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须眉》 第1章 [古装迷情] 《抚须眉》作者:绿竹青青【完结】 文案: 我睁开眼,宁王正掐着我的脖子。 「姜堰,本王不喜欢男人!」 后来我死了。 他挥着铲子刨我的坟。 「姜堰,你只要活着,本王当女人。」 第1章 我是姜堰。 这是我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的第三年。 我爹给我捐的九品官,我兢兢业业升到六品。 查案追凶虽辛苦,但我是真的喜欢。 我不想丢官,但更不想身份被戳破,砍头抄家见阎王。 此刻,我正被宁王掐着脖子,还不得不露出得体的微笑。 「王爷,微臣家中有妻子,真,真不能尚公主。」 人太出众太有本事也非好事。 让我尚公主,我怕我尚了公主直接被骟了! 宁王倾身盯着我,眯了眯眼睛。 「真有妻子?」 「真有。」 宁王松开我,取了帕子擦着手。 「给你三天,将你妻子带来给本王过目。若是你信口雌黄,本王将你抄家灭祖!」 我点着头,「下官这就写信回家喊妻子来。」 宁王睨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我擦了擦汗,抬头望天。 三天,我去哪里找个妻子? 灰溜溜回到顺天府,张正竹上前来行礼道:「大人,箍桶巷发生了命案,兄弟们都去了。」 我喝了口冷茶,才压住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起。 我道:「边走边说。」 张正竹跟在我身后回道:「死者是户部刘平泰刘侍郎。」 「居然死了?」我很惊讶,「刘平泰也不住箍桶巷吧?」 张正竹摇头,「他家不住那边,但他昨夜在宜湘楼喝花酒,回家要路过那边。」 骑马到现场,巷子口站着许多百姓在看热闹,人群见我进来,纷纷让开道喊着姜大人。 这个巷子不是死巷,我问道:「什么时候发现?」 张正竹推了个老伯过来,老伯回道:「大人,草民卯正出门时发现的,喊了一嗓子后,周围邻居都出来了。」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作证。 「辛苦了。」我微微颔首,打量死者的死状。 四十二岁的刘平泰躺在地上,身下泥土呈腥臭黑色,穿着便服,衣襟血腥潮湿,口中有酒气颈后已有尸斑。 我捏了捏裤脚,皱了眉。 「昨夜这里下雨了吗?」我凝眉。 「大后半夜电闪雷鸣,确实下了两刻钟的阵雨。」 我微微颔首,「仵作呢?」 仵作捧着尸格上前来,「大人,死因是腹部刀伤,共十一处,伤及内腑失血而死。伤口深浅不同,但宽度相同都是一寸,为同一凶器所伤。」 「死亡时间大约是后半夜的丑时到寅时。」 「这是在死者身下发现的。」仵作递给我一块布,我皱眉接过来,「汗巾?」 仵作点头。 我左右四顾查看了一番现场,死者倒在拐弯处,如果凶手蹲在一侧,出其不意完全有可能。 「十一刀,够恨的!」 「是!」蔡德政递给我一个荷包,「这是死者荷包,里面有二十四两纹银。」 我背着手走了个来回,「他身边常随一个都没带?让他家能来的,都喊去衙门等我。」 「将尸体带回衙门,张正竹随我去宜春楼。」 我往外走,与周围百姓打招呼,「如有线索,去顺天府回禀我。」 张正竹跟在我后面,小心翼翼地道。 「大人,刘平泰据说和宁王关系非同寻常。」 不会吧?我顿足闭了闭眼,一睁眼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马车。 宁王撩开帘子,冲着我勾了勾手指。 「过来。」 第2章 我恭敬地立在车边,给宁王讲了刘平泰的死因。 宁王生得俊美,凤眸睨着人时,目光冷冽如剑不怒而威。 他喜怒无常是京中有名的。 他听完我回禀,修长的手指,轻叩着车壁,视线落在我脸上。 「刘平泰正在给本王在办一件重要的事,或许和此事有关。」 我眼睛一亮,「何事?」 他悠悠然收回了目光,「自己查,你不是很能耐?」 他如此豪横,我不服且得憋着。 谁让他有资本呢。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本王要看见凶手,否则,」他戳了戳我的额头,「就撤了你的职。」 又威胁我,我就一从六品小官,吃一斗皇粮担百斤的责。 「那王爷,让我妻子来的事,能不能缓一缓?下官太忙了,她一个妇人来,还要……」 宁王打断我的话,「让你做事就讲经磨牙,要是嫌脑袋重,本王立刻给你摘了。」 我呵呵笑着,恭送他。 张正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摆了摆手,「不想看我脑袋搬家,就努力干活。」 「是,是。属下这就去查。」 一行人分几路排查。 下午刘平泰家里人来过,跟着他的常随没回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晚上我们灯下复盘案件线索。 宜湘楼以及和刘平泰喝酒的两位同僚,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倒是刘平泰家里人说,刘平泰前几天曾提过有人跟踪他,他们也反查过,但可惜没有查到。 第2章 「找刘平泰的常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道。 众人应是。 我将汗巾丢在桌子上,「你们闻闻,这上头是不是有香气?」 刘平泰身下发现的汗巾,除了血腥气外,还有一点点香气,很杂,分辨不出具体是什么。 大家也都分不出。 「现在的线索,就是失踪常随以及这条汗巾。明天你们找常随,汗巾的事交给我。」 众人应是各自散衙回家休息。 第二日,我走遍了大街小巷和香有关的铺子,闻了不少香,但都和汗巾上的不一样。 常随也没有找到。 「常随的来历呢?」我问张正竹。 张正竹说,一个常随是家生子,父母都在刘府做下人。 另一个叫许平,是今年初进刘府的,因为机灵还有拳脚功夫,很讨刘平泰喜欢。 具体身世,由他自己所说,他家里人都死光了,是个孤儿。 「让刘府的人画像,找这个人。」我道。 散衙后,我爹给我回信了。 我爹是富商,我有个双胞胎哥哥,他本来是为我哥捐官的,可惜没等官职下来,我哥急症去了。 钱不能白花,于是他一拍脑袋,报了我的名字。 他信中说没可靠的人,让我自己想办法。 我无语。我要怎么无中生妻? 我查了查路线,如果现在逃,要如何避开宁王的爪牙? 答案是没有。 隔一日,宁王一早就传我带着妻子过去。 我硬着头皮带着瞎话去,刚到宁王府门口,张正竹追来了。 「大人出事了。」 上天救我。 我赶紧和传话的内侍道:「正事要紧,劳驾你回王爷一声。」 我掉头就走了,都不等内侍拉着我。 「什么事?」我和张正竹走得极快。 张正竹擦了擦汗,「吏部的马德昌马大人,今早上朝的路上,被害了。」 我脚下一顿,「死法呢?」 「仵作说,和杀刘平泰的凶器类同,手法也相似,腹部连刺九刀。」 我揉了揉眉心,「这事闹大了。」 连环杀人案,还杀的是朝廷命官。 「死的是马德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说话声,我一回头就看到了宁王那张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是,吏部马大人。」 宁王皱着眉头,嫌弃道:「看你无用,这案子本王和你一起查。」 「啊?」我头皮发麻,「这怎么好意思劳驾您呢?」 他悠悠斜了我一眼,「你会不好意思?」 「会啊,微臣脸皮薄。」 「哼!」宁王冷哼一声,「本王看你脸皮厚如城墙。」 第3章 马德昌斜靠在轿子里,双眸圆瞪,死状可怖。 但他的几个常随都还活着。 据他们说,凶手一共四个人,黑布蒙面,穿着布衣,脚下是草鞋,年纪不大,身形强壮,拿着一样的兵器。 「训练有素?」宁王问轿夫。 「不、不像。」轿夫摇头,常随跟着补充,「他们没学拳脚,小人看得出。」 宁王看向我,挑了挑眉。 我吩咐了张正竹几句,便拢着袖子,冲这宁王打了眼色,让他借一步说话。 宁王皱眉,一脸的嫌弃,但还是跟着我。 等跟着我进路边饭馆的时候,他就已经沉着脸了。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边吃一边聊。」我请他坐下,吩咐伙计上菜,「记王爷账上。」 我说完,宁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王爷您心宽些。咱们说正事。」我给他斟茶,「微臣觉得这案子有蹊跷。」 宁王磨了磨牙,忍了怒等我说。 「马德昌和刘平泰,都是南直隶人。」我叩了叩桌子,「我怀疑,他们被害和此事有关。」 「你要说的,就这?」他一脸的嫌弃。 我凑过去低声问他:「王爷,您让刘平泰去做什么事了,现在能说了吧?」 我刚说完,宁王就捏住了我的脸颊。 「脸皮果然够厚,嗯?」宁王磨着牙,「让本王请客,还套话。姜堰,本王很慈眉善目吗?」 我扯章鱼一样将他的手从我脸上扯下来。 一边摸着他的手,一边吹着,「微臣皮糙肉厚,可别伤着您的手了。」 手确实很滑嫩,手感特别好。 「摸够了没有?」宁王抽回手,嫌弃地将擦手的帕子丢在我身上,我顺手收了塞衣襟里。 宁王揉了揉眉心,一副不想搭理我的表情。 「本王让刘平泰去核查前年浙江清吏司的账目。」宁王忽然出声,语气是忍耐。 我一愣,「那马德昌呢?」 宁王绷着脸,「和他没什么关系。」说完,他目露深意地看着我,「你从祖籍考虑,倒也是个方向。」 祖籍我会查,但我对账目感兴趣,「浙江清吏司的账,有什么问题?」 宁王又戳我额头,「你到底长了几个心眼子,嗯?」 「冤枉啊,微臣很单纯纯粹的。」我捂着头,躲着他手指。 「你知道案子和账目关系不大,却一再套本王的话。你想干什么?」宁王问我。 我喊着冤枉。 和账目的关系确实不大,如果有人杀刘平泰灭口,杀人的手法做得会更干净。 第3章 一个冷血的杀手,是不可能刺出十一刀的。 「微臣是觉得,王爷您的事也是大事。」我低声道,「账目,微臣帮您查?」 宁王也微倾着身体过来,笑得意味深长,「行啊,怎么查?」 「今夜子时,咱们夜探户部浙江清吏司公房,如何?」我挑了挑眉。 「行啊。」宁王抱臂看着我,冷笑,「那就不见不散。」 夜半,月黑,风急。 宁王姗姗来迟,他盯着我一身夜行衣,扯了扯嘴角。 「王爷,咱们从后面爬墙,您先上,微臣给您扶梯子。」我指了指围墙边靠着的梯子。 宁王将拿出手的大门钥匙又放了回去,坦然地登梯子,「那就劳驾姜大人了。」 我给他扶着梯子,他一脚踩着我手指,我疼得嘶了一声。 他有钥匙不用,这么宽的梯子还踩我的手指,他要不是故意的,我能把这一带墙皮都吃了。 他低头看着我,「踩着你手,你怨本王?」 「哪敢啊,」我给他扫了扫鞋面,「王爷的脚没硌着就行。」 宁王盯着我,轻嗤一声。 进了浙江清吏司公房,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我抬脚勾踢了墙边的矮凳,凳子骨碌碌滚起来,声音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 「哎呀,好可怕。」我转身就抱着宁王的腰。 「姜堰!」宁王薅我,「滚!」 我将从他怀里顺来的钥匙塞进桌缝里。 「王爷,微臣不是胆小,其实是护驾呢。」我抬头看着他,他吹亮了火折子。 我们离得极近,他将火折子怼着我的脸照着。 尔后,他露出个寒意森森的笑。 第4章 「王爷,您笑起来真好看。」 我仰头看着他,夸得极其真诚,发自肺腑。 宁王笑容一僵。 我见好就收,赶紧松开他,在几个桌子上找账簿。 宁王揉着眉心,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前年的账,当然已收在柜子里。」 账本找到,我盘腿坐在地上,翻看账本。 忽然脖子上一凉,宁王正用一把刀抵着我。 「太子让你接近本王的?」他冷冷地道。 我小心翼翼转过来,凑过去抱住他的腰,泪盈于睫地看着他。 「微臣心里只有王爷,对王爷您绝无二心。」 我眼见着,宁王的嘴角抖了抖,将刀收了,掰我的手。 「姜行之,你要敢背叛,本王不但砍了你,还杀你全家。」 我点着头,一脸的真诚。 「松开。」 他吼道。 别说,宁王的腰真细,我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坐地上一边看账本,一边觑着宁王。 「王爷,打个商量。」我用肩膀拐了拐他。 「有屁就放!」他道。 「微臣不想尚公主。」我小声道。 「怎么?」宁王睨着我,「长宁配不上你?」 我摇头摆手,心头一横。 对于宁王来说,不用猛药他肯定心不死。 「王爷。」我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微臣其实是断袖!」 宁王身体一僵。 「微臣家里也没有妻子。微臣不喜欢女子,而是喜欢……」我上下打量着他,又凑近了些盯着他。 宁王后退,手撑着地,面色古怪。 「王爷您龙章凤姿姿容无双,微臣,心动!」我道。 宁王一把将我推开,满面的嫌弃,边走边脱了外套,又回来指着我。 「再让本王看见你,就立刻拧掉你的头。」 我依依不舍地喊了一声王爷,「微臣对您是真心的。」 宁王避之不及,转眼就不见了。 这招果然有用! 我忍着笑,悠悠将门关上,取了钥匙开了柜子。 第二日,我刚到衙门,张正竹来回我说在城外一处废弃的破庙里,发现了同样的一条汗巾。 前后两条对比,布料一模一样,应该是出自同一块布。 「大人,那个地方还有人住过的痕迹。」 我亲自去了一趟破庙。 庙中有一些铺地的稻草,以及废弃的土灶,屋前屋后有不少重叠的脚印。 「这两天没下雨,这脚印很新,人应该才离开没多久。」我蹲在墙边,斑驳的墙上有人用石子写着字。 我用黑灰抹了一遍。 上面的字,是一串日期。 「五月二十二,五月二十四?」张正竹读出来,吓了一跳,「这不就、就是刘平泰和马德昌被害的时间。」 我指了指另一处。 「五月二十六?明天?」张正竹惊恐不已。 墙上写着三个日子,其中两个都有人被害,那第三个估计也是他们定下的杀人的日子。 「老大,大人,这、这怎么办,要做什么吗?」 我用剑拨弄着地上的稻草,低声道:「提醒大家注意防范,别的,我们做不了。」 那么多官员,我们人手有限。 拨开的稻草里,有一片绿叶,我拾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第5章 衙门里,我靠在椅子上,听属下回禀关于查到的线索。 「我记得刘平泰是去年调任回京的吧?」 「大人英明,确实是去年四月回京的。」蔡德政捧着卷宗回道,「吏部卷宗上标的是甲等。」 甲等?我翻了翻卷宗,刘平泰在去年四月以前,在迁安府任知府。 第4章 迁安府的禾县前年洪灾,刘平泰的甲等功,就是表彰他治水赈灾。 「马德昌也是去年四月调任到吏部,之前任浙江清吏司郎中吧?」我问道。 蔡德政点头。 迁安府隶属浙江。 我将关系理了一下,前年迁安知府刘平泰赈灾有功,而前年上报朝廷的迁安赋税和前几年只差了十九两。 对于刚经历洪灾的迁安府来说,这账就过于漂亮了。总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难怪宁王会查。 而更巧合的是,第二位死者马德昌,正好是管浙江账目的。 两个人被害人的关联也在这里。 如果是连环仇杀,两个人被害人被害的原因,会不会就是和迁安府的洪灾以及户部浙江清吏司的假账有关? 「去查!」我将卷宗丢在桌子上,「将户部浙江清吏司以及整个户部,去年四月调任的所有官员名单,都统计出来。」 众人应是去办事。 我看着桌上的两条汗巾和一片绿叶,心头飞快地转着。 半个时辰后,他们将名单给我。 不多,包括已经被害的马德昌在内,调任的一共是三位官员,一位是现任国子监祭酒的徐令元。 一位原去了兵部,但去年年中得了急症去世了。 「去告诉徐大人,让他这两天不要出门。再带着弟兄们暗中盯着。」我吩咐道。 大家去做事,张正竹忧心忡忡地给我续茶,「大人,咱们只查案子,不碰账比较好。」 「怎么说?」我看着他。 「户部的账如果真的有假,那肯定牵扯甚广。」张正竹低声道,「您碰了,肯定会引火烧身的。」 我知道,有人被害我抓凶手,至于其他的不是我一个小小推官能碰的。 「我心里有数。」我摆了摆手,「你忙你的。」 张正竹松了口气,出去做事。 我拿了桌上的绿叶,去找了花坊的掌柜,他很确定是牡丹的叶子。 而这种牡丹,全京城只有他家卖。 至于高门勋贵府里有没有,他就不清楚了。 我对比着叶子,蔡德昌骂骂咧咧找来了。 「大人,我们去提醒徐大人,他居然训斥我们办事不利。简直是狗咬吕洞宾。」 「我们还要管他吗?」 「他死不死不关我们的事,可我们不管他要死了,我们得受罚。」我啐道。 我去了徐府,提出贴身保护徐令元,他果然不识好歹,指着我鼻子骂。 「你从调任的逻辑上,推算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本官,简直用心险恶。 「你在暗指本官和另两位被害的大人勾连渎职,而遭人嫉恨? 「无凭无据,本王要上书弹劾你造谣诽谤。」 我呵呵一笑,「要不您后天上书,今儿先保命?」 「本官不需要。」 「那多问一句,您家种牡丹了吗?」 「来人,轰出去!」 我被轰了出来,只能带着人蹲守徐府外。 张正竹递我一块烧饼,「大人您放心,徐府被咱们守成了铁桶,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我干嚼着烧饼,心中觉得不安。 忽略了什么? 夜色渐浓,几声狗吠传来,我忽然一个激灵站起来。 「进府!」 「大人,怎么了?」兄弟们跟着我。 「不知道,眼皮子一直跳。」 门是喊不开,我们直接翻墙,徐府巡逻的家丁看见我们,吆喝着围堵我们。 我推开一个家丁对张正竹道:「交给你们了。」 我直奔徐令元书房。 书房的灯是亮着的,我喊了一声徐大人去推门,门竟然从里面闩着的。 我一脚踹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浴血的徐令元。 他靠坐在椅子上,在他身后的后窗边,正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开窗。 「来人!」我大喊一声,迎了上去。 那年轻男子手中有刀,但拳脚确实一般。 我正和他对上,忽然侧面屏风又蹿出来一人。 张正竹等人赶到,众人合力将行凶二人抓住。 「卸了下巴双臂。」我扶着手臂喊道。 随即徐府的人喊来大夫,徐令元身中一刀,虽有失血,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我将两个凶手带回衙门,亲自审讯。 第6章 行凶者的年纪,将我们所有人都惊住了。 高瘦的叫牛河,今年十六,矮一些的叫牛玉,仅十四岁。 两个人都不说话,梗着脖子一副赴死的表情。 「用刑吧?」蔡德政低声道,「估计是什么江湖组织,被人控制了。」 年纪小就是比较容易受控制。 我出来,坐在门外看伤口。昨晚打的时候,被牛玉咬了一口。 现在火辣辣的疼。 房间传来鞭子裹肉的声音,两个人闷哼着不喊疼,倒也算有种。 一刻钟后,蔡德政挫败地出来,骂道:「两个硬骨头,估计要花点工夫。」 我朝门内看了一眼,拍了拍蔡德政的肩膀,「我来。」 关上门,牛河和牛玉都朝我看过来,出乎我意料,两个人眼里没有恨,都很平静。 「不问你们同伙在哪里。」我坐下来,两个人惊讶地看着我,我接着道,「说说你们的杀人动机。」 第5章 两个人沉默着,过了很久牛河咬着牙道:「报仇!」 「我们是迁安府禾县人,前年我们县水灾,庄稼全部被水冲走了。」 果然是与禾县有关,我凝眉等他继续说。 「水是半夜来的,我们村里有不少人淹死了。」牛河说的时候,牛玉已经垂着头在哭。 牛河说牛玉的祖父母以及弟弟都被水冲走了。 但牛河家里的人侥幸活下来。 「你们报仇,是因为赈灾力度不够?」 刘平泰是知府,马德昌他们更是户部的官员,他们这些灾民千里迢迢越级报仇,逻辑上不通。 「根本不是。」牛河猛然抬头看着我,眼里是浓稠的恨,「他们这些人为了升官简直毫无人性。」 我听着他说话,也禁不住打了寒战。 牛河说,只是赈灾不利,老百姓也认了。 可刘平泰为了不让禾县税收折损,他不但克扣了赈灾款,还让灾区的百姓,以加倍劳役弥补其他赋税。 平时徭役是无偿的,但官衙也要管三顿饭,像这种天灾当头,官府就算征劳役,也都是给补偿的。 「我的爹娘还有大伯一家,在河道上活活累死饿死了。」 牛河攥着拳头,眼泪止不住。 难怪迁安府天灾当头,赋税也没有少,我当其他县补了禾县的不足,没承想,他是这样的操作的。 他以这样拙劣的方式,粉饰了太平得了漂亮的账目,得了圣上的赞赏,顺利调任户部。 有人因天灾家破人亡,有人却因天灾升官发财。 「他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牛河道,「我不后悔,只恨让他们死得太便宜了。」 「他们都是奸臣。」牛玉哭着道。 「洪水来了,他们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们也会努力活下去。可他们非要插手害我们,我恨死他们了。」 两个少年没了杀人时的凶狠,此时的哭声,倒像是心愿达成后的发泄。 「歇会儿吧。」我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他们,「你们手里有证据吗?」 哭声戛然而止,牛河错愕地看着我。 「有!」 我微微点头,吩咐蔡德政给他们弄点吃的,便去给上峰汇报。 徐令元要见我,我让人回了说没空。 日头升到中午,又徐徐坠向西面,我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张正竹给我添茶。 「大人,人抓到了就开堂审吧,别的事您别管了。」张正竹担忧地看着我。 「你觉得我会管?」我扫了他一眼。 「属下怕。」 我扑哧笑了,没说话。 连环杀人案,动静极大,连首辅张澜也喊我上峰去责问了几次。 不但如此,圣上在早朝也连着问了两天。 案情重大,三司加派了人手,于是剩下的两名同伙也迅速落网。 两个同伙也是半大的孩子,男孩十四,女孩十七,两个人长得很瘦小,光着脚穿着草鞋。 被抓的时候挨了打,两个人脸肿成了包子。 上峰要亲自审,以平民愤。 「你辛苦了。」上峰王路成笑眯眯地道,「你休息两天,剩下的事本官会处理。」 我笑着说不辛苦。 第二天,王路成亲自升堂,徐令元由家人陪同来听审,三司衙门也各派了官员过来旁听。 顺天府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我靠在屏风后,听着徐令元插嘴骂人,听着王路成拍了惊堂木,训得慷慨激昂。 「大人。」张正竹扯了扯我衣袖,「别听了,去吃饭吧。」 我推开了半拉窗户,盯着明镜高悬看了一会儿。 「我不饿,你们自己吃。」我推开张正竹,往前去,张正竹几个人都拉着我,我回头扫开他们的手。 「我自己的事和你们无关,都去吃饭。」我摆了摆手。 几个兄弟红着眼看我。 「去吃饭,不知者无罪。」我推开他们,去了衙堂,抬手接住了王路成丢下来的令箭。 王路成一愣,其他也是满面不解。 「别急,王大人。」我将令箭插在竹筒里。 「关于这个案子,下官也有几句话想说。」 第7章 衙堂内外所有人看我,大约都觉得我有病。 我看着王路成笑了笑,「大人忘记问凶手为何杀三位朝廷官员。」 王路成一愣。 以王路成的能力,他是不可能忘记问杀人动机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故意不问。 他不问,我就来问,不但要问,还要在公堂上问,当着三司衙门的官员面问。 「姜行之!」王路成拍了桌子,「平日你胡闹,本官包容你便罢了,可这是公堂。」 我点了点头,依旧是堆着笑,「大人,动机很重要,不问不填写,将来再升堂问,岂不是多添事端?」 一侧的徐令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不再管他们,只问牛河:「你为何杀三位朝廷命官!」 牛河声音很大,吐字清晰,「因为刘平泰他们狼狈为奸,贪污禾县赈灾款,做假账做功绩,我们天灾人祸家破人亡,可他们却升官发财。」 「我要杀了他们,杀尽天下贪官!」 牛河的声音,铿铿落在衙堂上,所有人听着都是一愣。 「退堂!」王路成拍了惊堂木,立刻有人上来将牛河他们强行带走。 第6章 衙堂上,王路成和徐令元以及三司衙门的六位官员,静静地看着我。 「小姜大人什么意思?」徐令元问我。 「下官就是提醒补充一下,没什么意思。」我笑着道。 「你什么意思,你心中清楚。」徐令元警告地看我一眼,拂袖而去。 三司衙门的官员也都沉默看着我,没有多问一句。 王路成指着我的鼻子,「你做官做腻了?」 我绷着脸,抱了抱拳,「大人,下官没做腻。」 我闹衙堂的后续很有意思。 满朝官员无人追问牛河的话什么意思,但所有人将矛头指向我。 区区从六品,一天得了四十一本弹劾奏疏。 我也递上了奏疏,理由当然不是查户部账目,而是要求重查连环杀人案。 刚将奏疏送出去,宁王传我去。 不是不见我吗? 我收拾了一番,随手买了两个梨当礼物。 宁王看着桌上的两个梨,又嫌弃地丢了个册子给我,「你写的?」 我扫了一眼册子,点了点头。 「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撬得动整个朝堂?」他看着我,眼露讥讽。 「王爷要帮微臣?」我眼睛一亮,坐他面前,「要是您出手,下官就有十分的把握了。」 宁王指着我,让我保持距离。 「本王嫌脑袋重,和你一起疯?」宁王白了我一眼。 「唉。」我给自己倒了杯茶,「王爷,微臣都是为了您啊。」 宁王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仿佛我只要再提胡话,他就立刻将我脑袋拧了。 我撇了撇嘴。 「这朝堂不是您顾氏的?微臣忙来忙去,不都是为了您家的事?」 他一愣,我赶紧凑上前,「说得没错吧,微臣劳心劳力,都是为了您啊。」 宁王看着我冷笑,「我看你脑袋又不想要了。朝堂是圣上的,将来也是太子的。这个功你应该去找太子邀。」 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我取了梨用大刀削了,坐在他面前吃,他也不说话就一直看着我。 「王爷,微臣是不是长得不赖?」我抚了抚鬓角。 宁王让我滚。 我用桌布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刀。挎着我的佩刀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他。 「王爷,不为朝堂为百姓,微臣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我说着顿了顿,冲着他挑了挑眉,「若微臣死了,您帮微臣收个尸。」 我出了房门,背着手溜达在宁王府。 在我看来,为人也好当官也罢,都得无愧于心。 「站住!」 宁王在我身后喊我。 我当即小跑回去,一脸期许地看着他,「王爷,一起战斗啊。」 他拂开我的手,咬牙道:「本王看你就是太子派来的,给本王挖坑。」 这就是同意了。 我当即指天发誓。 宁王背着手走在前面,我跟着他,走了十几步他问我:「你果真是断袖?」 我点头。 他皱了眉,咕哝了一句什么,正要说话,迎面跑了一个粉色的影子。 那影子一下扑在我身上,抱着我,「姜堰,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呵呵一笑,「殿下您找微臣何事?」 「成亲啊。」长宁公主不撒手,仰头看着我,「我早就说过了,这辈子非你不嫁。」 我和长宁公主,说来话不长。半年前长宁公主出行马车坏了,我把我的马借给她,一来二去有了来往。 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要我做驸马。 「姜堰。」长宁公主凑在我耳边道,「你现在四面楚国,救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做驸马,我保你。」 我不得不感动一下,毕竟她的出发点很让人感动。 我正要说话,宁王咳嗽一声,呵斥道:「你一个女孩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长宁一脸不在乎,「我反正要嫁给姜堰的,自己人不要拘泥了。」 宁王绷着脸,沉沉的,瞪着我! 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抱着长宁。 第8章 宁王将长宁轰走,又训了我一顿。 我忍了他半晌。 「本王和你说话,没听到?」宁王怒道。 「微臣被长宁抱也难过呢。」我说着,上下打量他胸口,露出想抱他又不敢的表情。 宁王横眉看着我,这次换他忍。 我往他跟前凑了凑,打不过恶心死你。 其实接触过后,我觉得宁王这人,虽脾气阴晴不定,但行事却是有分寸的。 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宁王被我恶心走了,走得极快,我盯着他背影喊道:「王爷,您得帮微臣啊,别袖手旁观壁上观啊。」 宁王没理我。 我又继续喊道:「树欲静风不止,子欲……」 我没说完,宁王忽然掉头就冲着快步而来,这架势分明就打算将我就地正法了。 我拔腿了就跑,边跑边喊:「王爷,微臣有事,明儿见啊。」 待门关上,我才拍了拍胸口。 「凶得要死,投胎好点而已,什么德行。」 我背着手溜达回衙门。 朝堂上的弹劾,愈演愈烈。 他们大有不将我挤走不罢休的势头。 这一日,圣上终于传我觐见。 一早我换上新的官袍,扶着帽子出门,没想到家门口站着许多人,列队送我。 第7章 十几个人缄默着,一脸悲苦。 「遗体告别呢?」我问他们。 他们哭得更凶了,像极了吊唁。 等候在金殿外,左右守卫不断打量我,估计也好奇,是什么样的六品芝麻官,能让整个朝堂官员合力一起骂。 我整理了背着的包袱,站得笔直。 随后,内侍唱报让我进去。 金殿高大开阔,奢华威严,我恭敬地给高坐在上的圣上叩拜。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圣上,脑中想的他可能是双眸无神的胖子,毕竟外传他极爱美食,皇宫的厨子比妃子都多。 但没想到他黑瘦黑瘦,透着一种病态。 在龙座之下,左右在列的是太子和宁王。 太子今年二十五六,高高瘦瘦,和宁王有几分相似,但不如宁王精致矜贵。 两侧朝臣的视线都聚在我身上,我微微转头,就看到了首辅张澜。 他是南直隶人,有江南文人独有的清贵,但为人我却不清楚。 「你就是姜堰姜行之?」圣上问我。 我垂首应是。 「朕问你,你为何扰乱王路成堂审,又污蔑徐爱卿以及被害的两位官员的清白?」 我的视线与宁王对上,又迅速分开。 圣上会传我觐见,一定是宁王从中斡旋了。因为圣上刚才简短的一句话,就表露了他对这件事的定位。 是我诬陷。 他不是站在中间,而是完全偏袒徐令元三人。 「回圣上。」我躬身回道,「微臣区区从六品,和三位大人官职高低如溪海之别,没有理由诬陷他们。」 「另,人死为大,两位大人已然去了,微臣诬陷他们,毫无意义。」 圣上微微颔首,「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两侧官员有人在动,安静的环境多了几分嘈杂。 「那你是为何?说来给朕听听。」圣上说着,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又和服侍的内侍笑着说了一句, 「难得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朕的朝堂人才济济啊。」 内侍自然是附和。 我垂首,等他们说完才开口道:「圣上,微臣不是污蔑,更是不是闲来无事强出风头。」 「微臣,」我抬眸,看了一眼徐令元,他也正看着我,眼睛里是警告,我收回视线继续道,「微臣说的句句属实,并有证据佐证。」 金殿上的呼吸一压。 圣上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 「两年前,迁安府禾县于五月十七深夜发洪水,洪水过三镇十六村,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圣上叹了口气,应该是为民愁苦。 「江南什么都好,就是这洪水,年年让朕担忧啊。」圣上道。 我继续道:「这一次洪水,将整个禾县淹了十之七八,百姓无家可归,可谓满目疮痍遍地饿殍。」 我刚说完,立刻有官员出列打断我的话。 「圣上,禾县洪灾虽规模大时间长,但死伤百姓仅有三百一十六人,数目委实不多。」 「更何况。」说话的官员扫了我一眼,「朝廷赈灾三百万两,由知府以及县令合理安排下,短短一个月就恢复了生产。」 「重新育苗、恢复农耕。当年圣上还免了禾县三分税。」 他走到我面前,盯着我,「小姜大人是去过禾县吗?你的满目疮痍遍地饿殍,从何说起?」 他的语调极具攻击性,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第9章 话落,殿上也是议论四起。 当然都是针对我的,说我危言耸听。 「刘大人。」我对站我对面的官员道,「短短一个月就恢复生产,这话您信吗?」 刘大人一愣。 「三镇十六村,只死了三百多人,您信吗?」 「你这是什么口吻?!」面前的刘大人呵斥道。 「下官是平静的口吻,非要下官谄媚,大人才觉得是尊重?」我冷笑道。 「你!」刘大人指着我,被气得噎住。 我继续说话:「从发洪水到洪水退去,整整十六天。你说短短一个月,包括这十六天吗?」 刘大人一愣,因为他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您,包括!」我从包袱取出文书,戳着上面的字,「五月十七发洪水,六月二十八刘平泰的奏疏到的京城,一个月零十天。奏疏里就已经在唱太平。 「五月十七洪水,十六天后退水,就是六月初三,朝廷赈灾银五月二十启程,六月初四合聚到迁安府。 「这时间来得及吗? 「赈灾款没到,刘平泰用什么赈灾?他的文书里,半句没提旁县支应,只唱功圣上英明,早早拨款赈灾! 「另,培育秧苗从播种到出土,至少三十天。又是如何做到恢复生产的?」 刘大人瞬时脸上褪去了血色。 因为这时间走向,只要过过脑子就能看得懂。 我不信他们看不懂,他们只是不看而已。 我将这本文书给这位刘大人,无视他如丧考妣的表情,上前和圣上道:「圣上,您所看到的,都是有人让您看的。 「因为真实的禾县洪灾,他们根本不敢说。 「说了,就会影响他政绩核查,影响他升迁。」 圣上原是靠着的,此刻他坐直了身体,紧盯着我,「你的意思是,刘平泰送来的文书都是假的?」 我点头。 第8章 「那真实的是什么?」他问道。 就在这时徐令元出列,截断我的话,「圣上,这些都是层层核实的,不会有假。微臣看,有假的是某些居心叵测的人。」 他说着,回头瞪了我一眼。 圣上皱眉,在思考和分辨。 「真实的是什么?」我将包袱里所有卷宗拿出来,「真实的是,那年禾县光一个村,在洪灾那天夜里,就死了六十一人。 「真实的是,洪灾过后,那个原本八百多人口人的村子,只余不到六十户。 「真实的是,圣上免除的赋税,那年根本没有落实给百姓。 「真实的是,禾县满地饿殍,百姓无家可归,真实的是……」我看着徐令元,一字一句道,「那四个少年千里迢迢,宁死也要杀了你们三人。」 我上前,将文书递给内侍。 「求圣上核查。微臣的诉求,就是给死去的百姓,一个交代!」 满殿无声,只有圣上翻阅卷宗的沙沙声。 我垂手而立,静等着他说话。 就在这时,张澜问我:「小姜大人,你呈上的数据,又是从何而来?如此齐全,莫非早有准备?」 果然是首辅,一开口就是釜底抽薪。 我早有准备就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的事,诉求就肯定不是我说的那么纯粹,这立刻降低我的可信度,让我变得居心叵测。 「张大人。」我摘了头顶官帽,托在手中,「稍后圣上阅过那些卷宗,您可以借阅。」 张澜一愣。 圣上让人将那些文书拿下来,张澜看着周身一怔。 「这些不是下官准备的,而是禾县百姓准备的,让那四个孩子带来的。」 「上面有千人的签名和手印,张大人若质疑大可亲自去禾县核查。」 张澜面色极沉,「确实要核实,无凭无据,谁都能空口造谣。」 「他们造谣,有什么好处呢?」我问他。 「贼子之用心,我等如何猜度。」张澜拂袖,冷嗤一声。 「你不知道他们的用心,但我却知道你们的。」我抽过他手里的卷宗,托着我的官帽。 「敛财、贪污、结党营私!」 第10章 「胡说八道,谗言妄语!」 张澜怒了,转身和圣上道:「圣上,他这就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圣上皱眉。 我的余光看到了宁王要出列,但我转身后,他又退了回去,依旧是静观其变的表情。 我不打算他在这里帮我,他是宁王上面还有太子。 事情一牵扯他,本来能分黑白对错的事,也瞬间变得模糊了。 二子夺嫡,互相倾轧…… 「张大人,下官什么心?」我也拔高了声音,反问他。 「本官说了,贼子之心我等如何猜度?」张澜说着,一拂袖子有意看了一眼宁王。 这个老狐狸,他这是打算将这件事引到宁王身上。 果然,他这一眼后,满殿的官员的表情,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就连立在一起的太子,眸光都变得锋利了许多。 「您不用猜度。」我大声道,「下官就是一颗为百姓为朝堂的忠臣之心。」 张澜还要继续说话,我走上前和圣上道。 「圣上,此事微臣有建议。」 圣上颔首,示意我说。 「其一,派人核查事情是否属实! 「其二,如若属实,那么经手禾县赈灾、领功表功的人,就都要彻查。 「其三,赈灾款去哪里了,死去的百姓谁来负责? 「满朝堂弹劾微臣的人,到底是盲从,还是心虚打压。」 我慢慢说着,仰头盯着圣上,等他回答。 当今圣上为君还算清明,但整个朝堂盘根错节,有时候他也如入泥潭力不足。 更何况,张澜等人仅仅是结党夺权,还是背后有太子授意,局势也不明朗。 所以我也吃不准,对于这件事,圣上要怎么表态。 我话落后,金殿上落针可闻。 这一次,所有人都看着圣上,等他裁夺。 是彻查,还是随口敷衍,将这件早就尘埃落定的前年的事翻篇。 圣上眸色很深,端茶饮了一口,我余光看了一眼太子,他袖着手眼观鼻鼻观心,置身事外。 就在圣上开口前,宁王忽然动了,他上前一步,行礼说话。 「父皇,儿臣觉得姜行之说得很中肯,此事值得查。」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继续道。 「一则,如若他说得属实,那必须得给禾县百姓一个交代。」 「二则,他若胡言乱语扰乱朝堂,那也得给死去的两位大人,以及被牵连在内的官员一个交代。」 他说完,太子不知何时抬眸,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太子大概没有想到,宁王非但没有避嫌,居然坦坦荡荡出声。 「宁王说得有道理。」圣上一顿看着他,「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好好地查一查,千万别寒了百姓的心。」 宁王躬身应是。 金殿上再无其他声音,尤其是张澜,刚才他含沙射影,现在宁王直接给予回应,他无话可对。 我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希望这件事,变成太子和宁王的斗争,但现在看,已经避免不了。 宁王今天不站出来,明天张澜等人也会将水引到他那边。 第9章 「姜行之,」圣上喊我,「你跟着宁王办事,办得好朕有赏。」 我赶紧上前应了。 退朝后我托着官帽走在一众利箭似的目光中。 「姜行之。」宁王喊我,我停下来笑着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宁王低头看着我,一直看着也不说话。 「王爷,您这目光……莫不是觉得微臣天人之姿,可收入帐下?」我说着还挑了个眉头。 宁王脸一红,给了我一个爆栗。 「刚要夸你,你就不正经,皮糙欠收拾。」宁王白了我一眼,走在前面。 我嘿嘿笑着跟着他。 这招管制他有用。 刚走了十几步,又有人喊我,「姜行之。」 话落,长宁公主朝我过来,但这次不同,她被宁王挡在了我三步之外,没扑着我。 我也躲在了宁王身后。 宁王先训长宁公主,「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说完,又回头看着我,见我抓着他胳膊探着个脑袋,他一愣,居然笑了。 「姜行之,你这样很像一只缩头乌龟。」 我白了他一眼。 「你敢瞪本王?」宁王磨牙道。 我蹬蹬后退避开他,冲着长宁公主喊道:「殿下找微臣何事?」 「姜行之,你是真男人!」长宁公主大声道。 「公主有眼光。」我冲着她竖起个大拇指。 长宁公主还要再说话,却被宁王赶走了。 她一走,宁王就拖着我道:「赶紧做事,磨磨蹭蹭被别人抢先了,本王都保不住你的脑袋。」 「王爷,光脚不怕穿鞋的,紧张的是他们。」 「谁光脚?」 「和太子一比,您可不就是光脚的。」 「你给本王站住,站住!」 第11章 宁王行事雷厉风行,但六部衙门却阻碍颇多。 可以理解,现在查这个案子,就等于扯了一根地瓜藤,土地下盘根错节,谁都无法预料最终的局面。 我每日跟着宁王,出入户部。 带着账房将那年浙江清吏司和户部总账目,逐条比对。 宁王拧着眉头坐在对面,我将手里的两账本递给他,「您看这一栏。」 几位账房也凑上来,倒不是好奇,而是查了两天一无所获,此刻听我提出疑问,大家都满怀期待。 「嗯?」宁王对比,一侧王账房道,「这账小人看过,补了一千斤的稻种,前后共计六千斤,禾县的账上也有记,应该没错。」 我摇了摇头,「看损耗。」 所谓损耗,譬如护送军粮,三百人护送军粮去漠北,路程一个月,这三百人每天三顿饭都要吃,这三顿饭就是损耗之一。 通常按每人每天二斤半粮计算。 「啊!」王账房一个激灵,「从芒县到禾县一天的脚程,护送一千斤稻种,居然……」 他取来算盘,正噼里啪啦算,宁王已经报出来了,「人均一日三十斤。」 小小的公房内一静。 「这,」另外一个账房吃惊地道,「这只是一次往返,三天的损耗,那前面的还有很多次,岂不是……」 他满面惊骇,颤抖着取出其他几本,四个账房头对着头地开始算账。 「这账做得也太贼了。」 宁王冲着我招了招手,我坐在他面前,他翻开一本给我看。 「经你提醒,这账再看就有意思了。」 还真的是。 整个账为什么查不出漏洞?是因为他们用统一虚高的数做的。 譬如方才损耗,每人每天三十斤粮,这是统一的数目,从禾县到户部总账,全部一样。 这样,无论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查,账面都没有漏洞。 「王爷厉害。」我立刻拍马屁。 宁王突然捏住我的脸,磨牙道:「好好的人,却偏要猥琐行事,等这事儿办成了,本王好好治治你。」 「是微臣的荣幸,真的。」我握着宁王的手,低声问道,「王爷,您给微臣透个底,这事您想办到什么程度?」 他扫了一眼我的手,没甩开,凝眉道:「少套本王的话,贼猴子一样。」 「那王爷。」我又凑近了一些,「您上次说让刘平泰给您办事,什么事?」 宁王可能刚才在忍,现在没忍住,将我手拨开,盯着我道:「查太子。」 我一脸错愕,一是惊讶宁王真告诉我,二是惊讶他居然让刘平泰查太子。 我不信他不知道刘平泰是张澜的党羽,而经过这几天,我确定张澜不仅仅是结党,他还是太子家狗。 「王爷,您故意打草惊蛇?」我问道。 宁王低声嗯了一下。 「我无意皇权,无奈他不信。」他将我脑袋推开,「我难道要坐以待毙?」 我冲着宁王竖起个大拇指。 「那椅子您必须得抢,王爷,上!」 宁王看着我,忽然抬脚踹我,我闪开了。 他指着我,「亏我还觉得你胸怀大义,现在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用袖子给他扫了扫靴子上的灰,嘿嘿笑着道:「王爷,微臣胸怀大义,还胸怀您。您好了微臣才能保一条小命啊。」 宁王被我气笑了。 过了一会儿,说了一句,「滑头滑脑!」 有了突破口,查账顺利很多,两日后我们手里的东西,就基本齐全了。 第10章 宁王决定第二日早朝上回禀。 我也早早回去睡觉。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哥姜重。 他提着裤脚,站在我家门口的小溪中冲着我笑,「阿宴,你跟着我去做师爷可好,你可比我聪明多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去衙门困住自己,等你去云京,我就继续去云游四海。」 姜重仰头看着高阔瓦蓝的天,目光悠远,「阿宴,我要做一个好官,为民请命为民做事的好官。」 我看着他的侧颜,忽然很羡慕他,他有梦想而我没有。 真好。 但画面一转,他满身是血地倒在我怀里。他死得不复杂,愚头愚脑不自量力地为人出头,却害了自己的性命。 他不对吗? 以前我觉得他不对,甚至愚蠢。 可现在,我觉得他不蠢不钝,他是赤子之心,胸怀天下满心大义。 谁有资格说赤忱善良的人傻。 睁开眼满身是汗,听到有人在拍我的门,我打着哈欠去开,张正竹推着我进来,关上门。 「大人,昨夜宁王爷被圣上扣在宫里了。」 我一愣。 「什么说法?」 张正竹左右看看,在我耳边道:「太子和皇后出的手,从皇贵妃的长春宫里,搜到了一件新制龙袍。」 我的心漏跳了几拍,进屋喝了两口热茶,周身还是冷。 太子抓不到宁王的事,居然从宁王母妃身边下手了。 搜了新制龙袍,就是想一次将宁王打死。 「大人,您跑吧。」张正竹递给我一张新身份文牒,「以太子的行事,您肯定会被打成宁王谋逆的同党,他们不会放过您的。」 太子出了这么大的招,那也表示,我们查的账不得了。 我问张正竹,「新制龙袍的事出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宫中有人刚刚给我递的信,让我回禀您。」张正竹低声道,「现在外面还没人知道,圣上照旧还上早朝了。」 我咬着后槽牙,眯了眯眼。 「你速速回去。」我让张正竹走。 「大人,您不走吗?」他急着问我。 我仰头看着天,「走不了。」 所以,不走。 第12章 圣上既然压住没出声,那今天就不会再说。 我准备了一天。 等到了晚上,将账本誊抄的一份背上,去了府衙。 我没找任何人,而是径直去了地牢。 牢头带着四个狱卒正在喝茶,听到开门声,一起回头看着我。 我背着光站在门口,手里的刀朝着他们晃了晃。 他们放了手里的馒头,五个人互相对视,又回头看着我,再回过头一起抓起自己的馒头,低头吃着。 仿佛没有看见我。 牢头吃噎着,狱卒起身给他倒茶,将牢房的钥匙放在桌上。 我走过去,取了钥匙找到了牛河几个人。 牛河惊坐起来,四个孩子一瞬间红了眼睛。 我给他们打开脚镣,指了指门口,四个人无声地跟着我,往外走。 窸窸窣窣,牢中无数双眼睛看着。 牢头、狱卒的、其他犯人的。 这么多人却没有一点声音,他们沉默着注视着我们,我路过桌边将钥匙丢在地上,往茶里倒了迷药。 倒完,食指曲着叩了桌面三下,又冲着牢中诸位拜了拜,尔后往外走。 身后,牢头去给四个人倒茶,平静地道:「喝茶,今儿肯定太平。」 「明儿咱们去法华寺吧。」 「成啊,那边长命灯降价了,咱们去点几个。」 我在门口顿了顿足,带着四个孩子出了门,拐了一道弯,就碰到了王路成和张正竹。 数目相对,一起怔住。 王路成皱了皱眉,忽然转过身抽了张正竹后背,「办事不力,本官看你这个月薪俸是不想要了。」 「大人,属下错了,大人您别气。」 「没钱看你怎么养你那半死不活的老娘,蠢东西,一个个都是蠢东西,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王路成骂骂咧咧回了房里。 骂着骂着声音渐小,透着一丝哽咽。 「走吧。」我带着牛河四个人出去,走了几步牛河扯了扯我衣角,「他们不抓我们吗?」 我抿了抿唇,骂道:「他们眼瞎呗!」 出了门,我们到了城隍庙口里,庙祝起来看了一眼,开了他的厨房,又踢踢踏踏去睡觉。 我进去取了四个馒头一瓢水。 「吃吧。」我道。 四个人狼吞虎咽吃了。 「大人让我们杀谁?」牛河问我。 「就知道杀杀杀!」我抽他的头,「有脑袋不用?」 牛河挠着头,忽然想到什么,「听说宁王爷亲自查禾县的账,能成吗?」 「宁王被他老爹关起来了,我们现在不但要救他还要自救,最重要,让这个案子真相大白!」 我拍了拍包袱里的账本。 牛河咬着唇,「大人吩咐,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我给他们交代了我的安排。 「记住,不是真死。」我盯着四个人,「保住自己的小命。」 四个人一起点着头。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低声道:「来了!」 话落,有十几个黑影出现在围墙上,月上当空,那些人手中的刀寒光凛凛。 第11章 目光交错,我们互相点头打了招呼。 「你们四个人跑。」我交代道,「记住我说的话。」 四个人对我磕了头,转过身冲出了城隍庙,那些黑衣人跟在他们后面。 「救命,救命啊!」 我静坐着,庙中响起了木鱼声,救命声听不到了,夜色也越来越浓。 我顺着街回家,沿路将我手里的账本,分散丢进了路边的院子里,然后回到家中,点了一把火。 不但我家起了火,就连原先的四个账房家中也起了火,好在他们睡觉浅,都逃了出来没有人员伤亡。 我换了女装,去了宜湘楼,老鸨子看到我一愣,瞪圆了眼睛。 「看什么,给我捯饬捯饬。」我勾着她肩,「从今儿起,我就是你妹子了。」 老鸨子干笑着,「奴家可不敢。不过大人,您这扮相还真像女人。」 我抓着她的手摁着我的胸口,冲着她挑了挑眉。 「哎哟,我的老娘唉。」老鸨子花容失色地跌坐在地上。 这一夜许多人无眠。 但我相信,明天后更多人无眠。 「王爷,」我靠在窗口喝着酒,「剩下的,看你的了。」 事出突然,我没与他沟通,但我相信他懂我的意思,知道后面的事要怎么办。 第二日,顺天府推官姜堰在家中被烧死的事,引发了轩然大波。 除去姜堰的死,更有关在牢中的,刺杀刘平泰等两位官员的四位凶手,被人带出监牢满街追杀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半夜,不少百姓听到了呼叫声,打更的人更是亲眼所见,十几个黑衣人手持刀具追杀他们。 四人至今生死不明,但大家都认定,他们凶多吉少。 而姜堰在昨夜,或许知道自己难免一死,将他查到的账,丢进了数家院子。 一早,捡到账本的百姓,悉数交到了顺天府衙门。 听说圣上得知后勃然大怒,他扫了桌上的茶盅,冷冷地道:「朕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来,这眼朕是闭不上了。」 看看查禾县案的几个人的下场。 宁王被查出了私制龙袍,我被烧死,四个孩子生死不明,就连参与的四位账房都差点被害。 就算不长脑子的人也该看明白。 有人不想让案子查下去,更有人想让宁王背着谋逆之罪去死。 我穿着女装化了个不错的妆,坐在我家门口,和几个小姐妹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张正竹哭着,捧着一兜子灰出来。 「唉,姜大人是好官啊,可惜了。」小姐妹道。 第13章 我于当天被葬在了法华寺的后山。 许多人去给我送葬。 我也被小姐妹拉着去送我自己,她哭得梨花带雨,妆都花了。 我听着哭声,心情很好。 这三年的官我没白做,我老爹的钱也没有白花。 送完了我,我们又浩浩荡荡回城,听到有人议论,「那四个孩子,三个没找到,那个最大的找到了。」 我听着一愣,问说话的人:「死的活的?」 那人叹了口气,「半死不活。浑身都是刀伤,现在关在大理寺监牢里。」 「和牢里的人说的一样,一个男子拿着刑部令牌去提他的,出去后他们觉得不对,才逃走的。」 「其他三个孩子都死了,就剩他一个人。」 周围的人听着唏嘘不已。 我揉了揉眉心,牛河没听我的话,这孩子太倔了。 他是为了让事情看上去更可信,所以故意伤了自己,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但有了身受重伤的牛河出现,事情明显推动得更快了。 两天后朝廷开始了动荡,宁王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所顾忌,这一次他几乎不留半点情面。 波云诡谲,血雨腥风半个月告一段落。 都察院的牢房中人满为患。 从张澜到户部的衙吏,从太子幕僚到邮驿兵,哪怕只是沾了一点,也一起都撸职关了起来。 「太子幕僚,关的哪个?」我问老鸨子。 「姓,姓徐,奴家没见过这人,但好像很得太子器重。」 我一口茶呛住了,咳了半天,和老鸨子道:「姓徐就不只是幕僚,那是太子老师兼半个岳父。」 徐师爷的独生女是太子的侧妃。 「敲山震虎!」我笑着道。 宁王手段真可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釜底抽薪,这次太子损失太大了。 其实,太子如果不用龙袍害宁王,宁王或许还会手下留情。 不过也能理解,禾县案牵连太大了,像是揭开遮掩腐烂躯体的一块布角,如果继续查下去,他可能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 就是不知道宁王是就此收手,还是继续往下。 我私心猜测,宁王可能会考虑大局而收手。 但我猜错了。 第二天,宁王竟然违背了圣意,继续彻查户部账目,这一查,连兵部也被牵连进来。 原来前面半个月只是前菜。 真正的血雨腥风才开始,立刻震慑了整个朝堂,就连圣上都惊怕了,但宁王没有收手。 半个月后,皇后不知何因被废。 一位有儿有女没有大过错的皇后被废,这是史无前例的。 三天后,太子被圣上圈禁在宗人府。 第12章 至此,我对局势都看不懂了,宁王行事有点急躁了。 好像压着怒火,在这里发泄。 我没机会问谁,又被小姐妹拉着去给我自己上坟,这是我死后的第四十九天,俗称七七,要隆重。 等我到坟前的时候,才发现墓碑前摆满了瓜果酒茶,还有人给我纸糊了四个漂亮丫鬟,涂了满嘴红歪着我坟包上。 更夸张的是,有许多百姓在边上哭,张正竹几个人跪边上在烧纸。 我凑上前看了看,烧的是文书,我问道:「这是给姜大人烧的案件文书?」 「不是。」张正竹抹了一把脸的泪,「是新出的话本,大人喜欢看的。」 我嘴角抖了抖,瞥见最后的封面,书名叫《我和我的一百个娘子》。 我揉了揉眉心,还真是我喜欢的。 不过,他怎么知道的? 「大人,您塞枕头底下的书属下早就知道了。这次给您多烧几本,等出了后续再给您烧。」张正竹道。 这人居然私自动我的东西。 我正要说话,忽然有人喊道:「都避一避,宁王爷到。」 我一愣,回头过去就看到宁王走了过来。 第14章 宁王一身黑袍,负手立在墓前。 我以为他要哭个丧,毕竟我们还是有些交情的。 但让我意外的是,他只停了一刻钟,就沉着脸下山了。 「王爷瘦了。」小姐妹心疼地道,「脸色也不好,估计很久没有睡好了。」 还真是,瘦了不少。 但他将皇后废了、太子圈禁,这一通辛苦很值得。 大家陆续下山,在山脚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另一侧的山路上,宁王又折返回去了。 怎么回去了? 我辞了小姐妹,跟在他身后。 宁王独自一人站在我坟前没有说话,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背影有些悲凉。 一定是我的错觉。 可不等我多想,他忽然抄起一侧铁锹,开始刨坟。 我被惊住,后退到树后躲着。 坟里就埋了一捧灰,难道是不信我死了? 或者,挖出来鞭尸?宁王恨我至此? 不应该啊。 大家好歹一起共患难,不敢说兄弟,但也算是朋友吧。 别刨了,我的坟还有用呢。 宁王铲子挥了十几次,又怒丢到一边,他指着坟道:「我当你假死帮本王,没想到你这么蠢,居然来真的。」 原来如此。他一开始没来这里,是因为他认为我假死。 但他找了一个多月,依旧找不到我的踪迹时,才相信我真的死了。 还算是朋友,我没白帮你。 宁王说了许久的话,声音很低,我听得不大清楚,正在我打算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道。 「姜堰,只要你活过来,本王做女人!」 什么?我没站稳,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屁股被树枝扎得生疼。 宁王猛然回头,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我,「谁?」 我想跑,但奈何没他动作快,他转瞬就站在我面前,那把刨坟的铲子,已经抵在我脖子上了。 「王爷,奴家是来给姜大人上坟,没想到您在这里,所以惊了一跳,没站稳这……这就摔着了。」 我不敢抬头,瑟缩着肩膀。 他盯了我一会儿,忽然收了手呵斥道:「滚!」 「是是是,奴家这就滚。」我赶紧扶着假髻,提着裙子小跑,等走远了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没认出我。 我之所以这次义薄云天不顾生死地要查禾县案,也确实抱了借此案假死脱身的想法。 长宁公主要我娶,宁王也天天盯着我,再这样下去我的性别肯定会暴露。 所以,就坡下驴见好就收,总比暴露后砍头的好。 正当我颠颠地小跑的时候,忽然宁王喝道:「站住!」 完了? 我拔腿就跑,只要他现在抓不到我,等我回去再不可能再让他见到我。 「让你站住,没听到?」 宁王拦在我面前,紧盯着我。 「抬头。」他冷声道。 莫不是怀疑我的身份? 但我现在是女装,还化了妆,应该认不出才对。 我慢慢抬头,宁王的视线停留在我脸上,愣怔了一下,眯起了眼睛。 「王爷,奴家是怕您才跑的。」我指了指四周,「荒山野岭,天色也不早了,呵呵。」 宁王没说话,却忽然抓起我胳膊,将我衣袖掀了下来。 我心头一凉,暗道完了。 我的手腕上,有上个月牛玉咬我的那个牙印留下的疤。 「这是什么?」宁王盯着我,视线细细临摹着我的脸,仿佛要钻出个洞来才罢休。 「客,客人咬的。」我抿唇一笑,半露娇羞,「王爷若喜欢奴家,来宜湘楼呀。」 宁王忽然皱眉,嫌弃地将我的手放下来。 「滚!」 我压住心跳,冲着他抛了个媚眼,拔腿就跑。 但身后,宁王的视线如影随形。 回去后,我赶紧交代了老鸨子。 可刚洗漱好,老鸨子推门进来声音发着抖,「大人,宁王爷来了,点了您的台。」 「什么?」一口茶差点将我呛死,我不敢置信,「宁王?」 老鸨子生无可恋地点头。 第13章 「限定一刻钟,您不去他就掀了宜湘楼。」 「行吧。」他下午没将疤联系到我身上,那只要我不承认我是姜堰,他就奈何不了我。 换了身衣裳,扑了二斤粉,我扭着腰去了。 第15章 宁王斜睨着我。 「王爷,您能来奴家真高兴。」我挥着香气浓烈的帕子,坐在他边上,「王爷要喝什么酒,奴家陪您喝啊。」 帕子太香了,我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喷嚏一打,我脸上扑的粉簌簌落。 我又是连着四个喷嚏,搓着鼻子我去看宁王,他居然没什么反应,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王爷一来奴家激动,粉扑多了。」我笑着道。 宁王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你不说,还以为你在擀面呢。」 看见美人也不怜香惜玉,就知道损人了。 我捋了捋鬓角,给他斟茶,「王爷是不是饿了,让厨房给您煮碗面?」 宁王环臂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吃过了。你可以去沐浴准备房间了?」 「啊?」我手里的茶盅差点没捧住,惊骇地看着他,「准备房间?」 宁王看着我,眼底酝酿着什么,我蹭一下站起来,道:「成,奴家这就准备房间去。」 他很可能认出我了,此时不走我小命不保。 正在我开门时,忽然宁王喝道:「姜行之,你要敢跑,本王就将宜湘楼铲平了。」 果然认出我了。 我扑了这么厚的粉,他居然还能认出来。 「知道本王怎么认出来你的?」宁王走过去,垂眸盯着我,我后退靠门摇头,「疤?」 宁王捏着我的脸,冷笑。 「因为你的眼睛。你再扑十斤粉,也挡不住你的本性。」 作孽!我正准备求他帮忙保密。 可不等我开口,他扯了扯我衣领,嫌弃不已。 「一点自尊都不要,居然扮女人躲在这里,丑死了。」 这话?他以为我男扮女装? 我女装就这么丑? 算了,这不是重点,我嘻嘻笑了,「没您庇佑草民能活着就不错,这些男女的事,不重要。」 宁王扫了我一眼。 「王爷,您和草民说说,这一个多月的事。」我在他对面坐下来。 他看我的脸忍了又忍。 宁王说,案子这几日就能出结果,至于太子,现在捏在他手里,翻不了大浪。 「王爷厉害!」我由衷地夸奖他,「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太子就直接被您摁死了。」 宁王喝着茶,这次没骂我溜须拍马,笑得还挺开心。 「王爷笑起来真好看。」 宁王又沉了脸,「你准备这样打扮多久?」 「等您坐上那把椅子上,草民再起死复生。」 宁王没反驳。 坐了一刻起身出门,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我,「走啊。」 「去哪里?」 「回宁王府,不然你真打算住这里接客?」 「也,也不是不行啊。」我不想去王府,被他拿捏着,哪有在这里舒服。 宁王却是脸一沉,怒道:「跟上!」 我和老鸨子依依惜别,住去了王府,满王府的人看见我都是一脸吃惊。 宁王带女人回来了。 这比铁树开花还稀奇。 宁王给我指了四个年老的婆子,我问他要漂亮丫鬟,年轻小厮也行,但都被他拒绝了。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小气。 来到宁王府的第三天,禾县案终于在大理寺重新核审过堂。 我站在大理寺外,听着衙堂内,牛河声泪俱下地说着他父母的死,听着惊堂木落下。 禾县案终于尘埃落定。 以刘平泰等人为首的数十位官员,私吞赈灾银两、贪污赋税、税案做假等数十项罪名成立。 此一案,牵连太广,就连太子幕僚以及当朝首辅都在其中,所以其他涉案官员,都察院会另升堂再审。 随着惊堂木落下,满街的百姓也跟着松了口气。 「姜大人可以瞑目了。」有人哽咽地喊道。 人们议论着我,忽然不知是谁冲着一面跪了下来,喊着,「姜大人,案子已落定,您没有白死。」 他一带头,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来。 哭着,说着。 这一日,似乎所有人都在哭我,就连府衙门口,王路成都默许摆了几朵白花。 我拢着袖子站在人群之外,也仰起头看着天。 姜重,这是你想做的事,对不对? 第16章 这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见宁王和我成亲了。 但他发现了我是女子,说我骗他,举着剑追杀我。 剑落在脖子上的时候,我被惊醒了。 一睁开眼,忽然看到床前坐着个人,「殿下,您何时进来的?」 长宁公主歪着头看着我,「你就是嫣儿?」 我用被子将自己的半张脸挡住。 「你果然长得像姜堰?」她盯着我,「外面都传二哥带了一位神似姜堰的女子回来,我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 我干笑了一下。 「是吧,这事巧了。」 长宁公主扑在我身上抱着我,蹭了蹭,「呜呜,你简直和他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语调都一模一样。」 正拉扯间,宁王进来了,呵斥道:「你在这里胡闹什么?谁放你进来的?」 第14章 长宁公主指着我,「二哥,我的情感和你一样,看着她可以慰藉相思。」 「谁慰藉相思,说什么胡话!」宁王蹙眉,让长宁公主走。 「你慰藉相思。」长宁公主一脸自信,「你什么心思,脸上都写着呢。」 她说着,又凑我面前来耳语。 「我二哥冷漠得很,可他对姜堰就很好。别人摸他的手,他都恨不得砍了人脑袋,但姜堰摸就没事。」 我挑了挑眉。 我是经常摸宁王的手,但……只有我能摸? 「不信?」长宁公主问我。 我摇头。 她转过去,扑到宁王身上,抱着他胳膊,都没碰着手,就被宁王拂开了。 他满面的嫌弃,不像是演出来的,而是心里真正的排斥。 「是不是?」长宁公主冲我眨眨眼,低声道,「你是沾了姜堰的光,否则他不会对你好的。」 我看着忍着脾气,脸色很臭的宁王,真是慰藉相思? 「还不走?」宁王呵斥道。 「知道了知道了。」长宁公主嘟着嘴,眼巴巴地看着我,「怎么有这么像的人,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而已。」 宁王不屑地扫了一眼长宁公主,我的理解,他大约在鄙夷长宁公主眼拙,连男女都分不清。 我忍着笑,对自己的将来更放心了,毕竟,宁王如此眼拙,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我是女子的。 「那我走了。」长宁公主褪了一只手镯,套我手上,「你戴着吧,就当是见面礼了。」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宁王盯着我的手腕,蹙了蹙眉。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手腕如此细?」他抬起我手腕,仔细打量。 我抽不回,只能任由他翻看。 他琢磨了一下,又将我们的手比了比大小,剑眉蹙得更紧了。 因为,手的大小差很多。 「我个子矮啊。」我抽回手,指了指门口,「劳驾您出去一下,我要起床了。」 他嗯了一声,拂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我。 「干什么?」我问道。 他的视线,在我的鞋子上扫了一圈,面露狐疑。 此后,宁王连着两天,看我的表情都很奇怪,像在思索什么,但问他,他又不说。 但我发现,他会关注府中每一个小厮的身段和手腕。 「王爷喜欢那小厮?」我挑了挑眉,笑着道,「王爷,您这是……换口味了?」 「胡说八道!」宁王白了我一眼,「谁说我喜欢男子?」 不喜欢?我叹了口气。 宁王看我一眼,忽然又改了口,语调奇奇怪怪别扭得很,「本王如果真的是喜欢谁,和对方是男还是女,没关系。」 我偏着头看着他。 他瞪了我一眼,慌张看向别处。 「王爷,这事说起来您就是外行了。」我起了捉弄之心,拉着他坐下来,笑着道,「若是两个男子相爱,他其实也要分个阴阳的。」 宁王皱眉。 「王爷……」我往他身边贴了贴,「您是阴还是阳?」 他忽然反问我:「你呢?」 我转过脸去,差点笑出了声。 等收敛了情绪,才道:「我如此阳刚,我必须是阳啊。」 宁王没说话,抱着手臂靠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处出神,我喊了他几声,他也不理我。 太阳晒得很,我找人给他撑着伞回房午睡去了。 一觉睡醒,宁王在客厅等我,他郑重地看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给他倒茶,「太子反击了?」 宁王喝了口凉茶,极其严肃端正,「阴,也不是不可。」 我一口茶喷出来,惊骇地看着他,「什,什,什么?」 他放了茶盅,没有看我,「如果你要阳,本王做阴也无所谓。」 我的心急跳了几次。 他起身,视线落在我脸上。 「只要是你,本王确实无所谓。」 第17章 我和宁王的谈话,以我落荒而逃告终。 宁王追着我到院中,他的常随急匆匆过来,和他低语了几句。 他抬眸深看向我,交代道:「哪里都别去,等我回来。」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可等到晚上他也没有回来,但长宁公主来了。 「他们说姜堰假死,说你是姜堰。」长宁公主红着眼,希冀地打量着我。 我倒不意外,我的坟就在那儿,他们早晚都会查的。 只要懂些仵作的事就会明白,只是大火烧,人是不可能烧成灰烬的。 所以,太子若想翻身,说我假死栽赃他,是最好的切入口。 这也是我不离开京城的另外一个原因。 「你真是姜堰吗?」她红着眼睛问我,「如果你真的是,那你快跟我走。」 我凝眉。 「他们刨了你的坟,里面只有一捧草木灰。所以他们怀疑你没死,从而将府衙的张正竹抓起来拷问。」 「张正竹说他没找到你尸体,就捧一捧灰埋起来,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张正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姜堰,你走吧。」长宁公主带着哭腔道,「其他的事交给二哥,他会处理的。」 我摇了摇头,握着长宁公主的手,低声道:「殿下,我不是姜堰,我是嫣儿。」 第15章 长宁公主一愣。 「我和你去宫中。」我起身抚了抚裙子,长宁公主面色复杂地看着我。 她既希望我是姜堰,又希望我不是。 第二日我去了宫中,在御书房中我再次见到了圣上,宁王绷着脸坐在下首,看见我他脸色一沉,「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爷,他们说民女是姜大人,奴家要给大家解惑。」 宁王脸色越发沉。 圣上打量着我,和一侧的大官聊着,「还真的像。」 大官也附和着说是。 「他们说你是姜堰,你来是为了证明你不是?」圣上走下来,盯着我看。 我应是。 「是。民女是来证明民女不是姜大人。」 圣上微微颔首,招手喊来个嬷嬷,「是不是姜行之,一验便知了。朕看着也确实很像。」 「但也没什么难的,若你是女子,那就不可能是姜行之了。」 我垂头应是,正要跟着嬷嬷去后殿,宁王忽然拦住我,沉声道:「父皇,他是儿臣喜欢的人,将来也是宁王妃,怎可让别人随意验。」 圣上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他要是姜行之,你也娶回家做王妃?」圣上语带双关地道。 「他不是。」宁王回着,握住我的手,紧紧攥着。 我静静看着他,心中很震撼。 他,这两天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早已是突破了他自己的礼教底线。 「王爷?」我小声提醒他。 他捏了捏我的手,低声道:「我中意你,就有责任护着你。」 说着,他又用只有他和我能听得到的声音道。 「无论你是谁,是男抑或女。」 我回握了他的手。 「行了。」圣上不耐烦,「又没将她吃了。娶王妃的事也不是现在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去验。」圣上喝斥道。 宁王要说话,我松开他的手,给他打了个眼色,跟着嬷嬷进去。 验明性别很简单,我进去后就出来了。 再出来时,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宁王负手立在正中,周身晕着杀气。 我都要猜测,若我这里出事,他怕是要就地谋逆了? 「怎么说?」圣上问嬷嬷。 「是女子。」嬷嬷回道。 圣上也松了口气,毕竟我不是姜堰,太子和张澜的起势,就立刻分崩离析了。 宁王则满面错愕地看了我一眼。 出了皇宫,他立刻问我:「如何蒙蔽嬷嬷的?」 我笑了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我道。 宁王盯着我,若有所思。 马车刚走了一段,长宁公主拦住车,她站在车外泪眼蒙眬地看着我,「所以姜堰真的死了吗?」 我点了点头。 「我早该知道,早上抱着你的时候,你就是女子。可我不死心,还想着你是他。」 长宁公主说着垂着头,耷拉着肩膀往回走。 帘子唰地一下放下来,隔绝了我的视线,宁王抓住了我的手腕,磨着牙道:「所以呢?」 「所以什么?」 「装傻,你真的是女子?」 我叹了口气,哀怨地看着他,「王爷,您愿意凑合凑合,娶个女子吗?」 宁王的表情极其复杂地看着我。 过了许久,他磨着牙一字一句道:「本王看你的脑袋连着你全家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我扑过去抱着他。 我在他肩上蹭了蹭,「看来王爷还是喜欢男子,奴家好伤心啊。」 宁王周身绷直,僵硬着一动不动。 我冲着他眨眨眼,捏着嗓子道:「王爷,嗯?」 「谁说本王喜欢男子?」宁王凝眉喝道。 我忍着笑。 「本王只是喜欢你这个人而已,无论你是男是女。」 我心头温软,挠了挠他的手心,笑了起来。 17. 宁王【番外】 和姜堰的婚事,我确实费了些工夫。 谁让这婆娘当初躲的时候,那么多地方不去,偏要躲在青楼。 现在倒好,满朝都阻止我娶她为妻。 最后还是她机敏,让我寻庆阳侯认她做女儿,说她是失散多年的嫡女。 我心里窝着不爽,此刻盯着盖着红盖头的她,很想将她摁住了,狠狠打一顿。 「骗我是男人,又骗我是女人,骗来骗去你就是个小骗子。」我怒道,「现在你进了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说了半天,她安静听着,倒是很温顺。 我心气顺了些,揭了她的红盖头。 她斜斜一挑眉,冲着我看过来,似笑非笑地道:「王爷刚才说什么,我方才打盹,没听清。」 「要收拾我吗?」 我心头突突跳了几下,想说的话早不记得了:「困了累了?那早些梳洗休息?」 「那确实累了,王爷帮我拆了凤冠吧。」 凤冠确实重,我帮她拆了,她又捶着肩膀,我赶紧上前给她捏肩,她指着左边,「靠这边些,力道再重些。」 这小身板,我要是收拾她,她连我一拳都吃不住。 我喊人送夜宵来。 她坐我对面吃饭,烛光下她眉眼精致如画,吃相却一点不斯文,才吃几口就噎着。 我将水递给她,她顺了口气,开口就道:「家里的账本,库房册子,还有你田庄买卖房契铺子都给我吧。」 第16章 「都准备好了。」我将匣子给他,「还有些别的,明天再核好不好?」 她颔首,冲着我一笑。 我心又乱了,「慢点吃。」 她夹了块肉递给我,偏着头看着我,我张嘴吃了,她却忽然倾身过来吻住我。 她的唇很软,身上也很香。 「王爷。」她勾着我脖子,我心软成一汪水,只想黏着她看着她,「什么?」 她笑着道:「以后在家,王爷要听谁的?」 「你的。」我脱口说了,话落后就知道上了她的套,但其实也没什么。 她是姜堰,是我的妻子。 我听她的有什么不对呢。 (全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