的药喂给浑身发寒的女人,而是低垂柔善的漂亮鸦羽,不紧不慢地拨开她脸上的湿发,动作温柔地整理她的仪态。 其实今日小雾前来找他时便明白了,为何谢观怜会主动接近他,并非是所谓的情爱。 她眼中的情意并不多,顶多算得上是喜爱,就像他喜欢看那些人垂死挣扎露出的怨恨与绝望,是一样的。 她看中的只是他的皮相,还有‘沈听肆’的身份。 沈听肆敛下乌睫,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深邃的眉宇割裂出居高临下的冷漠。 她呼吸微弱地躺在怀中,浑身冷得发抖,冷汗打湿了贴在脸颊上的碎发,可怜得似从水中刚捞出来,神情却很恬静。 如此再过一个时辰体内的毒没有散去,她就会就此死去。 而她死在他的怀中,他可以将她的尸体带去会藏在冰窖中,也可以用封在泥中做成陶俑摆在房中。 她会日日夜夜都看着他。 他垂下眼睫认真地打量她的面容,眼中露出喜爱的淡笑,指尖抚摸她的口鼻,女人的微弱的呼吸喷洒在指上。 “冷……”她太冷了,伸出冰凉的手抱住他滞留在脸上的手,气息微弱地呢喃:“救我。” 他脸上的笑淡了,由着她抱着手指,清疏的面容多了几分沉默。 可如此,世上便再无谢观怜了。 即便她被封成陶俑,肉身还是会在泥里腐烂,变成一具看不清面容的白骨。 也或许,她早入轮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与旁人共结连理。 与旁人…… 难言的的情绪萦绕在胸口,如同恶鬼的手蓦然破开他的胸膛,凌厉地揪住那一点原本跳跃的心脏。 谢观怜应该是他的。 沈听肆看了她片晌,平淡地别开眼,好似刚才说出那话的并非是他,修长的指如玉竹节不待任何狎昵地挑开她襟口的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 五石散的药效很浓,发散得也很快,身体会发热,发烫,更有甚至会因扛不住热意而暴毙。 所以他提前将她身上的衣裳都褪了,可当素色的冬袄被剥落,藏裹于里面的肌肤似娇嫩的花瓣,尤其是桃粉的小衣兜住的胸脯,莹白得泛雾,泛粉。 若是想要更好地散热,这些都要脱了。 第35章 他才像是吃药的人 青年佛子双目微阖,避而不见眼前光景,指尖虽勾着女人的小衣,可却冷静得无丝毫慾望。 直到将她身上最后的蔽体之物褪下,转而又将脱下的纱裙拾起,整齐地覆在她的身上遮住裸露的身子。 做完这一切,他方才不疾不徐地睁开眼,凝目审视躺在怀中还在瑟瑟发抖的女人。 看起来很脆弱。 脆弱得,他第一次感受到人命渺小如尘埃,随时都有消失之险。 他抬起她被药物侵蚀得惨白无色的脸颊,将指尖的药丸抵在她的唇边,往里面推了推。 药丸挤开唇瓣抵在皓白的贝齿上,便再也进不去了。 方才还满口求救的女人,此时变得分外警惕,闭口不张,神色痛苦地抗拒着他,好似正有人在给她喂毒药。 沈听肆没再将药丸往里面抵,只是淡声道:“不吃下去,没人能救你,想活便张口吃下。” 吃下就能活…… 这句话犹如照破黑夜的一束光。 谢观怜比谁都想活命,从幼时起她便能为了活下去做很多事。 即使被送来丹阳给人将死之人冲喜,也只绝望过几日,但从未想过要放弃。 她要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之意,令她哆嗦地卸下防备的力道。 然刚松开牙齿,一颗药丸毫无预兆的被用力抵了进来,与此同时还有一根修长的手指。 许是怕她只含在口中等融化,所以他将食指一并探了进来,压在她的舌上往里刺,要她彻底地吞下去。 很难受,想要吐。 谢观怜秀眉苦颦,眼角泌出湿雾,难受得下意识喉咙往下咽了咽。 药丸已经咽下去了。 沈听肆慢条斯理的抽出手指,从她的舌尖拉出一条晦涩的黏丝,断裂于女人的唇瓣上。 没再看她,他抱着她越发滚烫的身躯,坐姿端方得如同一尊玉做的雕塑,冷寂得好似刚才的恶劣行径都是错觉。 吃下的药发作得很快。 很快谢观怜便觉得很热,热得难以呼吸,肌肤、发丝、口鼻,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被灼烤得迫不及待想要寻找冰凉的东西降温。 她被热得意识渐渐清醒,睁眼便看见青年靠在马车的窗边。 他在打坐,面容安静得毫无波澜,似没有感受到她在痛苦中深受折磨,马车外摇曳的半片光影,透过垂下竹帘子,婆娑地落在清隽的脸庞上。 圣洁得让人想要将他从莲台上拽下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还盘旋在谢观怜脑海,心中的恶念不受控地浮起,她只能用舌尖压在齿上来压抑。 但她实在抵御不了如此诱惑。 她热得连呼吸的吐纳都很艰难,热得她窒息,可在闷热中不断翻腾出的情慾,才疑似火烧身。 好热。 她感觉心跳开始凌乱地坠颤。 过于疯狂的跳动使她喘不上气,只得扬起脸,那双清澈的眼瞳中早已蒙上了虚迷的湿雾,模糊的视线中逐渐产生诡异的幻觉。 有什么在狂跳,像是疯了,那些从身体流出的血液如同生了无数的手脚,疯狂在脉搏中逃蹿,踩她的心,踩她的皮肉,撕扯,抚。摸,轻。吻…… 还有不少的血珠子从她的口鼻中钻出来,贴着她,亲昵的七嘴八舌叫她‘娘亲’‘主人’‘夫人’。 她因为血液成精,所以多了丈夫、仆奴和孩子。 可孩子太小了太多了,她实在受不住它们的闹腾便让仆奴带下去,转身依偎在丈夫的怀中,想要感受身为女人的快乐。 不对……不对,不是女人。 她变成了男人……妻子,她有妻子。 还……还是不对。 谢观怜脑中浮现了好多画面,无数个她在交。媾,摇晃的腰肢都快要断了。 可分明都那般霪乱了,她却还是显得浑身空虚得难受。 是因为没有声音吗? 她意识不清地想着,然后无意识地启唇发出呻。吟。 女人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原本打坐的青年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她倒在膝上随着蠕动。 将原本盖在身上的纱裙掀开,软成水滴的兔子往一侧垂,眼珠通红地立着,晕红生花。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再度阖上眸,抬手捂住她微启的唇,温和地提醒:“别出声。” 谢观怜好不容易好受些了,这会儿又莫名被人堵住了唇,还不准备许她出声,所以她不悦地挣扎。 但力道哪能比得过男人,她只能在他的掌下发出断断续续地呜咽。 最初的那几声传到了外面,正在驱车的小岳陡然睁大 眼,不敢去想刚才听见的声音。 至于里面在作甚,他更不敢去想了。 小岳咽了咽唾沫,察觉里面的动静小了些,脑子蓦地一抽,竟然在此时开口询问。 “郎君,要不要奴在边上靠一靠,好行事。” 马车中毕竟太晃了,一个不慎,容易使人晃晕,万一行驶过程不慎磕到何处也得不偿失。 可小岳的话问完,马车内越发安静了,好似里面根本就无人般。 渐渐的,从安静中小岳后知后觉过来,抬手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这是在说什么鬼话。 里面无人吩咐停下马车,小岳闭上嘴,打算继续原路行驶,想着尽快到别苑。 马儿还没有走多少步,仅隔了几息,里面响起青年平淡地吩咐。 “不去别苑,回迦南寺。” 小岳急忙勒停马,问也不敢多问,急忙调转马车朝着又原路返回。 怜娘子这个样子,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回迦南寺,不去别苑,那便是抄小道回迦南寺后山的那竹林小舍。 马车飞驰,朝着小路往迦南寺而去。 车轱辘撞从凸起的石上碾过,摇晃得如地裂,有瞬间小岳听见从马车里面,似乎传出来了郎君的呻。吟声。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4节 小岳捏住缰绳的手一紧,忙用匕首划破身上的棉衣,掏出两团棉花堵住耳朵,顺便架稳点马车,不至于摇晃得厉害。 死马,跑快些啊。 而此刻,马车内。 沈听肆垂着黑得摄魂的眼,盯着在刚才马车晃动时伸手去拉,却无端咬住他手指的女人。 可女人早就已经神志不清了,不会听从他的话。 他抿唇,想要抽出手,但被她咬得更紧了。 传来的疼痛使他极为不适地攒起眉:“松开。” 稳重的声线仍旧冷静,可细听,尾音有一丝颤意。 谢观怜佯装没听见,虽然咬住他的齿间松了些,但又用舌尖舔了下他的指尖。 一瞬间,从指尖涌来难言的湿软触感,沈听肆霎时停下所有动作。 谢观怜察觉他莫名安静了下来,心痒得想要抬眸看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但又害怕他看出自己醒了。 她继续含着他的手指,如小猫饮水般吮入口的动作很慢,慢得他所有的感知都在她的唇上。 湿温的腔内有柔软的舌。 渐渐的,他真的没再强行抽出被含住的手,而是将指尖压在舌上,在好奇地抚摸。 他似从未碰过,触碰牙齿,再从舌尖一寸寸往里探去。 谢观怜是在刻意挑。逗他,可他的手指太修长了,近乎抵在了喉咙深处。 “唔!” 她不适地用舌尖抵了抵,不客气的将无意冒犯的手指抵去了一旁,再用尖锐的牙齿毫不留情地用力咬去。 咬破的手指在口中蔓延出鲜血的腥味儿。 沈听肆闷哼一声,指尖下意识蜷缩着抽出,拉出一条透明的血丝。 一将手指抽。出,谢观怜便寻机将他从上往下拽。 此刻他比之前好应付,只是蹙了下眉,没有做出反抗,还伸手护住住她的头,避免她被尖锐之物磕伤。 马车并不大,谢观怜将人拽下来后便起身,直径跨腿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泛红的脸上扬起得逞的笑意。 “还不是被我抓住了。” 听着女人得意的话,沈听肆淡淡地看着她。 青年有着偏细长眼皮的眼,应是如菩萨般充满着悲天悯人,此刻她却被看得莫名生出危险的畏惧。 谢观怜不信邪,瞪着通红的眼和他对视。 原本为了散热,她身上的衣裳早就褪去了,只盖了一件纱裙,此时纱裙随着方才的动作已不知滚落去了何处。 女人雪白的身体曲线曼妙,柔肌紧致,直白得像是一簇绽放的白蔷薇,每一寸皆暴露在他的眼底。 沈听肆平静地别过眼,伸手想去捡起落在地上的裙子,为她遮住身体。 谢观怜以为他是要拉开自己,蓦然抱住他摇头:“悟因,不要。” 楚楚可怜的乞求令沈听肆勾住纱裙的手一颤,随之而来的还有古怪的麻意,从脊椎往上而涌。 还不待他感受那一瞬的反常,她又将脸埋得更深了。 谢观怜双手攀附在他的脖颈,妄想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檀香都吸走,比吸食上瘾的瘾君子都还要疯狂几分。 他身上的檀香像极了催。情的药,她分不清是本就对他有渴慾,还是因为她吃了的药。 但她知道,她是清醒的。 她想要他,不要他的情爱,只要他的情慾,要他在自己需要时及时给予精神与身体的抚慰。 “帮帮我,大慈大悲的法师,你们不都喜欢救人吗?”她道。 他们这种佛子都有助人情节,而她是需要被拯救的那个人。 “沈听肆。”她被慾望折磨得语带哭腔,用鼻尖蹭他的脖颈,吻着、嗅着,开始叫他的名字。 “人饥己饥,人溺己溺,你们每日不都如此修行吗?现在……渡我。” 她太需要被救了。 所以一抓住他,她便将那些湿润的吻都停在他的脖颈上,启唇含住滚动的喉结,直到将那片濡湿得水亮。 可无论怎么引诱,身下的人都纹丝不动,全然没有她想要的声音和主动。 谢观怜抬起娇艳的面庞,望着他的冷淡露出泫然欲泣,可怜得丝毫不觉是自己在得寸进尺,眼底的慾望像是石板上生出的苔藓,湿漉漉的。 沈听肆乌黑的眼睫低垂,一句话没有说,单手捏住她的后颈,力道极大的想将她从身上扯开。 都这般了,他竟然还能如此冷漠,半分不动慾。 眼见就要被他拉开,谢观怜蓦然用力咬住他的喉结。 这一口她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重得多,带了点儿怨意。 而被触不及防咬住的青年,呻。吟忍不住颤着从唇边溢出,原本要拉离的手蓦然一转,掌心压住了她的后颈。 她用尽全力咬的那一下用劲儿很大,皮肉被刺破,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谢观怜身体有被药效折磨的热,心中有怨凝结的沉疴,所以直接咽下那些腥味得让人作呕的血。 她发泄似地咬咬着不放,没有发觉他已经涣散的眼珠。 而被她咬住的沈听肆,脸上露出几分被咬疼的潮红,似忘记了将她推开,失神地仰着头脖颈,由着她过分造次。 他的思绪随着齿间咬合的力道渐渐发散。 想起了,那只养在后上的白虎,它在每次进食时,也是这般用力地咬着猎物。 所以她会不会将他的脖颈也咬断? 会咬开皮囊,咬碎骨骼,就如同她咽下喉的血。 她那脆弱、小小的体内,会装下完整的他。 难言的快感袭来,他眼中的温润覆上朦胧的水雾,脸庞变得潮红,像是受不了太疼,所以疼得浑身颤栗。 谢观怜咽了一口血后登时有些反胃,但当她眨眼打量身下的青年,目光一顿。 好漂亮…… 为何世上会有生得这般漂亮的人。 谢观怜近乎痴迷地盯着他的脸,像是找到好玩的孩童,舔。弄含咬着他顶出明显的喉结,搭在肩上的手也缓缓往下。 指尖探入被扯得凌乱的衣襟中,仔细贴着感受他跳动剧烈的心。 青年平日总穿着宽大的僧袍,所以身体上的硬肌并不明显,所以她总是忽视他不仅是这张皮相出色,身体也这般令人惊叹。 在刚与他相识不久,她便隐约碰过一次,当时只觉得可观,没想到比预想中还要…… 谢观怜莞尔弯眸,热红的脸颊终于露出一丝笑,顺而握住昂起蛇首。 一瞬间,沈听肆蓦然抬起头,气息凌乱地握住她的后颈颤抖:“松……” 这次他的嗓音沙哑得听不出原音,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 谢观怜不给他讲话拒绝的机会,兀自带着笑脸,垂然欲泣地感激道:“多谢法师愿意渡我,回头我身体大好,一定亲自会供上丰厚的香火。” 越来越嚣张的力道,使原本搭在后颈的手不断往下,直到抓住了 她不断作恶的手。 “松开。”他重重地呼吸,垂着眼睑和她对视,漆黑的眼珠像是蛇,微微泛红的眼尾泛着一丝说不出的艳色。 许是被掌控住了命脉,他并未使力气。 谢观怜挑着妩媚的长眼,居高临下地睨视他,含着喉结的朱唇微扬,刻意暧昧地问他:“放开什么?你说明白些,我听不懂。” 话音落下她用力咬了一下,眼看着青年不堪忍受地蹙眉别头,唇边溢出沉沉的闷哼,握住她手腕的指尖亦抖动着松了些。 借此机会,谢观怜开始继续得寸进尺,含着喜欢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即将要维持不住的平静。 原来他并没有表面那般冷静。 他不是真的神,亦不是真的佛,无法真的做到无慾无求,所以会在爽至失神时,控制不住垂下打湿的眼睫来掩盖。 此刻他脸上那永远维持得得体的温慈,终于被潮红覆盖,看不出一丝往日的冷静。 她要亲自将他身上那股如雪莲般不可亵渎的气息,一点点在掌中抚平。 谢观怜盯着他的脸,慢慢从喉咙生出干渴。 不知是药生效了,还是她产生了错觉。 他看起来好爽…… 也热得惊人,好似吃药的人是他。 第36章 会怀孕的 躺在地上的人即便穿戴整齐,仍旧给人一种凌乱不堪的美。 谢观怜看着完全陷入的青年,满眼的欣喜,齿上越用力手便越快。 而沈听肆似分不清是被咬舒服的,还是因为她手中的行为,随着她的力道昂起青筋虬起的脖颈,那颗嵌在冷白皮上的颗黑痣如同红得一滴泛黑的墨。 其实于他的感受,是痛的。 不管是从喉咙,还是从另一处,她都很粗鲁,行径如同对待难得喜爱的玩物,抓住后便用力地蹂。躏。 可他竟从疼痛过后,感受到的是难以言喻的痒,那痒意如似从她的指尖开始的,直至蔓延至全身。 快。感已经远远大过了疼痛。 所以他涣散的眼神彻底被慾望吞噬,甚至忘记了身在何处。 马车磕上石子,他闷哼着将身体微抬,想要获取更多。 一下,两下……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5节 他露出的神色分明是很痛苦,可谢观怜却隐约察觉手中的有数不清的筋脉在剧烈跳动,仿佛下一息便要控制不住从表皮中跳出来。 许是山路过于崎岖,所以马车在碰上石子后发生了剧烈的颠簸。 那瞬间,谢观怜被撞到了鼻尖,头昏脑胀间下意识抓住他肩膀上的布料,还被迫闷了一口血。 等到平稳后,她口里含不住的血从咬合的齿间渗出血珠,再沿着唇边滑落。 她下意识松开酸软的手。 而沈听肆被松开后,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比疼痛更难受。 快。感截然而止,折磨产生出微妙的窒息感。 他滚烫的脸庞深埋至她的侧颈,呼吸凌乱,像是受不住了,又似想竭力克制失控。 可推至高处后又忽被阻断的感受,犹如半只脚高悬至半空中,下不去,上不来。 他茫然地掀开眸,眼尾洇着湿红的水雾,将血淋淋的喉结抵在她紧闭的唇上。 谢观怜原就红的唇,霎时被鲜血涂抹得似吸血的女妖,脸颊艳红浮着晨会雨曶曶的海棠色。 他抬起她的脸,看了几息,眼神认真地望着她:“启唇。” 再咬他。 谢观怜委实没有力气了,紧闭唇齿不松开拒绝再咬。 沈听肆盯着她,渴望从眼中蔓延,随后毫不留情将喉结压在她的唇上,抿着唇去握她湿黏黏的手,想要循着记忆自行动作。 可当被女人温软的手包住后,他并未如愿感受到方才的快意,反而浑身都空得难受。 不对。 不是这种感受。 是什么? 他覆下的长睫不停抖动,空洞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怀中的女人身上。 现在她只会发出急促的呼吸声,一动不动地任由着他摆弄。 霎时间,他忽然恍然大悟。 原是药效上来了,她没有力气,所以无论他如何用她的手继续,都不会得到回应。 杂乱的情绪从他脑海中瞬如潮水般褪去,失控的理智也找回些许。 他默不作声地捡起一旁滑落的衣裙,裹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本就狭小的马车一旦安静后,显得外面车轮的转动仿佛是贴在耳畔响,让两人的气息糅杂出一股潮意的暧昧。 其实谢观怜很想在今日,趁他难得意乱情迷彻底做到底,可药效散去后,她被透支得连抬起眼皮都很难。 实在太累了。 最后马车停在半山腰,再往上,便上不去了。 因不久前马车里传出过惊人的动静,小岳停下后一时不知,究竟要不要提醒郎君一声。 到地儿了。 小岳正盘算着如何开口,马车门便被打开。 青年抱着浑身裹得只剩下一张红脸的女人,从马车中步伐不稳地下来了。 小岳猝不及防的闻声抬头,看了眼后又急忙垂下头不敢乱看,心中大骇。 相比较郎君竟然真的破戒了,他更震惊的乃郎君甚至连这段回去的路程都等不及,直接将人在马车里就…… 小岳不敢让郎君看出来心中所想,头埋得越发往下,只恨不得埋进土里没看见才好。 药散了体内的毒后,谢观怜就变得浑身无力,好在在马车内缓和了半晌,此刻已经好些了。 她想被沈听肆抱着,所以仍旧装作出一副无力的脆弱。 沈听肆下轿时视线垂下,不经意掠过她面色红润的在怀中寻找舒服的姿。势,没说什么。 他抱着谢观怜往山上去。 刚迈出几步,遂又止步。 他似临时想到什么,转过头:“小岳。” 小岳垂首上前,等候郎君的吩咐。 沈听肆温声吩咐:“剩下之事,你去处理了罢。” 小岳闻言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郎君是何意:“是。” 沈听肆颔首,抱着又开始不老实乱动的女人往上行。 谢观怜像是又找到好玩之物,在他的怀中不断乱动。 他最多也只是温和地乜她一眼,遂又游刃有余地按住她的臀,不让她乱蹭。 后面的小岳看着郎君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摸着头顶,暗忖:还从未听过郎君吩咐这种话。 郎君不想再看见李府之人,可又不想杀生,所以他得尽快要找个好理由,将那些该杀之人都杀了。 小岳翻上马车,往山下赶。 谢观怜是被抱着上山的。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不用进迦南寺的大门,也可以进入后山。 两人是从竹林小舍后面那一条小路,徒步走回来的。 这一路上来,谢观怜都在好奇地打量这条隐蔽的小路。 看似偏僻的后山,竟有一条通往山下的捷径。 直到进了屋,她被沈听肆放在蒲垫上才回过神。 见他转身似要离开,谢观怜伸手勾住他的衣袍,微翘的狐狸眸儿装出可怜地望着他:“你要去哪里?” 沈听肆转过头,盯着她顾不及裹紧,要掉的衣裳。 她身上这件宽松的袍子乃穿的他的,本就不贴合,此时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云酥半露,香肩雪腻,半仰的瘦骨小脸上两颗湿黑如珠的眸中全是依赖。 他倾身将滑在地上的衣袍拾起来,搭在她的身上,低眉温声道:“我去换衣。” 衣裳弄脏了,他无法忍受继续穿在 身上。 两人虽然谁也没提及过不久前马车中发生的事情,但是并不代表不存在。 闻言,谢观怜的眼神往下瞟,盯着某处,神色开始游离。 在马车中他似乎没有被弄出来,这一路回来,她不过蹭了蹭,到现都还立着,看起来应该是禁锢得很难受。 所以,他说去换衣,真的是换衣吗? 他这样的人会不会假借换衣之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用手弄? 念头不过刚浮起,她心口便如蚁蛰了一下,痒痒的,脸颊隐约变得红,像是药效还没有完全散去。 她压下心中的恶意猜测,抬起头蓦然撞进他含着打量的眼里。 谢观怜没去多想他为何要盯着自己,神情无辜的和他对望,拽着他的袍摆不放:“我也要去。” 她怕他等下跑了。 沈听肆褐黑的瞳仁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后好脾性地点头:“好。” 同意了? 没想到他竟然同意换衣时带上她,谢观怜忍不住深深地看着他。 他敛目,温柔问:“还有力气站起来吗?” 谢观怜目光柔弱地咬着下唇,动了动身体,对他面色为难地摇头:“起不来。” “我抱你。”他泽善从流的将她横抱起来。 谢观怜乖顺地卧在他的怀中,寻了舒适的位置。 这是她第一次进竹林小舍的寝居室。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这里是无人居住的,所以即便是有寝居,也是一定是空荡荡的,真当进来后她才发现,他应当是在这里睡过的。 被褥很整齐,木柜中还有许多灰白色的僧袍,桌案上摆放用过的笔墨纸砚,还有几本摆放整齐的经书。 谢观怜被沈听肆直接放在铺着毛绒毯的榻簟上,目光落在对面的木架上。 相对于房内别的东西,最令她新奇的乃此处摆放最多的不是经书,而是武器。 周围的墙壁上悬挂着数不清的冰冷长剑、匕首、骨鞭、弓弩。 全都是开刃的,且肉眼可见的十分锋利,甚至还有许多她连名都唤不出的武器。 他这里怎会有这般多的这些东西? 谢观怜看了一眼,正欲问他为何会在这里摆放如此多的武器,转过头却恰好看见青年将身上的僧袍褪下了。 如此直白,半点掩饰都没有。 他的肤色本就偏冷感的白,在窗户紧阖的黯淡室内越发衬得透白漂亮,尤其是鼓鼓的手臂,因为白,所以青筋也看得很明显,蜿蜒从腰腹往下延长,使人忍不住想要看看那些青筋,最后蔓延去了何处。 从见他第一眼伊始,她便一直觉得他的骨相很漂亮,身形亦是优越,如今一看,果然每一寸都这般好看。 谢观怜抱着欣赏的心,目光流连在他的腰上,还发现他腰腹的位置,有一块类似胎记般的红色纹路。 像是莲花。 真漂亮。 连胎记都这般美。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上身打量,目光痴迷。 沈听肆本就没藏着,任由她看去,但只将上衣褪去后便迈腿,伸手取出柜中的新僧袍正欲穿上。 “悟因。” 身后传来女人气息微乱地叫他,咬着尾音似含了块甜糖。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6节 他平静地转头,看见原本屈身坐在簟上的女人脸颊陀红,眼尾又盈出媚态,红唇微启地望着他,眼底有跃跃欲试坏意。 “你过来。” 他面不改色的将僧袍穿上,走过去,跪坐她的身边,眉宇温润地垂眸望着她:“怎么了?” 谢观怜抬着明眸善睐的双眸望着他,微妙地发觉他真的不一样了。 从第一次她强行吻他,再到不久前马车中发生那件事,这两次他都有明显的变化。 若说吻他后,她获得了准许进他房门,现在他就像是对她无一丝隐瞒,连当面换衣都会同意。 甚至随口她一唤,他也是先过来再问何事,而不是先做手上的事。 他如此反常的听话,与这张清隽的脸、出尘的气质截然相反。 谢观怜好奇地倒在他的怀里,发现他也只是眉心微蹙,什么也没说,主动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虽然不知为何他连拒绝都不会了,谢观怜不想放过这般好的机会。 她舌尖舔了下唇瓣,亮着双眸勾住他的脖颈往下压,低声说:“我觉得我体内之前的蛊毒,和刚才你给我吃的解药是互相反斥的。” 他伸手按住她的脉搏,盯着她缓声道:“体内残留的毒已随汗排出,没有排斥。” “你会把脉?”谢观怜诧异。 他摇头:“不会,但以前看过医书,知晓中毒之人脉搏和常人有明显的差别,你的脉搏和我相差不大。” 谢观怜:…… 差点以为他连脉都会把了。 知晓得他不会后她可以放心胡说了。 谢观怜亲昵地趴在他的肩上,用暧昧的语气小声道:“既然没毒了,那为何我现在心跳这般快,还……湿漉漉的,一定是余没请干净,要不要再……” “不行。” 谢观怜的话还没说完,沈听肆便缓缓打断。 “嗯?”她满脸的无辜。 青年目光沉寂地望着她,道:“再做下去,你会怀孕的,我们需得学会节制。” 会怀孕…… 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谢观怜看他的眼神微微一怔。 其实只要不留在里面,她是不会有孕的。 但他提前忧虑也是对的,毕竟两人能偷做那等事,但不能真弄个孩子出来。 谢观怜整个人腻在他的膝上蹭了蹭,鬓边雾黑的碎发凌乱地贴在颊边,扬笑软声道:“我会乖乖喝药的。” 沈听肆闻声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是了,有能预防阳。精的避孕之物和药。 即便如此,他仍旧只握住她乱动的手,温声道:“那也不行。” 谢观怜睨他一脸淡然,不解他怎就还不行,不禁怀疑,莫不是他这么快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可在马车中分明就不是。 许是看出她眼底的疑惑,他思索后解释:“还是过于频繁了,即便喝药也尽量等时辰过去,一月后把脉再行。” 谢观怜神情微滞,顿了顿,略显委婉地说:“即便没怀孕,也还是要尽量少些?” “嗯,尽量少些。”他神态自然地颔首。 阴阳合能孕育子嗣,而他现在并未打算育养,且也不喜吵闹的孩童。 谢观怜看着他只差没将‘禁欲’二字刻在脸上,浑身散发着一本正经的克己复礼。 虽然想法很符合他的身份。 只是…… 谢观怜将心中的怀疑压下,不经意地问:“你的意思是,我等下先喝完药,再等一个月后,把脉发现没有怀孕,你才同意再次和我在一起?” 她将‘先’与等‘再次’着重地咬在齿间,说完等他回应时,心中情绪很是微妙。 尤其是见他敛目思索片晌,随后在她目光下,颇有几分勉为其难地颔首,那张清隽俊秀的面容瞬如月光般干净。 谢观怜见他点头,语气染上几分不可思议,讶然道:“悟因,你知何为交。合吗?” 她语气令他微微倾头,漆黑的目光凝着她,启唇道:“男女之合,二米青交畅,阴血先至,阳米青后冲。”1 故而两则有过交融,是为男女之合。 谢观怜眨着眼道:“可是……你方才并未弄里面。” 不弄进去便不会有孕? 沈听肆的目光不禁落在她的唇上,忽地想起之前曾梦见过的那些。 他屈指抚摸她的唇,温声询问:“是交。媾后,再从这里进吗?” 此前的梦里,她的唇便是贴在腰腹的莲花纹路上,舌如小蛇的尾端,卷起莲花瓣上沾染的星点白痕。 想到曾经做过的梦,他自然也想到刚才马车中发生的事。 两则事恰与梦境相合,他微妙地动了下,掩盖无端升起的反应,而专注看她的眼神仍旧很认真。 如同论佛讲经般虚心求教,等着她的解惑。 谢观怜见他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唇,立即松开把玩他衣摆的手,捂住唇,羞耻的眼神躲闪,咬着牙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压住。 此刻她很震惊,第一真的感受到他虽然是成年男子,却一直生活在寺庙中,所学所受皆是禁欲戒色,所以此地自然也不会有男女交。合的书出现。 他以为的男女交合,甚至极有可能是从医书上揣摩出来的。 所以他才会将马车里发生的事,当做了交。媾,觉得自己在失控下占据了她的身子,所以会对她的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甚至还因为她的一句话,觉得弄进身体是吃进去。 谢观怜喉咙微干,垂着头羞赧地摇摇头,心中升起的不是惊讶,扬起雾黑如葡萄的眼,眼神中透着难言的愉悦与喜爱。 他依旧望着她。 谢观怜不知如何与他解释,亦不打算教他男女究竟是如何交。合的,她只想从他身上得到慰籍。 若是不纳入便能得到自是最好,快。感的承受全凭自己掌控。 她斟酌道:“总之我们方才那种程度,不会有孕。” 他盯着她明亮的眼眸,清隽的脸上露出了然的顿悟。 原是如此。 他对男女之情单薄,且在寺中看此书是犯忌,寺中无此类书,第一次知晓原来房中术是这般成的。 “我明白了。”他对她莞尔压下眼尾,宛如白玉雕刻的温润神像,露出一丝温柔。 谢观怜也不知他明白的什么,指尖轻拽住他的衣袍,眼尾洇湿着雾气,悄无声息地凝着他,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他面上仍旧有几分犹豫,虽然不会有孕,可也是他并不喜那种黏腻感。 谢观怜见他唇角微扬,启唇似要拒绝,先一步攥住他的衣襟将人猛地往下拉。 沈听肆往前扑了一寸,还不及反应,喉结便被轻轻地吻住了。 湿温的气息落在肌肤上,如同落下的一片雪花被融化。 在他要欲用力推开她之前,谢观怜扬起殷红的唇角,轻声呢喃:“悟因,我虽出嫁过,可实际连丈夫都没有见过,一直都是完璧之身,可方才在马车里你夺去了我的清白……” 他身体僵住,眼睫覆下不知在想何事。 “你知晓的,我喜欢你,也愿意将清白交给你。” 谢观怜湿润的眼尾沾了点悲戚,动作轻柔地吻他,继续谆谆善诱道:“你我如今两情相悦,多做一次不多,少一次也不少,而且也不会怀孕……” 她说得期期艾艾,可他终是轻轻将她滑落在两侧的衣裳拾起,一件件为她穿上。 谢观怜见此心中划过失落,没想到都这般了,他竟还是如此自持。 沈听肆撩眸见她失落得明显,搭在玉肩上的手指微蜷,轻叹:“下次罢。” 次数过多,是为纵欲。 下次的意思是同意? 谢观怜望着他微侧的脸,眨着明睐的眼直接问:“明天是下次吗?” 她凝着他脸上的神色,见他没有拒绝阖上眼眸,抬起下颌和沿着往上吻,唇瓣相贴时舌尖顶开他的唇齿舔舐。 他只是僵了下,启唇纵容她。 吻如她人一般是软的,如春潮的水,腻滑得他难以琢磨,似触非触的吻只在唇边徘徊。 她的挑逗很刻意,似就等着他的失控,所以只浅尝辄止地吻着唇瓣,没有要深入之意。 沈听肆阖着眼,循着上次的记忆回舔,膝上的女人霎时一颤,藕白的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疯狂地回吻。 青年很温柔,不仅是吻,还有气息。 他扣住她的后颈,修长的瘦骨手指插。进乌黑的长发中,托着她的后颈慢条斯理地吮吸纠缠。 谢观怜极爱他看似矜持斯文的姿态,即便是睫毛低垂又冷静的与之交吻,回应却带着骨子里的强势,一举一动都透出肉眼可见的色。情。 她忍不住伸手将他推倒在簟上,纠缠的唇舌分离拉出银白的透明黏丝,断裂在两人皆被咬得红肿的唇上。 吻被中断,他洇红的眼尾微扬,漆黑的瞳孔中被褐雾覆盖,不解地凝望她。 如同之前在马车中那般,谢观怜面色绯红地跨坐在他的腰上,颤着手指动作急促的去解刚穿上不久的僧袍。 沈听肆不喜欢这种姿。势,所以握住了她的手。 谢观怜被握住了作乱的手,抬起婆娑的眸儿与他对视,咬着下唇,委屈地呢喃:“悟因……” 乍然一看可怜,可细看眼下覆的一层水雾却是天生的,她也习惯刻意伪装出水汪汪的眼神来勾引人。 他望着她的眼神很深,看不出情绪亦或者情慾,低浑的嗓音暗哑:“不行。” 还是不行! 谢观怜快被他折磨疯了,可心中的情慾不减反升。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7节 他越是这般禁欲得高不可攀,她越是想要将他亵渎了。 她没再去解他的衣襟,看似乖觉的俯身吻他的唇。 女上。男下的姿。势本就过于暧昧,更何况她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外裳。 之前是为了散热,现在体内的药效已经彻底散去,冷风灌进宽大的衣袍中,她冻得唇瓣发抖,整个人止不住地往他怀里钻。 “好冷。”她的眼睫上坠着晶莹的泪珠,脸上带了点迷离的娇憨,像是没有骨头般蹭着缠着去磨蹭迎合。 沈听肆如言将她圈紧在怀中,低垂的下颌微抬,继续吻着她,只是不如此前冷静,眉宇间带了点失控的意乱情迷。 等到怀中的女人将他腰带扯开,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她的乖巧都是伪装,想要阻止她的手,但已是来不及了。 谢观怜对她莞尔地弯眼,清丽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坏,直接将最后的一层扒开。 失去桎梏后蓦然拍打在她的腹部,滚烫得犹如烧红的铁,让她浑身一颤,视线忍不住往下移。 青年头一回在她的面前彻底露出完整的,比手腕还粗长笔直。 以前她听说都很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漂亮的,泛着漂亮的冷粉色,脉络虬盘,长得略显夸张。 她忍不住抬眼看他茫然的脸。 他还未从变故中回过神,浑身绷紧,连呼吸都淡得近乎消失,只有滚动的喉结在昭示他此刻并不平静。 谢观怜收回视线,握住他紧绷的手臂,俯身吻在他的心口,一点点往下吻,直到落在那朵胎记般的莲花上,吐气如兰。 第37章 她的吻落在那朵莲花上…… 她却不仅限于吻莲。 他浑身僵住,失神地垂着眼,一下似被摄去了神识,骨骼修长的手搭在她的头顶,指尖颤抖地抚。摸,分不清是想要,还是拒绝。 谢观怜撩眸见他眼中水雾涣散,颧骨上全是病态的绯红,便知他其实喜欢她吻那朵莲花。 看了一眼,她继续垂下露出妩媚的眉眼,似刚从水中幻化而来的魅妖,粉唇随着莲花的花瓣往上吻。 随着他的呼吸颤着,紧绷得脉络凸起的薄肌一收一缩。 他的手肘撑在身后,一手抚摸她的头,清隽的脖颈往后昂起,喉结顶在冷白的皮肤上,那颗黑色的痣黑得泛粉。 谢观怜吻上那颗黑痣,双膝分开而跪坐他的身上,伸手将其推到在地,褪下身上宽大的长袍,盖住他的眼。 沈听肆视线无端陷入黑暗中,他想将盖在脸上的衣物弄开,却被她轻咬了一下喉结。 “别撩开呀。”她急急地出声阻止他,“露脖子便成。” “呃…为何…”他不想被遮住眼,但却没有继续撩开搭在脸上的袍子。 “我喜欢。”她咬着喉结含糊解释,“法师的脸和眼生得太慈悲,我看着总觉得是一尊不可亵。渎的神像,遮着好。” “嗯。”他忍不住重重地蹭过充血的花萼。 一瞬间,头皮发麻的快意瞬间从背脊涌来,两人同时一颤,随后皆如同从水中捞起来般满身的湿汗。 谢观怜失声‘呀’了下,浑身无力地瘫在他身上喘息,娇气地埋怨:“不要乱动,我受不住。” 沈听肆未曾将她的话听进去,褐黑的眼瞳失神着侧首,从遮面的衣裙中露出被情慾占据的脸庞,想要去吻她的唇。 谢观怜别过头躲开,脸颊埋在他的颈项上不愿和他再交吻,似对他方才不听话生了些怨气。 他也不恼,吻印在她的发顶,抱着她的双手在不受控地发颤。 阒寂的室内蔓延一股甜腻的情慾气息,他炙热的气息地贴在她的发顶,似在缓和刚才那一瞬间冲击理智的情。潮。 缓了片晌,暧昧的热气在平静中渐渐散去,又恢复成之前的静默。 沈听肆抱着她起身,拾起落在一旁的袍子裹住她的身子,看向她眼底浮上愧疚:“抱歉,我不是有意弄到你身上的。” 他已经在尽量克制不动,可那一刻极致的快意袭来,还是无法无动于衷。 谢观怜闻言他毫无脾性的话,低头乖乖地蹭了蹭他的侧颈,声线柔得失去了原本的音:“没事,等下擦便是。” 他点头:“嗯……” “我困了,你抱我去休息。”谢观怜小声呢喃,精力早已在今日彻底用完,此刻指使他抱起自己,一脸疲倦地瑟缩靠在他怀中。 以为他会抱着她,放在一旁的床榻上,孰料是往外走。 谢观怜小力拉着他,疑惑地问他:“现在就带我回去吗?” 她现在这副模样可不能直接下山,即便她不看,也知道面色绯红生晕,眉宇间春情暗通,但凡是历经人事之人,多少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何事。 沈听肆看向她的目光温柔,继续往前走,解释道:“后山有天然汤池,我带你去将身上……” 说至此处,他想起方才不经意掠过她的小腹与腿间。 都是…… 他垂下的长睫颤了颤,清疏的脸上露出几分愧疚:“洗后再休息下,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去。” 谢观怜难得见他害羞的表情,眉眼弯了弯,没有拒绝:“好。” 后山有一处月牙泉,周围铺着尚未融化的残雪,而汤池中冒着缭绕的热气。 谢观怜步入汤池后忍不住舒服地长叹。 他太会享受了,后山竟然藏着一**泉。 正当谢观怜打算仔细享受之际,岸边的青年倏然俯身,捧起她的脸罩头吻来。 他秀颀的脖颈微垂,吻得有些急。 她嘤一声,睁大的眼眸湿蒙蒙的。 一切发生得突然,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克制地放开了。 谢观怜迷茫地望着他,眸中洇着水汽,动情后的脸庞娇艳如花,眼尾荡出一丝风情的媚。 青年低头望着她,貌若好女的面容在雾气下极其漂亮,修长的指腹拂过她红肿的唇,腔调温柔地呢喃:“别出声。” 看似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句话,她下意识眼皮耷拉,觑向他的衣袍下遮住的地方。 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她却懂了他方才是何意。 喟叹会让他情不自禁升起慾望。 谢观怜小弧度地点了点头,软在池壁上。 见她老实地听话了,他又温声道:“我就在一旁,有事唤我。” “好。”谢观怜对他弯眼含笑,颊边晕红。 许是为了照顾她,沈听肆并未走得太远。 他只往后走了五步,随后立在不远处,在月下的灰白背影天质自然。 热水是真的很舒服。 谢观怜的身子完全浸泡在里面,舒服得忍不住眯起眸儿,百无聊赖地打量周围。 汤池的位置恰好,不大不小,就在竹林小舍的后面,周围被山坡环绕着,倒也也不用担忧被人偷看。 谢观怜百无聊赖地打量周遭,忽然又想起第一次来竹林小舍,当时他便是周身携着一股子湿气,似刚沐浴出来。 她侧首,望着青年的背影,好奇地问:“这里你常来吗?” 沈听肆没有回头,没有反驳:“昨夜有来过。” 不愧是碰过的男人,现在都已经不介意与她同一水池了。 谢观怜眼底流眄浅笑,刻意放柔腔调:“悟因。” 即便不用回头,沈听肆也能想到她此刻将尾音咬在齿间,清丽的眉眼上扬,如同满肚子坏水的小猫。 他停了须臾,嗓音低沉地‘嗯’了声。 谢观怜见他还不回头,抬起雪白的手臂,娇气道:“悟因,我没有力气了,能不能帮我洗?” 如今逗玩他已成了她最觉有趣之事,尤其是他内心挣扎着选一面是礼,一面是慾。 她很好奇,他会如何选。 谢观怜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正想着,他会如何选,前面的青年只稍作迟疑片刻便转过了头。 他神情中无一丝**的色慾,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望着她点头:“好。” 没想到他同意得这般快,谢观怜面露诧异。 沈听肆掠过她讶然而微启的红唇,平淡似踏琼花信步而来,神情没有丝毫不耐,屈身单跪于她的面前。 青年的身形很高大,即便是屈膝跪在面前也丝毫不减矜贵,如神清骨秀的玉竹屹立在面前。 谢观怜仰头望着他,不禁往后退了退,面上露出微窘。 其实她不喜欢被人服侍沐浴,也没变。态到裸着身子,让男子帮忙她洗。 原本她只是为了逗趣他,才如此说得,怎料他竟如此经逗,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直接便来了。 这下不适的人变成了谢观怜。 她想要往后退,青年却先一步将出手探进水中,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 他眼皮撩起,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廓上,平静的腔调很是自然:“何处要我帮?” 谢观怜后退不得,只得讷讷道:“后背吧……” 他了然颔首,眼神清冽:“如此,怜娘转过身。” 怜……怜娘? 谢观怜听见从他口中唤出的称呼,神情有些恍惚。 他真的好会叫,不仅是榻上。 她转身时咬住食指屈起的骨节,忍着再次想要与他一晌贪欢的念头,趴在他的膝上。 不用看,她就知晓,耳后已经红成一片了。 沈听肆视线落在眼前通红的耳廓上,抬手拨开贴在她后颈的长发,露出女人微微拱起的蝴蝶骨。 这种姿势恰好让他看清女人窈窕秀美的曲线,消瘦的肩,半遮半掩的云酥,纤细一握的腰肢与蜜白带红的臀,每一寸都美得恰如一块没有瑕疵的美玉。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8节 可现在‘美玉’上却有三道显眼的抓痕。 他看了一眼便别过眼,视线落在红痕上薄唇轻抿,眼底涌出暗色。 果然不应该放过那些人的。 “轻点。”谢观怜瓮声瓮气地嘱咐。 她知道他看见了后背的伤,那是姚氏想将她挂上房梁,她挣扎时不知被谁抓伤的,之前她只顾着与他亲昵,现在泡在池子中才感受到迟来的疼痛。 “嗯,好。”沈听肆敛目,动作温柔的为她清洗后背残留的血 许是碰上了伤口,她浑身紧绷,在呼吸紊乱后又迅速压抑,脸庞紧紧地埋在他的膝上,水中的一双腿止不住地打颤。 沈听肆以为是力气用大了,遂力道小了些,低声问:“如此的力道还疼吗?” 谢观怜眼眶泌出湿润的水雾,咬着食指,忍受他指腹带来的快感,埋着头摇了摇:“不疼。” 她后悔方才让他过来了。 原就在温柔地抚。摸下有几分意动,偏生他还要用暧昧不明的语气问她。 她情愿他不要出声。 似看出她不想搭话,他没在继续询问,就着此力道,斯文的继续帮她仔细清洗,动作远比之前轻柔。 当带有薄茧的指腹,从肩颈娇嫩的肌肤拂过,谢观怜再如何忍耐,蝴蝶骨还是会发抖。 如此折磨下,她后悔又忍不住想让他再往下些。 真的太折磨女人了。 谢观怜的脸埋在他的膝上,强装冷静了许久,最终还是抬起头,抓住了他的手臂。 “悟因。”她娇柔出口的称呼婉转成吟。 沈听肆的手顿住,抬起头与她噙着迷离的眼对视,“嗯?” 谢观怜握着他搭在后肩的手,一点点往前,放在他明显的反常之处。 “这儿一直戳着我脸,你是不是很想。”她轻声问,目光坠于他掌心覆盖的位置。 连他自己的掌心都覆盖不住。 若是、若是,他当着她的面,在皓月的清辉下自己玩弄自己…… 第38章 敏感 念头只是在心中盘旋而过,她看向他的眼神就已经情不自禁地浮起热衷。 沈听肆垂下的乌黑长睫颤了颤,视线落至掌心覆盖的地方,没有否认她雀跃着的笃定软腔。 他贪念她身体的柔软,喜欢与她肌肤贴蹭时带 来的快。感,所以这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下去过。 哪怕已经在心中多次告诫过数次,不可太纵容,他仍无法控制对她的渴望。 谢观怜目光紧锁于他脸上静默的神情,想要看的慾望达到空前绝后之高。 从很早便想要看了。 想看干净的佛子被情慾折磨时,会露出何等失控的神情。 所以谢观怜按着他的手,亮着明媚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开口索求:“自己弄消肿,我要看。” 对于她忽然而来的情绪与古怪地请求,沈听肆薄唇微抿直,盯着她没动。 “快点!”谢观怜忍不住催促,以至于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他视线掠过她因为期待难忍,而咬紧的下唇,盖下眼皮,平静的在她目光下,撩开灰白的袍摆。 他刚换的新衣袍半点褶皱都无,解开腰带后垂感极好的布料散下,哪怕坐姿再端方矜持,也因为衣裳不整而显出几分情。色意味。 她看见那藏起的粉。嫩在失去禁锢后,肆意地探出头,和他人一样泛着玉的冷光泽。 生得真圣洁。 谢观怜欣赏地看着他五指握住,然后……往下压。 哎—— 她被如此鲁莽的行为惊得蓦然抬起眼,懵懂地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青年,即使是姿态霪荡,也还维持着习惯使然的淡定。 “你往下压做什么?”她满眼的惊讶。 沈听肆抬起洇出潮红的脸,呼吸微喘地回答她:“等下就好了。” 话毕他的手指用力握着,继续往下压,直直地抵在铺在地面的衣袍上,顶端被压住很快泣出几滴湿泪,整个泛起被虐待的紫红。 肉眼可见的窒息和痛。 谢观怜呆滞地看着,随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听自己的话‘消肿’。 他不是寻常男人,所以不会出现抚慰的行为,即使偶尔有不受控的反应,也只会用虐待产生的痛来抵消。 在没遇上她之前,他可能连自-渎都不会。 “停……”她迅速压下心中的震惊,连忙去拍他的手背。 力道用得太大了,给他传来震动感的同时,修剪圆润的指甲也不慎刮过他没有握全的地方。 那一处极其敏感。 青年整个人几乎是抖着与从喉咙闷出地呻。吟一起发颤,连仰头睁着的瞳珠失神得涣散了。 谢观怜闻声抬眼,看见他脸上被刺激出的艳绯,下意识咽了咽喉咙。 好…漂亮的青年。 就像是堆满金银珠宝的房间里,最奢华艳丽的宝瓶,漂亮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她看几息后兴奋爬上脸颊,亟不可待地握住他的手,道:“悟因,我教你。” 他喘着缓和刚才那一瞬带来的感受,缓缓垂下润红的眼睑,目光落在她扬起的唇角上。 他知道了她所说的意思,和他所想的不一样。 原来不是觉得他的身体过于放浪,而是她想要亲自上手来‘玩弄’他。 他身子往前了些,默认她的行为。 女人的手比他的软,似没有骨头,软软地贴在上面,还带着他的手。 此刻和白日在她身上获取的感受不同,但都一样能让他有前所未有的感受。 渐渐的,他开始松开手,掌心撑在青石板上,以完全的纵容姿态,彻底将掌控权交给她。 谢观怜最初还很满意他的识时务,慢慢的她发现不对了。 掌心中的玩意儿实在太精神了,都弄很久了一点,还是没有疲惫之意。 “沈听肆。”她这次真的累了,直接泪汪汪地叫他名字。 她想让他别憋了,她快坚持不住了。 但他仿佛充耳未闻,甚至还会在她累得停下来缓和时,主动握住她的手自发地用力。 谢观怜的手被他捏得指尖都僵住了,他才紊乱地发出难忍的声音,低沉得仿佛在蛊惑人。 终于等到他结束。 “抱歉。”得到满足的青年满眼怜惜地弯腰,用唇碰了碰她的脸颊。 是他太过于纵慾了。 谢观怜整个人都在池中泡得通红,伏在他的面前大口呼吸,没有回应他的话。 他抬眸看了眼远处的东方,攀开她湿漉漉的长发,柔声道:“天色不早了,我抱你回去。” “嗯。”她连手都懒得动了。 沈听肆将已经虚脱的谢观怜从里面捞出来,裹上厚厚的大氅,让她只露出需要透气的绯红玉容。 期间几步路的距离,他又数次低头亲在她的额头上,谢观怜都有些嫌他亲得太多次了。 等两人再次回到房中,之前残留的气息已经散了。 室内浮着淡淡的檀香,周围除了凌乱些,看不出不久前发生过何事。 沈听肆一将她放在床榻上,她便往里滚去,露出还湿着的头被他按住。 谢观怜盯他的眼中如有弥漫在月下的雾,分明地透着可怜,却又勾着人情不自禁想往深处去看清楚些。 “头发还湿着。”他面露无奈。 谢观怜小声地‘哦’了声,说不出失落,还是庆幸。 还以为他要按着她在榻上再来呢,原是误会了。 青年没有蓄过长发,所以用帕子绞发得并不熟练。 好在他的动作虽然有些僵硬不顺手,但却胜在力道温柔,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湿发中,慢慢地按摩她的头。 她将头靠在他的膝上,忽然好奇发问:“悟因。” “嗯?”他垂下眸。 谢观怜问:“你经常上山砍柴伐竹吗?” 不然手上怎么全都是茧,不过那些茧又很奇怪,不像是做粗活留下的。 “没有。”他摇头。 不知道应该怎么与她解释,无人会指使他做这些。 此前她遇见他伐竹,只是因为他在练习如何下手刀会快些,也顺而用竹篾做一些弓弩。 “好吧。”谢观怜垂眼享受他第一次的温柔,隐约升起困意。 “悟因,我困了,若是要回去了,就叫醒我,小雾肯定要担心我了。”她懒洋洋地阖上眸,靠在他的膝盖就这般睡了过去。 沈听肆掀眸盯着她恬静的小脸,轻‘嗯’。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59节 她早应该累了,又是经历险些被吊死、毒害,甚至还经历了两场‘情。事’,还能这般精力充沛实属身体强悍。 帮她擦干长发后,沈听肆温柔的将她放在床榻里侧,掖了掖被褥,视线于她睡得泛红的脸颊划过便站起身。 出门时,他方才知晓,远处的雪山已经被垂暮罩住。 小岳已经回来了,正候在院中正昏昏欲睡地抱着剑打瞌睡,乍然听见细微的开门咯吱声,猛地睁开眼。 小岳看见郎君目色深深地眺望远处,碎金的光落在他波澜不惊的眼底,淡漠得仿佛丝毫的温情都融不进去。 “郎君。”小岳上前欲回汇报处理的事。 沈听肆瞳孔微转落在小岳身上,竖起修长的手指置于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 小岳霎时闭上嘴,看着他从矮廊上拾阶而下,袍摆被风起,衣不染尘,犹如一段苍茫的雪月。 两人距寝居稍远了些,他眉眼方柔和地敛下,屈身弯下腰整理喂养兔子的栅栏。 小岳看着郎君柔善的侧脸,无端看出几分愉悦和……贤惠? 念头初起,小岳便觉浑身乍然生寒,将诡异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道:“郎君,方才奴下山调去了丹阳李氏近三年的账本,发觉他们买通丹阳府主虚报真实税收,一年敛财数百万白银。” 不用调取三年,只一年,便足以让本就走向趋势的士族被君王视为眼中钉,更何况如今外有侯君造反,但凡是发生一点造反的风声,就足以令君王草木皆兵,疑心李氏将那些贪的银钱用于作何,是否在招兵秣马? 只要有人泄给君王知晓,李氏必定会抄家。 小岳刚如此作想,青年已将被破坏的栅栏修补好,抬起清隽的面容,脸上似隐带浅笑:“嗯,既然如此,那便先将此事压着。” 说罢,他眉头微攒,露出为难的怜悯,“不过得知会丹阳府主,毕竟此 事也不小,万一有谁走漏的风声可是涉及满门。” 丹阳府主本就受了李氏的贿赂,用不着去特地告知,一旦丹阳府主听闻有谁在传他受了李氏的贿赂,心中必定不安,只怕夜里都会睡不着,全想的是如何不泄密。 倘若此时有心之人,再在其中搅乱浑水,或许李氏用不着被君主追责,便先一步被人弄没了。 小岳点头:“是。” “嗯。”沈听肆抻袍站起身,“去吧。” 得了命令,小岳转身离去。 暮色彻底淡下,被吹得簌簌发颤的竹林隐隐升起一轮清冷的弯月。 谢观怜这一觉睡得难得的安稳,睁眼醒来窗外已经天黑了。 她脸颊边微红,懒懒地撑着手腕起身,靠在床架上清醒睡昏的意识,身上穿的是一件新的僧袍。 也不知是何时换上的,袍摆长得能垂直地逶迤于地上。 谢观怜清醒些后抬手摸了摸头发,发现已经干了,窗外也已经很黑了。 她以为自己只会休憩片刻,可现在醒来这个时辰了,沈听肆却没有将自己唤醒,现在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打量室内只点着一盏微弱的小灯照明。 虽然不知他在何处,她心中还是一暖。 她其实是怕黑的,夜里睡觉若是做了噩梦必须要见光,寻常倒还好。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贴心。 谢观怜坐了一会儿,待骨子里的懒意散了些后便穿上鞋,取下挂在木架上的大氅裹上再开门出去。 一出去,她便恰逢青年于院中踏着月色,手中提着食盒拾步而上。 “悟因。”一见他,她眼眸陡然明亮,抱起宽大袍摆朝他跑下去,直接越过最后的台阶,从上面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沈听肆伸手揽住她的腰,提稳食盒往后退了一步。 她环住他的脖颈,小声埋怨:“你怎么没有叫醒我,现在天黑了又下不了山。” “见你在睡,我便没有叫醒你,山下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小岳去告知给小雾了。”沈听肆将她放在地上:“一天没用膳,我给你带了吃食,先用膳。” 谢观怜脚甫一沾地便紧紧抱住他的腰,摇着头,可怜望着他说:“不要,你抱我。” 他无奈垂眸,纵容地望着她:“好。” 谢观怜双眸明亮,笑容可掬,不客气的让他单手抱着自己往厅堂去。 厅堂没有点灯,只有开门的一束凄冷月光洒在门口。 一进门,谢观怜便捧起青年的脸吻过去。 第39章 唇肿了 他往后退了退靠在门框上,要顾着她不要从身上掉下去,手中提着的食盒不可幸免地落在地上,清汤淌了满地。 她不让他躲开,红唇在他的脸上、颈间,含上结痂的喉结时他情难自禁地上下滚动,托住她臀的手臂明显颤抖。 月光如爿洒在两人耳鬓厮磨的侧脸上,女人纤长瘦骨的手攥住冷灰白的僧袍,指尖如染红丹蔻,坐在他的怀中从上往下辗转哺渡,垂长的黑发在肩上纠缠。 谢观怜悄然掀眼,见他靠在门框上半阖着眸,脖颈上昂呈现出欲态,微急的声息如喘,往日高不可攀的清冷早已散去,此刻如同被拉进了黑暗中,松懒下垂的眼尾洇出一抹湿红。 原来他喜欢被咬喉结。 谢观怜露出浅笑,齿上的力道稍稍加重。 他有些受不住的将她压在门框上,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便吻上她的唇。 “唔……”谢观怜迎上他冰凉的薄唇,还没启唇便被他舔了一下唇。 被他舔的那一下,她只觉得整个腰都酥了。 很舒服,说得粗俗些,像极了书中所写的**高。潮。 他舔得很慢,亦很仔细,唇缝、唇角、唇纹,不疾不徐地舔着,吮吸着,即便很克制,她仍旧能感受到他平静下的狂热。 谢观怜渐渐融化在他异常仔细的舔吻中,眸中蒙上水雾,爽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栗,只能倚在他的怀中才能维持站立的姿势。 察觉她似在发抖,沈听肆睁开裹着潮气的眼,凝望她浮起的霪靡神态。 身体沉沦在情慾中,理智却置身事外地冷眼旁观,甚至还半分提示也没有,直接抵开她的牙齿,往里探去。 “啊哈……”谢观怜忍不住踮起脚尖,浑身像是瞬间炸开了。 他吻得没有技巧,但在用力地填充她的口壁,吮着一截小小的粉舌吮吸,偶尔纠缠哺渡。 要命的快。感。 她使不上力气,连骨头缝里都胀胀的,渴求不断攀升,集聚在脑子里好似随时都会炸开。 他和她想的一样,温润是只展示在表面给别人看的。 真正的他,就和那凸出明显的喉结一样,分明浑身都充满疯狂的慾望,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停地勾引她。 勾引得她明知这样不对,还是要犯错。 阒寂的月夜下,青年高大的身躯完全地罩住门口的女人,一手环着她的腰,将她彻底发软的身躯压在怀中,手指插。进软蓬蓬的雾鬟中,死死地扣住。 两人都近乎饥渴般大口吞噬。 最后谢观怜的唇都发麻得没有知觉了,他都还没有松开,咬得她忍不住伸手推他,唇边溢出不满的呻。吟。 够了……再交吻下去,她明日红肿着唇没法见人了。 可她此刻微弱地推搡,求饶的鼻音,与拒绝丝毫不沾边,软软的,反而勾出他骨子里的暴戾。 有一瞬间,他不想放开她,想要越发用力将其吞噬,让她不堪忍受,真的惶恐地哭出来。 但他的理智自始至终都是冷静的,失控的只是身躯。 所以他克制地松开她红肿的唇,相连的唇舌分离时拉出透明的黏丝,断裂在她的下唇。 他双眼迷乱,下意识低头想要去舔。 谢观怜察觉他又要想再继续,忙不迭地抬起手捂唇,媚眼含嗔地望着他,埋怨他斯文的皮相下藏着不餍足。 沈听肆吻上她的指尖并不遗憾,潮湿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清冷的眼神充满不经意的蛊惑。 她没了力气般瘫在他的怀中,别过头不愿意再继续,坚定地摇头。 因为舌尖被他咬得发麻,她讲出来的话闷闷的:“要肿了。” 话毕还埋怨地盯着他。 他失笑,尚未消散的慾气混在喉咙,听得她心口痒痒的。 “不继续了吗?”他低声问,鼻尖抵在她的脸颊上缓缓地蹭。 谢观怜自然不想再继续的,想到他的方才莫名露出的疯意,又想到再继续下去,她真没法见人了。 她埋在他的肩上无力拒绝:“不继续了。” 沈听肆听着她兴致缺缺的语气,嘴角微扬:“好。” 他抱起浑身无力的女人放在木椅上,转身燃灯。 火光噗呲一声,霎时照亮空荡的厅堂。 谢观怜不适应明亮的光,遂闭了一会儿眼才睁开,入目便是青年眼中上挂着愧色。 他道::“抱歉,方才我没有拿稳,食盒掉在地上了。” 谢观怜望向他手中提着的食盒,暗忖他脾性真好,分明是她刚刚忽然吻他才将食盒打翻的,现在却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 实在太好欺负了。 谢观怜摇了摇头,“没事,我也不是很饿。” 刚说完便响起一声饥饿的咕声。 他目光顺而落在她捂住的肚皮上,垂下的眼珠忽然被烛光暗闪出幽光。 谢观怜捂住空荡荡的肚子,微窘地嘴硬道:“我每到夜里就会这样,不是饿了。” 沈听肆再度抬眸,莞尔道:“我原打算给你煮面的,真的不饿吗?。” “煮面?”谢观怜讶然地盯着他,露出怀疑:“你会煮面吗?” 不怪她怀疑,他生得实在贵气,即便是粗布麻衣穿在身上也似绫罗绸缎,颇有几分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神仙之概。 这样的人就适合高坐莲台,受世人尊敬,而不是沾上风雪与俗物。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0节 沈听肆坦然颔首:“自幼在寺中,凡事皆要亲力亲为。” 这么 说他应该不仅会做饭,应当也会别的。 谢观怜好奇地半扬着艳白脸,眼里浮着全心全意地崇拜和仰慕,即便还没有亲眼所言,夸赞之言便已经先从唇边溢出:“悟因真厉害。” 沈听肆莞尔,温声让她在屋内稍等片刻。 但谢观怜不愿独自一人待在这里,硬要随他一同去后厨。 后厨虽然不常来,但里面该有的油盐酱醋一应俱全。 谢观怜从未做过饭,没有自请帮忙,而是乖觉地坐在一旁,双手撑着下巴,眨着剪水秋眸望着他的身影。 青年将袖袍挽起,露出青筋鼓起的手臂,一举一动行云流水。 瞧着是有模有样。 很快一碗简单的葱油面便做好,他亲自端放在在面前。 谢观怜闻见香味,瞬时饥饿口齿生津。 从他手中接过竹箸,她还不忘扬起明艳的眼,笑着夸他:“好香啊。” 他坐在她的身边浅笑道:“尝尝。” 谢观怜自从被请去李府便没吃过东西,早就已经饿了,此时也顾不及维持淑女风度,快速地吃了一口。 刚出锅的面烫得她眼眶盈泪,小声吸气:“好烫。” 他无奈地捧起她楚楚可怜的脸,拇指压在她的唇上,目光专注盯着:“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烫到。” 谢观怜扑扇浓长的沾泪乌睫,眼神无辜,颤巍巍地伸出一截舌尖给他看。 被亲红的唇,沾露似的舌,宛如开在幽夜的夜香百合吐着猩红的花蕊。 他目光定落在上面久久不曾离开,脸上朦胧着昏黄的灯雾,神色难明。 谢观怜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歪头媚悄地乜斜他,“怎么了?” 话毕她的双眸被他用掌心覆盖,落在唇上的吻像是展翅的蝴蝶,湿软地触及她烫红的舌尖,似触非触地转瞬即逝。 她眼中渐有了水光,随着他离开瞬间瘫软,脸颊已是醉红似霞,竹箸在手上攥得发出摩擦声,连指尖都麻了。 谢观怜此刻头晕目眩,讷讷地望着眼前一脸淡然的青年。 他好似刚才并未做出格之事,从她手中取出竹箸,善和的眉眼低垂,为她将面条上浮着的葱花搅匀。 第一次,她没有勾引他,而他却在主动勾引她。 谢观怜一眼不眨地盯着他,舌尖似还有被他碰过的触觉,心中越发确定是勾引。 这种若隐若现的暧昧远比两人褪了衣裳,直白地露出身体纠缠更加令她心动。 她越看,心中对他的喜爱便越多几分,也忽然想起不久前,听人说他似乎要回秦河了。 虽然他说只是进宫,但她却知晓,现在沈家主身体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会派人来将他召回去。 所以他回秦河这一趟,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还回不回来了。 想到他可能就不回来了,谢观怜眼里忍不住露出可惜。 面的温度适中,沈听肆将竹箸递给她:“应该不烫了。” 谢观怜小声道谢,接过来吃了几口,腹中得了缓解,才扬起脸望着他感叹:“你这般好,我以后可离不开你了。” 她说得半真半假,语气却十分真诚,因为是真的很喜欢他。 他皮相好,脾性好,甚至连身体也很美,若是走了,她可能只能在这寺中孤独了。 沈听肆闻言嘴角微扬,抬起指尖拂过她的眼尾,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你没想与我在一起吗?” 既是他的了,那她此生只能留在他身边的。 青年漆黑的眼珠定落在她的身上,眉目仍旧慈悲,犹如神佛低眉拈花。 许是昏暗跳跃的烛光落在他的身上,弱化了温情,无端多了几分吊诡的艳丽。 谢观怜被看得莫名有些紧张,幽幽地嗔他一眼,道:“怎会,你是知晓的,我从见到你第一眼便心悦你,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接近你。” 她低垂乌黑如鸦羽的眼睫,春黛双蛾嫩,长发垂下一缕在侧颜上,楚楚可怜得我见犹怜。 沈听肆看着她露出可怜的姿态,,指尖松开她的脸颊,长睫轻轻覆下,暗影扫在深邃的鼻窝,温和道歉:“抱歉。” 谢观怜也不知他信没信,顺势抱住他的腰,用脸颊蹭了蹭:“别胡思乱想,我最喜欢你了。” 如此表露出甜蜜心迹,使人纵然有万般怀疑,见此也散了去。 第40章 我就要离开迦南寺回秦河了…… 用完晚膳,沈听肆将寝居留给她,转身去了外面。 原本谢观怜是想与他睡一张床榻,但他眼神温柔,拒绝得半分余地都没留,她只好将放他去外面。 翌日一早,她迷迷糊糊地起身,穿上昨日他叠放在身边的女子衣裙,出门时发现他早就已经醒来了。 冷冬渐渐随着几日的晴空而淡去,远处的雪也已经消融,山头露出的绿意隐有几分春寒料峭。 青年弯腰正在栅栏边喂养白兔,身似月下折梨的谪仙人。 似察觉到她直白的目光,他抬起清隽如春华面容,放下手中胡萝卜,上前道:“厅堂有温在炉子里的热粥。” 谢观怜穿得并不多,待他走近后将脸颊埋在他的怀里,手自然地伸进他的衣裳中,闷声闷气道:“抱我。” 见她一醒来便像个孩童般要抱,他笑了笑,伸手圈住她的腰身,挡去吹来的冷风。 她强行将人留在院子里抱了许久,手也不老实,在滚烫的腰上皮肤不断地抚摸鼓起的青筋。 至极摸得青年呼吸不稳,眼看已经快要受不住了,她才蓦然松手,脸上扬起狡黠的笑,好奇地盯着他。 听说男人在清晨时最不禁撩拨,稍稍碰一下便会产生慾望。 果然不是假的。 此刻青年垂耷下的眼尾被洇湿,似将慾望克制在眼底,望向她的目光难得有渴望,单手撑在栅栏上的手隐约发颤,像极了被妖女蹂。躏过的佛子。 谢观怜状似没留意到他盯着自己的唇看,转身提裙往厅堂跑去,如绸的长发在晨光下划过金灿灿的暖意。 “悟因,快进来,陪我一起用膳,我不想一个人。” 从里面传来女人半撒娇的嗓音,完全忘记了方才被丢在外面的男人,此刻正在竭力抚平被她挑逗出的慾望。 清晨沈听肆身体给出的反应,让谢观怜从用晚膳至下山心情都很好。 但沈听肆却显得有几分懒恹。 他一直以为她会吻他,可从头到尾除了拥抱和抚慰,她自始至终都很乖觉。 下了山后,谢观怜要重新绕路回迦南寺。 一路上,她都在心中为难地想,自己消失的一夜,既不在李府,也没有回迦南寺,若是旁人问及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回到明德园时,彼时小雾正在收拾屋内的一应物件,见她回来,眼中的泪唰地划过脸颊。 “娘子,你终于回来了,昨日……”小雾眼眶红红地咬着下唇,哽咽着没将剩下的话说完。 昨日娘子被人带走,小雾匆忙去找悟因法师,他听闻离去后又一直没消息,也不知结果如何,她从清晨担心到下午才有人传信来说娘子已经没事了。 传信的小岳道,娘子要等到第二日才回来。 小雾兀自在禅院中忐忑等至如今,终于见到娘子平安无事了。 “别哭。”谢观怜神色愧疚弯腰,替她擦拭哭花的脸:“抱歉,是我回来晚了,让小雾担心了。” 小雾卷起袖子擦干眼泪,目光忍不住先左右打量她的身子,担忧地问:“娘子被带去李府,可有受罚?” 谢观怜不愿让她担忧,没将小佛堂发生的事告知她,只柔声安慰道:“没事,只是带我回去祭拜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说罢还提着裙摆旋了一圈让她看。 小雾见她真的无事方破涕为笑。 她刚露出笑,忽又想到什么似地小声道:“娘子,之前我按照你的吩咐,打算先去找悟因法师,随后再去找月娘子,好巧 的是,月娘子也在,而月娘子当时听闻后当即生怒派人下山去了。” “真派人来了?”谢观怜诧异呢喃。 原来小佛堂里来的真是月娘的人,那后面怎会是沈听肆带走的她? 小雾还道:“我还是头次见月娘子黑沉下脸的模样,好生吓人,瞧着月娘子待人确实真心诚意,之前也为暄娘子哭过,不像是坏人。” 谢观怜敛下心思,捏了捏小雾的脸颊,道:“好人坏人也不是从表面来看的,有的人平日看着胆小怯弱得连血都见不得,但会默认身边之人犯下杀虐,自己不动手,你能看得出是好人还是坏人吗?” “啊——”小雾呆呆地眨眼,“娘子意思是月娘子她……” 话还未出口,小雾急忙捂住嘴,转身跑到门头往院子外瞧。 见无人才松口气,转头看见娘子靠在桌沿边,掩着唇也遮不住脸上的笑。 “娘子,你又骗我。”小雾丧长了脸。 谢观怜莞尔弯眼,不再逗小姑娘,让她去找人抬热水去浴房。 小雾方才想起娘子刚回来,忙不迭地出门去找人。 谢观怜转过头,一脸沉思地坐在铜镜前。 此事虽然告一段落,但谢观怜还是没猜到当时在梅林中,想要迷晕她的那个男人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 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迄今为止再也未曾出现过。 最初她以为是一心想要她陪葬的姚氏,可昨夜姚氏选择买通陈婆来编造虚乌有之事,都没有将男人带出来指认她,所以不可能是姚氏。 谢观怜细眉微颦,不禁怀疑难道真是她疑心过重了? 真的只是普通的见色起意之徒吗? 不过无论是谁,如今她心中高悬之事算是已经落了。 不用再担心去给死人陪葬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1节 在房中坐了半会。 “娘子。” 刚去外面让寺中婆子帮忙抬热水的小雾走进来,道:“方才奴婢在外面碰见了月娘子的人,她问你是否回来了。奴婢与她说了,等会子月娘子应该要过来。” 谢观怜颔首:“好,月娘来了,若是我还没有出来,你先让她等等。” “是。”小雾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谢观怜褪去身上的衣裙,揽过铜镜,眺目乜斜后背的伤疤。 红痕周围残留着褐色的药迹。 原来不是做梦,睡着后他真的在给她上药。 谢观怜重新沐浴完再次出来,月娘已坐在木杌上,小雾正在一旁奉茶。 月娘甫一见她出来,忙起身迎来:“怜娘,昨夜无碍罢?我派小红去李府,小红与我说你曾在雁门的旧友来了,你今儿早晨才回来。” 她望向谢观怜的美眸中全是担忧。 谢观怜握着她的手,一道坐在茶案旁,柔声应答:“无事,只是府上的一些杂事罢了,多谢月娘。” 她不说,其实月娘也莫约猜出来了些,尤其是她这几月一直住在明德园,园子里看似都是为夫君纳福之人,可不少寡居新妇其实都只是来此地,为府上求得一块贞节牌坊的。 之前好几位寡妇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被发现,所以才被府上的人悄无声息地接回去,听说还有人回去之后无端一条白绫吊死了。 月娘长吁道:“那便好,昨儿小雾哭红了眼,我还当发生何事了,无事便好。” 谢观怜眸含感激地望着她:“多谢月娘。” 她本就生得美,尤其是那双天生含泪带雾的眸儿定定地看人时,即便是女子也忍不住面红耳赤。 月娘被她看得面上一烫,忍不住垂下头,语嫣柔柔地娇嗔:“你我之间何言感谢,反而倒是生疏了,下次可不能再谢我了。” 声气儿小得和见到陌生人一般,娇嗔都软绵绵的。 谢观怜莞尔:“好。” 知晓了谢观怜已无事了,月娘担忧一夜的心也彻底放下来了,轻叹道:“昨儿我原是与你约好,一起去听悟因法师的开坛论佛法的。” 一旁的小雪见娘子这般悲戚,递过一杯热茶说:“娘子,勿愁,奴婢去打听过了,我们离开后,悟因法师也临时有事,所以交予了另外一位师弟,下次还有机会。” 月娘远山黛眉朦雾,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接过小雪递来的茶,“可惜了,即便不是悟因法师,也是因这次机会也错过了早就约定好的事。” 这话让小雪也无话,遂旋身去小雾那边看她练字。 谢观怜出言安慰月娘:“无碍,日后还有机会。” 月娘摇摇头,面聚幽静的愁:“我就要离开迦南寺回秦河了,也不知你我何时再相见。” 月娘回了秦河不会再千里迢迢来丹阳了,她会做回陈王妃,待到君王驾崩又会随着陈王去往封地。 这一生能见之面,少之又少。 谢观怜闻言面上也有几分别离的悲伤,虽然与月娘的相识才几月之余,但两人在迦南寺却最是要好。 想到日后难以再见,谢观怜心中自然有诸多不舍,不禁微红眼眶。 月娘见状也忍不住眼含泪珠,面上却笑道:“你瞧,其实今儿我来也不是提及别离的,而是想问问怜娘一件事的。” “何事?”谢观怜执帕拭了拭眼角。 月娘望着美人眼珠儿浸湿后,眸中神采渐渐聚拢,越发有眼波流转的风情,咬唇道:“怜娘切莫怪我。” 谢观怜摇头:“月娘且说,我并非小气之人。” 月娘得了这话头,方犹豫地开口道:“怜娘如今正是好年华,又生得这般好,无论嫁没嫁人都是不缺好姻缘的,即便嫁了人,你连夫婿的面都未曾见过,想要再嫁很容易的,我有一义兄在秦河,模样生得好,又是在朝中为官,府宅干净,所以我是想与怜娘牵红线的。” 月娘一口气说完,眼眸明亮地盯着谢观怜。 她是真舍不得谢观怜,想要她也去秦河,所以才特地想出这一计,只要怜娘同意再嫁,那义兄由她去说,此事自然就成了。 “怜娘可愿意?日后你我在秦河又能时常相见了,还能以姐妹相称。”月娘眼含期待地望着她。 谢观怜敛下乌睫,柔面静默片晌,愧疚地摇了摇头:“不了,此生我未曾想过再嫁他人。” 月娘不知她为何愿意给从未见过之人守节,但也没有多劝解。 她郁郁寡欢地叹息:“那便这般吧,日后怜娘若是有事,可派人送书信给我,能帮的我定然会帮。” 谢观怜颔首:“嗯,好。” 月娘淡笑。 她前来便是为了此事,见谢观怜未曾答应便没再多留,带着小雪莲步款款地离去。 小雾坐在谢观怜的身边,见她眉心微蹙似在想什么,耐不住地问道:“娘子怎么了?” 谢观怜回神,浅笑摇头:“无事,只是想到她要走了,心中略感不舍罢了。” 小雾想来也是,怜娘子这一走,只怕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娘子别怕,小雾会陪着娘子的。”她眨着明亮的眼眸起誓。 谢观怜摸了摸她的头,笑而不言。 最后能陪在她身边的,还是只有小雾。 - 昨儿李府来了两位贵人遣派的人慰问谢观怜,李家主便打消了听从妻子的话,让谢观怜给逝去的儿子陪葬,临了告诫妻子不可再起这等心思,随后在妻子不甘的眼神下离去。 李家主走出房门,听见妻子在里面丢东西的暴怒声,并未多加在意,而是站在门外,望着天边的残缺的夕阳,暗忖谢观怜是如何既能惊动沈听肆,还与陈王妃交好。 陈王疯癫数十年,熬到现在忽然变得正常,且如今的行为作态,亦不似是痴傻过的人,朝中不少人也渐渐有立陈王为太子的声音,显然这些年的痴傻应该都是陈王伪装的。 那沈氏更不必多言,无论天下如何更改,这百年以内很难以撼动其地位。 除非是大庆亡国,世上没了沈氏的人。 若是李氏借由这个女人,无论搭上谁都 是有利无弊之事,但倘若是杀了,极有可能会冒犯陈王妃或是沈听肆。 李家主沉思一路,步履平静地往祠堂方向走去。 他打算将谢观怜的名字加在族谱上,这般日后才能将其攥在掌中利用。 可刚行上廊阶,前方便有下人跌跌撞撞而来。 “家主——” 下人面色惶惶,连滚带爬地朝着李家主跑来。 李家主见状不紧不慢地负手而立,眉头蹙起,呵斥行为莽撞的下人:“何事如此大惊小怪,简直有失体统。” 下人顾不及整理仪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浑身哆嗦道:“家主不好了,祠堂被人拆了,您快去瞧瞧。” “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李家主面露大惊。 究竟是何人连李氏祠堂都敢拆!即便现在李氏落魄了些,远不比当年,可也是丹阳五氏族之一。 李家主沉下脸,疾步往祠堂而去。 还未曾走几步,又有下人连滚带爬地过来,嘴里嚷嚷着:“家主,官府的人带封条过来,刚儿将后门给封了……” 话还没有禀告完,外面又来了人。 “家主,祠堂被拆,族长气得当场倒地,头不慎被上面掉下来的木碑砸伤了,您快去瞧瞧。” 李家主听着这些话,胸口闷着的气提不上来,单手撑在石柱子上,正欲开口,外面又来人了。 “家主,这些官差非要闯进来,说我们李府窝藏罪犯……” “家主……” “家主!”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哭喊声。 李家主从兵荒马乱中听见来重点,急忙伸手忙抓一人,白着脸不安地问:“什么罪犯?” 下人哆嗦道:“那些人说是前江南指挥使:曾利。” 李家主脱口而出:“不可能!有谁知……” 话至一半又急忙咽下,抖着下巴怒道:“李府怎可能会窝藏此人!” 李府之前是收留过偷盗兵符的曾利,原是想将兵符拿到手,可先一步被曾利察觉还逃走了。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暗地派人找曾利,可至今都还下落不明,怎么会有人现在说他私藏罪犯? 定是有谁在陷害。 李家主知晓问这些人也没有用,松开下人,大步往外行去,打算去找丹阳府主。 可还没有走出几步,李家主抬眼便看见丹阳府主身边的官员,此刻手中拿着镣铐,诧异扬眉:“李家主来巧了,本官正准备要去找您呢。” 李家主看见来人眉心蹙起,上前道:“陈大人,私带官差前来搜查我李府是为何?” “来人,先将李家主扣上。”陈大人对身边的人挥手,转头对他微微一笑:“私藏罪犯,本官依法对李家主羁押,有什么话李大人晚些时候去地牢里说与审查之人,本官是负责带李家主过去。” 李府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过,且不说他丹阳府主在李府身上捞了不少好处,李府上面可还有沈氏。 李家主被人扣押着戴上镣铐,乜斜着面前的男人,心中不以为然。 李府出事得突然,还有不少人在外,定有人会求去迦南寺。 “走罢,本家主倒要看看是何人乱传风言风语。”李家主随着官员离去。 而这边兵荒马乱地抄家,另一边迦南寺后山有人造访。 竹林的残雪已然融化,绿意盎然的竹抖簌,冰凉的水珠砸落在小坑中。 李氏旁支二子在院中坐立不安。 他想要求见悟因法师,可守在小舍屋外的小厮告知:主人不在此处,正在山下会王庭来的得道高僧,若是要人需得去山下。 山下正在抄家,四处搜寻人,两人怎敢去。 李二公子斟酌片晌,问道:“我等可否留在此处等法师上来?” 小岳双手合十:“李郎君见谅,奴不知郎君何时会回来,恐怕暂不能收留两位郎君了。” 李二公子闻言眉头紧蹙,暗忖现在李氏尚未被定罪,说不定找其他人还有回旋之地,遂未曾再坚持留在此处。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2节 两人对小岳揖礼后便转身离去。 刚走出竹林小舍,李四公子啐了一口,忿言道:“这人分明就是搪塞我们,二哥,干脆我们就守在这里,总能等到沈听肆。” 李二公子听着弟弟毫无遮拦的口气,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见兄长不讲话,李四公子忍不住问道:“二哥,我们现在是下山,还是就守在此处?” 李二公子摇了摇头,“不下山,去找谢氏女。” “找她?”李四公子不解:“找她作何?一介女流,说不定官府的人也将她带走了,我们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二公子沉声解释:“应不会,大婶因为觉得是她害死了堂兄,虽将人娶来,但是至今还没有入祠堂,即便官府要抓,也只会是带她走一圈,最终不会对她如何。” “而且昨儿我听大伯道,这谢氏女与悟因法师和陈王妃关系匪浅,两人都曾来过人救她,你我二人先去她那边藏藏,然后再让她去求求陈王妃与悟因。” 李四公子恍然大悟,疾步跟上兄长的步伐,追问:“可昨日我们那般对她,她会愿意帮我们吗?” 李二公子闻言脚步一止,抬头看向远处白雪融化的山,冷声道:“不愿意那就一起死,总归她也算是李氏的人。” …… 听闻李氏被抄家的消息,小雾顾不得在斋饭堂与人闲聊,当即急急地跑回去将此事告知给谢观怜。 “娘子,不好了,李府被抄家了。” 谢观怜闻言放下手中笔,讶然抬头:“什么?” 昨日都还是好生生的,今儿怎就会忽然被抄家。 小雾还喘着气,“是真的,刚才奴婢在斋饭堂亲眼见到,官差来将李府那位正在礼佛的小夫人抓走……” 话音恰落,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小雾止住话,慌乱地望着谢观怜,害怕得牙齿打颤:“娘子,是不是人来了,怎么办,我们不会也会被抓去罢。” 谢观怜安慰小雾:“别怕,我出去看看。” 说罢,顿了顿从床底拿出一匣子放在她的手上,道:“这是我为你存的嫁妆。” “娘子!”小雾眼眶的泪一瞬间就砸落,不要这一匣子细软:“奴婢不要,娘子去何处,小雾就去何处。” 谢观怜摸着她的头,认真说:“小雾听话,你与李氏没有任何关系,若是李氏出事我不一定逃得掉,但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到时候拿着这些好生在外面活着。” “娘子……”小雾抓住她的袖子,泣不成声。 门外仍旧在敲门,谢观怜看了眼哭得不由自己的小雾。 小雾是她从雁门带来的,在来之前她便已经将小雾的卖身契销毁了,所以不是陪嫁的婢女,与谢氏无关,更与李氏无关。 她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去开门。 原以为会看见凶神恶煞的官差,未曾料想,这些官差皆是和颜悦色的,也并非是来抓她去审查,而是进来搜寻里面有没有窝藏李氏的逃犯。 谢观怜让几人进来搜查。 小雾泪眼婆娑地紧紧抱着她,望着这几人一脸茫然。 官差在里面搜查一番,并未找到人,收兵欲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要抓她的话。 倒是为首的官差转眸,看见不远处的女人微微一顿。 女人面上未施粉黛,身着一袭素裳,就这般安静地端坐在一旁,双手紧张地抱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乌黑的无半点珠翠的头低垂出我见犹怜的姿态。 官差见两人似受了不小的惊吓,还主动与她说:“谢娘子无需多忧,此事不会牵连与您,找的都是李氏的人,娘子虽是嫁过来的,但族谱 上并未娘子的名字,算不得李氏之人,府主大人给的罪犯名单中并未有娘子。” 原是如此。 谢观怜高悬的心缓缓落下,庆幸当时姚氏觉得是她将人克死了,而坚持不准许她入祖宗祠堂被写进族谱中,也庆幸沈听肆与月娘的人来得及时,也没让他们将自己名字写进去。 这两次,但凡有一次将她写进去,今日就会被带走。 “多谢大人。”谢观怜起身对官差盈盈一拜,绫罗衫子搭在臂弯上,随着动作轻盈柔媚地散发极淡的清香。 官差平素哪儿见过这般女人,脸上发烫,摆手道:“无需客气。” 谢观怜微撩湿眸,宛如新月般的黛眉似蹙非蹙地问:“不知李府是发生何事了?” 官差道:“具体何事不知,说是窝藏之前失踪的那位指挥使。” 再多的话官差没有说,谢观怜也没多问。 送走官差后,谢观怜立在门口忽然记起了,方才那位官差说的指挥使是谁了。 是曾利。 曾经来过雁门,父亲在世时她曾见过一面。 “娘子,李府出了此事,我们要不要回雁门。”小雾将屋内被翻乱的东西都放回原位,见她还立在门口,上前担忧地唤了声。 谢观怜回神,温柔摸了摸她的头:“不回去。” 小雾也不意外,小声地‘哦’了声。 一阵携着残梅的暗香被拂来,谢观怜拢了拢鬓边吹乱的碎发,侧首望了眼外面隐约昏黄的天,什么话也没说。 李氏出事得突然,一日之间府上的人锒铛入狱,但有两人不知在何处,至今尚未寻到。 谢观怜原是想去找沈听肆,但到了后才知,他清晨下山后还没有回来。 第41章 无师自通的男人 金灿灿的暮色落在金黄的竹叶上,像是渡上的一层佛光。 早出晚归的青年终于携着寒意,不疾不徐的从桥上行下来。 守在门口的小岳见到他,迎上去道:“郎君,那两人奴已经打发走了,估计这会子恰好与山下,那些还没有走的官差碰上面了。” 沈听肆微扬秀似远山的眉骨,低着头整着广袖,听不出兴味地‘嗯’了声。 小岳跟在他的身边。 他隔了片刻,忽而问起:“她来了吗?” 小岳点头:“回郎君,怜娘子在里面等您很久了。” 话音甫一落,行在前方的青年步履骤停,神色温柔回首:“何时来的?” 小岳斟酌道:“那两人刚走不久。” 沈听肆捻着指尖的佛珠,面上的温情随夕阳垂下,也渐渐多了几分冷淡的暗色。 小岳看不出郎君心中在想什么,不敢再多说什么。 外面黄昏灿烂,屋内的女人似乎等了很久,此刻正斜躺在榻沿边,身上的绫罗软绸的裙裾散如淡紫的烟雾。 沈听肆推门进来时放慢步伐。 他看了眼榻上睡得香甜的女人,从柜中拿出僧袍转身又出了屋。 待到换洗风尘后再次回来,谢观怜已经醒了。 她眼含迷蒙地望着刚进来的青年,白净的脸颊带着睡出的红痕,眼尾通红得似哭过。 而他立在不远处,身后昏暗的暮色使他脸上的神情难以琢磨。 谢观怜醒觉半晌才从榻上下来,上前抱住他将脸颊埋进去,深深地呼吸他身上旖旎的檀香:“你何时回来的?” 沈听肆将手中提着的热茶放在一旁,温声道:“刚回来没多久。” “哦。”女人小声地回应了一声。 隔了好久,她的意识终于清醒了,松开他扬起明亮眼打量他。 模样温良慈悲的青年五官生得极好,鼻尖薄近透白,垂眸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淡漠得如神坛上受香火的玉面观音,透出几分娴静之姿。 不过她想不通,为何好端端的,李府会忽然出事。 不会是他做的吧? 他眸含惑意地盯着她,目色如墨珠般漆黑,透出的怜悯更甚于以往。 谢观怜刚升起的怀疑,在他眉眼温柔地望向自己时又荡然无存。 怎么可能是他做的,她于他,远没有重要到能使他做这种事。 况且,他是慈悲的佛子,自幼授的是慈悲渡人,大约只是巧合罢了。 谢观怜拉着他的手往一旁走,让他坐下。 他如常照做,伸手抚摸她睡乱的雾鬓,“怎么了?” 谢观怜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他跪坐于簟的膝上,仰起白净的脸庞望着他摇头:“无事,就是在想,月娘何时启程?” 沈听肆垂眸,屈指拂过她恬静的眉眼,“第一声钟鼓。” “这般早。”谢观怜眨了眨眼,面上露出几分不舍。 他凝着她不舍的神情,温声问道:“想要去秦河吗?我可以带你去。” 谢观怜想也没想便摇头拒绝。 她可不想去秦河,万一不慎遇见故人,往事便也难隐瞒。 但她脸上适时地微动出眷恋与不,抱住他的腰闷声道:“我这身份不好去秦河,就不去了。” 而且她与他算来只是露水情缘,即便她再喜欢,都达不到让她跟随他去秦河的地步。 她不愿去,沈听肆也没有再说什么,勾起她落在手臂上的长发卷在指尖。 周围霎时变得空寂,窗边的有一束残留的余晖随着晃动的竹叶婆娑摇晃,隐约有昏黄的暧昧在流转。 谢观怜闻见他身上清冽的檀香,旖旎得似窗边的残光,也被他指尖勾住长发瘙痒得身躯发软。 想起昨夜他答应的话,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好闻的檀香,轻声呢喃:“你是不是刚刚沐浴过?” 他垂下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然后轻轻地‘嗯’了声。 谢观怜抬头望着他,指尖忽然从后面勾住他的腰带,眼珠子似汪着盈盈的水,如同媚人的水妖:“洗这般干净,是不是想做什么?”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3节 她对于他表达的慾望一向直白,即便是最初不相熟时看向他的眼神,也是充满着露骨的渴望。 若是在此前,他早已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可现在却敛着长睫,任由晦暗的影矜持地洒在深邃的眼睑上,而勾住她长发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是想。 从她离去后,他眼前时不时会浮起她的面容,妩媚的,霪柔的,魅惑的,不同形态的女人如同鬼魅般形影不离。 甚至如今他连夜里的梦,也全是她。 梦见她被他死死扣住的手腕挣扎,香汗淋漓,喘吁如吟。 沈听肆被遮住的茶黑眼眸浮起迷离,姿态端方地跪坐在簟上,任由女人细长如玉手从后面绕至前方。 他仿若未闻般一动不动,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是渴望,还是拒绝,倒是颧骨先洇出艳色的潮红。 谢观怜听见他克制的呼吸,目光落在被撑起的僧袍上,红唇微翘。 明知道她在这里,却选择先去沐浴换衣,连最后的借口都替她避开了,甚至她都还没有做出什么,只是问了一句想不想,便已经动情得这般。 真不知道他这般敏感,之前是怎么熬过这二十几年的。 她压下扬起的嘴角,蓦然起身将人压倒在簟上,毫无顾忌地坐在他的腰上,居高临下地睨视他玉瓷般清淡的神色。 他静默的与她对视,手自然地扶稳她的腰身。 谢观怜抬手取下束发的白绸,弯腰覆在他的眼上,咬耳轻声道:“佛子的眼太圣洁了,我这种凡人总是会有亵渎神明的负罪感,所以我能不能遮住你上半张脸?” 青年因她气息拂过耳畔而喉结轻滚,被遮住的眼尾乍泄出湿绯。 虽不知她又要作何,但要求并不过分,所以他并未出言阻止,配合她的抬起头让她将白绸的束缚在脑后。 因为双眸被遮住,看所以听觉和嗅觉便越发清晰。 他听见她窸窣的脱衣声,柔软的绸缎落宛如英华散在身边,她还俯下了身,轻柔地吻如羽毛 般先是落在喉结上。 和之前,她独特的癖好从不掩盖,喜欢含着喉结随着滚动缓慢吞吐。 “你这儿都这样了,比我的双手腕骨都要大,以前是怎么忍下来的?”她咬着失控的喉结,忽然好奇地问他。 沈听肆蹙眉忍受涌来的快。感,蓦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似乎要将手腕捏碎。 缓和微促的凌乱喘息后,他摇头:“没有过,没忍。” “骗人。”谢观怜用力咬了一下。 一瞬间,他情难自禁地抬起脖颈,紧绷在冷白皮下的青筋都透出色慾之气,被遮挡在绸缎下的瞳孔涣散成雾。 谢观怜眼看着他耳畔的绯红,从脖颈一路蔓延至起不断起伏的胸膛。 她顺着粉痕仔细地吻,嗔言似撒娇:“怎么可能会没忍,但凡是正常男人都会有做梦开荤时,我才不信你没有。” 她可不会信,况且在她说完这句话,青年不仅身体动情得越发明显,也默声没有反驳。 沈听肆没有反驳她的话。 佛修禁欲、戒色,无所有处天,所以他一向对性慾单薄,在此之前确实未曾有过,梦中住的是嗜血的佛陀,慈悲的观音。 但自从遇见她后,从此以后便开始频繁地梦见她。 他在初时不知梦中的自己与她是在作何,后来才明白,原来梦中的纠缠全是性慾。 换言之,他纵容自己在梦中亵渎过她数次,血腥又恶心,所以当时他才会误以为是杀慾。 “你是不是骗我。”谢观怜还在逗他。 “嗯。”他被遮住的眼睫颤抖,下半张脸呈现些许虚无缥缈的透白,而应下了她说的事实,他攥住她手腕的右手开始失控地颤栗。 谢观怜诧异他竟然应下了,同时心中好奇,他第一次梦中的人会是谁? 她原是想问一问,但转念一想,何必多问这一句? 万一是旁人,是壁画上的神女入了他的梦,她还得做出与这些人吃味儿的姿态来。 谢观怜没再开口问他,专注的又顺而往上,吻住他的唇。 他亦松开手,掌心压在她的后颈,抬着下颌去迎她的吻。 谢观怜趴在他紧绷的身上,莲压金刚杵,用自己喜欢的方式。 很快那杵便被润得水光潮湿。 女人的身子娇嫩,还极其敏感,仅是这般边沿的蹭弄,那种又热又滑的快意便涌上背脊。 他咬住她的下唇,从喉咙溢出低沉地呻。吟。 她娇媚的声线软绵地变得越发柔,尖尖的,香腮透赤,鼻音嗡嗡得如同哭了。 两厢厮磨,窗外的余晖早已经彻底落了,漆黑的寝居室内女人眼角坠泪,无力地趴在青年的身上嗓音都沙哑了。 被蒙住半张脸的青年面色绯红,臂弯勾住她弯曲的双膝,缠吻她的唇舌,时轻时重地研磨,每一下都疯狂往里贴近,好几次险些令她想要从他身上下去。 “这里不可。”她忽然双足蹬在毛绒毯上,膝盖骤然收紧,尖声拒绝。 不行,很不匹配! “为何不能?”沈听肆眼底洇着迷离的湿雾,早已被折磨得丢了冷静。 察觉一碰上此处,她的反应异常强烈,他翻身将她圈在怀中,失控地抵在软隙上一寸寸往下陷。 这里…… 就是此处。 由她掌控时,她曾好几次都擦肩而过,但每一次都能令他头皮发麻,心中涌上强烈的暴戾之情。 谢观怜远远低估了男人无师自通的能力。 在他下意识往里探去,而自己却早就没力气了,这种巨大的体型差让她产生快要被撕碎的恐慌。 第42章 兄长腰上的香囊有些特殊…… 谢观怜因撕裂的疼痛,而眼眶含着可怜的水光:“快出去,出去,我会死的。” 慌忙之下,她的双手扣住他绷紧得肌肉鼓囊的臂膀,指甲死死地扣住,疯狂扭动着想将他挤出去。 此时此刻,深陷情慾中的青年听见女人真情实意地哭喊,理智如同一根细长的针横穿过脑海,从失控中逐渐清醒,克制地停下。 他垂眸望向身下的女人,平日总是带笑的眼瞳中全是害怕,连鼻尖都哭红了,散下的云鬓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 她原本绯红的脸变得雪白,好似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是了。 她的身体如此小,如此狭窄,被他贸然伤害,是应该痛苦和惶恐的。 沈听肆忍着渴望往后退。 谢观怜只觉得腹上一热,还没有反应过来,青年高大的身躯轰然压来,随后又如遇寒般不停地颤抖。 “怜娘。”他滚烫的脸庞埋在她香汗淋漓的肩颈上,压抑的呼吸带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腔,似比她都难受至极。 没进去。 谢观怜高悬的心庆幸地落下,紧绷的消瘦肩膀泄力般松懈。 倒也并非是不愿,而是她之前看过了,他那般的尺寸,若是在没技巧的前提下贸然闯入,她多半会被撕裂的。 与其冒着受伤的风险,她觉得由自己掌控节奏,就在外面便足够了,亦不必担忧有怀孕之风险。 如果不慎怀孕了,打胎也很伤身。 谢观怜体会过食髓知味的快。感又受了惊吓,此刻她想讲话的慾望并不浓,抱着青年发抖的肩胛,懒洋洋地抚摸他的后背。 黑暗的暧昧随着两人的呼吸,慢慢蔓延进一丝冷意。 良久后。 他凌乱的气息平静后起身点上灯,替她披上厚软的外裳,低声问:“刚刚有伤到吗?” 谢观怜看他的眼神略含埋怨的嗔意:“没有,就是有点疼。” 想到刚才他压着她的手,掐着腰强行挤进去半个头,那种异物入侵的撕裂感,她仍心有余悸。 今日意外的尝试,越发让她坚信此前所想。 沈听肆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柔捏上面的红痕:“抱歉。” 当时乃本能的反应,所以他并不知那处是不能去的。 谢观怜脸上的露出幽幽的可怜,手指在他的后腰轻点,嘴上吐出委屈之言:“以后不能再这般,好疼的。” 能不疼,她自然是不愿意疼的。 沈听肆听闻她提及方才之事,语气中仍有恐惧的颤意,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没说话。 两人在昏暗的灯下相拥,直至最后的暖意也随之散去。 谢观怜身上只披了件外裳,里面的什么也没穿,哪怕被他滚烫的身子紧箍,也还是被冻得忍不住瑟瑟发抖。 “好冷啊。”她轻声呢喃,往他怀里钻。 沈听肆将她从凌乱的簟上横抱起她,转身放在榻上用锦被裹住。 先随手披上第一件外裳,遂又将她连着被褥一道抱起来,踏着霜寒出门,往后面的汤池走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汤池边放着一盏被罩住的灯,冷月高悬枝梢,朦胧的月光如蝉翼般洒下银色的光辉于水面,池中的雾气弥漫。 谢观怜眉心舒展,舒服地倚在水中望着眼前的青年。 他神色淡淡地屈膝单跪于被雾打湿的青石板上,雾气下垂着密睫的姿态显出几分难以接近的佛性,动作温和的用水清洗她身上残留的旖旎檀香,灰白的僧袍下摆一半都逶迤入水中。 从在房中拒绝他之后,他虽然看似神色如常,但身上一直萦绕着黯淡的失落。 毕竟是骗他的,心中不免有愧。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上他的薄唇,带着点讨好的腻柔:“怎么不笑了?” 沈听肆抬眸凝向她,抬起湿润的手扣住她的后颈,阖眸吻得更深。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4节 若不是因为实在太冷了,谢观怜很想将他从上面拉进池中。 腻了几息,他吻得越发深,好似要将她的整个唇都吞下去,她才忍不住伸手推开他。 两人皆气喘吁吁地喘。息。 “怜娘,你与陈王妃交好,她要离开,你可有想过要一起去秦河?”他转过泛着迷离的脸,墨黑的瞳珠没有定下时给人一种黑到鬼气森森的错觉。 谢观怜往水下沉了一寸,摇摇头:“我如今的身份不好去。” 先不谈她乃丧夫的寡妇,况且她委实不愿离开寺庙,毕竟一旦她离开了寺庙,届时再想要回来将会难得多。 “身份……”他轻声呢喃:“原是因为身份。” “什么?”谢观怜没听懂他说的话。 “无事。”他微微一笑,将她从池中抱出 来,单手提上灯盏,踏着清辉往住所而去。 谢观怜疑惑眨眼,望着他莫名噙笑的脸。 像是困扰许久之事,这一刻终于顿悟了。 谢观怜不禁敛目沉思,方才她说过点化之言吗? 似乎没有。 …… 夜里迦南寺起了狂风,第二日倒是难得的晴天。 今日晨钟敲响,因月娘要离开迦南寺回秦河,翌日一早,谢观怜起得很早前去送她。 月娘眼含泪地拉着她的手许久,才依依不舍被小雪扶上马车。 “怜娘,若是你要来秦河,一定要找我。”月娘的眼都哭红了,不准许车夫赶路。 谢观怜站在马车边,眼眶亦有些泛红地颔了颔首。 而两人皆很清楚,秦河距之千里,若无缘故,谢观怜此生应不会踏入秦河。 “娘子,时辰不早了,殿下吩咐要娘子尽快赶到。”小雪在身边劝道。 月娘最后对谢观怜哽声道:“若是……你不来秦河,也记得与我多写信,勿要与我断了联系。” 谢观怜执着帕子,拭着眼角的泪,“我一定会的。” 如此,月娘得了承诺才放下马车帘子,不再往下看,吩咐车夫赶路。 晨雾被破光,远山升起一轮鲜红的金乌,马车踏着金黄的光渐渐行远。 小雾站在谢观怜身边,见她望着远去许久的马车沉默,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子我们回去罢。” 谢观怜拢了拢鬓边的被风吹乱的碎发,收回视线,低落地颔首:“嗯。” 在两人往回走路上,恰好碰上明德园的几位夫人正好相聚在一起闲聊。 那几人见到谢观怜便止住话头,转而聊旁的话。 “听说没有,秦河沈二公在去岁时,刚认回去那郎君不是与人定亲了嘛,不久前我听说又退婚了,说是那郎君一心向佛,不肯娶妻,女方亦不想嫁,这门亲事就这般作罢了。” “那可惜了……” 几位夫人面上都露出可惜。 谢观怜路过她们,想起隐约听见的几个词,心如明镜她们之前在议论何事。 左右离不过她克死了夫婿,然后又将婆家克得满门入狱。 待走出小道,小雾不悦地噘嘴:“娘子,我刚刚听见了,她们根本就不是在说什么沈氏刚认回来的那个郎君,分明是在说娘子的坏话。” 谢观怜摸了摸小雾头,淡淡摇首:“让她们说罢,反正我们也堵住她们的嘴,只要不当着我面说便是。” 嘴生在别人身上,她即便是能上前捂住她们的嘴,她们还是一样会说,又不能将其都毒哑,所以只要不当面议论令她感到不适,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 小雾泄气地垂下头。 谢观怜见她情绪低落,轻捏着她的脸颊转言:“你听见她们方才在说沈二爷,刚认回来的那个郎君了吗?” 小雾乖乖地点头:“听见了。” 这沈氏这些年也不知是怎的了,本就人丁稀薄,前有沈公嫡子自幼被弃在佛寺中,后有沈二公刚认回来的儿子亦是一心向佛。 谢观怜轻叹:“听说是从雁门找到的,不知道我们认不认识。” 小雾暗忖一想,以前娘子经常去佛寺,虽和那些僧人不似与悟因法师这般接触,但还是结识了几位面容俊秀的僧人,里面似乎还有好几位僧人游历在外。 说不定这位郎君还真的和娘子认识。 小雾越想越觉着有可能,蓦然重重点头道:“娘子,说不定咱们真认识。” 话音一落,她便被娘子捏着脸笑了。 谢观怜不过是随口一说,世上哪能有这么多僧人给她认识的。 迄今为止,她遇见最好的僧人,当属沈听肆了。 这般想着,她似乎真有几分想他了。 谢观怜心思微动,但转念又想到,他昨日说今日有客人便就作罢了。 她轻叹着回了明德园。 而另外一边。 此前一直在查的岩王遗孤,近日终于有了些线索,小岳得到消息后即刻带给郎君。 沈听肆今日没有去山下,而是在舍屋中摆弄一应物件。 大雪消融后隐有春意,院中露出来的湿润地面被种上了几支梅苗,不仅如此,连厅堂都摆了几瓶印花高颈玉瓶。 原本清冷空旷的舍院,忽然就多了几分热闹的活人气。 小岳进来时还觉别扭。 跟着郎君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热闹得如此诡异的场景。 一切都只是因为,怜娘子之前说这里太冷清了,今儿郎君便在院中摆弄这些树枝。 此时此刻,青年正屈膝跪坐在蒲垫上,袖袍半挽至手腕,露出的玉色佛珠与透出皮肤的青筋相衬得秀美,修长的手指中缠着嫩梅。 “郎君,之前去雁门的线人来报,找到岩王遗孤的消息了。” 青年闻声淡淡‘嗯’了声,头都没抬。 小岳恭敬道:“回郎君,曾利的话果真是假的,岩王遗孤是位郎君,而并非是女郎,且那位小郎君早就死了。” “死了?”沈听肆握住梅枝的手一顿,长睫抖颤,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古怪的意外。 他沉思须臾,缓缓抬起清隽出尘的面庞,望着他温声问:“不是女郎这件事,可还有其他人知晓吗?” 小岳摇头:“应是没有了,奴派人去查,当年带走岩王世子的那些人,都在逃亡雁门时沿路所遇过何人,虽然不多,但还有一老者记得些,不过奴找到时那老者刚好去世,奴又沿着踪迹去寻,最后才查到那位小郎君被遗弃在雁门行乞,没多久便因病去世了。” 小岳忍不住唏嘘,原本好生尊贵的郎君,生来便应华服加身,享受仆奴围绕,没想到竟然落得这副结局。 小岳说完后上首一直没有传来回应,抬眼看去。 郎君眼眸微阖,面容透着悲悯的神性,双手合十,像是在为那位尚未见过的可怜人超度。 但小岳却并不觉得,郎君是在超度人。 果然稍等了须臾,小岳便听见了郎君略显清淡的嗓音。 “岩王之遗孤,从今以后只能是女郎……” 小岳一怔。 沈听肆眉眼清疏,目光柔和地望着他,分明是眼尾上扬却有几分淡漠的冷意:“听见了吗?” “是。”小岳不敢怠慢地应下。 沈听肆垂首继续摆弄面前的梅枝。 小岳说完此事本应离去的,但此刻还立在原地,满脸纠结之色。 其实还有一事要禀告,只是他见郎君现在这样,不知究竟要不要开口。 沈听肆目光掠过他还有事的模样,将梅花插进玉瓶中,淡声问:“还有何事?说罢。” 他忽而想起,谢观怜现在许是已经送完人了。 小岳肃然,呈上今日收到的书信:“郎君,此乃府上派人送来的,家主的病日渐加重,家主想让郎君尽快回去。” 其实这样的信,秦河每年都有好几份传来,但此次家主是真的病重,且不出意外,家主下了死命传郎君速归,是想要将沈氏交予郎君手中。 沈听肆接过信笺,乌睫半阖,扫视上面的字。 半晌,他合上看完的信,淡声:“嗯,知晓了。” 小岳见他没说什么,悄然松口气,然后又说:“郎君,这次府中还派人来了,可要见一见?” 沈听肆随口轻问:“何人?” 小岳道:“是二公爷去岁找回来的那位郎君,您的堂弟,沈月白,月白郎君现在正在外面等着见您,可要见一见?” 沈听肆颔首:“既然来了,便见一见。” “是。”小岳得令后朝着外面而去。 逐茔院外。 年轻公子素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微雨中隐有几分淡然之概。 小岳推开门看见,一瞬间,他还以为看见了郎君,但看见年轻公子的那张脸才回过神。 这是沈二公爷找回来的那个孩子,曾经乃雁门的出家弟子,即便还俗过去了一年,出家人的习性仍没有改过来,所以与郎君有几分相似是正常的,更何况两人还是堂兄弟。 小岳上前,恭敬道:“月白郎君,请进。” 沈月白温和的对小岳点头,撑着伞跟在他进院。 原以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兄长,性子应是淡薄的,没想到院中栽种了这般多的花树。 沈月白收回视线,走进内院,没了雨便将手中的伞收了起来,递给小岳:“多谢。” 小岳越看这位郎君越觉得,他与自家郎君的气度太相似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5节 真不 愧是一家人。 小岳心中感叹,摆手道:“月白郎君客气了。” 沈月白浅笑颔首,抬步朝着里面走去。 室内很整洁,但也和外面一样,架上违和地摆放了不少新鲜的梅花。 而青年正低眉颔首地缠着几株半开的梅花。 沈月白曾是在丹阳出家,所以对迦南寺的这位佛子一直甚是倾慕。 而他亦应该早些时候来见兄长的,但这些时日,他都在外面忙着退婚事宜,所以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如今终于得缘一见,他只在心中叹息。 兄长比想象中要温柔和善,一如传闻,尤其是兄长面容生得俊秀出尘,哪怕是身着毫无装饰的素净僧袍,也丝毫不减骨相之优越。 “兄长恭安。”沈月白屈身跪在蒲垫上,行叩首礼。 头顶很快传来青年温润如玉的声线。 “请起。” “多谢兄长。”沈月白起身双膝并坐,掌心搭在膝上,望着不远处怀抱红梅的青年道:“伯父对兄长甚至想念,而月白此次刚好来丹阳寻人,所以特地前来向兄长问好。” 沈氏家风甚严,规矩众多,但凡是庶出,皆要向嫡系问安,不可有轻视之心,所以他才会前来问安。 “一切甚好。”青年回答。 两人第一次相见,本应陌生而无话的,但闻见檀香的沈月白,目光循着落在他腰间的香囊上,骤然停下。 他静默片晌,忽然道:“兄长腰上之物瞧着花色有些特殊。” 沈听肆闻声看向腰间。 他身上除了佛珠,便只有前不久谢观怜亲手做的香囊了。 只是很普通的莲花纹,没什么特殊的,唯一特殊的便是香囊下,她用金色丝线绣了梵文‘悟’的字。 沈听肆掀眸浅笑地看向他:“嗯?你也有见过相似的吗?” 沈月白随着他的动作,看见了那个字体,神情难掩失魂落魄地摇头:“许是我认错了。” 沈听肆目光平静,没说什么,而是例问:“之前你说来丹阳找人,可找到了人?” 沈月白点头,语气中含有遗憾:“回兄长,已经找到了,不过我现在暂时没有要与她叙旧之意。” 沈听肆放下怀中的梅花,长睫微垂,漫不经心地道:“因为许久未见了吗?” 沈月白摇头:“非也,是我之前还在秦河便遇见她的旧友,听说她在迦南寺另有人,我想等那人离开,我再去挽留她。” 话音甫一落下,埋头插花的青年薄薄的眼皮微抬,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道:“似乎非君子所为。” 沈月白轻叹:“我知晓是小人行径,但我不想她落入选择之难。” “是吗?”沈听肆神情淡淡,没顺着问为何会有选择之难。 而沈月白凝看他半晌没反应,心中不禁生疑,但面上维持温和,没再继续议论此事。 他转言问:“兄长何时动身回秦河?家主身体如今不容乐观,他希望兄长早些归家。” 说着,他竭力克制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兄长喉咙的那颗痣上。 心中希望兄长能尽快动身,如此他才有机会与心上人再续前缘。 幸而兄长并为令他失望,慈悲的眉眼轻弯,气息温和地开口。 “应该是这一两日罢。” 听见兄长如此说,沈月白脸上的神态真挚了些。 两人本就过多话要说,所以沈月白闻见想听的,并没在此多逗留,很快便离去了。 小岳将人送出去,心中又感叹着这位二郎君风光霁月之姿。 小岳从外面进来,只见郎君没在缠花了,而是若有所思地低垂乌睫,沾染梅枝的手还没净就兀自抚摸着喉结。 甚至郎君还开口无端问道:“你瞧这颗痣,可和他的位置一样?” 痣……什么痣? 小岳神情微滞,呆了片刻便反应过来,郎君说的是喉结上的那颗黑痣。 因为月白郎君的模样生得好,所以他一直都有在打量,仔细想想,似乎脖子上是有一颗相似的黑痣,不过位置不同。 但郎君只是问黑痣像不像,小岳回答道:“月白郎君的那颗痣和郎君的不像,他的瞧着是后面点上去的。” “嗯。”沈听肆放下手,继续摆弄瓶中的红梅,淡声吩咐:“去准备,隔日动身。” 小岳听见郎君忽然的吩咐,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郎君要奴去与怜娘子说吗?” “再等等,还有一事尚未安排好。”他淡淡地道。 小岳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应下后便离开了。 待室内无人后。 青年神情冷清地放下手中的花瓶,转眸望向周围鲜艳的花。 她真的喜欢这些吗? 亦或者只是因为是花,所以她才喜欢,无论内里是什么。 第43章 咬住纤细的带子 昨日送走了月娘,今日谢观怜心中空落无趣。 用完午膳后便去找沈听肆,还没走上山恰好碰上小岳。 小岳见她双眼一亮,上前揖礼:“怜娘子,奴正要去找您呢。” 因昨儿下半日下过缠绵细雨,谢观怜穿了身素紫绫罗衫裙,领口与袖口系着纯白绒毛,衬得脸庞白皙,连讲话也轻柔似水:“他没在山上吗?” 小岳听得心酥了半边,遂又急忙在心中默念数遍‘怜娘子是郎君的’才红着脸道:“郎君刚才与奴分开,现在在罗汉塔会见空余法师,所以郎君先让奴来请娘子也去一趟。” 沈听肆要见空余法师,为何让小岳来找她? 谢观怜黛眉微蹙,先打听问道:“不知要我去作何?” 小岳摇头道:“奴也不知,郎君只说是空余法师要见娘子。” 空余法师找她作何? 莫不是与他之间的事被空余法师发现了,先缉拿他诘问,然后再找她? 谢观怜心跳一滞,有瞬间颇有些慌乱,但很快见眼前的小岳面容带笑,不像是私情被人发现的模样。 她眼尾低垂,犹豫要不要去罗汉塔。 虽然她与空余法师没见过几面,但沈听肆却是自幼在空余法师身边长大的,这也致使她每每见到空余法师便很心虚。 现在过去,万一…… 她在心中乱想一番,最后还是随小岳过去了。 空余法师腿脚不便,没有住在禅院,而是常年住在罗汉塔中,方便出门打坐念经。 谢观怜来时,发现今儿罗汉塔里没有僧人,像是专门为了她,而将其余僧人遣散。 偌大的佛塔很空荡,罗汉佛们眉目慈悲,居高临下地睥睨众生,而台上屈膝跪坐的老法师佝偻身子,手持木鱼,袈裟上的金线似隐约折射着佛光,令人不自觉心生敬畏之情。 而他对面的青年指尖轻拈佛珠,长腿盘坐,面如冠玉,周身透出温泽世人的清雅。 小和尚将谢观怜带进来便退了出去。 谢观怜局促地屈身跪坐在蒲垫上,双手搭于膝上,姿势乖巧地垂着头。 空余法师掀开浑浊的眼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女郎身上,面上露出回忆往事的空。 他与岩王自幼一起长大,只是后来他坠入空门,而岩王却选择争夺王位,最后不仅败了,连唯一的子嗣也被人偷盗走,至今才有消息。 空余想到岩王弥留之际,口中还神志不清地念叨尚未见过的孩子,看向谢观怜的眼神越发柔和。 “孩子过来些。”他开口传唤。 听闻法师如此慈祥的传唤,谢观怜讶然地抬起头。 老法师神情悲悯,空寂的眸中似有因情绪波动出的水光。 而他身边的青年也侧首,眉眼含柔地望着她,两道如出一辙的视线落在身上很是古怪。 虽然不解其意,谢观怜还是起身,上前跪坐在空余法师的面前。 空余凝着她的脸,企图从中找故人的影子,问道:“谢檀越今年多大了?” 谢观怜如实道:“年方二十。” 空余捻指算,颔首道:“是也,你不知道自己年岁,理应该按照谢氏赐予的。” 什么她不知? 谢观怜 听得云里雾里,启唇正欲问,空余缓缓开口将她打断。 “孩子,可否唤我一句叔伯吗?” 叔……叔伯? 谢观怜怔愣,下意识看向一旁事不关己,唇边噙笑的青年。 空余法师让她这般叫,难道是因为他真的坦白了,甚至空余法师还同意了。 但是……如何就能同意呢? 谢观怜心中微弱的情意霎如遇上了苍茫的大雪,被覆在皑皑白雪下,称呼压在喉咙如何都出不来,脑中此时一片空白。 空余见眼前的女郎露出复杂之色,心中顿感失落,面上仍笑道:“抱歉,只是檀越有几分故人之女的相貌,僧无意冒犯。” 原是如此。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6节 谢观怜闻言松口气,面上重新拾笑,双手合十道:“无碍,能有几分像法师的故人,是怜娘的福气。” 未了,她顿了顿,干巴地唤了一声:“叔伯。” 空余闻声苍老的面上露出几分神采,将怀中的用藏青绸缎裹着的木匣,递至她的手中:“世间缘难得,此物赠送与檀越。” 谢观怜没想到唤一句还能拿礼,忙不迭推拒。 空余却坚持送予她:“并非贵重之物,只是一串珠子。” 谢观怜推拒不得,最后只得一脸愧疚地收下。 见她收下,空余阖眸念经。 事发突然,谢观怜随着沈听肆一起出来后,都还有几分恍惚的茫然。 两人往无人的小道走了几步。 谢观怜忽而侧首看向他,问道:“听小岳说,你不日要回秦河了对吗?” “嗯。”沈听肆颔首,望向她的目光很温柔。 真要走了。 谢观怜垂着头看鞋上轻晃的珍珠,小心翼翼地踩着一格格青石板,轻声问:“何时出发?” 沈听肆默了片刻,蹙眉道:“明日。” 信传得急,他需得尽快回去,或许才能见上一面沈家主,明日已是最迟。 “这般快?”谢观怜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中划过诧异,但想到许是沈家主大限将至,他需得提前回秦河料理。 她惊讶后,温顺地敛目道:“那一路顺风。” 话音一落,青年掌心的佛珠发出刺耳的声音,又蓦然止住。 沈听肆面上却仍如常般平静,漆黑的眼瞳定落在她的身上,没说话。 谢观怜想了想,又将手中的东西还给他:“这个给你。” 青年并未接过,眉骨微扬,含笑与她对视:“何意?” 他目光中笑像是用尺丈量过,淡得看似含有暖意,实则细看便会发现无一丝笑意。 谢观怜解释道:“空余法师送的东西,太贵重了,我担忧持不住,先放在你这里。” 其实她是害怕空余法师早就发现她与沈听肆的关系,这串珠子是给她的见面礼。 她的确是喜欢沈听肆,可这种喜欢犹如喜欢一幅画,一件漂亮的玉簪、衫裙是一样的,太淡薄了。 她喜欢的只是眼前的一切,是悟因,是慈悲为怀的佛子,而不是日后的沈家主,沈听肆。 有相识,便有分离,此乃人生常态,她不想再将自己拘泥于其中,也不想让分离有不舍与悲情。 所以谢观怜已将话说得很委婉了。 沈听肆却只是凝视她半晌,从她手中接过木匣子,在她的目光下将其打开。 里面是一串雪白的玉珠子,侧面刻着暗色的经文。 他敛目,温柔执起她的手,将木匣中的珠子一点点缠绕在她的手腕上,低声道:“此乃师傅送予你的,我无权拿在手中。” 雪白的珠子像是白色的铃兰花,在女人白皙的腕上恰到好处的漂亮。 他眼含欣赏地打量两眼,掀眸浅笑:“很好看,晚上戴着来见我。” 谢观怜盯着手腕上的珠子,没再坚持取下来,抬头对他弯眸璀璨一笑。 因明日走得急,沈听肆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去忙,谢观怜体贴,并未像往常那般缠着他:“你快去忙罢,晚上我来找你。” 青年眼含歉意,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谢观怜下意识推开他,转头打量周围。 好在这条道路向来人少,现在没有人。 即便如此,她还是被他大胆的行为吓到了,以往清冷自持的青年,在还没有脱去身上那件僧袍,竟然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 她只顾着探看周围,并未发现被推开的青年嘴角的弧度落下一层,眸中没有笑意,也不算冷淡,明显是不高兴她逃避般的行径。 “我走了。”他瞳仁不动地凝着她道。 谢观怜因他方才忽然的亲近,脸颊还在发烫,点了点头,没有发现他眼中的深意,善解人意道:“好,快去吧,我今日也正巧有事。” 她说罢,原是想等他先走,可见他立在面前,并未有先走之意。 以为他是要等自己走,谢观怜便转身离去了。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过。 直到她轻盈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沈听肆脸上的浅笑彻底消散,思虑凝结于冷淡的眸中。 她今日很古怪,从进罗汉塔的第一眼,他便发觉她似有不对之处,尤其方才说完他暂时要去回一趟秦河,便更古怪了。 若是寻常他说要去何处,她那双眸子中会流露出不舍,会无论场合地抱他,会踮脚勾住他的脖颈索吻,会说今夜等她…… 然而这一切她都没有做,甚至连离开也头也未曾回过。 是因为因为忽然成为“岩王遗孤”吗? 可她并不知自己现如今成了岩王遗孤,那为何还会这般反常? 沈听肆垂下乌睫,指尖拂过轻跳的眼皮,回忆她从头至尾的所有神态,以及每一句,逐字拆卸理解。 明明她每句话都无差错,可他还是无端有种握住了风,而那阵风还在从指缝中流逝。 他心中浮起难言的躁意,甚至产生想要杀了她的慾望。 此次离开,短则几日、多则数月。 而日后像此次这样的事,或许还会发生更多这样,他每每都得要与她分开,而她本性是如此的放荡,万一分离时与旁人胎珠暗结呢? 就像沈月白所言的,等他走了,她或许也会被其他人勾搭走,或者是不甘寂寞,和旁人行欢解闷。 白云蒸腾,熙熙攘攘的树叶在金灿灿的冷阳下,摇晃出张牙舞爪的阴冷。 青年立在原地,血色褪去的惨白脸上划过一丝顿悟,唇角缓缓扬起温柔地浅笑。 既然她改变不了本性的霪意,那若是真出现了旁人,其实他杀了另外的人就是,并非是什么难事。 总能让旁人不敢接近她。 …… 谢观怜疾步回到明德园,失力地坐在院中的大树下,仰头透过树叶,受虐般地盯着几束金光。 分明是柔和的光,她却觉得很冷。 那股冷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像是甩不掉的阴森鬼魅,如同梦魇般缠绕在她的脖颈,攀附她的手脚将寒意死死地贴至骨头缝隙之中,还疯狂地勒紧她的脖颈。 在今日之前,她以为自从‘爱慕’上沈听肆后,自己的病已经好转了。 他有她难以抗拒的俊美面容,悲天悯人的佛子气度,以及给情绪、身体上带来的所有快感与喜爱,这些都是活生生体验过,不是假的。 甚至她还觉得,她应该要爱他到疯狂,爱到离不开,爱到她觉得他看一眼别女人,她都能嫉妒得发狂。 可事实上,到了今日她才恍然发觉,自己原来的病得已经如此严重。 他只说要回秦河,还没说是否要留在秦河,那样热烈的爱慕,竟还是会因为他的离开,可能要褪去身上圣洁的僧袍,蓄长发,成为芸芸众生中和她一样受普渡的世人,而原有的‘ 爱慕‘瞬如潮水般顷刻褪去。 原来还是没有用。 谢观怜从未有那一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没救了。 这些年无论她如何克制,都还是没办法让病情得到缓解。 她得了只爱佛子的病。 而这种病也非天生的,曾经她也是正常的,并不特定执着喜欢某一样成病态,可后来…… 这些年,她在雁门也找过不少大夫,如何治疗都没有用,甚至日渐严重。 谢观怜失落地盯着手腕上的佛珠,已经放弃再去想痊愈之事了。 连容色如此绝艳的男子,她都能这般对待,日后无论遇上谁怕是都没用了。 她如今心中只盼望,他这次回秦河不是为了接手沈氏,如此,他就又能回迦南寺做清高圣洁的佛子,她亦像往常一样痴迷他,爱他。 夜幕四合,月亮从云里探出来,渐被黑暗吞噬的天变得模糊。 谢观怜思来想去,还是趁着天尚未完全黑尽,提前去了逐茔院。 自从她喜欢深夜造访,逐茔院便没再关实过房门,所以她很轻易就进去了。 进入后,她才发现院中墙角的泥土被动过,地上有几簇梅苗屹立。 而如此夜色如练,冷风习习的夜里,青年身边点着一盏摇摇欲灭的灯,血红的纸糊灯罩晕染出的光,落在新鲜湿润的泥土上,无端给人一种鬼魅的阴森。 好在青年侧脸蕴白,灰白的僧袍隐有神性,冲散了莫名的男鬼感。 “你在干嘛?”谢观怜没想到他没有在房中,反而在此处不知弄着何物。 沈听肆闻声抬头,微笑地伸出手:“快春至了,松松土。” 原本骨骼纤长的手上沾满了湿润的泥土,与他平素喜欢洁到病态的行径截然不同。 虽然他身上沾上了泥土,但也说不上脏,反而衬得那双手越发好看。 谢观怜目光定定地黏落在上面,眼中浮起喜爱,心中却划过可惜。 连手都生得这般漂亮的男人,日后就要与她分开了。 谢观怜提裙欲蹲在他的身边,却被他拦住。 “等等。”他用干净的手肘碰了一下她的膝盖,眉眼柔善地低垂,姿势温驯至极。 谢观怜不解地睨视他。 只见他取过叠在一旁的毛垫铺在身边,小心地避开手上的泥土,铺好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抬头望着她,浅笑:“现在可以了。” 果然是没有变。 甚至还早就知道她今夜会来,还提前将垫子备好,以免她的裙摆被弄脏。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7节 谢观怜提裙跪坐,双手撑在干净的毛垫上,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看他身边的幼苗,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你松土作何?” 他低头继续用手中的小锄头拨开泥土,腔调松哑含笑:“你不是说院子里很冷淡吗?我种几株花,还能尽早在春日开花。” 闻言,谢观怜转头看向周围,表情微妙。 这可不是几株花,而是角落都栽满了半人高的小树,看泥土松懈程度,可能届时只会留出了一条小小的路。 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他便将院子弄成了这样。 两人都要分开了,他在院中种这般多花,到时候开再多,也上赏不了。 谢观怜眸中划过可惜,欲开口将白日的话说得明白些,正在埋头栽花的青年嗓音轻轻地传来。 “也正好,日后树长高了,花枝探上墙头,别人也能欣赏。” 原来不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谢观怜咽下口中的话,笑了笑:“的确,迦南寺很多地方都太冷清了,多几许姝色也是好的。” 沈听肆抬头看向她,眼角氤氲着微弱烛光的水亮,手中还拿着树枝,微微一笑:“嗯。” 谢观怜望着他,眼中闪过惊艳。 忽而觉得他日,他此事若是蓄着长发,应该会更好看,像是一尊沾了点污秽的玉面观音,漂亮得脱俗。 沈听肆见她不讲话,垂覆下乌睫,安静地继续将树苗放在里面。 谢观怜坐在他的身边,同样安静地看着他。 今夜她原是不想来的,可在房中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来了。 因为今夜过后,明日她不想去送他了。 最后一株花树种完,天边的月已经挂在正上空。 他让谢观怜先进屋,然后拿着干净的衣物去清洗身上的泥土。 谢观怜坐在他的书房中,站在书架前打量他平日看的书。 一直知晓他喜欢经书,未曾料想,在一排排经书中,还有不少兵器与谋略的书籍,琳琅满目地分类好,整齐地摆在一起。 当谢观怜目光划过经书旁边的梨花木匣子,好奇地打量几眼。 书架上只有这只匣子很是突兀,打破了应有的整齐。 他原来也能忍受不整齐的。 还是说放的什么吗? 谢观怜踮脚尖,伸手欲去拿下木匣子。 可还没有碰上,手腕便被人从身后握住。 谢观怜转过头,先是看见青年喉结上的那颗湿润的黑痣,心口骤然失律一跳。 她咽了咽喉咙,抬起眼睫望着他的下颌:“悟因?” 沈听肆握住她的手腕放下来,覆睫与她对视,漆黑的眼中仿佛有漩涡,让染着湿气的眉眼多出几分黑暗中的妖冶:“你在找什么?” 谢观怜以为这是不能碰的东西,连忙解释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个东西不能碰,只是刚才我见放在上面,和那些书籍之间有些违和,所以想换个一样高低的位置放上。” 他什么话也没说,忽然低头吻上她。 谢观怜一怔,下意识微抬下巴去回吻。 他并未深入,浅尝辄止便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步,在她的目光下,取下上面的那只木匣子,放在她的手上。 “可以碰,你可以打开看。” 谢观怜见他神态自然,低头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木匣子:“这是什么东西?” 他微微一笑,语气温柔:“这是你的东西。” “我的?”谢观怜讶然。 她有什么东西在他这里?似乎没有罢…… 沈听肆轻‘嗯’,顺势与她五指相扣,牵着她往一旁走去。 谢观怜满心疑惑都抱着匣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坐在簟上,案几上的灯带着点明亮的暖意。 谢观怜将匣子放在上面,在他的目光下打开木匣子。 里面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张绣着梵语的帕子,以及一封…… 谢观怜看清后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温良斯文的青年。 那是她之前随着小衣一起失踪的信笺,怎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被贼人偷了,或许早已经被丢在那个角落,也或许已经被销毁了。 可从未想过,这封信竟然在他这里。 谢观怜看他的眼神在光下有了几分微妙,脸上浮起戒备,显然将他当成之前偷看她沐浴,还偷她小衣的变态。 青年望着她的惊讶,漂亮的脸上露出几分愧疚:“抱歉,其实我之前骗了你,其实那日你托我去找丢失的东西,我找到了,但没有给你。” 闻言,谢观怜面上霎时小口喘息地捂着胸口,脸颊如染红霞,美眸含嗔地望着他道:“你吓死我了。” “嗯?”他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她。 谢观怜拿起那封信说:“这东西是与我那些小衣一起丢的,我刚才还以为,你就是之前那偷窥我的变态。” 他面露了然,微笑道:“是我解释不清,吓到你了。” 谢观怜摇头,在木匣子里攀看,问道:“我那些小衣呢?” 听见她问及那些布料极少的衣物,青年浓长的乌睫颤了颤,薄唇微抿。 想到当时他毫不犹豫烧掉了,心中划过可惜。 她的东西不应该烧了,应该都藏在匣子里的。 沈听肆摇头,愧疚道:“只有这一封信了。” 他没说其余的物件都去了何处,谢观怜也没多想,拿出那封书信原是想打开看的,可察觉青年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手上。 她手指一顿,遂将信笺放下,抬头问他:“你怎么将这些东西放在这里?” 其实她是想问,他既然早就已经拿到了,为何一直不还给她。 沈听肆听出她话中之意,眼中的微笑落下,嘴角仍如常般扬起,毫不避讳地直白道:“我以为是给我的。” 上面写的都是情,彼时她正在追求他,除了是写给他的,他不知道她还会给谁。 谢观怜被 青年温柔的目光注视得头皮发麻,讷讷地笑了笑:“嗯……是。” 他神色自然柔和,深深地望着她:“所以现在你要拿走吗?” 谢观怜将信笺放在里面,果断摇头:“不拿,给你的。” 沈听肆失笑,没说什么,伸手将木匣子合上,起身又放回书柜中。 谢观怜望着他的背影,捂着乱跳的心,悄然长吁一口气,心中觉着莫名。 他分明很温柔,情绪一向稳定得,即便爬上他的头顶都不会生气的好脾性,可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种心悸的惧意。 可她如何看,青年褪去清冷的外皮,还是温柔得毫无攻击性。 沈听肆转身见坐在上面的女子,正满脸疑惑地打量自己,瞳色微闪,朝着她走过去。 “悟因,其实我是来送你明日分离的东西的。”谢观怜见他走来,取下他腰上挂着的香囊。 “这一只更适合你,之前的旧香囊,我再改一改花色。” 沈听肆侧首看她递来的素色香囊。 她将绣有字的香囊,换成了无字的了。 一只平平无奇的香囊。 他嘴角始终含笑地接过来,轻声道:“很好看。” 谢观怜见他爱不释手的用指腹拂过角落绣花,露出雪白的尖牙,笑说:“你喜欢便好。” 也不枉费这几日她手指被针扎了几个口子。 原本是想送给他,当做定情信物,现在还没做完,就成了分离礼了。 沈听肆将香囊放在膝上,眉眼含笑地望着她:“很喜欢。” 谢观怜听他神情郑重,柔光落在他漂亮的眉眼上,貌若好女,温驯得有种佛陀度化的乖。 她被他的眼神勾得心中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探身靠近。 柔唇贴来,软得似晴空时山间低低的云朵,还带着湿润的清甜花香。 他覆下的目光落在她白净的脸颊上,薄唇微启,让她侵略自己,单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放在膝上,从上往下将女人压住。 吻她的唇,吮她的舌,一点点将自己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侵蚀她。 等谢观怜回过神时才发觉,处在劣势的是自己,而她不知何时被他压在簟上。 两人十指相扣,她的唇被吮得发麻,甚至还有些胀胀的疼。 青年身上即便是沐浴过,旖旎的檀香还是很浓,温柔的将她覆盖,强势地钻进她所有毛孔,占据进骨髓,让她软得用不出一点力气,连哼唧的声音都很微弱。 他越发会了。 谢观怜迷迷糊糊地眨着眼,透过眼瞳上覆盖的一层雾,盯着青年安静阖眸的面容。 不仅会亲吻,甚至姿态也很平静,可这种静中的慾却很浓。 他甚至都忘记身后墙上挂观音像,从唇中收回纠缠得猩红的舌,沿着唇角往下吻,滑过脖颈埋在胸口,用牙齿咬住纤细的带子,似要扯开,又似只是含在口中。 第44章 她的莲花 青年呼吸炙热地喷洒在泛粉的肌肤上,谢观怜敏感地一颤,从涣散的意识中抽出一丝理智。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8节 她垂眸看着他咬住娇嫩肌肤,将其濡湿后便松开了口。 他坐起身,目光温软地丈量她露出肌肤,伸出冷凉的手指覆在因被含咬而肿立之上。 晕红娇艳欲滴得似插。在高颈花瓶中,自然而垂落下的花骨朵儿,仿佛稍稍用力碾压,便会流得满手馥郁的花汁。 美得过盛,他如何看都极其喜爱。 那旁人呢? “啊——” 谢观怜因他忽然捻起拉长的力道,从唇边失控地溢出呻。吟。 他蓦然回神,手指松开,俯首安抚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珠,“抱歉,疼了吗?” 倒也不是疼,而是他捻在指上的行径过于色。气,还有说不出的酸胀。 谢观怜渴望地挺着胸脯在他身上蹭,半眯着含雾的眸儿,娇声轻喘着摇头:“不疼,怎么忽然停了?” 沈听肆掀开湿润的黑眸,手指点在刚才捻过的位置,望着她轻声问:“怜娘,我想在这里,给你留一朵花可以吗?” 一朵与他侧腰一模样的莲花。 如此从今以后,她才会只属于他,作为交换,她亦可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甚至是破坏。 他似看见她肆无忌惮地弄坏他的身体,深邃的五官昳丽出病态的疯狂,却被天生的温慈压得只泄出一抹嫣红,从眼尾晕开于下眼至。 谢观怜没听懂他此话乃何意,以为是问能不能吻出红痕。 她毫无防备地颔首应下:“好。” 得到她的亲口同意,他将她从膝盖捞起,横抱起身,转而疾步如风地出了书房。 卧室中的檀香更浓。 谢观怜甫一进来便闻见了旖旎过浓的檀香,心口紊乱震动得她头发晕,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待到她躺在榻上悠悠地掀开眼时,坐在身边的青年咬着一支细长的狼毫笔,眉眼愉悦地执着一把小刀。 他在她的视线下,浅笑晏晏地刺破掌心。 一滴血先是落在她的眼角。 温凉,血腥。 谢观怜茫然地眨眼将那滴血泪抖落,血珠沿着脸颊滑落至鬓角,不知他为何忽然要用刀刺破掌心。 直到胸口被毛笔瘙得痒痒的,她回过神蓦然垂睫,看见他神情专注地俯首。 他用那只毛笔沾着掌心的血作墨,在她白腻而丰腴的软肉上,仔细地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你……在做什么?” 谢观怜躺在床榻上不敢乱动,双手紧张地攥着垫在身下的素灰色褥子,脑子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极为混乱。 她不知他说的留花,原是指在身上画。 毛笔每每拂过娇嫩的肌肤,带起的酥麻痒意倒是其次,重要的乃是,他在以血为墨。 无论是谁身上沾了活人的鲜血,应该都会忍不住在胃里泛起恶心,她也一样极其不自然。 偏生他仿若未闻,腔调愉悦含笑:“在给怜娘留一朵莲花,待我走后,让它替我陪着你。” 说罢,他将最后一笔勾勒完,忽而又从身旁拿出一张浸染药水的四方白布,动作轻柔地盖在画好的莲花上。 谢观怜想扯掉那块白布。 他伸手按住她乱动的手臂,低声哄道:“别乱动,不然会痛的。” 那瞬间,谢观怜感觉胸口仿佛被火舌在舔舐,灼烧皮肤的痛感令她不适地蹙眉, “这是什么,好痛。”她忍不住咬住下唇,身体开始发抖。 沈听肆俯身吻住她哆嗦的唇,怜悯而又珍惜地安抚她:“别怕,只是留痕的药水,不会受伤的,就痛一会便好了。” 用药水将血渗进肌肤的确是会疼,可比用刀一点点雕刻出来要轻松得多,不用修养,几刻钟缓过去便能留下擦不掉的痕迹。 他的吻充满了怜惜,察觉到她因恼怒而用力咬他的舌尖,似想要将同等的疼痛也传与他。 “怜娘真乖,等下也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好不好,什么地方都可以……”他的吻愈发温柔,紧贴的唇却在兴奋地颤栗。 互相刻上对方赐予的痕迹,直到死都消除不掉。 若有来生,无论她投身何处,他都能一眼认出,这是他的怜娘。 终于等到胸口上的灼烧感淡去,谢观怜急忙伸手推开身上的男人,直径掀开覆盖在胸口上的湿布。 那朵用血画出的莲花颜色鲜艳,似从身体里天然长出来的。 她低着头,用手想试着擦拭掉身上的莲花,没有留意到被推开的青年跌坐在脚榻上,弯着湿红的眼尾,唇边噙着浅笑。 他墨黑的瞳孔一动不动,盯着她被搓红的胸口。 那朵莲花并不大,可覆盖的位置却极为晦涩,而那翘起的晕红,则似另外一朵尚未开放的莲花苞。 很漂亮。 他看着看着,痴迷缓缓爬上眼珠。 谢观怜擦拭了许久都不见有一丝掉色,反而越擦越红艳。 她抬头原是想要埋怨他,可撞进青年痴迷的神色中,心跳猝不及防的一坠,那股恼意瞬间就散去了。 谁让他生得这般好,甚至连根根分明的眼睫,都漂亮得令她产生喜欢之情。 反正已经弄不掉了,说什么也没用。 谢观怜咬住红唇,抬手将落在肩上的衣裳披起,秉着不吃亏的念头对他道:“我也要在你身上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含笑颔首:“好。” 谢观怜忽视他满眼压抑不住的期待,目光在他身上四处环视。 青年颧骨上绯红得不正常,为了她方便打量就跪坐在脚榻边,仰着秀隽的下颌。 像是摆放在眼前供人欣赏、挑选的漂亮物件儿,任由她打量。 谢观怜在他身上看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发现,她根本不舍得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什么痕迹,多一笔都怕毁了原本的美。 她兜兜转转只将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问道:“有针吗?” 他摇首:“没有。” 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稍等。” 他起身拾步至不远处。 谢观怜看着他停下的位置,周围摆有不少看起来尖锐又危险的武器。 他从屉中拿出细长的尖锐物,回到她的面前递过去道:“有袖针。” 谢观怜接过细长的针打量一番,遂放弃了心中想法,轻叹地望着他:“算了,不弄了。” “为何?”他眼含不解的与她对视。 谢观怜如实道:“我原是想给你扎耳洞的,但想了想,你的身份似乎不适合,所以便算了。” 没有男子会有耳洞,况且他日后还是沈氏的家主,被人发现了耳洞,难免会被人耻笑。 “那我身上,还有你想要的地方吗?”沈听肆问。 谢观怜如实道:“没有。” 他默了。 几息间,他缓慢地坐在她的身边,侧首将透白的耳畔对着她,温声道:“那就留在这里。” 谢观怜摇了摇头,拒绝他:“真的不用了,其实你的这朵莲花很漂亮。” 他眼眸乜斜,似看穿了她的想法,温柔道:“不用担心,在王庭,亦很多僧人会穿耳洞、戴耳珰,即便我不戴,如此的小洞哪怕被人发觉,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他实在坚持,谢观怜勉强被说服,拿起袖针在他一旁的灯烛上烧红。 谢观怜端起他的脸,打算穿洞前紧张得掌心发汗。 他都不担忧她或许会手抖,若是不慎将烧红的针碰在身上,恐怕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疤。 “别怕。”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浮起几分温柔地蛊惑,“留下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谢观怜压下想要发抖的紧张,咬着牙回想以前,阿嬷给府上女郎穿耳洞的画面。 她狠心将细长的银针,对着他露出的耳垂怔怔地扎进去。 因为针太长了,扎过去后没办法直接穿出来,留了一截在里面。 那是被烧红的针在灼烧皮肉。 谢观怜甚至都能感同身受地倒吸一口气,耳垂也似跟着猛地疼了一瞬。 可他却连眉心都未曾颤过,维持低垂得似温柔的菩萨在低眉拈花的姿态,温驯得诡异。 他像是没有痛觉般。 直到谢观怜将完整的将针取出来,他才意犹未尽地掀开眼,望着她问:“完了吗?” 不知是否是谢观怜的错觉,她竟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少许遗憾。 她点头:“结束了。” 收针时,她忍不住又将目光落在他通红的耳垂上。 这种手法不会流血,就是会很疼,毕竟他给的针,比平素用来绣花的针要长得多。 “疼吗?”她眼中浮起心疼。 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就如同可惜原本洁白无瑕的玉瓷,被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使白璧微瑕,而下意识生出了惭愧。 因为即便是愈合,他的耳垂上依旧会留下一道小疤痕,这辈子都无法愈合了。 沈听肆莞尔,没说话,低头摆弄方才给她调药的瓶瓶罐罐,最后用干净的狼毫笔沾了点儿湿润的药水,再递给她。 “点在上面。” 谢观怜不问也知道,大约是些不让伤口愈合的药。 她接过来,垂眸仔细在他通红的耳垂上。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69节 这次应该是很疼的,她都能感受到他呼吸乱了,连垂在一旁的手也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能让一向稳重的他失控,应该是很疼。 谢观怜忍不住对着伤口吹了吹,然而下一息,她蓦然被他按倒在床榻上。 他垂头轻喘,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按在她肩上的手抖得很古怪。 谢观怜被他奇怪的眼神盯着,脸上露出几分怯意,喉咙发干地问:“是疼了吗?我刚都已经拒绝了,是你非要……” “不是。”他打断她的话,俯首吻向她喋喋不休的唇。 他现在的吻法温柔得诡异,没有往日的风光霁月,亦不急促凶残,黏腻得像是身上长满眼的蜘蛛在吐着黏丝。 他在一点点将她密不透风地裹着蚕食。 谢观怜瑟缩地抖了抖,想要动一下,却发现他的力道很大,根本就很难动弹。 直到这称不上温情,甚至有些恐怖的吻结束,她脸色都白了,但嘴唇却被蹂。躏得很红,身上的衣裳也被弄得很乱。 她浑身虚软地躺在床榻上,神色涣散地柔喘。 相较于她的失神,青年脸上明显比之前多了艳色,唇色浓艳得似刚吸过血的妖物。 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皮,气息不稳地低声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明日他一早便要出发,所以不能让她留在这里过夜。 谢观怜压住呼吸,点了点头:“好……” 终于能走了。 谢观怜身体虚软的从榻上想要爬起来,他递过手。 “我抱你。” 谢观怜看了眼面前的手,也不客气地伸出双手挂在他的脖颈上,乖顺地让他抱着自己。 她一向如此黏人。 沈听肆的目光掠过女人低垂地眼睫。 她卧在怀中像是一只娇气的白猫,漂亮、乖觉,毫无防备。 外面月色明亮,清辉如水,即便不用点灯,亦能看清脚下的路。 但他顾及她对黑暗的不适应,所以让她提着一盏明月灯。 这一路她脚不沾地,临近明德园才被放下来。 谢观怜手中提着灯,身穿的素色衣裙衬得脸白如莹,仰头看人时似将天边的那一轮月装进了眼眶中,一颦一笑都似含有万种风情。 她不舍地勾着他的手,嘴上却说:“回去吧。” 沈听肆颔首,温声道:“你先回去。” “嗯,好,那我走了。”谢观怜闻言松开他的手,提着明月盏转身走了。 她没回头。 沈听肆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望着那道走进院门的倩影,眼中渐渐被清冷的黑雾笼罩。 他以为,她至少会回头看他一眼的,会主动说起明日来送他。 可从她转身后,她便没再转过头,更是从头至尾都没提及过要送他。 无端的,他又想起似乎不只是今夜,往前的每一次,但凡是她先离开,她都未曾回过头看他。 那被灼烤得鲜红的银针穿过,留下耳洞的伤口隐约冷得生疼。 越是不想去在乎的细节,越是容易接踵而至地冒出来。 沈听肆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凝着掌心翻出血肉的伤口。 其实她不仅没有回过头,甚至也没有关心过他掌心的伤。 如此明显的伤口,她看见了都没有关切地问上一句。 所以她真的喜欢他吗? 或许不尽然。 他抬起净白如玉的脸庞,微笑地望着被阖上的大门,哪怕身影 被巨大的树阴遮挡,气息也温柔祥和如佛陀。 不管是与不是,也无碍了。 他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在他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她脱不下身上的衣裳,以赤。裸的身躯面对别人。 男人女人都不行。 只要他没回来,谁用唇碰过莲花都会死。 毕竟没有谁会在以乳。尖做花苞,画出一朵完整的、带毒的莲花。 第45章 娶妻生子,阴阳和合。…… 回到房中的谢观怜坐在妆案前,倒了桌上的冷茶在帕子上,将身上的衣裳褪至腰上,单手托胸,照镜擦拭不久前才画的莲花。 莲花画在这个位置太**了,颜色艳丽,即便不低头余光也能看见那朵开在胸口,虽然除她之外没有人能看见,可她会想起沈听肆。 但无论如何擦拭,那片肌肤都擦红了,也擦得挺翘,连身子都被擦软了,还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掉。 谢观怜将自己擦得雪白的额间雾出汗渍,单手捂着胸口,衣裳半懈,娇喘吁吁地倚在妆案前。 这会儿她方才不禁后悔,当时只给他穿了一只耳洞了。 她身上的莲花不仅用什么方法都搽不掉,颜色反而越发鲜艳,好似他的血渗进了肌肤,与她合二为一了。 谢观怜暗恼地穿上衣裳,不再管身上的莲花,折身躺在榻上。 翌日一早。 晨钟延绵传来,湿冷的冬雾渐渐散去。 马车停在寺庙门口,道路两边的白雪在前几日便已经融化成雪,湿漉漉的地上翻出几处光亮的石板。 远处的雾霭萦绕在半山腰,天边隐泛赤红。 小岳噤若寒战地闭着嘴,眼睛却耐不住去看立在马车边的郎君。 他如迦南寺中,那一尊露天大佛被搬到外面镇压邪祟,已经一动不动地在此站了快两个时辰了。 从天还是黑的,到现在天际泛红,太阳快出来了,始终都没有动一下。 其他人不知郎君为何要杵立不动,但他心中是门儿清的。 这是在等怜娘子呢。 也知不知道,郎君到底有没有与怜娘子说何时出发,但他昨儿可是重复说了好几遍。 但到了现在,怜娘子竟然还没有来送郎君。 哪怕是睡得晚,醒晚了,这个时辰了,都已经过了训诫堂的讲经时刻,再怎么,怜娘子都应该找来了。 眼看着远处的赤阳都冒出了金灿灿的光,小岳壮着胆子开口:“郎君,许是昨夜叙得太晚了,今儿没起来,要不奴去找找她?” 听见小岳的声音,沈听肆眼中的情绪霎时退散,漆黑的眸中却毫无情绪,“不用,昨夜她回去得很晚,是应该起不来的。” 他似是信了小岳的说辞,转身踏上木杌,平静地坐上了马车。 “走罢。” 得了郎君的吩咐,小岳忙翻身坐在马车头。 正欲驱车,身后传来一道女人急促的娇声。 “等等——” 小岳忙将马车勒停,转头看过去。 只见穿着素净的女人提着宽大的裙摆,正朝马车奔来,她莹白的脸颊薄施粉黛,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出漂亮的弧线,疾步又碎又急。 “郎君是怜娘子来送您了。”小岳面露欢喜地转头。 竹帘被掀开,坐在马车中的青年漆黑的瞳仁似胸口佛珠,侧脸望向车窗,轮廓蕴着晨曦的柔光。 他没有下去,坐在马车中,望着跑至面前的女人:“檀越来了。” 在外面,他将分寸把握得恰好,不亲昵,亦不疏离,温软如一块暖玉。 谢观怜一路小跑过来,停在他的面前小口地喘息。 待缓和过后,她将手中提着的包裹递给他,道:“刚才得知法师今日要走,没来得及为法师准备什么,这里是几块糕点,赠送与法师,愿法师此去一帆风顺,早日归来。” 她就如同普通的信徒,虔诚望向他的黑白眼眸中全是赤诚之意。 沈听肆伸手接过她的递来的包裹,微微一笑:“多谢,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谢观怜对他璀璨一笑,往后退一步,双手合十揖礼:“法师慢走。” 沈听肆放下帘子,视线落在手中的包裹上,眼中才终于慢慢浮起真实情绪。 马车并未因为她,而刻意停很久。 谢观怜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渐渐消失在金灿灿的光下,长睫楚楚地簌颤,心中瞬间就空了。 谁知道他到底还回不回来。 “娘子,我们回去吧。”紧随其后的小雾站在她的身边,轻声地唤着。 “嗯。”谢观怜下颌微点,转身往寺院走去。 没走多久,她想到要回去要面对空冷的禅房,停下来轻叹。 “娘子怎么了?”小雾关切问道。 谢观怜捂着胸口,看着天色尚早,想到余下时辰也无事可做,便对小雾道:“你先帮我拿煮茶的器皿,我想去文殊塔旁边的书阁看会子经文静心。” “好。” 等小雾离去,谢观怜和往常一样,独身前往了书阁。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0节 文殊塔旁边的书阁人比较少,她过来时,书阁除了一位看守的小僧人便没旁人了。 谢观怜恰好喜欢安静。 寻了几本经书,她在二楼看了会。 谁知天公不作美,之前还有几分晴朗的天渐渐暗了下来,雨亦是说下便下。 雨幕如雾笼罩整座阁楼,淅沥沥的雨中带着钻入骨髓的寒意。 谢观怜不知今日会下雨,所以并未带伞,只能在二楼等着小雾来寻她。 外间的雨如碎珠乱溅,砸在屋檐上,又顺着砸在青石板的缝隙中,像是清泠泠的奏乐。 谢观怜从经书中抬起头,闲情甚好地打量窗外朦胧胧的雨,忽然想起了青年的眼。 第一次见他时,似乎也如初春的雨,冰凉凉的。 也不知道他这次回去,究竟是不是要不要回来。 谢观怜百无聊赖地放下手中的书,素手将窗牗支起,倚趴在边沿,伸手去接从上面落下的雨。 雨珠还带着春寒料峭的冷意。 好凉。 谢观怜瑟缩地颤了下肩膀,正欲收回手,窗下忽然响起青年微含惊喜的声音。 “谢观怜……” 听见熟悉的称呼,谢观怜神色有瞬间恍惚,下意识垂乌睫往下望去。 青年撑着一把油纸伞,藏青色的素袍与寺中的僧袍很相似,竖领遮住冷白的脖颈,依稀还能看见一颗漆黑的痣。 啪嗒—— 谢观怜放在膝上的经书,因为起身的动作落在地上,满眼的不可置信。 沈月白仰着头,温柔的眉眼似是远处的薄雾,望向二楼的女人心中被酸涩填满。 一年多了。 他挣扎过了许久,即便还俗了,也仍旧坚持剃度,念经诵文,亦维持着穿僧袍的习性。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发觉自己始终没有放下她,所以他才会在知晓她在雁门后便匆忙来了。 “观怜,我想通了。”他压下酸涩对她弯眼,亦在向她轻声妥协。 想通了,这三个字花了他毕生所有的傲与尊严。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因为任何事,而选择与她分开了。 楼上的谢观怜默了默,声线沙哑地开口:“你……上来。” 沈月白微笑颔首,向上走去。 而楼上的谢观怜将窗牗关上,看似冷静地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脑中实际却很乱。 他消失一年之余,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还说想通了。 是什么想通了? 可……她本就不需要他想通啊。 正当谢观怜胡思乱想之际,门被敲响了。 她上前打开门。 青年从外面走进来,素净的袍摆被雨打湿成深色。 “观怜。” 谢观怜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进来罢。” 她转身回到原位。 沈月白跟在她的身后,因为身有污浊,所以并未靠近她。 他选择屈膝跪坐在不远处的蒲垫上,眼中含情地望着她。 “观怜,当时不辞而别是我的错,这一年多,我已经想通了,是我一时入了妄,没想通,我本不应该胡思乱想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他说得 惭愧,听者心中更是复杂。 谢观怜没有回答他的话,叙旧似地试探道:“月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沈月白浅笑:“前不久。” 前不久,他从别人的男人那里得知,原来她不仅嫁人了,还重新有了新欢。 他深深地望着对面的女人,神色温柔得越发如雨幕:“观怜,你知道的,即使没有旁人告知,我想通后,亦会有概率知晓你在何处的,寺庙只有这么多。” 谢观怜无话可说,看似安静地垂眸看书,实则在想现在怎么办。 沈月白见她沉默,失落地敛睫,嘴角的笑意淡了:“许久未见,观怜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了吗?” 往日她最爱的便是看他,说无人能及他,是她见过最出色的男子。 如今是因为有了更优秀的旁人,所以他再也容不下她的眼了吗? 察觉男人过于冷怨的气息。 谢观怜见不得长着这副面容的男人失落,启唇欲反驳:“不是。” 话还未讲完,外面的小雾进来了。 “娘子,外面的雨……呃,月、月月月白法师?!” 小雾望着娘子对面的年轻僧人,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沈月白转过头,微笑地望着她:“小雾,许久不见。” 真是、是是是是月白法师!!! 小雾呆了。 月白法师是当年娘子在丹阳认识的,每每在娘子病发便会背着大郎君,偷偷去寺中看僧人念经缓解,一来二去的,娘子便看上了月白法师。 当初的月白法师可比如今的悟因法师要好接近得多,用不着娘子上去结识,他便先动了心,然后还要还俗娶娘子。 不过娘子当时便阻止了他。 但月白法师又不知从何处知晓,娘子只是喜欢佛子面容,以及气质干净,脖颈有痣的男子。 以为娘子将他当成谁的替身,那夜与娘子争了几句便失意离去。 后来才听说是还俗了,怎的还到迦南寺来了? 小雾头皮发麻地转头看向娘子,满脑都是月白法师回来了,那悟因法师怎么办? 看见娘子也浑身不自然,小雾讷讷地走过去,心虚得不敢看一旁的沈月白。 “娘子,我刚才看见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想着你今日没有雨伞,所以便来接你,来时隔壁院的兰娘子,还向我问你何时归来呢。” 明德园中没有叫兰娘子的人,这是小雾为了给她脱身,而说给别人听的。 谢观怜抓住小雾的手,颇为感激地捏了捏,美眸含歉地转头看向沈月白:“抱歉,我还有事需得回去一趟,改日再……” 顿了顿,她勉强挤出余下的话:“……改日再叙。” 沈月白才刚找到她,还没有说几句话又要面临分开,心中诸多不舍。 纵然知晓‘改日再叙’只是她的打发人的托词,但他还是体贴地颔首:“既然有人在等观怜,我还有时间,等观怜得空,我们再好好聊。” 谢观怜柔弱地靠着小雾,对他浅笑点头:“好。” 她在小雾的搀扶下离开。 待两人下了书阁,走进雨雾中,确定身后没有人跟来,小雾才松口气,心中觉得世间之事委实太奇妙了。 她家娘子的风流债虽然有些多,但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况且月白法师当时愤然又难掩失落的神情,她至今都还记得。 小雾忍不住问道:“娘子,月白法师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他还俗后便不知所踪了吗?” 谢观怜亦是一样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 刚才蓦然看见他,她还以为是错觉呢,尤其是他说想通了,她都不敢去想,他想通什么了。 月白是前几年她病得最严重时结交,当时不仅异常爱慕他,每隔几日还需得听他讲经文,直到后来他还俗了,她才嫁来丹阳的。 想到往日那般喜欢的人,现在却一点心动都没有。 谢观怜颇为头痛地捂着额头,情绪低落地摆手道:“罢了,以后我们避着点,尽量少出来。” 小雾见娘子似乎只将月白法师当做普通的陌生人,并未有要深究之意,小声地‘哦’了声没有多问。 两人撑着伞一同回了明德园。 - 远在千里之外的秦河。 沈府门前。 管家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许久,终于看见一辆印有沈氏标识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管家老脸扬起笑,挥手让身后的下人去告知家主。 “郎君回来了。” 马车停在正门,小岳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来迎接的下人,从上面跳下来,取出脚凳,恭敬地道:“郎君,已经到了。” 话音落下,帘子被撩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灰白僧袍的青年佛子,唇红齿白的皮相尤为漂亮。 管家看见他的那瞬间,忽然想到了已经仙逝的先夫人,心中忍不住暗忖。 这一身气度实在和先夫人极为相似,早些年先夫人曾经最爱吃斋念佛,还曾在寺中住过几年。 也难怪家主在郎君一出生便抛弃在寺庙中,这些年还一次都没有去见过郎君,看似不喜,书房中却又堆放了不少郎君与人讲过的那些经书。 而现如今更是在重病之际,迫不及待地循着理由将郎君接回来。 青年靴履刚沾地,管家便上前躬身道:“家主身体不便,大夫说下不得榻,特地让老奴提前来迎接郎君回府。”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1节 “嗯,知了。”青年温润清雅地应声。 管家悄悄地抬眼,窥视这位从未见过面的郎君。 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郎君的佛子之名。 尤其当管家见郎君乌睫长垂的姿态,像极了家主书房中供奉的那一尊观音像。 他心中对神明的敬畏,下意识转移到郎君身上,身躯躬得越发的卑微。 “郎君,里面请。” 沈家主这些年身体一直不算好,前不久在摔倒后便下半身不便了,清醒的时候亦是少之又少,大夫都说已是活多一日是多一日了。 今日是嫡子回府之日,沈家主用了药,难得提起几分精力,让下人推着他在书房等着二十几年未曾见过一面的儿子。 老家主都如此,后院一众妻妾更是得做出样子了。 尤其是沈家主几年前刚娶进府上的年轻小妾,绫罗夫人。 她穿戴精致,妆容干净,跟着众人来迎接沈听肆。 因着身份卑微,绫罗夫人并未太靠近,只在远处远远地瞧着。 “夫人,郎君回来了。” 绫罗夫人身边的小丫头踮起脚,看着不远处欢喜地说着。 绫罗夫人美眸微抬,目光落在被人群簇拥的青年,手中捏着的绢帕慢慢地绞在手中,眼中露出惊艳。 果然生得一副好看的面相。 早在嫁给沈家主之前,她便听说过迦南寺的悟因佛子生得仪态端庄,姿容秀美,待人亦是温和良善。 所以在得知沈家主此刻将这位嫡子传召回来,她便心中暗暗期待着。 她还很年轻,不可能就这样老死在府中,也不可能再改嫁了,若她想要握权便得要倚靠男人。 而这位刚从迦南寺回来,没有碰过女人的青年最为适合。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生得这般好看。 青年的身量高挑,被人簇拥而入,犹如鹤立鸡群般夺人眼目,身形不清瘦亦不过分健壮,恰到好处的长腿窄腰,看起来就似那种在床榻上行欢时不仅有的是力气,又会温柔哄女人的男人。 绫罗夫人越看眼底的慾望越是浓,恨不得现在就与他欢好一场。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了,青年微侧眸,温和得毫无波澜的目光与她擦过。 绫罗夫人被那平淡的一眼看得软了腿,好在倚在栏杆上才没有失控滑落,脸上露出愁思爬上蛾眉。 管家看见绫罗夫人,向郎君解释:“郎君,那位是家主去岁娶回府的小夫人,名唤绫罗。” 沈听肆继续朝着前方走。 管家见他兴趣不大便没再多说什么,领着人继续往前去。 而沈听肆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谢观怜也爱用的这种眼神看他。 可这样的眼神,只能谢观怜对他露出。 管家将人带到后便离去了。 府上纂修几处佛室。 其中最大的佛室内,青年屈膝跪坐在蒲垫上,半身融在暗处,中如一尊冰冷的佛像。 前方坐在椅上的沈家主气息孱弱,望着多年未见的嫡子,不可避免地想到早逝的妻子。 他的妻子并非是 如今君主赐婚的那女人,而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爱人,是那女人为了想要嫁给他,在他爱妻生产之际买通接生婆,害死了他的妻子。 这年为了不让与妻子唯一的血脉被迫害,他佯装不喜,命人送出去让空余法师照看多年,为的便是那女人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这么多年了,终于得以相见。 青年的面容与亡妻相似得并不多,但身上都有宁静的佛性,所以这些年他只看从外面传回来的画像,却未曾真的去看过人。 沈家主神色动容地思念起亡妻,气血涌来,忍不住掩唇咳嗽。 而室内也只有他的咳嗽声。 对面的青年安静地望着他,待他缓和情绪后,才似温声地关心:“不是说近日身体好些了吗?” 沈家主笑了笑,摆手道:“是心情好些了,身体还是如常那般。” 沈听肆闻言轻问:“大夫如何说?” 沈家主轻咳道:“莫约是身体亏空,听天由命罢,也好早些去见她。” 还能活二十几年已经是极限了,若不是因为偌大的府邸要支撑,他早就已经去陪她了。 沈听肆没有说话,神色之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对于亲情极为陌生和淡薄,见沈家主如今这般虚弱,心中也提不起一丝怜悯的情绪,连面上的温情都是虚假的。 沈家主呼哧地喘气许久,开口道:“肆儿,为父如今时日无多,传召你回来,是想要让你替为父接替沈府的,以后迦南寺你便不用再回去了。” 他妻早亡,难免会顾不上儿子,如今他时日无多了,自然想要让嫡子继承沈氏。 但沈家主说完后,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低垂的乌睫洒在眼睑上,面庞泛玉泽的清冷。 安静时,像极了供奉在案上的玉瓷观音。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沈家主心中忽感不确定,问道:“以后你便是沈氏的家主,你还有何顾虑吗?” 外面不知多少人想要沈氏。 沈听肆眼尾映出窗边摆放的青铜长灯的赤色光,侧脸轮廓柔善温柔,轻声道:“家主此次传召我回来,应当不只是接管沈氏,是否要像您一般,需得娶位对沈氏有益的妻子,对吗?” 他的嗓音柔和,说出了令沈家主极为芥蒂又无可奈何之事。 沈家主脸色僵硬地乜斜眼前佛面清慈却眼底无色的青年,颓然地垂下手。 当年他便是为了沈氏才接受君主的赐婚,娶了害他爱妻的女人,现在爱妻留下的唯一血脉,也要铺他的后尘吗? “我……”沈家主眼底苦涩。 沈听肆漆黑如玉珠的眼神,凝着颓然的老者,莞尔勾唇:“若是如此,可以的。” 可以? 和预想不同,沈家主不禁收起眼底苦涩,不解地看着他既然愿意,方才为何会说出那种话? 温柔的青年将老者眼中的情绪尽收眼底,轻声问:“只要身份足够,我都可以娶对吗?” 沈家主颔首:“自然,沈氏的正夫人必须得身份尊贵。” 说罢,沈家主顿了顿,忽而试探问:“肆儿可是有人选了?” 青年笑而不言,外面的黄昏洒在窗边,似翻涌的金色浪涌。 难以琢磨的夕阳光,虚无缥缈的从指尖流逝。 沈家主今日在外面已经待了许久,大夫不让他出来受寒,所以不一会儿便被人从里面推出来。 平日照顾家主的下人进来时,隐约察觉佛室内的气氛诡异,心中忍不住打颤。 下人去推家主,还听见家主语气古怪地说了一句‘都可’,然后便闭上双眸,满脸的疲倦。 而跪坐在蒲垫上的长公子灰白的僧袍如堆雪逶迤,清隽的面容带笑,朝着家主斯文颔首,轻声道:“多谢……父亲。” 这是郎君从迦南寺回来后第一次唤家主‘父亲’,而家主面上却没有半分喜悦,眉头紧蹙地挥手。 “回房。” 下人敛下心思,恭敬的将家主推出去。 偌大的佛室中恢复阒寂,连一幅画、一张席簟都透着空寂的冰冷,貌若慈悲佛子的青年融入其中丝毫没有差别。 最后的一抹艳丽的余晖被彻底吞噬得看不见。 沈听肆站起身,灰白僧袍垂落脚踝,拾步朝着门外走去。 小岳还守在外面。 听见开门声,小岳转身。 “人找到了吗?”沈听肆温柔地注视小岳,目光如三月的春风,带着暖意的寒。 沈家主说人已经死了,但他是不信的。 因为从很久之前,他便留意着沈氏的这位主母。 小岳背脊发寒,垂首道:“回郎君,人已经找到了,确实没有死,被家主关进暗牢了。” 在家主传召郎君回来之前,府上的那位夫人也在病重中,而刚好也在公子动身回来秦河时,那位夫人便没有抗住一病不起。 家主只将夫人的死告知给了宫里,一直没有发丧。 可谁知,这位主母并未死,而是被家主关在暗室中,口口声声说最爱的是先夫人,现在却为了留这位主母,而选择用假死。 想到此处,小岳忍不住抬头窥了眼郎君。 郎君的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伤情,甚至眼尾还泄着春情的笑意,声音也很轻柔。 “回来也有几日了,没有见过她,是我的失礼,既然父亲不引荐,那我们也不好越过行事,让人代替我们去‘看’罢。” 若是让最恨主母的女人们发现,她被囚禁在暗室中吃得好,睡得好,怎么会不心生歹意? 毕竟谁也不会发现,是哪位恨主母的女人干的。 即便是不小心死了,也不会有人去查。 沈家主已经对外说了,主母已经病。意味着随时可能会‘病死’。 小岳快速在脑中搜寻,这几日刚熟悉的面容。 很快他便挑选出郎君说,代替去‘看’的人。 “是。” 小岳得了命令,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沈听肆靠在门口,眺望远处一点点被被雾吞噬的天际,想到方才在屋内说的话,垂下的指尖微微蜷缩。 从一开始,他便知回到秦河意味要蓄长发,穿常服,与寻常人一般可娶妻生子。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2节 所以沈家主的话,他早就已经知晓了。 “娶妻……”沈听肆垂下眼睫,望着手腕上如豆粒的佛珠,忽然想到了谢观怜,唇角缓缓噙笑。 男欢女爱,阴阳相合,娶妻生子,天道如此,所以娶她乃应顺延天命。 自离开丹阳后,他每夜都会梦见她,虽然每夜她都会与他交欢,但他始终还是觉得她过于放浪了。 即便每夜都有他,她仍旧是不满足的,总会背着他去找别的男人。 世人皆都说嫁人、娶妻后才会懂得为了家族而权衡利弊。 若是想要改掉她风流的习性,唯有娶她,这样即便他看不见,她也一样会活在别人的瞩目下,届时四面八方的人都将是他的眼,他的耳,她做什么都会在他注视之下。 所以那些想要与她亲近的男子,只要不想死,都不会冒着风险去与她偷。欢。 第46章 他回来了 - 最相熟的两人都走了,谢观怜的生活好似又回到了最初。 虽然迦南寺多了个月白,但大部分碰上,他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不会主动前来攀谈,她更不会主动前去寻他。 两人似乎只有点头之交。 时日过得一切都和往常无二,大抵变化稍大的乃李氏,之前还说只是被关押在大牢中,后来又听那些人说李氏此次涉案似乎牵涉甚广,极大可能连累全族。 最初谢观怜 时常遣人打听,总担忧会牵连到她。 也不知沈听肆是否在私下,有让人去向丹阳府主说过什么,李氏出事半分竟没有牵扯到她,所有人都像是忘记了,她是嫁进李氏的新妇。 高门府邸多少都有数不清的腌臜之事,既然没有找上她,谢观怜也没再继续派人去打听,李氏究竟有没有救。 丹阳府主都没有承认她的身份,她自然也不是李氏妇,按理说应该回雁门的,但她选择没有回去,对外也还是自称是失去丈夫的寡妇。 许是因为沈听肆离开得太久了,谢观怜夜里又开始不宁,整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面容精气神日渐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 小雾每日都满眼担忧:“娘子,你都住在寺庙中,受着佛光照拂,怎么还每日做噩梦?” 以往在雁门,娘子病发作时只需要去寺中看一看那些僧人,与他们说说话便能好些,现在怎会没有用了? 小雾急得都要上火了。 反观谢观怜很是冷静,单手撑着下颌,不太在意地笑道:“许是因为之前过于接触了悟因,所以习惯了。” 小雾瘪嘴,垂头小声嘀咕:“那娘子还不如去找月白郎君,他和悟因法师生得挺像的。” 谢观怜闻言眨了眨眼,失笑:“先不找他,我再忍忍,说不定某日我就都好了呢。” 话是这般说,谢观怜暗忖算时辰,猜想此刻沈听肆应当已经回到了秦河。 如果再过段时日,他还不回来,她可能真要去找月白了。 夜里洗漱完,她又开始做噩梦了。 其实那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那是冰冷的冬季,尚年幼时的她不仅被人追杀过,还被卖到阁楼里,认识了同样被卖在进阁楼里的小和尚,再与他一起逃跑,然后被抓、挨打,日复一日。 而每次被抓后挨打都是小和尚将她护在身下,代替她承受着一鞭又一鞭,她只能睁着含泪的眼,望着他抵在眼前的那颗黑痣。 后来那些人为了震慑其余也想要跑的孩童,便将他的皮囊扒掉面目全非,掏空内脏后挂在她的床前,让她每日睁眼便能看见。 很多事她早就已经选择忘记,不去回忆了,可唯独小和尚脖颈上的那颗痣,如朱砂般映在她的心上。 半夜里,谢观怜又被噩梦惊醒。 她踉跄地起身将屋内的灯全都点上,胸中仍旧有余悸地坐在床边翻看经书。 可现在越是压抑,她越是想沈听肆。 这么多年,他是唯一一个生得与小和尚无论是气度,还是那颗痣,都是如出一辙的人。 想要见到他,看见他平安,好似看见沈听肆,她才觉得小和尚还活着,才能缓解了心中的焦灼感。 可现在沈听肆在何处,究竟还会不会回来…… 谢观怜兀自在房中坐了许久,望着窗外的月光恍惚地站起身。 月白在这里……他应该能缓解她心中的焦灼。 而自从第一次遇见他,小雾就已经打听过他住在何处了。 月色朦胧,女人身披素色的外裳,轻纱单薄,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面白胜雪,手中提着一盏明月灯,推门而出。 迦南寺有供外来香客的住所。 沈月白坐在院外,手中拿着绣有梵文的香囊,想到白日的谢观怜对他陌生的眼神,心中便一阵失落。 他很后悔一年前听了张正知临走之前说的话。 谢观怜对他的眷恋和爱慕来得太奇怪了,所以陷入情爱中的他,必不可免地循着蛛丝马迹去查。 直到发现原来她所有的爱慕都是假的,每日来寺中见他,与他讲话,皆是因为他生得与旁人有几分相似罢了。 得知此事,他也没耐得住情绪,亲自去诘问她,后来闹得不欢而散,他也赌气随人离开。 待到想通后再回来寻她,却被人告知她已经嫁人了。 好在只迟了些,她如今仍旧是孤身一人。 沈月白垂下眼,指腹划过香囊,正欲收起来,忽地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初到不久,没有相识之人,且这般晚了,也不会有人会来。 可的确有敲门声。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眼中浮起温柔的浅笑。 所以只能是观怜。 她有病,一旦病发作了,想到的一定是他。 沈月白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刚将门拉开,便看见女人眼眶微红地望着他,雪月白的轻纱罩乌灰的衫裙,唇红齿白,气息微弱地问。 “月白,能让我待一会儿吗?像以前一样,念经给我听……” 沈月白往后退一步,目光温柔地盯着她。 “好……” “多谢你。”谢观怜眼含感激地对他道谢,提着明月盏轻易地走进了院子。 - 与此同时的秦河沈府。 沈家主自诩深情,所以在府上豢养不少与先夫人面容相似的妓、娼、年幼的、青年的,数不胜数,而主母心中嫉妒,这些年没少暗地磋磨这些女人。 主母前不久忽然病了,这些女人心中不知多高兴。 原以为主母病亡后,家主会从后院中提携一人来代替主母掌管偌大的府邸,谁知家主并无此意,反而直接将郎君传召回来了。 不少人对此心中有怨却无处发泄。 沈老家主的爱妾,绫罗夫人刚在侍女的服侍下沐浴完,坐在镜前涂抹去疤痕的香露。 绫罗夫人又从镜中看见了自己那原本玉软花柔的肌肤上,横甸着一道道狰狞的伤疤,让漂亮的身躯,丑陋得仿若伥鬼般可怕。 她猛地将手中的东西摔碎,咬牙切齿地暗声道:“凭什么那个女人作恶多端,却被家主好吃好喝地囚禁在暗室中?” 侍女习惯了绫罗夫人的喜怒无常,匆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她应该去死的。” 绫罗夫人长指甲刮在铜镜上,尖锐的指甲发出刺耳的声音。 铜镜中的貌美女人,面色狰狞,眼中藏着凶狠的光。 翌日。 自从嫡子归府后,沈家主最近的身体略有好转,此刻天不亮便起身了。 小妾绫罗夫人从外面步伐窈窕地进来,保养得宜的双手端着参汤,温言细语地道:“家主,该喝汤了,妾特地为您熬的滋补参汤。” “嗯。”沈家主淡淡地看向不远处的年轻女人。 那是他这些年以来,找到与先亡妻性格最为相似的女人,也是他如今最为宠爱的女人。 绫罗夫人浅笑晏晏的朝着他走去,莲步款款,婉约自然,绕至他的身后隐携袖笼带来一阵芬芳。 “家主,妾推您过去。” 她温柔地接过侍从的轮椅扶手,想要推过去,但却被制止了。 “不用,你将我推去肆儿的院中,我有话要与他说。” 绫罗夫人闻言心中暗喜,正愁没有机会接近那位嫡长子。 虽然他已经回府了,可她只有在他刚回府之际,与其对视过一眼,从那之后,她连他人都未曾见过。 沈家主的提议恰好说至她的心头。 绫罗夫人低眉顺眼的‘嗯’了声,推着沈家主前往前不久刚翻新的院子。 院子装潢精致,陈设典雅,足以见得沈家主对嫡子其实是极为重视的。 今日来得比较早,所以院中长廊上的灯笼都还没有熄灭,几盏暗幽幽的光悬挂在上面,像极了眼睛。 沈家主被绫罗夫人推至院中,沈听肆尚未起身,他便闭眸浅憩地等着。 而一旁的绫罗 夫人没说要走,贴心地候在他的身边,偶尔悄悄抬眸,神色暗含期待地看着前方。 不多时,青年冷瘦的手中提着一盏灯从雾气中走出来,身着的灰白长袍似有静谧的神性。 青年不仅面容生得出色,就连身形轮廓都极其优越,每一处恰到好处的成熟,一进入室内,周围仿佛都有春药般的气息。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3节 绫罗夫人一看见他,心跳便是剧烈砰跳,羞答答地垂下眼:“大郎君恭安。” 然而他却没有看她一眼,走至沈家主的面前,行礼后唤道:“父亲。” 沈家主颔首:“嗯。” 沈听肆抬首望向绫罗夫人,漆黑的眼底浮着微弱的灯光,声线温润如水:“给我吧。” 绫罗夫人体态柔媚地向他行礼,松开手后柔声道:“家主一会儿还要喝药,妾可否在院中等家主?” 沈听肆微微一笑:“请便。” 说罢,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温吞地补充一句:“不过院中还有很多地方没有修好,一会儿会有人来领着夫人去客厅等。” 绫罗夫人露出雪白纤细的颈子,点了点头:“妾省得。” 沈听肆收回视线,接过沈家主的轮椅,缓缓推向另外一边。 绫罗夫人在身后,目光痴痴地盯着不远渐步入雾气中的青年。 “夫人。” 从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绫罗夫人急忙收回视线,扶着鬓边海棠转身。 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小岳露齿一笑,恭敬道:“郎君让奴带夫人去客厅等。” 绫罗夫人惊魂未定,听见他的话,勉强颔首回道:“有劳小哥了。” 小岳提着一盏灯走在前面,含笑声清脆:“夫人有礼了,是奴应当做的。” 绫罗夫人跟在小岳身后往另一边走去,期间忍不住转头又看了一眼后面。 不知那两人去了何处? 院子比想象中要大得多,绫罗夫人跟着小岳进了客厅,刚坐下便听见他说。 “夫人,院中很多地方还在修缮,请夫人勿要乱走动。” 这已经是她来这院子听的第三次了,好似在提醒她不要乱走乱动似的。 绫罗夫人心中不悦,但面上却和善地笑着点头:“嗯。” 小岳见她应下便退了下去。 或许沈听肆刚回来,所以下人还没有挑选好,不止是院中人少,连客厅中都没有人伺候。 安静得有种诡异感。 绫罗夫人在客厅中坐了一会儿,想到青年心思微动,站起身打量周围。 沈府虽只有一位嫡子,可庶出不少。 绫罗夫人还没嫁人沈府之前,一直听说沈家主不爱嫡子,所以对待这位嫡子的态度极其冷淡,从出生开始便扔在寺庙中任其自生自灭。 若非迦南寺的空余法师念及与其母乃旧相识,心生怜悯而养在身边,这位嫡子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也不会被传召回秦河。 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实情,她也曾以为是如此以为,直到这几年她才发觉,府中那几位庶子普通至极,在府中不仅毫无讲话之权利,连她这种弱小的妾室都不如。 之前一直不懂是为何。 直到前不久,沈家主将远在迦南寺的嫡子传召回来,她终于知晓了,原来沈家主看似对这位嫡子不闻不问,实则却将权力都留给了他。 所以她定要将这位,沈氏未来的掌权人拿捏在手上。 幸而她出身勾栏,自幼便学了一身的本领,若是勾引男人必定手到擒来。 就像府中这些稍微出色些的庶子,再畏惧其父,还不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吗? 所以她对沈听肆势在必得。 绫罗夫人百无聊赖地在院中转了一圈,待到回到客厅时,正巧沈家主已经回来了。 沈家主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问道:“方才你去何处了?” 绫罗夫人妩媚的脸上扬起柔笑,上前道:“回家主,妾见外面天色正好,所以在院中转……” 她的话还没有解释完,忽有人急匆匆地从寻来。 “家主,不好了。” 沈家主淡淡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急色匆匆的下人,“何事如此着急?” 下人面色不好地跪在沈家主的耳畔,低声说了道:“家主佛堂烧起来了。” “佛堂如何好端端的,如何就烧起来了?”沈家主蹙眉问道。 随后沈家主不知想起何事,蓦然盛怒地甩袖,命人推着椅子赶去。 而跟在后面的绫罗夫人听见佛堂的火势没救,在心中暗喜。 那女人作恶多端,不仅将她残害得浑身皆是狰狞的伤疤,而且她还听闻,先夫人都是那女人杀的,现在却只是被囚在佛寺中,这叫她如何能安心? 所以昨夜她便吩咐人佯装走水,制造一场火势,将囚在佛室内的女人被烧死,她则跟在沈家主身边摆脱嫌疑。 沈家主冷着脸问下人:“可查到了什么?” 下人紧随其后道:“回家主,奴们在周围发现许多的黑油,而昨日,绫罗夫人让人运了不少黑油进府。” 话毕,下人隐晦地看向一旁绫罗夫人。 不久前,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大火,忽然将佛堂给烧了,待到发现时,火势已经严峻得难以灭掉。 同时他们在灭火时还发现了助燃的黑油,而昨日绫罗夫人无缘无故命人暗自从外面运了黑油,所以现在燃起的大火,大约与这位夫人想必是脱不了干系的。 事态一切都如绫罗心中所想,她才刚高兴多久,复而又闻见下人说,发现了没有烧完的黑油。 绫罗夫人面上一慌,抬头看了眼沈家主。 沈家主停在前方,转头看她。 绫罗夫人从未见过这般凶狠的眼神,被吓得怔在原地,忙不迭地解释:“不、不……家主,并非是妾,妾一直跟在您的身边。” 沈家主语气轻描淡写地打断她:“来人,绫罗奴胆大妄为,明知道夫人在佛室吃斋念佛,竟然命人放火泼黑油,将她扣押起来丢进那间佛室内,也烧了。” 可任由她如何说,还是捂着口鼻拖了下去。 女人神色惶恐,双手双脚拼命地挣扎,疯狂地朝着沈家主伸手,连脚上的云履都蹬掉了一只。 而她这般楚楚可怜之姿,自始至终都没有唤起沈家主的怜悯。 直到被完全拖走,她都没有想通,为何沈家主会连查也没查,就能断定是她所为。 沈家主坐在椅上,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那只女人的云履,许久没有收回视线,直到青年立在他的身边。 沈听肆茶褐色的眼似天生含着温润的悲悯,望着不远处:“天道轮回,应以慈悲为怀,不怕吗?” 沈家主回神,看见沈听肆忽然出现在此处,脸上也未曾露出诧异,淡声道:“人本就是她杀的,我怕什么?倒是你,为父早就已经将消息早就透给你了,你至今都没有出手,令为父失望至极。” 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优柔寡断皆是假的,为的便是考验这位嫡子,这些年在佛寺中是否真的修得一身佛性。 没想到真是如此。 到头来,还得需他来亲自动手处理干净。 沈家主心中失望归失望,但仍道:“虽然你没达到令我满意,但你毕竟是吾妻唯一的血脉,沈氏依旧是你的,没有人与你抢,至于以后你将沈氏糟践得如何模样,与我也无甚干系。” 沈听肆长眉轻敛,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沈家主不欲与他再多说什么,命人推着离开。 可还没有走几步,他忽然捂着胸口大口呼吸,脸色瞬间如窒息般憋得黑红。 而一旁的下人却像是没有看见,依旧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而青年浓睫低垂地立在身后,温润的眉眼如佛寺中受人尊敬的神佛,低声念着经文。 小岳听着经,看着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渍,不禁想到这些时日,先后从雁门传过来的信,神情微妙一变。 怜娘子胆子太大了,难怪郎君一刻也等不及,用这种不计后果的行为处理余下之事。 念完最后的超度经,沈听肆睁开眼,望着前方的眼底黑如沉墨,脸上半分笑意都没有。 可以回去了。 第47章 荼蘼的艳 沈听肆离开丹阳二十多日了,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谢观怜也不知他究竟是否要 回来。 谢观怜每日会在清晨用完膳去训诫堂听经,听完经文又去书阁看小半日的书,然后下午再去后山的竹林小舍中喂小兔子,最后天黑前再回明德园。 日子平淡得如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入春后春雨下了好一阵子,后山的竹林中一夜之间冒出许多笋尖,似乎连叶子也变得更绿了。 又是一夜的噩梦。 不过幸而有了替代,这一夜还算安稳。 谢观怜从噩梦中醒来时天还没亮,寺内晨钟没有被敲响。 当她看见不远处背对自己的年轻僧人,微微一怔。 但待年轻僧人转过身,他那俊秀的脸庞又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还以为是沈听肆回来了。 “观怜,你醒了。”沈月白端着铜盆放在她的身边,目光从她微乱的衣襟划过。 女人初初醒来像是劳累一夜,眸中的神采是散开的,眼尾沾着湿润和迷茫,颊边透赤,尤其是身上宽大的衣裙,衬得肌肤白皙得似泛着莹白的光。 甚少见女子这般模样,沈月白耳廓一阵发烫,垂下眸,不敢再看,蠕动着唇想要提醒她领口散了,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观怜呆了片刻,回神后从榻上坐起身,面上带着对占用他床榻一夜的愧疚。 “抱歉,昨夜又打扰你了。” 沈月白薄唇微动,想要她不要这般客气,可话至唇边最后止住了。 他摇首,将帕子浸在水中,绞干后递给她:“洗漱一下吧。” 谢观怜神色微窘,其实她没在这里留宿过,每次只会在病发时来找他,听完他诵经后缓和心里的焦躁难安便会离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4节 但昨夜她听后睡得太沉了,他亦没有叫醒她,以至于清晨教他见了自己如此的一面。 谢观怜低声道谢,双手接过湿帕子慢慢洁面,目光忍不住望向他。 沈月白知她在看自己,坐在木杌上由她看。 谢观怜看着他脸上的柔情,不由得记起此前两人争吵时的场面。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那般失控,甚至还拿沉着脸,用刀当着她的面将脖颈上的那颗痣剜了。 那颗痣…… 谢观怜目光骤然落在他的脖颈上,放下手中的湿帕,仔细打量。 难怪,她总觉得有何处不对。 她记得那颗黑痣的确是没有了,但现在又生到了喉结上,而喉结上的肌肤上还残留一道伤疤。 沈月白察觉她注意到了那颗痣,耳畔微红地垂下头,不自在地摸着喉结上的痣,轻声说:“当时是我太冲动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应如此做的,只是那里留了伤疤不好,我便让人重新点了一颗痣在这里了。” “抱歉。”谢观怜闻言愧疚地看着他。 沈月白摇头,并不想再继续说这件事,起身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转身出去。 不过片刻,他又回来了。 谢观怜已穿戴整齐,正要向他请辞。 沈月白见她要走,沉默须臾,开口挽留:“可以再陪我一会儿吗?我已经让人告知给小雾,你在我这里了。” 每次她来都只听他念经,却甚少主动与他搭话,他很想她想以前那样对他,至少别将他当成陌生人。 谢观怜思及两人的确许久未见,而且这段时日叨扰了他多次,再拒绝似乎也不好,毕竟下次她或许还得需要他。 “好。” 两人坐在院中,他依旧维持曾经的习惯,在石桌上摆放一套茶具,一边煮茶,一边与她温声讲话。 “观怜,其实我一直有想过回来找你,离开当天我便后悔了。” 可当时他又为了维持自己那可怜的自尊,总想着她或多或少真心与他心意想通过,会打听他去了何处,会给他写信。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只要她还爱他,哪怕一点,他都会放弃一切回到她身边,但从未等到过。 谢观怜对他心中微愧疚。 其实分开后,她没有想过他。 “当时是我没有想通。”沈月白面露惭愧:“这一年多,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谢观怜端起茶杯,咽下清茶,声线被压得模糊:“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这般啊。”果然,他并没有他所想的那般重要。 沈月白压下眼中苦涩,若有所感地颔首,继续说:“年前我想通后回过雁门,但那时他们说你已经远嫁了,谁也不告知我你嫁去了什么地方,我前不久才知晓原来你在丹阳。” 谢观怜知道,兄长会对外隐瞒她嫁去何处,就连以前与她关系甚好的几人都不知,为的便是不让他们找来。 她抿唇淡笑,问道:“你呢,可过得还好?” 沈月白静静地凝她片晌,温声道:“还算好。” 谢观怜想到当时他不辞而别,忽然不知去了何处,斟酌言辞又问:“当时我只听闻你随人走了,不知是发生何事了,走得那般着急,我都没来得及送你。” 沈月白淡笑道:“是家中人寻到了我,所以当时走得匆忙,忘记派人与你说了。” 其实他心知肚明,即便他说了,她也不会来送他的。 心如明镜的两人皆下意识掩盖了当时的真相,伪装成随风散去的和善,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般浅笑详谈。 “啊。”谢观怜讶然,“我听住持师傅说,你不是他在山脚下的小溪中拾到的吗?” 沈月白颔首,“嗯,是一场误会,其实当年母亲生我时被人调换,然后那人担忧此事被发现,所以便将我放在木盆中自生自灭,没想到后面师傅会捡到我。” 谢观怜了然:“没想到话本中的事会发生在眼前。” 沈月白浅笑地凝着她,没说什么。 谢观怜见他如今不仅没有蓄发,身上也还带着佛珠,质地很好,连身上穿的料子都极好,可见是富庶之人。 她忍不住好奇,多问一句:“你府上是在哪里?” 沈月白没有瞒着她:“秦河沈氏。” “沈……是秦河沈氏?”谢观怜一滞,旋即反应过来,双眸睁得微圆:“那之前沈二公爷找回来的那个孩子是你?” 谈及身世,他脸上明显露出窘意,语气没有适才那般自然:“嗯。” 之前他对沈氏颇有几分怨言,曾说沈氏是国之蛀虫,享有如此多的金银与权力却从不为百姓谋福。 可没想到转头,他阴差阳错地成了沈氏的人,他当着谢观怜的面承认,颇有些难以启齿。 而谢观怜却不是因为此事而震惊,是在为他说的秦河沈氏。 月白是沈氏的人,沈二公爷乃沈家主的弟弟……如此算来,月白不就是沈听肆的堂弟? 难怪她第一次见沈听肆便觉得十分熟悉。 谢观怜头忍不住扶住额头,眼睫遮住的瞳仁微颤。 完了,两兄弟都和她有过私情。 沈月白倒还好,她自觉与他的瓜葛不算太多,顶多是听了他几年的经,病情严重时对他说了几句情话罢了。 但沈听肆可不一样,她完全将他当成了喜爱的物件儿,还与他有数次的肌肤相亲。 若是被他知晓了,恐怕脾性再好的人都会生气吧。 “怎么了观怜?”沈月白见她神色变得古怪,关切地询问。 谢观怜勉强对他摇头,面上露出愧色:“没事,只是忽然想起今日还有些事,恐怕要回去处理一下,改日再与你叙旧了。” 沈月白听她要走,心中失落:“好,我送你回去。” 谢观怜站起身对他摇首:“不用了。” 想到她如今的身份乃丧夫的寡妇,沈月白心中的失落愈发大,但还是笑着点头:“那我便不送你了。” 话毕,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期盼她的眼神能停留在自己身上,但她却表现得比之前更为疏离,宛如一缕握不 住的幽烟,无论如何紧握都会从指尖溜走。 此刻谢观怜心中被沈听肆与他是堂兄弟的事占据,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对他颔了颔首,转身朝外面碎步微急地离去。 沈月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又克制地停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眼中浮起缱绻的情意都未曾散去,心中也更坚定。 无论如何,他这次都不会与她分开了。 - 谢观怜回到明德园,忙不迭地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一口,待到心中的杂乱情绪被压下,才坐在椅子上。 胸口隐约生疼。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想起身上还有沈听肆留下的莲花,那种无力改变的荒唐,此时变得愈发的浓。 她想不通,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沈听肆和月白是堂兄弟?实在太荒唐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也没什么。 她也没有夺沈听肆的清白身,况且他是男子也不吃亏,当时他还不是爽到了。 且再退一步来说,她本来就已经打算要和沈听肆分开了,又何必太在意? 谢观怜在心中想了一番,紊乱的思绪渐渐回归如常。 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 谢观怜想通后,听见外面有动静,美眸微抬唤道:“小雾?” 外面却奇异的没有回应传来。 她心中疑惑,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小雾你站在外面做何……” 她一直原以为外面的人是小雾,孰料拉开门却看见了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青年身上的灰白僧袍如被月光晒过的雪,清泠泠的,眉眼温润得仿佛包含了对世间的宽容和慈悲。 他站在院中看着她,清隽的皮囊多出几分荼蘼的艳,似涂抹过鲜血的冷淡薄唇噙着微笑。 “怜娘,我回来了。” 第48章 佛告阿难 谢观怜看见他后怔在原地,喉咙的话也悄然堙灭在腔中,最后化作一句讷讷的疑问。 “你……怎么回来了?” 他不应该在秦河吗? 听说沈家主身体不好,意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现在正忙着继承府上基业,不应该忙得不可开交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沈听肆莞尔,黑眸认真地凝着她,温声道:“我没有回去,一直在丹阳呢。” 没有回去…… 谢观怜呆呆地望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何意。 他一共走了有二十多日,离开前小岳也是说的他们要回秦河,现在怎么变成了没有回去? 青年手持佛珠,缓步上前立在她的面前,颀长的黑影被逆照,笼罩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如同能吞噬人的巨大野兽。 春日中无端多出几分寒刺入骨的冷意,她被冻得牙齿发颤。 他乌黑的长睫垂下,出乎意料的平静丈量着她,见她衣襟有被压过的褶皱,轻声问:“你昨夜是去何处了吗?衣襟有压痕。” 他的声音仍旧温柔,听不出什么过大的情绪起伏,谢观怜判断不出他的语气。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5节 她冷静下来,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扬起浅笑道:“没有,我刚起床,正在等小雾呢。” 说罢她还往外面探头看了看,兀自心虚呢喃:“小雾也不知今日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有来。” 沈听肆嘴角维持浅笑,漆黑的眼瞳一动不动地垂落在她肩上的压痕。 这是穿着睡一夜才有的痕迹。 而且他已经在这里等她一夜了,亲眼看着她从外面走回来,也是穿的这身,并不是她所言的刚起来。 她骗他呢。 不过无碍,他也骗她说没回秦河,两厢相抵,他不会责怪她。 青年一直含笑地盯着自己不讲话,谢观怜头更晕了,脑中一团乱麻。 正当她受不住他的眼神,打算将话全盘脱出时,他先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扬着漂亮的眉骨,对她微微一笑:“骗怜娘的,其实我刚从秦河回来,还没有回禅院便来寻你了。” 谢观怜紧绷的一根弦骤然松懈,险些捂着胸口喘气。 她嗔他,“你吓到我了。” 沈听肆浅笑,没问她为何会受惊吓,“这个是我从外面带回来,想要第一时间送给你的。” 他将手中的匣子递过去,“你看喜不喜欢。” 谢观怜这才留意到他手中一直拿着一只木匣子,匣面雕刻细致的暗纹,隐约还带着馥郁的清香。 看见此物,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金臂钏,海棠雕纹点缀,小巧精致且漂亮。 谢观怜眼中闪过惊艳:“你怎么知晓我喜欢这个?” 沈听肆笑而不言地看着她。 谢观怜忍不住将匣子里的臂钏拿出来,爱不释手地放在眼前看。 其实她自幼便很喜欢颜色艳丽的首饰,在迦南寺穿得这般素,只是因为身份不能穿艳的,所以一直压抑着喜好,只是偶尔思起,会忍不住将妆匣里的那些金银细软拿出来观赏。 没想到他竟然知晓她喜欢这些东西。 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忽然又想到了沈月白,眼中的欢喜如潮水般褪去。 沈听肆一直盯着她脸,见她眼中的欢喜散去,问道:“可是不喜欢吗?” 谢观怜放下臂钏,摇了摇头,暗自斟酌言辞。 她在想,如何和他说两人就此分开的事。 若不知沈月白是他堂弟也就罢了,可偏生现在知道了局面的尴尬了,她左右思来,反正迟早要分开,还不如现在就说出来。 她思绪万千地想着如何体面地说出来,却没有注意眼前的青年面上虽是含笑,而眼中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底漆黑,视线如无形的蛛网一点点的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悟因。”谢观怜仰着秀容,望向他的微翘的眼里似弥漫着潮气,微干的下唇被贝齿压出深痕。 “其实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想,我不应该与你这样,你是佛子,是圣人,这一生都应该被人瞩目地活着,而我只是一个嫁过人,还命格不祥,克夫的女人,不应该与你这般牵扯,将你也拉入淤泥中的。” “嗯?”他望着她,站在晨曦下,沐浴着金灿灿的光,长眉高鼻似雕在墙壁上的佛陀,充满了慈悲渡人的诱惑。 “所以呢?” 谢观怜看着眼前的青年神色如常,真的没有听懂她的话,漆黑的瞳仁中还荡漾着一丝不解。 她似想了很久才鼓足勇气向他开口:“我打算离开迦南寺了,所以我们就这样分开吧。” 话毕她刻意停了几息,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底气不足地问:“你觉得如何?” 他觉得如何? 这话应该也只有她能问出来了。 可他微微俯下身与她对视,轻声问:“能不分开吗?” 谢观怜面对男人的挽留早已经习惯了,如往常那般面露不舍地摇头:“就当这段时日是一场梦,所有的一切都回正途罢。” 沈听肆默然地凝着她,没有再开口。 他的眼神分明没什么情绪,谢观怜还是隐有不安。 就在她快狼狈地别过眼时,他眼中的笑意渐渐弥漫,原本清冷绝艳的面容,无端多了几分深邃的昳丽。 “好。” 他答应时平静得诡异,像是根本就不在意,应下后也没有多留,转身离去。 “还有臂钏。” 谢观怜下意识往前追去。 但他头也没回,徒留谢观怜站在门口,抱着木匣子,望着他的背影。 他同意得也太干脆了,似乎早就想要与她分开了。 谢观怜垂眸看着想怀中的臂钏,心中划过一丝不舒服,转身 回到房中,将匣子放在妆案上, 小雾从外面进来时,看见她失魂落魄地趴在上面,两眼泪汪汪地盯着臂钏。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小雾上前问道。 谢观怜回神,脸上的神色收起来,对她道:“小雾,收拾行囊,我们离开迦南寺。” 这话很突然,小雾‘啊’了声,不解地问:“娘子,好端端的,我们怎么忽然要走?” “是因为月白郎君吗?” 沈月白已经还俗,不再是佛门弟子,所以小雾没再称呼他为法师,以为她是因为沈月白在这里才要离开。 谢观怜摇头:“不是,我们回雁门。” 听见娘子终于愿意回雁门了,小雾双眼一亮,欢喜地点头:“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谢观怜道:“就这几日罢。” “好,娘子,我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再去租马车。” 小雾欢天喜地往外去。 谢观怜折身看了眼臂钏轻叹,也开始收拾妆匣里的细软。 罗汉塔中僧人已经散去,空余法师身边正端坐几位年轻的小和尚,满眼赤诚地捧着经书将不解之处说与师傅。 空余法师慈眉善目,一一解释。 待到为几位小和尚解释了惑意,几人站起身,双手合十。 “原是如此,师傅,弟子懂了。” 空余法师浅笑颔首,又问:“可还有不解之处?” 小和尚摇头。 空余法师对其摆手:“回去罢。” “是。” 小和尚以为师傅有事,连忙躬身揖礼后退下。 空余法师收回看向几位年轻活泼的小和尚,目光缓落在隐身在暗处的青年身上。 他长眉低垂,面容柔美,似乎已经在此处站了有一会儿。 空余法师问:“怎的突然回来了?” 沈听肆如往常般屈膝跪坐在蒲垫上,僧袍逶迤在莲花纹路的楠木地上,恰似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他没说话。 空余法师敲了几声木鱼,缓缓睁眼看着他:“心境如此不宁,可是发生何事了?” 他低垂眼睫,脸上带如方才那些小和尚一样的疑惑:“师傅,我不懂。” 即便是不解,他的语气仍很宁静,甚至连应有的疑惑语调都不曾有过。 空余自幼看着他长大,知他自幼聪慧,旁人难以理解的晦涩梵文,他只需要讲一遍便就懂得其意,甚至还有延伸其意,以一举三。 所以这些年迦南寺中但凡有法会,甚至王庭佛子前来互传授经文都是由他去,这也让他从小到大比别人缺少了童真。 但空余却觉得,他并不缺少,而是没有。 他的感情淡薄至极,就连生父重病在卧,他都没有想过要回去看一眼,直到现在时日所剩无几才勉强前去。 所以这也是空余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疑惑。 “有何不懂?”空余问他。 “佛告阿难:汝常闻我毗奈耶中,宣说修行三决定义。所谓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1 沈听肆垂下的眼皮微红,嗓音沙哑,像是在哭,可脸色又空寂得无一情绪。 他将每日诵的经文念了一遍,轻声道:“我不懂佛陀为何要与阿难讲这些。” 经文上有写,他早在很久之前便已经通读,可现在却不懂了。 那种茫然令他心如猫挠墙,每一个字都发出刺耳的声音,浑身的毛孔都在古怪地紧绷着。 越是想,想不通的茫然似无边无际的潮水涌来,他产生了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空余以为是沈家主之事,便道:“业果相续,生死乃人之常态,应当适量放手,释放心中的执念慾。” “放下?”他抬头看着空余。 空余眉目慈悲地点头:“对,既然你我无法掌控,也已经成了定局,便放手让他去。” 沈听肆乌睫颤了颤,眼中的思绪散开,反复在心中呢喃‘放手’。 是的,他应该放手,而不是克制欲念。 她本性如此,很难被满足。 他应该设习爱欲事,恩爱转增长,令她从身心得到满足,如此她便少了心思去想旁人。 “多谢师傅。”他对空余恭敬揖礼,目光空寂地站起来,转身朝外走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6节 空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划过一丝微妙。 不知为何,竟觉得他没懂。 第49章 谢观怜失踪了 那日沈听肆忽然回来,送她臂钏后便不知所踪了,她让小雾去打听,结果迦南寺的人似乎并不知道沈听肆回来过,甚至连沈月白也不知道他回来过。 那日好像只是她做的梦。 谢观怜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在意,而是专心地准备回雁门的行囊。 在迦南寺中住了近一年,平素要用的一应物件甚多,她与小雾两人收拾花了整整三日方收拾清楚。 既然打算要回雁门,届时自然也瞒不住兄长,所以谢观怜同时也修书一封,让人提前送了回去。 刚将信送出不久,沈月白不知从何处得知她要回雁门,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谢观怜原不想与他一道回去,但他却道:“观怜独自一人上路,路途之遥远,万一病发作了如何是好?” 谢观怜细细想来,觉得这倒是一桩大事。 住在迦南寺很少有发过病,可万一发病了怎么办?路上不可能恰有寺庙与僧人。 但要和沈月白一起,谢观怜心下犹豫。 其实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有在教小雾学经文,但小雾年纪尚小,字都不大识得清,更何况是晦涩的经文了。 “带上我。”沈月白知晓她心中的顾虑,温声道:“若是情绪难控时,我可以为观怜念经书。” 他的建议谁好,可谢观怜还记得之前听人说,他刚与人定亲,然后又退婚了。 她不太想被牵扯进旁人的纠葛中,便问他:“你不回秦河吗?” 沈月白摇头:“暂且不回,父亲已然准许我这几年游历在外。” 说罢他忽而听懂了,她问这话之意,顿了顿,接着道:“府上无家业需要我继承,上有兄长,而且父亲也不止我一个子嗣,无需传宗接代,故而才会如此宽容。” 谢观怜心思微动,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的神情很坦然,面白干净,虽然现在也不是出家人。 但她很难找到像他这般好看的佛子面。 万一路上旧病发作,还可以像上次那般去找他。 谢观怜思虑再三,最后同意让他与自己同路回雁门。 得到她的同意,沈月白脸上浮起浅笑,目光似含水般温柔地望着她:“那我等你。” 他在迦南寺没待多久,并无过多行李要收拾,随时随地都能随她一道离开。 谢观怜点点头,恰好此刻小雾在找来,她没再与他多谈,转身进了明德园。 沈月白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忽然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转过身,而身后却空无一人。 沈月白对方才明显的视线,心存一丝疑惑,遂当做许是自己的错觉,拾步离开。 临走这一日。 沈月白很早便等候在迦南寺的后山小路,见两人手中提着行囊,上前去接过。 谢观怜也没与他客气,柔声道:“多谢。” 沈月白笑道:“你我之间……” 话至唇边,他撩眼觑看面前的素钗禅裙的女子,“你我之间多年之交,何须如此客气。” 谢观怜眼眸微弯,与小雾一同上了后轿。 几人雇佣了一位车夫,打算先下山去渡口,走水路回雁门。 谢观怜与小雾是女子,所以坐在马车里,沈月白则与车夫在外。 马车缓缓行驶。 “观怜。” 外面传来青年温润的嗓音:“此次回雁门,你可想好要去什么地方?” 谢观怜撩开篾帘往后看那离得越来越远的迦南寺,心中倒也没有多少不舍,只是有些惆怅的茫然。 “先回去看看罢。” 兄长已然娶妻,嫂嫂嫌她生得招人,所以才磋磨兄长将她嫁远点,谁知才一年时间都没有到,她又要回去了。 回了雁门,她或许会独自寻一处安身之处。 其实她并不想回雁门,但她除了回雁门好似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四方皆有乱意,尤其是拓跋侯君所在北边。 坐在外面的沈月白闻言露了然。 谢府的事他一直都有耳闻,谢家 主惧内,所以才会听信夫人的话,将她远嫁来丹阳。 沈月白斟酌言辞道:“其实我也无去处,不知可否与观怜……一起?” 说此话时他面有窘意,但心中明白,若他不表明此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她只会将他放在友人的位置上。 他想要的并非是友人,而是亲密的爱人、情人,还想要与她共度余生。 马车里一片阒寂。 沈月白侧首盯着晃动的篾帘,金黄的光影随着马车晃动透在里面,依稀可以窥见女人淡紫纱灰绸的衬裙逶迤在脚边,绣鞋上的珍珠圆润饱满的小弧度摇晃。 他静静地等着。 隔了许久,里面的女人轻叹。 “月白,你应当知晓的,我不打算再嫁,而且我似乎已经没有爱人的心了,甚至当时与你说过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诓骗你来缓解我的病。” 她第一将这些话直白地说出来,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劝他,婉拒他。 她是那样的善良的女人,这叫他如何不爱。 沈月白眼中的情意宛如春风,摇头道:“我知道,我不在乎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早已经想通了,只要能留在她的身边,那他当替身也无碍。 死人终究没有办法与活人争。 他柔眸含着期待,憧憬地等着她的回应。 而此刻,马车中的小雾听见沈月白说出这种话,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娘子。 月白郎君一年前质问娘子的话仍还回响在她的耳边,当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不过才一年,月白郎君就成这样了。 看来是爱惨了娘子。 谢观怜却长眉微颦,指尖绞着绢帕。 一年前他那般难以接受,现在却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想通的,但她对他现在只有愧疚,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感情。 “观怜,可以吗?” 外面的沈月白久久等不到回应,忍不住开口问。 谢观怜欲意开口,话至唇边还没有溢出,马车便忽然剧烈地晃动。 她慌忙一手掌在马车壁上,抬眸往外看去,“发生何事了?” 外面被篾帘遮挡,看不见情形,但马车的晃动却不是石头坎坷的弧度。 果然外面传来沈月白微急的声音:“观怜,你在马车里好生掌着,马儿不知为何无端有些失控,我在与车夫一起安抚马儿。” 马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失控? 谢观怜被颠簸得身子四处晃荡,还要抱住害怕的小雾,咬着后牙,没有害怕地叫出声。 按理说外面有两人,应该能很快制止失控的马,她却感觉马车晃得越来越厉害了,似乎正在以一种疯发的速度,拼命地往下滑。 往下滑…… 她忽然想起来此时还没有下山,周围都是悬崖陡壁。 “月白。”她着急地唤。 但外面却没有声音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她被晃晕的无力感,怀中的小雾甚至已经晕过去了。 “月白,你们还在吗?”她强撑着古怪的眩晕,松开小雾,跌跌撞撞地伸手撩开竹篾。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匹马在带着马车往前疯狂地跑。 怎么会如此…… 沈月白他们是被甩下了马车吗? 谢观怜一手抓着剧烈晃动的竹篾,一手抓住已经昏迷的小雾,想要从马车跳出去,可困晕感越来越明显,最后无力倒在马车中。 她的意识彻底被吞噬,眼皮覆下时,隐约看见原本无人驱使的马忽然停下了。 一双冷白修长的手撩开篾帘,骨骼分明,指尖泛粉,手腕似还有一串雪白的佛珠。 谢观怜意识彻底被吞灭时,面容不安,又带着一丝庆幸。 有人救了她。 - 春季多雨,夜里冷寒之气伴随着淅沥沥的大雨,砸落在昏迷在地的沈月白身上。 他隐约听见女子的哭腔,睁开涣散的双眸,失神地望着漆黑的天。 小雾见他终于醒了,喜极而泣地摇着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月白郎君,我家娘子不见了。” 不见了…… 谁不见了? 沈月白迟钝地转过头,看见小雾的脸,脑中划过不久前狂乱的马车,涣散的意识渐渐恢复。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7节 他蓦然坐起身,抓住小雾的肩膀,“你说什么?观怜她怎么不见了?” 小雾哭着重复:“我也不知道,马受惊,我许是被晃晕了,睁眼醒来我就躺在地上,而娘子不知所踪。” 小雾觉得是应是娘子在马车失控之际,将她提前推下马车,而自己没有来得及下来,所以不知被失控的马拉去了什么地方。 她醒来后一路边走边唤,找了许久才找到同样昏迷在地上的沈月白。 “月白郎君,你快与我一起找找娘子,我找不到她了。”小雾哭得眼都红了。 沈月白顾不得此刻安慰小雾,想要起身去找人,但手脚却使不上力气。 许是之前马儿发狂,他被甩下了马车,摔伤了腿和手。 沈月白面色难堪地抓住小雾道:“我的腿似乎摔了。” 他想要去找谢观怜而,可此刻不仅天黑了,还下着大雨,显然没有办法去寻人,雨夜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野兽出没。 小雾红肿着眼看他:“那怎么办?” 早知他腿摔断了,她就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应继续找娘子的。 小雾大失所望,站起身想要走。 沈月白手疾眼快地拉住她:“先扶我寻个地方躲雨,多一个人,一会也好找观怜。” 小雾只是年纪不大小姑娘,虽然不想管他的,但转念一想,多一个人与她一起找娘子也是好的,便答应了下来。 她脚步蹒跚地扶着沈月白,去寻找躲雨的地方,心中着急地想着娘子现在究竟是否安全。 第50章 他…想让她怀孕 。 秦河不少人从沈家主重病之际,便一直盯着沈府动向。 因为前有抛子之事,所有人都以为老家主会从庶出中,随意挑选一位来继承沈府。 直到沈家主重病期间,忽然召回了那位一直被抛养在迦南寺的嫡子,众人恍然惊觉,沈家主原来自始至终都对这位嫡子很是看重。 而从这位嫡子归府之后,整个沈府在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有了微妙的变化。 先是沈府刚喜庆几日,主母重病在佛堂吃斋念佛,被善妒的小妾泼黑油活生生烧死,后有老家主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身子,在听闻此噩耗后,也彻底地瘫痪在椅子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宫中君王闻此事,特地还派了御医前来。 最后御医言,老家主沉疴难救,恐怕活不过春中旬。 果不其然,不过几日,照顾沈家主的仆人一大早便哭丧着脸道,家主亡故。 如此,沈听肆自然而然的,正式成为了沈家的新任家主。 刚掌权的年轻家主为亡父超度,亲自前往佛寺斋戒数日,今日才归来。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莫约有数日,从丹阳至秦河的河岸高涨,夹岸两边的柳树被风拂过,几滴水珠落在湖面上荡出一丝丝涟漪。 江南烟雨像极了窈窕娇媚的女郎,绘红妆,着花衣,戴金钗,从远处的画舫里传来哼唱的婉约曲调。 一大早。 秦河沈府的仆人候在门口等着,为仙逝的老家主家主超度而归的新任家主。 若说起这位新家主,沈府仆人皆会想到,那常年修习佛法的青年不仅待人温和,浑身佛性,从处理亡父留下的那些子嗣中,也不难看出手段虽如雷霆,却仍维持着佛性的怜悯,从未伤及老家主留下的那些庶出。 所以从老家主亡故后,世人想象的家族内乱、争夺权利之事,从头至尾都未曾发生过,甚至还有庶出对他感恩厚待,愿意自请出府。 新家主不愧为,当了二十几年的佛子。 沈府上下对这位新家主,心中充满了敬畏。 一众人从 早等至下午,终于看见从远处的街道,一辆马车缓缓从雨幕中行驶而来。 低调的黑紫檀木马车停在大门前。 管家撑着油纸伞上前,下人摆放好脚凳,皆弯腰恭迎从外面归来的家主。 珠帘被撩开,青年从内里探出身,浓艳的眉眼仿佛沾染上了烟雨的湿气,清冷的轮廓比往日要柔和得更甚。 管家无意间看了一眼,匆忙低下头,在心底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沈听肆从马车上下来,侧首看向身后的马车,温声吩咐道:“马车中有易碎之物,走南门进府罢,小心些,不要磕碰了。” “是。”身后的下人听命。 沈听肆亲眼看着他们将硕大的箱子,朝着寝居抬去,眼中缓缓浮起温润的浅笑。 小岳在一旁撑着伞,问道:“家主,沈二公请您去一趟,可要去?” “见。”沈听肆淡淡地收回目光,转身朝着长廊的另一边行去。 沈氏嫡出浅薄,沈二公与逝去的沈老家主一母同胞,但因前些年政见不合,而早已分家了,这次沈二公前来,便是因为兄长离世而来追悼的。 沈二爷来许久了,总于等到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二叔。” 沈二爷抬头看去,目光骤然一顿。 他这段时日一直在南疆,所以还未曾亲眼见过这位亲侄儿。 青年身上还穿着没有换下的微湿衣袍,长眉高鼻,五官深邃,皮相出色,连在外面沾染的雨珠都压不住清冷的温润之气。 沈二爷抬手抚着胡须,语气略显感叹:“难怪大哥要将沈氏留给你。” 此子气度少有,天生的上位者。 大厅的下人替他收起手中的伞,沈听肆上前撩袍坐下,侧首对沈二爷道:“不知二叔今日寻我是为何事?” 沈二爷放下手中的茶杯,直径问道:“你父亲应与你说过了,如今朝中局势不明,不少人皆想要拉拢沈府,如今你父亲已逝,我想知你如今意属哪位王?” 沈听肆冰凉的指腹拂过手中的热茶杯沿,温声问:“二叔是有意属之人吗?” 沈老家主在世时不曾站位谁,而沈二爷不同,如今极其看好陈王,有意要让沈氏支持陈王上位,之前分家便是因为政见不合。 眼下老家主去世,沈二爷暂且不知这位侄儿的心性,听他如此直白地问出来,笑了笑。 沈二公道:“非也,只是朝中复杂,侄儿刚接管沈氏,二叔怕你很多事不懂,所以特地回来辅佐你。” 沈听肆眺目,凝着沈二爷,茶色的眼瞳像是藏着对世人的悲悯,卑谦,温润,看似极其好讲话。 “多谢二叔。” 除此之外再无旁的话。 沈二爷原还想多试探一两句,可眼前的青年看似耐心极好,但却有了几分漫不经心,谈事的欲。望并不浓。 沈二爷也识时务,放下茶杯站起身,望着外面的朦胧细雨,道:“行,今日你刚回来,也已经累了,我便不打扰你,改日再细谈。” 沈听肆站起身,对他揖礼:“那便不送二叔了。” “嗯。”沈二爷点头,身边的下人撑起伞,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身后的青年坐在椅上,望着沈二爷步入雨幕中,不知为何嘴角微微翘起一抹浅笑。 小岳站到他的身边,挠头嘀咕:“家主,这二爷不是还带了一个陈王给的美人,准备要带给家主的吗?怎么不见人?” 沈听肆淡睨他一眼。 小岳连忙捂住唇:“奴错了。” 沈听肆站起身,往外拾步而去。 小岳拿起伞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回到院子时,天边缠绵的细雨已经停了。 秦河与丹阳不同,此处春分时多是绿物,连天也多几分缠绵的湿气,哪怕是日落金山的夜幕也很柔性。 初春的夜色很黯淡,像是被一层雾笼罩了,阴森地落在菱花窗格子上。 青年沐浴后披着一件月白长袍,质地如倾泻的月般逶迤在脚踝边,手中护着一盏灯,慢条斯理的将寝居室中所有的灯点亮。 灯火葳蕤,照亮了整间宽敞的寝居,室内每一根房梁都雕刻精致的莲纹,古文玩器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周围还有几簇鲜艳的花点缀。 充满佛室感的房中,因一应俗物而清冷皆散。 房中的摆件陈设都是在十日前,下人按照他的要求摆放的。 每一物件都精致漂亮得令人眼花缭乱,爱美之人见之必定会心生愉悦,忍不住流连忘返。 沈听肆昳丽的眉眼沾着湿气,放在手中的灯,转过身看向颜色热闹得诡异的寝居。 他含有欣赏的眼神缓缓划过,最后落在不远处轻纱垂幔的床榻上。 里面隐约隆起一道弧度。 看见床上的人,他茶褐色的眸子被一层薄薄的雾覆盖,拾步朝着前方走去。 帘子被彻底撩开。 躺在榻上的女人一脸恍惚,还没有回过神,正意识涣散地盯着从床幔后面,露出清隽如青松落色的俊秀青年。 他长身玉立于床前,眉眼染笑,腔调温和:“怜娘,你终于醒了。” “怎么是你?”谢观怜回过神,嗓音沙哑地开口。 “嗯?”他不解地扬起眉骨,微微一笑,将身上的外裳褪下,跨步上了床榻,跪坐在她的身边。 谢观怜想要避开他的靠近,可身上半分力气也没有,讲几句都带着娇。喘,像是卧榻许久的病重之人。 察觉到她往后的细微动作,沈听肆不解地微倾首,反问她:“怎会不是我?” 男人身上有湿润的旖旎檀香,随着他的靠近,那些香像是从周围蔓延过来的触手、蛛网,将她严丝合缝地缠紧。 谢观怜眼中泌出水汽,过于浓郁的檀香令她呼吸困难,意识被檀香勾引着,还不忘红唇微启地喘息问他。 “你不应该在秦河吗?” 她回雁门,他回秦河,两人早在数天前就已经彻底分开了。 不可能会这么快见面。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8节 此刻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马车受惊的时候,只记得当时马车失控,她险些要落下山崖,当时应该是被吓晕了。 但她不知为,现在睁开眼看见的会是沈听肆。 怎么会是他? 谢观怜脑内混沌不清,连想简单的前后因果,都难以提起精力。 “你不是应该在秦河吗?” 沈听肆听着她重复的话,笑了:“我听懂了,怜娘是想要问,你我已经分开了,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嗯……”谢观怜浑身又软又烫,眼眶莫名被烫得湿红,回应都似呻吟。 不止看见他很古怪,她的身体似乎也很古怪。 沈听肆体贴又温柔地替她解惑:“因为怜娘是与我一起回来的,所以才会看见我。” 她有些难受地扭动身子,脸颊透赤红,娇喘吁吁地启唇,看他的眼神充满迷离的渴望。 “不对……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对,谢观怜发现很不对。 她的身体,眼前的人,一切都给她一种仿佛还在梦中的虚假感,落不至实处。 沈听肆乌黑的浓睫微敛,没有回应她的话,专注地打量着躺在榻上的女人。 她用素簪挽起的长发已经散落,如绸缎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脸颊边,连躺姿都透着风姿自然的妩媚。 难怪会勾着人念念不忘。 “悟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抓住他的手臂,冰凉的温度,舒服得她想要贴在上面。 他的眼眸渐渐弯成微笑的弧度,茶褐色的黑眸中浮起温润:“没做什么,怜娘是许久不见我,没与我亲近,所以你现在需要我,渴望我。” 他会满足她的需求,不会再给她欲求 不满而找上旁人的机会。 绝对有。 谢观怜轻喘,难耐地蜷缩足尖,身上似有蚁啮的酸麻,又热又烫的感觉她双手发颤。 她忍着想要亲近他的冲动,哆嗦地攥住他,嗓音软绵绵得像是在勾引他。 “小雾呢。” “沈月白呢?” “你将小雾怎么了?” 话音落下,她便被他捏了一下。 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的嗓音失控,陷在在被褥中的身子猛然抽搐,昂起皙白的脖颈,微翘的眼尾泪乜乜地眯起,分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 “怜娘怎么醒来,就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面色温柔得冷漠,虎口掐住她身上的莲花,慢慢研磨,手劲很大却恰到好处。 谢观怜这才发现此刻自己身上没有衣物,只裹着单薄的褥子,他的手探进褥中,握住脆弱的莲花,像是在惩罚她。 “你……”她大惊,想要挣扎,他似先预料到她要做什么,掌心蓦然收紧。 她唇边的话婉转成娇柔的呻吟,艳烧瞬间遍布颊边,求饶他松手的声音软嗡嗡的。 “别……” 不是疼的,而是太舒服了。 这种钻入骨髓的舒服令她很害怕,太反常了,虽然以前她也被他这样弄过,可也没有这般敏感。 近乎是一瞬间,暖意下涌,有种失禁错觉。 她慌张地抬起水盈盈的眼,不安地看着他,楚楚可怜的神态像是要勾引出男人骨子里的恶劣。 “马车失控是你做的?”迟来的反应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可她与他不是和平分开的吗? 青年倚下身,亲昵地贴在她的侧脸上,原本冷白的脸庞泛起一抹绯红。 他用鼻尖蹭了蹭女人的脸,气息朦胧地说:“马儿不慎失控,怜娘还在里面,所以随着马车一起掉下了悬崖……” “浑身碎骨,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 谢观怜呆滞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刚才的快感瞬间如潮水般褪去,一股寒意从足底往上升。 而他似没有察觉到她的恐惧,像是水中湿冷的鬼魅,缓缓抬起深邃俊美的脸庞,温柔地吻上她哆嗦的唇:“怜娘……这世上已经没有谢观怜了,从今以后只有我的怜娘。” 谢观怜想转过头,却被他用手掐住下巴,纹丝不动地压在褥间。 他翻身坐在她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她,目光落在她微启的红唇上,眼神透着怜爱。 “你想要作甚……”她被迫仰着脸庞,美眸中全是不安的彷徨。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伸出手,指腹拂过她咬红的檀口,忽然问道:“好小,等下怜娘能吃得下吗?” 吃、吃什么? 谢观怜茫然地眨着眼,见他神态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唇,脑中忽地闪过之前她骗他的话。 他……该不会是想着让她怀孕罢。 谢观怜瞳孔一震,猛地用手去推他,朝着榻沿爬去,动作慌张地想要逃。 但床榻不过方寸之地,她被他轻而易举就握住了精瘦的脚踝,被一点点地拖了回去。 第51章 她出不去了 他滚烫的胸膛贴在她的后背,张开双臂罩住她柔软的身子,从后咬住她的耳廓。 “怜娘要去何处?” 谢观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他如雪月般清冷的语气中,隐约感觉柔性的气息暗涌,悲悯而恐怖。 察觉他是认真的,谢观怜双手哆嗦地扣住榻沿,仓惶闪躲的眸中全是羞耻的恼意:“你不能如此做。” “为何不能?”他的指腹温柔地抚摸她轻颤的唇瓣,语气认真得如探讨佛理。 “你不是说,最喜爱的便是我吗?我亦如此,为何不能这样做?” 两人既然相爱,就应在一起孕育出斩不断的血脉,即便他并不喜欢吵嚷的孩子,可若是与她的孩子,他会耐着性子将其养活。 他湿润的唇如刀,划过她的后颈,低沉的嗓音又轻又缓:“怜娘,生儿育女,夫妻和睦,天理如此的。” 谢观怜闻此言,颇有些心虚地垂睫。 难道直接与他说,她之前是骗他的? 若是之前的沈听肆,她或许没有担忧,可现在的他,古怪得令她害怕,不敢再此刻说当时骗了他。 然身后的青年等了许久不见她回音,鼻尖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泛粉的耳畔,轻声问:“怜娘总不能一直都在骗我罢?” 轻柔的腔调含着浅笑,指尖却慢慢地握住她纤细脖颈,像是在抚摸,又像是生了杀意,只要她点头承认一直在骗他,就会立即如掐花般,折断她纤细的脖颈。 谢观怜冷不丁听见他的话,表情讷讷地启唇:“其实……” “嗯?”他抬起头,微笑着凝着她的侧脸。 谢观怜紧张得咽了咽喉咙,睫羽如蝉翼般脆弱地微颤,端着可怜的神态,最后艰难地憋出一句话:“我……不想生孩子。” 他现在连和平分开,都觉得是她抛弃了他,若说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他说不定会在恼羞之下直接杀了她。 至少等他情绪稍稳定后再议。 果然,在她说出理由后,他先是盯着她,然后在她越发紧绷的神情下目光缓缓柔下,长臂揽着她的腰抱起来。 “沈听肆!”谢观怜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紧张地看他。 他下颌微抬,薄唇贴在她发颤的眼皮上,莞尔道:“既然怜娘还不想生孩子,那便不生。” 话毕,他侧身将她放在床榻的内侧。 谢观怜趴在枕上,几缕发丝如薄雾,倾泻在憋红的脸颊两边,软软地松了一口气。 还不待她彻底缓和紧张,耳畔又响起青年带着不容拒绝的商量。 “怜娘,我们很久未曾有过肌肤之亲了,现在可以吗?” 还要肌肤之亲? 谢观怜想要拒绝,但与他对视上后,瞬时怯软的音一转,同意了。 “好。” 沈听肆微微一笑,问她:“喜欢什么姿。势?” 谢观怜木着脸,很想问他真的会旁的姿。势吗? 连女子如何受孕都不知,竟然问她喜欢什么姿。势。 但她咽下口中的话,仰躺在柔软的褥中,玉臂环上他的脖颈将他勾下来,微翘的眼尾乜他时荡出妩媚的风情。 “这样的……” 这样躺着,她舒服些,也不用出力。 沈听肆目光掠过她雪白的肌肤,俯身舔了下她的唇,低声道:“我知道怜娘生性放浪形骸,从你抛弃我那日,我便在想,或许是我之前过于矜持,所以你才会与别的男子私奔。” “所以,我会代替他们,满足你的慾望。” 他温柔地顶开她的唇齿,仿佛在寻找甘甜泉水,吮吸她红软的舌,然后慢慢的从喉咙中溢出一丝呻。吟。 像是爽到难以忍受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她的耳畔。 谢观怜听见后先是一怔,随后瞳仁微微扩大了。 他在模仿发。情的猫,微眯着眼,贪婪地吞咽,发出地呻。吟一点点变得像在索爱的荡。夫。 她被他叫得全身发软,口里全是他的气息,抵在他胸口的手颤抖得像是在抗拒,又像是迎合。 他吻得极妙,骨瘦的手亦在大力地抓莲花,仔细的将气息渡入她的唇舌。 渐渐的,谢观怜的骨子仿佛都被他啜软了,无骨似地按住他的头,让他沿着往下,以唇代手地吻住莲花。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79节 当沈听肆顺而含在口中时,挑起潮润的密睫,打量她此刻的神态。 她被药物完全的,彻底的占据了,涣散出的媚态宛如夜里盛开的昙花,颓靡得似能闻见旖旎的暗香。 很美。 比他以往所见过的任何景色都美。 他目光痴迷,从如雾远山黛的长眉,看向小巧高挺的琼鼻,忘记了动作。 而谢观怜被空虚吞噬,受不住快。感的中断,茫然地掀眼盯着他。 此刻的青年与往常动情时很不一样,天生上扬的嘴角如提前用血红的墨勾勒好的,透着不正常的温润,腻人得冷森森的。 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清冷佛子之态。 最令谢观怜感到惶恐的 是,这样的他,竟一点也不觉得违和,好似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温柔和斯文皆是他伪装出来的,他也有慾望,也会像普通男人那般从女人身上索取爱慾。 所以,他抛弃了恪守的礼义廉耻,纵容自己陷入情慾中。 谢观怜伸手捂住他的眼,失神地仰头望着上面的纱幔。 而被她蒙住眼的青年察觉到她在迎合,殷红似胭脂晕开的薄唇微翘。 从未有过的愉悦在她主动迎合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身体在愉悦中彻底失控,紧绷的肩胛开始战栗,他唇角的弧度越扩越大,最后形成不正常的微笑。 原来……真是他曾经过于矜持了,所以才会令她厌倦,所以她才会抛弃他。 “怜娘,是我的错,往后我不会再如之前那样。”他缱绻的语气近乎在向着神佛起誓,掀开她身上的那层薄褥,捧着她的手往下吻。 “我会爱你,会满足你。” 他的唇就像泛潮的春雨,一下接一下地贴在肌肤上,湿漉漉的。 当吻上莲池时,他尝到一丝腥甜,无辜下垂的长睫轻巧地眨簌。 他凝着那绯白的小唇。 这里是…… 他看了须臾,抬起绯红的脸庞望着她,带着虚心求教的真诚:“怜娘,这是你很舒服对吗?” 谢观怜半边身子靠在架上,双手压着他的头,轻喘着颔首:“嗯……” 他得了回应,莞尔弯眼:“我明白了,那我便弄此处。” 谢观怜颊边浮起薄红,喉咙稍有发干之感。 她只是普通的女人,也有正常的慾望。 眼下这般漂亮的男子,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她除了沉默,好像说不出拒绝的话。 沈听肆专注地打量她渐渐泛红的脸庞,眼中闪过顿悟。 原来她真的喜欢。 既然她喜欢,他便俯身,握住女人伶仃的雪白玉踝。 谢观怜的指尖狂颤,在他抬起骨肉匀亭的大腿时,羞耻得想要阖上膝盖。 他乌睫垂覆,掰开她的双膝,侧首先从踝骨往上吻。 当他彻底吻上后试探一吮,谢观怜猛然抽搐了一下,“嗯——” 她雾面上布满了淋漓的香汗,细长的颈子昂起,如缺水的鱼儿在凌乱不堪地用唇呼吸。 沈听肆听见她失控的呜咽,撩睫望着她,茶褐色的眸子覆上迷蒙的雾。 看着她陷入情潮中的涣散姿态,他难忍被勾起的慾望,整张脸深陷其中吻得更深了。 高挺的鼻尖随着他大口的吞咽,而不停地碾压着那点嫣红,直到被蹭得红肿。 谢观怜原本按住他头的手一时无处安放,拼命想要抓住什么,连压抑的声音都变得尖细,嘴里嚷着让他停下。 偏生他似没有听见,愈发饥渴地吞咽。 谢观怜开始带着哭腔挣扎,玉足抵在他的肩上胡乱踢。 直到将他踢开,才得以缓和铺天盖地而来的感受。 而被踢至一旁的青年迷茫地蜷缩着颀长的身躯,垂下的眼睫上沾的全是她失控留下的黏渍,玉面似洒霞色,透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高台上慈悲的神佛彻底坠落了。 谢观怜顾不得他,侧身软伏着大口呼吸,大颗泪珠沿着脸颊滑落,打湿了丝绸软枕。 还不待她失控的情绪得到缓和,身后又压来浓郁的檀香。 “怜娘……” 他气息凌乱地吻在她的后颈,死死地扣住她挣扎的手腕,抵开她双膝,就着湿润莽撞而去。 每一下,他都畅快得尾音轻颤。 越是畅快,他越难自持。 最后怀中的女人变成了一滩糜烂的泥,连气息都微弱得可怜,他仍出奇的不满足。 想要她完整的装下他。 “怜娘……” 两人是何时结束的谢观怜记不清了,他最后的呢喃似疯狂地喟叹。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 天边大亮,而昨晚发疯索求的青年已不在房中。 谢观怜想要下榻,却发现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连撑起的手臂都巍巍发颤,可见昨夜他多禽兽。 腿都磨肿了。 谢观怜看见身上没有一块完好之处,羞恼地压着声,暗骂了一句。 好在他将她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清理了,此刻倒也没有特别难受。 谢观怜侧过身打量周围。 灰白的轻纱作帘,堆满书籍的案几,还摆放了不少颜色艳丽的梅花,梅香压抑了青铜炉中的檀香,淡香扑鼻。 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很陌生。 看着室内精美的一应物件,谢观怜眉心微蹙,怀疑他将她带来了秦河。 如此想着,她不免开始担忧小雾。 他昨夜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小雾若是以为她死了,得多难过,所以她得要想办法经快离开这里。 可她光是起身的动作都用尽了力气,只得倚在床头,捂着心口软软地喘气。 大腿还有些疼,不过还好,暂且能忍受。 她忍住身上的不适,虚弱地站起身,才发觉身上穿了件极其宽大的灰白寝袍。 如此不合身,她不用猜便知是沈听肆的。 太长,太大了,行动极其不便。 谢观怜无奈地抱起衣摆,趿拉也不合脚的木屐,步伐飘虚地往门口走去。 想要打开门,可试了好几下,门都没有被打开。 门从外面被反锁了。 谢观怜瞪了几眼门,遂果断弃门,转身尝试去推窗。 可看似完整的窗户,也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她与能出去的门窗纠缠良久,用尽了力气也不见又丝毫松动。 最后谢观怜气喘吁吁地坐在椅上,望着空荡荡的室内。 她像是身处在没有人荒废宅院之中,周围安静得诡异。 不只是室内安静,就连外面也安静得吓人。 谢观怜冷静地坐了会,再次回到榻上躺着等人。 直至中午时,院外方响起了动静。 锁上的门被打开。 沈听肆进来后站在门口,先是转眸打量周围。 门上没有硬物的撞痕,窗户亦没有撬痕迹。 所以她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行为。 沈听肆走过去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越过立屏行入里间,看见女人坐在榻上瞪着他,张口便是委屈的腔调。 “你去哪里了?怎么才来。” 谢观怜咬着下唇,眼眶红红地望着不远处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没穿僧袍,一身素色的绸袍竟没有丝毫违和感,衬托得如玉雕般温润如玉。 沈听肆上前坐在她的身边,温驯地垂着眼睫,愧疚道:“抱歉,今日太忙了。” 谢观怜向往常那般,倚在他的怀中,闷声闷气地说:“我刚才想要出去,发现打不开门。” 他自然地环住她的腰,没有隐瞒,承认道:“嗯,我将门窗都锁了。” 谢观怜抬起脸,不解地问:“为何要锁门?” 搭在腰间的手指抚摸的动作微顿,他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怕打开门窗,放你出去,等我再次回来,你又被别人诱引走了。” 谢观怜见他脸上似真似假的神态,知晓他是认真的,而她也的确是想逃走。 她静默片晌,主动环抱住他的脖颈,俯身吻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0节 沈听肆先是一怔,随后将她抱稳,抬着下颌启唇伸出殷红的舌尖,让她亲。 “悟因,你将门窗都打开好不好,我不会走的。”女人的声音轻柔得如她人一般,柔得让人心颤。 她妄图用一个吻,央求他放过她,给她一个逃离的机会。 而他早已深知她的脾性,只要打开门窗,她必定会头也不回地随旁人离开。 就如同之前一样。 她嘴上说喜欢他,却从未回头。 沈听肆没有回答她的话,平静的呼吸却随之逐渐紊乱,压在她后颈的手也忍不住往下,再往下。 察觉到他开始侵略的力道,谢观怜睁眼便是他仰面微阖的双眸,回吻得毫无矜持,甚至还能听见他吮吸的渍声。 穿着正经却色。情得霪荡。 谢观怜想要侧头缓和,可又被压住后颈,只得趴在他的身上,与他唇舌纠缠地拥吻。 原以为他只会吻一会儿便会放开,毕竟在迦南寺便是如此。 那时他不仅矜持,还有佛子的清高,即便后来动了情慾,也还是不肯放纵,每日只有到夜里他才会纵容她,放纵她。 所以谢观怜才会主动吻他,想要消除他对自己的戒备。 可随着越吻越久,他非但没有要停下之势,反而吻得更深了,舌尖好几次都顶到喉咙深处。 像是故意的,尤其是抵在身上的,她想要忽视都难。 昨夜刚被捉弄了一番,此刻谢观怜异常敏感,被他故意的行为弄得想要溢出闷哼,但又忍了下来。 她只能为了舒服些,不断在他的身上调整。 不知不觉间,她已然跨坐在他的身上,偶尔被颠得发出失控的呜咽。 “悟因……”她唇边到底泄出一丝了凌乱的气息,指尖狼狈地攥住他肩胛的衣料,唤出了他以前的称谓。 他无空回应,停顿好半晌才从喉咙发出沙哑的回应,仍旧含着她的唇。 “松开些,我喘不过气了。”她讲话时一顿一昂,嗓音带着断断续续地哭腔。 不止是鼻中的呼吸,还有胸口,都让她喘不过气了。 沈听肆垂着眼皮,瞳色下压抑着翻涌的迷乱,看着她身上宽大的男袍大敞,而柔软蕴白在他掌心,像是流水在指缝中四溢。 不想松开。 她身上的奥秘比经文要复杂,所以他要耐心地探索,直到将她从里到外都钻研透彻,然后在找到能令她离不开他的方法。 所以他不会松开,即便她眼睫上坠着泪,红着眼尾与鼻尖,可怜地哭着乞求,他也不会松。 大多数时,她的眼泪与露出的神态皆是虚假的,是为了引诱他而可以做出来的。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挑最好看的角度面对他。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个女人,在心中藏了多少对他的渴望。 所以他会满足她。 第52章 鸳语轻传 “沈听肆!” 谢观怜被他不减反增的行径,惊得忍不住挣扎。 可他手臂横压得太用力了,谢观怜胡乱动之间,本就单薄的寝袍被上卷着堆砌在腰上的小臂上。 而里面什么也没有,臀白得晃眼。 青年覆睫看着,看她如何用求。欢的姿态挣扎。 谢观怜没有察觉身后的青年冷感的目光被痴迷取代,双手撑在他的膝上,不断挣扎着想要下去。 直到侧臀忽然拍了一下。 力道不重,声音却很清脆,丰腴的肌肤上,一抹明显嫣红跃然其间。 ‘啪’的一声,也让乱动的谢观怜瞬间睁大了眼,乌栗色的瞳孔不可置信地颤缩着。 他竟、竟然那样拍她…… 比起震惊,她更觉羞耻,整张脸都憋红了,僵直地坐在他身上不敢再乱动。 女人终于安静了。 沈听肆转过她掉出一半的身子,在她含着埋怨的羞耻眼神下,平静地扯掉她身上那件碍眼的外衣,手臂勾起她的腿压在一旁的簟席上。 “沈听肆!”她又开始不听话了,想要跑。 他俯身吻在之前浸染的莲花纹上,稍侧首,张口咬住。 好重。 他咬得太重了。 谢观怜失控‘呀’了声,两弯细长的秀眉蹙垂,急忙咬住手背压住闷哼,眼睫上悬挂已久的泪如珠般滚过嫣红的颊边,雪白的身子泛起情慾的湿红。 沈听肆叼住随躺姿而四溢的玉盘,将清隽的脸埋进去,饥渴得似需要哺养般让气息一点点地沾染上去。 青年失控下的啃吮仿佛要尝到甘美的甜汁,谢观怜微启的红唇喘吁着,双手将铺在簟席上的柔绸缎揉皱。 她已经放弃了乱动。 沈听肆根本就是疯狗,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发疯。 窗边的月光洒进沉浮暖意的室内,渐闻香风急促,女人无力地睁着涣散的眼,呼吸一颤一颤得似溺水般哼着。 鸳语轻传的夜深人静中,充斥着纵慾的暧昧气息。 - 秦河的烟雨乍暖,缠绵几日的春雨终于得以停息,河岸高涨,柳叶嫩得似能滴水。 上次没能细谈的沈二爷,今日再度登门拜访。 远远瞧去,沈二爷携美坐在满园春色中,一壁听着身边的伶人唱曲儿,一壁与身边坐着的次子闲谈。 沈二爷一生风流,喜好美人,所行之处皆喜欢带美人一道出游。 此时坐在他身边的便是从南疆带回来的美人。 月奴对那位自幼在佛寺长大的年轻家主很好奇,但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不免有些犯困。 “二爷,怎么还没有来,月奴都困了。”月奴泪眼婆娑地打着哈欠,倚在花椅上,一身的媚态懒骨。 沈二爷拍了拍她的手,道:“再等等。” “嗯。”月奴乖乖点头,陪着沈二爷继续等。 安慰好月奴,沈二爷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次子,显然没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还在惦念旁人。 沈二爷训斥:“不就是个女人,何必做出这般丢魂的姿态,也不嫌丢人,往日我教的都忘至脑后了。” 沈月白听见父亲的话翕动唇瓣,最后还是没有反驳,面色惨白垂着头。 他原是在丹阳与小雾一起找观怜,但两人成效甚微,花了不少时日,他才找到悬崖下被泥石流压碎的马车,以及一具被砸得面无全非的女尸。 那具女尸脸与身体虽然瞧不清楚,但一切证据都指向女尸就是观怜。 可他却不信,觉得那并不是观怜。 所以才回来想要借用沈氏找人,不料却被回来的父亲撞见正着,勒令他若是想去丹阳,需得先跟着他去见兄长。 父亲本就对他当时强硬退婚,而心有不豫,眼下关头他更不能再惹父亲生气,所以才会答应过来。 几人等了片刻,青年才迟迟地踏着清晨的湿雾信步而来。 沈听肆撩袍坐在下人拉开的椅上,眉眼温润地问道:“不知二叔今日是为何事?” “倒无旁的事,就是月白回来了,还没有见过肆儿,所以我今日带他来见见你。”沈二爷见次子还垂着头,眉头一皱,“月白,还没不过堂兄。” 沈月白霎时回神,起身对上首揖礼:“兄长。” 当他正欲抬头时,目光不经意掠过青年的腰间。 灰白的绸袍与藏青色的香囊其实显得并不违和,熟悉的香囊让沈月白不禁想到,观怜与兄长也有过一段情。 正当他思绪发散之际,一旁的沈二爷开口提醒他:“月白,发什么怔,没听见你堂兄在与你讲话吗?” 沈月白回过神,抬头深深地打量眼前的青年。 而恰好堂兄亦在看他。 沈月白盯着眉目温慈的兄长,问道:“兄长今日腰间的香囊,似乎和之前在迦南寺的略有不同,是换了吗?” 上次的香囊用金线绣了字的,但今日的却没有。 沈听肆低眸掠过腰间的香囊,不知想到了什么,含笑道:“嗯,她说要改香囊上的绣花,所以另外赠送了相似的。” 其实并非如此,而是谢观怜此前想撇他而去,所以才会将证明两人有私情的香囊调换过去,将绣字的香囊销毁了。 沈月白闻声心中一酸,追问他:“不知兄长所言的友人是谁,我可认识?” 虽然是失礼地诘问,但沈听肆面上没有半分不耐,温如月地望着他:“你不认识。” 沈月白还欲问,而一旁的沈二爷见他频频无礼,手中的杯子搁在桌面上将其打断。 “月白,不得无礼。” 沈月白咽下口中的话,眉头紧锁地看着不远处面容无害的青年。 以前观怜也赠送过他香囊,他每日都会反复看,上面的一针一线,他比谁都清楚。 那香囊是谢观怜做的。 沈月白沉下气,转身坐回原位。 待两人见过后,沈二爷又随意问了沈听肆几句。 青年举止温和,不见桀骜,谈吐间使人心生好感。 见时机已差不多,沈二爷抚着胡须道:“对了,二叔还有一事。”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1节 话毕对着月奴挥了挥手,“去,见过你的新家主。” 一旁的月奴闻声媚眼如丝地抬起头,窈窕而起身,欲拒还迎的朝着他行礼:“月奴见过家主。” 月奴站起来后,众人此时才发现,她身上穿的 衣裙连手与大腿都难遮,露出的大片雪肌使满堂生辉,堪为人间尤物。 沈听肆没看月奴,而望着沈二爷,浅笑问道:“二叔这是何意?” 沈二爷见他如此态度,料他自幼在佛寺中克己禁欲,不明白男欢女爱的滋味,所以现在才对女人兴致不大。 为了不让他心生抵触,沈二爷没有直说,对他笑道:“无事,这是我刚认的义女,本想着让你们兄妹二人相识一下。” 沈听肆仿若未觉,目色清明地浅笑不言。 沈二爷点到为止地试探后,遂将月奴收回来:“月奴回来罢。” 月奴撩眼觑了孤傲的青年,含羞带怯地垂下眼睫,莲步款款地坐回去。 刚坐下不久,沈月白忽然站起身,对几人道:“我还有事,先不打扰兄长与父亲议事了。” 沈二爷眉头皱起,呵斥他:“何事如此急迫,坐下。” 沈月白却不肯。 他现在只要想到兄长腰间的香囊,便忍不住去怀疑观怜会不会与他有关,坐立难安得心如猫抓。 “二弟既然有事,二叔便让他回去罢。”青年适时出声,温和地打断父子之间僵硬的氛围。 有了他在中间转圜,沈二爷脸色略有好转,挥手让他自行离去。 沈月白离去了,沈二爷对月奴道:“你也去外面玩耍。” 月奴识趣地起身,对两人行礼后出去。 待她走远些后,沈二爷开始谈及今日的正事。 沈府很大,仆人不多,显得空荡荡的。 月奴百无聊赖的在院中闲逛,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清雅的院落。 牌匾上题‘观心’二字。 月奴打量周围布局,隐约猜到似乎是寝居。 而如此重要之处,竟然无人看守。 月奴心思微动。 她是陈王献给沈氏新家主的女人,自然是携目的而来,不仅仅是为了教男人尝欢,若是能得到沈氏新家主的心,自然最好不过。 于她来说,想要勾引一位在常年寺庙中,没见过多少女人的男人,轻而易举得无异于囊中探物。 月奴心中正想着,忽然听见从寝居内传来了剧烈的声响。 似乎院中有的什么人在拍打何物? 月奴心生好奇,悄然站在大门前,垫脚想要透过门缝往里看,孰料直径与刚打开门出来的人额头碰额头。 还没看清是谁,月奴便被人捂住嘴,压在门口的树干上。 “别出声。” 谢观怜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倒霉,好不容易从里面撬窗出来,恰好碰上了人。 好在不是直接撞上沈听肆,应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被压住的月奴则以为是被人发现了,慌张地抬眼看去。 是个生得妩媚的女人。 她披散着长发,捂着她的嘴不让出声,一副生怕被人发现的楚楚可怜。 月奴的视线再一落,发现她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男袍上,而且与今日沈家主所穿极为相似。 所以她下意识以为谢观怜是府中侍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偷偷潜入寝居想勾引人。 一瞬间,月奴看她的眼神充满警惕。 谢观怜没留意到她的眼神变化,美眸环顾周围,见无人高悬的心方得以落下。 她转头看着月奴,试探道:“一会儿我松开你,勿要叫唤可以吗?” 月奴点头示意明白。 谢观怜见她同意手上稍松了些力道,见她没出声才彻底松开手,“抱歉,事态紧急,无意冒犯夫人。” 月奴古怪地冷哼,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倨傲地乜她一眼:“你是哪个院的侍女?” 谢观怜见她似乎将自己当成了此处的侍女,顺势垂首做出谦卑的姿态,恭敬道:“回夫人,奴婢是刚入府的,不知路,所以误入了此地。” 若是她没有看错,眼前这位夫人似乎知晓院中无人,想要进内院。 果然不出她所料,月奴虽知她在说谎,没有说什么,只是古怪地冷哼一声。 “倒是误入了好地方。” 谢观怜佯装没听懂,茫然地抬眼看着她,不解地问:“夫人知晓这是何地吗?” 她从醒来至今,还不知自己在何处,而眼前这位夫人是她唯一见过的外人。 月奴吊捎眼尾,上下打量眼前体态柔媚的女人,越发觉得她在装。 都偷了沈家主的衣物穿在身上,却说不知是何处,月奴心想拆穿她,但有想到自己亦是偷偷来此处的,不好大肆宣扬。 倒是让她逃过一劫了。 月奴心有不满,对谢观怜警告道:“你也别装了,既然撞上了,今日之事我权当没看见你,你也当什么也发生知道了吗?” 谢观怜垂头:“奴婢晓得。” 见她还算乖巧,月奴露出满意,想到她出来已有些时辰了,担忧等下被人发现,便挥手道:“下去罢。” “是。”谢观怜转身往另一边而去。 月奴走了几步,忽又想起一件事,转身唤道:“你等等。” 谢观怜身形一顿,低眉颔首地转过身:“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 月奴睥睨她畏畏缩缩的模样,似不经意地问:“你还没有告诉本夫人,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院的人?” 谢观怜镇定自若地答:“回夫人,奴婢是前厅的人,名唤小莲。” 她特意说得模糊,赌这位夫人记不得府上的人。 “嗯。”月奴得了她的名字,对她挥手,“下去罢。” “是。” 这次谢观怜不敢再多留,转身便脚步急急地往另一条道走。 第53章 不是脚链,是金镣铐…… 宅子很大。 谢观怜刚走出长廊,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水榭长廊上,有一人缓缓走来。 是沈听肆回来了。 谢观怜心下一慌,侧身想寻个地方躲起来。 但周围的几条路皆视野大敞,无论走哪一条路都有可能会被发现。 她对此地不熟,就算是现在躲起来了,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一旦被抓住,她必定会被关得更严,再想要离开只会难上难了。 谢观怜犹豫地往前走了几步,暗咬了咬下唇,最终谨慎起见地掉头回去了。 而她刚回到内院锁上门,与她一道离开的月奴也回来了。 月奴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机会不可失。 既然门已经开了,不如先爬沈家主的床。 没有男人能拒绝床上的美人。 所以月奴头也回来了。 可回来后的月奴却发现,方还敞开的院门被谁莫名关上了。 正当她欲伸手推门试探时,余光忽然扫到一抹雪灰色。 身后有人。 月奴猛地转头,神色惶恐地看见本应该在大厅议事的青年,此刻如幽鬼般地出现在了这里。 “家主……” 青年墨黑的瞳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问她:“你在看什么?” 他柔和的轮廓在春阳下,莫名给人一种骨头发寒的冷森之感,与方才的温润截然相反。 月奴强忍着哆嗦的双膝,勉强在脸上扬起笑,“回家主,月奴刚才路过此地,听见里面有声响,所以有些担忧是不是进了贼人。” “声响?”他闻言跟着轻声呢喃,目光缓落在紧闭的院门,似在仔细辨别声音。 月奴垂着头不敢乱动。 待他听了良久,转过头,淡声道:“听错了,没有什么声音。” 此处的确安静得连风声都清晰可闻,根本就没有什么声响。 月奴勉强点头:“可能是月奴听错了。” “嗯。”青年对她淡淡颔首,平静道:“二叔在大厅等你。” 月奴听出他话中之意,紧绷的肩膀松下,朝他行礼:“多谢家主。” 月奴临走之前,似乎听见有异声传来了。 她下意识转头看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2节 只见青年正在推门而入,阖上了门。 是落匙的声音。 月奴没有再多想,碎步出了青石板道。 而落匙的院中。 沈听肆推开门便看见女人乖乖地坐在床榻上,似乎刚才醒来。 她双手撑在被褥上,望向他的面色红润,慵懒的尾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困意。 “你终于回来了。” 听见女人似埋怨的软腔,沈听肆立在门口,目光晦涩地望着她没有开口。 在男人不言不语的目光下,谢观怜勉强镇定地委屈地道:“都怪你,昨晚弄那般久,我刚才醒 来想要喝水,结果手脚都是软的,连茶杯也拿不稳,水都洒了一身。” 话毕,她手指悄然握紧,而掌心还有握过重物,还用力过猛的震麻。 沈听肆闻声看向桌边摔碎的茶杯,眼底暗色微动,随后跨步进门,缓步走至桌边,弯腰将碎裂在地上的陶瓷用绢帕包起来放在一旁。 谢观怜眼含紧张地留意着他的动作,生怕被他看出来靠在最里面的那根桌腿,已经被松得能拆开了。 好在他的余光扫过,没在桌腿上多逗留。 谢观怜见他走过来,眼神可怜地朝他伸手:“想喝水,抱我去。” 以前她喜欢被抱,但自从来了秦河后,她便不喜被他抱了。 像今日这般主动,还是头一次。 沈听肆似没有发觉她今日的反常,上前弯腰横抱起她,转身坐在案前。 谢观怜探起身,伸手碰茶壶。 他握住她的手移开。 谢观怜美眸不解地侧首看向他:“怎么了?” 他没讲话,沉默地倒了一杯冷茶,在她疑惑的目光下,置于她的唇下。 谢观怜乜了他一眼,温吞地垂眸含住杯沿,慢慢地咽下。 一杯茶喝完后,他又倒了一杯。 谢观怜照旧就着他的手饮下,直到喝了第三杯,他才开口问:“够了吗?” 口渴只是借口,谢观怜原就不口渴,勉强喝了三大杯,早就够了。 “够了。” 她的话音甫一落,脸颊便被轻掐着往上抬。 他乌睫半阖,不由分说地俯首吻上去。 冷冽的气息袭来,谢观怜下意识往后仰,乌黑的青丝如瀑般长泄。 沈听肆抱起她转身走至榻上,捧着她发烫的脸,辗转深吻。 两道气息缠绵纠缠,最后是他难受得先松开她。 青年滚烫得潮红的眼皮抵在她的肩上,难忍得浑身边颤边缓和升起的情慾。 分明他拥着她,吻着她,能对她做出一切事,可他心中始终有古怪的暴戾在日益增加。 他咬住她的颈肉,忽然开口呢喃:“怜娘,有时候我想要撕碎你。” 谢观怜听见他的呢喃霎时回神,讷讷地眨去眼中的雾气,双手抱着他轻颤的身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她却知道。 那因慾望而起的物什,长久因为他错误的认知不到缓解,所以自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 沈听肆抱了她许久,她一直不敢乱动。 他似察觉她浑身紧绷,掌心温柔地抚着她的蝴蝶骨,“怜娘别怕,我会忍住的。” 谢观怜埋进他的怀中,“嗯。” “陪我休息一会。”他靠在她乌黑的发顶,将她抱紧了些。 “好。”谢观怜枕着他的手臂,忐忑地闭上眼。 原是陪他休息,结果她长久地紧绷神识松懈下来后,反而先犯困了。 待女人轻柔的鼻息传来,沈听肆缓慢抽出被压得失去知觉的手臂,神色难明地坐在床边盯着她。 睡得如此快,所以她并非是刚醒来。 沈听肆看了她许久,直到门外响起很轻的敲门声。 他放下床帘,遮住榻上的谢观怜,踱步而出。 “家主。” 小岳见家主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忙上前将手中的请柬递给他:“这是大理寺少卿,张大人邀家主前去一叙,道是有怜娘子的事要与家主说。” 沈听肆垂眸看向白底黑字的信笺,接过来淡声道:“好。” 张正知思慕谢观怜,他在第一次见此人便知晓了。 小岳见他收下拜帖,转身朝着外面,先去套马车。 秦河权贵相会,向来都是在琼楼,张正知亦是免不了俗。 秦河最大的美人楼,琼楼玉宇,筵席如流水,台上美人腰身妩媚,一曲一舞皆是万般风情。 而如此美艳的绯色的景象之中,席面上却坐着巍然不动的佛子。 年轻俊美的佛子似对台上的美人无甚兴趣,眼皮微垂,灯影落在他如玉的侧脸泛冷白的光泽,淡漠得与此地格格不入。 张正知乜斜一眼,脸上扬起笑道:“许久不见沈家主,之前的丹阳之约,我应是早些宴请你的,但奈何俗世缠身,现在才递上拜帖。” “无碍。”沈听肆眉目柔和地看着眼前桀骜的少年。 “沈家主不介意便好。”张正知弯眼,为他斟清酿,似随口问道:“对了,贵府前段时日,沈二公从外面找回的郎君,不知沈家主见过没?我听说也是位佛子,故而很是好奇。” 青年闻言淡笑道:“见过。” 见过? 张正知眉心微蹙,若是见过,他怎么还会笑得出来。 要不然就是他不在乎。 毕竟那位沈月白和他气质无二,脖颈上一样有颗谢观怜喜欢的黑痣,只是他的位置长得稍好,正巧在喉结上罢了。 张正知可是提前知晓沈月白已经回来了,所以才会派人来请沈听肆的。 张正知不甘问道:“真的没有见到他吗?” 沈听肆神情没有丝毫不耐,温声反问:“少卿大人今夜来找我,只是为问此事吗?” 张正知自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而是为不久前谢观怜遇上马发狂,落下了山崖之事。 从谢观怜坠崖后,他一直在亲自寻找,虽然找出一具与谢观怜身形如出一辙的女尸,但他与沈月白一样,不觉得是那尸身是谢观怜。 凭他这几年接触过的案子,怀疑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虽然痕迹全无,一切也巧合得自然,但世上没有如此完美的巧合,一马车四人,怎可能只有谢观怜一人落下了悬崖。 谢观怜这些年身边并无多少人,所以他将所有人皆排查一遍后,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这位一心向善,普度众生的新任沈氏家主身上。 沈听肆从表面上来看,确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他却知道,谢观怜与他有私情。 当时他从丹阳回到秦河,第一件事便是将此事透露给沈月白。 即使他厌恶所有与谢观怜有纠缠的人,甚至希望这些人都死,但也不得不承认,只有沈月白出现,才能让沈听肆与谢观怜分开。 他原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可没想到没等到谢观怜与这两人闹僵,反而先一步失踪了。 现在沈月白也在寻找谢观怜,故而他猜测应当不是沈月白,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所以既然不是沈月白,那或许是这位回过一趟迦南寺的沈听肆。 张正知压下心中的猜想,开口问道:“悟因法……不,沈家主,你可知观怜姐姐失踪一事吗?” 说此话时,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沈听肆,只要他露出一丝不对之色,他便能确认是不是沈听肆所为。 沈听肆似没有察觉他的打量,淡淡摇首:“不是很清楚。” 他面上的神色与寻常无二,不仅看不出什么不对,反而眼尾还泄出一丝神性的怜悯。 张正知不信此事真的与他无关,目光如炬地继续道:“沈家主真的不知道吗?我记得当时你与观怜姐姐交情匪浅,不可能会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质问的语气让沈听肆嘴角轻扬,语气也更为温声道:“我只知晓一些,不是失踪,是死了。” 他说死时神色平静,好似再平常不过之事。 说完后他望着少年,眼中泄出一丝恍然大悟:“张大人是觉得她并非是死了,还是说,张大人觉得是我将人藏了?” 问出口的话坦荡得张正知套不出什么话。 张正知也不再继续问,仰头饮下一杯酒,噙笑道:“并无此意,其实今日找沈家主前来,一是想到之前你与观怜姐姐有几分交情,怕你不知,故而特地告知与你,二是想与沈家主结交。” 世家权贵盘根接错,多少都沾有些许关系,更何况是沈氏。 张正知约他前来便是受了王爷之命,听说陈王已搭上沈二爷欲献美人,所以他也是来效仿的。 张正知懒洋洋地侧首,指向台上的舞姬,问道:“沈家主觉得台上舞姬如何?” 沈听肆转目,目光落在台上。 舞姬美,美在长袖长裙,蹁跹如蝶,其中领舞之人更是美在金钗环绕,连手脚都带着精致的莲纹环。 沈听肆看到舞姬的第一眼,便被她脚上的环链吸引。 垂挂的铃铛一步一摇,声如水滴,清澈悦耳。 张正知侧目,见身旁的青年正凝着舞姬脚踝,连眼都不曾眨,似被台上之人吸引了。 张正知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杯盏,眼中露出几分不屑。 都是男人,他自然更为了解男人。 表面正经,实则满是霪心,不然当时也不会和谢观怜有牵扯。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3节 张正知放下手中的杯盏,看向一旁似入神的青年,浅笑道:“沈家主,我这厢还有事,此楼的费用已记账在我的名下,你今日可尽兴感受秦河的风情,我便先失陪了。” 闻言,沈听肆茶色的眼眸微转,从舞姬的脚踝移开,颔首应下:“好。” 张正知抻袍起身,阔步朝另一侧走去,招来楼中管事。 管事低眉顺眼地立在他的面前,听着吩咐。 张正知瞥了眼不远处的青年,淡声吩咐:“先想办法将他留在这里,知道了吗?” “是。” 张正知满意颔首,遂抬步离去。 玉殿琼楼里的灯火昏暗暧昧,灰白长袍的青年人如白鹤,端方地跪坐在蒲垫上,目光落在台上许久不曾移开。 舞姬被这般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以为台下的贵人看上了自己,舞步如莲的从上面跳下来。 还没有靠近便被小岳拦下了。 “回去。”小岳冷看着舞姬。 舞姬不甘心地望着不远处还盯着自己的青年,委屈的腔调柔肠百转:“郎君。” 可无论她唤多少声,青年都不为之所动,只盯着她,茶褐的眼瞳被烛光映出一丝痴迷。 舞姬这才发现,他不是在看她,而是盯着她脚踝上的金圆环。 金圆环有什么好看的…… 舞姬遮住脚环,台下的青年瞳珠转动,从金圆环上移开,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舞姬被他看得背脊发寒,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察觉到她的惧意,似汪着温柔的眼底浮起浅笑,薄唇翕合:“你脚上是什么,何处买的?” 分明他的语气平缓得温柔,舞姬却无端打生寒。 不知为何,她有种他想要将她的腿卸下来,只要金圆环的错觉。 舞姬匆忙垂头,跪在地上哆嗦道:“回郎君,是脚环,楼外不远处的金银楼有售卖。” 沈听肆站起身对她道:“多谢。” 舞姬见他似乎要走,想到主子给的命令,咽了咽喉咙想要开口挽留,但想起方才他的眼神,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消失在楼里。 待他彻底走至不见,舞姬骤然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劫后余生似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这位郎君看似眉眼慈悲,可她觉得他好生恐怖。 好在走了。 舞姬坐在地上缓和许久才颤巍巍地站起身,去向管事请罪没有将人留下。 张正知包的楼乃是四楼,要出去便要路过二、三楼。 因此地并非是普通的青楼,而是权贵玩乐之地,白日那些衣冠端正的权贵,在夜里褪去了斯文的皮相,肆意地袒露出贪婪的霪态,所以现在随处可见穿着华贵的男女相拥交吻。 小岳护着家主,看见这些画面恨不得自戳双目,然后再捂住家主的双眼。 太霪乱了,这些人像是尚未开智的禽兽,随处都能抱着互相啃来啃去,这些人会带坏家主的。 这位张郎君竟然带家主来这种地方,好在这群人还要点脸,没当众行欢,脏了家主的眼。 小岳一面面红耳赤地怀揣忐忑,一面悄然窥视家主。 见家主对那些霪乱的场景并无任何反应,自然得如饮冷水,甚至当碰上在走廊上挡路的几人,他还会自行提着袍摆,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上跨过。 小岳暗叹,家主不愧是常年修习佛法的禁欲之人。 在这种霪楼中,也能宛如池中不染淤泥的白莲,干净得发邪。 - 来时夕阳刚落,而当两人走出琼楼,外面已是灯火通明。 沈听肆顺着舞姬所说的话,寻到了金银楼,却发现楼虽开却没有多少人,而架上摆放之物形状古怪,有的…… 他看着不远处摆放的玉器走上前,乌睫微垂,打量着眼前有些眼熟的玉器。 店铺里的小二见是僧人,上前揖礼后提醒:“法师应当是走错了,此店只售情。趣之物,不售佛经圣物。” 小岳也没见过这些,惊讶地打量周围的物件,以为走错了,还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牌匾。 真是风情楼。 小岳红着脸讷道:“我家家主好像没走错,刚才那姑娘就是说的金银楼。” 只是没想到舞姬说的金银楼,是这个金银楼。 小二闻言两人没走错,挠着头,疑惑地看向一旁玉洁松贞的佛子。 留意到此人虽然是佛子的皮相,身上却不是穿的僧袍。 刚还俗的僧人? 小二从未见过还俗的僧人,如此光明正大的进这种店,心觉新奇便主动道:“郎君是喜欢何种的?本店应有尽有,保管用着舒服。” 沈听肆垂下的眼睫颤了颤,没有回答他的话,指着摆在琉璃柜中的玉器,问道:“这叫什么?” 小二道:“回郎君,这是玉势,模仿男子的……” 沈听肆转目落在另一件上,复问:“这是什么?” 小二又道:“此乃缅铃,与女子行房时所用。” “此物呢?” “羊眼圈,男女都适宜。” “……” 青年神色自然,有着姿容秀美的仪态,却在小二解释用着舒服后便取下抱在怀中,丝毫不觉羞耻,好似用惯了极其自然。 小二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小岳却瞪大了眼,一脸古怪地看着家主。 他怎么不知道家主这么会?都不需要询问如何用,直接就要买。 就连后进来的两人都忍不住侧目看了过去。 青年在一众霪器中也没有世俗的色慾之气,反而将怀中的物件儿都衬托得高洁,仿佛手捧圣物。 其中一位锦袍公子,上前道:“沈家主。” 正去拿银托子的青年侧目,看向来人,瞳仁中透着平静:“陈王殿下,侯君。” “你认识我们?”陈王手中折扇一顿,不由得打量眼前的青年。 沈氏的这位嫡子,从出生起便一直在迦南寺,他这些年也一直装疯卖傻,不敢教人发现,所以从未去找过沈听肆,但没想到他竟一眼便认出来了。 沈听肆莞尔:“陈王殿下与旁人不同,小侯君曾来过迦南寺。” 陈王早些年装疯,小指被宫中宦官打断了一截,所以自从不装疯之后,习惯在手中拿一把折扇挡住小指。 而小侯君年前去过迦南寺。 陈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乍然看似没什么,仔细看还是能发现被藏起的小指。 陈王脸上倒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豫,笑道:“沈家主果然慧眼,本王与沈家主一见如故,不知何时沈家主有空,本王好与沈家主畅饮一番。” 从他被张正知的人引进琼楼之时,陈王便已经得到消息, 现在并非是偶遇,而是特地前来截人。 沈听肆莞尔:“陈王殿下相邀,某定会前往。” 陈王满意地看着眼前看似清风正雅的青年,没见之前他一直以为,沈听肆真是如传闻中那样清廉的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俗人。 不过俗人才好,只要心中有慾望,才好被掌控。 只要他得到沈氏,争夺皇权将会更有把握。 陈王对君王之位势在必得,对跪在一旁的店小二,居高临下地道:“这位郎君今日在店内一应物件儿,等下自会有人来结账。” 话音甫一落,青年斯文的嗓音徐徐响起:“陈王殿下。” 陈王看去。 青年轮廓柔和,眉宇间有几许佛性,轻笑的拒绝也不会令人感到不适:“多谢陈王殿下,只是这些物件儿是某要送人的,所以多谢陈王殿下美意。” 拿这些情。趣物件儿送人,倒是第一次见。 陈王神色古怪地睨了眼他,没再坚持道:“如此,改日有空,本王亲自宴请沈家主。” 沈听肆颔首。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陈王不欲在这等腌臜之地逗留,说完便转身携人离去。 而陈王身后的青年长身玉立于昏暗的店中,俊秀的眉骨落下清冷的光影,含笑的神色如深不见底的漩涡。 小二站起身,小声问:“郎君,可还要继续?” 他转过含着水色的黑眸,望着满堂器具,面上染上一抹温情地笑。 “嗯,要,劳烦再与我仔细讲讲那些女子用着舒适。” 小二见是大生意,忙不迭地引着他继续讲解。 而已经出金银楼的陈王与小侯君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里面神色认真的听小二介绍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小侯君手摇折扇,嘴上称奇:“这沈家主不是自幼在寺中长大吗?怎么来这种地方……” 当初他去迦南寺也曾见过沈听肆,也用过美人、金钱引诱之,但未曾见过他心动过,现在刚回秦河不久,怎么就莫名来这种地儿了。 小侯君如何看都觉怪异。 陈王倒是见怪不怪,收回目光道:“在寺中清淡二十几年,尝过男女之慾后难免会贪。” 小侯君一想也是,乐呵道:“那殿下拉拢沈听肆应该很轻易了,前不久不是得了个有绝活的西域美人,让沈二爷找个机会送予他嘛,那沈二爷还道没机会,眼下看来,许是这沈二爷的话似乎不可信。” 陈王乜斜幸灾乐祸的小侯君。 他霎时闭上嘴,不敢明目张胆地笑了。 陈王同样郁闷,既然沈听肆喜女色,但他让沈二爷送去的美人为何会迟迟没收。 难不成是因为筹码不够?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4节 陈王不禁想到前不久刚得到的东西,似乎沈听肆也在找? 他从怀中拿出木匣子,打开看了眼,随手丢给一旁的小侯君。 “本王明日要陪王妃去游湖,这东西,明日给沈听肆,看他是否收。” 小侯君手忙脚乱地接下,“什么东西?” 小侯君打开一看,眼都直了,急忙抬起头唤道:“殿下……” 他哪儿敢拿这东西,万一被发现了,他的侯爵之位也坐到头了。 但陈王不听他幽怨的不情愿,先一步上了轿子。 小侯君只能抱紧木匣子,为难地挠头,在原地站了会子,垂头轻叹,然后甩着扇子朝中琼楼走去。 最后沈听肆买到了想要的金圆环,原来只是雕刻精美的小镣铐。 小岳歪歪斜斜地提着大包小包,红着脸从金银楼出来,看着前方闲庭漫步般缓步入红尘的家主,只觉自己一张脸快要热化了。 难怪家主刚在琼楼里目不斜视那些人,原是家主更会玩,所以看不上那些人。 不过家主买这么多,只怕是一个月都不会重样了,怜娘子受得了吗? 沈听肆行在前方,垂眸看着掌心大小的镣铐,还有附赠的金银链陷入沉思。 不是脚链,只是金镣铐,她会喜欢吗? 第54章 小妇人会喜欢的 回到沈府时,上空的坠兔隐有下沉之意,斜斜地挂在枯枝上,蔓延的细小树枝让月亮宛如玉瓷碎裂。 房中点着不灭的小烛,室内轻纱随着缭绕的烟雾轻晃,榻上的女人从早到晚闻着旖旎的檀香,此刻早就浑身无力地睡着。 门被人从外面轻声推开,青年一身湿气,怀抱锦盒从外面拾步进来。 谢观怜懒得睁眼,继续装睡。 沈听肆站在榻前,覆睫打量榻上的女人。 她看似睡得很沉,侧着半张莹白的脸颊深陷在褥中,长腿从袍摆中探出,睡姿看似随意,实则暗地悄然竖耳听他在摆弄什么,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得可爱。 沈听肆莞尔,转身将今日在外面所购之物,整齐地摆放在空旷的架上。 谢观怜听见了铃铛摇晃的声音,玉器、玉瓷,好像还有金银器? 细数这些动静,她蹙眉暗猜,他什么时候喜欢在房中摆放这些物件儿了? 谢观怜耐不住心中好奇,悄掀开眼皮,窥视他在作甚。 青年灰袍素净地立在木架前,修长的手中恰握着比掌心还长的玉势,神色认真地抬着下颚,打量此物应摆放在何处才好看。 玉……玉什么? 谢观怜看见后先是一怔,旋即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从榻上撑起身。 她看见什么了? 沈听肆,迦南寺被誉为佛子的男人,那抄写佛经,手持佛珠的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许多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物件儿。 那面她以为是用来摆放佛经,半墙高的木架,一点点被不正经的东西塞满了。 察觉到她惊讶的视线,青年的手一顿,转过肤白胜雪的面庞看向她,眼角的温润浅笑仿佛雨幕中乍然一现的仙气。 “怜娘,你醒了。” 谢观怜满脸古怪地看着他:“你手里这些是什么?” 他垂眸扫了一眼,柔性的腔调温和得自然,“这些,都是给你买的。” 给她买这些? 谢观怜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给我买这些做什么,你会用吗?” 一个连男女交。媾都不会的男人,现在买来一堆霪器说给她? 青年听出她话中的怀疑,长睫垂下,目光落在手中玉质物件上,陷入沉默。 他在回想当时那小二说的话,遗憾的是他当时似乎只留意到舒适,妇人会喜欢,没有询问具体如何用。 但单看这些东西似乎不难,他可以慢慢去学的。 青年眼尾压出淡笑,道:“怜娘别担心,这些我会慢慢学,买这些只是为了我偶有不在之时,怜娘可用这些,店中小二说妇人使用较多,用轻些不会伤身。”他也不觉得这些东西会伤到她。 谢观怜咽了咽喉咙,再看他脸上的认真,心中觉得荒唐。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在迦南寺中勾引他时,给了他什么错觉,他现在似乎觉得她对行房有大瘾。 而现在真正有瘾的是他,整日都要与她肌肤相亲,他应该买这些给自己用,不是她。 沈听肆见她抿唇缄默满脸不高兴,不知错在何处,便放下手中物,折身拿起放在一旁的精致匣子,倚坐在她的身边。 他眼尾印水光,清雅的面庞难得有几分红晕,“这个漂亮,怜娘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观怜从见他在木架上摆那些后,心中很复杂,此刻并不觉得他送的会是什么正经物。 她木讷地接过,在他含有隐晦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 一对精美小巧的小镣铐映入眼帘。 仅看了一眼,谢观怜猛地盖上,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问她喜不喜欢镣铐?难道是在暗示她,他以后都要将自己锁在这里吗? 她的反应很大,连看向他的水眸轻微震颤。 沈听肆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她的脸,茶褐的眼底印着她露出的惶恐神色。 她似乎不喜欢。 他脸上的笑意淡去,瞳目蒙上灰暗的阴雾,嘴角却仍维持浅笑,轻声问她:“怎么了,怜娘不喜欢吗?” 谢观怜将木匣子放在一旁,镇定地摇头:“喜欢,但我一向不爱戴这些。” 安抚的话说完,他周身冷淡的情绪瞬间散去,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 上,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畔。 “那改日你喜欢了再戴。” 谢观怜悄然松口气,以为他已经听信了她的话,所以卸下身上的力道,乖乖地倚在他的怀中。 “悟因,你别在房中点香了,我整日都好困,我不会走的。”她闻见他身上的檀香便犯困,哪怕是刚醒来,还是忍不住靠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地闭上眼。 她只顾着向他埋怨迷香过浓,没看见抵在她肩颈的青年乌睫下的情绪冷淡,抚在她后腰的手往上,虚圈住她的后颈。 一句实话也没有小骗子。 他知道她喜欢金银首饰,在迦南寺穿着素净只是因为要守寡,而非不喜欢,所以她仍在骗他。 现在只要他捏住脆弱的短骨,稍用力,这颗美丽的头颅就会呈扭曲的姿势断在手中。 这样她便再也不会对他撒谎,以一颗赤诚之心,全心全意地爱他。 可她就这样乖乖地靠在怀中,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他心口便似有压抑不住的欢愉。 真的好爱谢观怜,即使她三心二意,满口谎言,他还是爱她。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后颈,侧首吻上去。 青年的气息忽然侵略而来,谢观怜的唇被堵住,刚升起的困意瞬间散去。 谢观怜睁眼便是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病态潮红,掐住她后颈,吻中带着一股子难掩的疯狂。 “唔。”她被他亲得泪眼破碎,细喘着埋怨:“沈听肆,别咬……” 他仿佛听不见她的呜咽,兴奋得身体失控,又将她压在被褥上。 随着身体的纠缠,放在一旁的木匣被拂倒在地,匣子打开,里面的精细镣铐连同链子露了出来。 - 昨夜在琼楼睡了一夜的小侯君醉得不轻,下午醒来才想起,昨夜陈王交代之事还没有完成,东西还在他收拾。 此物留在他手里实在危险,得尽快给沈听肆。 晌午过后,小侯君回侯府先沐浴更衣一番,恢复白日的玉树临风,亲自登门上沈府。 小侯君被侍从请去了会客厅,等了会儿,终于等到青年走来。 “侯君。” 小侯君听见青年温润的声音,转过头打量他略显红润的脸,不禁问道:“沈家主昨夜可睡得舒心?” 都是男人,他一眼就看出沈听肆脸上的春意,可见昨晚睡得很滋润。 沈听肆坐下:“多谢侯君关心,一如往常。” “行。”小侯君点头,也不打听他房中事。 小侯君从怀中拿出木匣子,让身边的侍从递过去:“听闻沈家主一直在寻此物,恰巧了,前些日子我便得了一物,遂厚着脸皮上门来给沈家主,不知道沈家主可喜欢。” 沈听肆闻言打开小匣。 一块令牌。 是他一直在寻的,原来在陈王手中。 沈听肆抬眸浅笑:“侯君送此大礼,不知所谓何事?” 此物是前朝皇室的令牌,传闻当年岩王养了一群死士只认令牌,但岩王自从落败被囚后,令牌便不翼而飞了。 而因岩王自始至终都没有用令牌调出过死士,所以令牌失踪后,这些年也没有人寻过这块无用的令牌。 小侯君留意他的神色,便知这礼是送对了,对他摆手说:“这可不是我送的。” 虽没有直说,但却点明是陈王所送。 沈听肆收下匣子,温声道:“请小侯君替某多谢陈王殿下。” 青年姿态谦虚,面容清隽,小侯君心中是越发喜欢这位沈氏的新家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5节 想他这些年,代替陈王不少来找沈老家主,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热脸贴的冷屁股多了,现在贴到个热的,小侯君感慨之余,眼都笑弯了。 用一块没用的令牌,换沈氏的支持,这买卖不亏,果然还得是没经过事的年轻家主,一块令牌就收买了。 小侯君心中喟叹,与他开始长谈往后事宜。 直到酉时,小侯君正说至兴头上,青年忽然望向窗外。 再过一炷香,天便要黑了。 他清冷的面上,含有愧色的对小侯君道:“天色已不早了,再晚些天便要黑了,某让人送小侯君回府。” 正滔滔不绝的小侯君止住话,顺着他往一旁窗边看了眼。 窗边洒落了几许昏黄,金乌已然要落山了。 没想到竟然谈了这般久。 小侯君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如此那便不打扰沈家主了。” 沈听肆将人送至门口,望着小侯君离开的背影,转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木匣子,眼中的温润落下看不清的暗灰。 暮色消融,余晖被黑暗吞噬。 房中点上了一盏昏暗的烛灯,床幔长垂的榻上,唇舌纠缠的渍声,伴随着呻哦如潮的炙热气息交替响起。 谢观怜潮红的脸颊埋在埋在软枕中,双手被他反折抵压在后腰,姿态妩媚,媚眼些许泛白。 他又开始了,每天都要。 但好在他从外面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他并未碰过,骨子里似还维持着修习佛法的矜持。 不过虽未曾用过那些物什,他却变得异常痴迷于亲吻,甚至是他以为的交。欢。 又因他错误的认知,致使他偶尔会下意识失控,掐住她的后腰在腿上厮磨时,会忽然难受地垂下头,整个人倒在她的身上,发烫的身躯发出不正常的抽搐,急喘如窒息已久。 沈听肆轻咬着已经被弄得浑身软透的女人,沙哑的声线中含着欲求不满的可怜:“怜娘,我难受……” 他不明白,为何每日都能与她赤诚相对,水乳相容,他仍是想要将她撕扯着吞下,那股戾气让他雪白的眼睑下隐约泛青,原本清雅的面庞无端多了几分颓废的丧美。 因谢观怜每次与他亲密时,都习惯将他的上半张脸蒙住,所以青年茶褐色的眼瞳被迷蒙的白绸覆盖,她看不见他眼瞳中的迷茫。 他得不到满足,谢观怜也好不到哪儿去。 甚至有时候她觉得在如此下去,他先没被憋坏,她就要被弄坏了。 每天她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药,怎么每次都要弄这么久,早上醒来要,晚上回来还要,偏生他还根本就不会。 歇了一会,他又重振旗鼓继续,随着最后一下,他喉咙低沉地发出地呻。吟,浑身剧烈颤抖地交代了。 这一刻是谢观怜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她终于能休息了,再继续让他弄下去,她大腿上就要被磨坏了。 事后他倒在她的身侧,蒙眼的白绸隐约被浸湿,像是与情。潮释放时一起哭过。 几个时辰的纠缠,床榻上早就已经紊乱不堪,而谢观怜实在累了,也顾不得浑身湿腻腻的,侧躺着就闭眼沉睡。 而躺在她身边的沈听肆取下蒙眼的绸缎,睁着湿红的墨眸,空洞地盯着她。 她的呼吸是轻柔的,身体是温软的,浑身散发的气息亦是甜腻的。 如此真实的她就在身边,可他却感觉仍是空的,就像是从未拥有过,空得他浑身难忍。 明明已经得到了,却始终不满足,他或许会在某一日,情慾涌上头时失手杀了她。 沈听肆转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木架上, 架上那些物件他至今也没有用。 其实他想要…… 一些古怪的念头随着黑暗,侵占他了湿润的眼底。 他侧身将发烫的脸庞埋在她的脖颈,紧紧地抱住面含春情 的女人,用力得似想要将她揉进骨髓,钻进她的梦中,将她从里至外全都侵占。 “怜娘,我不想杀你……” 或许他应该去学,应该去用。 第55章 他只是替代品 夜里琼楼玉宇中灯火阑珊,台上水袖翩翩,舞姬袖笼暗香,人儿媚,眼儿媚,春波暗送至不远处的几位权贵。 下方坐着那些人乃秦河世贵之人,但凡攀附上其中一人,她们便不用再留在楼里,一生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尤其是其中那位沈氏的新家主,不仅年轻俊美,曾经还是受人尊敬的孤傲佛子,即使是在风流籍蕴的琼楼中,也显得格格不入。 圆台下,七倒八歪地躺着不少人,他们喝着酒,有的面色潮红,有的醉生梦死地抽搐。 只有青年乌睫低垂,长袍整洁,如同吃斋念佛的圣人,连桌上的美酒都没碰一下,反观一旁的几人,已经醉醺醺地饮得浑身是酒。 陈王也不例外,虽没有食五石散助兴,可怀中也还是拥着美貌的舞姬,仰头饮下烈酒,再抬起舞姬的下巴便将酒渡过去。 舞姬被呛得泪水涟涟,酒水顺着嘴角滑落至胸脯,让本就单薄的轻纱越显透明,腰线隐隐约约,体态勾人地倚在陈王的怀中娇嗔:“殿下,奴家不善饮酒,您又如此欺负奴家。” 陈王被她媚俏的话逗乐得大笑,松开舞姬,余光扫过对面,看见从进来便不动如山的青年,眉心轻挑。 他上次见沈听肆出现在金银楼,还见他在楼里买了许多霪物回去,还以为他为人风流,所以这今日相邀他来琼楼。 没想到他从进来竟一直稳坐不动,脸上没有对世俗的情慾,可又会在旁人与舞姬亲吻时,撩开眼皮盯着看。 不像是向往,反倒似在揣摩镶金边的古文经书,眉宇间都透着矜持的神性,坐在富丽堂皇的楼里,像极了请的一尊佛陀坐镇。 也正因为沈听肆生得过于高不可攀,让他们往日这些溺在情。色中的人,今日都有些畏手畏脚,下意识不想露出色慾被神佛看见。 这样可不行。 酒色不分离,有酒便得有色,沈听肆这般酒色不沾,可不是他请他来的目的。 陈王撑起醉醺醺的脸,笑睨着青年,问道:“沈家主,台上的舞姬是舞得不美吗?你怎不看一眼?” “美。” 青年游刃有余地扬起唇角,顺而转头看向台上,目光落下后忽然一顿,唇边的话被压得悄无声息。 不知是谁醉得神志不清,偷偷摸上了台,原本那舞姬跳得正好,无端被人打乱,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男人抓住舞姬的玉踝,提起衣不蔽体的裙子便压过去。 琼楼并非青楼,而是权贵放纵酒色之地,有钱都难进的极乐之地。 那些白日穿戴整齐,满口周礼,礼义廉耻的斯文君子,到了晚上大多会入琼楼,露出世人不曾见过的一面,有的会吸食五石散,有的醉意上头也会拉着舞姬纵欢。 今日因陈王不知沈听肆品性,觉得他曾在佛寺中长大,所以不准那些人过于霪乱,也未曾上五石散,可一旦酒气上头,有人耐不住做出这种事也在情理之中。 丑陋的慾望直白地钻进舞姬的裙摆,像是阴沟里的虫子,将娇艳的花儿捣烂了。 舞姬半眯着眼儿,红唇中发出舒服地呻。吟,被架在男人肩上的腿绷得紧紧,身如水绸般晃荡,宽大衣袍半遮半掩,遮住令人心悸的风流。 沈听肆即便是回头再快,那种从未见过的霪乱,还是映在眼底,如同纯白的纸上被飞溅了一团墨黑色的渍痕。 一瞬间,他被那些黏腻的皮肉迭起的场景恶心得肩胛颤栗,单手撑在桌上面色惨白地干呕。 桌上的酒杯被忽然掀翻,陈王都被他忽然的反应吓得微怔。 沈听肆从未见过如此反胃的场景,胃里像是被什么搅动翻涌,恶心不断涌上喉咙。 他本就没碰过酒水与佳肴,此刻根本就吐不出来,呕得眼尾湿红,满口肝胆的苦涩。 “沈家主……你这是?” 旁边的小侯君没喝多少酒,脑子还算清醒,见他忽然这般难受,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沈听肆面容透白,眼睫挂着湿泪,避开别人触碰,倚在柱上冷静地淡笑摇头:“无碍。” 小侯君目光落在他俊美的面上,眼里惊艳,心中喟叹。 分明是男人,这沈家主却有股子破碎的美态。 小侯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若是个女子就好了。 虽然他好女色,但也不得不承认,沈听肆的皮相生得极好,美得雄雌模辩,极其像豢养在楼里的玩物。 正当小侯君要回原座时,忽而听见青年斯文询问。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不会受伤吗?” 他与怜娘也会有**接触,可他从未像那些人一般粗鲁地伤害她,所以当他乍然看见如此一幕,胃里下意识是恶心的。 可将人代换成怜娘与他,又觉得是美的,且得过盛,会令他身体无端生出燥热。 小侯君闻言转头,古怪地看着他:“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青年眼睫沾湿,只字不言地盯着他,缓缓摇头。 他不知道,或者说半知半解。 看见他摇头,小侯君愕然地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如何向他解释。 台上发生的乃是再正常不过的男欢女爱。 陈王不是说,沈听肆对情。色之事颇为精通,甚至还想用他这等弱点来笼络他,怎么他竟会询问在作何? 小侯君在青年求知的眼神下斟酌后,隐晦道:“男欢女爱,情之所向,寻常的交。欢罢了。” “男欢女爱……交。欢……”沈听肆轻声呢喃。 他眺望台上霪乱的景象,脑中划过曾经谢观怜说的话。 似乎与她说的不一样呢。 沈听肆转动瞳珠,定落在小侯君的身上,轻声问:“那女子受孕其实不是从嘴,而是像他们这般对吗?” 疑惑的话用陈述的语气问出来,已是不再需要所谓的答案了。 再不懂得谢观怜其实从一开始就在骗他,那他便是傻子了。 小侯君听他说这话,脸上蓦然一红。 倒也不是因为害羞,他也是琼楼的常客,身经百战,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眼前的青年嘴角噙笑,看人的目光总有几许不容玷污的神性。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6节 而这样的青年,现在说出这般霪秽的话,令他有在亵渎神明的心虚。 小侯君不知如何和沈听肆解释,陈王身边的人走来道,陈王已醉,今夜众人可各自玩乐。 陈王先前去换衣,脚下还只有虚浮,现在去片刻就醉得不省人事,自是不可能。 众人心知肚明,陈王许是在换衣的途中遇上了美人,情难自已。 没了陈王压着,众人自然放得开,雅间中再度恢复往日的糜烂。 小侯君和侍从讲完话,转头欲继续与沈听肆讲话,却发现原本倚在椅上的青年不知去向了。 陈王都说了,可各自玩乐,小侯君也没在意不见的青年,投身入酒气弥漫的春夜。 阁楼内殿酒色荼蘼,外面亦不遑多让,而守在外面的侍卫见家主从里面出来,忙不迭地跟上去。 还没靠近,一向温润清雅,待人温和的家主忽然冷下语气,淡漠道:“别跟着我。” 然而家主的失控仅不过瞬间,几乎是冷淡刺骨的话音甫一落,又再度恢复如常。 家主嘱咐让他们先回去,他晚些时辰自行回府。 侍卫面面相觑,觉得家主此刻神情不对,可不敢跟上去。 艳丽多彩的灯笼高高挂起,红绸黄花,红漆高柱,连墙面都雕刻精致的图案。 青年步履虚浮地,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廊上。 与那日一样,楼中众人行为霪乱,有的人在廊上肆意交吻,互相哺渡,陷入情慾中那些人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站灰白长袍的青年。 他神态漠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带着天生矜贵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睥睨前面的人。 那对男女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蛇难舍难分,水乳交融,神魂在这一刻归一。 而这才是真的欢。好。 他此前所以为的,全是她的谎言。 谢观怜…… 为何要骗他…… 舞姬抱着男子,身子被颠得声线断断续续,眼皮掀起,察觉到似有人看着,她睁开眼发现是位俊美不凡的佛子。 但还不待她起意勾引,他已经冷淡地别过眼,抬步从两人身边越过。 路过端酒的侍从,他拿过一盏酒,仰头饮下,烈酒如燎原的火灼烧喉咙。 他脚下蹒跚几步,终是不堪忍受地伏在凭栏上喘息。 谢观怜……为何要骗他? 她主动接近他,送他香囊,说最喜爱他,说她虽是嫁了人的,但清白却是给的他。 他和她无数次赤裸相爱,唇舌难分,他爱极了她动情时的微醺神态,他与她是世上最恩爱的有情人。 他的怜娘…… 路过的侍从见有人浑身痉挛地趴在栏杆上,睁着涣散的眼,脖颈的肌肤红透了,以为他醉了,想要上前扶他却被拂过。 青年指着台下正被关在笼中的人,空洞地问:“那是什么?” 侍从往下看去,恭敬答道:“回郎君,只是寻常的瘦马在被竞拍。” 琼楼的客人很多癖好特殊,有的专喜欢这种原脾性的瘦马。 “嗯……” 沈听肆冷漠地看着底下被人拍下的瘦马,底下也和刚才所见的那些人一样,为了驯服傲气的瘦马,男人当众在喝彩下如老汉推车、观音坐莲。 侍从以为这位客人是对那瘦马感兴趣,开口道:“郎君若是喜欢,午夜时分,还有一场……” 话还没说完,方还有兴趣问的青年脚下虚浮,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人,侍从挠头,端着酒壶继续往前走。 月色如练,马车从外面行驶回来,稳当地停在门口。 下人撩开帘子,躬身道:“家主,已到府上。” 轿内昏暗,青年懒散地靠着没有动,玉面薄红,垂下的眼睫微掀,眼底是醉熏出的湿气。 他感觉有什么在侵蚀他的脑,意识被一点点吞噬,理智被拽着往下坠,被重压得他喘不过气,可又觉得浑身皆是轻飘飘的。 那些肆意交。欢的男女、霪靡的画面,趁着他在楼里喝下的那杯酒,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 所有的一切,最后都清晰地汇聚成一句话。 原来……他从未得到过她,琼楼那些才是真的男女欢爱,她一直都在骗他。 可她为何要骗他? 他扪心自问了无数遍,仍旧未曾得到答案。 酒在胃里翻腾,头昏沉得他想要寻个东西将头砸碎,可实际上他浑身无力,甚至还在控制不住地抽搐。 “家主?”轿外的随从见他面色一变,倒在轿中抽搐,想要去将人扶出来。 还没上轿,家主又忽然停下失控,喘息地睁开冰冷的醉眸,盯着他:“滚开。” 随从不敢冒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听肆并未怜悯随从本是好意,抬眸看了眼前方,一手撑在门框上从里面走出来。 家主不准许人靠近,他们也不敢去扶,只敢跟在身后。 当沈听肆刚走到上庑廊,迎面而来一人。 “兄长。” 他拾步下台阶的动作微顿,缓缓侧首,目光落在一旁隐在暗处的男人身上。 男人气质如云,面容温润,与他有几分相似。 和他相似…… 沈听肆浮起茫然,头微倾,一眼不眨地盯着朝自己走来的沈月白,似醉得不轻,都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沈月白晦涩地望着不远处,有几分醉意的青年,道:“兄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青年看了他须臾,殷红的嘴角微翘,“好。” 他屏退身后的人。 待侍从一离去,沈月白一刻也等不及,上前质问:“沈听肆,人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他才听见月奴无意说,之前在沈听肆的院里,遇见一位叫小莲的侍女。 他亲自去查过了,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原是想要趁沈听肆不在府上,好进去找人,但院中却忽然戒备森严了,莫说是去寻人,他连门都进不去。 所以他转而耐心等了一整日,终于等到沈听肆回来,耐不住便当着面诘问了。 “谁?” 沈听肆不解地盯着他,满是醉意的神态无辜,像是没听懂:“你说的是谁?” 沈月白愤恨地看着他,“谢观怜。” “谢…观…怜…”他跟着一字一顿地呢喃,然后肩胛微颤地笑了,灰白的长袍随他的轻笑抖动,右耳上的红坠在夜月下晃出暗影。 谢观怜已经落下悬崖死了,连雁门的谢府都已经举办了丧事。 所有人都知道,谢观怜已经死了,偏生他与张正知觉得她没死。 青年浅笑地望着他,悲悯的眼神像是在执迷不悟之人:“你们都说她死了、失踪了。” 他忽然莫名的一句话,让沈月白脸色微变,“她没死,定是你将观怜藏起来了,因为她想与我在一起,你将她还给……” 随着他的质问,青年潋滟的眼尾弯起,散漫地靠在柱上,望向他的眼神混着冷感的轻慢。 “你知道吗,你很吵。” 像是一条甩不掉的狗,人都‘死’了,还觉得是有人藏起来了。 沈月白见他这种姿态,已觉得不用再问,若真是沈听肆将人藏了起来,必定是不会承认的,他又何必多此一问。 他不欲与他多说,拂袖转身。 现在重要的是,他要去找张正知,联合他一起将观怜救出来。 可刚走几步,沈月白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目光落在青年喉结上的那颗黑痣上。 沈月白道:“兄长,你可知,你脖颈上的那颗痣,曾经我也有。” 说罢他转身下台阶。 而靠在柱上的青年抬手,很轻地抚摸喉结上的那颗痣。 谢观怜最爱的便是亲吻着这颗痣。 她爱到,现在他听见此话,抬眸乜向前方的沈月白。 他的眼尾洇湿着红痕,脸庞被黑夜笼罩得神色难辨,殷红的唇瓣蠕动,问:“你方才说什么?” 沈月白转过头,看着他朝自己走来,道:“你不过只是替代品,她对你所言的喜欢都只是……” 还没有讲完话,面前的青年懒垂下乌睫,忽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木头,猛地对着他砸下。 嘭—— 木棍被砸断了。 沈月白被砸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生疼,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碰脸。 刚一伸出手,又被人用力踩在脚下。 又是一棍袭来,像是打碎了他的肩胛,疼得他忍不住呻。吟。 青年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温声细语地呢喃:“难怪,我总说,她为何每次都要蒙我的脸,还要这般骗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这样她就不会只当我是替代品。” 沈月白听见他的呢喃,猛然看着眼前浅笑晏晏的青年。 春夜的冷风习习,直吹进人骨子里。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7节 第56章 他疯了 门被人撞开,在黑夜里发出剧烈的声响,惊醒了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的谢观怜。 不知发生何事了,她猛地从坐起身,美眸诧异地转过去。 只见青年颀长的身子懒懒地靠在门框上,一双黝黑的眼似夜里伺机而动的动物,玉青色的月光落在他半张脸庞上,耳垂上的血红流苏似在滴血。 他耳上戴的那莲花流苏红耳坠,是她在房中待久了无趣,而扯下床幔子上的配饰做成的。 他误以为是她送的,近日都戴在耳上,原就清冷的容色因这一抹红,多了几分绝艳的姝色。 就在她打量他时,他同样也在极为淡漠地打量她,目光毫无掩饰地落在她的脸上,肆意的目光从上至下,沉默的在等着她开口。 黑夜里的青年身后是空寂乌云的天,月盘清冷硕大,画面绮丽的阴冷让她心口突跳,下意识看向门窗。 她已经将撬开过的窗户恢复了,还用东西挡住了,只要不去推窗,是不会被发现。 院中没有下人,偶尔只有打扫的仆人,那些人从不会进来。 他应该没有 发现罢? “怜娘醒了?” 靠在门口的青年盯着她微微一笑,然后步履蹒跚地朝她走去。 随着他越发靠近,一股淡淡的酒气袭来。 谢观怜往后退了点,“你去什么地方了,这么晚才回来。” 坐在床上说的话像极了独守空房,等丈夫回来的妻子,但她没有埋怨,甚至还在后退。 他忽然笑了声。 谢观怜听见他莫名的笑声,古怪地打量他。 床头微弱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不知喝了多少,玉面潮红,神态迷离,连走路都虚浮如在梦中。 他走近后没发现面前的脚榻,被绊了下,高大的身躯无力似地往前扑去。 谢观怜下意识伸手将他接住。 青年顺势靠在她的肩上,侧过头,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项上,轻声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她不自在地别过头,“你醉了吗?” “没有。” 他用鼻尖蹭她的下颌,沙哑的嗓音含笑:“既然我没有吵醒怜娘,那你是在等我回来吗?我很高兴,以后都如此等我好不好……怜娘,我真的很喜欢。” 还说没醉,讲话间的酒气扑面而来,还说着他从不会说的话,含糊的腔调得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黏人。 “嗯。”她不欲与醉酒之人纠缠,随口应他的话。 孰料,他听见她的应声又莫名笑了,胸腔震动,双手抱得越发用力。 他有些重,压在身上她有些喘不过气。 谢观怜想要推开他,但他不想被拒绝,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压在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倒在榻上,抬着春杏般的眸子,不解地看着他,那双水琉璃般的眼珠在烛光下沾着无辜的湿润。 她似妩媚妖冶的花,花枝上生着刺,看似娇弱,却碰一下就有无形的毒刺扎进他的肌肤中,注入的毒汁埋伏在体内,时不时会疼得他心脏疯狂搅动。 “你、你怎么了?”谢观怜被他的看得浑身不自在,双手止不住地挣扎,“放开我,捏疼了。” 他恍然大悟般松开手,仍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如阴冷窥视的鬼魅,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轻声唤她的全名:“谢观怜。” 谢观怜背脊无端生寒,从他不正常的语气中越发确信,他可能发觉今日她想逃出去,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 还没找到出去的路,就被发现了,实在倒霉。 谢观怜暗暗斟酌说辞,欲开口解释,他先俯下身,俊美的面庞停在她的眼前三指距离。 “我从未问过你,你当初为何要引诱我,是喜欢我什么?” 如此自大的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会显得格外可笑,但从他口中说出来,不会让人心觉可笑,反而自然得理所应当。 虽然当初的确是谢观怜主动勾引的他,但他从未问过,也没有拆穿过。 今日蓦然被他如此问,谢观怜不免心虚地垂下眼睫,“当时我……第一眼便喜欢你,而且喜欢一个人无需理由,见你便觉得哪儿都喜欢。” 这话说得讨巧,暗藏心机,这段时日被他关在房中,她心里始终怀揣着忐忑不安,又想要出去,又生怕被他发现之前谎言。 既然他问及了,她就借机暗自讨好他,好让他看在她曾经倾慕过他的份上,和平放开她。 当她说完,他先是沉默良久,随后嘴角轻扬,冷淡的语气逐渐柔下,吻上她的唇。 “既然喜欢我,那我杀了你好不好啊。” 缠绵的语气,温柔的气息,随着腻人的湿吻渐渐变得惊悚。 谢观怜浑身猛地一怔,愕然地望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趁她怔神之际,舌尖顶开她的唇齿,肆意地在里面抽动,模仿今日在琼楼看见的那些人。 裸。露的男女,纠缠的身躯,霪乱的媾。合,所有人都不像人,没有理智,满堂的迷乱和酒色之气。 他的眼瞳逐渐覆上迷离的水雾,呼吸急促,带着点喘意,抽动的舌失控地涌入她的嗓眼深处,仿佛要将她满口谎言的嘴捣烂。 “唔——” 谢观怜喉咙剧烈收缩,脸颊刹那涨红,别过头躲开他的吻,伸手想要推开他缓和那股被刺激的不适。 此时此刻,她生不出慾望,也不想与他交吻。 现在的他令她很害怕。 青年停下动作,气息不稳地撑在她的上方,垂着眼睑,漆黑的眼底如窗外嶙峋的月色,冷冷地落在她不情愿的脸庞上。 察觉到他森冷的目光,谢观怜的心在不受控地狂跳。 “能、能问问,为何要杀我吗?”她蒲扇着卷翘的眼睫,看他的眼中含着柔软的惧意,全是我见犹怜的脆弱。 为何要杀她…… 他也不知,只是想在以前谎言没有彻底暴露之前,让她以赤忱待他,想她永不开口,永不承认她在骗他。 他想她说的爱他,都是真的,就如同他一样。 沈听肆瞳孔失神地看着她,捏住她皓腕的手往下,像是绸缎一般滑至她纤弱的脖颈。 只要他稍稍用力,她这颗美丽的头颅便会扭曲地折在虎口。 可她看他的害怕眼神像冬日清晨竹林的白雾,身子哆嗦得像是雪缎,脸色苍白地印着惶恐。 察觉到他真实的杀意,她开始怕了,尾音颤栗,瞳心沁出可怜的泪珠,抓住他的手乞求地看着他。 “悟因……” 一瞬间,他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垂在她的肩上:“怜娘,只有杀了你,你才不会离开我,等你死后,我会将你的骨子做成菩提珠戴在身上,皮肉做成木偶,眼珠珍藏在冰盒中……” 他慢声细语地呢喃,细细地向她诉说如何处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尾音亢奋,还握住她颈子的手带着无名状的颤栗。 他疯了…… 谢观怜被他说的话吓得大气不敢喘,甚至后悔白日哪怕知道出不去,也应该试着逃出去。 “怜娘……” 他抬起潮红地不正常的脸,痴迷地望着她,“让我杀了你罢,我爱你,离不开你。” 他从未说过示爱的话,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向她表达对她的感情,她却提不起一丝高兴,背脊浮起一阵阵冷汗。 “让我……杀了你,好不好,怜娘……”他亢奋地吻着她的脖颈,柔下的漂亮五官像是晚熟的花,刹那绽放,泛着呛鼻的檀香与醉人的酒气。 现在应该压下他的情绪,而不是挑拨他生怒。 谢观怜转过头,避开他恐怖的吻,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柔声说:“悟因,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当时才费尽心思引诱你,怎么可能会离开你,所以你我之间本就不需要这些外物牵引,我活着才能更好的爱你,死了入轮回,来生爱的是别人。” 虽然她满嘴谎话,可这句话却没有说错,身死入轮回,她会投胎转世,爱上别人。 他能禁锢她今生的肉。身,可她的灵魂呢?会彻底忘记他,重新爱上别人。 “喜欢我,所以才费尽心思引诱我。”他轻笑一声,好似一尊空心的人偶,嘴角上扬,眼中却是死寂。 “对。”谢观怜道,“若非不是喜欢你,我怎么会对你穷追不舍,还愿意将身子给你。” “愿意将身子给我?”他只听了后面一句话,漂亮的眉骨微抬,笑得古怪:“你真的愿意吗?” 都要好几次了,现在却还要来问她是否真的愿意。 谢观怜脸上没有半分不耐,虽觉得他问的话隐有不对劲,但还是为了宽慰他,没有迟疑地点头:“愿意。” 他听后没有讲话,噙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在打量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女人软卧在榻上,仰起一点尖尖的下巴,将妩媚的眼尾耷拉成伪装成无害的真诚,总是能以这副姿态,让人情不自禁相信她所言皆是真心诚意的。 他看得有些久,脸 上似被蒙上看不清的薄雾,抬起手,指尖顺而自然地抚摸她柔软的唇瓣。 她满口谎话,浑身陋习,即便是已经被抓个正着,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说的喜欢是假,说的愿意是假。 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喜欢这副皮囊,和旁人相似的皮囊,所以每次与他交吻都会闭眼,身体触碰时也会让他蒙住眼。 遮住他的脸,她才更好幻想成旁人。 他冷笑,漠然地看着她,感受胸腔中似有什么在疯狂撕裂五脏,像是恶鬼扯着肠子,抓着心脏踩着骨头,几欲从体内的钻出来。 他轻声说:“怜娘这张嘴真能说。” 谢观怜听见他唇边忽然溢出的讥诮,以为他不信,开口欲要再说,却被他蓦然掐住了脖颈。 她大惊,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的手,他俯下身,湿软的舌毫无预兆地顶开她紧闭的唇,席卷横扫般挑逗地舔舐。 “唔……”谢观怜没料到他一言不发就吻来,下意识想要去抵他探来的舌。 沈听肆虚抚她纤细的长项,抬起来吻得更深了。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8节 不知是因为他身上的那股旖旎的香太浓了,现在她那点力道很微弱,连手腕都被他单手攥得死死的,只能仰头承受炙热的吻。 青年吻得和往日有些不同,将她死死地按在榻上,抛去所有的矜持,辗转吻得黏腻,急喘的气息拂在她的面上,仿佛不经意的挑逗。 怎会忽然这般会吻了? 她以为他又想要,如往常那般下意识说:“戴条绸缎吧。” 他那双眼太具有神性了,总让她有种亵渎神明的错觉。 她不想在欢愉时不经意看见那双眼,而生出罪恶,而且她不喜欢被人盯着,所以从一开始便让他蒙住眼。 次数多了,每次两人都是心照不宣,当成习惯和某种情。趣。 她以为他这次也会如之前一样,谁知话音落尾,他忽然用力地咬了下她的唇瓣,血色蔓延在唇腔又被席卷咽下。 谢观怜倒吸凉气,茫然地睁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眉眼低压,即使吻得黏腻,脸上却没有丝毫情慾,冷静的边吻边拿过软枕点在她的腰下,摆弄她的身体。 谢观怜只当他是不小心咬的,那点微弱的疼痛渐渐被舒服取代,无力地瘫软下紧绷的肩胛,虚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随着他的吻轻哼出声。 既然舒服,所以她干脆就卸了力气,由着他亲吻。 反正无论他如何亲,也什么也不会,最后舒服的都是她。 沈听肆听见女人舒服的轻哼声,掀开微红眼眸,目光落在她被亲红的脸颊上。 她一点都不害怕。 他看了许久才阖上眸,继续加深吻。 温度在攀升,女人眼尾洇着水光,衣袍被解开,如同被拨开的花苞,露出丰腴的雪白内里。 青年敛下长睫,唇吻落至女人昂起的脖颈,却触碰脉搏,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别咬……”疼痛袭来,她绷紧身子,乍然一看楚楚可怜,却舒服得涌出黏稠的情。 他听见她软绵绵的声音,只是抬了下湿红的眼皮,没有停下,仍将之前画的那朵莲花旁边的花苞吮得充血,直到她紧绷得忍不住抽搐才松开。 还不待她缓过气,他辗转又移了位,鲜红的舌尖舔过胯骨,咬住,吮尽春情。 谢观怜颤得越发剧烈,双手四处乱抓,终于如溺水般死死地抓住床幔,白项青筋虬起,红唇微启,香舌吐露,媚态横生向他袒露柔软。 正当她觉得快要不成时,忽然察觉什么戳碰了湿软的玉门。 什、么,什么东西? 他又在乱碰。 异感让谢观怜想要阖紧膝盖,却又瞬间被他拉开腿,分开压在被褥两侧,彻底直白地向他打开。 第57章 他有可怕的瘾 “悟因……” 谢观怜檀口微启,气息断断续续地含着一丝呻。吟,垂下看他的眼中全是茫然。 他没抬头,压住她乱动的腿,专注地盯着狭窄的玉门,缓缓俯身用舌尖勾起一滴透明的黏丝。 尝到寡淡的腥甜味儿,他往后退了一寸,伸出手代替他方尝过的玉门。 一根,两根…… 谢观怜眉尖若蹙地开始挣扎,随着探入而浑身绷紧、颤栗,慌乱下的尾音颤得可怜:“你在做什么!” 他陷入沉迷,充耳不闻地继续试探,直到第三根时,已经撑得粉肌泛白。 又湿热又柔软,仿佛能容纳一部分了。 原来里面是这般感受。 他失神地盯着,修长的手指缓缓模仿此前所见之景。 那些人是如何做的? 探深处、退半分,力道或重或轻,顾上抽下,周而复始,直至泄洪流,霞色布施白雪肌,呈慾粉。 他似乎懂了,抽出修长的骨节,终于抬头看向她,茶褐色的眼瞳全是痴迷,鲜红的薄唇缓缓弯出微笑的弧度,温慈的皮相萦绕着诡秘的疯意。 “怜娘,是你说的,愿意给我,所以我要开始向你讨要回,原本你答应给我的一切……” 随着他抬起头,谢观怜终于看见了他眼底的怨恨与高涨的情绪,抖着身死拽床幔想要挣开他的桎梏。 “不……什么意思!” 可青年此刻却像是盘踞的蛇,手如尾,勾住她的腿弯,猛地将她往向拉。 谢观怜倒在暗纹妆花纹褥上,还不待缓冲突发的变故,他又游离般地爬至她的面前,怜惜的用唇去碰她的眼皮。 “忍着点,我听他们说,男人第一次不懂收敛,或许会错力伤到你。” 什么第一次?什么收敛?! 谢观怜神色慌张地张口,却被他捂住了唇。 “嘘,别讲话。”他轻声细语道。 谢观怜口不能言,楚楚可怜地睁着眼看他,企图用眼神欺骗他,想要躲过这一次。 而他在她眼睫乱颤的惶恐眼神下,半眯着潮红的眼,撩开袍摆,放出赤红的麈柄抵玉门,作势而压。 刹那间,全身的血液都向涌向了一处,谢观怜昂起脖颈,声线失音地哽在喉咙,耳畔是他压抑不住的喟叹。 “怜娘……” 他颤抖地呻。吟更大,清隽淡漠的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神情,几乎是被她绞得浑身发麻,往日所有的戾气随着闷哼皆汇聚喷出。 终于……完整了。 他完整地属于谢观怜,她也一样。 沈听肆伏在她的肩上笑了,唇中吐着急促的热气,耳根至青筋虬起的脖颈一片绯红,颤的身躯如同被摆在架上观赏的玉瓷,脆弱得谁都能来践踏他。 相较于他神魂归一的愉悦,谢观怜撕裂后的痛仅有一瞬间,他就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了。 除了过于撑,她没有什么不适。 她甚至还神色呆滞地怔望着上方,脑中一片浑浊。 因为他好像结束了。 这、这么快。 早知道他这么快,她就…… 谢观怜还没想完,原本伏在她肩上的青年重喘几声,缓和食髓知味的快。感后,再度抬起绯红的脸庞。 他神色迷离的对她缓缓露出微笑,眼神怜悯地抚着她娇艳的脸庞,轻声说:“怜娘,我开始了,接下来你哭了,我都不会停的,直到我要回以前你欠我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握住她纤细的腰,如晃水波,重重一下彻底入巷。 这时谢观怜才发现,他方才并未全进,现在才是真的开始。 最初时还能徐徐而图之,越往后,他越发了疯似地拱着身子,如驰骋在广阔之处,做出那些令他作呕过的行为,亢奋得达到神魂合一。 太快了。 她颇有些难以承受如此尖锐的快。感疯狂袭来,想要放声尖叫,却被他俯身堵住。 他湿软的舌肆无忌惮地探进去,将她的上下都侵占。 谢观怜泪眼盈盈地瑟缩着双肩,任他施为,被迫哽在喉咙的尖细呻。吟,断断续续地溢出唇。 而过 快的速度让谢观怜的双手抓不住纱幔,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稳住摇晃的身子,所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娇。吟着让他慢点,轻点。 可他仿佛聋了,根本就听不见。 渐渐的,她的声音娇了,成了一段段婉转的莺啼,圆润的指甲深陷在他的后颈,失控下留下一道道交错的红痕。 实在难受极了,她抽搐着,一巴掌扇过去,想要他冷静些。 他却根本就不畏惧微弱的疼痛,反而因为她赋予的疼痛,而兴奋得浑身滚烫。 她越扇,他便越觉得热,越觉得黏。 当慾望冲上头颅,狂热使他又喘又吟,每一次都用力得到极致。 “怜娘,我是你的……”他丢弃矜持,抛弃世俗,成了不要脸的发。情疯狗,声如哭泣般呢喃着同一句话。 长久不曾真正释放过,他尝到滋味后,惦念形成了病态的痴迷。 谢观怜眼前晃出残影,被弄得眼皮微掀,露出妩媚的一点眼白,也终于知道方才他为何会这般快了。 为了能将她从里至外彻底吃透。 夜影婆娑,房中半敞的窗牖中发出激颤的叫声,树上的夜莺受了惊吓,扑扇翅膀往四处飞去。 - 沈二爷一早便来了沈府,正坐在前厅等着下人去通知沈听肆。 沈月白不见了,自从那夜他说有事要与沈听肆详谈,还以为他是想通了,愿意接手沈氏的一部分。 孰料,那夜之后便他一直没有回来,他派人来沈府询问,得到的却是沈月白当夜已经离去的消息。 可他既已经出府,怎么可能不回府? 为此他还特地加人手四处寻找过,皆没有寻到人。 沈二也不由暗忖,莫不是被沈听肆发现了什么,故而心中揣摩几日才亲自登门。 沈二爷是次子,所以沈氏轮不到他的手上,再加之往些年沈老家主对众人尤为警惕,但凡是对沈氏产生觊觎之人皆被除去。 他则是靠着表现对沈氏并无意,才成为如今的沈二爷。 他也并非没有觊觎之心,只是好不容易熬到沈老家主去世,自己却年过半百,膝下的儿孙不多,没几个有大用的,全是些酒囊饭袋之辈,所以才会如此重视沈月白。 沈月白虽优柔寡断,但某些事上还算勉强符合他心意,故而想培育沈月白,从沈听肆手中分羹一杯沈府。 沈二爷等了许久,茶水都饮下几盏,终于才等到沈听肆姗姗来迟。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89节 青年似刚沐浴更衣过,眉宇间带着湿气,坐下后端起茶杯的指节分明,隐有被泡白的褶皱。 他温声唤道:“二叔。” 沈二爷睨他,遂放下茶杯,问道:“今日前来也无旁的事,就是月白失踪已经有三日了,二叔想能否请你也帮忙派人找找?” 沈听肆长睫敛下,指腹拂过温热的茶杯,“二叔所托自然可以。” 语气自然,没有任何不对之处。 沈二爷原本的怀疑咽下几分,不禁开始疑心难道是沈月白悄悄逃回丹阳,去找那个女子了? 他这个儿子愿意跟他来沈府,便是因为那女子。 沈二爷疑心人又回了丹阳寻人,没再在此继续逗留便离去了。 青年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地垂下眼,低头翻过掌心,凝着指尖还残留的痕渍,轻笑一下。 “家主,近来二爷避着您与陈王私下走得颇近,真的要帮他找月白郎君吗?”小岳不解。 陈王以为沈二爷说服的家主,所以如今对沈二爷十分器重,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在沈老家主还在时,并未将沈氏交给过沈二爷,所以沈二爷现在一直想要架空家主的权利。 现在沈二爷眼看就攀上了陈王,极有可能会危险家主之位,家主却似乎并不在乎。 虽然小岳跟在家主身边一段时间,可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沈听肆抬头望了眼天边的时辰,又是一日黄昏落幕。 他眼中浮起浅笑,温声道:“无事,就让他去罢。” 小岳闻言微怔。 “天要黑了。” 青年含暖意的呢喃响起,打断了小岳心中腹诽。 小岳转过头看着窗外。 竹影清疏,黄昏斑驳的光落在窗牖上带着春的暖意。 又到了要家主就寝的时候了。 家主平素事务繁忙,每日会在书房待上几个时辰,然后在日头渐落时回到寝居就寝。 每当此时,下人早已将晚膳摆在厅堂前,等着家主前来用饭。 家主虽脾性好,待人温和,但特殊习性却不少,一日三餐皆需摆放在大厅。 不过家主很少会在大厅用饭,大多时会命人放置食盒,他亲自挑选后提回院中。 众人只当家主是在迦南寺养成的习性,沈府的下人早已习惯了。 今日也一样不例外。 年轻俊美的家主提着食盒离去后,候在大厅的下人收拾残羹时留意到,家主似乎今日挑拣的肉糜有些多。 都说出家人不食肉糜,可在沈府,家主经常会让后厨的人变着法儿做荤菜。 黄昏的余晖散尽,寝居的门被推开。 室内墙角的青玉五枝灯上,仙鹤衔着夜明珠,在昏暗的房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沈听肆走进去,将食盒中的玉碟摆放在桌上,然后才踅身走进珠帘垂挂的深处。 床幔长垂下,榻上隐约隆起一道细微的弧度。 他单手撩开珠帘,望着里面的女人,眼尾荡出温柔的浅笑:“怜娘,用膳了。” 床上的女人神色宁静,乖巧地躺在榻上,似睡得很熟,并未听见他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又唤了几声,她仍旧没有动静,不由面露无奈。 她睡很久了。 他走近珠帘深处坐在榻沿边,垂眸望着女人睡得薄红的脸颊,指尖拂过她的面容,轻声开口:“怜娘怎么还不醒来。” 女人回答不了他的自言自语。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俯身捧起她的脸,舌尖顶开女人毫无防备的唇,雪白的耳畔渐渐洇出艳丽的颜色。 昨夜被弄一夜的谢观怜此刻浑身虚软,方才歇下片刻又隐约察觉青年缠了上来,像是吞噬人的艳鬼,捧着她的脸庞吻着。 她累得睁不开眼,浑浑噩噩得犹如在梦中。 即便没有女人的回应,他仍旧乐此不疲,好似如何都亲不够,吻她的唇。 他用鼻尖蹭她的脸颊,直至眼尾湿红,气喘吁吁,才单手抓住床幔上悬挂的铃铛。 叮铃—— 几声有节奏的铃铛声响起,像是寺庙中清晨的钟声,原本沉睡的女人被吵得陡然眼开眼。 谢观怜入目便是青年俊美的脸,正如梦魇中怨死的鬼,望着她浅笑。 他的薄唇鲜艳,浮着晶莹的水光,像是刚被人吮过,“怜娘,终于醒了。” 谢观怜唇瓣发麻,舌尖也有些疼,不用猜便知又是被他吻醒的。 这几日,她总是能睡很久,醒来后浑身无力得连手都提不起力气。 她没有先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眼窗外。 外面黑了。 “怜娘。”他不满她醒来看向外面,低头咬了她的唇,可又不舍得用力,便轻柔地啮齿着慢慢含弄。 “看我……” 谢观怜回过神,颤着湿润眼眸,转头泪盈盈地看着他:“轻点,疼……” 不仅眼神软,沙哑的柔腔中也是软绵绵的。 沈听肆受不了被她这样看,低头埋在她的肩颈上,用鼻尖蹭着:“小声点儿。” 小猫似的声音,他听得会很想要的。 谢观怜心无波澜地看着他。 从那 夜后,他就一直如此,看他一眼,眨下眼,甚至一动不动地呼吸,他都会觉得她在勾引他,从而顺势行房。 现在也是,他黏黏地拖了半晌,方欲求不满地抬起脸,问她:“饿了吗?我抱你去用饭。” “要……”谢观怜有气无力地点头,看他的眼神颇为幽怨。 他开荤后日日夜夜都这样缠着她,她实在应付不了他磅礴的精力,唯有多吃些,才好有力气想办法离开,不然她迟早要精尽人亡。 沈听肆目色温柔地抱起她,转身走向珠帘外。 桌上摆放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皆是她爱吃的菜。 两人如往常那般,他坐在椅子上,而她坐在他的腿上。 唯一不同的是两人身体相连,她上半身趴在桌上,面色绯红地抓住桌沿,感受着青年扶着她的腰,一点点地进去。 彻底探入后,他发出满足地喟叹,调整她的坐姿,从后面亲昵地环着她,“怜娘该用膳了。” 语气如常,说出的话也宛如风光霁月的君子,可却做着这种事。 甚至他还觉得这样做没什么不对,她吃饭,他吃她,两不耽误。 这个男人对房事已经不再是痴迷了,而是近乎有可怕的瘾。 第58章 他根本不知羞,也不知休…… 自从那日他知道何为欢好后,几乎是一点也经不住撩拨,但凡她看他一眼,身体不经意触碰到他,都会被他视为邀欢。 再这样下去,她可能就要死于,他磅礴的索取中了。 顶撞得又深又重,依稀可见藏在半懈的长袍中,青年的手时而隆起。 谢观怜眼波盈盈地咬住下唇,腰腹收紧着艰难呼吸,颤巍巍地伸手去拿眼前的勺子。 刚勉强用得有几分饱,她刚放下勺子,身后的青年便靠来。 他敛睫垂首,黏湿地细吻她的赛雪肩肩胛,气息不稳地轻声问:“再吃些吗?” 谢观怜吃不下了,刚想说不用了。 话还没出口,青年便又忍不住的动了。 她倏然耸趴在桌上,乌绸似的长发倾泻一侧挡住了泛红的香腮粉颊,目光涣散地启唇喘息,点在地面的足尖不受控地发出抽搐。 不待她回神,他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将她固定在怀中,搅乱得椅子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耸如水波,流畅的蝴蝶骨紧绷出雪白的弧线,双手抓住桌沿任他施为。 他像是上瘾般痴迷地吻着她的后背,满是情慾的脸上不见半分往日的禁欲,和人前风光霁月的斯文模样割裂得鲜明。 谢观怜坐在他的怀中,仰头靠在他的肩上,红唇微启,香舌吐露,被他彻底弄透软化成了水。 两人在此事上极为契合,或许因为他了解她的身体,所以总是能找到她敏感之处。 随着越发深入,她燥热得想要他再用力些,快些,好缓解她的渴。 在桌上弄了一会儿,见她腰被抵红了,他就着姿。势像抱孩童般起身,脚下急促地往珠帘里面去。 几步将她放在榻上。 分离时,他一时没忍住,带出的黏丝如牛乳被打泼在她的身上。 谢观怜也因他放下那一瞬间,而险些将刚才用的饭都颠了出来,媚眼儿掀起虚弱的白。 用饭都不得安宁! 绕是铁打的身体,都经不住他如此大的需求。 此刻她实在悔得不行,以前她多碰一下,他都一脸的抗拒,还以为他真长了张清高禁欲的僧人面,就算是初次开荤,也有本性在。 谁知全是装的。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0节 他实在太纵慾了,瘾君子都晓得累了会休息,而他根本不知羞,也不知休。 几日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蓦然崩塌,谢观怜抬眸看着眼前还在情慾中的青年,抬起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到底能不能少发点情!” 而沈听肆被打后迟钝地抬起脸,被阻断情慾的茶褐色眼瞳中浮起茫然。 谢观怜很少打人,打的还是他。 此刻谢观怜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但面上仍旧强装镇定的和他对视。 青年漂亮如玉的皮肤出奇的薄透,被打过的肌肤很容易留下红痕,连着喉结上那颗漆黑的黑痣,似乎也被熏染得泛红。 她眼看着那抹艳红,从他的脸颊蔓延至耳根,连眼尾也晕出几分湿红的慾气。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敛下雾黑的眼睫,她却慌得手脚并用,想往一旁爬。 然刚抬起腿,青年便似甩不掉的魅鬼又贴来,胸膛比烧红的铁都滚烫。 他低头咬住她的后颈,像是交合时的猫在防止她逃跑,单手扣住她的大腿分开。 此前已经有过一次,所以他进得很轻易。 谢观怜跪趴在被褥上,两腿战战,骨头都软了。 “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他似乎并不觉得生气,腔调中含着难掩的古怪的欢愉。 所有人都尊敬他,奉他为莲台上的圣人,连碰一下都觉得是玷污,只有她,只有他的谢观怜,会勾引他,会冒犯他,亦会说爱他。 “怜娘。”他红着眼,亢奋得颤抖。 谢观怜听见他的话,后悔刚才那一巴掌打轻了。 她弓起背脊,双手往前叩住桌沿,整个人悬空如水中芦苇般荡漾,喉咙被迫发出断断续续地轻哼。 这一顿饭吃得她快撑吐了。 - 窗外的月上东墙,夜莺偶有几声脆鸣,沈听肆将她身上沾染的麝甜洗去,又将床铺上被打湿得不能再用的被褥都换了。 两人相拥而眠。 而临近午夜,门外忽有下人传报,道是有什么人逃了。 沈听肆闻声从梦中醒来,侧首低声唤了她一声:“怜娘。” 谢观怜听见了,没有动。 他坐在身边凝目打量她许久,才悄无声息地下榻,起身披上外裳,拉开房门对门外之人噤声。 门口的小岳忙憋住气。 沈听肆侧首看了眼被屏风隐约挡住的暗影,关上门,问道:“何事。” 小岳低声道:“家主,人不见了。” 沈听肆闻言稍顿,想到屋内的谢观怜,随后打算亲自去看一眼。 而他前脚刚离开,床上沉睡的人蓦然睁眼。 谢观怜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木屐,坐在妆案前揽过铜镜,打量镜中的自己。 面色微红,眼底泛起青,一副纵慾过度的丧气。 她猛的将铜镜盖在桌上长叹,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不能一直被他藏在房中,而且现在她很担忧小雾,一定得想办法出去。 谢观怜目光转动,落在之前被拆卸过的桌子。 其实她会撬窗。 曾经她犯病后总爱偷去寺庙,兄长发现后会将她关在房中,有时一关便是好几日,那时她表面装乖认错,实际时常会撬窗出府。 可自从上次她撬窗想要逃,险些被他撞见后,她便不敢再动桌腿,犹恐被他发现,然后将房中能撬窗的东西都收起来。 而这个时辰沈听肆忽然被叫走,一时半会应是回不来。 现在或许她可以再试一试,不能总是这般倒霉,次次被抓住罢。 谢观怜卷起长袖,提起衣摆蹲在桌子下,开始拆卸。 走,她必须要走。 得益于沈听肆不喜在院内放人,且她一次都没有表现出要逃,他离去时也没想过让人守在外面,所以她很容易便出来了。 外面的残月朦胧,落在乌黑的发上形成清冷的玉色。 谢观怜提着宽大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踏着月色,美眸警惕地打量着天边的月,仔细辨别方向。 大门她是不能去,可后门应该容易,上次她出来过一次,还记得方位。 她朝着月亮落下的方位跑去。 一路都没有人,黑夜诡异得令她心慌,因为不熟路,她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天边泛起白肚,几声鸡鸣初响起,她疲倦地抬着虚软的腿,终于找到了后院在何处。 刚一走去便被人拉住。 她险些失声尖叫。 “观怜,是我。” 熟悉的声音。 谢观怜颤着眼转头,透过月色看清男人脸上的伤,还有沾满血的衣裳。 “月白,你……” 沈月白松开她,握住她的双肩,道:“此处不好多说,我先带你出去,然后再与你细说这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 此地的确不能久留,谢观怜望着他点头。 沈月白带着她沿着后院走去。 后院早就停着他提前吩咐好的马车。 两人上轿,面对而坐。 谢观怜撩开车帘一角,望着渐渐远离 的宅子,转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月白抬手拂过脸上的伤口,道:“沈听肆打的,他将我打晕后关在地下室中,我今日趁人不备逃出来,想着你还在他的手上,所以转而又吩咐人将马车停在外面,然后进来救你。” 沈听肆打的? 谢观怜看着他脸上的伤,很长的一条血疤横亘在玉似的脸上,忍不住问:“是因为我吗?” 他神色黯淡地道:“不是。” 是他自己多嘴下说了那句话,也不知有没有牵连到她。 谢观怜执着帕子,拂过他露出的伤口,“抱歉……” “别说。”他握住她的手,面含歉意道:“对了,我那夜遇上沈听肆,质问他是否藏了你,一怒下说了痣的事,但他以为你将他当成了我。” 谢观怜手指微颤,难怪那夜他忽然如此反常,原是因为知道了。 两人静默须臾。 谢观怜想到自己失踪了,小雾也不知道如何了,问:“小雾呢?我失踪这么久,她可还好?” 沈月白神色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温声说:“别担心,我已经让她回雁门了,前几日小雾还传来消息,你兄长正在为你举办丧事。” “丧事?”谢观怜美眸愕然,忽然想到之前沈听肆说的话。 “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 她这段时日一直被关着,所以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沈月白解释道:“那日我们回雁门的马儿忽然受惊,我被甩下马车昏迷了,是小雾找到我,但你却失踪了,我与小雾一起在山崖底下找到马车残骸,还有一具被砸碎的女尸,最后谢府的人来后断定你失足身亡。” 说至此时,沈月白顿了顿,没有告知她张正知得了消息,带着大理寺的人仔细搜查,可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如今想来,沈听肆是早有预谋,甚至布局巧妙,痕迹全无。 若不是他与小雾坚信她不可能死了,只怕世上已无谢观怜了。 沈月白晦涩地望着她,问道:“观怜,这段时日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眼前的女人神态明显不自然,猛地抽出手,垂下纤长如展翅薄翼的乌睫,摇头道:“没……他没做什么。” 沈月白深深地凝着她微白的脸,低头时露出的白雪脖颈上,还隐有可怖的红痕,那些艳丽的痕迹蔓延进衣襟之中。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他经历此次事,深知沈听肆此人面如观音心如毒蛇。 沈听肆以为那夜气急下说出的话激怒了沈听肆,她才被他欺负,心中微痛,小心翼翼地避开细问,道:“没事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 谢观怜静默片晌,问道:“现在我们要去何处?” 她担忧沈听肆回来发现她不见了,会出来寻她,然后牵连上沈月白。 魂牵梦绕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沈月白一眼也不舍得眨,望着她道:“我带你回雁门找小雾。” 谢观怜闻言抬头,不知应如何谢他:“多谢月白。” 沈月白摇摇头,从一旁拿出软垫放在她的后颈,“我们走官道,还有几日才能到,你先睡一会。” “嗯。”谢观怜枕着软垫,眉宇疲倦地靠在马车壁上休憩。 而一旁的沈月白坐在身旁凝着她,心中升起难言的满足,同时还一丝说不出的嫉妒。 他在嫉妒沈听肆。 当年他不应离开的,不然现在他早就已经与她成亲生子了,即便没有,那她身边之人也是他。 不过日后不会了。 他会陪着她。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1节 第59章 可想哥哥? 坠兔下沉,天边乍现出一丝赤红晨曦。 空荡的院内,大门敞开,青年站在门口眺望前方漆黑的房门。 而在他身后的小岳,一脸愧色地跪着不敢抬头。 要命,家主让他看着关在暗室的月白郎君,现在倒好,不仅月白郎君不见了,连怜娘子也不见了。 里里外外,整个沈府都翻了一遍,谁也没找到,外面撞上的打更人却道,看见有马车天不亮便从沈府的方向往城外驶去。 所以他才确信,怜娘子是真的跑了。 这与妻子当着丈夫的面,和小叔子私奔有何两样? 看见家主现在一言不发地站在院中,小岳只觉天都塌了。 他大约是活腻了,才会捅出这般大的篓子。 沈听肆神色怔怔地望着前方被撬开的窗户。 他本没打算将她一直禁在房中,也知晓她时常会将窗户撬开,甚至也知晓她出过房门,但她每次都会回来,所以她怎么会跑了…… 他每日都会满足她,她为何还是和人跑了? 站了良久,一股冷进骨髓的冷风袭来,他如同被摄魂的傀儡被牵引着,脚下虚浮地往前走。 室内的夜明珠还亮着,满堂的珍宝孤零零地躺在架上泛着清冷的柔光,而原本应该坐在椅上,亦或是躺在榻上的女人不见了。 床铺的温度都是冰凉的。 可想她已经离去多久了。 他无力地栽倒在榻上,脸庞埋进软枕中呼吸着女人残留下的气息,慢慢蜷缩起的身子,隐约透出几分凄凉的可怜。 她又骗他了。 这几日的小意温柔,也只是为了趁他不注意逃走。 撬开的窗牖被风吹得发出咯吱的响声,阒寂的室内响起青年的呢喃。 “谢观怜……你又骗我。” 他会找到她,这次不会再给她抛弃他与旁人跑的机会了,他要她一辈子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 马车一直沿陆路往雁门的方向而行。 就快临近雁门地界,谢观怜看见屹立的界碑,一路高悬的心才得以松懈。 但入住在何处却是难事。 谢府不能回,但她还需要找小雾,沈月白便提议先住在雁南,暂不入城门。 两人商议好后便在城外的雁南镇上,租赁了一间不大的小院暂且落脚。 因为担忧沈听肆会追来,她不敢直接出面去找人,找人的事便由沈月白帮忙,她则留在此处,沈月白第二日入城。 原以为小雾在雁门,应很容易寻到人,可沈月白离开了数日都没有回来。 她独自一人,心中难安。 那股不安一直持续在下了一场雨后,狭窄的巷子中水坑蓄满了污水,冷峻的青年站在门外,抬手扣响门扉。 一旁的侍从见青年站在门口一炷香的时辰了,里面还迟迟无人回应,垂着头欲言又止。 家主说院内是怜娘子。 娘子乃家主之妹,一年前远嫁丹阳,后又忽然修书回雁门,道是要归家。 最时,家主得知丹阳发生的事,吩咐府上将娘子未出阁前的院子仔细打整,又添置许多物件,不管夫人如何吵闹,铁了心要迎娘子归家。 但没过多久,丹阳却传来了娘子的死讯。 家主因此打击而重病数日,强撑着病体为娘子办完丧事,这才没过多久家主又不知怎的忽然说娘子还活着,现在更是出来亲自找人。 又敲了几声。 门内依旧阒然无声,连路过的邻里人似乎也看不过眼了,提醒道:“这家无人。” “多谢。”谢明怿向路过的人道谢,自始至终都 目不斜视地盯着紧阖的门。 哪怕有人提醒了,他依没走,冷淡地让下人继续。 侍从忍不住道:“家主,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娘子正没在此处?” 谢明怿冷淡地瞥了眼侍从,侧首吩咐身后的人:“不用敲了,直接破门。” 话音甫一落,原本紧阖的门忽地被拉开。 女人站在门口,脸色称不上好,望着站在门口的谢明怿勉强笑着唤他。 “哥哥。” 门内果然是有人的。 谢明怿看见熟悉的面孔,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只问她:“站在门口听敲门声,觉得很好听对吗?” 许久不见兄长,即便他面带病容,谢观怜仍很怵他,听见他严厉的呵斥声,如同幼时那般垂头认错。 “抱歉哥哥,我不知如何见你。” 谢明怿目光掠过她素净得半根金簪都没有的发髻,脸上神色稍有缓和,“胆子不是一向大吗?有何不敢来见我。” 话毕,他侧首吩咐身后的人守在外面,然后撩袍跨入院内。 谢观怜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步。 “关门。”兄长冷淡吩咐。 谢观怜心猛地坠下,捏紧裙摆的手松下,转身关上院门。 再次转身时兄长已站在院内,目光沉寂而又挑剔地打量落魄的小宅院。 小得连落脚地儿都没有,院内的杆上挂着几件换洗下来的衣裙,墙角是浆洗衣物时留下的水缸。 而就是眼前的这一切在昭告他,他的‘好妹妹’早就已经回来了,但还向他隐瞒死讯,和别人龟缩在这里。 若不是遇上了熟人,他都还当她死了。 谢明怿不知应是冷笑,还应是讥诮她。 他随意勾过院内陈旧的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下,看着局促站在面前的妹妹,冷笑着讥诮她:“和那男人就住在此处?” 谢观怜不是和人私奔,自然受不了兄长如此语气。 她想开口反驳他,但抬眸看见兄长的脸色,那股升起的情绪又瞬间蔫下。 长兄如父,她对他有天然的畏惧。 “哥哥,我没与别人住,我是一个人。”她小声道。 谢明怿脸色稍有好转,但仍沉着脸问:“既然没死,为何不归家?” 谢观怜垂着头解释:“我是出嫁女,不好为哥哥嫂嫂增添不好的名声,我也不想让哥哥为难。” 其实她没出嫁,她也不会一直留在谢府,但此话不能说与兄长听。 她一向知晓说什么话,能让兄长消气。 谢明怿闻言道:“你是谢氏女,即使出嫁了,再回来住,也无人会说你什么,即使有人说,哥哥也会为你压下。” “我知道。”谢观怜见他不再如之前那般冷着脸,这才在脸上露出浅笑,“哥哥对我一直都很好。” “嗯。”谢明怿颔首,对站在很远的妹妹招手,“怜娘,过来。” 谢观怜犹豫了下,缓缓抬步朝他走去,站在他的面前。 “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在此处的吗?”他懒散地靠在椅上,树叶上的积水被风垂落在眼角,抬着下颌凝着她。 谢观怜摇头。 其实她也想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的。 他道:“我看见了月白,他在找小雾,我便让人伪装成小雾,然后骗得了你住在何处。” 谢观怜看着他问:“月白呢?” 谢明怿下颚虚点身旁的木杌,道:“坐下,我只让人骗了你的住处,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谢观怜睨了眼他的身边,提裙坐在一旁,望着他:“哥哥,那小雾呢?” “小雾。”他眼噙浅笑,“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意呢。” “哥哥。”谢观怜抿了抿唇,小雾是她最亲近之人,不可能不在意。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她的下巴,打量她玉软云娇的面孔,没有回答她。 这是他最爱的妹妹,但也被他亲手送了出去,好在兜兜转转之下,她又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妹妹,这一年,可有想过哥哥?”他指腹摩过她的唇瓣,没有涂口脂的唇被用力擦过后颜色如赤丹。 谢观怜垂下的手捏紧裙裾,冷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颇有种心力交瘁的无力之感。 她的兄长,对她有着超出兄妹之间,极为不正常的情感。 如果不是因为谢氏需要一位身份最贵的世家嫡女为正夫人,他早在父亲死后给她换一个身份娶进后宅了。 这些年她过得如履薄冰,只有嫁去丹阳才得以松口气。 “嗯?怎么不说?”谢明怿没等到她的回答,指腹稍用力。 谢观怜被他弄得唇又麻又痛,眼眶瞬时湿红,抬手按住他的手腕,道:“自是想哥哥的,也同样想哥哥和嫂嫂过得好,我才好。” 她暗暗提醒他,嫂嫂出身名门,脾性火爆,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女子,他不能越界。 谢明怿笑了,松开她的唇:“妹妹的心里,装的人可真多。” 谢观怜弯了弯泛红的眼尾,“我们是一家人,应该的。” 谢明怿有时喜欢她装乖的胆怯,有时又极其厌恶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好似只有他一人在这段感情中挣扎,得不到解脱。 他捻着指尖的温度,阖眸倒在椅上:“怜娘,如今你业已身死,你说我休妻再娶如何?”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2节 这句话无疑是平地惊雷,谢观怜浑身都颤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发疯了的男人。 她想给他几巴掌,将他扇醒。 “哥哥,我觉得不如何。”她沉着脸,此刻也不怕他生气,“我死与不死,都和你与嫂嫂无太大关系,请哥哥勿要将两者相连。” 谢明怿睁眼,侧首道:“就这般害怕?” “哥哥以为呢?”她脸上仍看不出一丝温情,像只随时都有可能会炸毛的猫。 兄妹**,她不止怕,还觉得恶心。 “还望哥哥不要让妹妹为难。” 谢明怿凝着她半晌,妄图从她紧绷的脸上寻到一丝半分的情意,最后却发现她是真的觉得恶心。 明明妹妹是他的,生来就应与他最为亲密,她却独独不爱他。 既如此,他不得不用特殊手段,让她留在身边了。 他无法见她与别的男人相爱,哪怕是想也不行。 第60章 观怜,沈听肆在你…身后…… 谢观怜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留意到原本冷沉着脸色的男人忽然弯眼露笑。 “骗你的。”他道:“你嫂嫂她身份贵重,府中有她,我亦放心,无过错不可休弃。”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谢观怜都松了口气。 她脸上重新扬起笑,“哥哥如此想便好。” 两人仿佛是亲密的兄妹,之前古怪的对话,不曾出现过。 谢明怿在院内与她闲聊须臾,若不是外面的侍从敲门向他道,夫人正在派人寻他踪迹,他或许还会留许久。 “哥哥,嫂嫂寻你,快些回去罢。”谢观怜对他道。 谢明怿眉头微蹙,抻袍起身,望着远处沉下的天,侧首对她道:“如此我先回去了,你在此处先住着,有事可派人找我。” “多谢哥哥。”谢观怜眼含感激的对他欠身。 谢明怿淡淡地觑了眼,她感激之下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的急迫,没有拆穿,转身阔步离去。 待门落下阖身,谢观怜一直紧绷的肩膀霎时落下,转身疾步去收拾屋内的东西。 这里不能留了。 - 谢明怿乘坐马车回到府上,一路阔步朝前而去。 尚未走出长廊,他看着站在不远处如幽魂的妻子,步伐稍顿,遂继续抬步朝她走去。 “何事如此急忙让人来询问?” 谢夫人盯着丈夫,问他:“谢明怿你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庄上。”谢明怿淡道。 谢夫人不信,仔细嗅着空中是否有传来女子身上脂粉味儿,而他并未与谢观怜有过多接触,身上自然没有沾 染香气。 她闻不见,心中的疑虑依旧没有消散:“谢观怜是不是没死?” 谢明怿瞥着她,没讲话,眼神却带着警告。 谢夫人心道果然,丈夫的心思她从没嫁过来之前便已经略知一二,所以才会闹着将人远远嫁走,更是在得知死讯时高兴过数日。 只是没想到,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又死而复生了,而她的丈夫,在明知道妹妹没死,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反而悄然去见她。 其心何意,用不得她去反复揣摩,一眼便能望到。 谢夫人指尖用力地捏着帕子,心中全是嫉妒与怨怼。 但她又深知男人越是得不到,越是心中惦念,若是一味阻止夫君,他只会在厌弃她的同时,心安理得的与旁人双宿双飞。 所以谢夫人强行压下妒恨,看着夫君露出笑:“夫君若是喜欢这个妹妹,想养在外面,我也并非不能容忍,但是夫君,你要记得,谢氏还能走到至今,是我娘家帮衬着的。” 谢明怿自然知晓,但没想到,往日见不得他与旁人半点的妻子,现在竟会松口。 既然她都已松口,他自不会主动将事闹大。 “嗯,我知晓。” 听见夫君的话,谢夫人脸色险些没维持住。 他竟然真是想要将人养在外面。 谢明怿尚有事没处理,越过她往书房的方向拾步。 谢夫人蓦然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夫君。” 谢明怿转头,看着女人染着鲜红丹蔻的手指。 “夫君,我爹娘一直催促我们应尽早要个孩子,我若是同意你将人养在外面,你是不是也应该同意与我圆房,已经一年多了。”谢夫人说着此事,眼眶都是酸的。 表面她是享受尊容的主母,而实际上,她从嫁进来,夫君从未留宿过,至今她都还留有处子之身。 “李鸢。”谢明怿蹙眉,拒绝她:“你要记得,你是名门闺秀。” 谢夫人脸色灰白,松开他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口中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见夫君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月夜渐深,坠兔收光。 谢观怜连夜收拾东西离开此处,临走之前,担心沈月白找不到她,还特地在白日里留了一封信,交给街头摆摊的小姑娘。 让她见到一个穿白衣,气度超群的僧人,便将此物交给他。 她走得利索,以至于第二日,谢明怿来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侍从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又看了眼身边冷着脸杵立的家主,咽了咽喉咙。 谢明怿站了许久,才撩袍转身,边走边吩咐。 “你去找人搜寻她,若是找到人,不用管她意愿,将人带到此前为她准备好院子里看好。” 他本是不想再逼迫她,可偏生她非得要逃,今后他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的。 “是。” 谢明怿走出深巷,停驻在马车旁,正欲踩上脚踏,余光忽而扫到不远处。 他稍侧眸。 街道的对面,稀疏的人群中,一位身着雪色长袍的青年正面向此处看着他。 许是因僧侣刚还俗不久,故而头发蓄得不长,但那浓眉长眼,手持佛珠的气概,哪怕一动不也不动地站在屋檐下,也频频受着世人的瞩目。 谢明怿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僧人,尤其是皮相生得优越的。 他淡淡的与那人对视一眼,侧首低声吩咐身边的侍从:“去查那是从何处来的,如若不是什么大寺之人,别让他有机会出现在此处。” 尤其是谢观怜面前。 侍从跟在家主身边数年,一耳便听出家主之意。 “是。” 谢明怿上马车之前,视线还从那人身上掠过,发觉他仍盯着此处,心下划过一丝怪异。 在马车还没起之前,他让车夫停下。 再次撩开马车帘往外看去。 一直站在无言下的男人此刻已经转过身,渐行渐远了。 所以方才那人真是在看他。 谢明怿想到不见的谢观怜,从马车中下来,吩咐下人将马车停好,亲自跟在那人身后。 青年走得并不远,被街头卖花的小姑娘拦住了。 谢明怿亲眼看见,小姑娘将怀中的书信递给他。 他垂眸打开,看完后殷红似丹霞的唇扬起一抹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就像是前去约见情人般,从中挑选了几朵最美的花抱在怀中。 谢明怿原还有几分怀疑,此刻已是确认了。 谢观怜应又和这人走了。 此人从头到尾,无论是面容、穿着,亦或是气度都是谢观怜所喜欢的。 谢明怿冷着脸,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走到无人之地,原本在前的人忽然不见了。 “家主,人不见了。”侍从检查了前方,一面高墙,一般人很难越过,而巷子两侧并无任何可躲藏的地方。 人就如同是凭空消失的。 谢明怿环视周遭,上前抚摸墙面。 昨日下过雨,地面上都是湿的,若是有人从墙上攀爬,势必会留下痕迹,但现在墙上却没有。 如果那人不是武艺高强,那便是早就发现了他们。 正当谢明怿疑心四起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如荒寺传来的梵音,冷淡,却又充满了怜悯。 “找我吗?” 谢明怿闻声转头。 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侍从警惕地往后往前一步,将家主护在身后。 青年越过侍从,温柔地问谢明怿:“是吗?” 谢明怿道:“路过。”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3节 “嗯。”青年了然颔首,脾性甚好地让出路:“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 侍从出其不意地亮出腕间匕首,猛地将尖锐的一端,朝着还正说话的青年。 还没碰上他的一片衣袂,胸口遽然一痛,遂在最后的温柔话音下缓缓倒地。 “是来杀我的。” 雨后的炙热金光,落在他似秀山的眉骨上,垂下的眼皮遮得瞳孔黑到无光,露出广袖下的肌肤和银白的袖针,皆冒着苍白而森冷的寒意。 谢明怿甚至都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青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俊秀的脸,望着他微笑:“怜娘的兄长对吗?我是她说过‘最喜爱’的人。” 谢明怿不屑冷笑:“这话我妹妹一年能与好几人说。” 谢观怜的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幼时起就背着他去寺中,这句话她对无数人说过,而眼前这人可笑得竟当真了。 “是吗?”青年仿佛并不在意他的讥诮,仰月唇维持着矜持地笑,“即便她曾经对别人说过,但从今以后,她最爱的只能是我。” 他会一个个找到她对何人说过同样的话,然后一个个处理干净,如此,她最爱的便是他了,过往说过的话不再是谎言,而是承诺,是与他心意相通的情话。 谢明怿见眼前人此刻竟还笑得出来,懒得再与此人说,抽出腰间长鞭,二话不说朝他攻去。 谢明怿自幼学武,武艺自然不差,身边又有会武的侍从,以为能轻易将人拿下,孰料此人身法如鬼魅。 不过才两个来回,他与身边的侍从均已倒地。 青年一脚踩在他的肩上,将细长的袖针对准他的脑门,淡雅的檀香随着俯身逼近。 一束红莲耳坠垂下,细长的流苏像是从他耳畔流下的鲜血。 他轻声道:“还没与兄长说完,其实我不喜欢有人碰我的怜娘,所以我废除兄长一只碰过她的手,你会代替她原谅我的对吗?” 废除他的手。 谢明怿脸色僵住,正欲开口,青年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对着他的掌心扎下。 剧烈的疼痛袭来,谢明怿咬紧牙关没吭声,死死地盯着被钉在地面的手。 终于看出此人的危险,远超一心向善的佛子皮相,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青年温润的声音伴随着从屋檐落下冰冷水珠,一起落在染血的泥坑里,荡出细微的血色涟漪。 “兄长前不久准备的院子,我已让人烧了,包括兄长准备的嫁衣、婚冠等,皆不太合她的身,此事我会亲手另选。” “怜娘她说过,最喜爱的人是我,所以不劳烦兄长忧心。” “我会对她很好,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她……” 谢明怿从未见过像他这般的人,满目仁慈,声如和煦春风,却在血淋漓地挑断手筋。 他似也知道谢明怿是谢观怜的兄长,并未痛下死手,待到适当时便松开了他。 谢明怿倒在血泊中大口 喘息,手上的痛已经让他隐失去知觉,浑身无力地看着青年站在墙角的水缸前,仔细将手上的血清洗干净。 青年温柔地抱起放在角落的鲜花,再次驻步在他面前时双手合十,“手并未伤根,兄长若是时辰来得及时,找大夫医治,或许还能完好如初,但我不希望兄长在去碰怜娘。” 他会杀了谢明怿的。 他向谢明怿作揖后转身离开。 待他离去后,一群黑衣人悄然而来,将地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 谢明怿用完好的手,抓住最近的暗卫。 “他是不是沈听肆。” 暗卫割破被抓住的衣摆,再度悄然离去,无人管倒在地上的谢明怿。 隔了许久,谢明怿恢复些许体力,从地上坐起身,按住受伤的手,一步步往谢府走。 - 留下一封信给沈月白后,谢观怜离开雁南,暂且先避着谢明怿,在不远处的小镇客栈中落脚。 可自从沈月白离去后,她便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如此反常,谢观怜独自一人在客栈中寝食难安,但之前又问过谢明怿,他说只是见过,但并未对他出手。 别的她不能保证,但确信谢明怿不会对沈月白出手,不然那些年早就已经动手了。 可一直等不到人,她心中不安,也担忧卖花的小姑娘会不会认错人,等沈月白回来后没见到她人,以为她被人带走了,而回秦河。 直到第三天夜里,她打算明日一早便去雁门城内找沈月白,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姑娘,这是你的信。” 是位面生的妇人,笑容可掬,穿着僧服,手持佛珠捧着信对她揖礼。 谢观怜还未回雁门,而且雁门旧友都以为她已经死了,不可能会有人会给她什么信。 而且她这几日还头戴帷帽,一路都是蒙着脸的,自然排除是熟人,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沈听肆来找她了。 可这一路她都没有遇上任何沈听肆的人。 “你是何人?”谢观怜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尼姑。 尼姑道:“回娘子,我乃小寺中人,前几日受人之命,有位月白法师让贫尼将这封信交给娘子。” 听见沈月白的名字,她目光落尼姑手中的那封信上,仍未曾警惕:“他为何不亲自来,要让你送信?” 尼姑道:“法师不便前来,至于为何,贫尼也不清楚,娘子可看信。” 谢观怜接过尼姑递过来的信攥在手中:“多谢。” 尼姑见她接下信,双手合十,含笑离去。 关上门,谢观怜靠在门上,将信奉裁开,露出里面的字迹。 是月白的字迹,以前她见过。 信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他在郊外的一处佛寺中等她。 谢观怜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叠起信后,戴上帷帽出了房门。 大抵是晚上显得阴森可怖,她总觉得什么东西,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目光幽怨得黏腻。 可她转头,又未曾看见身后有什么。 一路上她怕得碎步如风。待她赶到佛寺时,天已经静了。 月光高悬于上空,许久无人的荒废寺庙,在黑夜下显得破旧不堪。 这里就是信上的地址了。 沈月白怎会约她在此处? 谢观怜拢紧帷帽,抬手推开大门,里面的场景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凄厉的月光透过窗扉,落在巨大的慈悲神像上,而神像上悬挂着一个人。 那人两脚虚空,头颅低垂,仿佛是被人恶意悬挂在门上的一具尸体。 如此恐怖吓人的画面,谢观怜忍不住捂着唇,连连往后退。 好在被挂在门上的人并非是死人,还在呢喃着话。 “观怜……”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观怜蓦然一顿,看着门口的人,水盈盈的眸中含着试探:“月、月白?” 门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满脸是湿漉漉的血,“观怜……” 他含着血,喃喃的讲话声并不清晰,谢观怜下意识朝着他走去。 待靠近后,她才终于听清了。 他在呢喃:“观怜,沈听肆在你……身后。” 第61章 怜娘,以后你再也离不开我了…… 听清他的话,谢观怜往前的动作一滞,下意识垂下眸,目光落地面的影子上。 不知何时,门外的月光将一道颀长的黑影拉长,将她的影子都覆盖了。 身后有人…… 谢观怜浑身蓦然乍起寒凉的冷,转身颤着瞳孔惧怕地看着立在身后的人。 青年长身玉立于破败的佛寺中,灰白的长袍如霜花,看她的眼神如往常般温柔,上扬的语气含着一丝不解:“怜娘,怎么不走了。” 谢观怜往后退,艰难地逐字唤出他的名字。 “沈听肆……” 他怎么会在身后,什么时候来的? 沈听肆微微一笑,拾步朝她走去:“怜娘,我是来接你的,我们该回家了。” 谢观怜望着他在月下朝她伸的手,如是恶鬼般苍白得不正常,忍不住往后退。 看见她往后退,沈听肆止步,凝目审视她。 谢观怜侧眸看了眼挂在佛像上的沈月白,再次看向眼前的青年,眼中仍含着一丝微弱的期待,唇瓣轻颤地问他。 “他这样,是你做的?” 青年温柔地看着她,没有反驳。 怎么会是沈听肆? 他怎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他不是佛子吗? 不对,之前沈月白便说过,他险些杀了他。 一瞬间,谢观怜脑中一片空白,脚下虚浮地蹒跚几步后被青年扶稳身子。 谢观怜闻见他身上的檀香,下意识甩开他的手,再度往后退。 沈听肆低头凝着自己手,脸上的浅笑彻底淡漠如雪。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4节 “你怎能这样对他!” 女人的质问声像是铁烙被烧得鲜红,毫无预兆地印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不解地看她,轻声反问:“我这样对他,怜娘很心疼吗?” 听见他的话,谢观怜蓦然回神。 不对,不能将沈月白牵扯进来,要将他排开。 “我……”谢观怜喉咙干涩地转过头,“我是从秦河离开,刚才与他遇上的,怕你误会。” 怕他误会什么? 事到临头,她仍骗他呢。 沈听肆轻笑,“真的吗?” 女人小巧的琼鼻通红,被风吹竖的鬓角像极了被人揪住耳朵的小白兔,鼻音瓮瓮地点头:“嗯。” 得了她的肯定应答,他眼中的笑意越浓,“那怜娘想不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 谢观怜忍着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望着他咽了咽喉咙,不敢问。 沈听肆温情的目光的与她对视,柔声道:“其实这几日我都跟在你身后呢,可你一直都没有发现我。” 所以这段时日他亲眼看见,她与旁的男人谈笑,两人相互依偎一起回到雁门,还看见别的男人对她做出超出兄妹间的亲昵抚摸。 而他却只能像是阴暗角落里的鬼,贪婪地,羡慕地盯着,幻想与她一起的人是自己。 他一刻也受不了,她被旁人觊觎着。 谢观怜呆住了,脑中紧绷的一根弦似乎快要断出嗡鸣了。 这几日都在身后…… 他是后面才找到的她,还是从一开始就跟在身后? 是一直跟在身后,现在才耐着性子出现。 谢观怜第一次清楚地发现,自己招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似乎从 未看清沈听肆,她以为的慈悲和仁慈都是他伪装出的假象。 他早就从内黑到外了。 沈听肆抬手,指腹温柔地擦拭她眼角渗出的水痕,“我以为你和他一起私奔的呢,选他不选我。” 谢观怜唇色全无,哆嗦地颤了颤唇:“没有。” 沈听肆越过她,望着还被挂在门口的男人,大度道:“其实怜娘喜欢旁人也无碍,我不会阻止你去的,只要你说离开,我就会亲自送你走。” 他说此话时眉目慈柔,茶褐色眼瞳在暗映着浅淡的斜影,充满了神性。 这话乍然一听并无古怪,若没有挂在门上浑身是血的沈月白,她或许就要听信了他的话。 可她一旦选的不是他,她或许会成为第二个被挂在佛像上的人。 谢观怜果断地踮脚环住他,秀容半仰地望着他,狐狸眼含着水雾,“我不喜欢旁人,我…只喜欢你。” 沈听肆闻言低头,揽住她纤瘦的腰,盯着她问:“只喜欢我?” “嗯……”谢观怜咬着下唇,竭力不让颤意从唇边溢出。 现在的他太不正常了,看似温软的皮囊下,撕开后面无全非,她只能先稳住他。 而被她选中的青年弯下腰,脸庞埋在她的肩颈,轻声道:“怜娘,你说的话,曾经我都一直当真的,每个字都信。” “比如你说喜欢我。” 他冷淡地望着被悬挂的男人。 实际上,她喜欢的只是因为他和这个男人有几分相似而已,现在为了救别的男人,再次满口谎言地说最喜欢他。 “谢观怜,骗子。”他面无表情地呢喃。 谢观怜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正欲开口接话,忽然脖颈一痛,耳边响起青年悲悯的呢喃。 “谢观怜现在说的每一句,我都不知如何去信……所以还是要你没做不出第二种选择,你才能最爱慕我。” 谢观怜双膝虚软地往下滑,被一双手揽住,无力得想要张口,可黑暗还是吞噬了她所有的神识。 不要…… 晨曦划破天际。 沈听肆横抱起昏迷的女人,站在浑身是血的沈月白面前,目色漆黑地打量着。 沈月白身上血并非是真的,而是他命人泼的,伪装成谢观怜会心疼的模样,他才能更好看清,她待他有几分真心。 真的是……半分都没有呢。 他温柔问:“想死,还是想活下去?” 沈月白气若游丝地看着他怀中的女人,明白他话中之意,觊觎谢观怜便是死,放弃她便能活下去。 他不可能放弃谢观怜,可眼下并非是逞能的好时机,他不能如上次那样多嘴,眼下紧要之事,是从沈听肆的手里脱困,然后去找张正知,和他一起救出观怜。 所以沈月白垂下头,无力开口,做出选择。 “……活。” 他满心算计,没有看见青年在他做出选择那一刻笑了,怜悯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他的头顶。 “好。” 做出的选择,无论是否违心,都将没有第二次选择了。 谢观怜被放弃了,只有他,无论生死都不会放弃谢观怜。 -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谢观怜的梦中,不再是死去的小和尚,而是缠绕她的巨蛇。 它从黑暗中掌控她的梦境,游刃有余地舔舐她每一寸肌肤,吐着信子,眼底是黏稠的毒汁水,蛇尾游过她的脚踝,丈量如何将她一口吞下。 恶梦过于潮湿,还充满诡谲的暧昧,让谢观怜睁开眼后恍惚好一阵,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死,又回到了之前的寝居。 仿佛又回到了没有逃出去的时候,连沈听肆也没在。 不仅如此,谢观怜还发现门此刻正大敞着。 沈听肆带她回来,放回了寝居,他去哪里了? 门是他忘记了关了,还是因为不再将她关在寝居中? 谢观怜从床榻上爬起来,盯着敞开的大门,手在颤抖,心在狂跳。 她发现沈听肆从头到尾都不正常,虽然看似平静,实则是个有病的疯子。 现在他没有关门,无论是什么原因,她不能出去。 可是…… 谢观怜轻咬下唇,想到沈月白浑身是血的被挂在寺庙中,心中的担忧促使不断促使她,应该试一试。 万一,他真是忘记关门,或是没打算将她关在房中呢? 最后谢观怜犹豫的在房中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忍不住趁着他还没有回来,熟门熟路地跨过窗沿钻出去了。 而她前脚刚出去不久。 小岳跟着家主从另一侧走出来,望着怜娘子离去的背影,面如死灰。 怜娘子一点都经不住考验,开着门,明显不对劲啊,怎的就又要往外跑! 小岳丧着脸对家主道:“家主,要不要奴带人追过去。” 沈听肆望着敞开的大门,摇首道:“不用,她只是想出去散心,过会儿便会回来的。” 会自己回来? 小岳抬头看窥了眼家主,见他殷红的嘴角翘起似在浅笑,牙齿忍不住寒颤。 家主幻想怜娘子舍不得他,爱慕他,快疯了。 人都跑了,怎么会莫名奇妙的自己回来? 小岳心中虽不信怜娘子逃走了,还会自己回来,但听见家主没有责罚自己,心中松口气。 刚松口气,眼前的青年靴尖微转,朝着女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小岳见状,急忙起身追过去。 说是这么怜娘子要自己回来,可实际上家主根本就等不及。 - 院子大得惊人,花草树木皆是刚栽不久,虽然很多却不见生机,死气沉沉得仿佛冬日暗下的天。 院中依旧没有人。 还没走多久,她的心口莫名狂悸,双腿更是发软得走不动。 很难受,是不是身体的难受,而是心里,心脏被抓紧,像是有虫子在食咬每一寸肌肤。 不对劲。 她从未有过这般强烈的反应。 最后她地往下跌坐,被青年有力的臂膀恰好接住,难受得抱住手臂蜷缩在一起,身上穿的灰白长袍已经脏乱不堪。 她意识迷迷糊糊地掀开眼,有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站在面前,逆着昏暗的烛光,灰白的衣袍如渡一层金光。 而谢观怜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神色透着怜悯,蹲在她的面前,语气温柔得似在训诫不听话的孩子。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身上也脏兮兮的,万一被人当做流**捡走了,可怎么办?” 浓郁檀香萦绕在她的鼻翼,谢观怜原本身上如蚁虫轻啮的酸软感,因为他的到来蓦然消失。 “沈听肆。”她攥住他的袖子,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如同上瘾般呼吸他身上旖旎的檀香。 青年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院中人太少了,没有人知晓你去了什么地方,我便一寸寸地找,找了几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你……” 谢观怜想要回他的话,但闻了檀香后困意很浓,古怪的困倦令她连眼皮子也掀不开。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5节 沈听肆屈身蹲在她的身边良久,茶褐色的眼如同镶嵌在漂亮木偶眼眶中的玉珠子,定定地看着她泛着潮红的小脸,狼狈地蜷缩面前像是等着人来救她。 她在……等他救她。 “怜娘。”他迷茫地伸出手,丝毫不嫌弃她浑身都是淤泥,将她从墙角抱起来。 女人身形娇小,乖乖地躺在他的怀中,像是对他极其信任和依赖。 沈听肆敛下的长睫失神地凝望着她,心中微妙地产生一丝颤意,轻声道:“怜娘,以后你再也离不开我了。” 只有她亲身感受过离开后多想他,才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灯笼的烛光似天边最后的余晖,落在他慈悲的眉眼上仿佛天生的纯良善人。 青年亲昵地抱起女人转身离去。 而跟在他身后,目睹一切的小岳咽了咽口水。 家主说的怜娘子只是出去散心,等下就会回来是真的,怜娘子的确没有离开,一直在院中,等着家主。 唯一假的便是家主一刻也等不了,非要亲自出来找人。 - 室内全是旖旎的檀香,浓郁得谢观怜醒来后手脚皆无力,连哼声都是软绵的。 “怜娘,要喝水吗?饿了吗?你已经睡了很久了。”青年柔声自耳边响起。 她涣散地眨着眼睫转过眸,目光落在一直倚在身旁的青年身上。 他密黑的长睫覆下黯淡的黑影,嘴带淡笑,半倚在她的身旁似等了许久,百无聊赖地勾着她的长发把玩,仿佛脾性好得如何都不会生气。 还是没能逃走,又被抓回来了。 从院门出去后一路都没有人,她就快要逃出去了,可忽然的心悸与强烈的思念让她不得不蜷缩在角落缓解。 她想沈听肆,离开的越远,她越是疯狂想他。 想到心慌意乱,恨不得马上见到他,抱他,亲他,想与他永远黏在一起。 就像……像她以前梦魇,犯病时才有的反应。 谢观怜声线沙哑地问他:“我是怎么了?” “我以为怜娘会先问,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你的。”他轻笑,似玩累了,松开她的黑发,转而将她从榻上抱起来放在膝上。 指尖抚摸她的眼睫,认真地数着,对她的一切都似乎很好奇。 眼睫 被瘙痒,谢观怜在他指腹下疯狂颤睫,嘴上却说:“在房中呆得有些闷,所以只是出去散心,不是不回来了,你看我就在后院的角落里等你来找我。” 不知是哪句话引起了他的失笑,置于长睫下的指腹,随着他的闷笑一抖一抖的,笑意混在嗓中低沉得磨耳。 他笑眼盈盈地颔首:“怜娘不说,我也猜到了,怜娘离不得太远,只是出门散心罢了。” 谢观怜听出他言下之意,面露讪意,到底是脸皮没有太厚,被讥诮后脸颊发烫,直接坦白了问:“你是不是对我做什么了?” 他掰过她的脸颊,笑着反问道:“怜娘以为呢?” 他将问题抛给她,可她怎么知道。 谢观怜咬了咬下唇,试探地问:“对我下药了?” 他笑而不言,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唇。 这反应是没有下药,难道是她猜错了? 谢观怜沉思此前的反应,无论如何都不信他没有给自己下药。 若是下次再寻到机会逃走,她还如这次一样,岂不是功亏一篑的无用之功。 她定眸,盯着他:“沈听肆,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青年迷茫地眨了眨眼,透出几分温柔的无害,而所言却不似面容那般温驯:“我什么都没有做,怜娘忘记了吗?是你之前说的,你被人下蛊了,需要我才能缓解,现在只是蛊发作了。” 这话她是说过…… 当时为了接近他,她无所不用其极,但这个法子当时根本就没有用,而他似乎也知道她没有中所谓的蛊毒,根本就没有让她接近。 后来她没有假借蛊毒接近他,他也没有询问蛊毒之事,所以她以为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忘记了。 现在蓦然从他口中听见这句话,她的心瞬间被揪起。 谢观怜抓住他的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对我下蛊了!” 沈听肆因她的主动而微微一笑,温柔地反驳她:“不是我,是怜娘与我说的,你被人下了蛊,离不开我的。” 他只是想让她少在菩萨面前骗人,所以从她说出那句话后,就已经在开始拯救她了。 “是在什么时候?”谢观怜浑身发寒,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神色。 “从怜娘与我说的时候,就注定你离不开我了。” 青年看她的眼神温柔,专注,指尖点在她的胸口,慈悲得宛如普度众生的神佛。 这种怜悯可以在众生受苦时情不自禁地露出来,可唯独不能在这种时候,对她露出。 他是疯子。 从头到尾都是不正常的人。 不对…… 谢观怜眨颤乌睫,脸庞微白地摇头反驳他的话,“不对,你在骗我。” 闻言,他头微倾,茶褐色的眼瞳中浮起不解。 谢观怜轻喘地说:“若是在我当时与你说时,你在后面就给我下蛊了,我不可能现在才有反应。” 在迦南寺的时候,她与他分开了几次,距离都很远,根本就不像这次这般,她连院子都没有出去就被发作了。 所以…… 谢观怜想到不久前刚被他带到这里来时,身体如同春药般的反应,“是你不久前对我下的蛊。” “怜娘真聪明。”他眉骨微扬,轻声地笑了,然后俯身吻上去。 “怜娘的话都很对,蛊是在我要离开迦南寺的那夜,在此之前,我总会梦见你满口说爱我,转而又投向别人的怀里,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最后千里寻了你说的蛊,征得你的同意后种下的,你体内的是子蛊,我体内的是母蛊,蛊成后,谁也离不开谁,只有在你离得我很远,才会发作。” “你会思念我,疯狂思念我,就如同我一样。” 将蛊养熟还需要一段时日,所以他匆忙于秦河归丹阳,没想到她要与抛弃他。 可蛊已经快长大了,他离不开谢观怜,她也离不开他。 “所以你知道我醒来后,看见之前撬开过的窗扉没有修缮,会以为你忘记了,然后会再次尝试逃出去……”她眼尾微翘的黑眸浮起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是故意的,想让她发现身上被种下了蛊,只要离开他太远便会发作。 他温柔地勾起唇角,贴吻她娇艳的侧脸,轻声呢喃:“这般,怜娘以后才不会想着离开我了。” 谢观怜躲过他湿腻的吻,胸口的呼吸起伏剧烈,美眸怒睨着眼前泛着病态红痕的柔善青年。 他都这般对她,她不敢想,沈月白还有活命的吗? 沈月白是为了救她出去,本不应该被牵连的。 她暂且顾不及身上的蛊,用力拽住他的衣襟问:“那月白呢?你将他怎么样了。” 刚问出口,谢观怜便被他捂住唇瓣,虚压在掌心。 他将她压入褥间,如伺机而动的蛇,伏甸在她的上方,幽幽凝望她的瞳心里是空无一色的寂静。 “怜娘不是同我说,你与他不相识吗?为何要关心一个将死之人?”他俯下身,耳垂上的莲花红耳坠沉长的流苏落在她的琼鼻上,轻轻地晃动。 旖旎的檀香钻进她的鼻中,仿佛置身于供应香火的佛堂中。 她有些生晕,颊边腮粉如胭红,无力地轻扒他捂住唇的手。 他随着她的力道松开,嶙峋如冷月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红唇上,好奇她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骗他。 “我曾经只是认识他。”她眼底泌着雾气,身体发热得讲话不清,但没有再如之前那般骗他。 她知晓他已经知道了,再骗他也无用,而且她想让他放过沈月白,此事本就与他无关,他不应该因她而死。 “其实我还在雁门时便已经与他相识了。” 沈听肆的瞳色沉下,虽然表情冷淡,可压住她的胸膛却远不如所表现出的这般冷静,像是伺机而动的黏稠蛇类,用视线舔舐她的肌肤。 谢观怜轻喘地看着他,见他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她,等她讲,遂续道:“但我与他并没有多少私情,只是因为我曾经思慕过一个僧人,而他死在我的面前便生了病,每隔不久就需要去寺中见那些僧人,要与他们说话,要听他们诵经才能抑制噩梦。” 往日死在她面前的僧人,是她此生不敢触及的梦魇,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再次提及,她仍旧身体发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并非是谢府的女儿,而是因为生得像谢家主当年落下池塘被淹死的女儿,谢夫人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所以谢家主才会从外面带回她。 从那以后她便成了谢府的女儿,无人提及,时日久了,她便也认为自己便是谢氏女。 可实际,每夜的梦魇都会告知她,她不是,她只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很多人追杀她,想要拿走她的命。 而若非遇上与她一起被丢弃的一个小和尚,当年的她,没被人杀了,也会撑不到谢家主看中她,将她带回去,逃离魔窟。 但小和尚为了救下她,而死在她眼前,他的尸体被那些人掏空了挂在床头,她每日都能看见。 等到后来她被谢府的人带走,想要再次找回来他时,却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这些年她整日活在梦魇中,看他为了救自己而被那些人活生生打死,看他最后望着自己悲悯的眼神。 所以每当看见那些僧人,她便忍不住想,若是他能活着长大,或许就与这些人一样。 或许是佛子,也或许长成温润的青年,和她自幼青梅竹马在一起长 大,她或许会嫁给他。 “所以,我与月白的确相识,但他只是被我一直当成旁人,你别杀他。” 她这些年从未与人提及过往事,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僧人,可却不知究竟何因。 如今将藏在心底之事说出来,她眼中的泪坠如玉珠,接连从踵地涌出来,攥住他袖袍的指尖隐隐泛白。 此刻的她和平素刻意做出的楚楚可怜不一样,脸庞泛着哭红的粉,如月下弥漫的白玉,让人情不自禁地泛起怜惜。 她哭得这般可怜,可他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底似有讥诮,指尖拂过她眼角源源不断的泪,再置放在唇下舔。 没什么味道。 但她哭得很苦,黑白分明的眼珠含着泪,可怜地望着他为另一个男人求情。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6节 谢观怜也不知道他究竟信与不信,这已经是她最后的秘密,从未与人说过。 她半抽泣半喘息拽晃着他的袖口,克制又可怜地望着他:“真的与他无关,能不能放过他?” 身体的发烫得越发头晕,连看见他将指尖的泪水含在唇中,她都会觉得他在勾引,忍不住想要夹紧双腿,可现在她更急迫的想要知道,沈月白怎么样了。 他并没有感同身受,看她的眼神中透出薄凉,却俯身含吻她的唇,炙热地触碰她发声的舌,“怜娘,你真没有骗我吗?” “没、没有……”她被他炙热的吻几乎磨得快要失去理智,额角泛起雾面的薄汗,双手克制不住想要抱住他。 青年的身体并不清瘦,背部的线条流畅,腰腹结实有力,薄肌抚在指腹下隐约在亢奋跳动。 想要他。 她忍得眼眶的泪都热得滚烫,竭力地克制自己的理智,“我真没有骗你了,你放过他罢。” 他抬起她颤栗的双腿,挂在臂弯中,一点点压迫进去,与她毫无距离地融合。 都这样了,她还在喘息着呢喃,抓住他手臂的指甲深陷在皮肉中,求他放过沈月白。 他听见她的话似笑了,退出她的身体,旋即又直达她的心底,看看她究竟有几句话是真的。 躺在他的身下,与他交。欢,口中却念着别的男人。 这便是她所说的,与他没有关系。 “放了他……”她整个身子被狠狠地抵在角落,眼神涣散地昂着头,意识不清了都还呢喃着,潮红的脸颊上满是倔犟。 漂亮得像极了被关在笼子,只会学人舌言的鹦鹉。 重重的压迫下,他也忍不住眯起眸,颧骨蔓延出不正常的潮红,喘着,动着,仿佛只会一个动作。 “放了他。” 她呢喃的声音断断续续得失真了,吐息如潮,满脸翻涌迷离的春意,如被浸透的花瓣被碾压出潋滟的汁水。 “好。” 他低头咬住她的唇,眼底空寂得看不见一丝情绪,哪怕知道她的话不可信,可还是忍不住爱她,舍不得杀了她。 “怜娘,我可以将你说的话都当真,也答应你,不杀他,但你最好一辈子别离开我。” “嗯。”她眼底婆娑,疯狂与他唇舌纠缠,似在迫切地回应他的话。 第62章 丑陋东西 坊间最近不知从何处开始传,当年岩王妃拼死生下的孩子,被人偷偷带去了雁门,此消息一出,原就动荡不安的局面,越发暗流涌动。 不少人打着岩王旧部的名声,在暗地谋事。 当年的岩王才乃王室正统,理应在前任君主驾崩之后受命于天,而现任的君王乃是冠于皇姓的封王。 在掌握权力后一步步架空先君主,将兵权分散给边关诸侯,将钱权分给诸位世家,最后再催动谋反,推翻旧朝建立如今的新朝。 新君主上位若能造福天下,倒也无妨,然君主因为造反登基,生性残暴不仁,且对谁都谨慎多疑,从上位后开始不断想要收回权力,所以根基不稳,这些年误杀不少良臣,还引得周边战乱不止,诸位君侯频频乱动。 自打坊间传出消息,不少人都悄派人潜入雁门,想要先一步寻到岩王当时留下的孩子,借着他的名义好师出有名。 陈王也不例外,听闻传闻后目光皆放在雁门,谨防那些人找到岩王留下的孩子。 同时,陈王也在找那人,若是找到后能留为其用,自然是一桩美事,若是不能,他要先一步除掉此子,避免被旁人所利用。 所以近来陈王无空闲去拉拢沈氏,便将沈听肆那方之事都交给了小侯君。 小侯君别的不行,但吃喝玩乐的交友却很是擅长,时不时会下帖子去沈府,想邀沈听肆一道出来玩乐。 只是沈听肆刚接手沈氏不久,不少事皆需要亲力亲为,甚少有前去赴宴。 小侯君倒也不恼,他对这位沈家主算有些了解,之前与他讲过几句话,印象中沈听肆确如传闻中一样,面如观音,心有丘壑,为人十分克己。 见多次相邀,不见君影,偶得一日空闲,小侯君便亲自造访沈府。 孰料,小侯君来时巧碰上沈府有事发生。 一步入大厅,沈府的下人正抬着担架往外去,而上面躺着的人被白绸覆盖,瞧不出是死是活。 小侯君好奇,抓住沈府的下人问道:“这是谁?怎么成这样了?” 沈府下人躬身道:“回侯君,此乃二爷次子,月白郎君,失踪小半月方才被人发现原来是被谁打晕后,丢进了后厨地下隧道中,现在才找到,奴们正将月白郎君送去就医。” 小侯君闻言乐了,“小半月了,怎么还活着?” 他是听说过前段时间,沈二爷刚找回来一个儿子,还莫名失踪了,没想到原是跌落进了地窖。 下人答道:“月白郎君掉的乃是储存冬粮的地窖,里面虽不见光,但吃食供应充裕,月白郎君许是靠着吃那些东西活下来的,只是身子在地窖中被虫与耗子咬得严重了些,不见有什么大碍。” 小侯君摇了摇头,“我看啊,掉进地窖都爬不起来,不如让你家主裹张凉席丢了算了。” 下人俯身道:“回侯君,是家主吩咐为月白郎君请大夫好生医治的。” 沈听肆的吩咐? 小侯君好奇地看着被白绸蒙住的人,心中却不以为然。 嫡庶分明,庶出如路边的草,可随意践踏,其实死几个庶子也碍不事,况且而沈二爷近来频繁越过沈听肆,私下向陈王许诺,全然将自己当成沈氏的家主。 他还听说就连沈月白的生父沈二爷都已经放弃寻人了,沈听肆竟然还没有放弃,不仅将人找到,甚至还要医治好。 要是他啊,莫说救人了,恐怕活得尚好,他都得丢去喂恶狗。 果然是自幼修习佛法的佛子,对谁都好。 小侯君用手中的折扇挑起一角,瞥了眼,遂讶然:“这……还能救活吗?” 这人似乎已经气若游丝了,而且这身上的伤被耗子咬得密密麻麻,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在溃烂了,看得令人反胃。 小侯君看了几眼,嫌恶地放下手挥了挥,“去罢,抬远些,别让本侯爷看见了。” “是。” 小侯君用扇子掩住口鼻,转身走了几步,忽而转头又问:“你家家主在何处,可以回府了?” 下人道:“回侯君,奴不知家主在何处。” 小侯君用扇子敲了下头,忘了自己抓的只是个前院处理事务的下人,这些人哪晓得主子的去向。 “下去吧,我自行去寻人。” 下人垂头抬着人出去。 小侯君被人领着去了会客厅堂。 不会儿,他便看见沈听肆身边一贯跟着的那随从过来。 小岳躬身行礼:“奴代家主见过侯君。” 小侯君见来的是他,问道:“你家主子呢?怎不见人?” 小岳道:“回侯君,家主尚未起身。” “这个时辰了还未起来?”小侯君诧异地看着外面。 昨夜因今日有正事,故而没有去喝酒玩乐,难得在清晨登门拜访,孰料沈听肆竟然这个时辰了还没起来。 怪哉。 小侯君虽然心有诧异,但没多 想,满不在乎地对着小岳挥手道:“罢了,你去通报沈家主,就说本侯有事要与他商议。” 小岳闻言欲言又止。 家主今日不知道何时会出来,因为怜娘子今日不知怎的,又忽然撬窗跑了。 小侯君转身坐在太师椅上,乜他一脸的古怪,“怎的还不去?” 小岳面含犹豫,隐晦道:“回侯君,家主今日可能稍忙。” “嗬,能忙一整日都抽不出时辰来见本侯吗?”小侯君不以为然,因他没递交拜帖忽然登门,沈听肆暂无空闲,他也不怪罪。 “你快些去禀你家主。” 小岳见他实在坚持,遂不敢再言,退了下去。 而小侯君则继续在客厅等人。 原以为沈听肆会很快过来,结果他一语成谶,竟还真的从辰时等到了午时,一直未曾等到沈听肆。 小侯君冷沉下脸,疑心方才下去那人没与沈听肆禀明。 “你过来。” 他随手招来一人,道:“你再去禀沈听肆,本侯今日要见他。” “是。” 下人离去,不会儿又回来道,“家主今日暂时无暇会客,特命奴向侯君恕罪。” 这般忙? 小侯君心有不豫,只当他事务繁忙无暇会客,便欲离去改日再登门。 可当小侯君路过九曲桥时,却恰好迎面遇见了方才道是无暇会客的青年。 此刻青年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印着红痕,衣裳微皱,行如疾风,似要急着去见什么人,耳边的金莲流苏在空中划过一抹翻涌的鲜红。 而且小侯君还留意到,一向在外注意整洁的青年,脚下不仅踩着木屐,连身上的衣袍都似是临时披上的。 未曾见过这沈听肆这般模样,小侯君心中那点儿不悦散去,心下好奇,追了上去。 “沈家主。” 沈听肆止步,侧首望着还未离去的小侯君,“小侯君。” 小侯君望着他一身凌乱,忍不住好奇地问:“沈家主这是……” 虽然已然入春,仍旧带着春寒料峭的冷意,此种时节踏木屐与他身上这身衣袍分外违和,尤其是俊俏的玉面都被人挠了好几条红印子。 小侯君看着他的脸,暗暗用手比划:“你这是被谁扇的,还是被抓的?” 沈听肆凝视眼前的人,半阖着眸,嘴角扯出笑意解释道:“不是,养了一只猫,有些野性难驯。” 不仅床上爱挠人,还总想着要逃走。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7节 这怕不是养猫。 小侯君眼神止不住地打量沈听肆脸上的红印,一眼便看出是被女人打了。 刚才下人来报说无暇会客,莫不是在与女人纠缠罢。 如此作想,小侯君敛下心思,笑问道:“沈家主这是忙完了吗?” 他今日是真有事要与沈听肆商议。 小侯君话音甫一落,忽又有下人急匆匆地赶来。 “家主,找到了。” 沈听肆闻言几步便越过小侯君,往前走了几步,似想起还有客人,遂脚步一滞。 他转过头面含愧色地温声道:“抱歉,今日某尚有事,改日得空登门拜访小侯君。” 改日?沈听肆如今这般忙碌,改日也不知排到哪日了。 小侯君不想白来一趟,摇着扇子直接问:“沈家主既然今日忙,那明日可有空闲?本侯有正事要与你协商。” 沈听肆稍顿,道:“可。” “行,沈家主且去忙罢,本侯不便打扰了。”小侯君笑说。 沈听肆对他颔首,旋身阔步离去。 小侯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一袭灰白长袍彻底消失在拐角处,方才摸着下巴一脸沉思。 沈听肆脸上的红痕一定乃女人所为,之前撞见他在金银店中买霪器,后来又见他不晓男女之情,还当自己猜错了,现在想来许是真的。 不知是何人能让沈听肆落凡。 小侯君摇着扇子,转身离去。 而另外一侧。 四周被死死封上的昏暗房间中,纱窗与床幔长垂,将内屋封闭得严丝合缝,只有灯台上几盏黯淡的烛光在摇曳。 而方才在外无暇会客的青年,伏在女人的身上,握着她的脚踝,目光带着幽暗的光一寸寸掠过,低语问:“怜娘为何总是不乖,今日又想要去何处?” 刚逃出去不久的谢观怜,此刻后背紧贴地坐在在榻角,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心中一万句后悔都说不够。 早知道他如此变态的疯子,当时她就不应该主动招惹他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悟因…阿肆。”谢观怜悔红脸后,黛眉下垂出楚楚可怜之姿,双手攀附上他的肩膀,腻人的话从嘴里如数家珍般倒出。 “阿肆,你将情蛊解开好不好,让我出去透透气,一天,就一天。” 虽然他没有限制她的出行,但她却离不得他太远,一旦走远了,不正常的思念便如潮般蜂拥而至。 有时她都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的想他,还是因为情蛊作祟。 所以她真的快要被虚假的感情折磨疯了,每日除了吃喝,无时无刻都疯狂想要逃离他窒息的爱。 刚才不过是趁他睡着,想试试能不能走远点,可她连院子都没有跑出去,又因过于思念他,而主动回来。 只要她能出去一次,定不会再回来。 沈听肆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脸上露出的怜人之态,心中清明地知晓,她又开始用怀柔哄骗他。 只要情蛊没了,她只会逃得远远的。 他听着女人柔软的腔调,伸手捉住她的脚踝抬起,在她的娇呼下打开膝盖。 指尖揭过滴落的透明黏丝,他抬起手,在她的目光下舔了下指尖,清冷地看着她,“怜娘,你这样,我能解开情蛊吗?” 谢观怜看着他指尖的痕迹,耳畔蓦然发烫,头又开始发昏了。 自从她被他下蛊后,这身子好似变得不是自己的,每日都会克制不住动情,有时候即便他不主动,她闻见他身上的气息,也会下意识缠上去。 再这样下去,她是真的很害怕。 “悟因。”她扬起脸颊,乌黑的眸子似浸在水里般浮着一层水光,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我错了,当时不应该骗你。” “不应该骗我?”他垂睫呢喃,用膝盖顶过去。 “嗯……”谢观怜蹙眉,桃花面滚泪,闷哼像是在回应他的话,又像是舒。爽的呻。吟。 就那一下,几乎要令她享受得失神,可快。感快如潮水,散去后便是无尽的空虚。 她想要他,那种渴望如同猫挠墙,浑身难耐得像是要烧起来了。 “怜娘以后真的不会再骗我吗?”他低声问她,单屈抵着的膝盖时而用力,时而轻柔的用冰凉的软绸磨着不禁碰的软隙。 “不会……”她忍不住扭动地蹭他的膝盖,蹭得灰白的绸裤湿出深痕仍旧不得其意,反而越动越难受。 相比之下,他屈膝覆在她的身上,像一尊神像,眼中冷冷的没有表情,望着她随着动作而敞出对直的玉锁骨。 她泪眼婆娑地咬着下唇,始终还差一点的折磨,让她近乎暴戾的涣散。 没几下,谢观怜便面庞通红,香汗淋漓地启唇喘着,眼神幽怨地嗔他,似在埋怨他的无动于衷,又似在埋怨他让她变成了这样。 看出她眼底情慾之下的后悔,他侧开腿,放开她要下去。 “沈听肆,别走……”谢观怜眼眶的泪瞬间泌出,想要挽留他,可却只捞到他的衣袂。 他头也没回地翻身下榻。 谢观怜望着他 的背影,忍不住瑟缩的将自己蜷缩在一团,想抵御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慾。 可终究是难敌。 待到沈听肆抱着精致的木匣进来时,耳边先是女人抽泣的呻。吟声。 他上前撩开床幔,映入眼帘的便是她泛着薄粉的身躯,一副被情慾折磨得近乎失控。 看见他,她的眼都亮了。 他眼睫颤了颤,并未急着上前,而是坐在她的身边打开木匣,取出里面从未用过的金色环链,俯身抬起女人消瘦的玉踝扣上去。 莲纹环链上的铃铛清泠泠地响着,足尖抬起,蹬在他的怀中,身下的褥子已经湿得不成样。 他抬头看着男水淋漓的软隙滴着清液,宛如邀请般嗡合着泛着晶莹的粉。 而它的主人头靠在软枕上,颊边坠着晶莹的泪珠,茫然盯着他,动情后的脸庞娇艳妩媚。 像极了水中的海妖趴在礁石上,引诱着赶海的凡人。 而他甘愿当被引诱的凡人,被她扒皮拆骨地吃下去。 “怜娘。”他在她的目光,露出早就被禁锢的恶首。 与他那张清雅绝伦的面庞不同,长时间的充血显得格外的丑陋,看不见往日的半分漂亮的粉白色,而是被束缚出的深色。 谢观怜看见他露出的丑陋东西,下意识往后退,可又耐不住心中的渴求。 她太想要了。 第63章 他戴了东西。 他在上面戴了东西。 原本一根漂亮的赤粉色,被他所戴之物束得颜色丑陋,肿胀得覆在上面的筋都狰狞可怖。 谢观怜脸上带着一丝嫌弃,又忍不住向他靠近。 他看出她眼底的对渴望,俯下身去亲吻她,而耳尖红透了,却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因为看见她控制不住在朝自己靠近。 每当此时,她才会爱他,需要他,渴求他,她离不开他的一切,真的做到了如她之前所言,最爱他。 难掩欢愉席卷而来,他眼底缓缓浮起的涣散的亢奋,控制不住浑身开始颤栗。 “怜娘…别着急,我会满足你,会给你。” 他伏甸在她的身上,很轻地吻上去,耳垂落下的血红流苏,似触非触地扫在她敏感的身躯上。 谢观怜白皙的额间全是细汗,在他的唇下绷直了足尖,软软地吁气喟叹。 将她抚慰一遍后,他没急,而是先将她那些含不住的水咽下,一壁痴迷地舔舐,一边壁将她脚上的链子卷在指尖。 挤出圆润光滑似葡萄般的圆球,含在口中,复用舌尖顶进去。 圆球遇见了水,开始小弧度地震颤。 正沉寂在欢愉中的谢观怜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垂眼看去。 当她看着他含住第二颗圆珠子,抵在边沿时,忍不住抖着沙哑的嗓音问他:“这、这…呃…是什么?” 他赤红着耳,没有抬头,含着珠子模糊不清地回她:“能让怜娘很舒服的东西。” 第二颗又被他推了进去,两颗圆珠子的震动得很剧烈。 “呜!”她肩膀紧绷,连呼吸都带着颤意,酸胀感随着震动的珠子,开始不断变得明显。 不成了,太快了。 陌生的感觉让她害怕,双手疯狂挣扎,想要用手将东西抠出来,“拿出去,不许再弄进来了。” 可任由她如何乱动都难以挣扎开,甚至他又含住第三颗珠子,抬着潮红的脸,莞尔望着她,舌尖抵出珠子。 珠子顺着链子的的凹凸不平,忐忑地往下滑。 一瞬间,她失声的尖叫从唇边溢出,平坦的小腹一缩一缩的,想要将那些珠子挤出去。 可刚才挤出一点,便又被推进去。 他抬身吻上她的唇,咽下她的惊叫,在漫长的准备下去占据软成一滩烂泥的她。 几颗圆珠被推进去,震颤在他的前端,她的深处,两人同时发出喟叹。 她被满足了,彻底陷入慾望中,吐气如兰,妩媚婉转地随着他的行径,曲折着膝盖,双腿环住他有力的腰。 最后她连骨头缝都被弄软了,完全忘记了一切,沉溺在与他的欢愉中。 他眼尾的猩红,每一下力道都用力得抵进她的心口,想要看看她里面都装了谁。 “怜娘,我最后只信你一次,这次你若是再骗我……”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8节 他会用一切方法将她永远囚在身边。 - 昨日沈听肆无空,今日小侯君一早,再次登门。 “家主在书房等您,特地让奴来带侯君前去。” 小侯君颔首,摇着扇子一边欣赏府中景色,一边随他前去。 书房中,小侯君推开门,看见青年屈膝跪坐在垫上,正仰头温柔地望着笼中的小雀,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伸手触碰笼子。 “沈家主。” 沈听肆侧首对他微微勾唇,“侯君。” 小侯君兀自褪去鞋履踏上竹簟,见他在看空笼子,好奇地踱步过来。 “你这是在看什么?” 小侯君蹲下来仰头看了看笼子,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 青年垂下眼帘,姿势端方地跪坐于蒲垫上,暗绣莲花纹的长袍逶迤堆雪,细长的手放下莲花抻杆,腔调平缓道:“没什么,只是刚得了鸟笼,想着要不要做大些。” 小侯君懒洋洋手肘反撑于地,睨着他,目光遽然一顿。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沈听肆似乎在蓄发,最初相识时还是佛子模样,现在头上似乎生了短短的黑发。 看来这的确是要当俗人了。 小侯君看了眼,转言随口问道:“做大些干嘛,你不是不养鸟吗?” 沈听肆乌睫颤了颤,唇边的笑意淡下几分,微笑说:“嗯…谨防万一。” 小侯君轻‘嘶’,抬眼看着笼子暗忖后说:“正巧,我府上有工匠,借给你。” 他一向喜欢稀奇古怪之物,所以府上备有不少能人巧匠,刚好可以借给沈听肆,也顺便可以看看他藏起来的女人。 听完小侯君说的话,沈听肆沉思须臾,浅笑摇头,“多谢侯君美意,不用了。 “行。”小侯君也不勉强。 沈听肆问:“不知侯君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小侯君摇着扇子说:“还不是陈大人,求你不成,求到我这里来了。” 君主年事已高,越发昏聩,看谁都像是乱臣贼子,要打压得权的外姓侯君与大臣,陈大人前几年不过与拓跋侯君有过几句话,现在就被君主旧事重提拿来大做文章。 能救他的人朝廷上屈指可数,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沈家主。 陈大人,沈听肆有些记忆,前不久登门拜访过。 “此事某可能无法插手。”他遗憾地摇首道。 “我知。”小侯君道:“其实我也不是为他来的,他与我阿姊有旧,我也是随口帮他提一句,今日我来,是想问问你可知道最近的传言,说是岩王当年留下了一个孩子?” 这件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在士族权贵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都想要这位岩王世子,陈王也不例外。 诚然,陈王的打算尚可,有了此子,能稳定朝心,但到底不是最优的。 陈王现在被君主遣出了秦河,受人监督不好来,所以他是来找沈听肆商议对策的。 沈听肆轻推开案上的宣纸,提笔沾墨,轻颔首道:“知道。” 小侯君也不兜圈子,直接问:“你聪明,有没有什么好的良策?” 沈听肆很聪明,从他帮陈王做的那几件事上便能看出来,滴水不漏,故而陈王总喜欢让他来向沈听肆议事。 青年娴静地执笔写着,艳红的耳坠垂在肩上,肌肤比女人都要白皙几分,浓颜漂亮得荼蘼。 小侯君见他没有讲话,耐心地等着。 直到他最后一笔写完,将面前的宣纸反转至他的面前。 小侯君探头看去,第一句话便被震惊了,下意识抬眼看向他:“你想这样做!” 沈听肆如常般冷静,甚至唇边带着斯文的浅笑,丝毫不觉得这不仅是欺君之罪。 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不止沈听肆,连他与陈 王也会受到牵连。 小侯君往日的轻浮散去,眼底多了几分正经,拿起宣纸将上面的字看完,然后谨慎的将宣纸撕了,丢进炉子里。 “你说的,我会如实告知给殿下,只是不少人已经去了雁门,你能保证不会被人泄露吗?”小侯君盯着他。 青年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茶褐色眸中带着浅笑:“不会。” “好。”小侯君站起身,“那我先将此事带给殿下,后面具体如何且看殿下的打算,我不能保证最终结果。” “嗯。” 小侯君深深地看了眼,头顶悬挂金色鸟笼的青年,撩袍转身。 沈听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仰头看着笼子,眼尾潋滟出笑。 “小岳。” 小岳从外面走进来,听候家主吩咐。 “去……请侯君的工匠。” 他要一座巨大的笼子,一辈子都飞不出去的大。 “是。” - 这几日沈府翻修宅院,院中门窗皆用笼形梏住,远远瞧去宛如巨大精美的鸟笼。 谢观怜整日待在府里,即便对着再绝美的精致宝物,看久了也会生出厌倦。 她越在这里多待一日,心中便越烦闷一日,现在她除了沈听肆,连讲话的人都少的可怜,男仆不敢靠近,侍女过于敬重她,能与她自然讲话的只有沈听肆。 有时,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他豢养在笼中的一只鸟,外面的天是什么颜色都难以看见。 无聊时,谢观怜会在房中四处翻看,将一些值钱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地装上,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都陪他这么久了,走的时候带点东西也没什么。 当谢观怜看着被藏起来的黄金灯托,又换上了新的,整个人霎时瘫软坐在椅子上,泄气了。 其实她出不去,即便能出府,身上也还有他给她下的蛊,根本没办法离得他太远。 可她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 谢观怜暗咬下唇,看着窗外,越发想念外面的天。 近来的夜里已经没有寒意了,甚至还会被热醒。 应该要入夏了。 她趴在窗牗边,失神地望着外面,连身后站了人都没察觉。 “怜娘,你在看什么?” 青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引得她浑身的泛起细小的绒毛。 她听见忽然冒出的声音,受惊得下意识往一旁躲。 沈听肆揽住她的腰,将她重新带入怀中,弯下身,脸埋在她的颈侧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痴迷得像是瘾君子。 “别躲我。” 谢观怜僵着脸,掌心抵在他的脸上用力推了推。 他不仅纹丝不动,甚至还抱得更紧了。 谢观怜喘不过气,仰着脖颈往后,无奈道:“你扎到我了。” 他最近头上生的发很扎人,有时候会扎得她的大腿泛红,很久才能消。 沈听肆顺着她的力道抬起头,望着她问:“怜娘在看什么?” 虽然她近日脸上不加掩饰对他的恶劣态度,但他却一点生气都没有,反而黏得她越紧。 谢观怜木讷着脸回他:“发现窗上有个洞,看能不能看见外面。” 女人的语气中含着不满与怨怼。 他似没有听见,转头看向窗牗下被撬开的小孔,莞尔勾起鲜红的唇,回头吻她的唇:“下次别翘窗了,想出去便去院子外玩耍,只是别离得太远了,我会很想你。” 他每次一回来都要先吻她。 谢观怜麻木地靠在窗沿上,被亲了会,回神后猛地咬住他的舌尖,力道大得似要将他的舌咬下来。 她幻想,将他咬死。 但事实上,她只会把他咬爽。 青年喉结轻滚,唇边溢出轻‘唔’声,身子贴得很近,几乎是她咬下的一瞬间便起了反应。 这段时日,她对他发。情后有种恐惧,牙关下意识微松,想要将他抵出唇里。 然而力道松懈并未让他满意,甚至被推出去后,还兀自往里钻,压在最尖锐的牙齿上。 “别松开,再用力些。”他的声线带着点轻喘意,柔得像是女子在撒娇,又像是在调情般威胁。 谢观怜被他叫得身子发软,脸颊爬起红晕,身体的慾望被再度勾起来。 第64章 坏狗,只会欺负我…… 谢观怜的理智是清醒的。 她的身体却对他的呼吸,气息,甚至是呻。吟都极度敏感,单是他意味不明地轻喘,她便觉得浑身泛软。 尤其是当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方便脱的衣裙时,一动意,他就有察觉似地去撩裙摆。 *** *** 沈听肆抬起脸,对她微笑,“怜娘。你看我们天生一对,你的身体渴望我,我亦是如此离不开你。”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99节 “我们……”他屈膝跪在她的面前,牵着女人鲜红的石榴裙,像是盖鸳鸯盖头将要成婚的含羞新娘,让整颗头都藏在里面,声音闷出模糊的音调。 “我们应该永远在一起。” 永远…… 谢观怜眸光涣散地半倚在窗边,听见他说的话有点走神。 和他这样不正常的疯子永远,她以后也会疯的。 似察觉到她在走神,他舌尖速度忽而变快,探动出黏腻的水声,仿佛要捣烂出洪涌。 快意溢满般袭来,她脑中的想法被打散,肩胛一缩一缩的抽搐,眸前是一片空白的雾,魂魄都变得轻飘飘的,随之抽离出了身体。 她眼角的泪水如大颗的珠子溢出,打湿了蓬松的鬓发,香舌半吐,神色迷离,享受得近乎要失去意识了。 直到青年抬起被打湿的脸,鲜红的唇好似涂抹过胭脂,水汵汵的,勾住她的袖袍将她拉下来,缠绵地吻上她的唇。 她被抵在窗下的墙角,陷入情慾的高。潮。 最后纠缠至太阳彻底落山,她才浑身湿透般被他抱起来,鬓边的发上还滴着汗珠,赤足上都是吻痕。 谢观怜懒得动弹一下,骨子都似软烂了。 他见后,俯首贴在她还发烫的脸颊上,轻声哄她:“怜娘,先别睡。” 她被烦的敷衍地翻了下眼皮,‘嗯’了声,来证明自己并未睡,只是累了。 他轻笑,也就由她去了。 也不知道他又要将她抱去何处,谢观怜卧在他的怀中闭着眼眸休息。 天边已落了赤霞,外面昏暗暗的,青铜九支灯盏树上点着蜡烛,照得浴池周围一片氤氲的暖黄。 温热的池中水蔓延在女人吻痕遍布的锁骨上。 她侧着脸颊靠在青年的腿上,露出半张莹白的娇艳玉容,长发铺陈在水中如散开似黑雾。 沈听肆姿势虔诚地俯身,用骨节冷瘦的指尖勾着她的长发,认真得好似每一根发丝,他都在独自浇水洗。 谢观怜听见水声,睁开眼看见自己已没在房中了,而是在四面宽大的浴池中,想要坐起身,没留意长发还在他的手上。 她被蓦然的动作扯得头皮生疼,忍不住捂住头倒吸一口气,“嘶。” “怜娘,轻些。”他看着指尖挂着的几缕碎发,温润的眉心轻攒,然后折身打开匣子,捻起被扯下的长发,收起来。 谢观怜转过头恰好看见。 这也是他其中之一的变态嗜好,她掉的发,用完的东西,他都用木匣子分开收藏着,还在木匣子外提笔为它们命名。 不知道他怎么养成的习惯,她每次看见都会觉得他有病。 谢观怜忽视他的行为,抱住他的腿,下巴抵在他的膝上,眼尾盈盈地望着他,“悟因,你藏这些作甚?” 刚才还对他又抓又打,满脸不耐,这会儿又乖顺得像极了小狸猫腻着他。 他弯腰抬起她的下巴,似触非触地吻,“……喜欢。” 她的一切,他都很喜欢,即便是一根掉落的青丝,他也舍不得被旁人拾去了,还是放在他的手中最为稳妥。 变态。 谢观怜瞥他阖上盖子,忽然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用力将他从池壁边拉了下来。 青年身形高挑,不经意入水后溅起的水花巨大,原本池岸边的玉石板都被打湿。 他整个人深陷水中,宛如溺水般也将她往下拽,像是要拉着她一起死。 谢观怜猝不及防的被他拉进水中,双眸涩得有些难受,视线模糊得好似看见他在水中莞尔勾起鲜红的唇,像只溺死鬼般单手扣住她的后颈,缠吻而来。 水下的吻让谢观怜不能呼吸,只能靠他渡来的气息。 他不怕死,修长的四肢禁锢她,不让她往上浮起,有种要与她一起溺水而亡的疯狂。 谢观怜心头大惊,拼命挣扎,一掌拍过去,指甲划过他的一眼角,不经意留下一道血痕。 他微怔,力 道松开。 谢观怜察觉到他松懈了桎梏,用力往上浮,趴在池边的玉石板上喘息,湿漉漉的碎发贴在脸颊上狼狈又不失柔媚。 她恼怒又后悔。 早知道他是疯子,不应该主动的。 青年也从水中出来,见她在生闷气,黏腻的从后面抱住她,低声哄她:“怜娘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在那一刻,好想与她一起死而已,不是故意的。 “别生气了。”他眼尾坠着猩红的血珠,落在她光洁的后背上晕开,然后被他温柔地吻去。 谢观怜现在实在是害怕他了,转过身抱住他的头,忙不迭地说:“别亲了,我没生气。” 他停下吻,撩开薄红的眼皮望着她,“真的?” “真的。”她眼神真挚的与他对视,胡乱点头。 他轻巧地扇动眼睫,圈住她的腰压在池边,似不信,“可我觉得你在生气。” 谢观怜摇头:“没有。” 他问:“真的?” 谢观怜木着脸,“真的。” 他终于灿然一笑,用鼻尖蹭她的右脸颊,不经意道:“既然你没有生气,那与我成亲吧。” 谢观怜被他的话吓得一惊,险些脱口而出同意,临了话从嘴边又生生转弯咽下。 她佯装没有听懂,别过脸,“生没生气与成亲又没有关系,都说了,我真的没有生气,你再问下去,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沈听肆用力咬她的琼鼻,没再继续说,抱起她上了岸。 谢观怜早就累了,乖卧在他的怀中,由他抱着自己回去。 回到房中,沈听肆将谢观怜轻放在榻上。 她已经睡得很沉了,白净的脸颊上恬静出健康的晕红。 他低头仔细地盯了许久都没有眨眼,直至眼眶酸涩,方抬起头。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室内的夜明灯亮着光。 他应该也与她一起歇下的,可他睡不着。 从不久前开始,他越发难以入睡,有时浅阖眸也会在声响中忽然睁开眼。 他要看着她,因为闭着眼太久,会很思念她,所以看见她在身边才会觉得平静。 沈听肆抬手握住床上悬挂的铃铛,失神地看着木架上摆放已久,短暂时日几乎已经全用过的那些物件上。 还能有什么办法留住她? 他不能一辈子都用这些东西留住她,她体内的蛊只是情蛊,也会生老病死,死了她对他虚假的思念会消失。 她随时都会离开…… 他坐在她的身边许久,茫然地垂下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穿的石榴裙上,还是觉得应该先成亲。 只有成亲了,她从生至死都属于他。 他心满意足地躺在她的身边,伸手揽她入怀,眸中覆上迷离的浅笑。 “谢观怜……是穿嫁衣的新娘。” - 从那日他说成亲的话后,谢观怜便发觉,沈听肆的很多行为都不对。 他开始不仅让人进来为她穿试嫁衣,还为她打造了很多精美的首饰。 因他古怪的行径,谢观怜心中愈发的焦虑不安,在反抗几次后察觉他对她的话,完全充耳不闻便隐约认命。 直到有一日,她在无意中发现,体内的蛊似乎受床上悬挂的那只铜铃影响,她无数次看见他会在床上伸手拽住铜铃摇响。 起初她以为是情趣,后来发现,每当他摇响,她就会想要贴近他,他每次离开也会把铜铃带走。 得知秘密后,她开始配合他,想寻找机会带着铃铛逃出去。 沈听肆闲时不多,大多数都是她一人在房中,但自从她开始表现出,对成婚没有那般抵触后,偶尔外面的绣女会进来与她一起绣嫁衣。 有人与说话,她少了烦闷,夜里对他也越发和颜悦色,不用他去摇铜铃,她都很配合。 谢观怜原本是假装依赖他,想要降低他的防备,可渐渐的,她似乎也有些习惯了。 每日她睁开眼,意识还没有归拢,便伸手往旁边触摸。 察觉他没有在身边心中便浮起失落,有他在身边便钻进他的怀中,鼻尖蹭着他的喉结继续睡。 她表现出的亲昵,从虚假变得越发真,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沈听肆喜欢她的依赖,总会动作轻柔的将她拢进怀中,脸抵在她的头上,两人拥抱得宛如连为一体了。 今日沈听肆没在,出府去见什么人了,那只铜铃挂在床头,外面全都是守着她,不让她逃跑的人。 谢观怜对他每日在做什么,见了什么人一概不知,只知道他不在府上,她就不能出房门。 绣娘是三四十岁的妇人,话不多,绣工精美。 寻常两人会聊外面发生的事,但不该说的她绝对开口说,所以谢观怜一直以为她是沈听肆的人。 直到今日,绣娘忽然说了一句古怪的话。 最初谢观怜没听见,她便俯身在耳边,看似教她如何绣,口中却说:“怜娘子,我是少卿大人派进来救你的。” 谢观怜许久没有听见过张正知了,乍然听见手指被针扎到,血珠冒出来。 她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然后垂下假借含住指尖,而听绣娘说的话。 绣娘说:“今夜子时,少卿大人会假借查案进来将你带走,但再次之前,你需要先想办法将沈家主迷晕。” “不行。”谢观怜什么都没有,每日的一应穿戴全都是他亲自过手的,根本就没办法去弄到迷晕人的药。 知道她没有解药,绣娘用针挑起绣花,露出藏在里面一点粉末。 “这是迷药。”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0节 说完又忙用针绣上这一块,动作自然的将绷子交给她。 两人又恢复之前的氛围,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待到绣娘离去,谢观怜拿着绣完的喜帕,迷茫的在房中踱步,不知道将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才不会被他发现。 往日为了逃跑,她四处拆桌撬窗都没有这般紧张过,现在无端心跳凌乱,紧张得掌心发汗。 最后谢观怜咬牙,干脆将绣花里的粉末全都挑出来,用白布垫着塞进床底,然后又将帕子恢复原样,忐忑地等着他回来。 如她最初所料,黄昏落幕时沈听肆从外面回来。 他一进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眼便看出她在紧张。 女人正襟危坐地坐在烛光下,瘦骨媚脸儿,肌肤艳白晃眼,望向他的眼眸宛如一轮清月,沾着点湿漉漉的雾。 她双手放在膝上,身穿的梨花紫褶裙如水泄般逶迤在脚边。 像是在特地等他回来。 他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怜娘是在等我?” 他落在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谢观怜紧张得双手捏住膝上的裙裾。 不怪她紧张,此前的逃跑,她对他已经有了惧怕,若是这次还被发现,她不知道他对她做出什么事。 或许永远将她关在这里,甚至连房间都出不去。 “我、我是在等你。”谢观怜垂下乌睫,遮住一汪柔泉似的眼,箸粉似的玉容语嫣柔柔。 “你第一次等我。”他松开她的下巴,坐在一旁含笑地盯着她。 她从不会等他回来,甚至恨不得他见到她装睡便不会打扰她,今日还是头一次。 闻见这话,谢观怜委屈地上前抱住他腰,心虚地埋在他的怀中,“怎么?我等你,你要是不喜欢,往日我就不等你了。” 娇嗔的话尾音落下,他蓦然失笑,抬手按住她的后颈,温声问:“怜娘是等我,还是在等旁人?” 谢观怜浑身一僵,呼吸下意识屏住。 他知道,果然知道。 他似没有察觉她僵硬的身子,温柔的推开她,起身朝着妆案走去。 “沈听肆。” 还不待他走近,身后的女人尾音轻颤地出声唤住他。 他转头看着她,微笑:“怜娘想说什么?” 谢观怜暗暗咬住唇肉,看着不远处的长袍青年。 分明长眉高鼻,目光柔善,却似火海中被燃烧的塑金身的观音,温柔的面上带着一丝看透恶意的诡异柔情。 她对他露出温婉的浅笑, 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便垂着头,一副被发现后认命的颓意。 沈听肆转头看向妆案,没有犹豫,上前拉开木屉。 一条绣着并蒂莲的喜帕,被叠放整齐地放在里面。 他拿起喜帕,冷淡地撕开。 莲花被分开,喜帕破碎,里面却没有藏着的迷药。 没有…… 沈听肆神色难明地盯着手中的帕子。 谢观怜见他一言不发,送口气,然后开始红着眼眶发难了。 “我这几日向绣娘学,原是想送给你,你为何要撕掉?若是……”她咬着下唇竭力忍着委屈,可声线却溢出轻哽。 沈听肆指尖拂过被撕毁的并蒂莲,针脚细密,还又被挑开又重新绣的痕迹,无一不彰显她绣时的小心翼翼,倾注了多少心血。 而如今被他毁了。 他握紧娟帕,走到到她的面前,屈膝单跪于地,伸手接下她坠落的一滴滚烫的热泪。 “我错了,怜娘,别哭。” 谢观怜却不肯听,脸颊边坠落两滴含不住的泪,失落地垂头呢喃:“若是你不喜欢,也不能就这般销毁了,好几日的心血就这般没有了。” 烛灯昏黄如冥暮,他脸上露出无措,带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脆弱,“抱歉,是我听了不好的话,以为怜娘要离开我。” 谢观怜看着他的眼珠上汪着水,委屈道:“虽然我不知你是从何出听的,但我既已经答应与你成婚,便就没有要走的心思,反而你……” 她失落地转过头,细长的指尖拭过脸颊,又有新的泪珠滚下。 “你若对我有疑心,不如趁早放了我,即便强行与我成亲,日后也会猜忌我,如此婚姻焉能长久。” “怜娘,我错了。”他抱住她,低声认错。 谢观怜冷着眉眼,旋过身使气不让他抱。 但到底抵不过成年男子的力道,还是被他揽在怀中吻。 “别生气了,是悟因的错。”他低声哄她,马将被撕碎的帕子放在她的手中,惺忪的腔调含着引诱:“之前你不是说想捆住我吗?今夜你捆我,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绝不反抗。” 他此刻说这样的话,谢观怜却不敢真的接,犹恐他这句话也是试探。 她轻抿红肿的唇,丢了帕子,带着埋怨的力道一口咬住他的喉结,“坏狗,只会欺负我。” 辱骂从她的口中出来没有丝毫威胁,像极了调情,尤其是咬住喉结的那他便忍不住弯下腰,想要挡住瞬间支起明显的位置。 “轻点咬。” 他茶褐色的眸子水光破碎,跪在地上卑微向她乞求,可眼尾却有一抹猩红的霪荡之色。 不像是疼的,反倒像是很喜欢,甚至还在勾引她用力些。 谢观怜偏不如他的意让他舒服,顺从地松开唇,正欲别过头又被他捏住后颈转过来压在喉结上,垂着眼用那颗漆黑的黑痣勾引她。 “不轻也没事,是悟因的错,不应该怀疑怜娘。” 她抬头乜他泛起不正常绯红的脸,又瞥了眼,他屈膝跪在地上都掩盖不住隆起的慾望,没有再与他客气,张口用力咬了上去。 他昂起首,薄唇微启,急促地吐纳气息,眼角的水光霎时砸落。 竟是被咬哭了。 谢观怜愕然地看着砸落的泪,似乎她并未咬得很重,他怎就哭了? 正当她停下暗忖时,他再也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往下按,“帮我……怜娘,我好难受,帮帮我。” 他的喘息如哽咽,浑身充斥着紊乱的情慾,带着她的手揉着,抚着,像是发。情的荡夫得不到满足,而浑身颤抖。 第65章 缠缚 谢观怜被他忽然的急迫吓得往后退,一时不察坐着的凳子被绊掀,她被他护着头,抱着腰在地上滚了一圈。 仿佛也将她身上的裙子掀翻,他的腰带扯断了。 他虚伏在她的上面,像是吐着黏液的蛇贪婪地盯着她,佯装好心地关切问:“有摔到吗?” “没…唔…”她秀眉微蹙。 他掰开她的膝盖,虚伪着庆幸声,扶她的腰直接挤进去。 谢观怜被他圈在怀中,泪眼些些乜向他,如推成波的水泛着娇艳的妩媚,整身子都通红。 他爱极了她此刻的妩媚,耳上的长流苏不停地拂过她的脸、脖颈、胸口,如此如醉地索求。 她软得厉害,抱着他盯看眼前摇摆的金红莲花,忽然有些后悔当时给他扎耳洞。 他偏好戴长流苏,每次都瘙痒在身上,像是在被狗舔一样。 她神色涣散地看了几眼,然后阖上眸配合他的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些。 这一刻两人像极了普通的情人,又争吵,又倾诉,甚至他还能感受到她的情愫。 尽管是如此微弱的情意,也让他像是嗅闻到肉腥的狗,疯狂埋在她的颈项中,忽然断断续续地念起了一句偈言。 “恩爱缠缚不休息……怜娘,我们亦如此。” 青年的嗓音本就温润悲悯,如同小九天上的齐佛咏颂的梵音,在此刻传入她的耳中,给她一种玷污圣人的心虚和被诸神窥视的紧张。 她的反应让身软成水,变成云,彻底忘了一切,声线都失真了。 水乳。交融的情慾结合得前所未有的契合,她最后连手都抬不起,嗓子都唤哑了,累得昏睡之前青年仍旧奋力耕耘。 幸好,她今夜的选择没有错,他不会对她起疑心了。 阒寂的黑夜被熏染了热意。 午夜的打更声响起,大理寺的人忽然要闯进来查案,道是前段时日抓的反贼逃出去了,有人报信道是逃进了沈府。 所以大理寺少卿请来了搜查令,连夜带着人进了沈府。 沈府的下人去请家主,张正知等不了,带着人直接往内院走去。 院外早就候着人,乍然看见大理寺的人表现得很愕然,似还无人通报,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沈府。” 张正知看着守在门口的人,认出是时常跟在沈听肆身边的那侍从。 他不欲与小岳多说,吩咐身边的人将他拦住,然后一脚踢开院门。 寝居的大门就在不远处,屋内的烛光晃动,里面的人还没有入睡。 张正知眼眸一亮,亟不可待地上前,刚走上台阶,寝居的门忽然被拉开。 出来的并非是谢观怜,而是本应该被迷晕的人。 灯烛光将青年的身影拉成诡异的长度,从屋内送出的一股甜如麝的淡香。 张正知往前的靴尖微止,目光定落在不远处被懒骨附身的青年身上。 他似刚被人打断,听见外面的声音,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就出来了,所以此刻敞着赤。裸的胸膛,肌肤泛着冷意的粉痕,眼尾荡着一抹男人一眼能看懂,方才多欢愉的舒爽。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1节 他似不解地投下目光,颜如渥丹,嗓音沙哑地问:“大理寺深夜前来,不知为何事?” 没有谢观怜。 他上当了。 张正知脸色僵硬地盯着青年被咬红的喉结,克制不住不去想,那是谢观怜咬的。 可已经来了,今日即便是将人强行抢走,也要带走她。 张正知压下心中情绪,面无表情地掏出令牌,对他道:“大理寺办案,请沈家主配合。” 沈听肆目光悠悠地落在他手中的搜查令上,头微倾,靠在门框上并未让开:“大理寺是要查什么案子,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君主知晓大理寺现如今可以拿着一块令牌,随意闯臣子的府邸吗?” 他像真的不明白,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眼底全是对他的讥诮。 自从沈听肆接管沈氏后,极得君主重用,虽未正式获官职,但九卿之位已被众人默认,高官者搜查府邸需上奏圣人,还得有正当理由,绝非大理寺一张牌子便能闯的。 张正知佯装没有听懂,抬步上前,要进屋查看。 “等等。” 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下属急迫的声音。 张正知没有回头,越过沈听肆疾步要往里走。 “大人,大理寺来信,逃犯已经抓住了,正卿大人传召大人回去。” “少卿大人。”青年冷艳的嗓音响起,抬手将他拦住,好心地提醒:“逃犯已经找到了,还要进去吗?” 张正知脚步骤停,不甘地望着不远处。 只要再通报晚些,他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去。 若是沈听肆此刻乃昏迷状态,他一定能从沈府找到谢观怜带出去。 雁门谢氏再不济也是氏族,只要将人找出来治罪沈听肆,他搜查高官府邸受几日惩罚也无甚关系。 可现在…… 张正知 眼前眉眼含笑的青年,心中知道他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只要今日大理寺的人敢闯,沈听肆便能借着机会反将向君主参他一本。 张正知不甘,暗咬后牙露出笑道:“那既然找到了,便不打搅沈家主了,今日是我冒犯了,改日必定登门请罪。” 沈听肆脾性甚好,对他斯文颔首,莞尔道:“等着少卿大人再次登门。” 张正知甩袖转身,“收。” 浩荡而来,鸣金收兵,沈府归于静夜的阒寂。 沈听肆扬目看着上空往下坠的月,转身阖上门,走进室内越过屏风。 他见女人睡得面容粉嫩,弯腰俯在她面前,屈指拂过她的脸,轻柔呢喃:“小骗子真的没有骗我吗?” 她没有要与旁人串通逃走的心,他从来都是不信的。 可今夜他又的确感受到她热烈的爱意,即便只有一点,也足以令他生出贪婪。 想要再多一点。 他合衣躺在她的身边,眼瞳一动不动地望着床架上的铃铛,想着或许他还要将最后一个觊觎她的人处理了,她才会彻底收心,好好爱他。 - 昨日大理寺半夜私自闯沈府,在第二日引起不小的干戈。 陈王早就想要除掉大理寺,尤其是眼下被君主一手提拔的张氏,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 昨夜张正知的一番举动,恰好将把柄送到陈王的手中。 清晨,不少大臣当朝参大理寺,不经君主允许擅自带兵搜查府邸,乃维持将君主放在眼里。 私自动用兵权为大忌,正好捅了君主的心窝子。 当日,君主便褫夺了张正知少卿一职,看似严厉,可又并未做出实质的处罚,明眼人一眼看出君主似乎还有要重用之意。 此刻的沈府中,今日来的绣娘已经换人了。 新绣娘口不能言,谢观怜有时要与她讲话,要分辨许久她的手势才能勉强认出来,所表达之意是什么。 沈听肆果然没有对她彻底放心,也不知道张正知如何了。 谢观怜漫不经心地抚摸嫁衣上的花纹,绣娘已经将嫁衣绣完大半了,婚期也近了。 前不久,他拿着黄道吉日让她亲自挑选,时辰紧迫,连让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得入神,连青年坐在她的身后很久了都没有发觉,直到半披在身后的长发被人拢在手中。 她蓦然回神,没有转头,“你怎么回来了?” “我今日不忙,想陪着你。” 篦梳轻刮,他从后面盯着映照在铜镜中的女人,“怜娘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谢观怜往后倚在他的肩上,闭着眼,轻声说:“我在想,这个月还没有来癸水。” 他要得勤,每次都要抵在里面给她,所以怀上的几率很大。 当她忽然发觉这个月现在,还没有来癸水,心中不免有些复杂。 她没想再嫁,也不被孩子禁锢,被迫留在他的身边。 而身后的青年不知她复杂的心绪,握着篦梳的手一顿,失神地看着她被轻薄的紫衫遮挡下,尚且还平坦的腹部。 孩子。 那是拥有她与他血脉相通的东西。 他忍不住转过她的身子。 谢观怜被他蓦然的动作,吓得往后靠在妆案边沿,眨着黑白分明的眼,不解地盯着他:“又作甚?” 他低头附耳贴在她的腹部,仔细听了听,然后掀开眼望着他,脸上难得出现几分茫然,“没动,是不是死了?” 谢观怜:…… 她无奈地抬起他的脸说:“没死,我只是怀疑是,不一定是有孕了。” “嗯……”他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看着铜镜中倒影的自己。 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淡漠得如同被摄魂的傀儡。 他对孩子并无多少执念,只是嫁娶丧葬,男欢女爱,生儿育女都是自然之道,他与怜娘也应该经历的,如此才能算是完整。 “我请府医为你诊脉。”他低下头,拥着她。 谢观怜摇头:“不用,才迟到十来日,大夫看不出什么的,再过十来日再请大夫吧,免得你空欢喜一场。”也省得真查出来什么,她会产生别的情绪。 沈听肆没有反驳,‘嗯’了声。 大抵是觉得她有孕了,接下来一整日,他都在房中陪着她什么也没做。 晚上抱着她时,伸进薄衣的手也只是贴在她的肚皮上,轻轻地盖着,似在感受藏在里面的孩子。 他一整夜都睡不着,而怀中的女人舒服地卧在他的怀中,手脚搭在身上,睡得很沉。 睡不着他便一眼不眨地看她,不自禁想到白日她说好像有孩子时的表情,似乎没有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那便是喜欢。 他的盯着她妩媚的眉眼,小巧的鼻,朱红的唇,忽然好奇与她的孩子,生得是不是很像两人? 掌心忍不住贴紧,想要感受真切些。 可连有没有都还不确定,自然什么都感受不出来。 沈听肆睁眼看了她一夜,第二日起来时仍旧不觉得困顿,按例吻她后下榻穿衣要出去。 穿衣时,他的目光落在床架上,那只铃铛已经很久没有摇过了,因为她很少出门。 他顺着铃铛往下,看着女人白净的脸,上前将铃铛取下,看了眼她转身离去。 房门关上,床上的谢观怜没多久便醒了,浑身懒骨地撑起身,目光不经意扫到,发现铃铛不见了。 之前她便怀疑身上的蛊与铃铛有关。 现在她说自己好像怀孕了,他便将铃铛取走,是不是意味着他怕体内的蛊对‘孩子’有碍,所以将蛊取出来了? 如此想着,她低头掀开手腕,发现原本手腕上的那颗红点消失了。 红点是蛊在体内的证据,红点消失,蛊便随之消失。 他昨夜趁她不留意,应该将蛊取了。 谢观怜按捺不住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蹲在脚榻边伸手往里摸,很快将之前藏在里面的迷药找了出来。 她坐在床边,转眸看向窗外,握紧手中的药。 外面艳阳高照,她已经很久感受过外面的天了。 第66章 玩 下午。 沈府停了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从里面行出的老者乃当年岩王的旧部,虽现被削权,仍位列三公之位的老太师。 年迈的老者一入大厅便痛哭流涕,悔恨当年未曾提防贼人将岩王唯一的子嗣偷走,害得岩王妃产子后死不瞑目。 这些年,老太师一直在暗地寻着这位丢失的世子,时至今日终于有了下落,他也有颜面下去见昔日的恩主了。 岩王当年差一步登基,结果被外姓王抢夺了天子之位,现君主上位后大肆打压诸侯,还将前朝臣子屠杀,现在能留下的人要么是他动不了,要么便是投诚之人。 但这些人中心中究竟对君主有几分真心,眼下岩王世子有下落后,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岩王当年爱民如子,上敬君,下以礼待臣,乃众望所归,若不是岩王因王妃之死一蹶不振,最后被囚秦河,落得身死的下场,现君主早已被推翻。 会见老太师的青年只是听着,待他情绪难控时,偶尔出言温声安抚。 老太师卷袖拭了拭眼角,道:“当年替岩王妃接生的婆子虽然已经死了,但还有她的女儿一直在我府上,不如让她去看看,莫不要认错了。” 前十几年没有丝毫风动,这几年忽然开始传道,老太师自然不是愚人,必定要亲自验证一番才能信。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2节 这要求也不过分。 沈听肆自然不会拒绝,让老太师带来的姑娘随小岳一道离去。 不一会儿,那姑娘回来眉头紧蹙,俯身在老太师耳边道:“主子,有。” 老太师闻言一怔,眼眶霎时激动得泛红,坐在椅上缓了许久才回过神。 当年替岩王妃接生的不止一个婆子,一个带着孩子消失,剩下的几乎全死了,但有一婆子还剩下一口气装死逃出了出去,后也只将孩子身上有莲纹胎记之事告知给了女儿便咽 气了。 但当年母亲临终前只道了有胎记,还没来及得告知身在何处,那姑娘刚去看见那女子身上的确有胎记,长久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下意识觉得莲纹胎记就是如今所见的位置。 如今天底下知道莲纹胎记的人,除了本人,就只剩下她与老太师了,此事错不了。 老太师在随从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对青年弯腰鞠礼,“我代旧主向沈家主致谢。” 小岳忙将老太师扶起。 眉宇温和出尘的青年坐在椅上,温声道:“老太师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老太师道:“既我旧主之女在贵府上,能否请求沈家主再收留一段时日,待此间风头过去,老夫必定厚礼相送。” 如今外面都在寻人,若教人知晓是女郎,会坏很多人暗中筹谋之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且没有什么地方比待在沈氏家主身边更安全。 沈听肆微笑颔首:“善。” 老太师确定人后带着人离去。 小岳送完人,挠着头进来,忍不住问家主:“怜娘子怎么忽然成了岩王的女儿?这年龄都相差好几岁呢。” 而且老太师竟然还信了,真是怪哉。 青年长睫低垂,靠在椅子上淡淡道:“她是谢氏当年认领的孩子,年岁本就不详,是岩王的女儿自然没什么可疑心的。” 小岳闻言闭上嘴,暗骂自己胆子越来越肥了,竟然敢问家主。 家主说怜娘子是岩王的女儿,那一定错不了。 沈听肆在书房处理余下事务,在黄昏落幕时抬首看了眼窗外,想起房中的女人心中第一次感受到难言的暖意。 她往后的身份已经有了,接下来便是与他成亲。 他起身走出出书房,回到房中。 房中的谢观怜还在与绣娘研究针线。 绣娘见他回来自觉地退了下去。 沈听肆坐在她的身边,拿起她绣的鸳鸯认真地打量。 谢观怜靠了过去,“悟因。” “嗯?”他眉心微抬,凝睨向她。 谢观怜想到方才进来让她脱衣的陌生姑娘,最初她以为是来量身形做婚服的,但那姑娘却并未量尺,而是打量她浑身上下后恭敬地跪下,忽然唤她什么少君,还说她是什么岩王之女。 岩王她曾经听说过,前朝的争权失败被囚在秦河数十年,最后才被折磨至死。 她与岩王妃当年产下的孩子有几岁之差,根本不可能是岩王之女,但那姑娘又万分肯定。 所以她思来想去,只能是沈听肆做的。 只是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 谢观怜坐进他的怀中,偏头靠在他的肩上,抬着微翘的媚儿眼盯着他,“刚才有个人说我是岩王之女。” 沈听肆坐在太师椅上,环住她的腰,侧首看着鸳鸯。 窗外照不进来的光柔和了他白瓷似的侧脸,薄红的唇,喉结轻滚,那颗痣黑痣像是一点墨。 “嗯,我给你的新身份,足够尊贵,受万人庇佑。” 见他说得随意,谢观怜忍不住道:“可这个身份只要一查便会被人发现。” 她是雁门谢氏的人,只要用心一查便会发现她是冒充的,而且冒充前朝险些夺权成功的岩王之女,给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沈听肆察觉她的惧意,放下鸳鸯绣,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道:“别怕,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有人会因为已经死去的岩王而对你怎样,你是女郎,那些人知道你是岩王之女,只会为了彰显仁德,就像陈王妃一样大肆册封你,做给余下岩王旧部看。” 若是她是郎君,他不会让她用这个身份,女郎便不一样了,即使兵变,谁攻入秦河都会伤她,她永远用着岩王之女的身份享尊荣。 而他以沈氏家主娶“岩王之女”最相配,也恰好解决了她如今身份的问题。 “可我姓谢。”谢观怜不愿被改名换姓。 “谢?”他托起她的臀,往后坐靠,半卧的姿态让她趴在怀中,垂下的眼帘遮住远山似的眼,“怜娘,你真姓谢吗?” “我……”她的话哽在喉咙,脸色白了一分,手指无意识攥住他肩上的袍子,“我,姓谢。” 沈听肆抬起指腹,拂过她的神色惶惶的脸颊,:“怜娘,我从未与你说过,我曾经在雁门待过。” 他在雁门待过。 谢观怜下意识看向他,却发现他也在看她。 那双眼黑沉沉的,耳边的红坠子鲜红,白璧似的脸上嘴角上扬,薄眼底的怜悯分明没有显出来,却没来由给人一种知晓一切的错觉,仿佛是浸在白雾中的微笑佛子。 谢观怜眼睫轻颤,喉咙干涩,“你……在雁门待过?” 察觉到她在发颤,他贴心地抱紧她,“嗯,待过,也见过怜娘。” 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谢观怜却因为这句话而头晕目眩,目光不自觉地垂下,落在他喉结上的那颗黑痣上。 早已经在记忆中褪色成白雾的小僧人好似还站在长廊上,他的身形轮廓模糊不清,而白雾散去,小僧人的身影也跟着变淡,唯有喉结上的那颗黑痣如朱砂印在记忆之中。 他说在雁门待过,见过她,可她没有见过他。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 他…… 谢观怜猛地看向他,微翘的眼中全是错愕,随后便是涌来头皮发麻的悚意。 哪怕她被他抱在怀中,后背也涌来了一股冷意。 他似没看见她眼中的惊悚,咬住她抬头时擦过下巴的鼻尖,融冷月华的茶乌褐眼瞳潋滟着将笑的水色,轻声问她:“怜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观怜的喉咙被堵住,失神好一阵子才恍然反应过劲儿,握紧掌心,让指甲深陷在皮肉的疼痛刺激着脑子,维持清醒,不让记忆因他随口的几句话便被拽着走。 沈听肆太聪明了,他极会洞察人心,若是跟着他的话去想,记忆会被混淆,颠倒成他真的去过雁门,甚至遇见过她。 谢观怜偏头避开他黏湿的亲昵,朱红檀口微启带着点儿喘意:“不,你是沈氏嫡子,自幼在丹阳的迦南寺长大,不可能会去雁门。” 所以就更不可能会见到当时她了。 沈听肆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桃花脸,笑着调整她虚软的坐姿,让她的双手勾住脖颈。 “怜娘说得对。”他轻叹,含笑的与她对视,“不过你也说错了,在我去丹阳之前,最先是在秦河,随后再去的雁门,与人走丢过,然后被关在笼子里的人群中,见过怜娘。” 他年长她几岁,又因皮相生得好,所以与人走失被拐进暗楼里也无可指摘,自然也会遇到一个被打得极其可怜的小姑娘。 她机敏,一眼便看中了他,装可怜,引诱着他带她一起走,只是在逃跑的途中两人又被抓了回来,他被人抓回去打得半死,也是自然的。 “那时候怜娘不姓谢,连名字都没有,观怜二字乃是我见观音怜悯,为你择的字。” 他说过往时神情冷静,语气轻柔,没有怨怼,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大事。 可谢观怜却在不停摇头,“不,你不可能是他。” “怎么不是?”他望进她的眼底。 谢观怜用力掐住手心,将微乱气息竭力压下,慢慢的,她在寒颤的身子恢复冷静。 “即便你去过雁门,也有这颗痣。”她抬起手指,拂过他喉结上的黑痣。 他往后仰头,睨着她不言。 谢观怜惨白的脸颊也有了红晕,深吸一 口气后继续,肯定道:“你不可能是他,我比谁都清楚记得那段时日发生过何事。” 虽然那时的她只有五岁,但却清晰记得,记忆中那人虽是和尚模样却不是僧人,也不是沈氏嫡子,那时候还她从别人的口中听过,沈听肆那时去了王庭。 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沈听肆。 他一定是查过她,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观怜很肯定,即便两人生得气质再相似,她都不会认错。 沈听肆不是他。 “沈听肆,你不是他。” 她的笃定让沈听肆微微挑眼,托着她的臀懒散地倚在椅上,脸上露出几分平淡的微笑,“原来你也分得清谁是谁。” 如同默认她反驳的话一落,谢观怜霎时如止风下的软烟罗,瘫伏在他的胸膛,彻底松了一口气。 真不是。 她庆幸着,没有看见头顶的青年瞳心不动地盯着她,掠过此间话,漫不经心地抬手抚摸她平坦的肚子,问道:“今日有感觉吗?” 谢观怜抬起泛粉的脸,嗔看他一眼,对方才他吓她的那些话很埋怨。 她拨开他的手,继续倚在他的怀中想着往事。 隔了好一会儿,他没等到回应,似忍不住了,抱着她起身走向榻。 谢观怜急急地环住他的脖颈,“你要做什么!” 他没看她,直径将她放在榻上。 绣着淡金白芙蓉的褥,灰白如雾的帐子,她手肘撑在波澜状的软枕上,衣襟斜斜地垂下露出雪白的肩膀,一点深勾,半圆腻白,急急地伸手抵住他俯过来的胸口。 “不成,我可能有孕了。” 他屈膝跪在她的身边,低头捧起她的手,含住她玉皙细长的手指,沿着指尖打圈,嗓音虚哑地道:“我知道,不做什么。” 他都露出这样的霪荡的一面,怎可能不做什么。 谢观怜不信他的话,但被他含得脸热了起来。 如今的她哪儿经得住他的撩拨,被含下手指,那对湿润润的眼珠便如同桃花上滚着的露珠,又艳又清透。 听见她吐息急促,他撩眼觑去,褐沉沉的目光勾着她,顺着她的手指吻上她的肩膀。 在她呼吸凌乱,眼神迷离之际,他抱住她往里面滚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3节 谢观怜被挤在里面,还没从方才回过神,他忽而又停下,侧首轻啄她的侧脸,低声哄道:“睡吧。” 说完,他似困了般闭上眼,仿佛抵住她小腹的不是他。 隔了好会子,谢观怜压下被撩拨起的情慾,羞红着眼瞪着他。 她觉得他是故意勾着人,又不给。 方才的话已经放出口了,她哪怕再想,也拉不下脸去说什么。 这一日,两人相拥着睡下。 本以为只这一次。 接下来的一连两三日,他每日都如此。 至到距离那日的事过去半月有余,距离大夫来诊脉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听肆还从外面带回了接生老练的婆子养在府中。 谢观怜见此从未多言过一句,好似也默认他觉得就是有孕了。 一日下午,沈听肆外出许久还未归来,谢观怜在房中百无聊赖地等他。 昏黄的光落在窗牖上,她身姿懒懒斜斜地倚在窗边,手中转着一颗小圆球,身上仿佛被渡了一层柔光。 刚从外面回来的青年抬步入内屋,一眼便看见了她,眼底不自觉浮起暖意。 沈听肆上前坐在她的身边,侧首盯着她掌心的圆球,温声问:“这是什么?” 谢观怜回过神看见他,手中的圆球倏然一收,抬起他的手将放过去,弯眼笑道:“这是用金线编织的球,用来玩儿的。” “玩?”他提着圆球左右看,“这是给孩子玩的吗?” 谢观怜闻言脸颊微红地掩唇轻咳,唇瓣翕合着一副不知道如何说的模样。 见她如此反常的羞赧,他顿了顿,平缓地续问:“我们玩的?” 谢观怜有时觉得他对情事已算样样精通了,有时候又觉得他仍还像是在迦南寺受佛训的佛子,圣洁的心里干净得容不下污秽。 她扭捏地抢过他手中的圆球,低眉颔首地道:“是。” 他最近几日总撩拨她,又点到为止地不肯往下,她也是个正常女人,那经得住这几番来回。 “要不要试试?”她咬他的眼皮,朱唇划过轻颤的眼睫,抚摸他滚动的喉结,吐气如兰的试探、引诱。 像是妖女在引诱禁欲的佛子坠入凡尘。 他猛地别过头,仪态端庄地按住她的肩膀,却轻喘欲拒还迎道:“不可。” 平日浪荡的男人,此刻装起了正人君子,也还是干净得不染凡尘。 谢观怜不知道他又怎么不可以了,被他按得死死的不能动,只得泫然欲泣地望着他,仿佛他不同意就下一息便要哭一出来了。 这样的她,很少有男人能抗拒,他也一样。 他默默地将她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谢观怜被放在榻上,手中捏着圆球,以为他是同意了。 孰料,他眼含情慾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似要离去。 谢观怜手疾眼快地抓住他:“你去何处?” 他停下,转头认真地看着她道:“去找府医。” 谢观怜一怔:“找府医作何?” “为你诊脉。”他凝着圆球,露出几缕遗憾,即便他也很想,但她若是有孕那边不宜行房。 谢观怜从榻上坐起身,猛地抱住他的脖子,低声说:“没事。你轻点动便是,我将你捆着,若是不舒服了我自己会知道,不用请府医。” 其实她本就未曾有孕,女子迟来几日月事是正常的,她只是想将身上的蛊解了。 “可我不知轻重。”他仍拒绝,若不沾,他尚且能忍,一旦沾了她,他会控制不住行为。 谢观怜都已说了这么多,见他还是拒绝,抬眸嗔他,“给你用,又不是我用。” “我?”他看去。 “嗯。”谢观怜体态柔媚地颔首,红晕从耳畔蔓延至白颈。 他看得失神,忍不住将她抱在膝上,脸庞埋在她的胸。脯,像是邀欢般轻声道:“怜娘,我不知道怎么玩,你教我好不好。” 心口被他的气息洒得痒痒的,她被蹭得腰窝发软,软喘地抬起他的脸,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他先是一怔,随后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圆球上,看不出是不是愿意。 她想捆住他,还将圆球塞到他的口中,让他不能反抗地玩弄他。 很霪荡但安全的行为。 他一直不出声,谢观怜以为他不愿意,忍不住抬眼偷看他。 青年看似平静,耳尖却是红的,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不是不愿意,她的主动令他无法不动容。 “你别走好不好。”她眼眶的泪珠毫无预兆地落在他的肩上,浸透入肌肤。 他被滚烫的泪珠挽留,用力地抱住她,“好。” 谢观怜听见他的同意,抬起湿漉漉的黑眸破涕为笑地看着他。 很快房中点起熏香,红烛亮起。 青年跪坐在榻上将自己交给她。 他口中咬着她塞的圆球,垂下的长睫颤了颤,看着她用镣铐将双手扣在床头,清瘦的脚踝也被红绳束缚上。 从未有过的感受,他忍不住想要去抱她,可又动不了,所以学她往日的神态,抬着薄粉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含着祈求。 想让她看他,怜悯他。 第67章 怜娘,你看,你离不开我的…… 此刻谢观怜手脚发软,不敢直视他眼底的渴求,双肩紧绷得后背发寒。 因为口球中有迷药。 她不知他有没有尝出来,应该是没有,不过就算尝出来也无碍,他现在已经被桎梏了四肢,没办法挣扎了。 接下来等药效发挥,她便能出去了。 他见她迟迟不动,抬起被束缚的身躯,喘息如潮地靠在她的肩上,含糊咬着口球似在求她怜悯。 急遄的呼吸炙热地喷洒在她的肌肤上,黏得她身体也跟着发热。 为了不被他勾起起情慾,她欲佯装娇怯地推他的肩,“先不急。” 然话音一落,青年似半点力气也没有,顺着她欲拒还迎 的力道倏然栽倒在软枕上,血红的流苏横亘在脖颈上,像是被割破而流出的血。 他望向她,密睫很轻地颤了颤。 迷药生效了。 谢观怜见此急忙从榻上爬起来,打开木柜翻找出便于行动的衣裙穿上。 终于能走了。 谢观怜险些哽咽出声,用袖子胡乱拂过双眼,转过头立在不远处看着被捆在榻上,即使浑身无力,也想要朝她爬来的青年。 谢观怜咬了咬唇,别过眼,不再多看他一眼,换上衣裙,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而去。 身后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她的身上,她不敢回头,所以没有看见青年迷茫地盯着她的背影。 他分不清她是在如方才所言的玩,还是真的要离开。 直到她拉开的房门,毫不犹豫地跨出去,他的心口才随着那扇被拉开的门破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抓住扣在床头的绳索,疯狂地摇晃着想要换她的回头。 可他还咬着吐不出的口球,越是用力,从里面渗透出的苦涩的味道越是明显,苦得他神识涣散,她都始终没有回头。 甚至……她连一句话也没有留给他。 香炉中的熏香缭绕如雾,灯罩中的红烛泣泪。 又被骗了啊。 他放弃挣扎,盯着那扇被打开的门,呼吸凌乱地喘息,心口如被点燃一把火,大火烧着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热得滚烫身体抽搐。 谢观怜。 他无声的唤着,茶褐色的眼珠彻底失去光泽,双手被扣在床头,雪青长袍遮住他的身躯,清瘦的脚踝被红绸勒出红痕,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超出理智的冷静思考。 谢观怜她跑了。 会朝着什么方向跑? 谢氏已经举家撤离了雁门,因为有谢明怿,她暂且不会回雁门,丹阳也不会回去…… 她出去之后,第一个想找的人是谁? 张正知? 但张正知被禁足,出不去。 而如今觊觎她的人有沈月白,以及……起事的拓跋呈。 可拓跋呈并非她会看上的男人,那是沈月白,她会找到他……然后依附他。 不,是张正知。 青年冷静地想,乌黑的眼睫轻颤着盖下,咬着的口球细线从唇角缠绕至耳后,摇晃的烛光在温润的脸庞投下冷漠,让他像极了刚做完的牵线木偶。 无论她逃去了什么地方,他都还是找到她的。 谢观怜离不开他的。 - 沈听肆一向不喜在院中放人,而且近来对她早就有所松动,不如往日那般警惕。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4节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这次她小心翼翼地避着可能有人的地方,脚步急碎地往后院走。 还没走出院门,她忽然被人拽住了手腕,猛地往一旁拉。 谢观怜以为是被发现了,头皮发麻得险些惊呼出声,直到那人手疾眼快地伸手捂住她的唇。 “观怜姐姐,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观怜稍定睛。 是张正知,不是沈听肆。 她紧绷的神情霎时松懈,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大口呼吸。 张正知将她揽抱在怀中,神色难掩激动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死,是被沈听肆藏起来了,果真如此。” 他从一开始便不信谢观怜会死,可摆在眼前的证据,又让他不得不信。 直到他发现,沈月白失踪后被人找到差点丢了半条命,心中便越发肯定就是沈听肆所为。 为了证实,他避开众人见了醒后的沈月白。 往日风霜高洁的青年仿佛失了魂,只听见他提及谢观怜才回过神。 当时沈月白抓住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将她救出来的神情,他至今都还记得。 谢观怜缓过惊吓过度的心跳,往后退出少年的怀里。 她看了眼外面,没看见有人追来,复又侧首看向眼前的少年道:“张正知,你怎会在此处?” 温香软玉从怀中离去,张正知压下心中遗憾,眨眼道:“自我被他摆一道后,我这几日都守在这里,在想办法进去将你偷出来。” 谢观怜蹙眉:“我不是让绣娘与你说,不用来救我,你怎么还来?” 她为了不让张正知如沈月白那般被牵连,那日她也只收了迷药,让绣娘回去,她还让绣娘告诉张正知不用来救他。 张正知闻言眉心蹙起,随后露出一抹了然地冷笑:“我派去的绣娘根本就没有回来,被沈听肆扣押了。” 所以他才会因为计划还如之前一样,而在那夜冒失上来,事后被人联合参了一番,少卿一职暂被褫夺。 不过倒也让他少了杂事,能整日蹲守在沈府的后院寻找机会。 张正知不欲在此地细说,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观怜姐姐,先不在此地说,我们先出去,沈月白也在外面。” 听见沈月白也在外,谢观怜跟上他。 离开沈府之前,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眼身后。 暮色如同薄纱般罩住整个府邸,安静得似一座空荡荡的,精致秀美的宫阙。 “观怜姐姐” 张正知察觉她的脚步似放慢了,回头却见她在看沈府。 他不动声色地捏紧她的手,“我们快些走,不然一会儿就该要被发现,我们几人都逃不掉。” 谢观怜收回视线,对他点点头。 两人迅速离开沈府。 谢观怜不会骑马,所以他便将她抱在前面。 少年的身躯彻底圈住她,从背后传来炙热的体温,以及他跳动剧烈的心跳,无端让她生出不适。 张正知仿若未觉,低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观怜姐姐抓紧了,我们去找沈月白。” 谢观怜与张正知一起长大,年长他几岁,从前一直将他当做尚未弱冠的弟弟,一直没有察觉如今的他,原来早就已经长成有几分青年的模样,靠近时给人极强的侵略感。 经由沈听肆之事,她对他生出几分疏离的抵触。 见她不自在地点头后偏头闪躲,张正知勾唇笑了笑,然后挥鞭策马。 谢观怜是被张正知在天亮之前出的秦河,暂且安置在一座宅院中。 此处宅院距离秦河不远,是一座风景秀美的私山。 张正知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故而不能离得太远,还要回秦河,他便为她安排了几名随身伺候的侍女,将她一应习惯告知给侍女。 谢观怜越听越觉不对,听起来像是要让她在这里长居。 少年说完忽然敛眉停下来,似在想她还有哪些习惯。 谢观怜先耐不住,开口问他了:“小知,你不是说带我见月白吗?怎么不见他?” 她端方地坐在身边,细长的手指勾住他的衣袖。 张正知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粉嫩的指甲修剪饱和圆润,比涂抹了粉色丹蔻都还要好看几分。 但他此刻却不是欣赏,而是忆起那夜他冒失地闯进沈府,在沈听肆脸上、脖颈上看见的那些抓痕。 都是她抓的。 想必他强行要与她交欢,她拒绝时留下的。 张正知握住她的手,心忖日后他身上也会留下她的痕迹,脸上却扬起无害的笑面对着她。 “你赶路一夜,先休息一日,我让人去请沈月白来。” 谢观怜用力想抽回手,发现他看似捏在手中把玩安抚,实则不容她反抗。 “你骗我?”她听了他的话秀丽的细眉微微蹙起。 张正知主动松开她的手,无辜地眨着眼,委屈道:“我不算骗你,的确是沈月白与我说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沈府,而且你看,昨夜我们为了不被发现,一直朝着秦河外走的,沈月白还在秦河不知我们已经变了路线。” 少年双手举在耳边,垂拉眼皮,漆黑的眼盯着她像极了等着主人摸头的小狗。 乖巧的小狗只会对主人摇尾,怎么会骗主人呢? 他漫不经心的在心中想着,面上的无辜更甚了。 听他如此说,谢观怜顺着想了想,勉强信了他的说辞:“好。” 张正知莞尔,扶着她的双肩站起来,“那怜姐姐现在先去房间休息,晚些时候等沈月白赶到了,我再让人叫你。” 现在也只能是这样了。 谢观怜随着侍女去他提前安排好的房中休息。 一夜的颠簸,谢观怜心中始终没有放松。 她跟着侍女走在青石板小道上,余光暗自打量周围。 高墙,深树,地广物稀,不像是张正知在秦河短短几年时间便能拥有的庄子。 她若有所思问地问前方领路的侍女:“此处是小知的吗?” 侍女垂着头恭敬答道:“回娘子,此处是王爷送予大人的私宅。” 贴了天家名字的私宅,意味寻常人进不来,难怪他放心让她暂住在此地。 随后谢观怜又问了许多关于张正知的事,侍女应是早就被吩咐过,知道有些能答,有的需得斟酌用词后再谨慎出口。 一路问下来,她隐约察觉张正知在秦河到底有多受君主恩宠,就连现在暂且停职也能来去自如。 侍女领着她进了房间。 “娘子,请宽衣休息。” 谢观怜道:“先不用,你们回去吧。” 侍女转身出去,顺而将门阖上。 谢观怜站在房中,打量屋内陈设,越看心中越觉怪异。 房中的每一件物都很眼熟。 她上前伸手抚摸紫檀莲花香炉,很像曾经她在雁门时,兄长在她生辰时送的那一件。 还有门帘与床幔,雪青色的软烟罗,罗汉榻,床上的梨花褥子,素锦方枕…… 谢观怜坐在床沿,望着满堂熟悉的物件儿,心不安地往下坠。 总不能是逃一个牢笼,又进一个罢…… 张正知自幼便黏她,小时候路都走不稳还总爱跟在她的身后,追着她说以后要娶她。 那时候他年纪太小了,讲话都磕磕绊绊的,而她心中只惦念着旁人,又生了病,所以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 曾经她被他说烦了,还将他凶哭过。 那时候的张正知哭了很久,她也安慰了他许久,从那之后张正知再也没有哭过了。 往后的一些年里,他虽偶尔拈酸吃醋,但距离把持得很好,她也一直当他是童言无忌。 现在想来大约不是童言无忌。 谢观怜在相似得如此诡异的房中无心安寝,一直睁眼等到傍晚张正知派人来请她。 沈月白来了。 她一直很担忧他,想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但沈听肆听不得她念及旁人,所以她没在他面前提及,可心中对沈月白的担忧与愧疚日益加深。 看不见他安好,她无法安心。 侍女将她带去前厅。 沈月白一身素色僧袍地坐在不远处,脸颊深陷,清瘦得厉害,乍然一看她险些没有认出来。 他起眼看见女人站在不远处,眼中一亮,忍不住露出浅笑:“观怜。” 谢观怜走上前,看着他消瘦的脸,忍不住问:“你没事吧?” 那日他浑身是血的被挂在佛像上,似乎伤得不轻。 沈月白摇头,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打量:“没事了,你呢?” 谢观怜坐在他的身边,让他看,“我没事。” “嗯,那便好。”沈月白见她面色红润,体态丰腴,便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了。 兄长即便再对他如何,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沈月白眉头松懈,同时心中升起失落。 太多人爱慕她了,若是没有能保护她的能力,她跟着他只会受苦。 想到自己毫无能力,他的心抽搐拉扯出一道口子,口中的话不知如何说出来。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5节 他要再次先说离开她了。 之前,他因她将自己视为旁人的替代,而负气离去,一句话也没有留给她。 之后,他想通了,觉得哪怕她心中有人,此生也不会再嫁,也仍觉得能留在她身边也很欢愉。 可才没过多久,他又要放弃她,先离开她。 这一次离开,恐怕一生都难得再见一面。 “观怜……”他望着眼前的女人,眼中挣扎出不舍。 谢观怜察觉出他今日来似乎不只是为了见她,默了默,柔目雾盈盈地抬眸,轻‘嗯’了声。 沈月白垂下眼睫,涩然道:“我今日是来与你道别的,我要随师傅去王庭修行了。” “匈奴王庭?” 消息来得太突然,谢观怜微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不解他为何忽然要去王庭。 虽然自古以来王庭重佛,准许两国每年可遣派僧人交换,在各自佛寺中来往修习。 但是匈奴前不久刚与本朝打过一仗,被拓跋侯君压在边界不敢来犯,但现在拓跋侯君也有反心。 沈月白已经还俗几年了,怎会忽然要去王庭? 她不由想起沈听肆,或许是因为他。 可沈月白却说:“因为你。” “因为我?”谢观怜哑然。 她在心中想了很多,甚至以为是沈听肆,可未曾想到是因为她。 “嗯。”沈月白道:“不是因为旁人,我自觉身无一处,保不住你,所以想去王庭一段时日,届时能保护你之后再回来。” 听他如此说,谢观怜很难不动容,眸含愧色地望着他:“月白,其实你……” 她咬了咬下唇,轻声说:“没必要为了我这样,我自私自利,对你不诚,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一个女人而做出这样事,我不值得。” 她的确不值得。 沈月白从未见过世上有哪个女子,能如她这般肆意明媚。 但他就是喜欢她,喜欢当年跪坐在一众信徒中,悄悄抬着明媚眼眸看他的少女,也喜欢她气喘吁吁地朝自己奔来,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只为了多看他两眼,多说几句话。 其实她从未对他表现出任何亲密举动,可那时候他以为她也一样爱慕自己,所以义无反顾的也爱上了她。 以至于,当时从张正知口中得知真相后无法接受,最后负气离开。 沈月白想起往日,心中出奇的平静,温柔地望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伸手握住她的手。 谢观怜看着他,没有抽手。 “其实我也没你想的那样高尚。”他神色温柔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多一点愧疚,也在你心中占一小块位置。” 他知道抵不过她心中的那人,也抵不过兄长,甚至连张正知都抵不过,所以用这种方式破开她心,找一块干净的地方装下卑劣的自己。 就比如现在。 他就见她哪怕知道他的卑劣,仍满脸愧疚地垂着头,翕合唇瓣说:“对不起。” “无碍,是我的选择。”他笑着摇头,随后忽然道:“观怜,我能不能吻一下你。” 谢观怜掀眸,神色犹豫。 他见她犹豫,心中虽失落,但嘴角却依旧微扬,“并非是要冒犯你,我只吻你的额头,就当给我唯一的念想。” 从骨子散发温柔的青年就这般看着她,乞求能触碰她一下,卑微得令人心软。 谢观怜看着他不忍心,缓缓点头:“好。” 他莞尔弯眼,起身站在她的面前,俯下身,珍重地吻在她的额上,轻声说:“小心张正知,我走后会找人进来,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早就知道你在迦南寺,去岁腊冬就想让人将你掳走。” 兄长虽然不是好人,但至少不会伤害她,只会去伤害旁人,但这个少年不同,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得不分是谁。 谢观怜闻言一怔,想到了去年的腊冬。 她与月娘在迦南寺的梅林品茶,回去更衣时遇见的贼人,若非当时遇见沈听肆,她已经被人迷晕带走了。 最初还以为是姚氏,后来也曾怀疑过许多人,因想不到是谁与她有仇便就此作罢,当做一桩悬案。 怎知,今日沈月白却说是张正知做的。 谢观怜讶然他会忽然说这样的话,下意识抬眸想问他,余光却留意到门外被风卷起的一段玄色。 张正知 一直在外面窥视着里面。 她心中咯噔一跳,匆忙敛睫装作未曾听见,压下口中险些问出的话,紧绷地坐在原位。 沈月白说完,抬头柔声道:“多谢观怜圆我心中的遗憾。” 谢观怜摇头:“……没事。” 沈月白知道方才那番话在她心中掀起了波澜,心思已不在自己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她。 “观怜,我走了。” 谢观怜起身,欲开口道送他,门口倏然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怜姐姐,月白郎君的小厮来了找他了。” 张正知走进来,挑眉看着两人,无害地露出尖锐的虎牙,“我没有打扰你们罢?” 嘴上说着愧疚的话,却在往里面走。 他站在谢观怜身边,以亲昵的姿态将沈月白与他们分割成疏离的关系。 沈月白蹙眉看着少年,转眸温柔地看向谢观怜,低声说:“那我走了,你好生歇息,不必送我。” “嗯。”谢观怜对他颔首,朱唇微启,许多话最后化作一句:“往后此生,望君珍重。” 两人之间似乎比往日更亲密,尤其是刚才的吻令张正知心中很不舒服。 他乜斜两人,催促道:“月白郎君快些走吧,你的小厮等急了。” 沈月白没有应他,对谢观怜道:“记住我的话。” 语罢,转身随着下人一道离去。 少年双手抱臂,矜骄地抬着下巴,睨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眨眼转头。 女人已经坐回了椅上,眉眼柔顺地垂着卷翘的长睫,素手端着温茶浅呷,对离开的人似乎没有丝毫眷恋。 张正知神色微霁,坐在她的身边,忽然抬起她的脸。 谢观怜被他弄得一惊,“怎么了?” 他轻哼,卷着袖子认真地擦着她被旁人碰过的额头,不满道:“姐姐就是心软,他又要弃你而去,你还让他亲你。” 他在门外看着都快嫉妒疯了。 直到迄今为止,他连她手都几乎没有怎么碰过,而那些后来者,一个占据她的心,一个占据了她的人,一个又能得到她的允许亲吻。 他神色黑沉地盯着,手中越发用力,直至女人轻柔的呼疼声响起,才唤回他的理智。 “小知,轻些,疼。”她仰着头的秀眉颦起,狐媚的上扬的眼尾泛着潋滟的水色,额头白皙的肌肤被粗粝的袖口花纹磨蹭得泛红。 张正知停下手凝着眼前的女人,忽然呼吸微乱,松开她后猛地别过头,“抱歉。” 谢观怜美眸盈雾,捂着被擦疼的额头,语气如常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方才亲我额头了?” 张正知闻言转过头,懒散地靠在后椅垫上,轻哼道:“你们叙旧这般久,我早就在门外等着了,自然是用眼睛看的。” 他没有掩饰自己在门外偷看,说得正气泯然,像邻里乖巧的小弟弟。 这样的少年无法使她联想,方才沈月白说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谢观怜沉默地噤声,指尖攥住膝上的裙子。 张正知见她周身掩饰不住的失落,语气陡然缓和,可怜地耷拉下眼皮,凑到她的面前,“姐姐,我也不是有意偷看的,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谢观怜摇了摇头,“没有怪你。” 他不信,缠着她说:“明明就有,不是在生我的气,你为何见了他之后,对我好像忽然就疏离了,是因为他吗?” 若是在往常,谢观怜定会觉得他如往日一样黏人,可自从听了沈月白的话,她下意识会留意张正知脸上的神态,揣摩他的语气。 当看见他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门口,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心跳微滞。 她抬眸凝着他,柔声安抚道:“没有,只是方才想在想你……” 她斟酌怀旧的语气,话还没有说完,少年脸色通红的打断她的话。 “你在想我?”他的语气难言愉悦,漆黑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对。”谢观怜颔首,正欲续说,他又打断。 “我知道了。”他浅笑晏晏地打断,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只选自己爱听的话。 谢观怜虽不知他知道了什么,还是顺着他没有继续说。 少年似有些紧张,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在她的眼神中纠结几息,忽而耳尖泛红地羞赧垂下眼,低声问:“那姐姐,我能不能也亲一下你?” 女人想男人,无外乎男女之慾。 在之前不知道沈听肆将她藏在房中之前,他曾听说沈听肆去过金银店里买了里面霪器,彼时他还暗自嘲笑沈听肆霪荡,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她。 尤其是他闯入沈府的那一日,见过青年身上的痕迹,更是回去嫉妒得恨不得杀了他。 张正知说完后见女人沉默得出奇,遂停下百转心思,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谢观怜心中想着如何拒绝他,面上扬起软柔的浅笑,佯将他方才的话当成玩笑之言。 她娇嗔地乜他一眼,“我也就罢了,你如今不是小孩,应知道男女有别,日后可不要随便对姑娘说这种话。” 虽然不是姐姐,可姐姐的姿态摆得明白。 张正知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她,璨然生笑,“怜姐姐说得是,我如今不是小孩了,再有一年便可行弱冠礼了。” 他笑得自然,好似刚才真是随口说出来逗趣她的,谢观怜高悬的心悄然放下。 张正知现在还在停职勘察期,昨夜忽然出秦河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所以他还需尽快回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6节 但他回去独自将谢观怜放在此处,心又觉不安,想要带她回秦河,又保证不会被沈听肆发现。 所以张正知对她道:等到他身上的禁令解除后,亲自护送她回雁门。 谢观怜自不会与他一道回秦河,脸上露出犹豫,愁容片晌后温柔拒绝:“暂且不了,你先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张正知原见她不愿与自己回去,心中盘算如何哄骗她,谁知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等他回来。 一句简单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他只觉得心口格外熨烫。 他看向她的桃花目染上情意,笑道:“好,姐姐就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会很快处理完余下事宜。” 谢观怜水盈盈的眼眸专注看人时,总给人深情的错觉,“好。” 张正知心中酥麻,似安抚她,又似在提醒她,“过几日我再来,姐姐先安心在此处,这是私山,寻常人来不了,我在山庄中也安排了许多人照看你,不用担心。” 谢观怜搭在膝上的手指微滞,虽然猜到了他在她的周围放了很多人,但当他说出来后心中不免有些怅然。 曾经那天真无害的少年,真的与她所见所想是截然相反的。 “好。”她轻垂尖尖的下颌,碎发从洁白的额散落一缕,柔善本就妩媚的面容。 张正知并未在这里逗留多久,与她说后又召来庄园里的侍女随从,吩咐好生照顾好她。 谢观怜亲自将他送到庄子门口,看着他驾马离开庄子,再随着侍女回去时特地留意沿途特殊之物,记下出庄的路。 夜幕四合,用完晚膳后谢观怜借由食多不适,提着明月盏在庄子里闲逛。 身后的侍女对她一直寸步不离。 谢观怜一壁闲庭漫步地走着,一壁柔声向侍女闲聊张正知。 “你跟着小知多久了?” 侍女答道:“回娘子,奴婢跟着大人已有一年了。” 一年,不算久。 谢观怜记下时间,心中暗想对策,遂又不经意地问道:“小知这些年在秦河过得如何?” 侍女不跟在大人身边,故而答不上来,说了些场面话:“大人深受君主宠信,在秦河过得尚可。” 谢观怜记得刚遇上张正知那时,他还可怜地向着自己诉苦,道是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自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在装可怜。 谢观怜又与侍女讲了几句话,摸清眼前 自己的情形,便打着哈欠道困了要回去休息。 侍女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灯盏,带着她原路返回。 谢观怜以不喜被人近身服侍,回到房中便将她们都赶走了。 临走之前,侍女吩咐外面的人守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去她的耳中。 谢观怜不敢出去,也不敢去榻上,独自在坐在房中,取下床上钩帐子的金钩藏在怀中,然后耐心地等着夜深人静。 夜渐深了。 她一直倚在簟上,露着雪般的腿儿,乌黑的发丝长长地坠拖在地上,眼珠子则一动不动地望着不远处的香炉。 里面没有缭绕出的烟。 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撑起身,足下虚浮地上前将香点上了。 不知是错觉还是檀香过于浓郁,她闻了片刻觉得极困。 风吹瓷铃响,带着吹风时沙沙声儿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勾得人心宁静。 谢观怜忍不住眯了眯眼,意识模糊地偏头倒去。 迷迷糊糊中,她察觉有人把她抱了起来,还将她身上的缠得紧紧的袍子掀开,藏在怀中的倒钩被抽出来,随意地丢在地上。 一阵风吹在身上的触感像是有谁在细吻,引得她背脊骨如有激颤涌来。 她轻吟,在困顿的意识中,想要将被扒掉的衣裳拢回来遮住,但双腕却被捆住了。 毫无反抗之力的谢观怜刚穿上的衣裳,很快被扒得干净,放进清澈的温水中。 而身后的人垂下乌浓浓的眼睫,脸浸在热水的湿气中。 她歪着头,滚雪般白腻肌肤浸在水中,被一双玉骨修长的手拂过透粉的肌肤,每一下正经得无一丝狎。昵。 直到不经意拂过胸口时,她浸在水中的身子忽地颤簌簌地抖了下。 那双手顿住了,目光落在渐渐而立的红蕊尖上,渐渐形成笑。 怜娘,你看,你离不开我的。 第68章 小狐狸 她很敏感。 从很久之前他便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所以她每每会很容易得到快。感,也很容易被满足。 如今有了情蛊在体内,她敏感得更甚了。 只是这般单纯的为她洗去,从别的男人身上沾染的气息,她都会情不自禁地动情得浑身泛红,尤其是挺立的红尖从水中冒出一点儿,让她此刻像只小狐狸。 小狐狸。 青年俯首轻咬她红红的耳尖,发自内心地笑了。 情蛊是种在体内的,只能使其沉睡。 他每次摇的铜铃,只是想让它沉睡,要她在没有情蛊的影响下,习惯他,迷恋他,并非是所谓的解蛊。 “怜娘,你看,我再晚来一会,你就又要想我了。”他贴在她的颈侧,与她亲密地耳鬓厮磨。 女人长长的乌黑长发被他从胸前拨开,从后颈逶迤垂下,似一段泼墨的古画。 好热。 好闷…… 谢观怜被闷热得在水中艰难地呼吸,匀称的双腿相交,以膝盖厮磨,渴望让她的脸颊浮起妩媚的红晕。 袅袅上蒸的湿雾中,青年原本的温慈被模糊,玉瓷般的脸上平添一抹风流的慾色,掌心盖在红蕊尖上力道很轻地揉着。 水滴似的绵柔被弄成无数霪靡的形状。 只是这般弄着她很不得其意,迫切需要什么填补空虚。 他像是知道她此刻的渴望,一手罩着揉,一手顺着恰好淹没在胸膛的水浸进去。 刚触及便感觉里面一塌糊涂,许是温水太多了。 他拨开,用手指顶去时将温水也推进去了,谢观怜有点胀了,不自禁地收紧腹部,想要将那股子温水推出去。 但他却误会了,第二根手指合并,又用力将水推进去。 反复几次来回,有事动作过大,浴桶中的水会被带动得飞溅在地上。 渐渐的,他发烫的脸也埋在她的侧颈,吻着,嗅着,温湿的唇蹭在肌肤上有种冰火两重天的难受。 谢观怜不仅没有得到满足,反而因为推进去的温水过多,而越发空得难忍。 而她身后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贴着她的脖颈吻咬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将人从浴桶中捞了出来。 哗啦的水声响起,一浴桶中的水被溅起,她身上的水珠子打湿了他身上垂感极好的布料,湿漉漉地贴在身体上显出骇人的弧度。 他抱着人几步放在玉席子上,跌扑下去,手肘撑在她的两侧,神色迷茫地重喘出炙热的气息。 而倒在上面的谢观怜,尚未干的水珠从额上滑下,隐入鬓发中,沾着水珠子的脸颊如娇艳的芙蓉花,白皙的身子再暗光下满是艳色。 他深深地看了眼那滴水珠滚过的地方,跨腿坐在她的腰上,除去身上的衣袍。 薄肌分明的窄腰毫无遮拦后,那活儿拍打在她的娇嫩的肌肤上昂首叫嚣着。 谢观怜朦胧地睁开眼,无意间看见了。 那笔直的冒着晶莹黏液,壮硕得还带着点儿赤红的粉。 看清是什么后,她心中发慌,想要起身可此刻浑身又软又无力,尤其是撑得不行。 有什么在缓缓地动着,按摩着蕊尖。 “醒了啊。” 熟悉的喟叹于耳边轻响。 沈听肆! 谢观怜霎时从涣散中惊醒,看清眼前的人下意识想惊叫,可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却软哑得勾人。 甚至她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原本没有出去的东西随着那一声,将她堵得死死的。 他像是极其喜欢她此刻露出的神情,抬起她的一条腿搭在腰上,受不住地开始检查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男人留下的气息。 如果有,现在也会被覆盖。 她只能是他的。 谢观怜身子一颠一晃得发软,而身上的人仰着露出一对痴迷的眼,在疯狂的动作间耳畔的一点红被晃出残影。 沈听肆,怎会是他? 不……不对。 谢观怜眸中的水波被撞散,艳色爬上白脸颊,两弯灰黛细眉垂蹙,蓦然伸手抓住他撑在两侧的手臂,大口地呼吸着。 不对…… 她已经离开了沈府,不应该是沈听肆的。 可眼前的一切都昭告着就是沈听肆,他来了,她才离开两日不到,他又追来了。 谢观怜在颠簸中浮起春色,但却开始挣扎。 察觉到她的抗拒,他喘着气停下来,不解地望着她:“怜娘”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7节 “你放开我,出去……”她终于找回了嗓音,哪怕沙哑得听不清,浮在娇艳的脸上的神情却落进了他的眼中。 她在厌恶他。 一锤猛然砸来,他心口被用力砸出了一道血淋漓的口子。 她推拒他,驱赶他,脸上的神色亦和曾经情至深处时不同。 那时是艳,而此刻却是厌恶,烦闷。 他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形成空洞的苍白,身躯仿佛被人抛在云巅上,又急速地往下坠着,坠着,疯狂地下坠。 “放开我!”她奋力挣扎。 沈听肆搦住她的腰,慢慢往后退。 许是在里面太久了,退出来时发出了很轻的一声,随后那些堵在里面的那些温水,倏然淅沥沥地随之流出。 酸胀得到释放,可她却抖如筛子,看谁都带着勾引的那双媚眼儿全是厌恶。 那眼神就像是……她手里若是有刀,会直接杀了他。 她会杀了他。 这话没从她口里出来,可他却听见了。 “你恨我?”他伸出手,想要去碰她那双泛红的眼。 谢观怜猛地别过脸,躲开他的手,却被他按住肩膀压住。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茶褐色的浸透眼中虽含着不解,但却在缓缓对她露出空淡的浅笑。 “怜娘为何会恨我?你不喜欢这张面孔吗?” 他不解,禁欲的清冷佛圣子被她引诱,甘愿拜倒在她的裙下,满足她所有的慾望,她怎么还会不喜欢? “是因为何处不像了,所以你不喜欢我吗?”他问:“你喜欢什么?告诉我。” 不待谢观怜开口,他又弯腰下,冰凉的肌肤贴在她的脸颊上,气息凌乱得不像正常人,“谢观怜,你不喜欢我的脸,还会喜欢什么?我的脏腑、骨骼、皮肉?或者是别的,你究竟想要什么!” 谢观怜整个人被他桎梏得死死的,伴随着他似恸哭地呢喃,贴向她的慾望再次升起得明显。 他因恐惧,因害怕,因禅悟不透,得不到想要的回应而近乎饥渴的贴近她,想要钻进她的身体看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不知道他怎么忽然疯了,她慌张地推着,拍着他的后背:“悟因,等等,唔……” 他像是听不见,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彻底进去后才停下呢喃。 “怜娘想说什么,我听着的。”他再度恢复成正常的人,却温柔得毛骨悚然。 刚被弄了那般久,她还不适着,此刻即便他 埋在里面不动,那种涨感也令她反酸。 她脸白了又粉,指甲用力地扣住他的皮肉,然后又惶恐地发觉,尚埋在里面的在兴奋地颤跳。 “出去。”她想往后退,可越是往后,他便越往里面去。 直到戳开最里侧,窄小的口子像有牙齿般咬住前端,他藏在竖领下的喉结快速滚动,一时忍不住闷哼着弄在了里面。 几十息的迸发将她浑身烫得痉。挛,扬起一点尖尖的白颌,秀美的狐媚眼中汪着涣散的水色。 待铺天盖地的快。感散去,她承受不住两眼上翻,晕了过去。 而埋在她颈窝的男人却没有松开,仍旧贪婪地抱着她延续高。潮。 翌日。 晨曦划破天际,几缕惊慌的光落在窗上,光影透出春色的尘埃。 谢观怜蓦然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双含笑的眼。 青年瞳沿被清晨的阳光沐浴出的栗金色,目光如佛在龛中慈悲地注视众生。 他盯着她,嘴角扬起宠溺微笑:“怜娘,终于醒了,我等你好久了。” 昨夜记忆迟迟地袭来,谢观怜脑中忽然闪过,之前为了从他身边逃走,她给他下了迷药。 而这么短的时日,他竟然又找来了。 她惊悚转身,欲往下爬。 可还没爬下去,她又被他捞了回去。 沈听肆将她压在怀中,浅笑已从脸上淡去,乌泱泱的眸子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怜娘想去何处?” “我……”谢观怜牙齿打颤,脑中紊乱成一团理不清的线。 她从未见过沈听肆这样的人,像溺亡在河里阴湿伥鬼,沾上后便阴魂不散地攀在她的肌肤上,如何都甩不掉。 这样的他,让她窒息、惶恐,甚至是害怕,可更多的是,难言的颓败感盘旋在她的每一根骨上。 早知当初,她不应该招惹这个甩不掉的疯子。 他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低下凄白得不正常的脸,舔她的抿得颤抖的唇,用力咬住她。 谢观怜暗吸凉气,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怜娘是在后悔招惹我吗?” 他的声音湿冷,又温润的带着仁慈的缓,“可现在你想要抛弃我已经来不及了,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即便是死了,也会找到你的。” 生是她的人,死亦是她的鬼。 “你疯了!”谢观怜怒嗔地瞪红了眼,乌发凌乱地贴在颊边,连一颦一怒都透着艳丽的风情。 他挑着眼尾打量她,掐住她的下颌近乎冒犯地湿吻,玉瓷般白的脸庞烧出病容的绯痕,“你不是喜欢我这副皮相吗?现在它是你的。” 随着他的一声落下,她闷哼着纤白的颈子昂起,赤白的锁骨被撞出鲜艳的嫣红,眼前全是模糊不清的残影。 她像是被弄坏的破布,被揉捏着,被湿雨吹打着,脏腑、骨骼都被弄软了,弄化了。 在无尽的快感中,她勉强睁开眼,失神地望着他陷入疯狂中的神情。 不像是人,像是失了理智的疯子,让她生出害怕。 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与那人一点也不像。 - 山庄是张正知的,里面的人也是他留下来的,但这些人却不知道她的房中多了一人。 侍女清晨照常敲响房门,隔了许久,里面才传出来沙哑的女声。 “我累了,你晚些时候再来……”女人软柔的哑声中似乎还有压抑的喘意。 侍女站在门外听见后眼中闪过疑惑,随后便想起主子离去前说娘子也许是会梦魇,遂没再多想,欠身称是,端着洗漱的一应物件儿离开。 而一墙之隔的房中,素色的床幔垂落,金钩上的流苏摇着、晃着,然后被一只纤细的手艰难地抓住。 谢观怜将人应付走,转头看向正趴在腿间的男人, 晨光滤过纱窗透过床幔,几束淡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他低垂着脸,神情认真,如同虔诚地跪拜受香火的神。 似察觉到她恼怒的目光,他撩开薄红的眼皮,身上的神性因此刻勾人的姿态而变得霪荡不堪,半分没有曾经那副高不可攀的禁欲佛子相貌。 “怜娘……”他顺着游走吻来。 谢观怜躲开他的刚沾了别处的唇,眉眼间全是不耐烦,还有娇艳的潮红。 他也不介意,脸埋在她的颈侧,像是有渴肌症般缠着。 谢观怜怀疑若不是因为从昨夜到现在,他都没有停过,太多次他也累了,不然必定又要提枪上阵。 在这般下去,不是她死就是他精尽而亡了。 她疲倦地闭上眼。 他缠了一会,低声问:“饿了吗?” 谢观怜没理他,静静地靠在芙蓉软枕上,乌发散乱,显然没缓和过劲儿。 沈听肆瞳珠不动地盯看她许久,随后兀自坐在她的身边。 听见他起身的动作,谢观怜稍撩眼皮,窥着他背对着自己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裳。 一层层垂下的纱帐,让他精壮漂亮的身躯,白得像常年不见光般凄惨惨的。 她不知不觉看得久了些。 沈听肆转过身便看见芙蓉褥中露出半张脸的女人,媚眼如丝的眼珠子凝在他的身上,直勾勾地打量着。 他神色微动,修长似玉竹的手指撩开纱帐,倾身下身。 谢观怜见他又覆来,心口咯噔,忙不迭地卷起被褥罩头盖住自己。 他的鼻尖抵在芙蓉花上,颤了颤长睫,面色如常地抬起头,道:“我去让人给你送吃的。” 藏在被褥中的女人没有回应,一小截白皙的指尖捏着褥子,又往后缩了些。 他掠过她连指尖都吝啬露出,转身出去。 听见门阖上的声音,谢观怜忽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此处是张正知的地方,他为何会如在沈府那般随意进出! 谢观怜掀开褥子,翻身想要下榻,然足尖一沾地便无力地滑下。 她迫不得已地斜倚在榻边,白净的耳廓浮起恼羞。 昨夜他弄得太狠了,现在都还浑身无力。 - 日头渐升的光爬上窗格子,落在房中的几缕光线卷着细小的尘灰。 门再次被推开,沈听肆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目光环视周遭。 屋内已经没有了人。 他并不觉得诧异,清淡地敛下长睫,不慌不忙的将食盒放在桌案上,拿出里面的吃食。 一碗小粥,三碟菜,都是她喜欢的荤菜。 他不沾荤腥,但谢观怜喜欢,即便是曾经在佛门重地,她也一样每日都食。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8节 待他摆完最后一道菜,坐在椅子上等。 不多时,门口便出现了一脸恼羞的女人。 她身后跟着小岳。 “回来了?”沈听肆温柔地看着她,仿佛是等待妻子归来的丈夫。 谢观怜看见他噙笑的神情,抿了抿唇。 方才她刚出去不久便被小岳迎面撞上,那厮像是就守在这边等着她似的。 无法,她只得回来。 “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谢观怜提起裙裾,跨进门槛,坐在他的面前。 最初的那侍女定是不知情的,说明不是他的人。 可既然侍女是张正知的人,那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随意进出的,她想不明白。 沈听肆并未解释,轻将面前的粥推过去,“先用饭。” 昨晚一副病入膏肓的疯子仿佛不是他,此刻一副淡然闲情的松懈神态,还将别人的庄子当成了沈府。 谢观怜不如他有定力,默声没有接过。 他单手撑着下颌,望向她的雪面乌眼中自始至终都带着淡笑,“怜娘昨夜都没用饭,方才又拖延了这般久,还不饿吗?” 皮相生得好,性子亦是温柔,做出这副柔情蜜意的姿态,很难使人拒绝。 哪怕是现在的谢观怜也同样会被他勾引到,下意识端起粥。 可当执起瓷勺后,她方恍然回神,竟又被他那张脸皮蛊惑了。 现在想要放下粥碗又不能,她只得僵着手,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出乎意料的好,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儿,不会苦涩,有回味的甘甜,十分爽口。 她确实饿了,所以尝了口后舌尖泌出馋意,不免多吃了几口。 期间她悄然抬眼,窥视着对面的青年。 他已收起了那副勾人的姿态,端方地靠在椅上,身上的雪灰长袍也被柔出谪仙的飘飘然。 但他就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似她在吃什么灵丹妙药,眼底似有诡异的愉悦。 谢观怜一向看不懂他,此刻见他这般反常,细眉蹙起,暗自留了个心眼儿。 用完膳食后,她还没来得急放下碗,外面便有人涌来。 三个粉衣侍女,端着铜盆、锦帕、铜盏恭敬地跪在她的脚下举过头顶。 谢观怜目光掠过这三人,认出了其中一人。 那人是当时张正知亲手指派给她的。 她总算是晓得为何他能进来了,原是有内应。 但他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不仅猜出她会随谁走,甚至还能将人安排进来,足以证明他不仅聪明,且手段也同样令人感到恐惧。 仿佛她永远都逃不脱,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随时都有可能会是他的人。 谢观怜后背涌上寒意,清楚地明白她当时招惹的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此刻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压下心中彷徨,漱去口中药粥的味儿。 侍女下去,自然将门阖上。 谢观怜被拉进了心跳剧烈的怀抱,而抱她的男人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温柔的腔调近乎喟叹,“怜娘……” 她没说话,浑身绷紧。 他不甚在意地低颌侧首,脸庞贴在她的颊边,亲昵地蹭了蹭,问她:“粥好吃吗?” 谢观怜听他主动提及粥,抿了抿唇,舌尖的甜药味儿已经淡了,但特殊的味道却铭记于心。 “好吃对吗?”他又低了头,也抬起了手用指尖抚在她的颈子上,指尖的寒气侵入她的肌肤。 “那是什么粥?味道似乎有些和以前的不一样。”谢观怜抖了一下,盯着那只往下滑的指尖,正在一点点勾开襟口。 他看着露出的无暇雪肌,低着愉悦的嗓音道:“那是为你调配的,有助于怀孕的药粥,所以现在……我们要再行房一次。” 第69章 他会渡她如渡己 谢观怜以为听错了,望向他的神情错愕:“你说什么?” 他被她睁圆的眼眸逗笑了,不染而朱的唇上扬,失笑出声。 兀自笑了一声,他咬上她的唇,露出一点舌尖舔她,含糊的声线仍带着丝丝腻人的笑意。 “怜娘,我们还得再行房,直到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她满口谎言,口中没几句话是真的,甚至假孕欺骗于他,只为了从他身边离开。 故而他在她头也不回地离去那一夜,在凌乱的榻上浑身冰凉得夜不能寐,时思来想去还是让她说过的话都成真,如此她才能成为清正的女君子。 “怜娘呐……”他神情蒙蒙地转过头看她,唇瓣红润,诱人得像是盛开的芙蓉花,“你曾求过我‘人饥己饥,人溺己溺’1,如今我来渡你了。” 他将她视为他,将她的话视为他的话,日后她所言的每一句都要成真,如此才能不欺诸佛。 他会渡她如渡己。 谢观怜还沉寂在方才他说的话中了,未曾留意他脸上的微笑此刻透出不正常的救世怜悯。 他一臂抱起她,脚下的步伐颇有几分凌乱的急促。 三两下走至榻前,初将她横置于上便俯身去衔花。 不、不对,几个时辰前刚结束,他怎又想要了? 谢观怜见状慌张往榻内滚,羞怒极了一掌扇过去,语气急促:“沈听肆你还要不要脸?” 哪怕是铁身,也禁不住他这番折腾。 他简直是慾望上头,疯了。 那一巴掌用了她的全力,他没有闪躲,被打得实在,右边的白净脸庞晕出红,眼角也打出了一点水光,但他却在笑。 “怜娘打得好疼啊。”他如诵经的佛子跪坐她的身旁,抬手揭过眼角的水光,然后脱下身上的衣袍,露出的苍白身躯莫名在发抖。 是兴奋的。 他的怜娘爱美,时常蓄着修剪圆润饱和的指甲,所以刮在脸上是真的痛,但他喜欢这种感觉,痛中夹带的快意令他难以压抑翻涌的情绪,慾痒来得触不及防。 他赤着身,抚开她的双膝。 清晨她怕他回来,所以走得急,没来及在裙下穿绸裤,只到大腿根的小裤根本就挡不住多少,稍稍一拨开就扯破了。 空荡荡的凉意钻进去,她羞耻得红了脸,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他依旧没躲,左边的脸也被扇红了,耳垂上的红流苏随着巴掌呼啸时而晃动,如她的手扫在他的胸膛。 他望向她的眼中水光更甚了,好似藏着一汪春水,“也还是很痛。” 说着痛,却在笑。 谢观怜见他现在一脸的病态的痴迷,浑身发麻,咬牙又是一掌扇了过去:“知道痛就滚开啊,疯狗。” 这次将他的脸都打偏了过去,一条血色从眼皮划过,他的眼却是明亮的,一言不发地扶着她,撞过去。 谢观怜瞬间桃腮粉嫩,喉咙闷闷地发出轻哼,被压住的膝盖疯狂痉。挛。 受不住了。 青年不知节制为何物,用重力缓解饥渴,然后颤栗着将红肿的脸凑过去,半喘半哄地诱她:“怜娘垂怜我。” 他渡她,亦需她渡。 谢观怜泪眼乜斜地看着眼前满面风情的男人,情绪涌上头,抬手又扇了他一掌。 谁曾想他越发激昂,滚烫的铁杵疯捣,耳边的坠子在她的眼前晃出残影,全然不知休。 她刚吃下去的粥都快被怼到了喉咙,欲吐不能的难受和身体传来的快。感,让她烦闷得又抬起手扇过去。 而她打一巴掌,他潮红的脸上便更兴奋,神情霪靡得入痴。 室内全是巴掌和皮肉重力拍打的紊乱响声,女人的巴掌,男人的粗喘,分不清是他在受刑,还在食髓知味地享受。 最后谢观怜彻底没了力气,掌心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他还凑过红肿的脸蹭在颈项边,一壁进出,一壁怜哄她:“怜娘累了吗?再等等,就快了。” 一次、两次,三次都不够的,多一次便多一层受孕的机会,所以他带着几乎要将自己掏空的癫狂。 身下乌发雪肤的女人早已经香汗淋漓地软成泥了,半张脸颊陷在芙蓉花枕中,唯有睫翅有气无力地煽动着。 他说的快了,她一个字都不信。 行至后边,谢观怜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再次醒来时房中已无人了。 沈听肆不知道去何处了。 这次谢观怜却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心存侥幸,见他不在便迫不及待地离开,而是坐起身打开房门,坐在门口。 张正知派来的那个侍女正巧走过来。 看见倚在门口弱柳扶风的美艳女人,眼中闪过诧异,急忙端着药碗过去。 “娘子怎么醒了,勿要再感染风寒了,快些进屋子里,奴婢已经让人告知给主子了,主子现在被绊住了,莫约过些时候才会来。” 侍女兀自说着,没有察觉谢观怜看她的眼神古怪。 谢观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毫无所知的脸,跟着走进去,似随口问:“昨日你去何处了?” 昨日她只有清晨时来过,过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侍女将药盅打开,放在她的面前道:“回娘子,昨日芍药姐姐说娘子受了风寒,让奴婢下山抓药去了,等奴婢回来时,见娘子面色红润地又睡下了,所以奴婢并未打扰。” 能被张正知放在她身边的侍女,皆是值得信任之人,但谁也没想到其中有人是沈听肆的人。 谢观怜已无力多说,恹恹地垂着眼皮,看她端在眼前的药。 侍女见她迟迟不动,以为是她畏苦,旋身端来一小碟蜜黄:“娘子,有蜜饯。”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09节 谢观怜不确定这药是何药,摇头拒绝饮下:“不必了,睡一夜,我已好上多许了。” 她不喝,侍女也不能强逼,遂搁下药碗坐在小木杌旁边陪她解闷儿。 谢观怜与她闲聊时,暗探出张正知留下的这几人,却得知那几人都比她留的时间长,但现在却只有她一人似乎知晓的事最多。 她不禁怀疑那几人皮下真的还是本人吗? 或许早就不是原本的芯子了。 谢观怜问:“这山庄这般偏僻,人又不多,万一出事了,可有什么逃脱的吗?” 侍女不答话,避开这话题,笑道:“娘子多虑了,大人眼下虽然被禁在秦河,但这地儿始终是王爷的,没有人敢闯进来的,待到下午,若是娘子觉得地方偏僻无趣,奴婢领你去瞧瞧外间的风景,散散闷儿。” 他说是皇室的山庄,寻常人进不来,她还真信了此话,结果此处都快被沈听肆的人渗成筛子了。 谢观怜有口难言,懒懒地颔首。 下午侍女果真带着她出去散闷,而之前所见的那些侍女也在其中。 她粗略数了下。一共六人,莫约有一半都是沈听肆的人。 近身的都尚且如此,想必张正知身边早就成了浸成真筛子了。 谢观怜收回打量,在外面朝着小道慢走。 山庄地广景色美,还没走多远,她欲从拐角门过去,忽被迎面垂着头几步匆匆而来的侍从撞了。 “何人如此莽撞!没看见娘子在吗?”跟在谢观怜身后的其中一人,冷着眉呵斥。 撞人的侍从年纪小,莫约十来岁,应当是刚进山庄不久,身上的侍从袍也粗糙,一眼便能看出在后厨的帮佣小厮。 小厮从要去前门搬后厨要用之物,故而走得急,没看见人,莽撞了谢观怜。 现在他跪在地上满脸灰败地求饶:“娘子饶命,奴并非有意的。” 他磕着头,侍女不见心软,只道:若是所有人都这般莽撞伤了娘子,被主子知晓,便是她的失责。 侍女欲驱逐他,一旁默不作声的谢观怜却先阻拦了她的话。 “无碍,没撞到我,起来吧,该去忙什么便去。” 谢观怜都发话了,侍女自当不会再说什么。 那小厮感恩厚待地磕了几个响亮的头,便急色匆匆地离去了。 “走罢。”谢观怜望着小侍离去的方向,紧紧捏着手中刚被塞的字条,面不改色地吩咐后继续朝前走。 方才那小厮撞来时塞来的,她掌心都握出了汗也不敢松懈,待到逛着些许时辰才露出疲倦神态。 侍女见状提议回寝屋,她顺势应下。 夜幕临落,侍女退出的房去熬药。 窗外的清辉洒进屋,最是阒寂之际,她在房中看被小厮塞过来的那张字条。 那人是沈月白安排进来的。 他在纸条上道,晚些时候会安排人在山庄内营造出动静,让她借此机会先寻个地方躲藏起来,他再让人来接应。 原是打算接应她从张正知身边离开的,现在误打误撞成了从沈听肆身边离开。 谢观怜看完后辗转难安。 想到沈听肆日渐的疯狂,她便由身心产生一股惧意。 机会不多,她一定要走。 若是不幸又被沈听肆抓住,她也就认了。 她耐着性子等,终于等到深夜,天边忽然亮起火光。 谢观怜听见外面的动静撬开窗,欲趁人不备时逃出去。 “娘子,你这是要去何处?” 侍女赶过来,见她半条腿迈出窗户外,一脸震惊。 被抓正着的谢观怜被冷不丁冒出的声音惊得险些跌下去,转过头见来的是张正知留下的那侍女,心下稍镇定。 但张正知的人她同样也不能放松警惕,两拨人皆是她需要避开的。 谢观怜拢了拢散落的碎发,面色自然地指着天边道:“我刚见外面有火光,所以想出来看一看发生何事了。” 说罢,她收回迈出窗户的腿,仪态端方地扶着窗沿从上面下来,不解问道:“外面是发生何事了吗?” 侍女回神道:“回娘子,方才从外面闯进来一群贼人,莫名其妙放了一把火,现在外面正乱,奴婢是来带你从密道离开庄子的。” 密道! 那正好,她也不必另想法子出山庄了。 谢观怜细眉微扬,不动声色地点头,“好。” 侍女转身在房中摸索一阵,随后一条密道跃然于眼前。 原来密道就在床下。 谢观怜看了眼,不得不感叹张正知聪明。 密道设在她的床下既能及时保护她,又能让她找一辈子都难找到入口。 谢观怜跟着侍女小心翼翼地往底下走。 密道很长,连着庄子外面。 两人走了一段路才终于走出去。 侍女后一步钻出地道,可当她出来时走在前方的女人,正提着裙摆疯狂往前跑,连头也没回。 侍女先是一怔,随后才看出来,娘子是在逃跑。 她连忙从地下爬出来,追过去。 黑夜的密林太黑,身影但凡隐入黑暗中,想要躲藏起来很容易。 侍女最后不仅彻底地跟丢了人,反而还被另一波人给抓住了。 山庄中火光若隐若现,火舌舔舐着高耸阁楼,天被熏染成赤色,山庄中藏在暗处的人皆被找出来押在阁楼下。 青年雪灰的长绸印着张牙舞爪的火光,他灰暗阴沉地望着被吞噬的阁楼,茶褐色的瞳心如平静的死水。 他为了处理一些人,才离开一日不到,她又跑了。 第70章 莲圣子 初夏的热浪渐起,同在六月初时,拓跋侯君谋反了。 拓跋侯君打着兴复前朝的声,带着几十万大军先掠夺周边城池,一路吞噬至雁门。 雁门这些年原就不被重用,顷刻间便失守,城中人逃的逃,降的降,传至秦河时已为时已晚。 君主震怒,陈王请旨前去平息战乱。 而此前趁人不留意逃走的谢观怜,原是想要走水路先回雁门找到小雾,可由于水路需要路引,只得避开需要路引的小路朝雁门赶去。 她担忧行踪被人发觉,还在面上涂抹花草的汁水将容貌遮住,再谨慎地沿着人少之地走。 路上她听人说起拓跋侯君谋反,秦河派了大军正在路上,心下一惊,越发担忧小雾的安危。 雁门现在她回不去,只得被迫停在临雁门的黎州。 她把身上戴的金银典当,换了些银钱住在客栈中,随后又花钱派人去找小雾的消息。 可雁门被拓跋军占据后很难进去,她整日听着从雁门传来的消息,心中急迫得生闷。 因为反军随时会来,她不打算黎州待多久。 在她要离开时,秦河派来镇压乱军的大军,也已至黎州了。 大军来黎州那日,城外被人占满,新任将领还未入城门,忽然要查她们这些刚出来的人的路引。 谢观怜早在路上花钱买了路引,现在出来后还要被查也不担心,但她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就又龟缩至人群后。 大军中有小岳。 小岳在此,那沈听肆也就不远了。 小岳骑高头大马,亲自查看所有递交路引的人,每看一人便会仔细查看这些人的面貌。 谢观怜暗摸伪装胎记的脸,悄然往后退,趁人不注意逆着人群,逃似地离开了此处。 而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将她的行踪上报。 小岳得了消息,急忙捏紧缰绳,驾马朝着方才她离去的方向追去。 为了逃避被小岳追上,谢观怜铤而走险朝着雁门方向跑去。 可她徒步又哪跑得过骑马之人,甚至还没有跑多久便被抓住了。 并非是被小岳的人抓住,而是被乱军抓住。 只因为她在快要被抓到之前,在一条道上撞上了军队,当时见为首那人似极为眼熟。 她见旗帜上为旧朝岩王当年所用的旗,为了避开小岳,她对着那些人大喊了一句,她是岩王之女,那些人闻言果真冲了上来。 小岳所带之人并不多,所以也一道被抓住扣押上前。 谢观怜逃跑许久不曾停歇,被人带过去时,还没有看见马背上的男人就昏迷了。 为首的男人穿着黑红重甲胄,五官轮廓锋利冷硬,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红缨枪。 此人为得了消息,亲自前来的寻人的拓跋侯君,拓跋呈。 他瞥了眼被压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小岳道:“许久不见,不知近日你主子可还好?” 他得了消息,道是岩王遗孤似乎在这群乱民之中,而小岳似乎一直追着一女子,故而猜测他们追逐的女子定为岩王遗孤。 小岳被押在地上,看着拓跋呈谨慎道:“主子一切安好。” 拓跋呈闻言大笑,手肘撑在马上,语气中无杀意:“本侯与你主子有旧,今日便不杀你,给你主子一个面子,放你回去。” 话毕抬手让压制小岳的人松开。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0节 小岳起身对拓跋呈抱拳,看了眼一旁昏迷的女人,道:“多谢侯君,不知我能否也将那女子一同带走。” 拓跋呈锋眉微挑,似笑非笑道:“这个女子恐怕不行。” 听出他话中没有商量的余地,小岳默了默没有勉强。 现在两军正敌对之中,他能从拓跋侯君手底下活命已是捡了大运。 小岳没在此逗留,骑上马离开此处。 拓跋呈看着小岳离去,漫不经心地看向那女子。 他本就是打着岩王的名号谋反,自然不能放过岩王遗孤,况且有了遗孤在手,他所行之事也更名正言顺了。 “将人带来。”他吩咐道。 “是。” 士兵将昏迷的谢观怜抬过来。 拓跋呈用手中的鞭首,漫不经心地抬起女人的下巴,原是想要看一眼,结果抬起女人的脸后他蓦然一怔。 哪怕女人此刻蓬头垢面,脸上混着青黑红的痕迹,脏乱得像极了流民,可他还是一眼认出藏在脏污之下的,是一张难掩妩媚的面容。 面容很是熟悉。 清雅的寺庙中,那夜女人摔倒在面前,从帷帽中露出的那双楚楚可怜的双眸,至今依旧还会入他的梦中。 自从离开丹阳,他哪怕在边关再繁忙,偶尔也还会让人查她的消息,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忽然得到消息,她已经掉落山崖身死了。 分明与她并没有多少纠葛,甚至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她的死还是宛如朱砂点在心口,让他心中的遗憾变成执念,所以谋反后的第一座城池便是攻打雁门。 只因为雁门是她曾经的故乡。 “原来……是你啊。”拓跋呈低声呢喃,手中的马鞭一收,弯腰将女人从士兵手中接过来。 士兵从未见侯君如此对待一女子,见此心中诧异,尤其是侯君抱住女人后,腔调都似变轻了。 “回去。” “是。” 大军折身往回去。 而此刻的小岳一刻也不停息地往黎州赶。 一回到营地,他便去请罪。 青年生出些许雾青黑的发,褪了平日所穿的清雅长袍,穿着金红甲胄,冷淡出不近人情的清冷。 沈听肆正低眸擦拭手中的长剑。 小岳捂着伤口从外面进来,满脸惭愧地跪在他的面前,“家主,奴没有将怜娘子带回来,她被拓跋侯君带走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受责罚的准备,但这次说完,他等了许久,上首的青年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冷静得反常。 越是安静,小岳的心越是忐忑,俯下的头埋得更低了。 隔了许久,头上才响起青年宛如青玉落湖的清冷嗓音。 “下去处理身上的伤,不必再去寻她了。” 不找了? 怎会忽然不找了,那可是曾经说要娶怜娘子的拓跋侯君,家主怎能忍受她在别的男人身边? 小岳心中虽然讶然,但主子吩咐的他也不敢多问,遂面上恭敬地退下去。 出了营帐后,小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安静的营帐,没想通主子千里迢迢追来此处,怎么忽然会不追了? 虽然他跟在家主身边有段时日了,但从不了解家主,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昏暗的营帐中,长剑在手中闪烁着冷寒的光。 沈听肆手中的动作止住,指腹柔情地抚过剑身,脸上渐渐露出几分浅笑。 这次她再也没有地方逃了。 — 雁门。 曾经的谢府中,女子未出阁之前的香闺,至今还仍保留着原本的面貌。 谢观怜被侍女扶倚在床边,刚接过递来的药还没有饮下,门口便传来侍女行礼的声音。 “侯君。” 听见声音,她下意识抬眸觑去。 从门外进来的男人身着松闲锦袍,金冠束发,面容冷峻,一身的肃杀之气。 看见他的面容,谢观怜怔住了。 这人是她之前在迦南寺,遇见的那个男人。 她刚醒来听人说,她是被拓跋侯君亲自带回来的,当时她便疑惑这拓跋侯君,怎会将她带回了她曾经的闺阁。 未曾想到,他竟是传说中的拓跋侯君,如今的反军头。 拓跋呈挥手让屋内的侍女都下去,转身坐在她的身边,蹙眉打量坐在眼前眉眼楚楚的女人。 年前他离去时,还托付沈听肆照顾她,现在却不仅死而复生,还在被沈听肆的人追。 “怎会落得这番田地。”他问。 谢观怜想起身行礼,却被按了回去。 “坐好。”拓跋呈厉色喝道。 谢观怜被他严厉的声腔惊得一颤,僵着身子坐回去。 她是真害怕这个人,当时便怕他,现在得知他是拓跋侯君更怕了。 拓跋呈自幼在军中长大,从不会柔情待女子,讲话行事皆如此,见她此刻小脸雪白,忽地想起她不是军中的人,也不是为了讨好他的那些女人,是大声讲话便会吓到的氏族女。 他不自在地压低声腔,轻咳道:“你还记得我吗?” 谢观怜垂着白净的细颈,碎柔的乌发散在胸前,嗓音虚软地点点头:“嗯,记得侯君。” 拓跋呈闻她记得,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旋即克制地落下,“嗯,我也还没忘记你,你我之前的承诺依旧作数。” 之前的承诺? 谢观怜和他都未曾说过几句话,不记得有什么承诺。 她疑惑地掀开眼,发现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心口一紧,匆忙垂下头不敢看他凶煞的脸。 拓跋呈见她如此,以为是羞赧,不由暗忖:氏族的女郎自幼便在学礼义廉耻,她曾经嫁过人,又是寡妇,虽然与他有约定,但到底少了彼此之间的熟悉与情愫,难免会受惊。 他喜欢她,自然待她比寻常人多几分耐心,心中打算这段时日先与她培育情愫。 拓跋呈站起身替她捻了下被角,低声道:“你刚醒来,好生修养一段时日,我现在还有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动作虽不熟练,但含着一丝柔情。 谢观怜轻抬乌睫,看着他小弧度地点了点头,朱唇翕动:“多谢侯君。” 拓跋呈盯着女人一身的冰肌玉骨,侧脸柔媚,即便未施粉黛也素净得颜色逼人,是在乱世足以成祸国殃民的祸水花容。 这般女子,若身后没有强大男人的庇护,她都活不过几日,会被人吞噬得连骨子都不剩。 好在他如今尚有能力护她。 拓跋呈势在必得地松开被角,深深地睨视她一眼,旋即转身走至门口前。 他低声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娘子,近日外面动乱,不要让她一个人出去受伤了,不然拿你们是问。” “是。”侍从们诚惶诚恐地俯下身。 拓跋呈淡睨着他们,满意地阔步。 而房中的谢观怜听见拓跋呈在门口嘱咐的话,秀眉轻蹙,转眸打量屋内的陈设。 这是谢府,她曾经的闺房,现在谢府落在他的手中,那府上的人呢? “娘子,请喝药。”侍女跪在地上,双手将药举过头顶。 谢观怜回过神,将她扶起来,“不用跪着,坐这里。” 侍女顺从地坐在木杌上,端着药碗服侍她饮下。 雁门谢氏曾在前朝时辉煌过,又是百年根基的士族,即便近年落魄了,府院仍旧维持原本的富丽堂皇。 拓跋呈缓步行在院中,心忖日后如何安顿谢观怜。 此前他以为谢观怜已经死了,也真心实意地悲痛过, 此后便收起心中此生唯一的心动,一心想着宏图霸业,为此还同意夺得江山后,迎娶匈奴王庭公主为后。 如今谢观怜又活了,还是传闻中的岩王之女。 娶一个匈奴公主,他能获得匈奴支持,以最快速度占据城池,逼宫秦河,但后世的史书上必定写的他乃谋反的枭雄。 若是娶前朝王室女,他虽能得民心与前朝遗党的支撑,名正言顺地当上君主,但无上者稳。 两者之间皆有利有弊,他一时不知如何抉择,侍从忽地疾步匆匆地行来。 “侯君。” 拓跋呈回神,睨视来人,“何事如此慌张。” 侍从屈膝跪在地上,埋着头答:“回侯君,圣子来了。” 拓跋呈微露诧异,转着板戒腔调疑惑:“他怎么忽然来了?” 侍从:“奴不知,前来禀明的僧人并未说什么。” 拓跋呈眉心蹙了蹙,沉默须臾,“带路,去见他。” “是。” 匈奴王庭信奉神佛,无数僧人王庭极其受重用,且每隔几十年便会选一圣子,权力与王室分庭抗礼。 当初拓跋呈不慎被匈奴掳走,若非有这位受人尊崇的佛圣子,他也成不了如今的拓跋侯君,所以他一直对这位圣子心存感激,甚至连娶王庭公主,也是听从圣子建议。 只是这位圣子虽与他一直有书信往来,而实际上他并未见过圣子几面。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1节 第一次是在王庭,这是第二次。 古态楼阁,假山依傍涔涔小溪,但见光影明媚,杨柳含雾,远远看去一抹雪灰色的颀长身影如入画般清冷出尘。 拓跋呈面上带肃地走过去。 青年佛子闻身而转,雪色僧袍似被渡上一层柔和的光,让四周景色都仿佛黯然失色。 可见他头戴帷帽,面戴莲纹面具,整个人从头至脚,所有的肌肤全都笼罩在宽松僧袍中,只露出一双悲悯众生的眸子,以及流畅下颌之上的殷红薄唇。 那便是王庭圣子,传闻中见一面犹如登天。 第71章 是匈奴王庭的僧人 古雅庭院映得人般般如画。 “莲圣子。” 拓跋呈撩袍坐下,右手掌心握拳置于左肩旁作礼,尊容给足了这位年轻的佛子。 青年温柔似春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嗓音低哑得模糊:“拓跋侯君,许久未见。” 拓跋呈闻声面露少有的虚无之色。 如青年所言,的确是有很久未见了。 当初他在王庭地牢中为阶下囚,不仅落魄不堪又浑身伤痕,连他自己都觉得许是要丧命至此,谁知后来昏不见光的地牢会被人打开。 从耀眼烛光中缓步走近的佛子衣不染尘,一举一动矜贵似圣莲站在眼前,问他可否想活下,他至今都无法忘怀。 拓跋呈心中虽感激这位圣子,但今时不同往日,思虑要更多些。 譬如,这位佛子不在王庭享受世人的尊崇,却毫无预兆地悄无声息来了中原,而他竟然半分消息都没有收到。 拓跋呈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不经意地试问:“莲圣子从千里之外忽来中原,不知所谓何事?” 青年佛子莞尔勾唇,浸透的墨黑瞳心荡出涟漪浅笑,即使看不见面容也给人惊心动魄的美态。 他淡淡浅笑,“受单于之命,特地来助拓跋侯君一程。” 现匈奴的单于在位的四十余年,在此期间的匈奴王,西面攻伐月氏,杀了月氏王,平定了西域;向南,屡攻向中原,而往年的中原虽乱,民族其心却很齐,凡有外敌袭来,必定会放下所有成见,共同抵于外敌。 但自从现任君主以外姓王谋反之后,大肆提拔外姓侯君,现在周边隐有分崩离析之意,幸而当年骁勇善战的单于也已垂老矣矣,不如曾经那般英姿飒爽,且最为重要的乃,王庭被圣子越俎代庖地掌权了。 如今的匈奴王庭与中原情形相差不大,只不过一个是外姓侯君夺了王位,一个乃王室被圣子掌控。 所以他说是受单于之命,拓跋呈是不信的,虽然不信,但此刻来得确是时候。 若他不想娶王庭公主,又想要尽快攻进秦河,往后少不得这位圣子的协助。 拓跋呈心中思绪万千,旋即问道:“莲圣子既来了中原,想必是对我朝有所了解,客套话本侯便不多说,不知莲圣子可能助本侯一臂之力?若能帮本侯,圣子想要什么,己所能及之事必定也会帮圣子。” 之前圣子在王庭救他时,他便隐约察觉这位圣子需要他,或许想要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若他能称王,也不会吝啬兵力帮他。 眼前的佛子闻言,柔善的长睫轻敛,答道:“拓跋侯君如今用岩王造势,又得了岩王遗孤,已经是众望所归,我乃外族之人,寻常事许是难以帮上,但侯君要的兵马粮草等物,我尚能提供一二。” 闻言,拓跋呈并未欢喜应下,而是警惕地盯着眼前看似慈悲渡人的佛子,“莲圣子如何知道本侯得了岩王遗孤?” 他刚把谢观怜从旁人手中抢到,还不过一两日,人也才刚醒来,他亦还没有用岩王遗孤在营帐中而造势,而一个远在王庭的人如何知晓的? 王庭相隔雁门千里之远,即便是消息再快,也得花费半月之久才能到。 这莲圣子的消息来得未免太及时了,仿佛真像是神人能揣度天意。 拓跋呈不由想到当初在王庭地牢中,他从那些狱卒口中,听他们用匈奴话议论过这位莲圣子。 那些人议他是天神临世,是授天命下凡尘的佛。 莫不是真常人没有的神力? 拓跋呈默不作声地沉下眼,打量眼前的人。 青年自始至终姿态端方清贵,在他打量的目光下亦不疾不徐地温声道:“曾经卜算问过神佛,神签指向东北方向,落侯像,所以位于东北方向的拓跋侯君本就是天命所归,岩王遗孤落在天命手中,也是自然。” 此话说得模糊,若是寻常人,拓跋侯君早就当成神棍拖下去乱棍打死了,但此人是莲圣子。 他虽对神佛之事并无多少信仰,但也有敬畏,毕竟谢观怜之事知晓的人少之又少,莲圣子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知晓这般及时。 拓跋呈越发觉得这莲圣子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敛下心思,揖礼道:“如此,本侯多谢莲圣子相助,他日若得君王位,必定会与匈奴缔结盟友之好。” 青年长睫轻颤,目光圣洁温慈,上扬的殷红唇如涂抹鲜血般艳丽,似在笑:“侯君客气了。” 既然答应接受匈奴相助,拓跋呈顺势问了莲圣子何时离开,更是在得知他不日便要走,开口挽留他。 “圣子想必刚到中原不久,尚未领略中原风光,不如暂且先留下来,也好让本侯尽地主之谊。” 佛子长睫低垂,最后沉默须臾,应下了。 拓跋呈见他留下,冷峻的面容露出笑意。 两人在院中闲话赏景。 不多时,底下将士前来禀明军情,拓跋呈需得去处理政务,遂命人将他带去客房休息。 待拓跋呈失陪走后,年轻佛子一直坐在院中,目色温柔地望着不远处许久都没移开视线,骨节清瘦的指尖捻着佛珠,似钟爱院中景色,眼底仿佛浮着古怪的痴迷。 下人低眉颔首,揖礼道:“圣子,请随奴来。” “嗯,有劳了。”他回神噙笑,起身 跟上下人。 古宅典雅,假山迢迢,一重叠一重,秀丽得一步一景。 年轻的佛子随下人走上水渠连环桥,余光不知扫到何处,脚步忽然一顿。 他瞳珠不动地盯着不远处,轻声问:“那人是谁?” 下人闻言,顺着他目光所指的看去。 不远处的水榭长廊上,正有一美貌怜人的女子莲步款款而行,水紫长裙绶带在行动间被风卷起柔媚的弧线,倩影婉约窈窕得似佛陀身边的花仙。 下人看了眼垂下头,恭敬道:“回圣子大人,那便是侯君前不久刚带回来的岩王之女。” 说完,回应他的只有空寂。 正当下人心中生疑,头顶又传来青年温柔的腔调,像是随口一问。 “那她现在是要去何处,你知道吗?”他仍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身影,金灿灿的光落在银色的莲花面具上,原本惨淡的雪灰圣袍被赤色染出几分世俗的真实。 下人答道:“娘子大抵是去找侯君。” “找侯君?”他乌黑睫羽颤了颤,面具下看不清的容色似露出恍然。 “走罢,带路。” 他没再问了,平淡地收回视线,捻着指尖的佛珠发出略显加重的碰撞。 “是。”下人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从桥上往另一边走去。 恰好在路过竹林,欲拾步下台阶的谢观怜似若有所感,无意间转眸,恍惚间看见一抹雪灰色僧袍,被青绿细竹遮挡得若隐若现。 而雪灰的兜帽中似有一线血红的流苏被风吹出,还没完整露出便被冷瘦修长的手指勾回去,重新掖在兜帽中。 谢观怜浑身无端的一僵,目光直怔怔地随着那道身影渐渐远去。 “娘子?”身边的侍女见她站在原地许久,轻声开口提醒。 谢观怜蓦然回神覆下的眼睫簌簌抖动,抬手捂着跳动紊乱的心,旋即又很快回过神来。这里是雁门。 如今的雁门已经被拓跋呈占领了,他或许在黎城,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原本乱跳的心被安慰得渐渐平缓,谢观怜轻点下颌,提起宽大的裙摆拾步下台阶。 谢观怜方才在房中饮完药,忽然想起还未找拓跋侯君询问小雾的下落。 雁门被夺城,她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小雾。 而当她来找拓跋呈时,却被告知现在他正忙,需晚些时辰将正事处理完后才能过来。 她只得失落而归。 回去的路上,她看见不少穿着并非中原服饰,且讲话晦涩难懂的僧人。 谢观怜想到不久前惊鸿一瞥,险些认错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随手拉住路过的下人,柔声问:“这些是什么人?” 被拉住的下人俯身跪下,答道:“回娘子,这些都是侯君的客人,吩咐奴们好生安顿他们。” 客人? 谢观怜秀眉微蹙,试探道:“看着像是匈奴人?” 下人答:“是匈奴王庭的僧人。” 闻言,谢观怜朱唇微抿,心中对拓跋呈的那点好感,瞬时荡然无存。 她虽然人在反军营帐,但到底是中原人,看见这么多非本族之人,难免怀疑拓跋呈勾结匈奴。 自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拓跋呈为了争权夺位与匈奴勾结,而匈奴凶神恶煞,难保不会趁乱吞噬中原。 可她即便是知晓了,也有心无力,还兀自添了几分郁闷。 谢观怜没再多问,转身回了房中。 之前说拓跋呈忙完便来,谢观怜一直等,等到日落金山都没有等到人。 她不了解拓跋呈的品性,亦不知道他救下自己是为何目的,就也没有派人频繁催促。 用完晚膳后,她又在院中转了许久,看着自幼生长地方。 不过才离开不久,却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沧桑。 她蹲在院中的樟树下,用扁石块刨开泥土,从里面挖出一个铁匣子。 拂去上面的尘土,她抱着坐在一旁,盯着这已经锈迹斑斑的匣子。 这是她嫁去丹阳前埋下的,原本以为此生不会回来,再也没有机会打开。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2节 没想到才时隔两年不到。 谢观怜趴在石桌上看了许久,直到侍女前来道沐浴的水已经备好,她才恍然回过神。 谢观怜抱着铁匣子先回到房中,然后再随侍女随去了浴屋。 因她一贯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打发走侍女后才褪去身上的裙衫。 雾气弥漫的浴房中恍若芬芳的仙境,女子香清甜,湿漉漉的雾珠凝结在窗牖上,外面则是黑雾笼罩。 守在门外的侍女昏昏欲睡地点着头,最后耐不住地滑倒在地上,偏头彻底地睡过去。 而黑夜笼罩的院中,不知何时站着位身形颀长的青年,一袭雪灰的长袍在夜月下清冷如昙。 他缓步朝着紧闭的门口走去,立在门口,袍摆被风掀开恰似冰凉霜花的一角。 他停了片刻,抬手推开门。 屋内的檀香早已经燃尽,连从门缝钻出去的香都能让人昏迷,更遑论被蒸汽熏陶在里面的人。 此刻玉软云娇的女人早昏迷地靠在浴桶中,只见她黛眉唇激朱,秋蓬两鬓侵,以柔蔓不自胜的姿势斜着雪白的身子慵懒倚着。 他阖门转身,踱步至她的面前,侧身坐在她所靠的浴桶边沿,抬手将骨节清瘦的手指浸入热水中,浴桶中的水被指尖点出圈圈涟漪。 第72章 怜娘,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指尖推开出的一圈圈泛着涟漪的水波,轻轻地拍打在女人雪白的锁骨上,也打湿了她往下无力而垂的尖颌。 眼看她就要滑进浴桶中,浸在水中的那只手绕过她的后背,将她从水中捞起固定在怀中。 谢观怜乌如绸缎的湿发散于身后,长垂遗落至胸前的一缕青丝被他卷在指尖,置于鼻下轻嗅。 “怜娘,你看,我还是能找到你。” 青年痴迷呢喃,被覆盖在面具下看不见的容颜,因女人身上的清淡的香,而慢慢浮起一抹含羞的病态潮红。 他连闻见她身上的淡香都受不住,薄唇贴在那缕黑发上,又轻柔地沿着湿润的发丝,吻上了她雾面的额头。 谢观怜双眸微阖,恍若未觉青年的唇似缠腻的蛇,顺着额头游走往下,似触非触地划过挺翘的琼鼻。 待他浅尝到朱唇时,两人皆已经受不住窒息的闷热,齐齐启唇喘吁。 女人从粉嫩的唇中露出一点,堪比春。药的猩红如珠舌尖,他只稍碰了碰便忍不住呼吸加重。 本是只想浅尝辄止地触碰,可因她无意识地微启,他又改变了意图,蓦然将舌顶了进去,熟练地寻到她柔软的小舌怜惜地纠缠。 静寂的浴房中因蒸汽上涌,浓重雾气下本就湿黏黏的,此刻男女交织出了似有似无地轻喘,更加增添几分暧昧的潮气。 他在吮吸、纠缠,近乎疯狂的与她交吻。 谢观怜在梦中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是感觉有什么滑腻的东西一直抵在唇中来回舔舐。 她想要睁开眼,眼皮却如千斤重,感知清醒得在被鬼压床。 直到,一声‘叮铃’声,是陶瓷铃声无意间被摇响了。 她意识下沉,却缓缓睁开了涣散的眼。 入目是位看不见面容的男人。 他俯在她的颈窝痴迷的用鼻尖顶蹭,头戴的兜帽不慎被蹭得垂落于肩上,露出精练而又乌黑如刺的发。 同样她亦看见了他耳边的莲花耳珰,正沉甸甸地坠在水中,流苏延散出旖旎的血色。 谢观怜似被摄魂般失神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地任由青年捧起她的脸颊痴迷地黏吻。 他的吻过于密集,游走在肌肤上让她眼尾渐渐浮起红痕,身子在水中痉挛似地颤了一下,像是梦魇般在恐惧。 “悟因。” 听见她虚弱的声音,他从红莲的花瓣中掀眸往上而望,与她对视的瞳心潋滟似有勾人的漩涡,浮着一丝丝愉悦的浅笑:“是我。” 沈听肆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随手而弃,露出俊美面容后又将她从浴桶中捞出,转身行至床榻前,与她一起倒在上面。 谢观怜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如同需要仰仗他的婉约的美人蛇,长腿细腰,无一处不勾人夺魄,腻在他的怀中,目光痴痴地望着他。 在她眼前的青年像是入她梦中的梦魇,面上带着不正常的微笑。 他亲昵地抱着她以鼻尖相抵,蹭了蹭,轻声问她:“怜娘费尽心思想逃离我,你看,我现在才找到你,这段时间玩够了吗?” “我……”谢观怜嗓音沙哑得厉害,半晌都吐不出完整的话。 此刻她浑身又热又软,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她便觉得心口被蚁虫啮齿得痒痒的,心跳坠坠沉沉,意识如梦般漂浮。 她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在沈 府,体内有情蛊的那段时日。 他似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噙笑的眼珠里倒影她迷离不清的表情,抬指压在她湿红的唇瓣上,“嘘,别说,接下来我会让怜娘接着玩,无论你去何处,我都陪着你,这样你玩够了,也就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对吗?” 不是…… 她在心中回应,唇被压着难以动弹,而刚从水中捞出的身子也如被剥掉绽放花瓣的花苞,柔软抵在他身上微硬的布料上。 “不过我允怜娘玩乐,但你不可与旁人偷。情,即使有,也只能是我,若有人碰你,或你主动去勾引别的男人,我会嫉妒得杀了他的。”他轻声说道,移开压她唇瓣的食指,低头覆身将她压在身下,再温吞地舔上去。 青年落在她肌肤上的舌像是腻滑的信子,舔得她眼尾泌出动情的水雾,忍不住急促地呼吸。 他身上有未曾摘下的佛珠,此刻压在她娇嫩的肌肤印出一道道红痕。 察觉到她动情得发烫,他隔着布料开始或轻或重地蹭,语气含糊不清地安慰她:“怜娘,别着急。” 她并不急迫,而因他每一下的重力,酸胀的快意如潮水般不正常地涌来。 这种熟悉的情动如同之前被他故意放出去,在抓回来的那一夜,对他有着强烈的渴望。 但她身上的蛊早就已经被她骗着解除了,不可能还会有反应。 应是只一场梦。 不然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周围全都是拓跋呈的,他不可能再如之前那般避开所有人进来,所以一定是梦。 谢观怜只当做是一场梦,意识迷离地回应他的吻,舌根被吮得发麻,也忍不住抬身去迎合他,以此换得更多身体上的快。感。 这场缠绵悱恻的吻,让她快要窒息了才停下。 两人拥在一起彼此紊乱地喘息,沈听肆温柔地抚摸她,让她即便是停下交吻也能得到满足。 她动情得委实厉害,不用去看便知道。 他的手上全是在浴桶中铺满花瓣,淡香随水而散发的甜蜜黏汁。 让她在手中软过一次后,他才再度将她彻底发软的身子拢在怀中,抱起她又换了一个地方。 房中的每一寸地都应有他与她纠缠的痕迹。 所以他将谢观怜放在窗边的长凳上,让她以敞开双膝的姿势靠在墙面上,他则如虔诚的信徒,握住她粉红的足尖,跪在她的面前一寸寸地膜拜她。 “怜娘连一双莲足都生得这般勾人。”他在将要品尝前,还不忘抬起泛红的眼皮,俊美的脸上明显带着对她的埋怨。 她无时无刻都在勾引他,引诱他,为了得到他不惜骗他,如今又想要抛弃他。 世上哪儿有这般好的事? 她坏,她满嘴谎言,他也一样,所以两人天生就应该在一起的。 他敛下长睫轻吻漂亮的脚趾,抬着纤细腿在慢慢地往上吻,每吻至她痉挛他便轻轻地咬她。 “别急……”他饿了很久。 从她逃走当日,至今已经过去许久了,久得他都似乎忘记了,曾经两人在一起是如何的快乐。 所以漫长的今夜,他会向她索取回这些时日缺失的。 他埋头吻遍她全身每一寸,从下至上,从前至后,如同占领地盘公犬,疯狂在她的身上留下属于他的气息。 谢观怜软得彻底,沾着湿气的雾面如花,连鼻音很重的轻哼都像极了失神时的求。欢。 在他伏上肩头时,她双腿开始勾住他的腰往身上带。 她迫不及待想要些什么,泫然欲泣地抱着他哽咽:“难受,别亲了,快些给我。” 血液都似从她身体中被吮出了。 他松开叼咬的肌肤,侧眸乜她似芙蓉泣泪的颊边绯红,一手搦住她勾紧腰腿,一手解开革带,放出忍耐已久的慾。 “好……”他神色温柔亲啄她的唇角,动作却毫不留情。 谢观怜后背一下被死死地抵在冰冷墙上,下意识瑟缩地抖动肩膀,没有觉得冷,反而享受地扬起布施朱粉的脖颈,呻。吟如同也被狠戾地压在了嗓子中,发不出声音。 沈听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如痴如狂地勾缠她的唇舌,紧要时刻在眼尾荡出舒爽时,也同样有失神的迷茫。 曾经他什么也不知晓,甚至连无意间看见那些忘乎所以的雪白皮肉,纠缠在一起都觉得恶心,可如今,他却一点也离不开。 离不开得有时想杀了她,可又害怕她死后过了奈何桥,又忘记他,来生将身心交给别的男人。 那些闲暇时的幻想,他都惶恐得全身控制不住的疯狂颤抖,猩红的嫉妒充斥他的眼瞳,掐住她盘根在身上的大腿愈渐用力。 谢观怜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墙上,雪白的柔软如波澜的水,随着颠簸的上下甩动而碰撞出啪嗒的声音。 而深夜里发出了如此明显的暧昧声,守在外面的人没有发现,任由一声比一声响亮,就如同快要捣出白沫的相连处。 最后他多日积攒的汇聚在一起,全渗透至深处,她已是失神得香舌微吐,满脸的霪靡绯色,像是被蹂。躏烂了的桃花。 一切骤于平静后,他颧骨上不正常的红虽然仍旧没有散去,但已经恢复温顺的姿态,紧紧地抱着她温存余感。 虽不想从她体内离开,但再过一段时辰外面天就快亮了,他不舍地退出去存着温存的心重入深处。 又行过一次他方才抱起她先放回至榻上,起身净手后再旋身坐在她的身边。 她喜欢逃出去,喜欢与那些男人纠缠,他理应该在能掌控的范围让她去,而不是用世俗的法子折断她的羽翼。 应让她自行意识到,她此生的唯一只能是他。 恢复温顺佛子姿态的青年垂下密睫,拿起药瓶,用指尖挑着晶莹的药膏,再温柔地抚在她红痕遍布的身上。 看着上面失控时留下的痕迹,他面上露出几分愧疚:“抱歉,我应该克制些的,不应该留这般多的痕迹让你怀疑,下次我会小心些。” 谢观怜已经累得回应不了他的话。 药膏涂抹在雪白的肌肤上,红痕肉眼可见地淡去,稍深的后肩仍留有淡淡的紫青痕迹。 他俯身轻吻去不掉的痕迹,腔调温柔得低迷:“怜娘,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3节 第73章 无不习惯之处 门扉被风重重地吹得门栓掉落于地,啪嗒一声,谢观怜蓦然从梦中惊醒。 她气喘吁吁地睁开眼,瞳孔微颤地看向四方,满目慌乱之色。 然而室内一切如常,没有男人的身影。 谢观怜抬起光洁的手臂打量,也没有男人吮出的暧昧痕迹。 所以那些只是她做了一场古怪的春梦。 因那场梦,她从已经变温的浴桶中出来,足尖甫一落便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上,双手伏在浴桶边,低着头面色潮红地小口喘息。 使不上力气了。 许是身子在水中被泡久了,再加之方才做了那种春。梦,骨子更是酥软得发胀。 不过怎么会忽然做出这种梦? 梦中的一切在醒来后都还感同身受,过于明显的身体反应使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手腕上。 原本光洁无暇的手腕上,又生出豆粒般大小的红点。 她不信的用手用力搓了几息,直至那块娇嫩的肌肤都被搓出血痕了,红点依旧在手腕上。 “怎会如此……”谢观怜茫然不解地看着手腕上的红点,心中升起了慌乱。 之前蛊被解除后红点便消失了,现在怎会无端又出来了? 还是说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而是沈听肆来过,但他是如何来的,来了后为何没有带走她? 且此处乃拓跋侯君的地盘,他又是如何进来的? 谢观怜越想心越慌,虚软着手脚勉强撑着爬起来,白臂捞过木架上的衫裙穿上,随后足下虚浮地朝着门口走去。 门没有用门栓锁住,所以一拉便开了。 “娘子?”门口的侍女正揉着眼睛,听见开门声转过头。 刚沐浴完的女人淡紫外裳裹身,柔蔓不自胜地倚在门框上, 用一双湿润着粉痕的风情的眼看人,柔哑的嗓音带着不平的细喘,“你一直在门口吗?可有离开?” 侍女想到方才的确因犯困,小睡了片刻刚才醒来没多久,听见她这般问,猛然双膝跪下惶恐道,“请娘子恕罪,奴一直在此处,并未偷懒。” 她以为谢观怜是来怪罪的,下意识请罪,而这话落在谢观怜的耳中,是她一直都清醒地守在门口,没有离开过。 谢观怜将她扶起来,柔声软语道:“无碍,我不是怪罪你,只是感觉方才似乎有人在院中来过,我问一声。” 侍女虽然睡了片刻,但只是假寐,对周围的仍维持清晰的感知,所以便肯定地摇头道:“回娘子,奴一直在此处,没有人来过。” “真没人吗?”谢观盯着眼前的侍女,心疑她是否是沈听肆的人。 侍女见她脸颊泛红,身子虚软,以为她在里面泡如此久,是不慎睡过去了,所以眼含关切地犹豫问:“娘子方才可是在里面不慎睡过去,做了噩梦?娘子待的院子里虽然只有奴婢一人,但是外面却有不少人,不会有人能进来的。” 是啊,这是雁门,是旁人的地盘,不是秦河,不是沈听肆能只手遮天的地方。 且不说他如何能来雁门,只说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有人,他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避开这些人进来,还……只是为了与她行欢? 谢观怜想到梦中发生的事,心跳又是一阵失律地紊乱悸动,忍不住杏腮娇艳,眼波含春情地垂下轻抖的乌睫,失神凝着手腕上的红点。 红点是如何来的,不慎被虫子咬了,亦或者……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她解蛊,所以今夜才会复发? 可没有解蛊,她为何一次都没有复发,现在才开始? “娘子?”侍女见她穿着单薄,又杵立在门口良久,小声地提醒:“夜已深了,回去休息罢。” 谢观怜回神,乜见天边的残月隐隐下坠,挂在伶仃的枝头下,忽然惊觉原来她已沐浴很久了。 再过一两个时辰,晨鸡都要开始打鸣了。 “走罢。”她压下心中的疑虑,忽视身子不适的感受,无力的在侍女的搀扶之下回了房。 夜里沐浴时做了那种梦,她浑身疲倦,头一沾在软枕上边阖眸睡去了,一直睡至晌午听见外间有声音,方才睁眼醒来。 “她可醒了?”拓跋呈站在门口问候着的侍女。 侍女恭敬答道:“回侯君,娘子昨夜梦魇,现在尚未醒来。” 梦魇? 拓跋呈如刀刻斧凿的眉锋攒起,并未多想,闻她还在休息不欲打扰,低声吩咐几声侍女,欲转身离开。 门在此刻应声而开。 “拓跋侯君,请留步。” 女人柔媚似水的挽留从身后传来。 几近瞬间,他下意识回头,目光落在女人白瓷似的面容上。 女人生得媚态逼人,微翘的眼似妩媚的狐狸,黑白分明地望向人时似有万柄细小的钩子,拽着人情不自禁往深处看去。 他失神地看了几息,回神朝她走去,定定地道:“醒了,方才听人说你昨夜睡得不好?” “侯君的福,让怜娘有一容身之处,只是许久没有睡过出阁前的闺房,一时梦见了往日。”谢观怜对他欠身行礼,满口感激。 拓跋呈没说什么,站在她的面前,手微抬。 候在一旁的侍女识趣地退下。 院中只剩下两人站在门口,男人生得高大威武,气势又骇人,立在面前宛如高大的山,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谢观怜不自在,往后悄然退了一步。 拓跋呈察觉她的小动作,装作未曾发现,拾步越过她,往里走去。 坐在椅上,他厉目如炬地盯着门口身段窈窕的女人,“听说你昨日在找本侯,可是有何事?” 谢观怜莲步上前。 他下颌微抬,“坐在身边回话。” “是。”她温顺地垂头坐在他身边的椅上,纤细的双手搭在膝盖上,淡雾紫的裳裙衬得她肌如白雪。 拓跋呈常年在边关,很少见到生得如此冰肌玉骨的女人,视线不自觉在她的手上多留了几息。 察觉她不自然的将手藏进袖口中,他再别过眼轻咳一声,“昨日本侯繁忙,不知你寻我是为何事?” 谢观怜眼尾垂下,眼眶润红地泛出泪花,祈求道:“怜娘寻侯君,是想请侯君帮我找个人。” 她只是执袖拭眼角,拿捏起我见犹怜的姿态,尚未正式露出最美的姿态,眼前的男人便不自觉地咬住钩子,凑了上来。 “勿哭,寻何人,只要是本侯能找得到,必定会帮你的。”他委实见不得她落泪,再铁石心肠也因那那软的腔调,而柔肠百转。 谢观怜轻抽鼻翼,柔声道谢:“多谢侯君,我想寻我曾经的侍女,名唤小雾,听人说她回了雁门,但我回来过一次,尚未寻到她的人,而如今,我实在担心……” 她咬住嫣红的下唇,脸上的担心不作伪。 之前她逃回雁门,还没有找到人又被沈听肆抓回去了,但当时雁门并非战乱,她不用过于担忧小雾出事,可现在雁门被占据,她是真的很担心小雾。 “能不能劳烦侯君帮我找一找,怜娘一定会报答侯君的大恩大德。”她抬着尖尖的雪白下颌,期期艾艾地望着他。 但凡是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美人楚楚动人的目光,更何况他早就对她有几分心思。 拓跋呈见她要找的只是个小侍女,也未曾拒绝,应下道:“此乃小事,若是她在还在雁门,还在本侯的领地,一定会帮你找到她的,你且放心。” 得到他的肯定,谢观怜高悬的心归位,破涕为笑地对他感激欠身:“多谢侯君。” 拓跋呈握住她的手虚扶起来,面色如常道:“无碍,不必言谢,不过本侯也不会做什么亏本买卖,以后会寻你要回恩情的。” 他似玩笑般将话说出来,试探她如今对自己是何感想,是怕,还是有感情。 他识人无数怎会看不出,她一直对他有怯怕,他想要的是她的人与心,而不是一具每次看见他都浮出害怕情绪的美丽躯壳,而且他不想强行占有她。 再美丽的花儿被强行吹绽放,只会凋谢得更快。 拓跋呈看着眼前玉软云娇的女人,眼中闪过势在必得。 谢观怜被他的眼神看得很紧张,小弧度地别过头,红唇蠕动:“只要怜娘己所能及的,必定会应允侯君。” “好。”拓跋呈放开她的手,笑了笑。 虽然她讲话圆滑聪明,应几分,留几分余地,但他已经将她视为囊中之物,并不认为她都已在他手中了,还会被别人抢去。 而且他模样生得虽不如那些世家子弟温润秀美,但也算得出色,她长久看着他,难保会不心动。 谢观怜对他浅笑。 拓跋呈目光略过她的脸,转头望了眼外面,道:“除此事以外,还有别的事吗?” 谢观怜摇头:“没有了。” “嗯。”他点头,“本侯这方还有事尚未处理完,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若是有事可托人来寻我便是。” 谢观怜欠身,“怜娘谢过侯君。” 拓跋呈没有在此地逗留多久,出了院子,去往会议大厅。 手下大将早已经候在里面。 拓跋呈走进去众人起身迎接。 “不必多礼,坐下。“他目光掠过难见面容的佛子,撩袍坐下,问:“莲圣子昨夜休息可还好?中原与王庭不相同,尤其是昼夜,不知可还习惯。” 青年莞尔,“尚可,无不习惯之处。” 拓跋呈点头:“如此便好,我还以为莲圣子没有来过中原会不习惯呢,习惯便好。” 话毕,他不再闲谈,转眸看向下首的将士:“前夜黎城外关谷夜袭之事,你们如何看待?” 前夜他们夜袭黎城,本是想趁对方行军将至,尚在疲倦中没有缓过神,先扰乱对方军心,结果对面陈王派出的人竟是沈听肆。 一个当二十几年和尚的人,怎会行军打仗,毫无疑问被困在关谷中了。 清晨前线来报,被困的残军为了想要活命,而忽然叛变杀了沈听肆,向他们投诚。 但奉上的尸体却是面目全非,只依稀辨别是个和尚。 事发诡异,拓跋呈并不信沈听肆会死了。 他与沈听肆有过交情,知晓这个看似常年待在寺庙中的僧人,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4节 而沈听肆与莲圣子私下定有他不清楚的交易,不然当时莲圣子也不会听沈听肆的话亲自放过他。 如今忽然有人杀了身为领兵主将的沈听肆,带着数万士兵投诚,他其实有心想要这些人,让天下人知晓他虽是反军,但有宽容之心,不仅是打着匡扶前朝为由,更是为民请愿。 若这些人是真心投诚倒还好,正中他下怀,若不是,这些人也不能杀,如何处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好随意处置。 底下的将士七嘴八舌地说着战事,拓跋呈一直盯着不远处圣子,青年格格不入地坐在此处,宛如一尊慈悲渡人的玉瓷佛像。 待到底下的人说完,拓跋呈顺势将话抛向莲圣子:“本侯嫉妒圣子与沈听肆是相识的,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青年目光慈柔地看向他,“我认为既然说沈听肆死了,我们还有他的尸体,不如先抬上来一辩真假,侯君不是俘虏了不少士兵,总有认识沈听肆的人。” 拓跋呈一听沉思颔首:“圣子说得是。” “来人,将沈听肆的尸体抬来。” “是。” 长桌上的沙盒被抬下去,铺上竹簟,被裹着白布看不见面容的尸体摆放在在上面。 底下还压着几个清晨刚抓住的探子。 探子浑身是血,已行过几个时辰的刑罚,刚交代了对方军中密令,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了谎。 拓跋呈坐在上首,看着底下的士兵让这几个探子,看桌上的人究竟是不是沈听肆。 有几人不认识,而有几人却道是。 “侯君,依属下来看,这莫约真是沈听肆的尸体。”将士上前道。 拓跋呈眉心攒起,打量着桌上的尸体,没有开口。 他也曾见过沈听肆,同样在看见这具尸体时下意识觉得是沈听肆,虽然看不见面容,但那身形轮廓,独有的气质做不得假。 但他总觉得事情不是这般简单。 对方怎会无缘无故将沈听肆派来,还恰好里面有叛徒。 拓跋呈转眸看向不远处,似饶有兴致的青年佛子,问道:“听闻沈听肆曾经远赴过王庭,莲圣子应该与他见过,你觉得这人像沈听肆吗?” 青年打量尸体,嘴角噙笑,语气略有遗憾:“瞧着有些像,但我也只与他见过一面,不知道究竟是不是。” 拓跋呈没指望他真的认得出,这话也在情理之中,倒是一旁的将士似忽然想到了什么。 “侯君,属下听人说,沈听肆不是与侯君刚带回来的女子有纠葛,不如请她过来认一认?” 拓跋呈瞥提议之人。 那人当即闭上嘴,不敢再继续说。 侯君喜欢那女子,不喜听见这种话,可眼下最能快速辨别此人究竟是不是沈听肆,只有那女人了。 一旁的青年闻言,长睫微抬,温润的腔调讶然:“侯君有与他相识的人?” 拓跋呈听了那人的话,心中正不豫。 当时他离开时将谢观怜托付给沈听肆照顾,但他没想到这和尚六根不净,竟然伪造假死强夺谢观怜。 至今他也没有问过谢观怜,她与沈听肆之间发生过何事。 拓跋呈冷淡地‘嗯’了声。 青年浅笑,茶褐色的瞳孔如有空寂温柔的月影,“如此刚好,侯君可将人带来,毕竟旁人不清楚他的身体有何特征,但她未必不会不清楚,一来便知道究竟是不是了,侯君觉得呢?” 拓跋呈默了默,原想拒绝,忽而又想到谢观怜,最终颔首应下。 “去请人过来。” 第74章 帮她 彼时,谢观怜正在房中回想昨夜的事,忽被人请去大厅,沿路满心不解。 很快,议事的大厅中进来一人。 不少人闻声而转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后皆怔愣得移不开。 女人莲步碎碎的从外面被人领进来,远瞧去便看见她黛眉细长如远山,乌发蓬松用一支长簪半挽,紫纱外裳内雪缎,肌如白雪,腰间的长绶带在行动间似杨柳扶风,送来一股子清甜的淡香。 这些幕僚与将领虽有听闻过岩王之女生得花容月貌,连侯君见后都为其所倾倒,凡是有好物皆往她房中送去,今日得见,众人皆未曾料到真有倾城之姿。 一众人眼含惊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无人留意到不远处的青年神色沉下,搭在膝上的指尖僵硬地屈起,因在按耐住从骨子里钻出的杀意,而手开始颤栗。 但他却维持与旁人一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观怜自幼便知自己生得貌美,早已习惯了男女艳羡亦或是爱慕的目光,这些人的眼神她并不意外,但却隐约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分外不舒服。 黏腻的目光宛如一条湿滑的尾巴,从脚下往上游走,一点点裹着她,缠着她,稍有动弹就似会被拖进阴冷的洞穴被吞噬。 来时她已向引路的侍女打听过,此处都是拓跋侯君的得力干将。 虽不知拓跋呈无端唤她过来是做什么,谢观怜没有抬头,款款上前对他行礼:“见过侯君与各位将军。” 拓跋呈挥手让人放椅子让她坐下。 谢观怜坐下后想寻那道令她感到不适的目光是谁的,悄然掀眸后恰与不远处一位装扮古怪的人对视上。 男人身着沉长的圣袍,金莲暗纹,内绣梵文,身形圣袍从头至尾地罩着,只依稀可辨是一位男子。 他与她对上后淡然地别过眼,似并未在看她,散漫地转着茶杯。 谢观怜看见他却怔住了,脑中瞬间空白,直到拓跋呈开口讲话,她才蓦然回神。 “怜娘?”拓跋呈见女人在发呆,再度唤了声。 谢观怜忍着想要夺门而出的心,转眸看向拓跋呈,愧色道:“抱歉侯君,我没有听清。” 拓跋呈深深看了眼从进来便不对劲的女人,指向面前的尸体问:“怜娘可认识此人?” 谢观怜顺着他所指看去,这才看见中央摆放着一具尸体。 请她是来辨认尸体。 难道是……兄长或是小雾? 谢观怜倏然站起身,走过去,可当她看清尸体时,整个人怔在原地。 “今日请娘子来,是想让你帮本侯看看,此人可是沈听肆?” 拓跋呈留意她面上神色,见女人看清尸体的瞬间好似失了力气,浑身发软的被身边的侍女扶着。 若是细看,还能看见她眸中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原本清明的眼眸中全是茫然。 谢观怜一眼不眨地盯着上面摆放的尸体,理智告诉她这人不是,可她看见了喉结上的那颗痣。 世上有这颗痣的人数不胜数,只是恰好也是这般模样,恰好身形如此,恰好…… 她下意识上前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被拓跋呈拉进怀中,抬起她发白的脸:“谢观怜,你觉得他是沈听肆吗?” 他沉色地凝着眼前失神的女人,心中一面不想承认两人之间有过私情,可见她露出如此神情,也不禁生出嫉妒。 谢观怜茫然地抬起惨白的小脸,颤着眼睫望向眼前的男人:“我……” 拓跋呈问:“是吗?” 谢观怜面上血色全无,控制不住哆嗦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真都不知道上面那人是不是沈听肆,就连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发出了声音,向她疯狂地说那人不是。 沈听肆怎会躺在上面,他在黎城,此刻许是在营帐中想着如何让人将她抓住,不可能会莫名面目全非地出现在这里,被众人围观着,探讨着辨认。 这人不是沈听肆,不是他,她很清楚。 可话就在她的喉咙却吐不出半个音,只能惶恐地摇头。 许是见她满口不知,方与她对视过的青年站起身对拓跋呈道:“侯君,不知我可否来问这位娘子。” “你问?”拓跋呈蹙眉望向青年。 怀中的女人很紧张,拓跋呈原不想问,可转念又想事已至此,便同意他的提议。 一则,他是想看看谢观怜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二则是想要看看莲圣子是怎样之人。 拓跋呈揽住女人的腰,颔首同意:“你且问一问。” 青年视线垂下,轻飘飘地掠过搭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臂,从袍中伸出戴着白皮手套的修长手,握住一把镶嵌艳丽珠宝的弯刃匕首。 拓跋呈揽着人下意识往后退,见他拾步上前,只是停留在尸体旁边,面上稳住,对方那一瞬间察觉的杀意觉得古怪。 青年立在尸身前,垂首如慈悲的神佛温情打脸尸体,银质莲纹面具泛着冷泽的暗光。 他抬手,刀锋快利地割下尸体的左耳,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就连拓跋呈也惊了。 他恍若未觉般用弯刃勾起带血的人耳,抬首眸光温柔地望着被别人露在怀中的女人,微微一笑:“这人左耳上有耳洞,娘子可记得,沈听肆他有吗?” 那耳洞是她亲自刺穿的,他极爱她对他独一无二的破坏,会佩耳链让所有人都看见。 “我……”谢观怜望着青年的眸中全是茫然与害怕的情绪交织,听见左耳上有耳洞,身子更是颤了一下,下意识贴紧拓跋呈的胸膛,仍坚持面色惨白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啊。 他眼中的温柔落了晦涩,垂眸放下左耳,剑刃深陷皮肤一点点地仔细翻找。 她知道什么?他身上还有什么是她能记得住,刻入灵魂深处此生都无法忘怀的? 他找得认真,原就面无全非的脸很难找到什么,所以他用剑刃挑开甲胄,露出里面灰白僧袍,找到了脖颈,剜出那颗她最爱的黑痣。 这次她一定会记得。 他挑起血淋淋的皮肉,目光期待地望向她,压着发颤的尾音问:“这个呢,沈听肆有吗?” 谢观怜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青年,吓得连头都不敢摇了,好似她再继续反驳说不知,他会当着她的面将这具尸体剁碎。 最初看见他时,她下意识以为是沈听肆,可他的行为,以及不熟练的中原话,让她又茫然的觉得不是。 这个和尚不是沈听肆,那谁是? 谢观怜眼神虚软地落在桌子上尸体,手脚冷得失去知觉,整个人仿佛在疯狂往下坠,只能倚靠在旁人的怀中才勉强站直。 因她没有回答,所以上面那一具尸体还在被翻找,弯刃破开胸膛,找出鲜红的心脏,拉出血淋淋的肠子…… 没什么特别的,只要是人,无论男女都有。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5节 青年面具下的脸庞露出不满的潮红,埋下头,仔细地剥开皮,最后剥至尸体的腰间,他的眼眸骤然一亮,兴奋间直接划坏了那朵莲花。 好在皮虽被扯坏了,但还能拼凑一朵完整的莲花。 他抬起弯如月的眸子,温柔地问她:“这个,他有吗?” 这次她不会忘记莲花,她胸口亦有一样的,她会记得。 谢观怜呆呆地看着他指尖挂着一半的皮肉,花蕊恰好在其上,血珠顺着滴落在已经残缺的尸体上,宛如绽放的一朵朵血色莲花。 “是他吗?”他语气温柔,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谢观怜看着桌上被众人冷漠而视的残缺尸身,眼眶的泪乍然夺眶而出,喘不过气仍坚持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别问我……” 拓跋呈从满手沾满鲜血的青年身上收回震惊之色,见倚在怀中的女人浑身僵硬,泪眼婆娑地摇着头,不悦地揽腰将她抱起。 “莲圣子,她已说了,与沈听肆不熟,此人究竟是不是他,日后再议,今日先暂且停下。” 拓跋呈留下一句话,抱着女人脸色不好地阔步出去,徒留一众人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尤其是手上尚在滴血的青年,他浑身上下皆藏在雪灰缎中,面容隐在银莲面具下神色难辨,唯有一双空寂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去的背影。 女人在男人的怀中显得娇小无依靠,脆弱得任何人都会忍不住生出怜惜。 他垂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尸体想不明白。 将自己杀了送到她的面前,她也不喜欢…… 她究竟喜欢什么? 拓跋呈抱着她一路阔步走回房中,把怀中受惊的谢观怜放在软簟上,捏起她尖尖的下颌,从上往下打量。 谢观怜面色虽然难看,身子忍不住颤栗以外,旁的倒还好。 拓跋呈指腹摩擦她白皙的下巴,哑声问:“今日可是吓到你了?” 谢观怜嘴唇在哆嗦,思绪不知漂浮在何处,整个人处在迟钝中,反应许久才颤着卷翘的长睫摇头 “说话。”拓跋呈低头靠近她。 谢观怜别过头避开他的靠近,拉长纤细脖颈脆弱如易折的花茎,声气细弱蚊蚋:“没有。” 拓跋呈还欲靠近,她先伸出纤长玉指抵在他的唇上,眉眼盈盈地望着他:“侯君,我累了,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拓跋呈霎时回神,神色晦涩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好。” 他松开她,冷淡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觑她如今脆弱无依的姿态,“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好生休息,晚些时候本侯再来看你。” 谢观怜对他苍白莞尔:“侯君慢走。” 拓跋呈转身离去。 临走之前,路过候在门口的侍女,拓跋呈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答道:“回侯君,奴婢名唤小梅” 他面无表情地夸道:“小梅,好名字。” 闻言,侍女下意识看向里面的女人。 还没有看清下巴便被拓跋呈捏住,如同打量货物般上下觑着。 小梅被吓得浑身僵硬。 拓跋呈忽然发觉这侍女的眼,生得和谢观怜有些相似。 “你随本侯走。”他平静地说着,恰好也能让屋内的人听见。 但里面却没有一丝动静,好似根本就不在乎。 拓跋呈原本只有三分意,忽有五分。 他是侯君,并非是一个人的郎君,虽然待她有几分特殊,但也经不住被如此拒绝。 他一言不发的将侍女抱起,离开此处。 而此刻屋内的谢观怜,自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外面发生了何事。 她伏在软枕上,长发松铺遮住面容,肩膀克制不住地紧绷得颤抖。 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心口宛如被什么狠狠地捶打,再猛地揪住,将她扯得血淋淋的。 旁人对沈听肆不熟,可她却清楚他身上每一处痕迹。 左耳的耳洞,脖颈的黑痣,以及腰间的莲纹,甚至肩上或许还有尚未被人揭露的咬伤。 那人太像沈听肆了,或许真的就是他。 可他怎么会忽然死了? 昨夜……昨夜不是还来过吗? 她如大梦初醒般掀起袖子,看见手腕的红点眼中的泪止住了些,可又在翻遍整条手臂后又控制不住失声。 她倒伏在枕上,连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这般难受,通体发寒,像是连魂魄也跟着一起丢失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眼眶的泪似流不尽,她头昏脑涨地瘫软在簟上,意识不清地闭着眼麻痹自己,那人不是沈听肆。 渐渐 的,不知从何处传来了脚步声,熟悉得她好似活在了梦中。 谢观怜睁开泪眼,隐约看见一道颀长的背影立在不远处,正逐个挑开炉中的安神熏香。 那是拓跋呈听闻她梦魇,特地命人放在房中,只有在夜里才点的。 一缕烟雾缭绕地从香炉中升起,又断裂,青年缓缓转过身,露出清冷绝艳似观音的面容,雪灰色的僧袍清新雅致不染尘埃,仿若如梦而来的谪仙。 他停在面前,屈膝跪下,如同膜拜神佛般垂下头打量她,靠得极近的茶褐色眼中清晰地倒影着她的脸。 谢观怜看得失神,忘记眼睫上还坠着泪珠。 他抬手用指腹拂过她的眼角,唇角似往翘了翘,眼神愉悦地看着她,“怜娘哭了。” 她仍旧没有反应,呆呆地睁着眼。 他打量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往下抚,“红红的眼眶,粉粉的唇,这副可怜模样是给谁看的,嗯?” 指尖随着最后上扬的音调猛地顶开她的唇,像是冰凉的小蛇在往里钻,嫉妒慢慢爬上他的瞳孔,手指抽动,去抚摸有没有被别人碰过。 谢观怜喉咙倏然夹紧顿感不适,眼眶泪花浮动,闷哼着用舌尖想将侵入的手指抵出去。 好在他并非有意要欺负她,见她不适就顺势抽出手。 谢观怜撑起身子伏在他的膝上干呕,后颈的青丝散垂两边,露出单薄如纱的上裳,雪白的肌肤跃然闯入他的眼帘。 原本平复下的嫉妒再次如翻涌海浪般疯狂袭来。 此前她被人抱在怀中,那般亲密…… 他压抑眼中情绪,掌心抚上她的肩膀压在怀中,轻声问:“怜娘穿这般少,是为了勾引谁吗?” 她已被浓郁的安神香有些神志不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脸颊贴在他的身上深吸熟悉的檀香,连肩上的薄纱被勾落下肩都没有发觉。 湿润的唇带着渴望吻上雪肩,湿腻得似阴暗之地的黏稠物,潮湿地吸附在肌肤上,痒痒的。 谢观怜忍不住蹙眉,吊捎的眼尾沁出水雾,气若游离地呢喃:“好痒……” 她如漂浮在云端中,迷离得分不清真假,只依稀察觉男人似停顿了少焉,遂侧首啮齿耳尖吮吐濡湿的气息。 “痒?” “嗯……”她轻轻地点头,颊边满是春潮,娇喘吁吁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很脆弱——沾染上情慾又无能为力的虚弱。 他失神地盯着,抬手一点点将身上碍眼的衣物褪去。 “我帮你。” 第75章 还没开始就像失了魂魄…… 一缕青青烟从香炉中缭绕拉长,断裂,淡淡的香散开。 青年抱着女人,轻咬着她的唇,喉结滚动,像是能吞噬人的巨兽,撕破了伪装,抛弃体面与矜持,随手取过一旁的软枕垫在她的腰下,握住她的双膝而压。 景色让他眼底浮起痴迷。 水光潋滟,白得像雪,粉得又如同染珠的花骨朵儿,哪怕被开拓过,仍旧小小的点。 他看得舍不得移开目光,隔了许久方才抬起蒙上迷离的眼瞳,盯着她此刻脸上的表情,颧骨缓缓浮起不正常的绯红,病态的亢奋席卷全身。 怜娘好可爱,尤其是此刻,乌发散乱,失神中又满是情慾,还没开始便已经像被弄得丢失了魂魄,被弄透了骨子。 “怜娘……”他眸中忽有忍耐不住的渴望,连动作都带着几分匆忙,扶着颜色冷白肿粉得匀净,不掩狰狞的玉杵去迎那软巷。 他头皮发麻地昂首,神若飞升,霞色从那颗黑得泛红的痣开始晕散,喉结在透薄的肌肤上不停地滚动。 深陷情慾的青年衣裳不整,肉。体充满了性。慾的蛊惑,也泛着凌乱不堪的霪荡。 - “悟因!” 谢观怜蓦然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浑身软得像晃了晃又倒了下去,随着动作涌下古怪的热流。 她顾不及反常,转头四处张望。 外面正值午夜,冷淡的月光透进窗格子洒落在干净的软簟上,炉中的安神香已经燃尽,窗户微敞。 没有人,没有痴缠难分的肉。体。 又是梦吗? 谢观怜茫然无措地侧过身,失神地盯着空荡荡的屋子,白日那被破开的尸体又忽然化作回忆袭来。 沈听肆。 心口一阵阵抽动,她忍不住将自己蜷缩起来,可一动便有热流下涌,很不正常。 谢观怜意识涣散地躺了许久,后知后觉地以为月事来了,坐起身想要将绸裤褪去换一条干净的。 可当她褪下后发现月事并未来,而是…… 她看见绸裤上沾染的狼藉,茫然地眨眼,脑中一片空白。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6节 这是什么? 梦中的画面再度袭来,看不见面容却熟悉的男子体温,以及动情时情不自禁的喘息。 沈听肆。 是他。 谢观怜从榻上赤足下来,奔至香炉边,打开盖子低头嗅。 是安神香的残灰,闻着没有一点悸动与动情的慾望。 她失落地盖上香炉,转身回到榻上横躺,忽然觉得自己疯了,竟期待他不久前来过。 谢观怜倒回榻上,继续失神地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尸体,而且他没有理由让向世人说他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吗? 可他连死都要缠着她,要她不安宁。 谢观怜揪住领口,心闷得仿佛要窒息了。 房中的侍女换了,不再是原本的那姑娘,便问了一句。 侍女告诉她,之前的侍女被侯君看中,现已经成了夫人不再是下人。 谢观怜闻言静默须臾,面上并未露出什么失落之色,只是问侍女:“那侯君在何处?” 侍女以为她终于在乎侯君,忙不迭地道:“侯君晨时去城墙上观战了,晚些时候应该会回来。” “嗯。”谢观怜垂下眼睫。 侍女见她独自娴静坐着也无趣,便提议道:“娘子不如先去园散散心?” 谢观怜摇头。 这是她自幼便生长之地,府邸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入骨子,于她没有任何新鲜的,况且她昨夜又做了那种梦,还见了那具尸体,委实提不起一丝兴趣出去。 她倚在窗边眼帘微抬,打量着外面的景色,侧脸渡着温柔的柔光,过了会才不经意地问:“你知道昨夜那具尸体,最后如何处理的吗?” 侍女想了想,“回娘子,今儿侯君一道带去了城墙,用来挂在墙头威慑敌军了。” 挂在墙头了? 谢观怜鼻尖倏然一酸,眼眶浮起的水雾险些夺眶而出,匆忙闭上才得缓冲。 下午时,大军归来。 但拓跋呈并未过来,他今日不慎中箭,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谢观怜住在他的地盘,于情于理得知后都应该去看他。 房中充斥着浓郁的中药味儿,女人身上的香即便再淡,拓跋呈也能闻见。 他一向不喜欢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儿,故而凡是放在身边的女人身上皆是清清淡淡的,此刻闻见一缕若有若无的香,眉心下意识蹙起。 可当珠帘被撩开,露出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孔时,他忽又觉得偶尔有香亦是雅事。 “你怎么来了?”他冷峻的脸上不知觉露出一抹笑,像是半分也不在意昨日之事。 谢观怜来时见外面的人没有通报,直接让她进来,还以为屋内没人,孰料他身边跪着玉软花柔的女子,正亲昵地伏在他的膝上,面色红润,眼含水光。 是之前在她房中的那侍女。 谢观怜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抱歉,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真不知有美人在,若是知晓她就晚些时候再来了。 谢观怜后悔地咬了下唇,转身欲要离开,身后的男人先一步唤住她。 “站住。” 拓跋呈没让一旁的女人离开,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来问人,连消息也不听,就这样走了?” 谢观怜闻声一时脚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犹豫几 息转过身,垂下眼睫盯着脚尖,柔声问:“不知侯君可有消息了?” 拓跋呈挥手让伏在膝盖的女人移去一边,望着谢观怜招手:“过来。” 谢观怜心觉别扭,不想过去,可想到小雾不得不抬步移去。 还没靠近便被他攥住手腕,用力往下拉。 谢观怜一时不察直接扑倒在他的怀中,血腥与浓郁的药味混合袭来,她下意识挣扎。 拓跋呈按住她的后腰,厉色喝道:“不许乱动。” 谢观怜浑身僵住,小心翼翼地压着呼吸,没再乱动。 他脸上闪过满意,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低声道:“没找到人,我晚了一步,那个叫小雾的小姑娘被别人带走了。” 怎会被别人带走了? 谢观怜不禁去想小雾无亲无故,何人会将她带走? 拓跋呈看着眼前沉思的女子忽然道:“谢观怜,若是本侯娶你,你愿不愿意嫁?” 娶她? 谢观怜错愕抬眸。 拓跋呈见她没有反应,眼中闪过失落,似未曾说过此话般转言道:“我没有找到人,你是不是想要离开?” 谢观怜回神,也当做没听见他方才那句话,想着如何回复他这一句。 如今她身在他的营帐中受他庇佑,心中再不情愿也应该将他哄着,可话至舌尖又想到了‘娶她’的那句话,舌灿莲花之言如何都吐不出来,最后闷声地‘嗯’了声。 拓跋呈也没有意外,反而笑了:“早知道你是没良心的,连沈听肆那样的人都被你骗得团团转,我这种你不喜欢的,又帮不了你的人,自然不会留在我身边。” 听见他说的话,谢观怜面色露出一丝讶然,她至始至终都否认与沈听肆有过纠葛,不知他是如何知道她与他之间的事。 拓跋呈没有替她解惑,而是将她抱紧,仔细感受来之不易的温度。 其实他从离开秦河就一直派人盯着她,她每日去了什么地方全都会被人订成册子,然后送至他处理公务的书案上,只是他唯一不知的便是,当时以为她真的落下悬崖死了。 直到那日再度看见鲜活的她,才愕然惊觉她没死,只是招惹人过头,反被人独自藏起来了。 所以当他得到沈听肆的尸体后,会同意莲圣子的话,会默认他当着她的面解剖尸体,他就是为了想知道,沈听肆在她心中是何地位。 如尸体是假的,他便能知道沈听肆还活着,所谓身死不过是对方的计谋,若是真的,他想让她知道,沈听肆已经死了,她如今只能倚靠他。 而结果却是尸体为真,她的反应让他并不满意。 他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对旁人的情,尽管或许少得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但却是真的,是他不曾有的。 “谢观怜。”他轻叹,“你说,我该如何对待你。” 谢观怜心中一紧。 其实她与这位侯君以前也没见过几面,甚至从未想起过他这个人,所以当醒来看见他露出情意,下意识想要抓住利用。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真的利用过,却因他失意的惆怅感叹,而忽然产生愧疚之情。 “侯君,我……”谢观怜轻咬下唇,想开口说话,他却忽然推开她,蹙眉靠在一旁,冷厉的眼闭上不看她。 “雁门最近恐怕不安宁,你与本侯有旧,本侯会派人护你离开雁门。” “离开?” 他的话很突然,谢观怜不知发生了何事。 拓跋呈也不欲与她解释,眉宇疲倦地对她挥手:“你下去罢,本侯累了。” 谢观怜来不只是为了问小雾,还是真心实意担心他身上伤,闻言他的话,关切便咽下喉,对他欠身行礼后,目光掠过他比往日疲倦的眉眼,转身出了屋子。 屋内没了女子香,拓跋呈睁开眼,望着她离去地方。 一旁的女人见他如此,顶着以下犯上的冒犯,问:“侯君,你喜欢娘子,为何不将她留在身边?” 拓跋呈不悦地瞥她一眼。 女人霎时闭上嘴不敢再造次。 - 谢观怜回房后坐在窗边,回想着今日拓跋呈说的话。 他能不仅受伤了,还能说出雁门不安全,要送她离开这种话,想必真是有大事要发生。 她心中对小雾的担忧,已达到空前未有,连夜里休息都不安宁。 夜里,万物安静,屋内安神香缓缓燃起。 青年坐在她的身边,听见她在呢喃什么,俯身去听,待听见她口中的呢喃眼中闪过嫉妒。 他顿了许久,将情绪压下,如常般抬手解开她的领口,神色痴迷地吻在雪白的身躯。 “小雾……”她眉头紧蹙,摇着头,嘴里不停地念叨。 他停下动作,抬起泛着红的眼,缓缓跪直在她的身边,盯着她的眼底如空寂的荒漠,空荡荡的。 昨夜她还念叨他,今夜就已经换了个人。 世上再没有比谢观怜更薄情之人了,偏生他爱她如痴。 “薄情的女人。”他埋怨似地重咬她一口,又不舍得留下印记,心中怨恨得不到抒发便埋下头发疯似地舔。 很快女人香汗淋淋,肌肤如洒粉嫩的胭脂,开始不受控地颤栗,微启檀口中似呢喃着人名,却都化了模糊不清的轻吟。 一股热意喷溅在脸上,他才止住疯狂的行径,气喘吁吁地倒在她的身边。 待到缓和不平的呼吸,他又宛如缠人的小蛇往上攀爬,开始今日地索取。 第76章 想抽出自己的送给谢观怜…… 一夜似颠沛流离,如梦似真,直到天边破晓,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如往常那般将她身上的痕迹都涂抹消失,留恋不舍地拾起洒落在地上的衣裙为她穿上。 做完这一切后,转身看向榻上面色红润的女人,想到方才她口中念叨的名字,哪怕是女人,阴暗的嫉妒还是争先恐后得如春雨浇竹般疯狂冒出来。 他想抹去所有在她心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无论男女。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7节 林下清风般的青年立在床榻前,目光阴冷黏湿地落在她的身上,周身气息宛如幽怨的鬼魅。 看了许久,他才离去。 雁门最大的阁楼依旧热闹得如火如荼,是上位者的欢愉场,没有离开的世家权贵,高官大将每夜都会来此放纵。 里面有俘虏将士的妻女,也有不愿投向的烈女,还有那些被拖至台上竞拍的秀气男人。 外面战火连天,里面极乐之地,所有人醉生梦死,不觉城池换主他们便跟着提心吊胆。 如此之地出现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 刚被人竞拍的小雾抱着柱子死活不不撒手,眼泪糊了一脸:“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来找我家娘子的,是有人说见过我家娘子,我才跟来的,不是这里的人。” 她家娘子当时跌落下山崖,她跟着沈月白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然后沈月白说要回去找人一起找,她则先回雁门找家主,孰料谢府的人以为娘子死了,还为她办了丧事。 刚办丧事不久,她忽然收到月白郎君的信,说娘子找到了,让她再等等,他会带着娘子回雁门。 可后来她等了许久,直到雁门被敌军占领,家主带着所有人离开了此地,她要留下来等娘子,怕她回来找不到自己,所以没走。 谢府被敌军占领,她无处可去躲在外面等,好不容易听见有人说见过她家娘子,她欢喜地跟着去,谁知被人转手卖进了此地。 这是小雾在待的第五日,连尚且还未曾被调教,便被老鸨拉出来充当瘦马竞拍。 她在楼里倒也无碍,只要能等到娘子回来,可一旦被人买走,天下如此之大,她与娘子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小雾情愿待在雁门,待在楼中,也不愿被买走。 可现在她就要被买走了。 “我不走,我要等我家娘子,我不是这里的人,娘子已经给我了卖身契,我是良籍。”她眼中含着泪,抱住柱子不停地抽泣。 买她的商贾哪管她是什么人,进了楼,那便是低贱之人,起初见她年纪小,在一众愁苦面容中最乖巧,原以为是捡着好的,孰料是个最会撒泼打滚的人。 “本老爷管你是哪里的人,莫说你是找什么娘子,就算你找娘娘,是娘娘,被本老爷买下都得乖乖地听话。”商贾腆着大肚,脚下虚浮地往前走去。 小雾惶恐地看着他。 还不待商贾靠近,门忽然被踢开。 商贾下意识抬头,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刚触碰小雾的手便被砍断。 他惊慌失措地捂断手,痛得在地上乱滚,周围很快被人围住了,楼中的人 见是士兵全都吓得瑟瑟发抖,风月音霎时停止。 而一旁的小雾被吓呆了,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青年,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青年蹲在她的面前,面具将神色掩盖得不明,问她:“想不想见谢观怜?” 娘子…… 小雾猛地回神,瘪着嘴点头。 青年笑了,在阑珊的烛光下散发清淡的神性。 他说:“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她。” 小雾看了眼一旁因哭喊声烦,而被砍了几刀的人,吓到浑身一哆嗦。 她害怕眼前的男人,但又抗拒不了他说要带自己去见娘子,所以颤巍巍地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她要去找娘子,无论是跟着怎样一个人。 - 这几日谢观怜夜夜梦魇,一会儿梦见小雾出事,一会儿又梦见已经死了的沈听肆,整日都处在浑浑噩噩之中,一直到拓跋呈派来的人来要带她出城。 不久前,拓跋呈说要放她走,谢观怜最初以为还要等上几日,怎知没过几日,侍女便替她收拾行李,道是带她出城。 马车在府外停着,侍女为她戴帷帽。 昨夜谢观怜又是一夜怪梦,醒来后浑身虚软无力,此刻倚在窗边,桃腮粉面,眼眸不经意流转风情。 想到许久未曾见过拓跋呈,既然要离开了,觉得应该当面谢他这段时日的照顾。 她不自禁地问:“侯君之前的伤可好了?” 侍女抬头看了眼日渐丰腴,却不减弱柳扶风之态的女人,恭敬答道:“奴婢不知道侯君之事。” 两军对战已有过几次,拓跋呈虽然受伤,但因是主将,所有消息都隐得甚好,甚少都没有人知道当时那一箭究竟重不重。 但依现如今的局面,谢观怜隐约觉得雁门风向不对。 “你能去禀侯君,我再见他一面可以吗?”谢观怜美眸落在侍女身上,眉尖若蹙,温柔的腔调很难让人拒绝。 侍女伺候这位娘子已经有段时日了,娘子性子温顺,待人柔和,莫说是男子了,即便是女子与她待久了也会情不自禁怜惜她。 侍女不忍她失落,道:“娘子稍等,奴婢去问一问侯君是否得空。” “多谢。”谢观怜眸含感激地看着她。 侍女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侍女疾步跑回来,面色彷徨,语气急促:“娘子,不好了。”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剧烈一声响。 屋内如花似玉的女子受惊转头。 侍女脸色急急:“娘子快随奴婢走,侯君已经亲自上去了前线,而雁门要被破了。” 侍女进去后,拽住谢观怜便往外跑去。 谢观怜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提着裙摆,一刻不停地跟着她。 待跑出谢府,她无意回首看见远处隐有火光与黑烟。 外面已经打进来了。 谢观怜早就察觉雁门似乎从拓跋呈受伤,一直处在警戒之中,料想应是战事紧张,所以想在离去之前,亲自与拓跋呈说一句多谢这段时日的照顾。 虽然她最初怕他,可实际他从未强迫伤害过她,甚至还在雁门要被破之前,为她安排好一切让她平安离去。 “娘子快些上轿,奴婢带你出城,外面有人接应您。” 侍女推着她上去。 谢观怜登上轿子,坐在里面撩开帘子,遥遥望着不远处。 此生她与拓跋呈,应再也不会相见了。 马车趁着还没有彻底打进来,沿着另一边驶去,谢观怜刚坐上马车不久,忽感一阵奇香袭来,很快便意识模糊地倒在马车内昏了过去。 雁门。 驻扎的军营,拓跋呈正与一众人在商议接下来如何攻打事宜,外面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进来,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拓跋呈脸色大变,当即顾不得还未议完事,边走边站起身朝外走去。 他派去送谢观怜出雁门的侍女无端被杀死在路上,而谢观怜不知所踪了。 拓跋呈离去后,留在营帐中的人面面相觑。 眼下陈王领兵城下,一群人不眠不休地布设多日,此刻拓跋呈忽然离去自会引得人不满。 有人一掌拂了桌上的棋,不悦道:“那女子真乃祸水,侯君也真是糊涂,竟为了个只生了张妖媚脸的女人,在这等大事面前都能一走了之。” 那人不敢明目张胆地说拓跋呈,便在营帐中骂骂咧咧的对谢观怜说着不堪入耳之言,以此来发泄心中不满。 “要我说,那女子就应该被砍下头颅,用马踏烂脸,侯君不愿,我倒是愿意效劳,别让我遇上那女子,不然她活不过明日。”说着还吩咐身边人去追杀已消失的谢观怜。 而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般作想,唯有在上首自始至终安静的青年,在他骂出第一句话后便挑起眼皮,冷森森地看了过去,雪灰白的罩袍裹得身形难辨。 他屈起修长如玉竹的手指,叩响在桌面,“说够了吗?” 那人还欲再多说,忽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转头看向不远处如被供奉在高台上,受香火的菩萨似的人,后背无端升起寒意。 此人他不知来历,但拓跋呈每次都会带在身边议事,且能调动王庭军队前来支援。 眼下若是想要保住雁门,只能求助此人,谁也得罪不起。 他默下不堪入耳的辱骂,一脸愤然,显然在心中仍在辱骂。 沈听肆视线淡掠过,起身离开营帐。 两人皆离开了,余下将士与谋士随后也陆续离开。 待只剩下那一人后,那人又独自骂骂咧咧,口中的污秽之言皆指向谢观怜,而对中途离去的拓跋呈之字不敢言。 直到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凉风,他才后知后觉地止住话,拢紧衣襟,出军营回去。 当他刚回来,撩开营帐的帘子,却看见营帐中立着一人。 此刻天已黄昏,青年立在窗边,手中拿着摆放在案上的灯托,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金灿灿的光仿佛一线鎏金落在雪灰罩袍上,泛出圣洁的光。 “圣子?” 听见他回来的声音,青年转过头,看去的神色含着天生的慈悲,丝毫没有踏足他人私人领域的心虚。 那人见沈听肆无端出现在这里,不豫地上前道:“圣子,此乃本将军的营帐,你无故来此恐怕不合适吧,倘若是让别人知晓,你也不好解释。” 那人边走边说,还没有靠近,眼前忽然一阵血色,剧烈的疼痛随着灯托尖锐的一面,毫无预兆地罩头而来。 他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青年身法鬼魅地掐住他的脖颈,死死按在地上,垂下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血红的流苏从兜帽中垂下,长长的,拂过满是鲜血的脸。 那人回过神,想要挣扎。 沈听肆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用手中的灯托疯狂砸向他的嘴,自始至终只言未发,沉默着将他砸得在地上疯狂抽搐,才丢了满是血的灯托。 那人以为他终于要放过自己了,结果下一息胸口骤痛,整个心脏被刺穿,直接断气。 在他断气后,沈听肆平静地抽出匕首,对着他看不清原样的嘴割去。 嘴没了,他应该停下,可只要想到之前那些话,原本停下的刀刃便转去残缺不全的眼珠、被砸塌的鼻子…… 待到最后,躺在地上的人已看不清人的模样,他 才微喘地松开匕首。 原本雪灰的罩袍与面上所戴的面具滴着血,他浑然不觉,埋头仔细找着。 终于找到了。 他抽出尸体胸前的肋骨,卷起袖袍仔细擦拭干净,安静地坐在已经昏暗的营帐中,拿着肋骨,失神地看了许久。 想抽出自己的送给谢观怜。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8节 第77章 沈听肆,是你… “娘娘,怜娘子怎么还没有醒来,是不是因为殿下的人下药太重了?” “或许是……” 含着关切的谈话声忽远忽近地传来,又响起一道温柔的女人声音。 “你先去熬一碗醒神的药。” “嗳。” 有人脚步急碎,匆匆忙忙的渐渐远去,谢观怜隐约察觉脸被谁用柔软的帕子拂过。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怜娘,没想到你我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她动作温柔地攀过谢观怜颊边的碎发。 “雁门失守,这段时日应是过得极苦,不过以后不会了。” 女人的声音很熟悉,但谢观怜此刻意识模糊,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只能手脚虚软无力,浑身僵硬地躺着。 隔了不知多久,她被人扶起来坐靠在床架上,苦涩的药汁沾在唇上,意识方才逐渐清醒。 谢观怜缓缓醒来,睁眼所见已不再是熟悉的营帐,而是陈设文雅温馨的卧室。 她茫然地看着这些陌生的场景,神识尚未完全回归,连身旁的人是谁都没看清,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地痉挛。 谢观怜下意识伏在榻边干呕。 “怜娘。”身旁的人见她醒来便如此,担忧地拍着她的后背:“吐出来就没事了。” 缓和胃里不适,谢观怜抬起呕红的眼,这才看清身边的女人。 女人身姿纤细,细眉微蹙,是一张极尽柔弱无害的脸。 是许久未见的月娘,如今的陈王妃。 “没事罢,药是有些苦。” 月娘见她神态茫然,连微翘的眼尾都泛上了湿红,以为是药效还没有起,侧首又吩咐身边的小雪端蜜饯。 一旁的小雪赶忙递过来:“娘娘,蜜饯。” 月娘接过玉盘,用箸夹起一块蜜饯,递在她的唇边,柔声道:“压压味儿。” 谢观怜侧首避开蜜饯,靠在床架边虚弱地摇头:“不用。” 见她拒绝,月娘也未曾勉强,放下盛装蜜饯的玉瓷盘,温柔的替她捻了捻被角,“怜娘身体可有不适?” “还好。”谢观怜现在浑身虚软,抬眼都很费劲,“我怎会这里?” 她记得正随拓跋呈的人离开雁门,中途忽感疲软便靠着马车睡下,孰料睁眼竟看见了月娘。 月娘抬眸,轻叹道:“是陈王让人带你出来的,而带你回来的李副将下手也不知轻重,让你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陈王?”谢观怜闻言眨着酸涩的眸,疑惑看着月娘。 月娘颔首:“嗯,陈王知你是被拓跋呈关在营帐中,打着岩王之女的身份来造反,所以陈王便折了所有潜伏在反军营帐中的探子,只为了救下了你。” 这段时日,周围全是守着她的人,去何处几乎都有人跟着,陈王为了能将她带出来,折了不少人在里面,潜伏在里面的探子几乎全军覆没。 “陈王为何会救我?”谢观怜不解地问月娘。 如今两军交战,陈王已经丢了好几座城池,此刻陈王倾尽所有的探子,只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她并不是傻子。 月娘见她竟会直接问,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又转头看着谢观怜踌躇地抿着唇,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因为是我求殿下救你的。” 听后,谢观怜余光扫到不远处竖立的画屏,后面似乎有一道黑影。 画屏后面有人。 她早就留意到月娘从一开始就频频看向画屏,里面人或许是陈王。 月娘见她沉默,心中有愧疚亦有心虚,想到夫君不久前让她问的话。 陈王让她用旧情,从怜娘口中套出敌军的消息。 月娘虽不情愿,但还是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问出来:“怜娘,这段时日你一直在反军中,可知晓些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观怜静默须臾,抿唇道:“我不知情。” 虽然拓跋呈待她特殊,但远没有达到能带她去议事。 月娘又问了一些旁的,最后她都一一摇头道不知。 见她什么也不知情,月娘问了会子没再问,柔声道:“怜娘好生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谢观怜头正晕着,便点了点头。 月娘站起身,看了一眼躺在榻上面色雪白的女人,转身出了房门。 刚一踏出去,抬首便看见不远处的陈王对她招手。 月娘脚步微滞,随后如常地朝陈王走去。 “殿下。”她朝陈王欠身。 陈王越过她看向紧阖的门,略显感叹地道:“难怪能让这些人情愿反目也要独占的女人,的确生得极美。” 月娘安静地听着,垂下眼,没讲话。 待陈王感叹之后,温柔地牵起月娘的手,低声问:“虽然她是极美,但在本王心中,王妃仍旧最重要,旁人抵不得。” 闻言,月娘眼尾轻弯,柔言细语道:“殿下,她什么也不知道。” 方才在里面已经听见了,但他不信谢观怜什么都不知道。 陈王温柔颔首,道:“本王知道,王妃是想要她留在这里陪你,日后她就交给王妃了。” 月娘听他同意,眼尾霎时露出难掩明亮的光,主动靠近他的怀里,怯生生的声线也染上明媚:“多谢殿下。” 陈王拥住月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盯着不远处的房门。 月娘天真,又因与那女子有旧情,所以很容易相信她的话,他却觉得谢观怜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她可是被拓跋呈提前派人送出雁门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 而且他听说岩王遗孤便在拓跋呈那里,极有可能便是谢观怜。 他虽然娶了月娘,但月娘的父亲当年虽然是藩王,但远没有得到岩王遗孤作用大。 如此想着,陈王低头松开月娘。 月娘不解地抬起眼看着他。 陈王被她那双天真无害的眼神看着,心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偏头避开她的眼道:“王妃先回去,我有事单独与她聊一聊。” 月娘怔了下,嘴角的笑淡了几分,似失落般地垂下头,乖顺的小声地同意。 小雪在一旁扶着她离开。 陈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随后在原地徘徊片刻,待到时辰差不多后才前去推开房门。 进去后,他原以为谢观怜在休息,却见她正倚坐在窗边,像在等着他来。 “陈王殿下。”谢观怜看见他,起身行礼。 陈王对她抬手作罢:“起身罢。” 谢观怜站起身。 陈王撩袍坐下,转眼睨她道:“本王听王妃说起过你,道当时与你在迦南寺中相交甚好,故而这才听闻你被人关在敌营中,她便求着我救下你。” 谢观怜低头盯着靴尖,“多谢殿下。” 陈王乜斜面前低眉颔首的女子,乌发如云,肌似白瓷,身着素裳立在四周封闭的房中都似怀珠韫玉,饶是他见贯美色也觉眼前乍然一亮。 是值得枭雄争相抢夺的女子。 男人打量的目光直白落在谢观怜身上,她微微蹙眉,不 喜这般明目张胆的窥视。 陈王打量须臾,漫不经心地捻着腰间玉佩,“听说拓跋呈将你当成岩王之女,还欲强行纳你。” 谢观怜听他如此说,眼中闪过了然,陈王似乎也听信了外面传道的谣言,以为她真的是岩王之女。 “嗯?”陈王见她低垂着头只言不发,不悦地执着玉佩敲了敲。 谢观怜回道:“回殿下,只是谣言,我并非是岩王之女。” 那只是当时为了想从小岳手中逃出去,情急之下说出来的,她并非是岩王之女。 原以为此话一出,陈王会多问几句,甚至是对她的身份迟疑。 陈王却只冷淡地‘嗯’了声,道:“你究竟是不是岩王的女儿,此事本王另有定夺,日后也不要再让本王听见你说此话。” 听他如此说,谢观怜便猜到陈王的意思。 他要的只是她在世人眼中的身份,而并不需要知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岩王之女,只要外面的人传言她是,哪怕她真不是,也得是。 “可听清楚本王的话了?”陈王睥睨她,语气隐含上位者的威仪。 “是。”谢观怜垂首应下。 如此陈王方才满意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稍有缓和:“现在你先跟在王妃身边,陪她,关于你日后的身份与去处,本王都会为你安排妥当的,旁的无需多想。” 谢观怜品出陈王话中暗含之意,心中微惊。 陈王的看似安抚她实则敲打,向她表明她日后的归宿,极有可能与月娘一直在一起。 陈王打算纳她。 哪怕知晓了陈王的意思,谢观怜只得当做未曾听出来,对他盈身拜礼:“怜娘多谢殿下与王妃相救之恩。” 陈王满意她的识趣,“嗯,先好生休息,本王就不打扰你了,晚些时候王妃许是会来看你,本王相信你知道有些话该不该给王妃说。” 谢观怜颔首,目送着陈王渐渐远去的背影。 陈王离去后她倚靠在门罩柱上,缓缓垂下眼,灰暗的睫影坠在脸颊上,拉出长长的虚影让神色难辨。 陈王说月娘晚些时候会来,果真没过多久便来了。 晚上。 小雪提着食盒放在外间的桌上,月娘则踅步过立屏,往里而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19节 女子衿裳倾鬟,素裙绣襦,容色娥冶自若,正身姿斜斜地假寐,膝盖摆着一本竹简书长长地垂与地面。 月娘轻止步,还是惊醒了房中的人。 谢观怜睁眼看见立在屏风前的月娘,一瞬间似看见了和素日不同的神态。 月娘面露愧色,“可是我吵醒你了?” 谢观怜再定睛一看,并未在月娘眼中看见方才的神情,只有愧疚,许是许是房中昏暗,所以看错了。 “没有。”谢观怜摇摇头,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书。 月娘走至她的面前,帮她捡:“我让小雪带了饭菜过来,用些饭吧。” 谢观怜将竹简书籍放回原位,随月娘撩帘去了外间。 小雪已经将饭菜摆放好,站在一旁候着。 两人如同在迦南寺,亲昵的一同用饭,一同说着近来发生之事。 月娘庆幸轻叹:“当时我听人说你坠落山崖而亡,我本是不信的,但听闻那些人在滑坡的掩埋的马车中找到一具骸骨,我又不得不信,没想到我们还能再相见。” 她的死,只是沈听肆为了想要独占她,而编造的谎言。 谢观怜看着满桌的饭菜,不知为何忽然没了胃口,心中再度浮起她这段时日拼命压下的画面。 被摆在桌上被人瞩目、打量,甚至是当成随处可见的猪牛羊般肆意剖解。 她眼眶骤然泛酸,有什么滚烫的雾珠似要夺眶而出。 月娘没察觉她的不对,继续道:“后来听说你还活着,问了殿下后才知道前应后果。” 说罢,又小声嘀咕:“没想到看似风光霁月的悟因法师,竟然会做出这等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妄为慈悲人,好在他现在已经死了。” 听见死字,谢观怜下意识抬头想要反驳月娘的话,可话至唇边蠕动半晌,喉咙仿佛被黏泥厚厚地敷上一层,连同鼻子也似无法呼吸。 可她启唇呼吸后,才发觉原来窒息只是错觉。 身边迟迟没有回应,月娘转眸看去见她眼眶红红情绪低落,以为是谈及了她不想回首的往事,执筷夹起菜置于面前的小碟,推过去。 她安慰谢观怜:“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 谢观怜不知如何与她解释,忙压下头,捧着碗咽下两口饭,含糊的‘嗯’了声回应月娘的话。 月娘也没再继续说此事,有意将话题引至旁处。 谢观怜始终兴致不高,有时甚至连月娘在耳边说了什么都不知。 两人用完饭,桌上的残羹被下人收拾下去,屋内只有两人后,月娘侧首欲与她提议出门赏月。 这时今夜情绪低迷的谢观怜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月娘顺着看去。 谢观怜往日顾目生盼的眼此刻空空的,在暗黄的灯下如凝脂的脸庞泛着柔白,盯着她忽然问道:“月娘,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什么?”她冷不丁儿地冒出这句话,月娘一时没听懂。 谢观怜攥住她衣袖的指尖微微泛白,泛泪的眼中隐约有一丝倔犟:“听人说,他是被困在峡谷中,营中有人背叛,将他杀死的。” 沈听肆并非是将军,之所以会与陈王一同前来,是为了抓她,所以绝不可能会无端领兵与拓跋呈对战。 而她所听的是,陈王要杀他。 月娘细品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她问的是沈听肆。 月娘想了想,如实道:“我不知道,怜娘你……”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谢观怜,欲言又止似有话想说。 谢观怜松开她的衣袖,脸上神色恢复如常,对月娘唇角勾出浅笑:“无事,只是好奇罢了。” 月娘打量她面上露出的神情没觉得不对,转念一想似乎觉得她好奇一问也没什么古怪,便未再多想。 “天色不早了,怜娘早些歇息,明日我带你去王府转转。”月娘又补充道:“他已经死了,别害怕。” 谢观怜应声:“好。” 月娘随之离去。 谢观怜转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内,想到月娘离去前说的那安慰她的话,身上似有何处在一点点地塌陷。 在雁门时,拓跋呈不许那些人在她面前提及沈听肆,所以她虽然夜里总会梦见他,但只要白日不去想,就没那种心被掏出的钝痛,甚至一直有他并未死的错觉。 这会儿月娘提及他死了,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原来沈听肆死了。 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她心口猛抽,眼眶的泪被她强行逼回去,可浑身都在发寒,迫切低头掀开袖子,寻找情蛊留下的痕迹。 待看见手腕上的那一抹朱砂红仍旧在,她身上的寒意渐渐消退了些。 除了沈听肆会给她下这种蛊,不会有别人。 谢观怜枯坐着抚摸手腕的朱砂红痣许久,久到天边的明月升至苍穹,她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曾经,她梦中是死去的小僧人,可自从那些人说沈听肆死后,她每夜的梦便成了沈听肆。 她没有困意,心中想的全是他,甚至隐约闻见浓郁的檀香包裹而来。 有人从后面伸出冰凉冷白的手,抚上她的后颈,低头含住她的耳尖,柔性的腔调低迷得背脊发凉:“怜娘,这么晚了,你应该睡了。” 她像是在梦中,因为青年蛊惑人心的温柔真的困意袭来,头往下垂,额头抵在指节修长的掌心中。 残灯轻跃,朦胧的一线间,她的身后立着神态温软,垂眉低头的青年。 罩烛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如同敷白箸粉过般,白得只有颧骨上晕着薄薄的绯痕。 他俯身吻向她松软的乌发。 很香。 她喜欢的用清淡的香膏,所有从头至尾都泛着奇异的、引诱的香,令他无时无刻都想吃了她。 “怜娘,你今日问我了,是不是很高兴我死了?”他埋怨的用鼻尖拱开后 颈的发,像是一条阴湿的蛇,攀爬在她的后颈。 “其实我是想用死让你高兴的,可是我死了,你便属于别人了。”所以他不会死,会活着,只活在她的身边。 无论她去到何处,他都能找到她,直至真正的死亡来临。 他痴迷,疯狂,而被哄睡的谢观怜回应不了他的话,眉心却无意识地颦起,似又梦见了什么。 后颈湿漉漉的,唇纹的触感明显,她轻声低哼,脸颊如洒脂红。 “沈听肆,是你……” 那一声微弱的呻。吟,像极了她动情的回应。 他停下动作,撩开薄红的眼皮静默地盯着,温慈的脸庞升起期待,托住她额头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地颤栗。 她要睁眼了。 醒来看见他会露出什么神情,惊恐,或是旁的,会杀他?还是只当一场梦。 第78章 他阴魂不散地跟着 他等了许久都没任何动静。 她没醒来。 他眼底划过明显的失落,继续地低头讨好她的身体。 月涌上枝头,女人已经彻底香汗涔涔地瘫软在椅上,闭着眼,娇喘吁吁地吐息,唇色晶莹红艳,而裙裾下微微隆起。 许久后,她浑身剧烈痉挛抽搐了几下,裙裾被一只骨节冷瘦的手撩开,从裙下缓缓抬起一张温软如玉的脸。 他脸上病态的红痕遍布,下巴滴着水,跪在她面前握住的手,而望向她的眼中透出迷离的慾望。 他想要她,可这里不能。 但就这样看着她霪靡的模样,他一样会失控,随着逐渐堆积的渴望,最后汇聚成高潮的快。感。 他眉心攒起,绯红的脸上露出似难忍似痛苦的神色,拱起身低沉地发出呻。吟,那些汇聚的情意早有预谋,喷溅在她的腿根上。 白花花的,粉嫰嫰的,嗡合着似想要吞下。 那如同覆上了白雪的美景,夺走了他所有的视线,原本疲软下去的又再度抬起头。 他盯着,眼底晦暗:“怜娘,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直到他忍不了,亦或者被她发现。 直至半夜,谢观怜耳边响起一句含有失落的话,蓦然从梦中惊醒。 窗户微敞,外面的静夜如水,已是深夜了。 谢观怜下意识低下头。 并没有人,她还坐在椅子上。 谢观怜茫然地伸手摸脸,滚烫的,再按住胸口,心悸如雷。 每夜都是这种梦,每次醒来身下都泛着渴望的湿,每次都以为他来过。 谢观怜起身走向榻,柔弱无骨地伏在褥上,脸颊深陷软枕,呼吸凌乱地出喘息,紧咬下唇来抑制那股深夜升起来的无力情慾。 未得到满足的空泛迟迟不绝,反而疯狂袭来,她甚至产生既然都是梦,为何不做到底的想法。 终究只是一场梦。 待到情慾稍减,她转出半张泛红的脸,眼神空空地盯着窗外,又想起了月娘说的话,还有那具被割破的身躯。 她无端有些后悔。 为何临走之前她没有问尸体在何处,拓跋呈或许不会给她,但她可以去偷,去抢…… 可去偷,去抢来了,她还是会被陈王迷晕带回来,届时尸体会被丢在不知名的路上,被路过的野狗分食,会腐烂,最后只会成一捧谁也认不出的黄土。 如此想着,谢观怜心中又涌来难言的烦闷,甚至开始怨恨他。 与他本就是和平分开,为何他活着阴魂不散,连死了也一样,每夜都缠着入她的梦。 谢观怜闭上眼,竭力不让自己去想,但越是不去想,他便越是无孔不入地钻进脑海。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0节 后半夜谢观怜半分睡意都没有,一直至天明,侍女端来热水与洗漱用具,她才神情恍惚地站起来。 用完早膳,月娘又来了,见她眼底乌青,神色不太好,提议要带她去逛院子散心。 谢观怜也觉得应出去散心,勉强同意月娘的提议。 两人相携来到王府花园,她陪月娘逛着,心思却不在此处。 月娘见她兴致不高,没逛多久便让人送她回去。 谢观怜再次回到寝居时,屋内却有人在。 陈王手中拿着竹简书,似在等她回来。 谢观怜眉心颦起,想要退出去也来不及了,只得立在门口对陈王行礼。 陈王放下书,乜斜她站得远远儿的,随口问道:“去何处了,怎没在房中?” 谢观怜如实回答:“陪王妃逛园子。” “嗯。”陈王颔首,旋身走几步,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她问:“王妃没与你一起回来?” 每一句都是明知故问,他身为王府主人,哪怕平日再忙也不可能不知府中发生了何事,尤其是特地派人监视着她的情况下。 谢观怜无心情,立在门口面无表情颔首,显得极为冷艳。 陈王打量她露出的冷淡,不甚在意的对她招手:“过来。” 今日他来没有带旁人,屋内只有她与他,本应该避嫌,却在此刻传唤她过去,其心思乃何意一眼便能看穿。 谢观怜不喜陈王,不愿过去。 她疏离地往后退了一寸,柔言细语中含着不经意的暗示:“不知陈王殿下前来找我所谓何事?王妃说一会过来。” 此话一出,陈王面上果然露出迟疑,盯着她复问:“王妃说会过来?” 月娘性子娴静,品性好,娇弱、怕生,身边没有相交好的女子,只有个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的小雪,所以一般都爱腻在房中看书打发时辰,偶尔会逛园子,一旦回去了便不会再出门。 陈王对谢观怜说的话持有疑心。 他看着不远处往后退了一步的女人,眼中闪过了然。 许是因为他未曾给过她明示,所以他站起身,走向谢观怜。 谢观怜见他走来,往后又退了几步,艳白的脸上全是对他的警惕之意。 陈王见她一退再退的抗拒姿态,停下往前的步伐,定睛看着她,放慢语气道:“听人说你名唤谢观怜,月娘唤你怜娘,本王也这般唤你可以吗?” 谢观怜眼睫微垂,恭敬疏离的姿态拿捏得恰好,“名乃称呼,殿下随意便是。” 陈王见她如此顺从,对她方才的不满散去,继续道:“昨日本王与你说过,让你日后都留在王妃身边,一夜过去了,你可想明白?” 谢观怜怎会听不懂他的暗示,心中暗骂他不要脸,但抬起无害的脸庞,眼弯似月牙照泉,“回殿下,怜娘自是愿意留在王妃身边的,即便日后离开了王府,也会时常来找王妃。” 陈王都已经将话说至这个份上了,见她仍旧装傻,心中再次升起不豫。 他深深地望着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转动扳戒,实则暗地施压迫:“你应该懂得本王不是此意。” 他不明说,谢观怜微扬细长的眉,飞着一双湿漉漉的媚儿眼将无辜贯彻到底,不解地轻晃掩鬓:“怜娘不知殿下何意。” 陈王脸色冷下,正欲开口明说,外面便走进来袖笼染香的粉**子。 “殿下,你怎在此处?”月娘美眸诧异地望着屋内站着的夫君,清澈的眼中荡着一丝疑惑。 陈王的话咽下喉咙。 没想到谢观怜方才说的话竟是真的,月娘真的要来。 他隐晦的目光从乖顺低垂秀颈的女人身上掠过,落在月娘脸上时柔出情意,上前牵起她的双手,解释道:“本王刚从外面回来,没在房中看见你,以为你在谢娘子这边,所以便过来寻你。” 不知月娘究竟有没有信他这套说辞,转眸看向身边的谢观怜。 陈王也看了眼谢观怜,冷眼暗示她不要说错话。 谢观怜看见月娘,高悬的心缓缓落下,颔首回道:“方才殿下正问王妃。” 见她点头,月娘脸上的怀疑方才散去,抿唇露出浅笑,抽出手侧身挽起谢观怜,柔柔地看向陈王:“殿下,今夜我想与怜娘一起。” 陈王蹙眉,“不是说好,今夜我能来吗?” 月娘身子骨娇弱,夜里又少眠,所以他都单独将寝居留给她,每周只去一次,而今夜就该他能来的时候了。 此刻月娘竟要与旁人睡,他自然不悦,连带着看谢观怜都冷了些。 月娘不知夫君心中所想,似忘记了此事,水涟涟地祈求望着他:“殿下……” 陈王不忍她露出这种神色,最后只得应下,神色不好地拂袖而去。 陈王不满离去,月娘却不甚在意,欢喜抱着谢观怜的手,两人进屋。 谢观怜暗自打量月娘。 月娘已经坐在榻上,换了身轻便衣裳,见她还在那处坐着便招手,“怜娘过来,我们先一起午休。” 谢观怜移开目光,上前躺在她的身边。 月娘亲昵地抱着她的腰,靠在她的怀 中,神色恬静得像是依赖长姐的小妹,而月娘却比她年岁稍长。 谢观怜没有睡意,偏头看着她。 月娘察觉她的目光,睁开眼看她,“怎么了?是睡不着吗?” 谢观怜摇头,仍旧盯着她,迟疑要不要问。 月娘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抿唇笑问:“你是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殿下在你这里吗?” 谢观怜颔首,方才在院子里,月娘并未与她说会过来。 月娘垂下眼帘,低声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因为你如今的身份,所以他想要将你也占了。” 说这句话时月娘很平静,似早就已经知晓陈王的心思。 谢观怜不解她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这般平静,“月娘,你喜欢陈王吗?” 月娘没有说话,忽然侧脸埋在她的怀中,含着困倦地问她:“一直没有问,怜娘有姐妹吗?” 谢观怜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她对以前的记忆记不大清楚了,记得最清楚的是她被关在漆黑的房中,整日学着不入流的事,学不会挨打。 后来被谢氏收养,府中只有个兄长,没有姊妹。 即使她是有姊妹的,大约和她一样被人买卖了,或则都死了。 “没有。”谢观怜如实摇头。 月娘沉默了许久,抬起脸认真地望着她,说:“其实我有很多兄弟姐妹,但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小雪,不过小雪是姨娘的女儿,与我不是一母同胞,即便如此,我也不敢认小雪,害怕哪一日我死了,小雪也跟着没有好下场。” 谢观怜知道她是前朝人,君主上位后杀了许多人,而月娘之所以会留下,是为了安抚这些人的怨气。 月娘靠在她的身边,低落的腔调听不出怨怼:“世上与我流着同样血液的几乎都死了,而杀她们的,害她们的便我的父亲,还有如今的君主,陈王的父亲。” 这样的血海深仇,让她如何能有情爱? 月娘不爱陈王,只想要这些人都死,如此才能缓解她积压心头多年的痛苦。 月娘攥紧掌心,身体冷得发寒,直到身边传来女子柔声的歉意。 “抱歉。”谢观怜眼含愧疚的与她道歉。 月娘回过神,茫然地望着她勉强笑了笑,移开话问她:“听外面的人说你是被谢氏收养的,还记得以前是哪里人?” 谢观怜摇头,只说:“记不得了,只记得当年小,与人走丢了,被一户人收养,然后又卖了,最后才被爹收养。” “原来这般坎坷。”月娘轻叹,抱紧她怜惜道:“我好像比你大一两岁,若是不介意,以后我当你姐姐罢。” 谢观怜莞尔:“好。” 其实在她的心中,月娘除了年长些,许多时候都像极了刚及笄的少女,更像是需要被呵护的小妹。 月娘见她同意,双眸笑得愈发明亮,得寸进尺道:“那我也给你想个和我差不多的小字罢,就唤……” 她蹙眉思索,仔细地想了许多字,最后才想到。 “我姓冀,你小字就叫冀观怜罢。” 也就只改了姓。 谢观怜失笑,没有驳她的意。 月娘终于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睡了。 两人并未午休多久,谢观怜无心睡眠,在她睡下后便悄然起身,坐在一旁的椅上翻看着书。 待到月娘醒后被陈王的人请走了。 一直到夜里,她都没有等到月娘回来,随后被小雪告知今夜月娘与陈王在一块,让她早些休息,她方才睡下。 夜色袭来时,她今夜没梦见沈听肆,而是梦见了刚走丢的那会儿,很多人都说她生得白净漂亮,像是哪儿的官家女。 后来她被卖给人牙子后,那些人不准许她记得以前,再加之年纪尚小,原本模糊的以及渐渐就真的忘记了。 或许……她以前真的有阿姐与阿妹。 淡色纱帐垂落,榻上的女人安静地沉睡着,从眼角滑下晶莹的泪珠,被人轻轻地拂过,只在软枕上留下湿润的痕渍。 第79章 他只会毫不犹豫选择她…… 谢观怜一直在王府,并不清楚外面如今怎样了,偶尔能从陈王的神色中判断出形势严峻。 陈王既要对抗外敌,还得谨防其余几位皇子越过他夺权,许久不曾在王府。 她与月娘关系越发亲密,有时陈王回来都不必去寝居,直接上谢观怜这边。 今日月娘没来,她以为陈王不会来了,孰料他仍旧出现。 他如往常那般向她问月娘,谢观怜说人不在后他应先去找月娘。 但现在陈王问完后并未打算要走,而是朝她走去,“你倒是喜欢看这些书,月娘也因为你最近爱看了。” 他浅笑地说着,神色自然,看不出有何不对。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1节 谢观怜见他走来,下意识站起身。 陈王的心思昭然若揭,所以这段时日她一直纵着月娘来,尽量不会与陈王独处,甚至是不与他对视。 而现在月娘无故不在,他不急着去找人,还有闲情在此处与她闲聊,足以引起她的警惕。 尤其是他已经靠得很近了。 谢观怜被他堵在角落,彷徨不安地颤着脆弱的乌羽,用手中的竹简书抵在前面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稍厉:“陈王殿下!” 听见她慌张的语调,陈王整暇以待地等她想要说什么。 谢观怜压住急促的呼吸,抿了下唇道:“陈王殿下请自重,王妃一会儿便会来,让她看见,她会伤心的。” 陈王挑眉,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月娘是他故意派人引走的,而她所言的伤心更不可能会存在,即便月娘还在,被她看见了,她伤心的不会是他要别的女人,而是因为谢观怜不愿意,他还要强占人。 但如今他等不得了,听探子来报,拓跋呈此前中了一支带毒的箭,不仅伤了根本,又旧疾复发,很快雁门便能被破。 只要解决了谋反之人,接下来他打算借由那些岩王旧部的忠心,直接夺权,而要眼下最快的便是得到谢观怜,得到她便等于得到了岩王旧部。 “月娘现在不在府上,她恐怕不会看见了。”陈王对她勾唇,眼中全是强势。 乱世之中被群雄争夺的美人,即便他对她并无情意,但也有浓郁的征服慾。 得到那些人无法得到的美人,如今落在了他的手中。 谢观怜见他神色便知他设了局,必定不会放手,想要逃走很难。 明白自己处境后,她轻咬下唇,眼神霎时柔下,“殿下是枭雄,怜娘心中自是愿意跟着殿下,只是王妃与我关系甚好,此事若是她知道了,我无颜面再见她。” 陈王听她提起月娘,稍有迟疑。 借此机会,谢观怜果断拿起一旁木架上摆放的花瓶,猛地砸向他。 陈王没料到她竟会忽然有如此狠辣的行径,不设防被砸个正着,往后踉跄几步,额头上的血如淅沥沥的水糊了满脸。 谢观怜还不给他反应,对着他的头又被猛砸了几下。 再是成年男子面对如此砸法儿,每一下还都是对着头,陈王也很难扛住,眼花头晕地坐在地上。 等反应过来时,屋内原本娇娇弱弱的女人一改往日的温情良善,手中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把匕首,面无表情的对着他的胸口用力扎下去。 这是将他往死里杀。 陈王大惊,闪身躲过刺来的匕首。 谢观怜抬头看去,冷艳的瞳心毫无波澜,如同疯了,不要命地再次朝着他扎去。 陈王见她不怕死的还要过来,几步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单手将她制止住,不可思议地捂着流血的额头,眼中满是震怒:“你疯了!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若不是因为他还需要谢观怜的身份,他方才早就夺了匕首将其反杀了。 谢观怜也不怕他真会杀自己,对他冷笑,“那陈王便杀了我。” 她如今所用的身份于他很重要,陈王不会轻易杀她,除非他不要这天下了。 而且她自然知道自己杀不死陈王,只是看见他那张脸,想到沈听肆,她便忍不了。 “好,好,好!”陈王怒极反笑,正欲去掐她纤细的脖颈,可还没有碰上忽然脚下踉跄。 无端的眩晕袭来,陈王摇晃着身子,几下栽倒在地上。 谢观怜不知发生了何事,在他松开的同时亦一样无力地倒在地上,意识模糊中隐约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房中。 清淡似松雪的檀香仿佛常年受香火的供奉,熟悉得她忍不住想要靠过去。 “怜娘。”他屈身将倒在地上的谢观怜抱在怀中,脸埋在她脖颈中,冷淡地盯着昏死在地上的陈王。 他会杀了所有想抢谢观怜的人。 后进一步的月娘见他抱着谢观怜,拾起地上染血的匕首,眉心猛地一跳,下意识上前拦住他。 “少君!不可。” “让开。”他看向月娘,茶褐色的眼中冷沉沉的。 若是月娘非要拦,他会将她一起杀了。 月娘深知他并非是良善之人,可现在…… 她咬住下唇,道:“少君,现在还没有将那些人都收拢在手中,拓跋呈也没有死,此刻杀了陈王,不仅其他藩王会趁机夺陈王手中的兵权,而外面那些人也会让那些人起异心,而且陈王现在活着,可以先借着他的手杀了其余几位有权势的王,到时候秦河内乱,少君攻进秦河也更快些,陈王……他、他……” 月娘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而沈听肆听出她话中之意,因为不舍得。 他盯着月娘,周身的杀意渐渐淡去,柔性的面容如在缭绕香火中,映出几分朦胧慈悲。 “所以,你不想要杀他了。” 闻言,月娘浑身猛然一震,苍白地摇头:“不……不是。” 没有谁比她更想杀了这些人,可陈王不能这般不明不白地死了,死一个陈王,还有另一个手握重兵的王接替,但对接下来的大事必定有影响。 “少君,能先别杀陈王吗?”她红着眼看他,跪在他身边,艰难道:“等少君收复余下的兵权后,到城破那一日,我会亲自杀了他,给少君一个交代。” 杀死一个人很简单,可也只是死了,死人不会痛苦,可若是被心爱之人背叛,最后死不瞑目那才是比万剑穿心、掏心挖肺还要痛苦之事。 他轻垂下鸦黑眼帘,看着怀中的昏迷的女人,眼底暗得泛不起半点光,白璧脸上浮起淡漠的迷离。 无论在心中说过无数遍,还是不想放过那些觊觎她的人,应该都杀了。 月娘见他杀意不减,猜到他或许已经打算连着她一起杀了,慌乱间看见他怀中的谢观怜,脱口而出:“少君,我能让怜娘重新回到您的身边。” 此言一出,他缓缓抬起慈悲渡人的眼,无害地觑着她。 “重新……回到我身边?” 月娘重重点头:“对,我可以,让她重新回到少君身边,让她爱上少君。” 杀人与她,他只会毫不犹豫选择她。 - 房中昏暗,夕阳往下坠落,窗外的院子被铺上一层鎏金般的金雾。 谢观怜是被人晃醒的。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便是月娘那张哭红的脸,然后又看着倒在地上的陈王发呆。 见她终于醒了,月娘泪眸乍然一亮,扶起她的肩膀哽咽道:“怜娘终于醒了,还好你没事。” 谢观怜问:“他还活着吗?” 月娘没有去管陈王,而是扶着她起来,嘴上道:“我让人送你出去,殿下受伤,接下来必定会借此对你追责,你要尽快离开。” 谢观怜头还很晕,捂着头,脚下踉跄地往外而去。 其间闻言月娘的话,她下意识转头往回看。 陈王倒在血泊中,看着像要死了,但月娘没怪她,还要送她走。 此处不能久留,月娘很快便安排好出去,她用陈王妃的身份命人备上过马车,然后亲自送谢观怜上轿。 临上马车之前,谢观怜单手扣住门框,忽然看向月娘问:“月娘,你为何要救我?” 甚至能连陈王都不顾,也不曾问发生了何事,直接选择救下她。 被问及的月娘微怔,唇嚅动半晌,轻声道:“因为你对我很重要,远比他要重要。” 虽不知她为何会如此,但谢观怜能感受到她并非是敷衍她,是真的。 即便她杀了陈王,她仍旧会选择护她。 “别问了,快些走吧。”月娘对她展颜,温声催促。 谢观怜握住她的手腕,“与我一起走吧,你就这样放过我,陈王醒来或许会牵连你。” 月娘摇头,“他不会知晓的,况且今日我今日并不在府上,是他派人引走我的。” 怕她不信,月娘又道:“你放心,我毕竟也当了许久的王妃,有的事能瞒过他的,就算他知晓了,也不会拿我怎样,你才是应该快些去个安全的地方。” 谢观怜因她的话,眼眶无端湿润。 月娘见她眼眶泛红,亦是一样,忍不住低头擦拭眼角。 “和我走。”谢观怜拉着她不放,软着声音劝她。 此次分别两人或许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月娘动了动唇,压着声腔:“不了,怜娘,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有个妹妹与你一般大,我能唤你冀观怜吗?” 谢观怜从马车中下来,猛地抱住她,低头掩饰眼中的水雾:“冀月。” 她轻声说:“我姓谢,谢观怜早就不记得往事了。” 月娘听见她的呢喃,紧紧地抱住她,满腔的话蔓延在喉咙最后只能咽下。 谢观怜说:“冀月,和我一起走吧。” “走吧。”月娘松开她,对她挥手,“我还有事尚未做完,暂且走不了。” 谢观怜还想再说,可月娘侧首吩咐人驱马车尽快走。 马车渐渐远去,谢观怜撩开帘子,回头望。 月娘站在不远处,如清瘦的松竹。 谢观怜忽然想到了之前做的梦。 其实那夜她梦见的不止是走丢后的事,还有走丢前的。 或者说,她不是走丢的,而是被人用命换来的侥幸逃脱。 那年新君登基,五岁时的她,已到了记事的年纪,所以记得她虽是庶出,但长在主母的膝下,后又因父亲为前朝君王近臣,为了免遭折辱,而让府中一众庶出子女自缢,只留下嫡出。 年幼的她对生死的感知甚弱,只是见往日熟悉的人一个个口吐血沫地倒在面前,她很害怕。 等轮到她时,一位陌生的夫人打晕要给她灌酒的人,抱着她偷跑了。 许是那些人实不能接受她的出逃,她跟着夫人一路没少被人追杀,四处躲避着来到雁门。 后来夫人还是被杀了,死前她才知道,那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生母。 母亲死之前都还让她不要恨他们。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2节 可她想不明白,父亲既然做不到无私殉国,为何还不肯放过她与娘亲,当没有她和娘亲这个人就行。 所以她即使不恨,也不想要冀姓。 第80章 他想要她 谢观怜不知道是要去何处,撩开帘子往外一看,随处是流民,而她一直坐马车很惹人注目。 这样下去就算不会被陈王找到,也会被这些流民袭击。 行出郊外谢观怜果断弃了轿子,在脸上胡乱抹了泥土遮住面容,混迹在流民群中。 到底还是人太多了,谢观怜与随行的侍卫被挤分开,她孤身一人落在了难民之中。 一路她虽然没有受伤,但如此乱的世道,即便她将面容遮住也难掩出色容颜,一路上也被不少人觊觎。 夜里更是睡得不安稳,总担心那些人过来。 说来也古怪。 虽然一路上有不少男人不怀好意的觊觎目光,但她却从未被人真正碰到过,而且凡是白日有男人出言调戏,到了第二日调戏她的那些人都不在流民队伍之中。 她以为许是因是乱世,乱跑被杀,或是落了队伍也正常,并无空闲的心思去想那些消失的人,只跟着那些人一起往安全的地方移 去。 彼时雁门已经沦陷。 这一路上,谢观怜也听见不少战事。 拓跋呈最终还是败落于雁门,而他死后留下的大将忽然拥簇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岩王之子,她这个冒牌的身份卸下,也不再担心陈王会分出兵力来寻她。 也听闻那岩王之子曾经被人带走后流落匈奴,成了匈奴王庭圣子,如今又夺了拓跋呈占领的城池,赫然占据半边江山。 谢观怜小心翼翼藏着面容,被挤得一路竟朝着北方而去的。 北靠近匈奴,前不久刚打过一仗,匈奴大军听闻国之内乱,悄然压境想要夺城池,沿路还抓了不少逃难的流民,震慑大军。 谢观怜很不幸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到她这一堆人被抓住后,匈奴大军竟然直接打算要他们充当奴隶,准备过几日就送往去了莲圣子的营中供他挑选。 谢观怜原以为虽然去当奴隶,但至少人能相安无事,谁知路上领头的将士一眼看中了她与旁人不同,在送去圣子营帐时借着机会给她好处,想要强占她。 谢观怜深谙自己只是弱女子,不敢与他硬碰硬,假意受他好处与其虚与委蛇,夜里和其他女子依偎在一起。 可千防万防,领军将士忍了几夜,在第二日一至,他就耐不住心中色心,把蜷缩在角落的谢观怜拽出来,不顾她的疯狂挣扎,扛在肩上掳进营帐中欲行不轨。 谢观怜为了逃避被人觊觎,浑身都是泥土,那人受不住直接传人抬水来,让她将身上的泥土洗干净。 从未有那一日她如此害怕过,红着清澈无垢的眸子,死死地捏紧身上脏污不堪的衣裳不愿下水。 将领见她如此,冷笑一声,端起一盆水浇在她的脸上,强行将她脸上的淤泥洗干净。 女人虽一身狼狈,可那张从污垢中露出的面容却美艳动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微微上翘,流眄间宛如有千万钩子拽着人往深处吸。 “果然是美人。”他眼中流露出惊艳,旋即慾望涌上面容,竟顾不得她浑身的混合泥土与水,直接朝她伸出手扯她裙裾。 谢观怜吓得疯狂挣扎,眼眶的泪如断线的水珠不停沿着脸颊砸落,满脸绝望的神色。 就当她以为自己难逃此劫,而靠近的男人还没碰上她,忽然被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扣住头,往后用力掰。 来人力道极大,几乎还能听见咔嚓的脖颈断裂声。 从男人断裂狰狞的脖颈后缓缓露出一张莲纹面具,在暗蒙蒙的营帐中,像是小佛龛中噙着微笑的玉观音,可那与她对视的茶褐眼瞳中没有丝毫浅笑的浮光。 她泪眼呆滞地盯着露出面容的男人,心没来由猛地一跳,跃至嗓眼,一声声震耳欲聋。 他随手如丢一张破布似地松开扭断脖子的人。 很快身后便涌来人,悄无声息将尸体拖走。 外面此刻应是艳阳高照,可里面却暗沉沉的,那点稀薄的光打在里面,一片挣扎过的狼藉。 女人失神地跌坐在地上,裙裾脏兮兮的,被清水洗过露出的面容像是冬里挂在枝头上的粉面桃子,沉甸甸地坠着,颤着,发出熟透的香甜气味。 两人谁也没有讲话。 他屈身蹲在她的面前,也不嫌她浑身污垢,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抬起她的脸,落下的目光一级一级地往上凝睇,最后盯着她,如同在看一个将自己弄脏的顽劣孩童。 “你……”谢观怜仰着头,小心翼翼地压住呼吸,黑缎似的长发上还沾着凝结的泥,桃花脸却滚着汪汪的春水,双手攥住脏兮兮的裙裾。 他默声,指腹拂过她眼角的泪,随后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也不知是仍旧在害怕,她这会子卧在他的怀中浑身颤着。 他抱着她出了营帐,冷淡的对站在外面的士兵道:“烧了。” 声音沙哑,听不出原本的嗓音。 谢观怜听见他低沉的嗓音,抬起头想窥他一眼,却没想到蓦然对上了他那双眼,又慌忙垂下。 他移开视线,抱着她往另一边走去。 谢观怜换了营帐。 士兵抬着热水进来,离开时悄然无声。 待营中无旁人,他朝她走去,似要将她身上的衣裳脱了。 谢观怜心中一慌,双手紧紧地攥住衣袖,颤着这秋水眼儿望着他,楚楚可怜得水雾快溢出眼眶了。 “松开。”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谢观怜方受过那般的惊吓,此刻不敢脱下身上的衣裳,但他又那样坚持,眼眶中的泪珠瞬间便滚落了下来,委屈得消瘦肩膀抖着,颤着,依旧死死地咬住下唇。 许是她实在可怜,他软了些语气,“浑身的泥,洗干净休息得舒服些。” 只是这样吗? 她红红的眼盯着他心中犹豫,仍旧没有松手。 他蹙眉松了手,站起身道:“我出去。”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谢观怜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在原地坐了许久,才将身上脏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裙裾脱下,赤条雪白的身子跨入浴池中。 期间她频频紧张地盯着营帐的门帘,生怕从外面走进来人。 好在他给了足够的时辰,谢观怜迅速将身上的脏污洗干净,起身换衣时却发现里面没有干净的女子衣裙,只有她褪下来的那件。 不远处的木架上挂着一件长长的雪灰色长袍。 她不想刚洗干净又穿回原本的脏裙,盯着了那件袍子许久,咬着下唇,还是伸出沾着湿气的白臂,取下来裹在身上。 那件不合身的男子内袍缠在她的身上,像极了穿大人衣裳的孩子,袍摆长得她走不动路,只得弯腰抱起袍摆,但却又露出了一双白艳艳的腿儿。 她在营帐中悄悄掀开一角,发现外面都是人,根本就出不去。 谢观怜失落地转身回去,蹲在门口的角落里,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这人便是路上听闻打进来的莲圣子,真正的岩王之子。 她在路上听闻拓跋呈败在雁门,留下的大部分将士几乎都被他收入囊中。 就在方才他救下她,救下了她这个曾经冒充过岩王遗孤的冒牌货。 他为何要救她? 谢观怜想不通,靠在角落,等着那人进来处置她。 不多时,营帐外面传来了声音,帘幕被一只带着皮质白手套也难掩修长的手撩开,从外面露出青年脸上的银白莲花面具,雪灰罩袍将他从头至脚都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沈听肆在次进来时,没有在营帐中看见人,倏然转过头寻找。 在看见蹲在门后的谢观怜后,他眼尾的猩红褪去。 她洗得白净净的,尖尖的巴掌面儿半仰着,发尾滴着水珠蜷缩在角落,眼神惶惶地望着他。 在看见她没在里面的那一刻,他那瞬间想杀了所有人。 他压下那瞬间的疯狂,竭力维持陌生的疏离,蹲在她的面前:“为何不去榻上躺着,要蹲在这里?” 虽然男人现在的腔调很温柔,但谢观怜却记得他解剖尸体的画面,心中怕他,也有些说不清的厌恶情绪,以及淡淡的杀意。 她想杀了他。 可现在却是他救了她。 谢观怜无害的对他摇头:“我就在这里也一样。” 那张榻上铺着上等的白玉簟,金丝软枕,连毯子都是雪缎,在逐渐炎热的夏季躺着会很舒服。 但那却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是他的床榻。 若是她去了,他去何处? 不能与她躺在一处罢。 虽然男人救下一个女人,见过她的美貌,带回自己的营帐中,又让她洗干净,本身就存有不正经的意思,但她不想委身于任何人。 尤其是当着她面将沈听肆尸体一片片割下来的人。 她坚持不去,蹲在角落,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警惕。 他倒没有开口强迫,而是熬鹰般盯了许久,最后见她吓得脸色雪白都仍旧坚持,他先转身。 似乎是在看浴桶。 谢观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净的小脸变得微讷,耳廓热红了。 这段时日为了躲避,她在身上涂抹了不少的泥,所以洗干净后浴桶中的水有些脏。 应该再洗一遍才能洗干净,但她不敢再洗了。 他看完后转身淡眸扫过去,目光落在眼眶红红的谢观怜身上,凝着她眼角的湿润,抬起手。 谢观怜下意识往后一缩,紧张地盯着他。 案上摆放的琉璃被光透射的光亮落在白皮手套上,似镶嵌了密密麻麻的碎彩金,泛着奢靡的华贵。 他盯着她,头微倾,没有垂下手,继续伸过去触碰她。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3节 这次她没再往后退,浑身僵硬地梗着脖子,让他用被冰凉质地的指尖抚摸眼角。 被拂过眼睫痒痒的,她忍不住疯狂眨眼。 见她如此紧张,他倏然 弯眸笑了,“别这般紧张,我不会吃你的。” 吃字似含在舌尖蠕得湿漉漉的,缠绵的从他口中沙哑地传来,无端生出几许暧昧。 “你想要什么?”她轻咬住唇,强装镇定的和他对视,“是我之前冒充了你的身份吗?” 之前在雁门她就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古怪,现在想来,许是因为她用了他的身份,他才会一直盯着她。 可问完后,眼前的青年却在她警惕的眼神下缓缓笑了。 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眼尾潋滟着水色,笑得裹住圣洁身躯的罩袍抖动不止,平日的冷淡被冲散,多出几分妖冶的疏狂。 分明是在笑,谢观怜却感受不到暖意,反而升起毛骨悚然的头皮发麻。 他笑了许久才抬起眼,眼神凝着她道:“你的身份对我而言,没什么重要的。” 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谢观怜或许会怀疑,而从他口中说出来,她却觉得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身份。 确实如此,他自幼在王庭长大,即便是打着岩王的旗号争夺天下,也不见得真的一定需要这个理由。 察觉他似乎要的真的是自己,谢观怜暗咬住下唇,抓住搭在膝上布料的指尖泛白。 最后他吩咐人把脏污的水抬下去,然后盯着她:“想活下去吗?” “想。”谢观怜紧张地抬头,撞进他那双眼中,蓦然僵住。 他想要她。 像是印证她心中所想,他弯下腰,俯视面前仰着头的谢观怜,沉寂的眸中浮着一丝浅浅的笑。 就像那日在一众人间,他坐在不远处,清冷又雍容,仿佛只是不经意与她对视上。 可这次,他在昏暗的营帐中,戴着看不清面容的面具仍有惊艳人的风华,对她说:“你拿什么与我交换,嗯?” 冰凉的指尖捻着耳垂,动作那般温柔,落在身上的眼神却忍耐着,像是在虚掩那层罩袍里有疯狂的灵魂。 第81章 他不会贪心,会努力讨好她…… 无端的,她忍不住抖了下,望着他想到了之前。 他拿着刀,当着她的面割下耳,剜出镶嵌在喉结上的黑痣,以及撕破带有莲花的皮肉,如此血淋淋的场景,他嘴角却是带笑的。 从那时起,她便深知这个被世人称之为莲圣子的男人,并非是什么温良慈善的好人。 谢观怜想活,但又不想委身于他。 沈听肆等了许久,眼前的女人自始至终都咬着下唇,坠下的乌睫遮住泛红的眼眶,妄图于用这张脸皮做出怜人的的勾引姿态。 而他看着,眼中没有欣喜,即她此刻勾引的人是他。 谢观怜自幼便知自己这张脸生得多好,若是有心引诱人,很少有男人能逃过。 可眼前的人不是拓跋呈,也不是其他人,她从他的眼中看不见丝毫的情愫,也不明白为何他非得要自己。 青年敛着长睫,连眼底的情绪也藏得难以看清,压低着声线催促:“想好了吗?” 谢观怜在这段时日见贯了乱世中的险恶,若是无人庇护,只会落得方才那个下场。 所以她讲不出拒绝,沉默地敛着睫。 而没有反驳,那便是同意。 他抬指勾起她的脸,俯身吻上她紧抿的唇。 谢观怜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微弱的力道又渐渐散去,侧倚在他的膝上,仰着头让他吻,双手紧紧地攥住他身上那件圣洁的长袍,心中对他升起了难言厌恶。 他像是从未与女子交吻过吻得太久了,攥住她的舌便用力吮,吮吸得她舌根都发麻了,他还不松开。 似察觉她眼中的不耐,他抬起泛红的眼乜她,握住她的手放在腰上,道:“解开。” 男人的慾望直观得压在手下,谢观怜被惊到了,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带着她的手勾住腰带,抖着手指开始解。 啪嗒一声,玉革带被解开。 正当她以为他还要再进行下一步时,他却忽然按住了她的手。 她抬起芙蓉似的脸儿,黑白分明眼中潋滟着水光,倚在膝上像是化作人形的狐狸,无时无刻都勾着人。 沈听肆压住被她一个眼神便挑起的慾望,移开她的手,哑声解释:“既然你不愿,我能再等你愿意。” 那就是现在不打算要她。 谢观怜并未松口气,因为男人没有能忍住的,只要他想,迟早还会会想方设法地得到她。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瞳的眼神,茶褐色的瞳心,空寂得仿佛漏在琥珀上的月光,泛着天生冷清的慈悲。 大抵是所有的心向神佛的佛子都有一样的一双眼,一样慈悲渡人的气息,他的这双眼熟悉得令她微微怔神。 她看着这双眼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颤意。 好像沈听肆的眼。 她神情迷茫地伸出手,抚摸在他没被冰凉莲花遮住的眼角,浓密黑长的眼睫根根分明。 很漂亮,也真的很像。 他让她看着,让她抚摸。 隔了几息,他忽然颤了下眼睫,别过头躲开她的抚摸,抓住她的手蓦然压在怀中,低声道:“陪我睡。” 谢观怜被抱住试探着挣扎了两下,见他没有要放开之意,只得僵硬地卧在他的怀中。 沈听肆揽腰抱起她,转身步入榻前将她放下。 谢观怜想爬起来,又被他一臂压住腰身,躺了回去。 他将她一点点拢进怀中,直到冰凉的莲纹面具贴在她的颈窝才停下。 青年以依赖的姿势闭着眼眸抱着她,周身气息温和得似毫无防备,但她还是不敢随意乱动。 谢观怜转眸盯着他,眼中再次浮起迷离的茫然。 真的好像沈听肆。 如果真是他就好了…… 许是他身上的檀香过于熟悉,闻得久了,她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的意识渐渐被吞噬,将他当做沈听肆也靠在他的身边闭眼睡下了。 怀中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原本沉睡的青年睁眼痴迷地盯着她的脸。 这段时日为了让她身体中的情蛊乱发作,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只在她困得不行时在暗处像是阴暗的野狗,贪婪地滴着黏液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如今,她不仅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又成了唯一能庇护她的人。 “怜娘……”他弯起没被面具挡住的红唇,轻声呢喃:“我会一直以这副面孔陪着你,直到你厌弃我再换的。” 她喜欢新鲜的男人,他以后都可以遮住脸,遮住身,隐去嗓音,装成其他人。 不喜欢,厌弃了这张皮子,他还能再换,一直陪着她。 哪怕一辈子都当旁人都可以。 - 谢观怜再次醒来时,屋内已经没有人了。 她从榻上下来,穿上鞋步履踉跄地朝着门口奔去。 手还没有碰上,门便从外面被拉开,她不设防地撞进满是檀香的怀中。 青年似因为她冒失的热情而眉眼噙笑,拥住她问:“是想要找我吗?” 谢观怜从他怀中抬起头,道:“我找圣子是想能不能请你帮我找个人。” 话音一落,他弯腰将她抱起:“我知晓你要找谁。” 谢观怜看着他面具上的纹路。 沈听肆抱着她往里面行去,将她 放在簟上后俯下身,看着她浅笑着道:“你在找一个叫小雾的人。” 小雾…… 谢观怜没想到他竟真的知晓,先是一怔随后下意识起身撞上他的下颌,像是在投怀送抱。 如此暧昧的动作,她却顾不得,激动问:“你知道她在何处吗?” 沈听肆凝睨着她脸上的情绪,抬手抚住她的侧脸没有说话,心中被嫉妒拉扯。 她在乎的人中何时才能有他? 谢观怜见他沉默不言,警惕望着他追问:“小雾呢?” 看他的眼神没有往日的柔和,这才是真正的她。 他手肘撑在一旁的矮案上,惺忪将头往后仰,乜斜着她轻笑,“小雾,她被卖。” “什么意思!”谢观怜怔松,不安在心中蔓延,下意识上前伏在他的身上,紧紧攥住他的领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见她慌了,他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在她彷徨的目光下轻声道:“就在不久前,她被一个大肚的男人买走了。” “不可能!”谢观怜不信,可强烈的不安却席卷她的浑身。 她确定,可是他看她的眼神悲悯得化为实质。 “她被人关在笼子里,然后放在高台上被人竞价,而她不停得唤着找娘子,没有人听她的话,世人将贪婪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声音此起彼伏地竞价,价高所得……” 他歪着头,半张脸沐浴在暗光里,瞳色覆上的一层迷蒙水色让他整个人都处在虚无缥缈中。 谢观怜瞪着他。 他微笑,恶劣得像是刻意的:“所以最后她被人卖走了。” 谢观怜下意识抬起手,却被他握住手腕。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4节 他亲昵地置于侧脸,撩开乌黑的眼睫看她脸上的愤怒,好奇她原来也会在乎人。 “你是要打我吗?”他问她,轻蹭她的掌心。 谢观怜被他蹭得背脊发寒,想将手从他的脸下抽出,但被他握得紧紧的。 “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对小雾的。”她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丝毫神情。 “是。”他莞尔抬起脸,握住她手腕的力道蓦然加重。 谢观怜往前踉跄地扑进他的怀中,下巴迫挑起仰头与他对视。 他亲昵的用指腹拂过她的唇瓣,温柔道:“我是不会对她做什么,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谢观怜被他看得心口微颤,不自在地转过头:“我……”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捂住了。 “嘘。”他俯身隔着手背吻她,“我都知道,你只是担心小雾,想要去找她对吗?” 谢观怜望着他轻颤眼睫沾着晨曦的光泽,颊边似染上了海棠色的胭脂:“嗯。” 他盯着光影蒲扇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然后移开手吻上她的唇角,低声呢喃:“所以我以后会让小雾一直陪着你。” 什么意思? 谢观怜盯着眼前唇角弯得诡异的男人,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 - 清晨。 营帐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晨练声。 而床上躺着的女人安静地闭着眼,外头的光透进来又滤过摆在床头的青湖水晶梅花瓶,落在她的脸上,偶尔蝉翼似的乌睫如受惊轻颤。 有人撩开帘子走进来将屋内香炉中的香灰刮在帕中,然后坐在她的身边小声哽咽。 “娘子……” 有人,是谁? 昨日谢观怜因为男人的话,一直难以入眠,起身点了安神香才睡下。 听见哭哭啼啼的女声,她从浑浑噩噩的梦中抽出神识,茫然地睁开眼,顺着抽泣的声音转过头。 待看清坐在一旁擦眼泪的小姑娘,她脑子霎时停下,连眼都忘记了眨,犹恐只是一场梦。 “娘子!”小姑娘看见她醒来,眼中的泪也含不住了,夺眶而出的同时猛地扑在她的面前。 谢观怜抱住她,垂着眸茫然地看着:“小、小雾?” 待到辨别似乎并不是梦,而是真的后,她喜极而泣地紧紧抱住小雾。 两人就这般抱在一起,似要将分别的这段时日的委屈都哭出来。 哭够了后,谢观怜想起之前那人说的话,忙不迭地松开她,牵着手左右看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小雾抽搭地吸着鼻子,乖乖坐着让她看,委屈瘪嘴道:“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段时日她听无数人说过娘子还活着,但很多都是为了骗她,最后还险些被人卖了,直到她遇上一个男人说能带她去找娘子。 她本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这次竟是真的。 确定小雾身上没有伤后,谢观怜松口气,知晓她应是受了不少苦,神情怜惜地抚着她哭红的小脸,“这段时日受苦了是不是?” 小雾摇头:“没有,只是娘子,她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回雁门求家主来救你,但回了雁门,却没人信你没死,我求了一段时日,最后府上都办了你的丧事,没过多家主忽然要连夜搬走,我本来是想继续来找你,但收到月白郎君的书信,说找到你了,我就一直在雁门等你。” 小雾隐去了会让她担心的经历,红着眼抽搭地讲完。 不用细问,谢观怜也知雁门沦陷后,她一个不愿离去的小姑娘会受多少苦,疼惜地卷起袖子擦着她哭红的脸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她招惹了沈听肆,也不会发生后续的事。 想到沈听肆,她便又想到被人刨开的尸体,胃里无端一紧,忍不住面色难看地捂住胸口。 小雾留意到她微变的脸色,没再继续哭,扶着她的肩膀,满眼关切:“娘子你没事吧?” 压下胃里的反胃,谢观怜情绪低落地摇头,“没事。” 小雾见她这段时日似乎没有消瘦,庆幸道:“还好娘子与莲圣子是旧相识,不然这般乱世,可如何过得下去。” 谢观怜不想提及他,嘴边只扯了淡淡的笑,没有搭话。 两人刚谈了没多久,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 莲圣子来了。 青年从外面走进来,目光落在坐在榻上眼眶红红的谢观怜身上,朝她走去。 一看见他,小雾便紧张得站了起来。 “下去。”他抬手。 小雾不想出去,可想到眼前的男人是如此恐怖之人,忍不住瑟缩地抓着谢观怜的手。 察觉到小雾在害怕,谢观怜安抚地捏了下她的手,对她柔声道:“小雾乖,你先出去,我与他有事说。” 如此小雾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路过青年身边时下意识轻手轻脚地疾步跑出去。 营帐中只剩两人后他坐在她的身边,凝着她眼角的湿润,抬起手。 谢观怜往后一缩,紧张地盯着他。 他屈指抬起她垂下的芙蓉面,温柔说:“人已经给你见了,你应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成为他帐中的娇娇客。 “我……”谢观怜想要避开。 他不容她反驳,俯身将冰凉的面具贴在她的脸颊上,茶褐色的瞳心迷蒙地倒影着她惊慌失措的神情,“你想反悔,所以在骗我吗?” 像是已经习惯了被她骗,竟不觉生气,反而还笑着。 谢观怜被迫昂首,因为他的反应怔了下。 很快她回神猛地侧过头,乌黑长缎的发尾堆鸦在玉白的席簟,细长透净的纤长手指,每一寸都泛着蛊惑人心的漂亮。 他俯身吻在她的脸上,指尖一点点地勾住她腰间的绶带,露出女人雪白馥郁的肌肤。 谢观怜抿着唇,没有讲话,紧紧攥住他的腰带。 他似极为喜欢与她有肌肤触碰,呼吸渐渐微急,撩起她松垮的裙摆后单手抓住一旁的纱幔。 一层叠一层的幔如黑雾倾泻,将两人拢如黑暗中,只依稀能窥见两人的身形轮廓。 谢观怜鼻息间全是男人身上的气息,被淡淡的檀香包裹得有些分不清场景,下意识当自己还在沈府,眼前的人是沈听肆。 “别……” 他含住她的耳垂,低沉着的声线对她轻声道:“别紧张,我不会很粗鲁。” 他比谁都熟悉她的身体,每一寸都抚慰过,懂她在何种情况下会柔软得配合,亦知何处会令她难忍失控。 以这张面孔与她的‘第一次’,他不会贪心,会努力讨好她,至少他能用这个身份在她身边待久点,不让她如以前那般太早厌倦。 所以当将她调整至合适的位置,他掌心搦住桃花臀后俯下首。 冰凉的面具和炙热的气息贴在肌肤上,她肩胛瑟缩地抖了一下,紧张得双手蓦然抓住面前的软枕。 黑暗中,方才还看似端庄温雅的青年,此刻却霪靡地伸着猩红的舌尖,气息濡湿。 谢观怜面色潮红,喉咙很轻地溢出了一丝轻吟。 第82章 他愉悦得近乎发狂…… 当坚毅有力的力道随着青年莽撞而来,连着她的魂魄似都开始骤于涣散了。 谢观怜趴在枕上发起抖来,轻喘地咬着屈起的指节,随着一起一伏带出不断的黏丝如小瀑布般滴落下来。 才刚几下罢便成了这样。 像是天河被凿开了一条口子,没几下便泄出来,居有间,垫在下面的袍子乱得看不见原本的模样。 挂在正中的金乌往下落,轮转成清冷的悬月,暗沉沉的暮色罩住天地,营帐中原本断断续续传来的女子声儿,早就像掐断嗓了,从娇媚中渐渐提不起力气。 青年神色迷离,骨节清瘦的手握住一截纤细的腰,而趴在枕上的女人半阖着眸,并未看见他无意间垂下的血红耳坠,被叠成看不太清楚的残影。 一直持续至后半夜,他倒在她的身边,眼尾荡着尚未停息的慾,紧紧地抱住不知昏迷多久的谢观怜。 这几个时辰,他一直周而复始,似要将血肉都给她。 此刻他早已经极累了,可却睡不着,在黑暗中睁着眼,那双眼中却没有疲倦,反而带着笑。 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拥着她,躺在她的身边睁眼至天明了。 - 谢观怜发现那人就像是疯了,平素正常得如禁欲的圣人,一旦到了榻上就如同喂不饱的恶鬼,连她骨子都要拽出来反反复复地啜得干净。 不过才几日下来,她就力不从心之感。 即便再与沈听肆生得相似,到底也不是他,所以如今她但凡看见他就觉厌倦,床榻间也不如第一次那般配合,他却视若无睹,仍对此事如痴如狂。 好在他也并非时常都在营帐中,倒是小雾每日都会在她身边。 小雾端着药膏走进来,轻手轻脚的走过来,蹲在她的身边:“娘子。” 谢观怜懒恹恹地撑起身,身上的雪缎顺着肩滑下露出斑驳红痕,靠在枕上低声问:“他走了吗?” 小雾将药膏摆放在她的旁边,点了点头:“刚走。” “嗯。”谢观怜垂眼将手臂递过去。 他总会在身上留下很多欢好的痕迹,事后又会派人送来药膏,不知是什么药膏,涂抹在身上后肌肤上那些扎眼的痕迹很快便消失了。 这次也一样。 昨夜的那些红痕在她的注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只剩下手腕上的一点红。 小雾替她抹完药,见她盯着手腕发呆,也顺着看去。 她在娘子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从未见她腕上有什么红点,遂问道:“娘子,这是从何处来的?”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5节 发呆的谢观怜回神,拉下袖子遮住手腕,随口说:“没事,不久前生的一颗红痣。” 闻言,小雾没再多问,陪在她的身边为她解闷。 谢观怜与小雾讲着往事,又心不在焉的想起了手腕的红点,以及被摆在长桌上死了都还要被围观的男人。 想到那具面无全非的尸体,谢观怜忽觉胃里不适,忍不住捂着唇干呕。 正在讲话的小雾被她忽然干呕吓得一惊,以为她方才吃坏了胃,忙不迭地拍着她的后背:“娘子你没事吧,可要我去找大夫?” 谢观怜压下反胃,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拭着嘴角,柔弱摇头,“没事,只是想起雁门初乱时所见的血腥。” 小雾也见过,懂得娘子的感受,忙安慰道:“娘子别怕,现在不会看见了,我听说大军已经要攻破秦河了。” 虽然此话不该说,但如今娘子被强夺在敌军营帐中,若是那少君败了,她与娘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若是少君真的打着岩王的旗号攻进秦河成了新君,倚依着少君对娘子的迷恋,怎么也不会亏待娘子。 只要娘子能过得更好,她希望少君能尽快攻破秦河。 谢观怜侧首靠在枕上没说话,盯着立在榻内侧的立屏,双眸渐渐失神。 她与小雾所想不同,心中对莲圣子始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分明陌生,此前还厌恶他,可随着他与沈听肆越发相似,她似乎越发恨不起他,就像她曾经将那些人和沈听肆当做已死去多年的小和尚一样,她如今又将莲圣子当成了沈听肆的替身。 她时常在意乱情迷下将他当成沈听肆,可一旦清醒后心口就似乎空得浑身发寒。 因为她明白,生得再像那也不是。 她安静地躺着,灰黛细长的眉似蹙非蹙,因为夏日炎热而穿的单薄雾紫绫罗衫子勾勒着丰满的身段。 小雾见后心中嘀咕,娘子似乎比往日丰腴了。 自从来了营帐中,谢观怜不知为何时常犯困,刚醒来不久不,一会儿又会困得睁不开眼。 “小雾,我先歇一小会儿,晚些时候再唤我。”她闭上眼,双手压在脸颊下,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雾替谢观怜捻好薄被,原是想趴在娘子身边陪她睡,但脸还没有挨过去,后颈便被什么勾了起来。 小雾回头看去。 一柄长剑勾住了衣领,而长剑的主人如阴森的鬼,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 看见他的瞬间,小雾双膝一软,下意识跪了下去。 “下去。”他没有看小雾,盯着沉睡在榻上的谢观怜。 小雾害怕他手中这把剑,不敢多留。 待里面没了人,沈听肆折身将剑挂在一旁,折身去立屏里换衣裳。 窸窣的脱衣声传入谢观怜的耳中,她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透过半透的立屏隐约看见一道身影,宽肩窄腰,健美有力的长腿。 “沈听肆……”她轻声呢喃。 声音太轻了,里面的人没听见。 沈听肆再度从里面换衣出来后,目光落在榻上隆起的弧度,许久才走过去。 他躺在她的身边,伸手欲揽过她的身子圈在怀中。 还没碰上,她就睁开了眼,脱口而出:“沈听肆!” 沈听肆搭在她肩上的手一僵,随后挑起她的下颌,垂帘凝着她:“你叫谁?” 谢观怜转过头避开他的手,冷淡道:“没谁。” “有。”他对她口中方才脱口而出的人有极大的兴趣。 “梦见他了?” 谢观怜木着脸,不耐烦反驳:“没有。” 他似看不见她满脸不耐,反而笑着问:“你之前说不认识他,为何会梦见他?告诉我,你认识他,爱他。” 有病。 谢观怜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分明对她有病态的迷恋,却在她口中听见其他男人的名字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笑着问她是不是爱他。 “对吗?告诉我。”他捏着谢观怜的下颌转过来,被莲花面具挡着看不清面容的脸上似含着笑。 谢观怜不耐烦地闭上眼,可不看他,他又俯首埋在她的颈项,不断重复问她,执着她的答案。 “是不是?谢观怜,你告诉我,你想他,爱他,你恨我毁了他的尸体,你恨得想要杀了我。” 谢观怜被他弄烦了,满腹对他的怨气在他的追问中再也压抑不住,近乎咬牙切齿地回他。 “是,我恨你,恨他都死了你还不放过他,我恨不得杀了你。” 就像从陈王身边逃走那日,她无数次也想要趁他不注意,用什么打碎他的头,可房中没有尖锐的物件,连花瓶都没有。 本以为她含恨的话会令他生怒,至少不会像现在,笑得好似疯 了。 “谢观怜,你恨我,恨我毁了他。”他靠在她的身边笑着,眼尾泛起潋滟的水光,无害得像是水晶中被冰冻的纯白蝴蝶,而耳上的坠子落在肩上成了唯一的点缀。 谢观怜留意到露出的红流苏,电光火石间脑中忽然闪过什么,抬手对着一旁的人用力地扇了一巴掌。 虽然他戴着面具,却还是被扇得微微偏头。 可这种弧度也足够让那条长长的红色坠子,从帷帽中露得更明显。 谢观怜死死地盯着他,尾音轻颤地唤出一个名字:“沈听肆。” 那句话像是道士捉妖的一句咒术,他如同被封印了,维持着偏头的动作。 如此诡异的沉默,让她心沉落谷底。 真是他。 谢观怜眼眶倏然发酸,抬手又扇去一巴掌,第一次像癫狂的疯妇抓下他头戴的兜帽,用力揪住他的头发。 “沈听肆,你没死,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每夜我做的梦都是真的,是不是!” 她这段时日常会做梦,醒来后总觉得梦中的人就是沈听肆,可她又亲眼看见他死在眼前。 她以为如之前死在她面前的小和尚一样,见了他的死在眼前,又生出了新的梦魇。 可没想到,到头来他没死,每夜都在身边。 这一刻她竟不知道是恨他,还是应该庆幸他没死。 “你一直都在骗我。”她打得掌心通红,而面前的人一直维持偏头的姿势,任她发泄。 他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无声的沉默便是承认。 隔了许久,青年转过茶褐色的浸透眼珠,唇色鲜艳,对她露出柔善的浅笑:“怜娘好聪明,怎么发现是我的。” 怎么发现的? 他若是没戴耳坠,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发现是他。 谢观怜无力地卸下力气,捂住脸哽声呢喃:“你怎么不真的去死,非得要缠着我。” 沈听肆眼中的情绪落了灰,看着双手捂脸掩面失声的女人。 她身后是红梅白雪的清冷屏风,苍白的雪,明艳的红,在安静得只有她分不清情绪的抽泣营帐中,如珠垂落的泪珠仿佛成了红梅上的融化的积雪。 冰冰凉凉的。 他伸手一触碰到,她便躲开,旋身扑在褥中。 明明刚才她还因他毁了‘沈听肆’的尸体而难过,而想要杀他,现在问他为何没真死。 沈听肆伸出去的手僵在她乌黑堆鸦的发顶,神情蒙上看不清的雾。 她说,他怎么不真的去死…… 他也想过的。 可他不想她与旁人在一起而忘记他,所以他才会彻底抛弃‘沈听肆’的身份,缠在她的身边,即便这个身份会令她生恨。 恨比爱长久,更何况他连爱都不曾得到,所以她如今的恨于他就显得珍贵。 女人巴掌大的小脸儿陷在素锦软枕中,像扎根的香兰,肩膀抖动,无端给人受委屈后的可怜。 沈听肆不知道她那种情绪是真的,亦分辨不出此刻她是在恨他还活着,还是因为旁的。 他静幽幽地看着,弯下腰,从后面抱住她,耳垂上的莲花红耳坠沉长的流苏落在她的琼鼻上,轻轻地晃动。 “怜娘……” 旖旎的檀香钻进她的鼻中,仿佛置身于供应香火的佛龛中。 “别哭了。”他抛去伪装的沙哑,露出原本偏冷柔的嗓音。 除了梦中,谢观怜已经很久未曾听见过了,心口微妙地颤了一下。 很微妙,不是恨,而是忐忑高悬的心骤然落下,甚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庆幸。 庆幸他没有死,还活着。 她埋在褥中哭了多久,沈听肆便在她身边坐了多久,怕她哭坏了身子少便抱起她。 还没碰上,她抬头躲开他伸来的手,蜷缩着手脚躲在床角,望向他的眼通红,下唇紧咬也压制不住颤抖,桃花颊边滚着晶莹的泪珠,一副拒绝被他碰的抗拒姿态。 “不许碰我。” 他僵在原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陷在迷茫中,血色尽褪的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是垂下眼睫盯着颤抖的左手。 没什么诧异的。 他早就想过,她若是发现会是什么反应,只是真当这一日来临时,心口仍有撕扯的痛楚,比针扎在脊椎分开骨骼,翻出了血淋漓的皮肉,都还要痛上几分。 所以他瞳孔空洞地看向她,抬手将枕下的匕首拿了出来。 那把匕首是谢观怜之前藏的,想找机会杀了他,但没想到他一直都知道。 见此,谢观怜下意识往床下爬去。 刚抓住床沿,她便被揽腰拽了回去。 冰凉的塞进她的掌心,青年高大的黑影覆身压罩住她,声音轻抖地唤她的名字。 “谢观怜,我会放你。”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6节 谢观怜抬头看去。 他垂帘盯着她的眼框渐渐被猩红取代,握住剑刃抵在心口:“谢观怜,杀了我。” 什、什么…… 她呆滞地看着将剑刃对准自己的男人。 沈听肆似根本就不担心她真的会动手,握着尖锐的剑刃,身子往下压去:“杀了我,你就再也不用担心我缠着你了,谢观怜。” “怜娘……” 他不断呢喃,握住她的手,用匕首尖锐的一端刺破皮肉,沁出的血顺着剑刃滚落在她的手上,湿黏黏的。 温凉的血惊醒了她。 谢观怜猛地松开手,惶恐地往后退,“不……” 她迫切地想要将手中的匕首丢掉,但被他握得死死的,甚至又往前送了些。 那些血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敢乱动,生怕一动,他将整把匕首都插进去。 她一直都知道沈听肆是个疯子,可从未想过他这般疯癫,连死都不怕。 看着眼前的人,她眼眶生涩,茫然得不知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见她犹豫不舍,沈听肆原本惨白的脸上奇异般地浮起红晕,嘴角上扬:“你知道的,只有杀了我才能离开,不然我此生此世都会缠着你,生死不休。” 只要他不死,他会出现在她任何地方,或许以后会伪装成她的丈夫,也或许是相识的邻友。 他也可以为了让她发现不了,而毁了这张脸,一辈子戴上人皮面具扮演别人,他知道她喜欢怎样的人,她避不开他的。 “怜娘,不杀我,我会一直,永远陪着你,爱着你。”他悲悯地看着她,笑着往下压去想抱她。 匕首在她的眼前一点点深陷,鲜血的腥味儿铺天盖地而来。 谢观怜用力挣扎开,伏在榻上,垂着头疯狂喘息,眼中的泪也不知是难受的,还是因为被吓的,宛如断线的珍珠疯狂砸落,混合着血在素色的薄褥上晕开。 沈听肆见她弃了匕首,不顾肩上还流着血去抱起她,吻上她流泪的眼,分不清是在笑还在喘,“你不舍得杀我,对不对?” 莫大的欢喜席卷上他的四肢,他颧骨潮红,浑身颤抖,疯狂亲昵地蹭着她的脸。 她不想杀他,那便是不舍,既然不舍,心中定有爱或者恨。 无论是何种感情,他都在她心中留下了深痕。 一旦留下深痕,想要剜去,只会留下更大的痕迹。 “怜娘,我们将会永远纠缠。”他愉悦得近乎发狂。 他不用再扮成别人,与她纠缠的人就是这张脸,这具身体,即便是死了,他也要将自己做成泥塑送给她,里面藏着他的肉身、皮肉。 谢观怜被他抱得很窒息却无力挣扎,转着眼珠子视线落在他病态的脸上,难得心如止水般平静。 她早知道了,他是个疯子。 第83章 真的‘沈听肆’ - 自从那日她认出了沈听肆,两人浑身血地相拥着合衣而眠后,往后的每夜他都取下了面具,换下冷罩袍,露出面容在她的眼前。 好似又回到了沈府那段时日,他每日与她同吃同寝,偶尔会去军营商议战事。 谢观怜不知道这场战事何时结束。 秦河里住的都是安逸多年的贵族,并无想象中那般难攻克。 沈听肆用岩王遗孤的身份,打着兴复前朝的口号,当年岩王底下不少旧臣纷纷倒戈。 所有人都以为再过不了几日,秦河就会被攻破了,只有谢观怜清楚地知道,沈听肆早就能将秦河攻破,他手中不仅有匈奴王庭的锐师,更有一批精锐的暗兵。 但他却没选择立即攻破秦河,而是逼着里面的人主动出来。 最初她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直到他兴致好时,抱着她温柔解释:“曾经他们也这样逼我,我现在还给他们,若不是我套了沈听肆的身份,可能活不到至今的,怜娘也不会与我相识。”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他真是岩王留下的那个孩子,当年被人偷出去,还辗转被拐卖至雁门。 后来在又在雁门与真的‘沈听肆’换了身份,最后才去的匈奴。 原来他之前说在雁门见过她,不是假的,他是真的 见过她,因为当时的他也和她一样经受着摧残。 谢观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之前若对他有怨恨,现在却有说不清的情绪在心中萦绕。 曾经她也被典卖过,那些人为了训她,每日对她非打即骂,以至往后被卖去谢氏成了谢家女,她都还会听不得一点炮声。 他经历的不比她好多少,所以才让他至今还有这般大的怨气,将天下搅乱成这般模样。 沈听肆像是看穿她眼底的怜悯,默不作声的,贪婪的,将所有往事都说给她听。 没当沈听肆之前,他从偷走他的那人手中逃走,做过乞丐,求过人,因生得好又是还是小孩,又被人牙子看中偷偷拐走。 进了楼里,不甘被人困在这里,一心想要逃走。 但那些人却将他绑在石柱上,此后的他每日都挨打,他们要他忘记自己是谁。 可他谨记自己的身份,身上担负的重任,一日也不敢忘记。 可还是在短短一月便被打得失了智,险些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后面他装死,寻到机会杀了那些人逃出去。 刚逃出去就被沈氏的下人认错,转而带去了王庭,最后他才成了真正的沈听肆。 而真的沈听肆早就在走丢后被人打死,挂在他的怜娘床头,吓得她至今都没有忘记他。 当他查到原来两人差点就要相遇,会时常想,如果当时是他被挂在她的床头该多好,她会一辈子都记住他,往后看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有他的影子。 “你看,怜娘,我与你多相似,我们天生便是一对。”沈听肆从后面环住她,弯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说起往事脸上竟带着笑。 他为能与她有类似的经历而愉悦。 谢观怜对他这副模样已经习以为常了,震惊后神情平静地靠在他的身上,抬眸望着窗外的金黄暖阳。 是很相似。 她被人偷走,被人追杀,他亦一样。 - 打着匡扶久朝的军队有了骁勇善战的匈奴军支持,一路攻克数座城池,挥兵向秦河,而本就分崩离析的王朝只有一个陈王尚且能抗一时半会。 但陈王也抵不过,那些长久遭受打压的前朝大臣在得知是对方乃岩王旧部,开始纷纷投效敌军。 投效的人越多,人心越不稳,如此寡不敌众下,君主命陈王誓死护城。 而此刻的秦河内人心惶惶,每日都听着外面传来的战报,却无多少人能挑起大梁。 陈王有时看着这些人气急了,恨不得提刀斩了这些人,往日过得醉生梦死,如今国难当头仍旧如此。 眼看着即将面临亡国,清河的几位王也顾不及争夺地位,联合一起商讨如何将快要攻进来的敌军击退。 陈王营帐中。 小侯君急得在营帐中来回走动:“殿下,乱臣贼子已经兵临城下了,您可有什么法子击退敌军?我们不能这般一直被困在秦河内不出去。” 敌军似乎没有要立即攻破城门之意,而是时不时敲响战鼓,反复如此,饶是再体力充沛的士兵也坚持不住,更何况现在被困在城内粮草供应不足,再如此下去即便敌军不攻打,他们也会被活活困死在城内。 上首的陈王揉着发胀的额头,亦是一样苦恼,“本王何曾不想,只是……如今寡不敌众,你身边可有能送出书信之人,写封信送去高丽,找他们借兵。” 小侯君正欲开口讲话,外面传来通报。 “殿下,张大人求见。” 陈王闻言蹙眉与小侯君面面相觑,“张正知来作何?” 自从雁门之乱,沈听肆被杀后,张正知便顶替上他的位置,如今手握重兵。 但张正知一向与是黎王身边的近臣,虽然在一同抵御敌军,但甚少有主动来往过。 小侯君摇头。 陈王思索片刻,道:“让他进来。” 张正知刚从战场下来,身上染血的甲胄都还没有换下来,进营帐后撩袍单膝跪下:“臣下张正知见过陈王殿下。” “不必多礼。”陈王命人端杌,问道:“不知张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张正知坐在木杌上,望着陈王道:“臣下今日在战场上,似乎看见了沈听肆。” 沈听肆?陈王愕然。 谁都知道沈听肆已经死了,怎会忽然又活了。 小侯君亦是满脸惊讶,连摆手道:“不可能,他的尸体至今都还被拓跋呈挂在雁门的城墙上,怎么可能会看见他。” “臣下不会看错的。”张正知肯定道:“对面一开始乃拓跋呈借由匡扶前朝,打岩王名号招揽人心,可实际上,拓跋呈败在雁门后,忽被名不见正传的人接手本就古怪,且往年那些岩王旧部似乎都没有怀疑,全头一股脑地投效,只能说明那人的确是岩王遗孤。” 说完,张正知看向陈王,道:“殿下可还记得,沈听肆一直在找岩王留下的令牌。” 陈王默了。 一边的小侯君品砸过味儿了,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沈听肆是岩王当年的孩子,可那些人说不是个女郎吗?” 张正知摇头:“她不是。” 此前外面传的的确乃谢观怜。 可他与谢观怜一同长大,知晓虽然谢观怜的确并非是谢氏女,但也绝对不会是岩王的遗孤。 而且他还无意间听闻陈王说,沈听肆从很早之前便已经在找岩王当时留下的令牌,心中早就怀疑沈听肆与岩王有分不开的关系。 他们不信,张正知也同样不愿相信竟会看见沈听肆,虽然当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帷帽被风吹落的青年,他便肯定,那人就是沈听肆。 况且对面根本就未曾隐瞒,从一开始便是打的岩王名号。 小侯君怒道:“谁当时说岩王留下来的是个女郎,早知道当时就不管男女全杀了的,也不至于现在陷入如此局面!” 张正知:“沈听肆假死去了雁门,尔后从拓跋呈手中夺权,现在又一路长宏而来,气势磅礴地直逼秦河,想必我方有人在暗地接应于他。” 这也是今日他来找陈王的缘由。 陈王抬眸觑他,“你怀疑接应他的人出在我这里。”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7节 这话说的着实可笑了,他是王室中人,天下都是他的,何必与旁人勾结。 张正知:“臣下自然不会怀疑殿下,但王妃似乎在迦南寺住过一段时日,且当年其父亲乃岩王至交好友,臣下觉得,殿下有些事需得防着点儿王妃。” “够了。”陈王不耐烦地挥手,“本王的王妃,本王知晓她为人,有些事不必你说。” 小侯君听了张正知的话,也笑了:“张大人怀疑旁人,都不应怀疑王妃,王妃自幼胆小,连与人讲话都不敢,怎可能会是那个人,而且这些年她一直被养在王后身边,虽是前朝人,但心却是如今的新王朝,怎会为了一个都不熟的人而去背叛殿下。” 小侯君心中腹诽一句不该的,陈王如今最有可能成为君王,一旦陈王上位,王妃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后,更不可能会去帮沈听肆,即便他真是岩王之子。 张正知见两人如此坚持,便止住话点到为止。 只是出了营帐后,张正知抬头眺望远方,陷入沉思。 必定是有人在接应。 - 随着夺的城池越多, 营帐现已经驻扎在了秦河外。 而被压在秦河的那人忽然反击夜袭。 半夜。 沈听肆得了消息,起身换上甲胄打算出营帐。 起身时,怀中的谢观怜下意识抱住他的腰身,脸往他身上蹭了蹭,面色红润地寻了处舒适的地方继续沉睡。 因她本能的依赖,沈听肆伸出的手垂下,很轻地搭在她睡得甘甜的脸上。 自脱了莲圣子的外皮,露出本来的皮相,他便一直将她严丝合缝地绑在身边。 她最初虽有不情愿,可也无可奈何,近来表现得像是认了命。 可他却知晓,她的乖顺是暂时的。 他靠过去,气息覆在她的唇上。 沉睡中的谢观怜隐约有所察觉,抿朱唇,低下颌,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鼻尖上了。 他喉结轻滚,脸上的柔意淡了,转头盯着窗外亮起的火光。 依赖他,躲避他,都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习惯。 习惯能养,爱一样也能,只要她再也离不开他,那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应该先将躲避从她骨子里剥去。 第84章 颤栗的每一根骨…… 昨夜外面闹出了动静,谢观怜这一夜却睡得很安静。 她是被胃里恶心惊醒的,醒来时才发觉营帐中已经无人了。 沈听肆不知道去何处了,小雾现在也没有过来。 她披上轻薄的外裳撩开帐门,打算寻人问问发生了何事。 外面刺目的光落在她的眼皮上,下意识用手挡住,然手还没有放下来,士兵便将她拦住。 “娘子请回。” 沈听肆不在她不能随意出去,这段时日谢观怜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没有强闯,站在原地望着士兵,柔声问:“小雾今日怎么没来?” 每日在他离去后,小雾就会来的,但今日却迟迟没有出现。 士兵恭敬道:“小雾姑娘似乎遇见旧友了。” 当听见士兵说小雾遇见旧友,谢观怜怔了一下。 在这里,哪里来的什么旧友? 谢观怜心中正疑惑着,紧接着那士兵暗自往她手中塞了一封信,道:“这是小雾姑娘给娘子留的。” 小雾连字都识不全,会留信给她? 谢观怜垂头看去,还没看清手中的信,忽然闻见一股怪异的淡香后方才察觉不对。 这不是沈听肆的人。 但她发现得已为时已晚了,眼前恍惚地摇晃几下倒在了地上。 士兵见她昏迷,当即揽腰将她扛在肩上,避着人悄然往另一边过去。 士兵出了营帐,刚将她放下,吹哨传信。 谢观怜的营帐周围一向许多人看守,为了能将她偷掳出来,陈王用尽了潜伏在敌营中的探子,还派了张正知特地在外面接应。 很快,守在外面的张正知赶了过来。 他翻身下马,问道:“下了多少药?” 士兵道:“不多,娘子等下应就能醒来。” “嗯。” 张正知屈身蹲在昏迷的谢观怜身边,拨开她颊边的长发,盯着这张娇艳粉嫩的面容,唇角扬起:“观怜姐姐,终究你还是在我手上。” 上次对她没有警觉心,所以让她轻易逃脱了,现在不会了。 他倾身抱起谢观怜,翻身上马。 “撤。” 不知过了多久,谢观怜被马上的颠簸弄醒。 想到昏迷前发生的事,她没有打草惊蛇,继续佯装昏迷,隐约听见察觉马停下,有人在禀话。 “大人,似乎是发现了,出去的路都被围住了。” 张正知没料到沈听肆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抬头觑向上空的日头,道:“先寻个地方躲一躲。” 为了不被沈听肆发觉,他带来的人并不多,只能先避着。 “是。” 下属去寻地方隐匿踪迹。 张正知抱紧怀中女人,低声呢喃:“怜姐姐,我不会将给你给他的。” 谢观怜听见熟悉的声音一怔。 是张正知。 正当她暗忖着如何从张正知手中逃走,身子陡然坠下,她及时压住惊呼没有发出声,下一刻稳当当的又被人接住了。 少年含笑的腔调慢悠悠地传来:“怜姐姐醒了这般久,还不睁眼吗?” 张正知翻下马将缰绳丢给身边的人,含笑地凝睇怀中女子黑鸦似的眼睫扑簌地颤着。 在他说完后,她仍旧没有睁眼,仿佛还陷在沉睡中。 张正知挑眉,“再不醒,我便要亲你了。” 说罢,也没给她回应的机会,俯身凑去。 “张正知!” 女人音含惊慌,纤玉指腹抵在他的唇上,别头留给他白皙的耳畔。 张正知慢悠悠地抬眸,好笑地看着她泛红的耳畔,倒也没继续往下。 他顺势抬起头,笑得无害遗憾地轻叹:“我还以为怜姐姐还昏迷着呢。” 谢观怜从他怀中挣扎着下去,脚尖甫一落地,张正知一臂捞起,让她靠在怀中。 “观怜姐姐身上的药效还没有散去,靠着我会好些。” 谢观怜别无他法,浑身无力得只能倚在他的胸膛。 下属尚未找到合适的藏匿处,张正知也不急,扶着她坐在一旁的石上。 一坐下,谢观怜就旋身靠在树上,扬起一双天生湿红的眼觑着他:“你将我带出来作何?” 张正知坐在她的身边,笑道:“自然是救怜姐姐于水火之中,你不是一向想逃离沈听肆的身边吗?我是来帮你的。” 他说得自然,甚至还有讨好的乖。 谢观怜轻扯唇角,垂眸没说话,心中却生烦。 沈听肆在她身边放了多少人,她很清楚,想要将她从里面带出来,只怕是倾尽了所有。 而如今张正知与沈听肆对立,此刻费尽心思的把她从带出来,绝不是如他所言为了救她,极有可能是用她逼迫沈听肆。 “怜姐姐是在想,我会不会用你去逼迫沈听肆吗?”张正知单手撑着下颌,睨她沉默地靠在树干上,好奇地问道。 谢观怜没说话。 他弯眼浅笑,“是这样,怜姐姐还是这般聪颖。” 如今沈听肆带着大军压境,将他们逼得一退再退,只能蜷缩在秦河连出去都难,所以他只能另想法子让沈听肆兵败。 而谢观怜便是其中关键。 不过他并不打算真的让谢观怜真的身处险境,只会放出消息谢观怜在他的手上,若是能引诱沈听肆入陷阱,他就会直接杀了沈听肆。 “怜姐姐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知道,我思慕你许久。”张正知弯一双桃花目,少年意的爱慕从眼尾泄出。 此话他早在很久之前便已经说过了,但大多数时皆是在她不留意时低声说给自己听的,偶尔会说喜欢,但她从未在意过。 今日是他第一次当着她的面,用温柔含情的腔调说出。 可当他说完后只等来阒寂的沉默。 张正知神色淡下,看着她。 女人眼帘微垂,神似长江上浮挂的一轮冷艳皓月,默了良久,忽然轻声开口问:“所以当初是你做的对吗?”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8节 张正知望着她缓缓的露出少年无害的笑,“我不知道怜姐姐指的是哪一件事?” 他做过很多事。 谢观怜与他对视:“在雁门派人传我是天煞孤星,背地故意对月白说我只将他当成替身,让人在嫂嫂面前说我与兄长有私情,让嫂嫂将我嫁出去,以及在迦南寺派人将我掳走。” 或许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这些啊。”张正知没有反驳,对她露出恍然的笑:“我还以为怜姐姐早就知道了,所以当时才会趁着我不在,而悄悄离开呢。” 谢观怜抿唇。 她是在当时听了沈月白的话隐约猜出这些事,但她仍不愿相信,当年那个跟在身后的少年,竟在背后这般对她,辱她名声,驱走她身边的人,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毫无余地的心狠手辣。 张正知靠在身边抻长了腿,望着雀鸟飞过的苍穹,平静说:“你眼中从未有我,我只能让你被人厌弃,待到一无所有后,你才能正眼看见我,如我爱慕你一般,爱慕我,依赖我。” 他羡慕被她主动靠近的人。 “还记得三年前我约你去赏雪那日吗?”张正知侧首看向她。 谢观怜记得,当时她出府时遇见惊马,及时被赶到的张正知救下。 他见她记得,续说:“其实那匹马是我放的,我曾想过,要不干脆杀了你,将你的骨血藏在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只是后来看见她鲜活的面容又下不去手。 正是因为察觉日益增长的杀意,所以他才会去秦河,只是没有想到他赶走了沈月白,又来了个沈听肆。 张正知浅笑晏晏的在她讶然微扩的眼神下,温声说:“你看,我爱你到宁愿隐藏真实的我,也愿意为了你改变,你凭什么不多看我一眼,我都说了,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可能 当不在乎那些人的,你却一个字都放在心上。” 他在迦南寺见她又看上了别人,是真想过,她若是真喜欢那人,他与人共享也可以,但她却没放在心上,甚至还和以前一样,看都不看他几眼,只顾着与别人爱恨情仇。 “怜姐姐,你是我见过最冷血的女人,我从年幼时就爱慕你,一心想要娶你,你却能忍心我一直看着你与别人的情情爱爱。”少年语气中全是对她的埋怨。 若在往日,从未遇见过如此变态之人,谢观怜或许会惊讶,可当她遇见过沈听肆之后,听见张正知这种话只觉心如止水。 谢观怜摇头望他,轻声道:“张正知,你这不是爱,只是想占有,就像是一件触手可得精美的物,你看得久了便觉得应该是你的,你所说爱慕,全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张正知看着眼前的女人,金灿色的光透过树枝在本是妩媚的削尖儿脸上落下阴影,不知怎的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怜悯。 “不是爱?”他低声呢喃,不知怎的眼尾抖出浅笑。 这么多年,他的目光全在她的身上,她笑,他便一整日都欢快,她哭,他便一整日都是阴郁,她看上别人,他便嫉妒所有被她目光所及的所有人。 如今她却说不是爱。 张正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诮笑她:“我的确不知道什么是爱,你就知道吗?你若是会,沈月白会远赴王庭,谢明怿会被驱去高丽,甚至连沈听肆也怕你逃走,将你囚禁得死死的,谢观怜,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不懂,你也一样。” 谢观怜沉默。 就在两人沉默时,前去探查的人急色匆匆地过来,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张正知目光一顿,转而落在谢观怜身上,眼底闪过恼意,拉起地上的谢观怜,不由分说将她打晕。 谢观怜垂下眼皮昏了过去。 张正知揽住她的腰,招来人吩咐道:“你带着她先从另一边小路往下走,我等下再追过来。” 沈听肆的人已经快要找来了,现在只能让人先带着她走另一边,随后在汇合。 “是。”那人接过昏迷的谢观怜,随后往另外一边走去。 - 谢观怜被扛着,身子颠簸得令人难受,睁开眼便发现又在马上。 她没有打草惊蛇,继续佯装昏迷。 不知这人要带自己去何处,穿林涉水许久才似口渴了才停下。 士兵见她还在昏迷,放心地放在一旁,蹲下身掬水,没有发现身旁的人已经清醒了。 谢观怜趁他不留意,拿起地上的石头猛然朝他砸去。 他一时不查被砸得眼冒金星,待到回神后才发觉她已经逃了。 士兵心道不妙,顾不得尚在流血的头,赶紧吹了哨子,然后追过去。 谢观怜还没跑多久就遇上正领兵的张正知。 少年身骑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望着浑身狼狈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怜姐姐,你要去何处?” 谢观怜被忽然掠在面前的马惊跌于地,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喜怒,哑着嗓子道:“路上遇见了追兵。” 张正知笑了,从马上翻下来蹲在她的面前,一如往常般道:“那应该跟着你的人去何处了?” 谢观怜避开他怀疑的眼神,镇定道:“不知道,天太黑了,我们跑丢了。” 林中又黑,跑丢也于情于理。 不知他究竟信没信,弯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既然跑丢了,林中又危险,怜姐姐应该找个地方等着我来找你的,不应该乱跑。” 往日不大点儿的少年如今生得高大,抱着她仿佛抱着孩童,翻身上马置于身前。 张正知垂眸看着怀中安静的女人,心中早就知道她不会乖乖的。 “怜姐姐,别以为我……”他抬起手刚触及她的脸颊,一支长箭带着煞气呼啸而来。 张正知下意识偏头,箭穿过他的耳垂透穿前方的树干,杀机尽显。 他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支箭又紧接而来,直冲他的脑袋。 莫说张正知,就连谢观怜都感受到了浓郁的杀意。 张正知抱着人闪身躲过,脸上划过一道血痕,顺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山坡上,青年持弯弓,指尖勾紧箭弦对准着他,又放了一箭。 张正知再度避开,这次手臂被划伤,抱不住怀中的人松开了。 谢观怜在地上滚了一圈抬头看去,恰好与青年对视上。 不远处的青年看着她,眼中并无情绪,“怜娘,过来。” 谢观怜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还没开口便被张正知攥住手腕,捂住口鼻。 “不许跟他走,不然我杀了你。” 张正知恶狠狠地盯着谢观怜,往日的无害被撕破,露出眼底对她的怨怼。 谢观怜被他此刻脸上的狰狞吓得屏住呼吸。 似看出她眼底地恐惧,张正知蓦然回神,不顾对面的箭对准着自己,再度抱起她低声道:“怜姐姐,我一直不舍得伤你,你别跟他走,你和他走了,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真的会的。 谢观怜察觉他说的并非是假话,紧张地攥住他的袖子。 张正知避开身后的箭,看了眼正朝这边而来的男人冷笑,侧首对谢观怜道:“让他不许过来。” 谢观怜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青年,“你别过来。” 女子的声音在嘈杂声中很轻弱,传入了沈听肆的耳中,他还是下意识勒停了马。 张正知见他真停了,冷嗤:“真听你的话,不愧是怜姐姐,驯狗得当。” 说完,他压下嫉妒,掐住她的脸颊,冷沉沉地盯着对面,亲昵地覆在她的耳畔道:“他这般听你的话,如果我让他自断一臂,或是自我了断,你说他会不会听话?” 谢观怜攥住他的手,怒斥他:“张正知!” 张正知乜她俏白小脸上的担忧,目光放在不远处,“怜姐姐放心,我不会让他自断一臂的。” 谢观怜一口气还未松下,下一息又听见他慢悠悠地吩咐身边的弓弩手。 “备箭,杀了沈听肆。” 弓弩手搭起弓箭对准前方, 而前方的沈听肆却没有动,只盯着她,没有要闪躲之意。 张正知见他真的会为了谢观怜而束手就擒,本应值得高兴,可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反而升起如蛛网般的密密麻麻地嫉妒。 尤其是怀中的女人不停地挣扎,“沈听肆,快让开。” 她不需要他救,张正知不会真的伤害她,可却会真的杀了他。 可无论她如何拼命让他离开,他都似未曾听见,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身上。 喜欢从她脸上露出对他的担忧。 这一刻,她所有的表情都是真的,甚至他还从她慌乱的神色中看见了一丝微弱的情意。 她不舍得他死。 张正知捂住谢观怜的唇,嫉妒冷嘲:“我倒要看,他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为了你死。” 手一抬,弓弩手们拉长弦,数十支箭对准一人。 “放!” 随着冷淡的命令,谢观怜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人,肩上被一支箭射中。 尖锐的箭都穿透了甲胄,他却看着她笑了。 “沈听肆——”她的瞳孔骤缩,用力挣脱被桎梏的双手,半边身子往马下坠。 张正知一把捞起她。 “放开我!”她抬起通红的眼。 此刻她像是疯了,眼前全是沈听肆中箭的画面,连带着也对张正知生了怨怼。 谢观怜恶狠狠地看着张正知,仿佛要将他杀了。 张正知被她的眼神烫了,别过眼,还是吩咐手下人停手。 “沈听肆,我不杀你,你让人退开,放我们走,不然我便与怜姐姐一起殉在你面前。” 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既然逃不掉,那他与谢观怜死在一起也可以,说不定能一同入轮回,来生还能再遇见。 如此想着,张正知垂眼看她的眼神含着缱绻的笑,低声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怜姐姐,若是他不放人,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不过我不会让你痛 苦许久的,我会直接割破你的脉搏。”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29节 谢观怜则被桎梏得无法动弹,听出他语气并非是商议,而是真的。 张正知真的会在临死前先杀了她。 可现在她无心去想他话中的真假,仓惶地颤着被泪水打湿的眼睫看过去。 马上的人已经跌落在地,气若游丝地被人扶着,都这样了他还在偏头吩咐人放行。 谢观怜想要开口唤他,可张正知蓦然夹紧马肚,抱紧她一鞭挥在马身上。 骏马如箭羽般朝下而奔去。 如此快的速度让谢观怜浑身紧张,尤其是少年的腔调混着风袭来,像是感叹又带着点冷淡。 “怜姐姐还是和以前一样。” 谢观怜没有回答他的话,好似被马疯狂往下奔跑的速度吓到了:“张正知慢点,我害怕。” 见她实在难受,张正知调整了马的频率,刚将她往下掉的身子拢在怀中,小腿忽然剧烈一痛。 他咬紧牙,强忍着继续朝前跑。 但他带来的人本就不多,所以很快便被身后的人追上围住了。 张正知身下的马已经彻底不能跑了,瘫在地上呼哧地喘气。 他从马背上落下来单跪于地,连着谢观怜也落了下来。 张正知还欲将她抓住。 刚伸出去的手又被射穿,死死地钉在地上。 张正知痛苦嚎叫着,顺着一旁转头看去。 刚才还身受重伤,快要昏迷过去的青年手持弓弩,眉宇清冷,阔步而来的衣袂随风扬起,丝毫没有受伤的虚弱。 张正知见他安然无恙就知被骗了,顾不得被钉在地上的手,猛地拔掉去抢谢观怜。 可还没触碰,他的整只手便被砍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听肆越过他,弯腰抱起地上女人。 而她红着眼扑进他的怀中,连哭都来不及,神色焦急地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沈听肆,你身上的伤……”谢观怜泪珠如雨落,双手攀在他的肩上四处寻着:“可伤得重?” 方才那么多的箭全射在他的身上,她只要想到手便抑制不住在颤抖。 沈听肆握住她的手,低头放在脸上,轻轻地蹭了蹭:“没事。” 谢观怜没发觉他那双茶褐色的瞳珠中噙着浅笑,埋头找着他身上的伤,微翘的秀美媚眼儿里汪着晶莹的湖水。 他低着头,由她攀看。 直到她解开甲胄,里面露出的金罩衫,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谢观怜又掀开金罩衫,看见里面的内衬雪白,才确定他真的没有伤口。 “你…没受伤…”她抬起眼呆呆地看着他,这会也留意到他身上的甲胄虽然破了,但却没有血。 沈听肆抬起手,指腹拂过她颊边坠着的泪珠,低头吻去那一滴泪,喉结轻滚:“嗯,没有。” “那你又骗我。”谢观怜咬住下唇,后怕的颤栗再度如破堤的河水袭来,忍不住用力拍打他的肩膀。 在看见那些箭朝他射去时,她连心跳都止了,甚至产生许多疯狂的念头。 没想到只是一场戏。 也好在只是一场戏。 想扑在他的怀中,浑身颤抖地开始哭:“骗子。” 沈听肆环住她,轻抚着她轻颤的后背。 其实从他知道谢观怜被人带走后,他就急忙赶来了,并非是提前在里面穿了金罩衫,即便没有穿,他也会为了想得到她所有情感而同意。 不过此乃下下策,他并不想用死来得到她,死后他无法保证她会永远记得他,或许就像是那个小僧人,只短暂的在她心中存留过。 他想要长久,想要她的全部。 谢观怜哭够后想起了张正知,从他的怀中抬起脸,往后旁边看去。 少年被压在地上,身下全是血,残缺的手臂在他的眼前,他没有看,而是盯着她。 身边全是嚎叫声,而他却如同死尸般一动不动的和她对视。 张正知从未在她的眼中看见过这种神情,就像……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 原来她也会爱人。 不知为何,张正知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也曾摔伤过,她蹲在身边仔细地为他擦拭伤口,那时候他便下定决心,想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她。 可无论怎么做,她的眼中都是别人。 最初是不知名的小僧人,然后是沈月白,如今又是沈听肆。 张正知死气沉沉的倒在血泊中,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尽管方才他说了那般多偏激的话,可始终没有伤过她,谢观怜想过去看他。 沈听肆握紧她的手腕:“怜娘。” 谢观怜最终没上前,看着张正知被人带下去。 待到此事处理完,她还在恍惚中,直到身体腾空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才回过神。 沈听肆问:“怜娘回吗?” 天已昏沉,仅有天边弯月露出的一轮稀薄光亮,照得他的瞳珠清冷明亮。 他所问的回去,并非是回到营帐,而是问她是否回他的身边。 谢观怜看着他清冷的轮廓,靠在他的怀里,微不可查的轻‘嗯’了声。 话音一落下,他先是一怔,随后踏着月色一路奔回营帐。 几乎是刚撩开帐帘,传唤的热水都还没有抬来,他便将她放在榻上,俯身捧着她的脸细吻。 “怜娘今日为我难过了。” 他眼含浅笑,指尖拨弄开花色的长裾,拂她颤栗的每一根骨。 第85章 多微妙的引诱…… 其实早在看见她慌乱、担忧时,他便已经得到想要了。 原来冀月说的话真有用,在她面前再试着死一次,她才会明白心中的人是谁。 不再是她梦中念念不忘多年的人,而是他。 “沈听肆……” 谢观怜眼尾难捱出一抹艳色,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推着,娇喘吁吁地喘息道:“等、等等。” 他不退,反进,清冷的脸贴在她的侧颜,黑发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四肢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着她。 “怜娘,我很高兴。”他笑着。 谢观怜被他缠得窒息,不知是因为反应太过强烈,胃里竟泛起一阵酸。 她忍不住捂住胸口,用力拍打他:“先放开我,我不舒服。”被他缠的好想吐。 沈听肆察觉她的反常,以为是将她压住了,禁锢她的双手松开。 然她刚被放开,旋身便趴在榻沿面色难堪地干呕,说不出一句话,连脸都白了几寸。 吐了…… 沈听肆脸上的血色褪去,凝着她苍白的侧脸,方才的欢愉此刻散得似破败的布。 他弯腰从后面抱她,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缓解难受,开口唤人传大夫。 很快,白胡子大夫提着药箱急忙忙地进来,还来不及磕头俯拜便被唤了起来。 “过来替她看看。” “是。”大夫抬起头,不敢直视前方,跪在地上移过去,“请娘子示脉。” 不多时,从前面榻沿伸出肤如凝脂的皓腕,其中一点艳红如朱砂点痣。 大夫小心翼翼的将手搭过去,只探到脉搏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应指圆滑。 这…… 大夫下意识抬头看软在主子怀中的女人,似已经吐累了,面色惨白也难掩花色玉容。 “她怎么了。”察觉大夫讶然的打量,沈听肆将怀中的谢观怜抱紧,手微不可见地紧了下。 大夫垂首回道:“回少君,这位娘子似乎、似乎……” 他一时不知如何说,少君对此女这般在意,也不知道得知后会作何反应。 大夫这般吞吐,莫说沈听肆,便是谢观怜也有不禁紧张。 她抬起白艳艳的脸看过去,紧张地攥住青年的长袖。 沈听肆握住她冰凉的手,看向大夫:“说,无论结果皆恕你无罪。” 大夫这番才敢开口:“回少君,这位娘子是喜脉,有一月之余。” 此前听人说少君救下的这位娘子,此前乃是拓跋侯君身边的,现在被少君弄回营帐中,还抱在怀里,凡是有眼色之人都能看出,少君待此女不一般。 而他诊出喜脉,还在极大可能不是少君的,没有少君饶罪,他万是不敢说的。 可待大夫说完后整个营帐便静了。 谢观怜怔在原地,似没有听清大夫说的话。 喜脉?一月之余…… 她一时被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所以没有发现抱着自己的男人明显顿了许久。 隔了好半晌,他回过神,看向大夫,“你下去。”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30节 大夫退下。 营帐中没了旁人,卷起的纱帘,轻轻的,静静的,被烛光滤过落在肌肤上,像瓷杯上的冰纹。 青年拥着她,低头靠在她的胸口,呼吸都很轻,谁也没有说话。 窒息的安静让谢观怜不适。 她推开他贴在肌肤上的脸,讷讷地唤他:“沈听肆。” 他缓抬起迷离的眼,她这才看见他眼尾泛着红,却在她的眼前勾起薄唇露出笑:“怜娘,要孩子吗?” 谢观怜哑然,无措地垂下乌黑的眼,看向平坦的肚子。 若是再早些,她或许不会要,她年幼过得并不好,所以她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孩子,可…… 谢观怜抚上肚子。 虽然平坦得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是却有说不出的微妙。 其实她近来一段时日时常胃里泛酸,但并未朝这方想过,而且这段时日她四处颠簸,遇见了这般多的事,孩子不仅还在,甚至现在才有症状。 “要吗?”见她沉默,他轻问,掌心紧攥住她的肩膀,远不如语气这般平静。 “要。” 话刚脱口而出,她被扑倒在榻上,惊慌下‘哎’了声,伸手去推他。 “谢观怜,别推开我,让我抱一会儿。”他渴望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她的手顿住了,最后转而抚在他的后背。 沈听肆只抱着她,久到她在怀中渐渐有了困意才松开。 一松开,她下意识睁眼却被他用手捂住,“别看我。” 听着他竭力压抑的语气,她犹豫须臾,没有拉开他的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看她的眼尾微红,长睫间坠落湿珠,因她的一句‘要’而不受控得如断线的珠子划过下颌滴在她的颊上。 掌心的被轻颤的眼睫扫过。 她躺在怀中,不染赤而红的唇微启似想要说什么,最后又闭了。 沈听肆将她所有神情看在眼里。 尽管他被骗过无数次,但次次都愿意信她。 除了抓住这点虚无缥缈的承诺,他别无选择,她掌控了他的心之所向,而他只能像杀不死伥鬼,缠在她的身边。 即便两人注定了分不开,当听见她说也要他时,心口还是触不及防的被灼热烫得蓦然一缩。 从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爱一人如厮,但凡是能得到她,无论卑微、卑劣与否,他都如溺水般死死地抓住不放。 此刻他额头抵在覆盖她双眸的手背上,渡去的气息虽尤花殢雪,唇瓣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从指缝中恰好坠下一滴泪在她的眼皮上。 谢观怜从未见过他哭,也没想过像他这般的男子会落泪,在眼皮上晕开的那一滴泪也仿佛落进她的心中。 他侧首,埋在她的肩上,嗓音沙哑地低问:“谢观怜,那我呢?” 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不会放手,哪怕他死了,也一样会缠着她。 所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死死地圈住她。 谢观怜察觉到收紧的手,清楚他清慈的皮相下有多偏执,而她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偏执。 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她想了许久。 算来,他在她的眼前死过两次,第一次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实际上她只要闭上眼,日夜都会梦他。 或许其中有他真的一直在她身边的缘故,可不久前她看见那些箭刺进他的胸膛,坠下马背的那瞬间,第一次感受到肝胆俱裂的痛。 她或许没他那样疯狂的,非他不可的偏执爱,但也有正常的情感。 与他感情纠葛这么久,她对他是有思慕之情的,无论多少,是如何产生的,总归是有的。 谢观怜想通后捧起他的脸。 青年浓长的乌瞳珠上凝着湿气,因方才哭过,所以有些不自然地垂着眼帘。 她没急着回应他,目光专注地打量他这张脸。 皮相是真的好。 第一次见便觉得惊为天人,现在长出了齐肩的黑发,束上玉冠后少了些往日的菩萨般的高不可攀,锐增几分冷艳的漂亮。 长眉浓睫,乌眸雪肤,这副比女子还祸国殃民。 沈听肆瞳珠不动,让她掂量,只在察觉她似乎最满意这张脸时,极其自然又微不可查地轻舔了下唇,露出小小的极点几乎看不见的红舌,转瞬即逝。 她久久不讲话,他开始在暗自渴望借子上位,“怜娘,我呢……” 只要她要留下孩子,他无论用什么令人不耻的方式,都会在她身边。 方才那一下,多微妙的引诱。 谢观怜还沉浸在方才,听他平静却难掩迫不及待的语气上,心思微动,颔了颔首:“要。” 得到首肯,他弯了弯眼,低头轻碰她的唇,气息慢慢揉进她的唇壁之中,“谢观怜……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当真的,包括爱我,要我。” 干净的、纯粹的吻却让她心口熨烫地颤了一下。 谢观怜启唇应他:“嗯。” 霜白的妙华光落在阴翳的角落,两人相拥,长袍叠纠缠。 秦河里的人本就是强弩之末,仅靠着一脉之军强撑,前不久陈王为了钳制沈听肆,派人去抓谢观怜,结果不仅赔了夫人又折了张正知。 陈王气急败坏,开始重新密谋用何方法保住秦河。 可沈听肆已经腻了与他们继续纠缠,所以陈王被一向怯弱的王妃一杯毒酒亲自送走。 临死之前陈王都不信她为何要这样做。 年轻的女子眼神空洞地望着他,眼底是憎恶,“我本应该是郡主,父亲封王,有最丰硕的封地,我日后能嫁世上最好的郎君,可这一切被你们夺走,收留我便能掩盖被你们灭了我全族?让我嫁给你当正妃,我便要感恩厚待吗?无数个日夜,我都恨……恨不得杀了你们,吃了你们的血肉。” 陈王从未想过心爱的妻子心中,竟自始至终都是恨他的,而他最后会死在妻子憎恶的眼神下。 那日兵临城下时,陈王死了,陈王妃打开城门,迎着外敌入城。 最后的一座城池也沦陷,昔日的贵族毫无斗志,甚至在醉生梦死中点燃了整座城池,熊熊大火,熏染得天都泛红了。 身着金甲的青年骑白马,走出来,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在世人眼中。 沈听肆停在摇摇欲坠的月娘面前,命小岳将人带走。 月娘步履蹒跚地随着小岳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转头看向被人从砍头挂上城墙上示众的男人,身形一阵恍惚,却笑了。 眼前似出现当年与姊妹在春园中放风筝场景,再到后来父亲只决定留下她一人,而亲手杀了与她一起长大的姊妹们,她就一直在等今日了。 如今,她终于报仇了。 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陈王的,永远不会的。 - 秦河的大火还没灭,无数残骸被压在废墟之下。 沈听肆越过这些,直径入了皇城。 皇宫此刻已经乱成一团,宫人四处乱跑,口中惊慌地嚷着叛军打进秦河了。 做了二十几年君主的人坐在鹿台殿中,抚着龙椅上的扶手,一夕之间肉眼可见地变得苍老了。 当年他也是这样打入秦河的,皇宫中的人从上至下一个也没有留,没想到短短二十几年,他又经历了同样的事。 君主眼中闪过悔意,越发恨当年只听了那些人的话,说岩王妃产下的那孩子被人偷出去死在了路上。 若当时再仔细盘查一番,如今不会是这般田地。 他悔恨,可悔恨又没有用了。 金殿的大门被蓦然推开。 君主抬起头,看过去。 逆着光,青年颀长挺拔的身姿仍旧风姿卓越,仔细看,的确有几分像岩王,只是生得太肖像其母,而其母的孪生妹 妹又嫁给了沈家主,所以他从未怀疑过。 “你来了。”君主看着走近的人,脸上没有惶恐,甚至带着笑。 沈听肆看着他,冷淡地抬起手中的长剑。 君主丝毫不惧,盯着他手中的剑,挑眉道:“你确定要杀我?” 这话问得可笑了。 沈听肆对他莞尔勾唇,温润如林下清风的君子,“倒是提醒我了。” 说罢,抬手传人。 很快从外面陆陆续续地被押进来不少人,跪在地上看见坐在龙椅上的君主皆泪糊了眼。 这些都是君主的子嗣。 君主脸色难看地看着下面的那些人,怒意涌上心尖,但转而又嗤笑,不屑地盯着下面的人:“这些遇事就知道哭,留着也无用,你杀了总比他们蠢死了好。” “是吗?”沈听肆侧首看着跪在下面的人,温言细语地道:“君主都发话了,如此,便都杀了吧。” 话音陡落,下面的人刀起刀落,很快血便蔓延了大殿。 眼睁睁看着的君主脸色难看至极,好几次险些站起来,最后都忍了下去。 底下的人杀完了,沈听肆看向君主,眼底浮着意犹未尽,斯文地缓声道:“接下来该君主了。” 长剑落下,人的身躯宛如是被撕破的长布,被分成半截,飞溅的血落在他白瓷的玉面上,像是塑金身的观音裂开了鲜红的纹路。 他居高临下的用自始至终都仁慈的目光,冷淡地看着满堂的艳红。 金殿的血还没有彻底凉下,他收起染血的长剑,望向外面被渲红的天,鎏金的光融进茶褐色的瞳珠中,有了一丝人的缱绻。 “夫人入城了吗?” 士兵从外面进来,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回少君,夫人已经入城了,现在已经安置在殿内。” 引诱的清冷男主他黑化了 第131节 “好。”他越过地上残缺的尸身,行出鹿台。 章台殿历经数百年,哪怕换了无数君王妃子,辉煌也只增不减,凿地为莲的石板,入目皆是雕梁画柱的精美纹路。 半身躺在圆榻上的美人长发斜斜坠下,藕荷色的雪缎衫裙从薄褥中探出一角,一双玉白的手护住微微隆起的小腹,体态丰腴,韵味成熟。 候在一旁的小雾撑着下巴,看着进城门时被人惊扰过的谢观怜,忽然眼前覆上一层黑。 小雾抬起头,看见只换下甲胄的松散黑发的青年目光落在床榻上,一眼不眨地走来,下意识想出口唤人。 沈听肆目光扫去,温润的眼底压着冷淡,修长似玉竹的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小雾霎时咽下口中的话。 且看城里那些旧朝的人被砍了头挂在城墙上,就算挂满了,也要一个不留是朝中的老大臣提的。 实际上却是眼前这个,虽生了一副簪缨世家公子的清慈气度的年轻男人做的。 这样的人,小雾对他始终抱有惧怕之心。 沈听肆停在榻边,温情地凝着沉睡的女人,头也未抬地对小雾挥手。 小雾如释重负,忙不迭退下去。 殿中没了旁人,原本还有几分矜持的青年抛了矜持,屈膝跪坐在她的面前,靠在她的眼前,用目光一寸寸描绘她的容颜,脸上晕出红云,颇有几分待召侍寝的风情。 他动作极小地贴近,呼吸相融,女人身上的香宛如丝丝蔓延的蛛网,渗透进他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抚慰得他气息急促了几分。 好想亲近她…… 好想…… 但她不让他碰,稍稍被她允许亲脸,寻到机会去碰她柔软的唇,想趁她意乱情迷时伸舌都会被她立即清醒推开,说对孩子不好。 他再如何动慾也只得停下,兀自想法解决。 他如今素得像是一块纯洁的白布,一点颜色也看不见。 每当这时,他才觉得高估自己了。 他虽不重慾,但却连一日一次都没了,实在难忍得像瘾犯了君子,每日骨子都是酸痛的。 要亲她,缠她,贴着她。 他眼神迷蒙,微启殷红的薄唇无声地喘着,目光扫在她的脸上,像是在黏糊糊地舔舐。 谢观怜睁开眼便是青年涣散的眼珠,眼尾的红洇在颧骨上,一副纵。欲的快乐。 见她醒了,他脾性甚好的对她弯眼,眼眶中水光潋滟,半喘半吟地竭力维持矜持,“怜娘醒了啊,可是我吵到你了?” 腔调温润又贴心,若不是行为不堪,她都要喟叹一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1’了。 她刚醒来,脑子还不甚清醒,听见他问话下意识便点头:“有些……嗯?” 话还未说完,她的目光一顿,顺着他潋滟的眼往下,看见他拿着藕荷色的一截雪缎动作粗暴地裹着弄,脑子停了思考。 她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 谢观怜摸上胸口。 空荡荡的。 她脸色霎时涨红,“沈听肆你要不要脸,一来便脱我小衣……” “怜娘。”他打断她,抽空从一旁挑起松软的雪缎小衣,递给她,“在这里,我没用。” 谢观怜看见叠得整整齐齐的小衣,干干净净的。 他没用,那他手上拿的是什么? 谢观怜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他动作很快的手上。 淡紫色的柔软雪缎比他手中那颜色,要浅几分,被裹在里面磨蹭得像是被欺虐得哭肿了。 察觉到她在看,他茫然地颤了颤睫羽,也不吝啬,往后跪了些,在她的目光下弄给她看。 尽管不如进去快活,但她在看。 他被看得身子越来越颤,本就生得清雅的脸呈现迷离的霪态,堕落得不堪入眼,还又喘又叫。 谢观怜被他勾得心中泛潮,因是头三月,她对有性。瘾的他极为严苛,连碰一下都会警惕地制止,算来也有好几日没有有过亲密了。 被这一勾着,她忍不住蹭动双膝,蹭着才忽然发觉不对。 她掀开薄被一看。 总算是知道他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地方来的了。 “沈听肆,你要不要脸!”她气呼呼地抬起头。 还没看清眼前的人,便被扑倒在圆榻上。 他疯狂地吻着她的唇,伸舌进去搅动,一壁喘着,一壁继续捏着那污秽不堪的布料,含含糊糊地道:“怜娘……呃……垂怜我,再给我些,好难受。” 委实受不了他这副样子,最后她只得两眼一闭,又将身上的裙子也脱给他。 得了怜惜,他终于恢复常态,过后拥着她挤在狭小的榻上。 青年双 眸埋在她的肩颈中,抚她已经显怀的肚子,“怜娘等孩子生了,我们便成亲吧。” 乍然听这话似乎不着急。 谢观怜诧异他这次竟不着急了,结果掐指一算还有五个月,若是备婚礼事宜,择良辰等,起码还得七八月。 久久不闻她的回应,沈听肆抬起头,乌茶色的瞳珠洇着尚未消散的红痕,像极了刚哭过。 确实哭过。 谢观怜眼神瞥向丢在地上被揉成一团的薄裙,不自禁想起方才他情难自已得从眼角坠下的泪,哪还有最初相见时禁欲的清冷绝尘。 最初青年佛子坐在莲台上低眉诵经,不经意抬睫,睥睨都带着一视同仁的冷淡,身着雪灰的袍摆在光下生辉。 现在…… 她忽然口干舌燥,匆忙垂下眼,“都可以。” 他眼中的光亮还没绽放,她又峰回路转:“不过……” 他目光紧锁住她每一寸神态。 她顿了顿,察觉他双臂不自觉在收紧,被圈得喘不过气,嗔拍他的手:“松开。” 他浓长的眼睫坠在眼睑下一扇乌晕,听话的默默松开了些,但仍环得紧。 谢观怜缓过气,续道:“你品性实在缠人,我想要你日后正常些,尤其是床榻间正常些,不要需求过大,不要总是刻意诱引我。” “就这些?”他眨眼,没想到她竟会提这些要求。 谢观怜见他一脸认同,点头着重道:“还有的……” “好……”青年的眼尾弯起,瓷白的脸庞蕴着柔和的光,认真地听着她说的话。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接受。 他自认需求本就不大。 关于引诱,更是无稽之谈,他从不做这种事,只是喜欢和妻子赤诚相待,喜欢与她鱼水之欢而已。 天下夫妻的相处之道本因如此,他只是与怜娘也顺应自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