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惟我》 明珠惟我 第1节 本书名称:明珠惟我 本书作者:椿月常暄 本书简介: 颜晚筠从小被抱错,十二岁那年外祖母去世,她被接回了未曾谋面的宋家。 父母繁忙,不常回家。好在家里的哥哥姐姐都对颜晚筠极好,从不肯叫她受委屈。 就连被抱错的小少爷宋问庭,也过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虽然我们同一天出生,但是我比你大几分钟,你得叫我哥哥。” 小姑娘怯生生地喊了句哥哥,此后八年,都跟着哥哥姐姐们念书。 宋问庭跟颜晚筠同级,最心疼妹妹,从不让人欺负靠近。同学们调侃说:“反正晚筠不是你亲妹妹,你们以后干脆结婚好啦!” 颜晚筠小脸瞬间红了。但她从来就知道,自己不会喜欢宋问庭…… 第1章 盛春“晚晚,还有谁在找你?”…… 1. 盛春的柏林也并不过分喧闹。 天光刚刚乍亮,清浅的、并不明晰的白日光落在教堂的顶端,凌凌透过玻璃窗,被纷扬飞起的白鸽穿透影子。 颜晚筠左手拿着黑咖啡,小指上还系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刚出炉的可颂华夫饼。她一身靛蓝色的长款风衣,白色衬衫利索地扎进深色的牛仔裤里,在每日必经的细碎石子路上走得不紧不慢。 颜晚筠咬了一口可颂,酥脆的外壳透出柔软而蓬勃的面包香气。房东太太今天往里面塞满了奶油,几颗鲜红甜美的草莓点缀在里面。 她走到石子路的尽头,安安静静站在斑马线前,等待红色在略显斑驳的古铜色台柱前过去。 短短一个晚上,颜晚筠的邮箱就又被各色的邮件塞满,社交软件也是。德国人不爱加班,并且有着非常严格的劳动法,但很不幸——她的顶头上司是一名非常标准的华人,甚至连公司也是由国内发展过来的。 她在德国念了几年书,被身边严苛、守则,并且些许自私的氛围浸染得很好。至少她现在从不去处理下班后的邮件,即使第二天老板一大早就来到实验室絮絮叨叨。 凌封生物在柏林占据很大的一个园区。颜晚筠踩着时间到了楼下。她在等电梯的时候解决掉了可颂,把油纸揉成一团,和空着的冰黑咖杯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嘿,晚筠,不要这么快合上电梯门。” 颜晚筠站在电梯里,抬了抬眼眸,侧身一步让匆匆赶到的人进来。 “看见你就好了!”江沅抱着文件袋,扶着电梯门喘了两口气,算是缓过神来了。他看向身边的颜晚筠,露出一个笑容,“能跟你一趟电梯,至少说明今天早上不会迟到了。” 颜晚筠笑了笑,手腕微微抬起,视线在小巧的祖母绿翡翠表上略过:“恭喜你。真是一个幸运的早上。” “你不着急的吗?”江沅像是想起什么,侧头打量着颜晚筠,说,“我记得你们组今天要接待一个大客户,你不想想怎么把新产品卖出去吗?” “如果现在还要想这个问题,”颜晚筠微微朝后仰着头,姿态慵懒,“那项目也不用做了。自信一点,在准备设计实验之前,我们就已经确定了这次制品独特的价值,不是吗?” 电梯发出提示音,略显沉重的铁门打开,颜晚筠抢先一步走了出去。她没有别人说话时不搭理的习惯,这是基本的礼貌问题,但江沅有时候实在是废话太多了。 凌封生物在前两年,就开始想往抗氧化的制品那边走了。他们之前一直和其他医药公司有合作,做了很多基因方面的研究和靶向开发。 但是由于老板反手被合作的公司背刺了一刀,赔了不少钱后,决定把凌封生物往其他方向拓展,成立了好几个新的部门。 而抗氧化抗衰老那一块有点偏日用化学,凌封没太涉及过,资金链一下周转不过来。况且那一块也没有比靶向研究好做到哪里去,真正做起来会动别人的蛋糕。 颜晚筠研究生的时候,在做植物的生理生化,正好在做一些衰老氧化的研究。她读书的时候发了好几篇文章,影响因子都很高,是毕业后直接被凌封高薪聘请过去的。 颜晚筠有点情怀在身上,正好不想给德国人打工,而凌封又给出了足够诱人的筹码,就过去做研发了。她本来在做一组靶向药物的分析测定,没做多久被单独分出去成立了一个部门,就是做抗氧化制品的。 这个项目在颜晚筠手上已经一年多了,实验算是初步成功,但后续还需要更多的资金投入。 大老板亲自请到了几个国内外的投资商,今天会过来参观实验室。他们需要听完颜晚筠的项目报告,再决定投不投资,投多少钱。 方案是几个月之前就开始做的,前不久已经逐步完善好了。颜晚筠换上实验服,把需要讲解的样品都准备好,在实验室的电脑前再次检查演示文稿。 助理在一旁帮忙调试设备和投影。 德国总部的大老板也过来了,刷了实验室的卡,拿着一杯咖啡想往里带。颜晚筠一抬眼眸,助理小姐就往门口一挡,把老板的咖啡拦了下来。 “哎呀,晚筠。这么早就到实验室啦。”大老板把咖啡顺手一丢,笑吟吟地走进实验室,“和煜一会儿 就过来。” 周和煜是大老板的堂弟,这次的项目报告是由颜晚筠和他一起共同完成。颜晚筠需要从生物方面的独特设计思路切入,回答一些专业的问题,来充分展现实验的价值。 而周和煜给项目做了估值,要顺着颜晚筠已经做出来的专利往下说,从几个方面来阐述未来上市可能的收益。 颜晚筠往他身后看了看,瞥见了一道从电梯口晃荡的影子。她再次确认没有任何食物被带进来,才笑着开口说:“我看见和煜了,就站在你身后。” 大老板闻言,吓了一跳。他回过头,自然地把手搭在身后的堂弟肩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你们两个在我就放心了。时间差不多了,承裕的老板们应该也要到了,我下去接他们。” 周和煜拿着文件袋走进来,站在颜晚筠旁边,把文件拷贝到电脑上。他随口问:“早上又喝黑咖啡了?” “喝了。”颜晚筠认真看着手里的文件,黑色的眼珠被白炽灯照得透亮,转都没转一下。她半晌半折起纸页,才继续搭上同事刚才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喝,但是提神。” 周和煜像是意料中的。他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上午十点,报告准时开始。 颜晚筠站在实验室的投影前,等着老板们依次到场。她指尖无意识地略过手中纸张的边缘,听到实验室的门发出轻响。 随后光影一晃,身着正装的男人抬腿跨过实验室的大门,被几人簇拥着走进来。微盛的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影,落在他恰好刚刚抬起的眉眼旁。 男人眉骨挺立,漆黑眼眸疏离冷淡,抬眼间透出上位者高不可攀的矜贵与稳重。他看似耐心地听着身旁众人说话,眼底却没有半分要回应的意思,只是按照流程入座。 身边人话头一停,他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不经意间往台上看去。 宋酲落在座椅一侧的指节明显顿住,目光直直停留在演讲台前的身影上。他眼神晦涩,一点将要呼之欲出的情绪,几乎将心神都扰得不宁。 以前矮他半身的小姑娘长大了。那一身白色的实验服扣得规规整整,黑色的发丝乖顺地扎在脑后,乌发和雪色落在一处,金边眼镜里透出一双优越而漂亮的眼。 而颜晚筠终于意识到有人用这样明显、炽热的眼神看着她。她放下手边的纸张,与宋酲的视线相撞。 只那一眼,宋酲就知道,她在发抖。 她透明镜框后的鸦色眼睫一瞬间落下,嫣红漂亮的唇微抿,连身形都往后倒退了半步。 宋酲把她顷刻间透露的慌乱捕捉眼底,燥闷的心绪一时竟褪去不少。他将手重新搭回座椅上,眼眸中重新展露出冷淡与审视的神色。 旁边的大老板以为他在看演示文稿,笑着介绍说:“宋总,这是我们的德国总部的核心研发人员,颜晚筠小姐。” “晚筠。”大老板对台上的人示意,“老板们都到了,你直接开始吧。” 颜晚筠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不动声色地避开台下的注视。 她话语不急不缓,将重点恰到好处地拎出来,甚至在台下专家们对项目提出疑议时,巧妙地击溃了对方的话术,反倒赋予了项目更加独特的价值。 颜晚筠以最专业的讲解完成了对整个项目的说明。大老板虽然不是生物业内人士,但也清楚颜晚筠这一部分的内容,几乎无懈可击。 就在她欠了欠身,准备下台时,宋酲忽然抬头,说道:“颜小姐的介绍非常清晰,但我还是想多问一句。氧化反应对机体有害,但颜小姐如何保证,你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对人体其他的正常代谢途径产生影响?” 颜晚筠脚步一滞,重新把文稿打开,从之前的线性图中翻出数据,放大在投影中。 “您看这一块,我们曾经做过对照实验。” 这个问题问得很锐利,甚至直切要害。颜晚筠当时在做这一块的时候,就发现了几个因子会相互影响,没有副作用几乎是不可能的。 天然产物中提取的抗氧化剂,自身结构带来的影响不大,但后续人为添加的一些化学药品,总会带来一些影响。 颜晚筠多次控制剂量,做了很多组不同浓度梯度的实验,把影响控制在最小,但产品的缺陷依旧存在。 因为没有资金的投入,原材料的选购、实验的工艺都无法得到优化。 颜晚筠把图层剖析在众人眼前,把最好的数据展现出来。 她最终坦然承认了产品的不足,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影响肯定会有,但很显然,数据在人体的可接受范围内。而改良粗品的这一性质,使得其更有竞争性,这恰好是我们双方需要合作的原因。” “至于项目的其他经济价值,就由更专业的人士,来为大家介绍。” 宋酲颔首,收回略带锋利的视线。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后面是周和煜的场次,他们组内准备的不比颜晚筠少,同样将项目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除了宋酲,总在话语间隙处插入了几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几乎让周和裕有些招架不住。 颜晚筠虽然不懂财经,但也能感受到宋酲的咄咄逼人与凌厉。就像……就像在刻意针对他。 周和煜本身专业素养也不差,来来回回间,有些问题虽然讲得模糊,但也算应付过去了。 只是承裕掌权人的眼神太过锐利,他一时竟有种被彻底看穿的错觉。 最后宋酲拍板,几个老板当场签了合同。大老板要留他们吃饭,被笑着谢绝,说还有其他行程要赶。 周和裕等散了场,四处找颜晚筠的人影,准备拉着她一起出去吃庆功宴。 “你们上司呢?”他见到颜晚筠的助理程叶,笑着问,“我就一下没看见,她跑哪里去了?” “好像下楼了吧。”程叶把东西收拾好,说,“晚筠姐走得匆匆忙忙的,好像有急事。” “今天还能有什么急事啊。”周和裕轻笑一声,电梯正好。他说,“等着,我这就下楼去找她。待会儿非得把她抓过来,老老实实请你们吃一顿大餐。” 他下了楼,却不知道逐渐冷清的走廊里,一对影子交相重叠。侧门过去后,他要找的人被逼近了昏暗的角落,被白大褂裹着的细腰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颜晚筠眼眸剧烈颤抖,乌黑的睫毛像摇摇欲坠的蝶。她嫣红的唇微微抿起,一瞬间呼吸错乱急促,已经出卖了这场久别重逢的慌乱。 宋酲极具优越性的眉骨逼近,眸光似乎不带情感的下落。在与颜晚筠对上时,他突起的喉结微微下滚。 下一刻,颜晚筠被迫抬起身,白皙的手腕被牢牢抓住,几乎能感受到粗粝墙面的纹路。 男性侵略性的气息几乎笼罩她的全身,他们一时间离得很近,几乎鼻尖相抵、呼吸可闻。 她仰着下巴,几乎被眼前的人圈入怀中,无处可逃。 半晌,颜晚筠才听见男人哑声问:“晚晚,还有谁在找你?” 第2章 橙花“哥哥,那你想要我嫁给谁好呢?…… 2. 男人高大成熟的身形几乎覆盖住了颜晚筠,牢牢把人禁锢在角落中。她被迫仰着头,才与他对上视线。 明珠惟我 第2节 宋酲平日冷淡自持,一别六七年,看向颜晚筠的神色却不再那么稳重从容。他眼中深色翻涌,好像再近颜晚筠一步、再看一眼他的眼眸,就要彻底失控。 颜晚筠匆匆低下了眼,开口时,声线中微带着颤音:“哥哥。” 宋酲闻言,指尖顿了顿,在这样亲昵而疏离的称呼中放开一点力道。他抬起眼,朝刚刚男人下楼的方向瞥去一眼,听见颜晚筠说:“哥哥。你离我离得太近了,我的手好疼。” 宋酲终于意识到这样的失态不好收场,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光从身后的玻璃窗透过来,落在颜晚筠白皙的皮肤上,他才发觉刚刚自己太过用力,把她的手腕都攥出了一条红痕。 “抱歉。”他低声说。 “不要紧。”颜晚筠轻轻揉着手腕,说,“一会儿就能消了。” 随后,她抬头看向宋酲,眼睛弯起,精致漂亮的脸蛋微仰:“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大哥。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用心一点,看看今天出席的客人名单。” 那句带着颤音的“哥哥”,好像是一时的错 觉,在颜晚筠平复呼吸后荡然无存。 宋酲轻轻抬起眼皮。 颜晚筠笑起来,一举一动挑不出差错:“我今天的日程已经排满了。大哥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下去了,同事还在等我吃饭。” “好久不见,晚晚。”宋酲往前微挡,站在颜晚筠身前。他漆黑眼珠微动,只低头看向颜晚筠,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场就显露出来:“你与家里断了几年的联系。今天见到我,不该单独和我吃顿饭吗?” “是我招待不周了。”颜晚筠笑了笑,手心微微湿热。她从小就被哥哥姐姐们管着念书,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但在面对训话时,还是有一些微妙的紧张。 更何况,整个人是宋酲。 颜晚筠于是问:“大哥什么时候回国?下次我们约个时间,我带大哥去吃饭。” “下周。还有一些业务要处理。”宋酲算是退了一步。他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问颜晚筠:“什么时候回家?今年过年,你也没有回来。” “回家?”颜晚筠往前抬起的脚步一顿,终于回过身,漂亮的眼尾轻瞥着看向宋酲。她再开口时,尾音扬起来,却没有什么情感:“哥哥,宋酲。你想要我回家吗?” “你要我回家,和姐姐一样联姻,然后和她一样重病离世吗?” “哥哥。”颜晚筠凑近了,一字一顿叫他说,“那你想要我嫁给谁好呢?” 宋酲无言,身形微微一僵,再回过头时,颜晚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道口。他指尖稍稍松开,颜晚筠身上浅淡的橙花香好像还停留在指腹。 宋酲在原地停留了好一阵,才偏过头,从旁边透明的玻璃窗户往下看。 春光烂漫,哪里都是最好的时候。颜晚筠已经换下了那身雪白的实验服,乌黑发丝被水晶夹扣盘起。她笑着去拥抱自己的同事,几个人欢声笑语间上了同一辆车。 颜晚筠坐在车上,听着周围同事的闲聊声,心口的悸动才终于褪去一点。 她没有想到能这样突兀、毫无防备地见到宋酲。她实在太过紧张,连着心脏也在胸腔中跳动不止。 宋酲攥紧她手腕,用力用到几乎不肯放走一步时,颜晚筠都没想到,宋酲可以这么疯。 被堵在墙壁角落里,他们离得那么近。她几乎要不合时宜地想起,上次这样昏暗光影绰绰、几乎看不清对方时,他们接了一个吻。 颜晚筠垂下眼眸。 旁边的同事见颜晚筠一路上不说话,笑着想拉她加入闲聊,便随口说:“晚筠,你今天讲得好好!这次项目能拿下,全靠你和和煜主力啦!” 她说到这里,微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开玩笑似的调侃颜晚筠:“我看到那个承裕的老板,在报告结束之后,都在频频往你这边看呢。” “哦,这样吗?”颜晚筠微微一笑,说,“他是我哥哥。家里的大哥。” “啊?”同事显然愣住了,随后又笑着说,“之前也没听你说起过啊。你哥哥长得真帅,晚筠,再跟我们说说……” “暧、暧。别揪着晚筠八卦了。”前面开车的周和煜趁着等待红灯的间隙,回头瞥见颜晚筠那一点不耐的神色。他笑着说:“晚筠这段时间都没睡好,还有好一会儿才到,让她休息会儿吧。” 同事于是噤声。 颜晚筠顺势闭上眼眸养神,脑海里却杂乱一片,浮现出宋酲低头看向自己时,从光影明灭见露出的俊朗轮廓。 她少有地烦躁起来,压不下去。 ** 颜晚筠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宋酲,是在一个阴暗潮湿的下雨天。 从外祖母葬礼那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一直在下。 颜晚筠那时候还很小,在墓碑前献花时,身上穿着的还是外婆给她挑的碎花小洋裙。保姆牵着她的手,把白色的洋桔梗递到她的手上,跟她说外婆去世了。 颜晚筠拿着花站在那里,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再也见不到外婆了的意思。 她几乎嚎啕大哭,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伤心过。花在她手里都要被捏断,她抱着写着外婆名字的墓碑不肯撒手,几天了哭到饭都吃不下。 保姆很头疼,但更头疼的是,门外颜家的那些亲戚。 她没有办法不让他们进来,因为家里唯一管事的主人已经去世了。但她同时也不能让颜晚筠听到那些人的诘问,她才那么小。 “啊呦,这孩子本来就不是颜家的,当年被抱错了的嘛。老太太把人家的孩子养了这么久,肯定要送回去的呀!” “老太太一声不响地就走了,生前的那些东西,该怎么分也没说。小姑娘不是颜家的人,总不能拿走颜家东西的吧……” “我们哪里能养的呀。老太太有钱,天天吃穿最好地给她家颜小姐供着。你看看她天天都用什么的,不送回去,现在颜家谁养得起这位小小姐啊。但要是老太太留了财产的话……” “够了!”保姆从小看着颜晚筠长大,终于忍不住道,“老太太重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来嘘寒问暖!当初把老太太赶出颜家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现在怎么好意思来要老太太打发你们这群叫花子!” 颜晚筠十来岁出头的年纪,刚念完了小学。外面的人说话不太真切,隔了层纱般传到她耳朵里,但她也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要被送走了。 “好了,今天的吊唁已经结束了。”保姆把大门往外推,不太客气地说,“如果下次再见,你们还想用晚筠去讨好宋家,就不要再进这个门了!” 颜晚筠抱着外婆前几天才给她缝好的小兔子,站在楼梯口,露出个脑袋往外看。 “晚晚、晚晚。”她被保姆紧紧抱起,手掌温热而宽厚,像极了外婆。 世界上剩下的、唯一真心爱她的长辈,哽咽着承诺说:“晚晚不要怕。他们不养你,阿姨养你。阿姨不把你交给他们,你永远还是不愁吃穿,漂亮动人的小公主。” 颜晚筠不说话,她又想到外祖母了,好想哭。 外祖母去世前,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全都记下颜晚筠的名下,包括这栋房子。这些遗产委托了律师代理,每个月会往她的一张卡里打一部分,直到长大后才会彻底交给她。 这是外祖母对颜晚筠最后的保护,这笔钱太庞大了,而她还太小了。 颜家亲戚走了没几天,颜晚筠就开始生病了,发高烧。 她平时就要比一般小孩娇贵,这个时候生这样一场病,身体更差了。保姆照顾她照顾得焦头烂额,这个时候,宋家却来了人。 颜晚筠的亲生父母,家里的哥哥姐姐,甚至就连那名当时被抱错的小少爷,都到颜家的宅子里来拜访了。 颜晚筠当时正发着热,汗津津的黑发贴着脸颊,一双乌黑的双眸像蒙了层雾。 宋母几乎一眼看到颜晚筠、看到那张精致的、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小女儿。 颜晚筠被一群人围着,烧还没有褪,她神志还有些不清晰。她只听到周围低声的交谈声:“晚筠现在生病了,我们肯定是要接回去养着的。” “等晚筠病好?病好了当然是继续留下来。她本来就是我们的孩子,当然要由我们家来管教。问庭的亲生父母也早就去世了,他本身也就更习惯我们那边的生活方式。” “阿姨养了晚筠这么多年,我们会回报您的。” 他们还说了一些话,颜晚筠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在迷糊的高热中,一个半大的少年走到她的床边,给她换了一块额头上的毛巾。 冰凉的触感让颜晚筠一时好受很多。她勉强撑开一点酸痛的眼皮,看见宋酲那张有些冷淡,却又俊美好看的脸。 药效发作,颜晚筠在彻底睡过去之前,忍不住想,这就是哥哥吗? 会在大人们争执、没有人顾得上她时,不声不响走过来,给她换一块凉毛巾的哥哥。 第3章 热粥“晚晚妹妹,你是故意的吗?”…… 3. 颜晚筠一直病了小半个月。 那天睡过去后,她发了场大汗,醒时天色依旧昏沉。 宋家人几人都聚在颜晚筠的小床边,见她醒了,关切的眼神齐齐投来。 宋母伸手,剔透的绿翡翠手镯从长衣里落出一截。她微凉指尖去抚摸她的额头:“晚筠,我是 妈妈。额头还有些发热,感觉好些了吗?” 颜晚筠有些茫然地睁了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温馨宽大的屋子里,连身上的被罩也换成了其他样式的绸缎软料。 她摇了摇头,说:“好多了,谢谢您。保姆阿姨呢?” 宋母听见颜晚筠这样礼貌地喊自己,神色顿时一僵,说:“晚筠,我们已经把你接回宋家了。是经过你保姆阿姨同意的。” “这边是你的哥哥姐姐们。你爸爸今天还有事情,先回公司了。”她说,“现在还在放假,等再晚些开学了,你就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在延城去念书。正好问庭和你一个年级。” 颜晚筠沉默着抬起头,想,原来都已经被安排好了。 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可能要被送回原本的家,也在葬礼结束后,清楚地明白自己与外祖母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她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没有了外祖母,谁能把她留下来呢? 颜晚筠看向宋母身后的几人,一眼在里面瞥见了宋酲。她从小教养好,记得毛巾的事情,正想开口向哥哥道谢,眼前却忽然晃过来一张脸。 “晚晚妹妹。”和她年龄相仿的半大少年凑上来,乌黑的眼睛带着善意的笑。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颜晚筠的脸,笑着说,“虽然我们同一天出生,但我要比你稍微大一点,你是得叫我哥哥的。” 颜晚筠看着宋问庭那双与祖母极像的黑色眼眸,一下知道了他的身份。这就是和她同岁数,那个被抱错的、在宋家养大的孩子。 她听见“哥哥”两个字,下意识去看站在最边上的、一言不发的宋酲。 随后颜晚筠被病痛折磨得泛红的小脸微微抬起,转回来看着宋问庭:“哥哥。” 软软糯糯的嗓音,只叫人觉着可爱。 宋问庭满意了,还想再说什么,覆在颜晚筠脸上的手却被轻轻拍了拍。一道温和的声线从身旁传来:“好了,问庭。妹妹病还没好,不要总闹她了。” 宋清苑把那只作乱的手拨下来,给颜晚筠掖了掖被子。她年纪也只比颜晚筠大四五岁,却很懂事,去给妹妹倒了杯热开水。 “喝一点水吧,晚晚,嗓子都要哑掉了。” 她怕颜晚筠生着病的手没有力气,就这样托着玻璃杯,看着小小的妹妹喝了半杯水。 颜晚筠喝过了热水,喉咙也不那么痛了。她认真地说:“谢谢姐姐,嗓子好多了。” 宋清苑对还在生病的妹妹似乎有无限怜爱,抬手摸了摸她通红的脸。她看着身旁的宋酲,把人拉过来,说:“晚晚,这是你更大些的一个哥哥,宋酲。” 宋酲站在颜晚筠的床边,总算与她彻底对上眸光。他眼眸的黑色很重,天生冷淡的眉目在看过来时,好像也难得柔和了一些:“晚晚,我是你大哥。你刚刚回家,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和我说。” 颜晚筠的眼眸亮了些,说:“好的。” 宋母似乎对几个小孩间的和睦很满意,也同时满意颜晚筠一觉醒来时的乖巧与不哭不闹。她以为好歹要废一番口舌,才能把多年未见的小孩子哄好。 “晚筠烧了一整天,这下子褪了,要不要吃些东西?”宋母给颜晚筠擦去鬓边的汗珠,说,“楼下的阿姨烧了蔬菜扇贝粥,我们晚晚想喝一点吗?” 明珠惟我 第3节 颜晚筠听到扇贝粥时,有些明显地愣了一下。宋母看小孩不做声,耐着性子问:“晚晚不喜欢喝吗?” “没有。”颜晚筠抬起头来,状似天真地看向宋母,说,“只是外祖母从来没有给我做过。” “那就先尝一点看看。”宋母转头,叫阿姨盛一碗粥来,“晚筠要是觉得好喝,就多喝一点。” 扇贝的鲜香和蔬菜清爽混合在一起,让即使刚刚退烧的颜晚筠,也觉得有了些胃口。 她好像就这样接受了母亲迟来了八年的爱,靠着床边,就着妇人的手,一口一口喝了小半碗。 宋母很喜爱颜晚筠顺从听话的模样,即使手里的粥还剩下大半,却也不强迫她继续喝了。 “我们晚筠很厉害。”她有些笨拙地夸赞着并不熟悉的亲生女儿,说,“即使生病了,也还能喝这么多粥。” “好了。”颜晚筠感到自己的发丝被摸了摸,母亲少见的温柔嗓音在她耳边说,“快睡吧,晚筠。睡一觉起来,身体就会好了。” 颜晚筠对哥哥姐姐、长辈们说了晚安,闭上眼睛。 当天半夜,颜晚筠再次被紧急送往医院。 “你们做家长的不知道孩子对什么过敏吗?”医生看着呼吸急促、身上起满红疹的小孩子,毫不留情地训斥着眼前看起来珠光宝气的女人,“你们小孩海鲜过敏!一点都不能沾!” 宋母脸色难看,半天只问:“我知道了。晚筠她现在还好吗?” “还好没摄入太多,不会太严重。但孩子这么小,也不好受的。”医生没好气地说,“今夜留在这边挂水吧,家属下楼缴一下费。” 宋母拿着医院开的单子,想起颜晚筠天真漆黑的眼眸,几乎不带一点杂质。 她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恼怒,指尖微微揉皱纸张,对身旁陪同的助理说:“等晚筠好一些,带她去做一遍过敏源的筛查。再做一个全身的体检。” 助理看出老板心情不好,战战兢兢地说:“好的。” 出发前家里的孩子半夜都睡得很熟。宋母没让人特意叫他们,却在下楼准备送颜晚筠去医院时,在门口看见了穿戴整齐的宋酲。 他站在漆黑的门口,看见颜晚筠身上的红疹,说:“妈妈,我也陪妹妹去医院。” 宋母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没拦着他上车。 颜晚筠的过敏反应确实不严重,但足够吓人,让所有醒着的人心惊胆战了一晚上。她早晨从医院起来时,雨停了一夜,明亮的光影从玻璃窗里透进来。 颜晚筠摸了摸脖子上已经消下去的红疹,痛感似乎还残留在白皙的皮肤上。她抿着唇,却听到敞开的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宋酲站在门口,最剔透的光落在他的白衬衫上。他手中拿着刚买的早餐,还冒着热气:“早上好,晚晚。洗漱了过来吃早餐。” 颜晚筠于是点了点头,从床上慢吞吞地做起来,拿着阿姨从家里带过来的牙杯洗漱。她擦干净红扑扑的脸,发现宋酲买的早餐,正好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薄皮的小笼包晶莹剔透,肉馅的汤汁鲜美而滚烫。豆浆加了一点糖,冒着热气时喝上一大口,整个人都是暖和发热的。 主食旁边还摆着两块香糯的桂花糕,像是用来哄小孩子的。 宋酲坐在颜晚筠旁边,用酒精棉擦过医院的桌子,才准她把手放上去。他把每个食盒都打开,推到颜晚筠的旁边,陪她一起吃早餐。 “还喜欢吃吗?”宋酲看她一口一个小笼包子,白净的脸颊鼓鼓的,可爱极了,“吃过早餐,就可以出院了。” “喜欢。”颜晚筠重重点了点头,仰起脸笑得好灿烂,“谢谢哥哥。” “你不能吃海鲜,包括扇贝那种食物。”宋酲看小姑娘蘸醋笨手笨脚的,伸手帮她在小笼包里滚了一圈。他想,妹妹以前估计被呵护得很好,“昨天过敏了,现在感觉还好吗?” “好多了,额头也不发热啦。”颜晚筠说,“麻烦妈妈和哥哥,大半夜还送我来医院了。” 小姑娘可能也知道家庭的变故,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懂事乖巧得让人心疼。 “不麻烦。”宋酲说,“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妹妹,生病了该我们照顾的。” 他看着颜晚筠,又说:“妈妈这段时间工作很忙,早一点的时候走了。一会儿有司机接我们回家。” 颜晚筠点了点头。 宋酲晚上跟着到了医院,几乎没怎么睡觉,也不太吃得下饭。但他看见对面的妹妹认真夹着小包子,眼睛惬意地眯起来吃掉,一下子也觉得有了些胃口。 出院手续一早已经办好了。吃过早餐,宋酲牵着妹妹的手下楼,司机就在医院门口等着。 医院周围有很多早餐摊,特别是儿童住院部这一块,还有几个卖糖葫芦的糖人的阿姨。 宋酲上车前,注意到颜晚筠的视线在糖葫芦上停了好久,关上车门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想起来颜晚筠回家后还要喝药,于是把她送上车,自己则去买了一小 串糖葫芦。 宋酲买完糖葫芦,一回去,就发现颜晚筠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心也一下柔软了起来。 “给你。”宋酲把糖葫芦递过去,说,“之后到家,阿姨要煎中药给你喝。” “谢谢哥哥。”小姑娘的雀跃总是最纯粹的,笑起来说,“我不怕苦的,中药也可以喝。” 宋酲坐在她旁边,眼睛也带上一点笑。 司机看着宋酲这副小大人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却没去打趣这个脸皮薄的小孩。他一路平稳地开到家,颜晚筠就从窗户前探出一点脑袋,一路看着回家的路。 回到家后,宋清苑和宋问庭都已经醒了,也听说了妹妹半夜又进医院的事情。阿姨已经给颜晚筠煎好了药,她也真不怕苦,端着中药三两口就喝完了。 阿姨松了口气,让颜晚筠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再着凉了。 颜晚筠拿着宋酲给自己买的糖葫芦,藏着宝贝一样往楼上走。生病的人容易困倦,她正想要回自己的小房间睡觉,却在转角处看见了宋问庭。 颜晚筠刚要开口和二哥打招呼,却看见宋问庭笑眯眯地走过来,凑到她耳边时像在说悄悄话。 少年不解又稚嫩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问她。 “晚晚妹妹,你是故意的吗?” 第4章 夏天谁喜欢便宜二哥呀! 4. 走廊的小壁灯黄澄澄的,落在颜晚筠精致得像洋娃娃般、大病未愈的小脸上。 她的眼下还带着一点尚未消散的嫣红,睁起来的眼睛水灵灵的,像是没听清般懵懂:“哥哥,你说什么?” “我说,”宋问庭指了指她手上的糖葫芦。少年眼里刚刚那点刻意的刁难,被极富感染力的笑容掩盖,“你的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可以分我一颗吗?” 颜晚筠抬了抬糖葫芦串,歪了歪脑袋说:“不可以哦。” “这是大哥买给我的。” “好吧。”宋问庭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地看着妹妹,说,“那下次二哥也给你买。晚晚妹妹快去睡觉吧,阿姨在下面做小蛋糕,正好醒来可以吃。” “好的,哥哥再见。” 颜晚筠走到房间里,礼貌地关上了门。 她坐在垫着粉色猫爪软垫的矮沙发上,踢着拖鞋开始吃糖葫芦。 * 颜晚筠没有再收到过颜家那边的消息,就这样留在这里,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度过了暑假。 她病好起来之后,宋母给她专门安排了暑期的私人教师,是和宋问庭一起的。 颜晚筠跟着祖母生活时,也请了老师过来上课,上一些基础课程,还有绘画和钢琴课。她学东西学得很快,老师问起进度时,要比宋问庭还快一些。 宋父宋母常年不在家,家里的事务主要由管家程伯安排。宋酲和宋清宛在念高中,每天回来时都会例行检查弟弟妹妹们的课业。 宋清宛对弟弟妹妹最宽容,偶尔抓到宋问庭没写完作业,拉着颜晚筠翻过矮墙跑出去玩,也生不起气来。 她有些无可奈何,但只是点了点宋问庭的额头,说:“你以为程伯不知道你们跑出去玩了吗?他在后面一直跟着呢!” “姐姐,不要生气嘛。”宋问庭站在颜晚筠前面,朝她眨了眨眼睛。 颜晚筠会意,把今天两人出去买的“赃物”小蛋糕,小心地从房间橱柜里拿出来。她把有着最好看的奶油小草莓的蛋糕,递到姐姐面前,说:“姐姐,这是我们给你买的蛋糕,你不要生气。” 一起干坏事,确实是两个小孩增进友谊的最好方式。颜晚筠一开始,觉得宋问庭好像不太喜欢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捉弄自己,说一些俏皮又烦人的话。 正好嘛,她对自己这个便宜二哥也不是很喜欢。 但是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便宜二哥又会凑过来教她做题目,还会在中午太阳最盛的时候,帮偷偷犯瞌睡的她打掩护。 甚至扣着白色袖扣的小手,还往前伸了伸,给她挡太阳。 颜晚筠是个很讲义气的小孩,宋问庭让她安心睡好觉,她就偷偷把宋问庭烦得要死的英语作业写完了。 她可得意了,结果当晚正好是宋酲回来查作业。宋酲看着宋问庭本子上整齐干净的字迹,拿尺子把宋问庭的手心打肿了。 颜晚筠吓死了,站在旁边话都不敢说。 “晚晚妹妹,”宋问庭挨完打,幽怨地看着她,说,“你下次写潦草点,这一看就不是我的字嘛。” “好的。”颜晚筠不好意思极了,当晚吃饭的时候,忍痛把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往宋问庭碗里分了好几块。 宋问庭是记仇的,但吃过妹妹给的糖醋小排,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两个人有了抄作业的革命友谊,所以当宋问庭约颜晚筠趁家庭老师午休时,翻墙出去玩的时候,颜晚筠一口就答应了。 宋问庭和邻居家的大黑狗关系好,摸着它的脑袋摘了两颗人家院子里的草莓。他拿浇花的水洗干净草莓上的泥土,分给颜晚筠吃。 颜晚筠跟着祖母的时候,住在乡下的庄园里,也会经常去田间、去林子里摘果子吃。她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新鲜的、刚从泥土里摘出来的草莓了,坐在宋问庭旁边笑得好开心。 他们玩得好疯。祖母去世后,颜晚筠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玩过了。他们偷偷搭乘公交去大街上,宋问庭给她买了街道里香喷喷的葱油饼,去蛋糕店里吃小蛋糕。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大片灿烂的黄昏烧开了天幕,周围的云朵漂亮得一点不像话。他们抱着给姐姐买的蛋糕,回家去了。 然后宋问庭就被守在门口的程伯揪着耳朵骂了一顿。 “哦——”宋清宛拉长声音,佯装要生气了,“问庭,你还带着妹妹偷偷买东西吃呢!这个程伯还没有跟我说过,怪不得回来不吃阿姨做的饭了。” “姐姐,”颜晚筠拉着她的裙摆,声音软软的,说,“姐姐不生气,吃小蛋糕。” “晚晚还把最好看、最红的草莓挑给姐姐了呢。”宋问庭跟在后面一唱一和。 “好吧,这次就算了。”宋清宛一贯心软,有程伯派人跟着,两个小孩也没有危险。她接过颜晚筠递过来的小蛋糕,说:“下次你们再这样,我就告诉你们大哥……” “告诉我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冽而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一屋子的人都不敢说话了。 宋酲也才十六七岁的年纪,走进来时黑白色的校服还没换下来,看向弟弟妹妹的眼神却不带一点笑意,黑沉沉的眼珠压迫感极强。 宋清宛刚接了蛋糕,这会儿赶忙帮两人打圆场:“阿酲,你回来了。今天弟弟妹妹们出去玩了,没……” “姐姐。”宋酲说,“妈妈让我们负责好他们的课业和安全,今天宋问庭作业不写,抛下老师带着小妹出去玩,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对他自己是,对晚筠也是。” 明珠惟我 第4节 宋清苑知道宋酲的脾气,这会儿只能说:“他们连续上了三个礼拜的课了,小孩子天性爱玩的。程伯那边一直派人跟着的,不会出什么事。” 宋酲尊重长姐,被气得不想多说话,也不想惹她不快。他索性转了头,一字一顿叫两个小孩的名字:“宋问庭、颜晚筠。” 两个小孩缩得跟只鹌鹑一样,最后并排站在院子里的走廊罚站。 夏夜的走廊不算凉爽,飞虫在白炽灯上胡乱扑闪着,远处有长长的蝉鸣传过来。 颜晚筠很少被罚站,小腿已经有点发麻的时候,宋问庭戳了戳她白皙的手臂。 她眨了眨眼睛,看见手心被放了一根奶酪棒。 宋问庭满不在乎地笑,手臂偷偷放在妹妹后面,让她可以靠着卸力。 颜晚筠不和他客气,毕竟写了那么多英语作业呢。她趁着夜色拆了奶酪棒,掰给宋问庭一半,自己要那块带着纸棒的。 两个小孩分享一块从挨罚时客厅顺走的奶酪棒。颜晚筠咬着纸棒,在夏风吹来的温热里想,二哥其实也没有那么便宜。 罚完了站,再过几天正好是周末。宋酲放了假回来,也干脆停了两个小孩的课,和宋清苑一起带他们出去玩。 延城是靠海的城市,宋酲准备带他们去露营。程伯开车送他们过去,提前和那边露营的商家谈好了事,约好了什么时候来 接, 抓着宋问庭叮嘱许久才走。 宋问庭最会在长辈面前装乖,点点头应下了一大堆,最后把程伯都逗笑了:“算了。反正你们大哥在,我放心不少。在阿酲面前,你还是不敢造次的。” 颜晚筠第一次来海边,光着脚踩在柔软的沙发上。宋清宛牵着她的手,带她朝蔚蓝大海里的波纹里走,澄澈的浪潮一层层搭在沿岸,一点都不凶。 天边的飞鸟盘旋在地平线上,好像纯白的云层也要被搅乱。 颜晚筠呼吸着腥咸的空气,想,海边真的太可爱了。 宋酲在旁边教宋问庭游泳,她也想学,过去和两个哥哥一起玩。 颜晚筠学东西一向很快,包括游泳。一开始宋酲总要在身后握着她两只手腕,后面松了一只,带着她慢慢往深处游。 宋问庭实在学不会,跟了半路呛了几口水,回去帮姐姐准备晚上烧烤的食材了。 颜晚筠第一次在海里游泳,整个人都是雀跃兴奋的。宋酲到后面也慢慢放开手,确保颜晚筠在安全范围里,眼里带了一点笑意。 “大哥!”宋酲正看着远处的海平线,听到身旁的颜晚筠脆生生地喊自己,“我捡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贝壳!” 他转过头,看着小女孩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扇贝壳,阳光折射在上面时,几乎流光溢彩。 颜晚筠似乎很高兴,说:“大哥,我要把这个扇贝送给你。” “送给我?”宋酲有些惊讶。他收好颜晚筠捡到的贝壳,才问:“不送给你姐姐和二哥吗?” “大哥教我游泳了。”颜晚筠理所当然地说,“我挑了好久,要把最好看的贝壳送给大哥。姐姐和二哥的贝壳,我等会儿再捡。” 宋酲被她逗笑了,深黑的眼眸柔和许多,也不见往常的沉肃。他陪着颜晚筠找送给哥哥姐姐的贝壳,直到黄昏落下来。 盛夏海边的落日热烈而漂亮,橙黄和粉紫色好像从天边的缝隙落下来。滚圆的太阳像一扎就会流心的咸蛋黄,天地流动,那样沾满五光十色的云朵好像就在身边。 海鸥飞舞,黑色的剪影在天边一落而过。包容万物的海浪在远处翻滚,带着尚未消散的泡沫波光粼粼,世界在这一刻最灿烂。 颜晚筠捡好了贝壳,跟着大哥一深一浅地往回走。晚风没有那么热,她身上都是海水,搭着宋酲薄薄的一件外套,刚走到岸边就闻见了烧烤的炭火味。 宋酲看见宋问庭烤得乱七八糟的、四处焦黑的肉,上前坐下来,接过了他手里剩下那几串没熟的肉。 宋问庭乖巧地给大哥让了座,坐在旁边和颜晚筠一起等吃饭。 去拿果汁的宋清苑也回来了,一回来首先看到那几串烤成碳的肉,然后听到宋酲无奈地说:“阿姐,你也真敢给他烤的。” “问庭想玩,就让他玩一会儿嘛。”宋清苑把刚开的椰汁分给大家,笑着说,“那边刚开了椰子,待会儿你们可以拿勺子挖椰肉吃。” 颜晚筠把在海里准备的贝壳礼物送给了哥哥姐姐,宋问庭得意极了,拿着贝壳和姐姐比大小,说:“我这个最大呢。我要把晚晚送我的贝壳做成手链!” 宋酲把一盘刚刚烤好的肉端到他们面前,扫了一眼宋问庭,说:“肉烤好了。” 烤肉混着梨花木和凤梨的香气,颜晚筠坐在哥哥姐姐们中间,看着炭火时不时蹦出火星来。这时候的海边已经布满夜色,星星铺满在靛蓝的天空里,周围零零落落和他们一样烧着炭火,整个海滩都是烟火气。 拉在烧烤棚顶的小灯也在这时候亮起来,颜晚筠吃了几串烤肉,抱着黄白色的大椰子壳,用铁勺挖下来,准备等会儿给烤了好久肉的大哥。 海夜静谧而温柔。颜晚筠送完椰子,靠在小小一张摇椅上,想,这是在延城度过的第一个夏天。 离开外祖母的生活,好像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难捱。外祖母不能再爱她了,但她好像在这个夏天、在磕磕绊绊的打闹里,同时得到了很多其他的爱。 颜晚筠当时觉得,那是最好的夏天。 第5章 火锅宋酲喉结轻轻滚动。 5. “晚筠、晚筠。你今天是怎么啦,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 颜晚筠走神走得厉害,被周和煜连着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她回神的片刻,这人往她碗里添了一筷子牛肉,笑着说:“在德国吃顿火锅可不容易,你赶快吃,不然全被这群饿鬼抢光啦。” 颜晚筠抬眸,热气在眼前被分成两格的铜锅中氤氲升起。 辣椒和被油炸过的香料味道从一格中逸散出来,里面的五花和牛肉刚出锅就被众人分食殆尽。另一边被烧开的奶白的汤汁滚了几圈,菌菇和排骨随着咕噜噜的声响,被铁勺捞起来。 颜晚筠夹了一筷子鸡枞菇,乌鸦般漆黑漂亮的眼睫低低垂下去,默默吃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她一喝酒就容易走神,这顿庆功宴吃到一半,她已经喝了不少了。 同事们看出颜晚筠好像有些醉了,也没再找她喝酒。他们互相碰杯聊着天,享受着这顿算是奢侈的午餐:“嘿,gracia,大老板前几天是不是说要把一些部门调回国?” “好像是的,不过年前他就说了好几回了,现在都没确定下来。”同事喝了口饮料,摇头说,“我觉得不太靠谱。” “有些部门在国内发展会更好吧。”另一个同事抬起头,在夹菜的间隙插话进去,“你看就像做医疗器械的那些人,肯定就不行。但是说实话,如果能回去也好,国内的饭多好吃啊,看见白人饭我就要吐……” “这个具体得问小周总嘛。大老板有什么情况,下指令他肯定首先知道的呀。” “还没准还没准,”周和煜忽然被点名,笑着说,“我知道肯定马上和大家讲的。” 颜晚筠听着他们说话,用筷子拨着碗里最后一块午餐肉,半天没下手。她犹豫了很久,指尖刚动了一下,就听见旁边的周和煜问她:“晚筠,如果有被调回去的名额,你想回国发展吗?” “回国?”颜晚筠酒意上头,这会儿有点迟钝地重复了一遍。她反应过来,干脆地说,“不回去。” “啊?你不想回去吗?”周和煜愣了一下,“我看他们如果有机会,都想回国的。国内嘛,不管是哪个城市,都比这里离家近。” 颜晚筠没说话。 周和煜顿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踩中她不高兴的点。他本来想说些什么,转头看见颜晚筠碗里的午餐肉,说,“晚筠,辣锅里面的肉凉了之后全都是红油。你胃不太好,别吃这个。” 他说着,想伸手把颜晚筠碗里的午餐肉夹掉,筷子却落了空。 “谢谢你,和煜。”颜晚筠微微把碗推远了一点,礼貌又有些疏离地说,“但我们家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我碗里的食物会自己解决,不用麻烦你。” “好。那按照你的习惯来,晚筠。”周和煜也不觉尴尬,只是笑了笑,把筷子收回去。 颜晚筠咬了一口把那块难吃的午餐肉,想,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只有宋酲最清楚她不爱吃什么。 所以每次阿姨按照规定的营养食谱做饭时,只要宋酲在,那些不好吃的西蓝花、胡萝卜,就会从她的碗里消失一大半。 剩下的一小半,宋酲说,稍微吃一点,营养会均衡一些。 旁边的宋问庭发现了,也想学着颜晚筠的样子,想偷偷把不爱吃的蔬菜塞给大哥。结果他抬头一看见宋酲的眼神,就悻悻把筷子换了个方向。 颜晚筠当然知道大哥偏心,捂着唇偷偷笑,弯起来的眼睛却露在外面。 颜晚筠猛然回神,勉强将剩下的午餐肉吞咽下肚。 最后一盘菜已经下掉了,今天的庆功宴不多时也到了尾声。春日还是带着寒气,走出店门的时候冷意将人激得一抖。 周和煜没喝酒,负责送大家回去。 颜晚筠没等到回去,在离住所还剩一条街的距离时,胃里就开始难受了。冷掉的牛油腥味突兀地涌上来,她闭着眼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勉强开口说:“先停一下车。” 周和煜在等红灯,回头问她:“怎么了,晚筠?” “我要去下面的便利店买点东西。”颜晚筠拿好包,说,“你们先走,不用等我。我家里就住在附近的,可以散步回去。” 车上的大家都有些积食,以为颜晚筠想走路回家。这会儿又是下午,相对安全些,他们也没多挽留。 周和煜犹豫了一下,往前开过十字路口,在街边停了车,说:“晚筠,你注意安全,回去在群里发消息。” 颜晚筠打开车门,微笑着和同事们道别。 等黑色轿车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颜晚筠三两步走到了旁边的垃圾桶旁,微弯着腰开始往里吐。 她胃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就不太好,吃不了生冷的、过于刺激的食物。今天的火锅其实还好,可能是喝了酒,加上那块午餐肉吃得太过费劲,那种反胃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颜晚筠吐到后面,胃几乎痉挛,把一餐饭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她一手撑着墙面,眼尾因为胃部火烧般的疼痛泛红,睫毛湿漉漉地闭着。 不知道缓了多久,颜晚筠想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湿巾,手背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她向上缓慢抬头,第一眼看见了用纸杯装着的热开水,随后看见宋酲那双漆黑的、比春寒还要凌冽的眼睛。 颜晚筠下意识想站起来,她不想用这种姿态和宋酲说话。她在起身时胃一瞬间痛得剧烈,几乎虚脱的身形晃了晃,还没站稳,便落入一个紧实而滚烫的怀抱里。 宋酲看见了颜晚筠鬓发处的冷汗,什么也没说,只牢牢扶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滑落下去。他等颜晚筠缓过这阵疼痛,才重新把装满热水的纸杯递到她眼前。 橙花味馥郁,怀里的人又轻又软,那双被生理性泪珠沁湿的眼眸抬起来看他。她脖颈漂亮的弧度也露出来,润红的唇随着上抬的动作离他近了几分。 她好像惨白而脆弱,却又用这样的眼神看向他。 隔了半晌,颜晚筠才接过纸杯。温热的温度传到手心,她低头漱口,喝了小半杯水,算是稍微好受了一点。 “还想吐吗?”宋酲从口袋里拿出几盒药,按剂量拿好了,才放到颜晚筠手心里,“把药吃了,会舒服一点。” 颜晚筠瞥了一眼,都是几种熟悉的药。她就着剩下的水一并吞服下去,才开口问宋酲:“谢谢。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住在附近。”宋酲说,“我今天陪他们吃完饭,过来看看这边的环境,正好碰见了你。” “嗯。”颜晚筠胃部没那么痛了,微微挣了挣脖颈前宋酲的手,没挣开。她也不勉强,继续靠在宋酲肩上:“那哥哥,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胃药。” 宋酲沉默了片刻,说:“因为我这次来,会见到你。你胃总是不好。” 颜晚筠一愣,也不说话了。 她想起来,自己高中是因为一次和宋问庭出去吃料理,犯了急性胃肠炎,此后肠胃就一直不太好。 那天是宋酲来接的他们,当场送颜晚筠去了医院。之后又有几次复发,她难受地想吐,宋酲赶到时,也像这样随身带着胃药。而宋问庭愧疚得半死,站在旁边给她接热水、想说话逗她开心。 可是这几年,她身边没有哥哥姐姐,一个也没有。 颜晚筠一下觉得很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她面对宋酲本该冷漠、尖锐,甚至敌对的态度一下丢盔卸甲,她就着宋酲的肩膀朝上仰头,脆弱而白皙的脖颈暴露在男人的视野里。 她莫名觉得很委屈,眼眸湿漉漉的,因为痛苦带着一点明显的红。 “哥哥。”颜晚筠终于说,“你这次来德国,不是巧合,是吗?” “是。”宋酲直接地说,“我要把你带回去。” 明珠惟我 第5节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回家吗?”颜晚筠直直看着他。她漂亮的眼睑浸没在水光里,明明自己一幅脆弱的、快要哭了样子,却毫不留情地说着锋利而伤人的话,“如果我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才不回去的呢?” “即使是因为我。”宋酲毫不退让地对上颜晚筠的视线,说,“我也会把你带回去。晚晚,任性这几年已经够了。而且,你并不喜欢德国的生活。” “你这样了解我吗?哥哥。”颜晚筠笑起来,轻声问他,“我说,我好恨你,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我看见你就要走的话,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如果有那个必要的话。”宋酲收紧了手上的力气,并不遮掩地说,“我会把你关起来,晚晚。” 颜晚筠敛了眼眸里的笑,指尖往上抬,按住宋酲滚动的喉结。 宋酲任由她用力,眼眸中神色冷静而克制。 “好啊,”他听见颜晚筠好像无所谓似的口吻,她又像是把这句话当成了玩笑,持宠而娇般一点也不怕,“那哥哥关吧。” 宋酲喉结轻轻滚动。 颜晚筠收回指尖,无力地搭在宋酲身上。她的头部微微有些眩晕,于是干脆重新闭上眼,说:“哥哥既然这样关心我,今天就劳烦哥哥送我回去了。想来你也是知道我的家庭住址的。” “门是电子锁,有密码。”颜晚筠似乎想到什么,眼尾一扬,声调顿时轻快。 “密码是几年前,我们接吻,然后我登机离开的第二天。” 第6章 吃饭随后她蓦然一失重,被打横抱了起…… 6. 颜晚筠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揽在自己腰侧的手臂顿时往里收紧,整个人被迫撞上了身后男人结实的胸膛。随后她蓦然一失重,被打横抱了起来。 她白色高跟鞋上的珍珠纽扣被这骤然施加的拉力扯松,“啪嗒”一声,鞋跟撞在了水泥里上。 “那天走后,你很高兴吗?” 颜晚筠被抱得很紧,鼻唇之间几乎都是那阵沉冷的、熟悉的乌木味。她身体一瞬间收紧,几乎在宋酲抱起自己的那一刻感到久违而兴奋的战栗,一瞬间发颤的感觉传到心脏尖上。 随后她听见哥哥在耳旁说:“好不小心,晚晚。鞋子都掉了。” 男人微俯下。身,修长而骨骼分明的指尖勾起高跟鞋的边缘。他就这样一边拎着精致漂亮的高跟鞋,一边抱着颜晚筠往街道的对面走。 颜晚筠指尖抓皱了宋酲的衬衫下摆,下巴往里面藏了藏,想要缓和那阵发颤的感觉。脚背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羞耻,头晕却又因为这样的借力确实好受了很多。 此时此刻,她没有办法不去依赖这个拥抱。 颜晚筠记得这条街离住所并不远,也许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可她却没等到回家,醉酒后的困倦和疲惫涌上来,她就这样枕着宋酲的胳膊,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许是宋酲本身就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睡眠一向差劲的颜晚筠中途醒都没醒。她被宋酲安全送到家,用热毛巾擦过脸蛋,一觉睡到了傍晚。 颜晚筠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胃痛缓解了许多。卧室四周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她躺在柔软的床铺里,对着昏暗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逐渐清醒过来。 颜晚筠看了看身上睡皱的衬衫,眉心蹙了蹙。她从衣柜里拿好换洗衣物,去卧室相连的洗浴间放好热水,整个人乌发一散,仰头躺在了浴缸里。 她泡了好一会儿澡,换好睡衣打开卧室的门,却意外闻到了一阵番茄炖牛腩的味道。 颜晚筠在柏林租的是单人独立居室,从来就没有室友,房东太太也不会在没有通知她的情况下随意进来。 她抿了抿唇,想,宋酲没有走吗? 颜晚筠立马把衣领处松松垮垮的扣子系好。她随意擦着头发上未干的水,踩着拖鞋一路走到了厨房。 中午吃的东西几乎都吐了,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整后,颜晚筠状态好了很多,也确实被番茄酸甜的味道带起了饥饿感。 宋酲黑色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搭在沙发上。他一身白色的衬衫,袖口整齐地卷起半截,露出低下精实有力的手臂。 他听到脚步声,微微侧过头,露出那双惯常疏远冷淡的薄情眼。 宋酲身上常年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眼眸与发色都深得不像话。他不笑的时候,就像是深冬里最冷的那一点雪意,是远山之巅最高不可攀的冷松石。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挽起袖子在厨房里做饭,冷冽眉眼也染上了烟火气。 “晚晚。”宋酲看着颜晚筠还在滴水的发,眉头立马皱了起来,“洗完澡把头发吹干。” 颜晚筠却上前两步,走到宋酲旁边,看见砂锅里煮得 软烂的番茄和牛腩。她仰起脸,一双刚刚在浴室中被蒸得润红的唇露出来,有些明知故问:“做了什么?哥哥。” “炖了番茄牛腩,小米粥也在压着。十分钟之后吃饭。”宋酲伸出手,指节抓住她毛巾一侧,问,“需要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吗?” “不用了,谢谢。”颜晚筠把宋酲手心里的毛巾扯回来。她发现牛腩还没炖好,很干脆地抽身转头,去客厅的软沙发上吹头发了。 她在吹风机的噪声里想,家里从来不会准备牛腩这样的食材,宋酲估计是趁着她睡着的这会儿功夫,出去买的。 颜晚筠家的厨具虽然一应俱全,但她几乎很少自己做饭。偶尔几次用还是加热速冻食品,或者邀请同事们过来聚会,厨艺好的几个同事被大家推搡着去做饭。 热风吹得颜晚筠有些困倦,等头发彻底吹干,番茄牛腩也炖好了。 颜晚筠进去厨房,帮忙洗了两份碗筷。 主食是小米粥。番茄牛腩炖了整整一大锅,酸甜的番茄几乎被炖得黏糊,牛肉每一块都浸没在软烂的汁液和果肉里,让人胃口顿时好了许多。 “谢谢大哥。”颜晚筠端着小米粥,喝了两口,胃里就暖和起来了。她看向宋酲,像是随口找话般问:“怎么做了番茄牛腩?” “你说想吃。”宋酲说,“我就去买了牛肉,和一点新鲜的番茄。” 颜晚筠一愣,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睡着的时候。”宋酲给她夹了一块牛腩,说,“炖得很烂。你胃不太好,但想吃的话,就吃一点吧。” 他黑沉的眼眸微微低了一些,看向颜晚筠:“我听他们说,你在这边不太爱吃饭。” 颜晚筠吃掉那块牛腩,慢慢咬了许久,才开口问:“谁?” “你一些同事。”宋酲说,“下午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我不知道你在德国过得这样不好,如果我知道,会想早一点把你带回去。” 颜晚筠不知道宋酲口中的“这样不好”,究竟是什么。但想来同事嘴里讲的,不外乎也就那么几件事。她确实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但这并不代表在外面,她也会被在宋家时一样当成小公主。 但宋酲看过来的眼神太深了,漆黑色里面甚至有一点痛苦的克制,好像为经年来她独自在外的伤口感到无比疼痛。 “还可以,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不好。”颜晚筠接完这句话,一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她一下觉得心情很乱,鼻尖甚至有点发酸。 颜晚筠没再出声,就这样和宋酲面对面坐着,久违地吃完了一顿饭。 吃完饭,宋酲主动把厨房里的碗筷收拾了。他要走时,公寓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 落雨时潮湿的泥土气息,在开门的一瞬间钻进室内。颜晚筠拿了一把黑伞,说:“拿把伞再走。你就住在这附近吧?” “嗯。”宋酲重新穿上了他那件黑色的外套,整个人从烟火气里走出去,而站到了淅淅沥沥、深不可测的大雨里。他接过了那把伞,说:“明天你离开前,我会把伞送回来。” 他注意到了家里只有一把伞。 颜晚筠指尖一顿,说:“路上注意安全。” “嗯。”宋酲站在月白色的阶梯上,应了一声,替颜晚筠关上了门。 颜晚筠回到卧室,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见外面打落花叶草木的大雨。朦胧雨帘间那个黑色的影子慢慢走过石子路,肃穆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她忽然有些难过,忍不住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有设想几年后与宋酲重逢,但从未预料过这样平和的场景。他们好像还是幼年时亲密无间的兄妹,大哥是最严肃、却又无微不至的人,会为弟弟妹妹遮挡一切风雨。 可长姐离世前悲戚的神色恍若还在她眼前,谁都不知道那一次她们的相见。她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母亲从未让她改名的原因,平日温馨热闹的家庭仿若一场乌托邦游戏。 那天也下着很大的雨,天地仿佛要被打散。 宋清苑曾经是那样温柔、漂亮的人。而现在她躺在病床上,水一样的眼被病痛和疲惫占满,苍白枯瘦的手牵着颜晚筠,说:“晚晚呀,不要再回来了。” “你本来这辈子就可以不姓宋,不用回宋家,他们却偏要把你带回来。”温润的长姐抱着颜晚筠哭,说,“我唯一的妹妹呀,晚晚。” 她抬起手,想擦去姐姐的眼泪,正在落雨的窗外却惊雷一声,白昼般的闪电落下。 颜晚筠往后连退了几步,望向雨声震响的窗外,好似从一场大梦中忽然惊醒。 长姐的葬礼结束后,她换了联系方式,在国外再也没有联系过宋酲,也再也没有回过家。 宋酲曾经跟她说,你姐姐是自己愿意嫁过去的,她在婚后过得很幸福。 颜晚筠那时在国外,还在读大学二年级,听完就为姐姐感到快乐。 现在想起来,姐姐因为婚后幸福,就这样天天郁郁寡欢,连病也不愿意治,最后带着痛苦和遗憾死亡吗? 如果不是意外和宋问庭打的电话,她甚至见不到姐姐的最后一面。 宋酲就这样骗她、这样瞒她,甚至在出国前他们甚至错乱间接过那一个吻后,还能给她亲自挑选一位未婚夫。 好像她也要走上姐姐那条路。 宋酲就是一个这样残忍、冷漠,表里不一的人。 她有一瞬间,带着无限的恶意和阴谋论想,姐姐的死,算是宋酲间接造成的吗? 颜晚筠应该要恨死了他。为什么她今天要让宋酲进门,为什么要吃他做的番茄炖牛腩,为什么今天的一切对话这样平和。 她应该要用力扯住宋酲的领口,居高临下地质问他、辱骂他,而不是跟他坐在同一张餐坐上,共享完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 颜晚筠忽然觉得头又痛了起来。她在这个寂静的、寒冷的春季雨夜里,没有缘由地、忍不住地要落泪。 第7章 罚站“我和晚晚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为…… 7. 雨珠顺着伞骨缓慢滑落,在木质地板上泅出一滩水痕。 窗棂几乎被风雨震得接连作响。宋酲把那把黑色的雨伞放在玄关处,外套换下来,放在酒店门边的衣架上。他从在浴室拿了一条干净的新毛巾,擦了擦额肩处湿润的发尾。 这场雨实在下得太大了。 宋酲半曲着腿坐在沙发上,清瘦漂亮的五指捏住大半毛巾。他洗过澡,准备在睡前回几封工作邮件,却看见手机顶端弹出一条消息。 是宋问庭发来的:大哥,听说你出差去柏林了。见到晚晚了吗? 宋酲瞥了一眼,没回。 他白皙有力的指尖虚虚握住刚倒满热水的玻璃杯,眼底神色淡淡。 今天颜晚筠喝酒喝到反胃。要不是宋问庭发来消息,他一时倒还没想起来,自家妹妹第一次喝酒,就是被她这个二哥带着学的。 那时候颜晚筠还在上高中。快到过年的时候,班里考完了期末考试,几个同学要一起出去玩,最后定了在酒吧喝酒。 宋酲知道颜晚筠的性格,她念书时从不爱主动交朋友。一是她小时候在颜家时没有玩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看书。二来她妹妹交友门槛没那么低,圈子里的人没几个够资格。 颜晚筠会去酒吧,全都是宋问庭那帮小圈子里的人,带过去的。 明珠惟我 第6节 几个人在酒吧里玩游戏,喝到深夜。颜晚筠的手机没电了,宋酲打了几个没打通,家里阿姨伯伯着急得几乎要报警。 最后是宋问庭一直打不通的电话接了。他语气带笑,随意的富家公子一样,说:“大哥,不是跟你说了我带晚晚出去玩吗。同学聚会,大家都在,不用那么……” “宋问庭。”宋酲眼眸低沉,声音几乎要掉出冰渣子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要带你妹妹在外面过夜么?” 他赶到的时候,一群人已经不在玩游戏了,几乎都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旁边都是喝得四散的玻璃酒杯,桌面一片狼藉,酒液浓重的味道弥散开来。 酒吧里灯色昏黄而暧昧,宋酲站在卡座外,看见宋问庭离颜晚筠离得极近,指尖差一点都要碰到她的后脑,好像下一刻,两人就要接一个亲密的吻。 宋酲一时觉得胸膛里好 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他一下怒火滔天,冷声叫自己弟弟的名字:“宋问庭!” 这一声带着十足的压迫与严肃的意味,把被酒精带得半梦半醒的宋问庭,直接吓了一激灵。 他停住动作,抬起不太清醒的脑袋来,头发乱糟糟的:“大哥。” “宋问庭,你玩够了吗?”宋酲压下难以平息的怒火,半天才缓了缓声线,对角落里的妹妹说,“晚筠,跟我回家。” 颜晚筠收起了看得专注的手机,乖巧地背着书包站起来,说:“好的,大哥。” 宋酲这才注意到,自己妹妹手机屏幕里,是外刊英语阅读。 估计是看文章看得专注,刚刚连宋问庭在旁边叽叽歪歪也没发现。 宋酲不知道为什么,气竟然莫名消了大半。他把颜晚筠的书包接过来背上,眼眸冷淡地看了一眼宋问庭,带着两个人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这俩兄妹刚上高中才一个学期,宋酲在外面上大学,不太回来。他直到到现在才发现,两个人晚上,还在同一个书房一起写作业。 “陈姨,”宋酲把两个人带回家时,家里的阿姨正在做夜宵。他叫住她,说:“晚晚和问庭大了,程伯这几天不在,劳烦您去给他们重新理两间书房,以后分开写。” “问庭和晚晚以后不一块了吗?”陈姨笑着问,“我还觉得这俩孩子一起,不会写的题目还能交流交流呢。” “小孩子长大了,多一点隐私空间是好的。”宋酲温声说,“劳烦您了。” “小问题小问题。”陈姨摆摆手,说,“我明天就给他们弄好了,您放心。” 宋酲点了点头,刚转身,却看见摊在沙发上的宋问庭闻言用力摇头,嘟囔着说:“大哥,我不要一个人写作业,我就要和晚晚在一块。” 宋问庭带颜晚筠去酒吧,深夜还没回来。宋酲这个账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这人倒自己撞了上来。 “你和晚晚选的科都不一样,你们一起写什么作业?”宋酲问,“她要学生物,学化学,你和她一起学?你拿什么和她一起学,35分的生物成绩?” “我就是要和晚晚一起,”宋问庭可能是醉意上头,这会儿竟然也不怕自己大哥了,大声说,“我和晚晚,从来没有分开过。” “你们以后也会分开的。”宋酲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说,“等晚晚以后去读大学,她工作了嫁人了,你们也不能天天见面。” “嫁人?”宋问庭直直一愣。他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酒,这会儿竟然鬼使神差地问:“大哥,我不能娶晚晚吗?” 宋酲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和晚晚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宋问庭看着自己大哥,“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婚,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一阵劲风袭来,随后脸颊重重被打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痛涌上脸庞,宋问庭几乎被打偏了头,整个人一瞬间朝沙发里陷去。 “宋问庭,想清楚事情了,再开口说话。” 宋酲眸色深冷,寒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你擅自带晚晚去酒吧那种地方,还玩到半夜三更。陈姨煮的醒酒汤和夜宵你也不要吃了,现在站出去,到走廊罚站。” 宋问庭彻底清醒了过来,也清楚地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这是大哥第一次动手打他,因为他说要和自己从小长大的妹妹结婚。 此时两人都在庆幸,颜晚筠因为觉得湿冷,先上楼洗澡去了,没有撞见这样不堪的一幕。 “哎哟,这又是怎么啦。”做好夜宵的陈姨端着面碗走出来,看见宋问庭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惊呼道,“大少爷,问庭这是犯什么错了?我这刚刚做好鸡蛋面的……” “没事,陈姨,您不用管我。”宋问庭勉强笑了笑,连看也不敢看一眼自己大哥,“是我该死。” “你这小孩,又说什么丧气话哟……” 颜晚筠一身雪白睡裙下来时,就看见宋问庭不见了,陪自己吃鸡蛋面的人变成了大哥。 “大哥。”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二哥去哪了,他不吃面条吗?” “你别管他。”宋酲冷声说,“他该死。” 敢对自己妹妹动这样的心思,不该去死么。 颜晚筠知道今晚大哥生气了,也不敢做声。面条吃到一半,她听见宋酲问自己:“还难受吗?今天喝了多少酒?” “喝了一点。”颜晚筠诚实地说,“一杯二哥给我调的鸡尾酒。其他他们要我喝的,二哥全替我拦下来了。” “他倒还懂点事。”宋酲闻言,神色稍缓,夹了一块鸡蛋白给颜晚筠,说,“以后少去这种地方,特别是宋问庭带着。” 颜晚筠点了点头,说:“好。” “你如果不想去这种地方,”宋酲说,“可以不用去的。宋问庭自己爱去哪玩去哪玩,你不用顺着他的心思走。” “不是的。”颜晚筠闻言,犹豫片刻,才小声开口,“大哥,是我听说二哥要去,才跟着的。我不太放心他。我在那边,他不会玩得那么疯。” 她声音软软的,说:“我们下次不会这样了。大哥,你不要生气。” 宋酲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顿了一下,只说:“你和问庭也长大了,不要还和小时候似的没边没界。” “好的,哥哥。”小姑娘的神色温顺而乖巧,好像答应了就不会再犯,“我知道了。” 宋酲也是后面才知道,自己被妹妹看似好学生的形象骗了许多年。 也是,从小时候就和宋问庭一起翻墙逃课的小姑娘,长大了能乖顺到哪里去。 宋问庭那天在走廊外站了一夜,第二天回来就发了高烧。即使颜晚筠半夜偷偷给他送了夜宵过去,还拿了一件满是绒衣的外套。 宋酲半夜也无法入眠。他站在二楼阳台的窗口往下看,正好看见小姑娘穿着一身雪白的绒衣,手里捧着保温食盒在走廊上。 宋问庭就站在她旁边。木质的食盒揭开,大片氤氲的水蒸气冒出来,略微掩盖住两人身形。 可宋酲就是透过那一点并不明晰的白雾,看清楚了颜晚筠眉眼间的笑,和她被冻得有些泛红的脸颊。 他没做声,抬眸收回视线,少见地在阳台抽完了一整支烟。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宋问庭带着巴掌印、带着一身冰冷病气进来的时候,颜晚筠其实就开始怪他了呢? 怪他心狠而冷漠,对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也能下这样重的手。 宋酲终于被玻璃水杯中覆上的热意烫伤。他松开手,又瞥了一眼屏幕,眼眸逐渐闭拢。 他说宋问庭该死,但他自己,也因为一颗不该跳动的心,死了一千遍了。 第8章 郁金香“哥哥,这是有服侍别人的爱好…… 8. 暴雨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才稍作停歇。 颜晚筠第二天出门时,在月白色的门阶上看见了那把黑色的雨伞。 四周都是被打落的草木与花叶,泥土湿润的气息一下充斥在空气中。唯独放在门口的黑伞干干净净,一点尘土都没沾。 颜晚筠朝四周微瞥一眼,随即收好伞,去隔壁房东太太的屋子里取早餐了。 老太太一早就在门口探头,看见颜晚筠过来,从厨房里拿出鸡肉三明治和一盒热腾腾的牛奶。 “早上好,晚筠。”老太太用不太利索的中文和她交流着,脸上微深的褶子随着笑意舒展,“工作顺利。” “早上好,太太。”颜晚筠也笑着回应说,“希望您也拥有一天的好心情。” 她在柏林住了好几年,工作之后搬到这条街区,就是房东太太一直负责她的早餐。 三明治里的鸡肉是熏烤过的,滚烫的汁水几乎都要溢出来,混着下层焦脆的鸡蛋白一起吃,香味几乎要满溢出来。脆嫩的生菜和酸甜的西红柿夹杂在里面,咬起来都是滑嫩的口感,一点也不会觉得腻。 颜晚筠把包着三明治的纸规整地折好,趁着热气吃完,也差不多到了公司。 现在不算打卡高峰期,办公区的电梯来得很快。颜晚筠刚到工位,助理就递来了一杯冷萃的黑咖啡,包着文件说:“晚筠姐,大老板叫你过去找他一趟。” “谢谢。”颜晚筠接过惯用的马克杯,对助理 笑了笑,说,“他找我什么事情?需要准备文件和资料吗?” “我也不太清楚,老板没有让我准备资料。”助理摇了摇头,低声说,“应该不是项目的事情。很可能……是关于工作的调动。” 颜晚筠喝了一口黑咖,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里蔓延。她重新走向电梯口,想起来昨天聚会的时候,同事们随口聊起的八卦。 有部门要被调回国内的总部了,不知道要走多少人。 他们部门成立并不算很久,花了两年才初步取得一些研究成果,并且需要再进一步应用到市场的话,需要大量资金的支持。 这也是为什么会忽然和国内企业合同的原因。 颜晚筠对国内经济和企业的了解并不多,但也知道承裕也是最近五六年才发展起来的集团,虽然是一匹黑马,但宋酲不应该和他们有关系。 宋家有一套自己完整的、集中的产业链。而且宋家掌权并不讲究血缘,更多是看能力,宋酲不可能……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把颜晚筠的思绪拉回了亮堂的走廊中。 她敲响大老板办公室的门,得到许可后进去,却在里面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宋酲换下了昨天那一身沉肃的正装,穿了一身深灰的风衣,里面的白衬衫规规整整扣着。他坐在长沙发上,漂亮而削瘦的指尖搭在扶手上,闻声抬眸,朝颜晚筠看过来。 颜晚筠装作不认识他,径直朝大老板走过去,问:“您找我?” “晚筠来了啊?”大老板笑呵呵的,拿着桌上空余的茶杯,作势要给颜晚筠倒茶,“晚筠,喝点茶?” “不了。”颜晚筠说,“我一会儿还要去实验室,您自己喝吧。” 大老板放下杯子,悄悄看了旁边的宋酲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晚筠呀,承裕是准备和我们长期合作的。宋总今天刚好过来签文件,你作为我们这个项目的核心研发人员,再带他去熟悉一下实验室和院区周围的环境好了。昨天承裕的各位老板赶行程,没来得及更深入交流,现在多了解一些,人家也更放心嘛。” “好的。”颜晚筠终于舍得回头,乌色的眉弯起来,“我让苏助理带宋总去,我实验室里还有一组数据要……” “哎呀。”大老板注意着宋酲的脸色,手上的茶也不管了。他上前两步,说:“数据不着急。晚筠啊,你对实验室的了解肯定比苏助理要清楚的。今天承裕是宋总亲自过来的,咱们也不能叫苏助理去敷衍他们不是?” 颜晚筠看着大老板越说越激动,无奈地往后退了两步:“行了,我带宋总去。您的茶都要洒出来了。” 大老板闻言,这才重新坐下来。他把差点打翻的茶具偷偷扶回原位,说:“那就交给你了,晚筠。” 颜晚筠点了点头,客气地朝着沙发上的男人说:“宋总,今天由我带您去参观一下企业。” 明珠惟我 第7节 她抢先一步走在前面,却在转头时,看见宋酲眼里略过一点不易觉察的笑。 实验室干净规整,最后一批饲养的无菌小鼠都关在特定的房间笼子里。各类仪器摆放有序,穿着实验服的实验员听到门口有动静,头都没回一下,利索地打掉手里的枪头。 颜晚筠不想打扰其他人做实验,带着宋酲往几台比较重要的仪器房间走,途中向他介绍了一些反应和仪器在项目中的重要作用,就带着人下楼了。 一出实验楼,颜晚筠就听见身后的男人问自己:“晚晚,在装作不认识我吗?” 颜晚筠正撕开一包刚刚拿出来的消毒湿巾,这是她每次出实验楼后的习惯。她递给宋酲一张,却被他抓住了手。 白皙柔软的指尖被手掌拢住,酒精微凉的湿意覆上来。颜晚筠抬起头,看着宋酲抓着她的手腕,指尖按着她脆弱的腕骨,就这样一根根,缓慢地擦干净了她的指节。 “哥哥,”她终于笑了笑,仰着脸问宋酲,说,“这是有服侍别人的爱好吗?” 不等宋酲回答,颜晚筠趁他不留神,用力抽回了手。 不出意料的,上面又是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 “我装不认识大哥?”颜晚筠走在前面,说,“你给我带来额外的工作量,我要很开心地找你说话吗?” 凌封逛了大半个上午,连着日光都更盛了些。宋酲跟着颜晚筠,脚步微微放缓:“十一点十分了,不带我去吃饭吗?” “我中午吃食堂。”颜晚筠笑起来,说,“大哥要跟着一起吗?” “嗯。”宋酲面不改色,说,“劳烦晚晚了。” 凌封的食堂有三层,一部分窗口请了国内的厨师过来做菜,另一部分提供传统的德餐,提供给柏林本地招进来的员工。 大老板本来晚些准备亲自请宋酲吃饭,却没想到,这会儿人已经被颜晚筠带到食堂一楼去了。 饭菜的滚烫的热气洒在玻璃窗口上,铺成一片半透明的白雾。今天中餐的供应有:红烧狮子头、油闷大虾、白切鸡、清炒豆芽和肉沫烧茄子。 这个时间点,还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午餐时间。食堂人不算多,颜晚筠带着宋酲过去取餐,按照以往的习惯,挑了一个靠玻璃窗的位置坐着。 外面开了很多郁金香,这时候的阳光很好,落在花草中剔透又温柔。 “怎么只吃这样一点?”宋酲看着颜晚筠碗里的一小团米饭,微微皱眉,“瘦了好多。” “天气要热起来了。”颜晚筠吃了两口,筷子就稍微停了停,“没什么胃口。” 宋酲尝了尝这边的饭菜,只一口,就知道颜晚筠不会喜欢。 这边厨师做菜的方式,和家里面很不一样,有些偏甜口。颜晚筠不是不喜甜,但除了甜点和本来就应该做甜的食物外,再放糖会让她觉得有些腻得发慌。 宋酲抬头,发现颜晚筠看着窗外的郁金香出神,漆黑的眼睫随着光影微微颤动。他把她碗里加了糖的茄子和狮子头夹走,这时候发现她又回过了头。 “喜欢郁金香吗?”宋酲问,“回去我去院子里,给你种。” “回哪里去?”颜晚筠却不上套,磨磨蹭蹭把碗里的饭吃完了,“我暂时没有回国的计划,哥哥在公寓的阳台上给我种吗?” “如果你想的话。”宋酲也往窗外看去,问,“种黄色和粉色的可以吗?” 颜晚筠一愣,眼眸垂下来,说:“不要你种。” 宋酲没再说话,安静陪她吃完了午餐。 下午宋酲不在凌封了,大老板亲自送他离开的。颜晚筠回到实验室,把数据拷贝走,在工位处理了一下午。 等到日暮沉沉,数据总算是处理完了。颜晚筠揉了揉手腕,关上电脑下班。 黄昏很漂亮,她沿着柏油马路往公寓的方向走,在途中闻到黄油浓郁的香味,停下来买了一袋面包当晚餐。 颜晚筠拎着装面包的纸袋,到达家门口时,终于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漆白色的大门关着,她一打开门,就闻见了从厨房散出来的、熟悉的饭菜味道。 颜晚筠往里走了几步,不出所料看见了厨房里面的男人。她顿了一下,想起来宋酲知道自己家的门控密码。 她有点后悔了。 宋酲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说:“晚晚,去洗手,晚饭要做好了。” 他的眉眼依旧锋利而矜贵,却不似往常般冷淡。他看过来的眸光在黄昏日落下显得温柔而平和,好像这是两人还在许多年前,一起度过再平常不过的一个落日。 颜晚筠有些恍惚,回神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看向厨房的大锅里,烧得咕噜咕噜的碗豆肉汤,一下子说不出那些刻薄的、挖苦的、玩笑一样的话了,只觉得心中发酸。 “怎么了?” 颜晚筠没留神的时候,宋酲已经走到了跟前。他低俯下身,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颜晚筠的眼角。 “晚晚。” 颜晚筠猛得一颤,就这样看着他,眼睫轻轻抖动。 宋酲直起身,指尖收了回去。颜晚筠上前,帮他把做好的盘子端出去。 餐桌上摆着蒜香小排、香煎巴沙鱼,还有一道干煸豆角。 小排撒满了孜然和五香粉,外焦里嫩,肉质肥美而不腻口。巴沙鱼滑嫩无骨,表面微裹了一层很薄的淀粉,炸得金黄酥脆。干煸豆角最适合和米饭一起吃,大米独有的香味 和烧得软烂的豆角混合在一起,汤汁全都浇在米饭上。 颜晚筠把饭添好,神色恢复如常。她吃了两块排骨,才瞥一眼宋酲,说:“我今天晚上,好像没有邀请大哥来公寓。” “你中午吃的少。”宋酲给她夹菜,看了一眼餐桌旁放着的面包,说,“晚上又不知道你会吃些什么。” 晚餐都是按照颜晚筠的喜好来的。她当然算吃得开心,还多添了小半碗饭。 “这几天我过来给你做菜吧,晚晚。”宋酲说,“不爱吃公司的食堂,就不要去了。” “大哥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颜晚筠稍稍往前探身,漆黑的眼睛看着宋酲,问,“特意来柏林出差,给妹妹做饭吗?” “嗯。”出乎意料的,宋酲应道,“也过来给妹妹种郁金香。” 颜晚筠指尖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阳台上,忽然多了一个盆栽。 而此时天光将尽,最热烈的一点太阳,落在了被水浇湿的土壤上。 里面已经被人,不知不觉埋下了一颗郁金香的种子。 第9章 葬礼她几乎天真而赤诚地说。 9. 天色黯淡下去,餐厅里橘黄色的灯光好像夺去了黄昏的温柔,落在两个人的发顶和眼眸上。 颜晚筠抬眸,发现宋酲恰好在看向自己。 他的眼神柔和而平静,更深一点的情绪藏在微敛的眼睫里。那点遮掩不住的热烈在春日的灿烂中,好像与她一触即分,又好像在躲避与沉默中更加绵长。 “很好吃。”她把瓷碗里的鱼肉吃掉,才轻声开口说,“谢谢哥哥。” “那多吃一些。”宋酲说,“你太瘦了,晚晚。” 他看着颜晚筠略显消瘦的身形,想,几年过去,她肯定在看不见的地方,受了许多委屈。 春季是草木正盛的时候,窗外落叶簌簌,很温和的声音。颜晚筠吃饭时习惯专注,这会儿却频频走神。她望到那盆装着郁金香种子的土壤时,心中不由一颤。 她胃一直不好,在柏林后也在强迫自己三餐按时吃,甚至每个人多付了房东太太一些钱,来确保早上有人监督自己吃饭。 但是在实验室里,作息不规律其实是常有的事情。颜晚筠刚出国时病发了几次,吐到整个人几乎都有些痉挛,就再也不敢一点东西不吃了。 即使食堂很难吃,她也还是会摄入确保实验和工作正常进行的能量。 可现在餐桌上满满当当摆着一桌食物,滚烫汤汁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颜晚筠吃得出食物中的认真和细致,几乎没有一样不是按照她的喜好来。 她和宋酲这样面对面吃饭,看见男人深邃冷硬的脸部轮廓,终于想起来,大哥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饭的。 在宋家的时候,几个小孩的一日三餐都由阿姨们负责,并且是按照制定好的营养食谱来的。 宋酲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本来从不该碰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但在宋家老爷子去世后,他被迫带颜晚筠离开了一段时间,几乎天天给她做饭。 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当时的灯光要更加刺眼一点,餐桌也没有这么大。 颜晚筠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和宋酲一辆车,被带回雾市的老宅参加葬礼。此后的半年,好像天都要变了。 去世的是颜晚筠的亲爷爷,两人却不算熟悉,也没见过几面。把颜晚筠接回宋家时老爷子没来,第一次见面反倒是在寿宴上。 颜晚筠穿着漂亮裙子,拿着椰奶汁去跟爷爷说吉利话。老人看了她好半晌,才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抱她过去吃菜。 颜晚筠那时候不太懂,长大了才明白。老爷子苍老而沉重的眼神里,鲜少有见到亲生孙女的欣喜与激动,更多的是审视与打量。 从她今天的着装到端着玻璃杯的举止,在谈话间审视,判断她够不够格做宋家的人。 老爷子葬礼那天,天空乌沉沉的,起了很大的雾。 雾市的老宅在山里面,来往都要开过陡峭的山路,车辆也不能入老宅。葬礼办了一天,随后需要回来的小辈们跪在祠堂里,给老爷子守灵。 颜晚筠和宋清宛被安排在了同一天,分别在两天不同的晚上和下午。守灵的名单长长一串,里面却没有宋酲和宋问庭。 颜晚筠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宋酲原来不是自己亲哥哥。 她那时候在祠堂的木门边上,偶然听到叔叔婶婶在一旁闲聊,说:“宋凛家的那个大少爷,还在读大学吧?之前公司一个收购案好像就是他做的。” “能力确实是有能力,就是可惜呀......我记得他好像原本是沈悦的孩子啊,他父母也可惜,搞研究搞得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当年出那种事情,小孩被送过来避风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姓都改了,我看宋凛根本没打算把人家孩子送回去啰。” “他当时也四五岁了,不会不记得自己是谁的孩子吧?” “都这么大了,肯定心里清楚的……” 颜晚筠站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她手脚都有点发凉,想,大哥竟然不是宋家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这其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可颜晚筠当时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乱七八糟的情绪压得她几乎有些茫然。 宋酲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可他还是对家里所有人都很好,尽到了大哥的责任。 他本来也是有自己的家的,他不会想家吗? 日后如果有亲人要把宋酲接回去,他会彻底离开宋家吗? 颜晚筠想,如果宋酲和她一样,被接到新家庭的话,他就不再是自己的大哥了。 他可能还会有其他很多的弟弟妹妹。 颜晚筠攥紧手指,心绪纷乱,却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晚晚?” 她回过头,看见宋酲一身黑色的衬衣,伴着有些朦胧的雾气,从身后遥远的长廊尽头走来。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宋酲看见颜晚筠有些苍白的脸色,微俯下身,碰了碰她的指尖,“手这样冷,晚晚害怕了吗?” 明珠惟我 第8节 “没有。”男人的手掌温热而粗粝,颜晚筠却没有向平常一样,撒娇般让大哥给自己暖手。她往袖子里缩了缩,说,“没事的,只是感觉天气有些冷。” 宋酲的眸光抬起,落在颜晚筠略显单薄的衬衣上。他点头道:“雾气很重,是要多穿衣服。我回去给你拿件外套。” “不用了,大哥。”颜晚筠连忙摆手,说,“已经傍晚了,我马上就要进祠堂了。” 祠堂守灵时,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而老宅很大,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在另一侧,来回怎么也要半个小时。 宋酲拍了拍妹妹柔软的发,说:“我去给你拿。” “大哥!”颜晚筠跟着走了几步,追不上,只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身后喊他,“你待会儿进不来的!” 宋酲抬腿跨进长廊,重新走回了水雾里。他身形颀长,像是没听见一样,脚步片刻未停。 颜晚筠无奈,只得重新回到祠堂门口。不多时,祠堂老旧斑驳的大门吱呀一声,一个男孩走出来,而她要进去替他。 祠堂里没有点燃炭火,比想象中的还要冷一些。颜晚筠跪在正中央的蒲团上,只觉得又冷又饿。 跪在祠堂里的小辈,在出祠堂前是不被允许吃饭的。颜晚筠上学期刚犯过一次胃病,但这大半年调理得好,偶尔一顿饭不规律也不会发绞痛。但没有食物供给能量,血糖也达不了标。 这一天下来,她已经隐约有些头昏眼花,可碍于老宅的规矩,也无法说什么。 颜晚筠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双臂下意识互相抱紧。她胃部已经有些隐约发疼的征兆了,可她还要跪整整一个晚上。 颜晚筠几乎有些眼前发黑。疼痛泛上来时,她嘴唇咬着,手掌撑在蒲团上支撑身体。 她不记得过去了多久,祠堂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在风的驱动下几乎发出一声震响。 颜晚筠被吓得一激灵,转头却看见宋酲压着眉目间的戾气,带着一身冷意走进来。 屋外的红灯笼光透了一点进来,灯影在颜晚筠面前晃动。她膝盖有些发麻,勉强支起来一点,还没开口,肩头却沉沉披上了一件外套。 “他们没让你吃饭吗?”宋酲扶住她的手肘,使她有一个 站起来的施力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颜晚筠。” 宋酲很少这样一板一眼地喊颜晚筠的名字。 颜晚筠对上哥哥严肃的眼眸,只得说:“他们规定的,在进祠堂之前不能……” “你要这样听话吗?颜晚筠。”宋酲冷声说,“本来安排你晚上在这里跪祠堂,我就对他们有很大意见了。饭也不让吃,这种封建糟粕你也听!” 颜晚筠有些怔愣。 在她的印象里,宋酲一向是家里最守规矩的人。可现在他却怒气冲冲地推开祠堂的门,扬言这是封建糟粕。 颜晚筠一向不信鬼神,老爷子打量商品般的眼神也让她不舒适。可良好的教养使得她愿意尊重这个没有多少情感的长辈,也不愿意给家里惹祸。 “晚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宋酲见女孩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以为自己吓到她了。他放缓了声音,说:“我也没有让你完全不遵守家里的规矩,但在我这里,活着的人的身体健康最重要。” 在祠堂里,宋酲的声音并不大,甚至称得上是刻意压低的。他同样也尊重去世的先祖,但他不可能拿妹妹的健康开玩笑。 颜晚筠半年前那次胃出血,把所有人都要吓坏了。 “我知道大哥的意思。”颜晚筠披着厚实的外套,抬头看着宋酲。她微微带了一点笑,说,“现在不冷了,大哥先走吧,我要跪到十点钟。” “晚晚,”宋酲撑住她的手臂,说,“我现在带你去吃饭。” 颜晚筠摇了摇头,说:“祠堂里……” “晚晚。”宋酲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置喙,“外面风大,把外套扣子扣好。” “别怕,”他顿了一下,低声说,“有什么事情,大哥都在。” 颜晚筠蓦然一愣,心脏一瞬间覆上暖意。她小小应了一声,没再反驳,乖乖跟着大哥走出了祠堂。 夜深露重,颜晚筠整个人都裹在柔软的大衣外套里,有宋酲在前,也不觉得有多冷了。晚上亮着不算明晰的廊灯,她在雾蒙蒙的水汽里拉着宋酲的衣角,只觉得灯影都变得很不真实。 廊灯照不到的地方很黑。可颜晚筠跟在宋酲的身后,竟然也丝毫不怕,莫名就心安了起来。 两人凭着对老宅为数不对的记忆,来到了厨房。 老宅有严格的用餐时间规定,这会儿厨房已经上了锁。颜晚筠转头看向宋酲,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钥匙,正低身开着锁。 颜晚筠凑上去,问:“哥哥,你哪里来的钥匙?” “来找你之前拿的。”宋酲垂眼,“我说厨房漏水,晚上找人维修。” 他回到老宅,也是那样严肃有礼的做派,几乎没人觉得他会撒谎。 颜晚筠于是不再问了。她走进去,看着宋酲开了厨房的灯,亮色的光一下照满了整个灶台。 宋酲在冰箱里翻了翻,烧水给颜晚筠下了一碗馄饨。 这是宋酲第一次煮馄饨,撒了葱花,放了一点紫菜。白花花的馄饨被端上来,薄皮紧紧包着饱满的肉馅,鲜香的味道一下子溢出来。 颜晚筠坐下来,饿到麻木的胃一下子有了食欲。她胃部时不时泛起的钝痛已经褪去,被温热的食物带走冷意。 明明是平常朴实的馄饨,甚至连盐的味道都有些吃不出来。可颜晚筠还是认认真真,把面汤都喝掉了。 她看向宋酲,抬起眼弯起来笑时,眼睫上落满了细碎的光,像会闪动的星星。 “哥哥。”她认真道谢,近乎天真而赤诚地说,“很好吃的馄饨。我要记住一辈子。” 第10章 带离宋问庭看见,大哥不冷不热地瞥了…… 10. 颜晚筠吃完馄饨,披着衣服坚持要回祠堂,跪完剩下的两个小时。宋酲敛着眉,眼里看不出情绪,走在前面把她送回去。 结果走到半路,就被拿着手电筒的大伯发现了。 大伯站在远处,没看清人脸,晃着手电厉声问:“谁在那边!” 刺眼的白光在两人身上闪了闪,宋酲一抬手,把颜晚筠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颜晚筠下意识抓住宋酲的袖口,闻到了他衬衫干燥而冷冽的味道。也许是宋酲本身就能带给人足够的安全感,她的紧张与心慌顿时消散许多,只是抿起唇,悄悄往大伯的方向看去。 并且,她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四周漆黑,她脑海中一下子想到学校里晚上牵着手回家,手电筒的强光闪来,随后被教导主任抓住的恋人。 颜晚筠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到这种场景,指尖下意识往回缩了缩。宋酲觉察到,以为她害怕,反手握住她的手背,安抚性地拍了拍。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黑暗里砰砰地跳。 但这样莫名而荒谬的想法很快就消失了。颜晚筠看见大伯走上前来,皱着眉呵斥道:“你是宋凛家的小姑娘?今天不是你在守灵吗?” 宋酲没等颜晚筠开口,就抬着下巴说:“我妹妹胃不好,已经饿了一天了。是我带她来吃饭的。” “荒唐!”大伯气得发抖,指尖直直对着两个人,“真是坏了规矩!” 当天晚上,宋父宋母和一群亲戚都赶到了祠堂。宋酲被大伯拿着戒尺抽,在外面跪了一晚上。 在宋父宋母赶过来前,大伯本来还要求颜晚筠去祠堂里跪着,被宋酲一把抓住了手。 拿戒尺打宋酲的时候他倒是不反抗,叫妹妹进去跪,他却直接扣住了长辈的手肘,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掀翻在水泥地上。 “你要对我动手吗?”大伯往后趔趄两步,才重新站稳。他不知道一个后生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一双眼睛瞪大了看着宋酲,“放开!” “抱歉,”宋酲说,“您吓到我妹妹了。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也是我强行把她带出来的,她反抗不了。晚筠今天是不可能在里面挨跪的,您要打就打我吧。” 他神色很冷静,带着一点不自知的强势,语气却很谦和有礼。如果不是大伯的手肘僵在半空,动弹不了分毫的话,从远处看上去,两人还可能在进行一场融洽的谈话。 颜晚筠确实吓着了,忧心忡忡地看着宋酲,用气声喊他:“哥哥。” “晚晚。”宋酲总算放开大伯的手,侧头低身说,“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不用管。” 大伯整张脸都气得涨红,让宋酲跪在祠堂前请罪。 亲戚们赶来时,有几个想讨好宋父的还上前和气地打圆场,却听到大伯冷哼一声,接着指着宋酲的鼻子就开始骂他自私不孝。 宋父宋母的脸色也很难看,一句话都没说。宋酲板板正正跪着,脊背没有下底分毫。 他在这样凉的深秋里跪了一夜,身上还有被戒尺打出的血痕,第二天就发了烧。 颜晚筠缠了宋问庭好半天,两个人一起偷偷过去看宋酲。一推开门,她就看见大哥紧皱着眉,昏睡在床上,额头还发着滚热。 颜晚筠几乎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但又不敢发出声响,怕吵到哥哥。她坐在床边,吧嗒吧嗒掉着眼泪,却看见宋酲眼皮一抬,里面的深黑色与她相对。 “别哭。”宋酲抬起手,轻轻地擦去颜晚筠眼角的泪珠,“哭什么,晚晚。” “对不起……”颜晚筠用力摇头,自责而痛苦地说,“我不该那么任性的,你肯定好疼,哥哥。” “也还好,不算太疼。”也许是生了病,宋酲的神色意外柔和,一贯不近人情的眼都褪去冷色。他嗓音微哑,说:“不是你的错。我要把你带出去,你也只能跟我走,这是我在任性。” 颜晚筠愣了愣。 她手心攥紧,心脏一时好像被什么击中般,酸涩又股涨。 “晚筠,”站在身后的宋问庭走上前,低声说,“大哥烧还没褪,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颜晚筠点了点头,给宋酲倒了一杯热水,回头时看见大哥低下眼,捂着唇咳了几声。 她心中难受,却想,马上就该好了。 颜晚筠以为等再过几天,爷爷葬礼的流程彻底结束,他们几个人一起回到家,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好起来。 但实际上,老爷子一死,宋家就变天了。几个平日野心勃勃的人想趁机上台,甚至不惜两败俱伤,弄垮了宋家运转的资金链。 而宋父宋母,就被大伯积攒了许多年的账本,险些送进去吃 牢饭。 账本有纷争,即使根本没有宋父宋母的事情,但也被强行搅进了这趟浑水里。不仅家里的企业一时岌岌可危,也招来了平时生意场上打压的仇人。 颜晚筠从小被祖母保护得很好,不知道大家族内斗起来原来这样乱、这样险恶。她那时刚读高二,这次参加葬礼本来就是请了假的,现在连课都没办法回去正常上。 事情闹得很大,什么宋家之前生意产品上的问题、满是漏洞的账本,大家互相翻着腌臜事,甚至还被送上了新闻和报纸。 这样的变故来得太快,几乎翻天覆地的,一下所有的东西都变了。 每当想起回老宅参加葬礼的日子,颜晚筠就会想起山间湿冷的雨,浓雾与露珠交替的枝丫,和好像永远也冷清的风。宅子里所有人都穿着黑白两色的衣,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压抑黑沉的氛围弥漫在所有人之间。 那段时间经常下雨,滴答滴答的,从老旧的屋檐角落滑下来。 颜晚筠被迫转了半个学期的学,被宋酲带离,前往北边的烟城。 宋问庭也转了学,却和她是分开的,不能往一起去。宋酲不知道用了什么缘由,让学院给他开了一学期的免听单,可以等到期末直接回去参加考试。 颜晚筠想,这就是避风头吗,宋酲小时候也被这样忽然送往陌生的地方去。 但现在他们长大了,也不再会是一个人了。 明珠惟我 第9节 烟城的冬天更冷,霜结了满窗,两人过来不久,第一场雪就要下了。 宋酲在颜晚筠的新学校旁边租了套小公寓,每天接送妹妹上下学。 颜晚筠挑食,又忽然到了这样远的地方。宋酲怕她吃不惯东西,肠胃难受,就和以前的阿姨要了配方,自己学着给颜晚筠做饭。 颜晚筠每天晚上出校门,在门口等待的宋酲就会接过她奶黄色的双肩包,跟她一起走完这一段回家的路。换了新学校后,她适应得还算可以,考试成绩也维持在前几名。 回到家后,宋酲就开始做饭,而颜晚筠趴在房间的书桌上写作业。她不上晚自习,作业写得快的时候,经常会出去帮宋酲的忙。 “买了冬草莓。”宋酲拿出瓷碗,鲜红漂亮的草莓沾着水珠,装了满满一碗。他在炖排骨山药汤,回头问颜晚筠:“作业写完了吗?” “嗯。”颜晚筠把草莓梗摘掉,递到宋酲唇边,说,“这段时间知识点不算太难,写完了。” 宋酲动作一顿,往下低头,看见颜晚筠眼眸弯起来,向上看他,很雀跃的样子。他擦了擦之间,接过了那颗草莓。 “有想好以后学什么吗?晚晚。”宋酲问她。 “想学生物。”颜晚筠回答地很干脆,笑着说,“我们家好像也做一点生物医药,之后或许还能帮哥哥姐姐们的忙。” 宋家历来都是学商科比较多。宋酲看了眼锅里快要滚沸的汤汁,问:“这是你读生物的原因吗?” “不是。”颜晚筠笑起来,说,“我想参加一些研究。哥哥,我一直觉得,如果我能够做出什么东西来,能够稍微为人类的发展做出一点推动,会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她想了想,说:“之所以想更深入地学习生物,是因为生命是可贵而神秘的。人类想要反抗命运,总要先了解自己,可目前依旧没有人真正清楚生命。” “那就去学。”宋酲深深看了她一眼,说,“我本来也不会让你去读商科的。” 颜晚筠咬掉一颗冬草莓,一双眼眸睁得圆圆的,笑着问:“商科怎么啦?问庭也说要去学商科,之后不懂的还可以问哥哥。” “不适合你。”宋酲转回去,把蒸锅上蒸熟的几个鸡蛋拿下来。他热了油,准备给颜晚筠做虎皮蛋,顺口说:“宋问庭比你圆滑地多。他学商科,不会吃亏。” 颜晚筠闻言,没忍住笑出声,说:“他哪里圆滑啦。” “你看他交的朋友就知道。”宋酲说,“问庭也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他选择朋友也是有要求的。他和你不同,你觉得社交是浪费时间的行为,因为你现在不需要求人合作。而他也清楚自己之后要往哪个方向走,现在就在给自己铺路。” 他说完,有一瞬间后悔自己过早地和颜晚筠说这样的事情。但转过头,却发现颜晚筠侧着脸,在给草莓拍照。 “晚晚?”宋酲微微皱眉。 “我在听,大哥。”颜晚筠把手机揣到口袋里,说,“我知道的,问庭愿意花时间,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宋酲深色眼眸下底,问:“刚刚在给问庭发消息吗?” “嗯。”颜晚筠笑起来,眼眸亮晶晶的,“跟他炫耀大哥给我买了草莓。今天作业写完了,晚上我们可以抽空打一会儿电话吗?哥哥。” “打吧。”宋酲心里一阵没由来地烦躁,转头才发现锅里几个没翻面的虎皮蛋煎糊了。他把焦黑的蛋捞出来,说:“你自己安排时间,不要太久。” “好的。”小姑娘得到允许,一下就兴奋起来,“我好久没看见问庭了。哥哥,今年过年,我们不能回家过了吗?” “看情况。”宋酲把剩下的蛋煎好,加了一点料汁,收了装盘,“快的话或许可以。” 颜晚筠过来帮忙添米饭,才发现大哥把鸡蛋煎焦了。 宋酲一开始做饭做得不太熟,米饭有时候蒸着,端出来还夹生了几次,烧的菜也只是勉强能吃。但颜晚筠知道宋酲不放心她吃外面的东西,每次都会认真吃完。 后面两个月,宋酲除了在家里看书、处理家里交待的事情,就是在研究怎么给妹妹做一顿好吃的饭。他逐渐学会了食谱上一些复杂的菜肴,很少出现这样烧焦的情况了。 颜晚筠想,大哥也许是在走神,家里的事情实在太难处理了。 吃过饭,颜晚筠按照约定,跑到阳台上用平板给宋问庭打电话。 这是宋家经济链崩塌、他们被各种送走后,通的第一个电话。 她像是不怕冷一样,穿着毛衣在没有暖气的阳台上,非要给宋问庭看楼下的夜景,因为今天下雪了。 漫天的白茫铺满了屋檐和数枝,打在还在生长的草木上。公寓楼下种了花,两旁路灯的白光一照,好像空中飘洒的雪都在发着光。 颜晚筠打着视频通话,又被宋问庭三两句话逗笑了。 宋问庭在另一端,拿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颜晚筠笑起来时很好看,眼尾会往上勾,漆黑的眼睫和披散的发更衬得肤色白皙。纯白色的毛衣穿在她身上,就好像和身后飞扬的细雪一样,干净凛冽到了极致。 “发什么呆?”颜晚筠笑着说,“你那边怎么不下雪的。” “还没到落雪的时候。”宋问庭看着屏幕,眼眸里带着自己都未曾觉察的热烈,“晚晚,这边气候更温和一点,如果你想,到时候我可以接……”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阳台的玻璃门被人敲响。随后宋酲拿着一件绒衣走进来,披在颜晚筠的肩上。 宋问庭看见,大哥不冷不热地瞥了自己一眼。 “大哥,我不冷的。”颜晚筠还在笑,说,“我跟二哥讲话,他逗我笑,我都有点发汗了。” “披上。”宋酲低声说,“一会儿一会热的,别着凉了。” 颜晚筠乖乖穿好衣服,手露出毛绒绒的袖子,刚想去够平板,却被宋酲先一步拿起来了。 “去背单词吧,晚晚,你在外面待的时候已经够了。” 她看见大哥侧过脸,有些冷硬的脸部轮廓露出来。 “许久不见,我正好也有些话,要和你二哥说。” 第11章 烟城“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杀了你。…… 11. 烟城冬日里的雪下得很大,皑皑一片的白,落在屋檐与草木上。 颜晚筠去上课,不到七点的时间,天蒙蒙亮的。雪又落了一段时间,砸落下来又脆又亮。她实在很少见到雪,一路上鼻子被冻得泛红,下巴却还是从围巾里露出一点尖来。 早上的空气很冷,凌冽而清爽的雪沫散了颜晚筠一脸,她却忍不住觉得兴奋又开心。她就这么踩在软塌塌的积雪上,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牛奶,带过去学校喝。 颜晚筠转到烟城一中大半个月,是最好的实验班。实验班里的学生都是一中拔尖的人,对新来的同学没有什么恶意,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漠视感。 直到前几天刚刚月考结束,成绩排名一出来,颜晚筠的名字在几门单科上都占据榜首。 她一开始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直到早上进教室之后,从未与她说过话的同桌接水时主动问她,要不要顺便帮她热一下冷掉的牛奶。 颜晚筠一怔,随后微微侧头,漂亮的眼眸朝上抬起来。她看着微微抿着唇的同桌,并没有拒绝好意,指节握着牛奶盒朝他递去:“谢谢。” 下课后,颜晚筠就看见一本练习题覆上两人桌角的缝隙。同桌抬了抬脸上的金边眼镜,问:“我想知道,关于这里的解题步骤,你思路是怎么样的。” 她看了看被圈起来的步骤,指尖一翻,看见封面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全国奥林匹克生物联赛习题集。 压轴题。 颜晚筠只看了那道题几秒,伸手拿起旁边空白的草稿纸。她在同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唰唰写了几行字,随后指尖一抬,把草稿纸推过去。 她就写了几行字,却全是精简的提示与重点。同桌马上跟上了她的思路,正要开口,却听见颜晚筠说:“我也有一个问题。” 同桌说:“请讲。” “你叫什么名字?”颜晚筠笑得甜甜的,“我和大家不太熟。但我猜,你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叫什么的。” “林今衡。” 林今衡看着她,说:“总分排名,在你下面一个。” 颜晚筠这才知道,月考的排名已经全部出来了。电子版的文件昨天在学校的各个小群里疯传,大家开始后知后觉地对新转来的学生感到好奇。 实验班的学生似乎都有一种天生慕强的习性。月考成绩出来之后,颜晚筠身边凝滞的气氛似乎就被彻底打破,同学都开始主动和她说话,越来越多的人一起交流讨论问题。 这种氛围和在延城读书时很不一样。延城一中实验班也是按成绩排名,却更多是和宋家平起平坐的、其他家族的孩子。 错综复杂关系连成一张巨大的网。他们优秀,是因为家庭需要,同时他们进行适当的社交,为日后的家族发展准备。商科的人聚在一起,很少一起探讨书本上学习问题,讨论股市走向倒是常有的事。 颜晚筠那时就开始厌恶这群人。 烟城实验班的氛围很好,大家都不爱说废话,喜欢直截了当地讨论问题。颜晚筠一直喜欢和势均力敌的人相处,并不会排斥这样的环境。 甚至还被拉进了一个生物竞赛讨论小组。 带头的是班长倪雪骄,再有就是林今衡。颜晚筠拿着练习册,有些不确定,问:“这个奥林匹克联赛生物讨论小组,就我们三个人吗?” 林今衡点了点头,非常肯定:“是的。” “其他同学不学生物吗?”颜晚筠说,“不是还有几个,周日晚上也去竞赛班听课了?” “他们都是废物,做不出来今衡出的题。”倪雪骄扬了扬下巴,唇色明艳润红,说,“实验思路差的人,我们没有一起讨论的必要。” 林今衡闻言,手往后面拦了拦,示意她别说话。 “你当然不是废物。”倪雪骄不理他,热情地上前挽住颜晚筠的手。她一头漂亮的黑卷发,像海藻一样,在颜晚筠眼前晃来晃去,“晚筠,我没有念错你的名字吧?你代谢途径理得真清楚,我可以和你一起学学这块的机制吗?” “可以。”颜晚筠很少被人这样围着,手心都有些紧张地出汗。 也许是几人实力相当,她并不排斥这样张扬耀眼、恃才傲物的女孩子。相反,三个人都有一点惺惺相惜的意味在。 可能他们三个人,本来就是同类。 颜晚筠回家吃过晚饭,跑去跟宋酲说,自己好像交到了朋友。 宋酲当时正在书房看书,一本货币金融学摆在手边,密密麻麻做满了标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亮着屏幕,露出大半页没有修改过格式的文章。 他耐心听小姑娘说完,给她泡了杯热牛奶,说:“那很不错。你既然决定了要学生物,有人可以交流问题,总是好的。” 颜晚筠双手捧着玻璃杯,把牛奶喝完。她说话时有些过于雀跃了,看见宋酲的电脑屏幕,才意识到哥哥并不像自己这样无忧无虑。 “哥哥。”颜晚筠问,“你也在写作业吗?” “嗯,在写论文。”宋酲说,“前段时间在帮忙处理家里的事情,学校那边有一些作业没有完成。” 颜晚筠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他:“你会很累吗?哥哥。” 宋家濒临破产,他们在外面东躲西藏,没有熟悉的管家和阿姨帮他们打理事务。 宋酲作为长子,开始被迫参与家族的产业,不仅要在极度的压力下完成课业,还要负责照顾颜晚筠。 “还好的。”宋酲摸了摸颜晚筠的头,说,“我是哥哥,累一些不要紧。” “只要我还在这里。”他说,“晚晚,你就不用操心家里的这一切。” 颜晚筠抬着脸,乌色的眼睫朝上颤动,听见自己哥哥说。 “你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喜欢的事情身上。比如生物,比如晚餐好不好吃。” 三个人的联赛小组,相处起来非常舒服。几乎每个周末,几人都会在一起交流题目、分享最近看的一些文献、讨论生物某个领域的前沿研究成果。 他们约在随便一家咖啡店或者奶茶店。暖气开得很足,玻璃茶几上摆着鲜花、炸得刚刚好的小食、咬一口就让人心情愉悦的甜点。 这通常是非常愉快的一个下午。几个人脑子里有许多奇思妙想,和现代生物根本回答不了的问题。倪雪骄语文不好,有时候会带张空白的作文卷子来,一边拿着林今衡的抄,一边回颜晚筠的话。 明珠惟我 第10节 三个人本来都是胜负欲很强的人。这样坐在一起,竟然不容易吵起来,反倒还意外的和谐与融洽。他们都互相尊重对方的思考与想法,因为独一无二的见解都弥足珍贵。 他们还去颜晚筠家里吃过一顿饭,是宋酲亲自做的。 两个月过去,宋酲已经习惯了颜晚筠每周末抽出一下午的时间,去和她的新朋友们交流科学问题。 直到临近期末考试的一个晚上,几个人照例结束了下午的讨论。倪雪骄收起狗爬字的语文卷子,看了看时间,问旁边两个伙伴:“离晚上的竞赛班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晚饭吃什么?” “我想吃水煮。”颜晚筠想了想,说,“雪骄,我一会儿不去竞赛班了,可以帮我点个到吗?” “没问题。”倪雪骄显然也没少干这事。她答应地非常干脆,随后又问:“晚筠,你不是一向不缺课的吗?晚上要去干嘛?” “我大哥今天过生日。”颜晚筠笑起来,说,“我给他订了个蛋糕,准备一会儿再去挑个礼物。” “那你回去过生日好了。”倪雪骄保证道,“老师那边,我和今衡肯定给你应付过去。” “谢谢。”颜晚筠舒了一口气,托着下巴说,“有问题我们线上交流。” 吃过晚饭,颜晚筠背着书包,准备去烟城市中心的商场,给宋酲挑一块表。 宋家的资金几乎停了,以往的信用卡也用不了了。颜晚筠用的是离开颜家前,外祖母托保姆阿姨塞给自己的一张卡。 老人家生病,病到后面,也明显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她在遗嘱对财产进行分配,律师每个月都会往颜晚筠的卡上打一部分钱,确保她生活无忧。但更多的财产,要在她二十五岁生日过后、确保她完全有能力支配,才会尽数交给她。 颜晚筠被接回来后,几乎没用过外祖母的卡,这是第一次。外祖母一向重视生活品质,从小教颜晚筠,也是买东西要买最喜欢的,不然不如不要买了。 她从小就感激哥哥姐姐的照顾,也很爱自己的家人。给他们买生日礼物,也绝对不允许敷衍,要买就是最好的。 颜晚筠打车去的市中心。商场很大,她逛了半天,才找到那家宋酲常用的牌子。 她照着哥哥的喜好,犹豫半天,最后选了一款黑金色的表。 售货员笑着帮颜晚筠包好手表,把小巧的手提袋递给她。她看了看时间,离晚上的竞赛班结束,还有一个小时。 现在赶回学校,应该是不会 在宋酲面前露馅的。 颜晚筠下楼取了蛋糕,急急忙忙打了车,往学校赶。 学校周边在修路,司机师傅开不过去,颜晚筠就在不远处下了车。她看着手机,想,这个时间点,也许只能翻墙进去了。 颜晚筠从巷子口出来,走到学校的侧门附近。她刚给倪雪骄发完消息,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以为是晚上巡查学校的警卫员,有些心虚地回过头,却看见巷子里走出几个高大的男人来。 为首的男人年纪不大,脖子侧边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周围跟着几个人。 颜晚筠只扫了一眼,就识趣地收回视线。她对这种学校附近的社会青年没兴趣,更不想因为多看几眼就惹祸上身。 可几个人的影子越逼越近,最后甚至与她重叠到了一起。 当颜晚筠觉察到身后也有人时,已经被围在了巷口。她转头想要呼救,白皙脆弱的脖颈却被刀锋抵住。 冰冷而锐利的刀剑偏了偏,颜晚筠睁大双眼,听到面前的男人说:“别叫。” “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杀了你。” 第12章 蛋糕她随即脖颈一偏,温热黏腻的液体…… 12. 清凌凌的月光洒下来,被巷子四周高大耸立的建筑遮蔽。颜晚筠能清晰感受到刀尖的冷意,她踩在漆黑的影子上,整个人不由自主发着颤。 “你就是宋凛的小女儿吧?”站在颜晚筠身上的男人出声。他意识到小姑娘在发抖,快意又恨极一样压低声线,说:“你知不知道你爸爸,为了一块地,当年毫不留情打压我们家,把我父母全部送进监狱里去了?” 周围漆黑,特别是学校的侧门偏僻,几乎都是居民楼。大部分学生周日晚上没课,许多商贩们在这个时候已经收摊了,只有零星几个在学校的正门。 颜晚筠不敢随意出声,她指尖还勾着装着蛋糕的纸袋,被几个人带着往前走。 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为什么宋家要把她和宋问庭分别送往其他地方,为什么以前熟悉的阿姨一个都不能再用。 “我母亲被逼死在监狱里,姐姐也被关进精神病院了。”男人说,“宋家的小女儿,你从小到大的荣华富贵,都是宋凛踩着我们家上位,吃我们家人血馒头换来的。” “我真是,恨不得杀了宋凛、一个个杀了他全家,叫他好好偿命!” 颜晚筠被男人陡然提高的声线吓了一跳,逼迫自己保持冷静下来。 “买了蛋糕?”他见小姑娘被吓得不敢说话,笑了一声,用刀尖拍了拍颜晚筠的脸,问,“今天是你的生日,还是你哥哥的?” 脖颈处的刀锋真实而极富有压迫感。颜晚筠只得垂下眼眸,说:“我过生日。” “那真是不巧了。” 下一刻,颜晚筠手背一痛,装着蛋糕的纸盒被狠狠打落在地。透明的盒子在水泥地上滚了好几圈,里面的蛋糕奶油黏在盒盖上,已经完全变了形状。 “你还想过生日?你凭什么过生日?”男人话语间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怼,“你父亲如果真的进了监狱,今天我还真的不会找上门。可惜,他不仅没有受到惩罚,还能把断裂的资金链周转过来。” “你听话一点。”他看着还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咧着嘴笑,“我姐姐治疗需要钱,宋家只要把钱送过来了,你就没事了。” 颜晚筠低着眼,看见狼藉的蛋糕盒,嘴唇一抿。她想,他们家的精神病,很可能是遗传的。 不远处有一辆面包车,上面的车牌号被白纸挡住。颜晚筠被几个人推搡着往前走,其中一个瘦高个的男人拉开车门。 她刚踏上车门,身体却好像被推了一下往前倾去,随即脖颈一偏,温热黏腻的液体流了出来。 拿着刀的男人看见颜晚筠低身捂着脖颈,顷刻间松了手。周围几个原本上车的人立马下来察看情况:“怎么回事,刚刚谁推的?王哥你失手了?” 几个人看见颜晚筠满手的血,顿时慌了,吵吵嚷嚷的一团:“车上有止血纱布吗?不是说要钱,怎么还真动手了?” 劫持颜晚筠的男人怔怔看着刀尖上的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丢掉了那把刀。在刀尖落地的一瞬间,原本摔倒在地上的颜晚筠却忽地翻身而起,掌心握住刀柄,抬腿就往学校正门的方向跑。 几个人看见小姑娘手心一侧露出的伤口,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丢刀的男人咬牙切齿,带着几个同伙跟在后面追:“他妈的!宋凛的小崽子!不能让她跑了!” 颜晚筠听到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不断奔跑。学校在修路,从侧门到正门的保安室只能从巷子里穿过去。 她边跑边用手机报了警,在快跑到正门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晚筠?晚筠,已经下课啦,你不用跑那么快!你哥哥就在……” 颜晚筠转头看去,发现倪雪骄和林今衡下了课,买了奶茶往这边走。她想提醒两人快走,脚下却被巷子里突出来的石板狠狠一绊,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晚筠!” “自己往刀上撞?好玩吗?” 颜晚筠来不及回应倪雪骄的喊声,身后的几人就追了上来。她手里拿着那把捡过来的刀,直直对着几人,大喊了一声:“别过来!” “不愧是宋凛教出来的小畜生,骗人的手段真是一脉相承,竟然敢骗老子?” 男人凶神恶煞地举着木棍,几巴掌重重落在颜晚筠后脑处。 “唔!”颜晚筠摔倒时扭到了脚,钻心的痛还未消散,右耳便略过一阵疾风。她被着毫不保留的狠劲打得几乎脑震荡,整个人眼前都有些发黑,连起身也做不到。 男人看颜晚筠痛苦神色不似作伪,心中怒气总算消散些许。他往水泥地上啐了几口,手往下一挥,就要往她身上打去:“老子还是太心软了,就应该直接打晕了给你带走!” 颜晚筠眼睁睁看着木棍挥舞而下,只得挣扎着抬手去挡。 此时,身后却深处一只更加宽大有力的手掌,直直抓住了打下来的木棍。 随后,颜晚筠半睁着眼,看见为首的男人被锃亮的皮鞋一脚踹倒在地。那根木棍几乎在顷刻间脱手,被自己身后浑身戾气的男人夺过,毫不客气地往脸颊砸去。 男人脸上几乎立即见了红,带着倒刺的木棍把整张左脸扎得血肉模糊。 颜晚筠后知后觉地听见警笛的鸣叫声。随后身前的几个人都被冲上来的警员制服,手铐合拢的清脆声响起,她脑子里嗡鸣作响,抬眸却对上宋酲那双满是怒火与心疼的脸。 “哥哥、哥哥。”颜晚筠好眩晕,被宋酲抱起来时,眼泪不停地留。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一遍遍喊他,“哥哥。” “晚筠。”她觉察到男人的手臂收紧,精瘦漂亮的指尖擦去自己的眼泪,“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哥哥过来了。哪里还在痛?” “我头好晕……哥哥,”颜晚筠勉强睁开眼皮。她眼前一阵阵晃动,说:“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你的问题,”宋酲垂着眼,深色眼眸里都是痛苦与自责。他把她抱上车,说,“晚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可是、可是,”颜晚筠还在流着眼泪,她的眼眸不能聚焦,豆大的泪珠从里面掉出来,“哥哥,他们打翻了我给你订的蛋糕。” “什么?”宋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毁掉了我准备的生日。”颜晚筠用力抱着她哥哥的胳膊,在车子里也不肯放。她也许是不清醒,莫名感到委屈和难过,在一片眩晕里哭得声嘶力竭,“哥哥,生日快乐。” 宋酲闻言,抱着颜晚筠的指尖,终于忍不住剧烈发起颤来。 * 颜晚筠被送去医院做全身体检。她实在撑不住,在做完脑部检查后,忍不住睡了一会儿。 醒过来时,颜晚筠耳边的嗡鸣声已经消失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纱布包扎好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鲜花。 花以向日葵为主,上面还附了两张小卡片,一看就是倪雪骄和林今衡买的。 “晚晚?”宋酲坐在旁边,看见颜晚筠睁开了眼,问,“睡醒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已经趁着这段时间,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也知道颜晚筠并没有去上晚自习。 但宋酲没有责骂病人的习惯,况且这件事大部分是他看护不当的错。 “我好多了,哥哥。”颜晚筠在宋酲的帮助下,坐起了身。她微微偏头,看见不远处的圆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盒子,里面装着被打翻的蛋糕。 蛋糕上又几处明显的裂痕,显然是摔烂后被人拼凑了回去。 “哥哥。”她喝了一口热水,指尖往蛋糕的方向指了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把蛋糕捡回来了?” “嗯,旁边还有一块表。”宋酲看着她,黑色的眼眸在灯下显得更加深邃,“我看见表盒旁边写的卡片了。谢谢你,晚晚。” “没关系。”颜晚筠看见蛋糕,有些开心,又觉得羞愧,“哥哥,蛋糕都已经被摔坏了。”她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有些懊恼:“这个时间,都订不到新的了。” “没关系。”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宋酲微微打开一点窗户,让风稍微透进来一些。他站在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前,脚底下踩着万家灯火,眼眸转过来时,漆色里都要带上温柔。 他把放在玻璃窗旁边的蛋糕拿过来,放到自己和颜晚筠中间。 “哥哥?”颜晚筠抬头。 “晚晚订的蛋糕,我会吃完。”宋酲说,“既然是给我过生日,晚晚要一起吃一点吗?” 颜晚筠一愣。她之前哭过,眼眶还红红的。 她睫毛眨了眨,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拆开蛋糕盒上的丝带,从盒子旁边附带的小袋子里找出蜡烛和打火机。 蜡烛也被砸碎了大半,颜晚筠翻找了半天,只拿出了两支完整的蜡烛。 “哥哥,”她兴冲冲地插好蜡烛,抬头对宋酲说,“吹蜡烛是要关掉灯的。” 宋酲眼底带着笑意,听她的话,关掉了病房的灯光。 颜晚筠也不要他帮忙,拿着打火机给仅剩的两根蜡烛点上了火光。 明珠惟我 第11节 “闭上眼睛许愿。”她提醒哥哥。 宋酲于是依言闭上眼,想,让妹妹,让家里人平安健康吧。 希望能好好保护妹妹,不要让她再受伤。 他睁开眼,看见火光晃动,颜晚筠略显苍白、漂亮至极的眉眼燃上融融橘色,眼里都是热烈的笑。 “还好今天来得及。”宋酲回神,脸庞却被少女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留下一抹白色的奶油。他抬起眼皮,对上颜晚筠狡黠而快乐的笑,好像晚上的伤痛都忘掉了一样。 十一点的医院很安静。病房被黑暗笼罩,只有眼前火光在燃烧,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不知道,女孩子也在透着烛火看他。 “哥哥。”颜晚筠听到病房外的风,好像尚未掉落的树叶也发出了婆娑细声。她把那只精挑细选的表打开,机械表的盒子质量很好,这样也没有摔坏。 宋酲安静地看向她,眸光柔和。 她凑近了一点,指尖抬起时,蜡烛滚烫的热油滴到了手臂上。 颜晚筠被灼得一颤,却依旧朝前伸手,把机械表覆在宋酲的手腕上。她没带过这种男士用的机械表,一只手伸出来,有些笨拙地扣着腕表带。 “晚晚。”颜晚筠抬头,手腕却被男人轻轻握住,指尖相触的热意传来。 宋酲有些无奈又宠溺地说:“机械表不是这样带的。” 他把颜晚筠的指尖往前带了带,说:“我教你。” 颜晚筠感受到自己的指尖抽过表带,随后下按,清脆的“咔嚓”声在房间里响起。 她一时没有松手,仰着脸看宋酲冷峻却温和的眼睛,竟然第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如此大逆不道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咚、扑咚。 第13章 养花“准你吻我了吗?” 13. 餐厅的灯光有点亮,黄澄澄的颜色在颜晚筠眼前晃动。她的视线从阳台的花盆上收回,抬眸间一双乌色的筷子从瓷碗边略过,宋酲又给她夹了一块小排。 “够了,”颜晚筠这才发现,在自己出神的这几刻,碗里满满当当堆着宋酲夹过来的菜。她抿了抿唇,说:“太多了,我吃不下,大哥。” “吃掉碗里的。”宋酲闻言,指节处握着的筷子一顿,“你晚上时常看书看得晚,吃少了会饿。” 颜晚筠抬起头来,眼皮一撩:“这你也知道?哥哥,掌握我的德国作息表了吗?” “你同事告诉我的。”宋酲低着眼,唇角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笑,“他们说你来凌封不到两年,却上来就是leader。你时常看文献看到凌晨,他们那时给你发email,你也会回。” 颜晚筠用五年读完了本硕,顶刊就发了好几篇。足够年轻和优秀的资本,足以让她作为凌封的部门领头人。但这并不算绝对的好事情,年轻优秀的同时也会招致不满与妒忌。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我刚刚开始独立做项目。”颜晚筠说,“现在我已经很少熬夜了,也不可能在凌晨回复email,除非有人闯祸了。” “怎么样程度的闯祸,会让你处理?”宋酲问。 “实验室着火了,”颜晚筠优雅地把小排吃干净,说,“我就会半夜从家里起来,赶去实验室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宋酲专注地听她讲话,到这里停了一下,说:“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发生,会很危险。” 颜晚筠眼尾朝上抬,笑起来说:“哥哥。在我的组里,我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一顿晚餐吃得缓慢。颜晚筠有胃病,吃东西本来就不宜太快。平时在公司赶试验进度,她没办法,只得被迫快速吃几口。这会儿没有其他事情打扰,她吃饭要比常人慢得多。 宋酲早早就吃好了饭,却没停下筷子。他眸光放在颜晚筠身上,就这样陪着她,时不时吃一两口。 接下来的几天,宋酲果真履行了承诺,几乎天天过来给颜晚筠做饭。 颜晚筠回家时,拿着一袋房东太太刚烤好的小饼干。她在离家门几步的地方停留下来,眸光在捕捉到一个身影时微微凝滞。 在黄昏日落的晚时,漂亮炽热天光都落在阳台上。白瓷砖在发亮,光也毫不吝啬地笼罩了男人满身,融进他原本冷冽薄情的眉眼里。 宋酲穿着真丝白衬衫,袖扣系得整整齐齐。他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沾了土壤,不太熟练地拿着量杯,在给花盆里的郁金香浇水。 他这幅样子,倒真像是不远千里迢迢,过来给妹妹做饭养花的人。 宋酲低身,半身便要藏在阴影里。可他一抬头,落在光里的眼就直直与不远处的颜晚筠对上。 颜晚筠直白地与哥哥对上视线,随即装着饼干的纸袋窸窣作响,她走了过去。 宋酲再过两天,就要启程回国了。而就在这个下午,她被叫到了大老板的办公室,谈人事变动的事情。 “你们部门,还有和煜的部门,都准备一下,要回国发展了。”大老板和颜悦色地看着颜晚筠,笑着给她泡茶喝,“晚筠,怎么这样看我?回国还不高兴?” 颜晚筠碰都不想碰那杯茶,直接问:“一定要回去吗?” “当然,文件都盖了总部的章的。”大老板说,“不着急的,你可以先把这一批次的实验做掉,再回国。实验动物,这些都不好一起带回去的嘛。” 颜晚筠直直看着他,问:“如果我辞职呢?是不是就不用回国了?” “哎哟,我的晚筠呀。”大老板一听她提辞职,整个人都吓傻了。他急忙说:“你这项目做这么久了,合同都才刚签,你可不能走啊……” “我知道。”颜晚筠冷笑一声,说,“几百万的赔偿金,我拿出来就变成穷光蛋了。你以为我会便宜你?” “哎呀晚筠,怎么便宜我了?这不是大家互利互惠,都有好处的嘛。”大老板闻言,稍微安了点心,说,“你好好做嘛,这个专利卖出去也不少钱的。况且,宋总不是你哥哥吗?你回国,自己哥哥在,也更好做事的。” “原来你知道他是我哥哥?”颜晚筠瞥他一眼,想起他上次让自己招待宋酲的事情。她不高兴的时候,脸上一点笑也不带:“我还以为,你把我卖给他了呢?” “说话这么难听的,晚筠。”大老板似乎是把她当做和家里闹矛盾的大小姐,有些无奈,“毕竟是你家里人,哥哥嘛,有什么不好的,又不会害你。” 颜晚筠拿着印着红章的文件,闻言,心中有些好笑。 她想,家里人、哥哥,会和她接吻,会紧紧扣着她的手腕,膝盖抵开她的双腿,看着她失焦颤抖的眼,把她的双眸逼红逼出泪来。 真是精彩的兄妹关系。 她不再说话,一把摔上了大老板办公室的门。 颜晚筠算是明白,宋酲说来德国带她回家,是用了什么手段了。 她走进大门里,把小饼干放在透明的茶几上,看着宋酲从阳台走过来。 “这是什么?”宋酲刚洗过手,水珠还停留在他的凸起的骨节上。沾染在掌心上的泥土已经不见了,他的手探出来,隐约可见淡青色的青筋与血管。 “房东太太烤的饼干。”颜晚筠打开纸袋,分了两块给宋酲。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不想在饭前聊太久,于是便直接问:“宋酲,是你让大老板调我回国的吗?” “是。”宋酲也承认得干脆利落,“我说了,我会把你带回家。” “我问过了,”他说,“你的项目在国内照样可以做。我会为你的项目组提供一切所需的进口仪器,你没有必须待在德国的原因。” 颜晚筠要被他气笑了:“哥哥这样为我着想,我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 “不必。”宋酲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的水珠,漂亮的手在颜晚筠眼前晃动。他假装没听出来妹妹的阴阳怪气,说:“我是你哥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颜晚筠喝了口水,尽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她以前竟然从未发现,宋酲竟然也和宋问庭一路货色,两个人都不要脸! “晚晚。”宋酲看见她生气了,眼底浮上正色,说,“你很想念国内的生活,不用勉强自己待在这里。如果是不愿意见到我,你知道,无论你留在这边还是回国,我都会过来。” 颜晚筠确实更喜欢在国内工作,倒不是宋酲自以为是乱说话。而是她曾经在刚出国、还在和家里联系的两年,深夜和宋酲打电话,泪眼婆娑地朝哥哥哭。 她那时红着眼睛,说好想回国吃阿姨做的菜、好想逛街、好想吹延城护城河的风。 宋酲在另一头安静地听着,最后问:不想念哥哥吗? 那时刚刚过完颜晚筠离家的第一个年,她回到德国,而他们就是在这一段时间内默认了这种关系。小姑娘哭得哽了一下,随后大胆又热烈地说,当然会想哥哥。 想和哥哥接吻、想和哥哥拥抱。 颜晚筠心中的烦躁散去,取而代之覆上来的是不愿面对的悲哀。她被心中莫名背德的情感撕裂、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姐姐,辜负了姐姐的好意。 姐姐明明和她说,不要再回来了。 只要逃往德国、留在德国,她就不会再这样难过了。 “晚晚,今天的晚餐好了。”宋酲见她眼睛都要红了,叹了口气,不再谈论这件事情,“有你喜欢的虾滑鸡翅,现在吃吗?” 颜晚筠原本还有些难过,也不想理宋酲这样自作主张的坏人。她听宋酲又报了几个菜名,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说:“嗯,现在吃吧。” 说完,她又磨着牙齿补了一句:“谢谢哥哥。” “不客气。”宋酲眼里略过一点笑意,说,“我应该做的。” 吃过晚餐,颜晚筠过去帮忙一起收拾碗筷。她刚把瓷碗放在水池中,后背却覆上热意,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做什么,哥哥。”颜晚筠指尖一顿。她几乎整个人都被宋酲圈在了怀里,鼻尖全是他的气息,“我没准你抱我。” “晚晚,”宋酲低着眼,手臂用力,却又很快松懈下来。他看着颜晚筠,说:“我给你做了两周的饭,让我抱一会儿,应当不算太过分的事情。” “只是这样?”颜晚筠转过身,漂亮漆黑的眼睛一点点抬起来。她往上展了展手,往宋酲肩上搭过去,声线拉长:“那就抱吧,哥哥。” 宋酲眼眸往下,视线停留在颜晚筠眼眸里的那点笑意里面。她仰着脸,后背被迫抵在厨台的边缘上,就这样看着宋酲。 明明处于劣势的不是自己,宋酲却无计可施。 光影落在他们之间,颜晚筠在那点光影明灭的缝隙间,缓慢朝上抬身,鼻尖都要碰到宋酲的下巴。她看进宋酲那双深不可测的眼里,问:“哥哥,抱够了吗?” 她话音刚落,下巴却被男人略微粗粝的手掌扳住,往上抬几乎要碰到他的唇。 “晚晚。”宋酲眼眸暗色汹涌,往前狠逼一步。他另一只手几乎轻而易举地抱起了颜晚筠的腰,迫使她坐上厨台。 他们离得太近了,在厨房角落这样逼狭而拥挤的空隙里。宋酲指节略微用力,眼眸褪去了温和与笑,他低声问颜晚筠:“晚晚,你这样看我,只想我抱你吗?” 颜晚筠眼眸里的从容消去大半,黑如鸦羽的睫毛果然明显地发起颤来。 她润红色的唇微张,刚想开口,下巴上的那只手就猝不及防地朝前用力。 宋酲俯身,吻了上去。 温热用力的触感覆在她的唇上,宋酲熟悉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几乎要让她像从前一样发软发颤。 颜晚筠想抬手挣开,可宋酲一握住她的手腕,就好像把她整个人禁锢在了怀中,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她被吻得好凶,眼睫毛像振翅的蝴蝶一样颤动,眼尾泅出了湿润的水珠。她在唇齿磕碰的间隙里发出一声音,随后被更加毫不留情地堵上。 到最后,颜晚筠甚至连站也站不稳。 “晚晚。”宋酲伸手抚着她的后颈,唇依旧贴着她的,“眼睛哭得好红。” “宋酲!”颜晚筠平复着呼吸,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直瞪着他。 “嗯。”宋酲把颜晚筠潮湿的发抚到耳后,将她从厨台上抱下来,双手撑在她的腰间,“我在。” “你是狗吗,哥哥。”颜晚筠唇角都被咬出了口子,动一下就传来刺痛。她对着宋酲落满灯色的眼睛,微抬起一点下巴,似是居高临下地说:“准你吻我了吗?” “不准吗?”宋酲低头,深色的眼好似不起波澜。他抬手,略微粗粝的指腹压住颜晚筠的唇角,说:“晚晚不想,都是我的错。” 明珠惟我 第12节 他们刚刚略微拉开的距离又近了,眉眼鼻尖几乎挨着。颜晚筠却也不怕他,就这样掀起眼皮,一言不发地同他对峙。 下一刻,宋酲却伸出手,捂住颜晚筠的眼眸,低声警告她说:“晚晚,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颜晚筠离宋酲离得近,很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她抿住唇,往厨台贴满的瓷砖上靠,想和他分出一点缝隙来。 宋酲松开手,厨房橘黄色的灯光又落入她的眼底。他吻了吻她的鼻尖,眼神牢牢锁住她漆黑的眸。 好像她再也无处可逃。 “晚晚,我们延城见。” 宋酲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颜晚筠当时在实验室,没有过去送他。她下班之后,在手机上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发来的消息。 晚晚,我已经上飞机了。给你做的晚餐在厨房,回去的时候热一热可以吃。 回延城之前,希望你也好好吃饭。 颜晚筠按掉手机屏幕,这次路过面包店时,走进去多带走了一袋切片面包。 她走到冰箱,发现宋酲把自己以前屯的方便食品、临期的面包,全丢进了垃圾桶。 颜晚筠忍住脾气,冷着脸关上冰箱门。她拿着手机,想质问宋酲,抬头瞥见阳台上的花盆,忽然一下消了气。 不早不晚的春天、一点稚嫩微弱的绿意,就这样突兀而不容忽视地,从黑色的土壤中层层破出。 第14章 回程“这样胆小,怎么敢在那天睡到我…… 14. 四月的尾巴过去,绵长的夏日就要到了。午后的阳光被梧桐叶挡住大半,窸窣树影掉了满地,却还是遮不住的天光炽盛。 充满冷气的会议室中,玻璃门从内被推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握着手,助理小姐将几人引向门外。 “宋总,希望这次合作愉快。”中年男人看向宋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今天你有更要紧的事情,我就不耽误你了。改天工程大捷,我们几个再一块吃饭。” 宋酲一贯冷峻的脸偏过,眼眸露出一点笑意来,说:“我妹妹许久没回家,陈老板体谅了。” “理解理解,之 后我们再吃饭,先去接小小姐,别让人等着了。” 送走合作的几个老板后,助理从旁边抵来一束郁金香,提醒说:“小姐是中午的飞机,老板,我们现在去机场吗?” “先去市中心。”宋酲说,“给她买一块巧克力慕斯,她喜欢吃那家。” 他眼眸微转,落在粉色的郁金香身上。 郁金香的花瓣厚重而烂漫,一点深色的粉落在花瓣的最边缘上,显得格外剔透而隆重。 * 颜晚筠是在五月中旬回的延城。 她结束了凌封生物在德国分部的实验进程,回到延城的总部,等工作日去交接。 回来之前,颜晚筠接到了宋问庭的电话,问她坐哪一批次的航班。 “我昨天刚买的票。”颜晚筠笑起来,“二哥就知道我要回去啦?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哪个航班?” “我可没有。”宋问庭听见她的声音,唇角也忍不住晚上带了带,“明明是晚晚自己,上次提到公司部门有调动,这两个月就要回国的。” “我中午一点的航班,到延城。”颜晚筠撑着脑袋,问,“你来接我吗?二哥。” “我当然要来。”宋问庭笑着说,“我去订你喜欢的那家餐厅,到时候直接接你吃饭。” 他顿了顿,声线放低了些:“晚上回家吃饭吗?晚晚,你既然到了延城……” 颜晚筠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告诉妈妈了吗?我什么时候到。” “我没说。”宋问庭说,“但你要回国,妈妈不可能不知道的。你在德国几年没有回家,妈妈也……” “我知道,”颜晚筠微微垂下眼眸,说,“我会回去的,二哥。” 宋问庭闻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却知道再聊下去,颜晚筠多半要不开心了。他再说了几句无关的话,叮嘱妹妹早点休息,就挂了电话。 登机的时间在周五,阳光热烈而漂亮,大片柔软而富有光泽的卷云铺在天幕上。颜晚筠从惯常居住的街道走出去,斑驳而深浅不一的石墙旁摆着绿萝,椭圆形的雕花木牌刻着街道的名字。 她拖着行李箱,手里拿着一盆粉色的郁金香,把它摆在了每天回家的石子路尽头。 约好的车辆在路口等着颜晚筠。她上了车,身后及其富有年代感的街道随着扬起的尘土逐渐消失。 云层宽阔,光影透亮。飞机漂亮的翼尾略过卷云,一路穿过洲际线,朝陆地的另一端远去。 颜晚筠在飞机上处理了几封邮件,把整个人部门转到国内的安排再核对了一遍,不深不浅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心,她搭着空调毯,又梦见了姐姐。 长姐的手好瘦,凸出的腕骨几乎要把她抓痛,而窗外的雨还在接连不断地下。 颜晚筠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好难受,几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她听见姐姐的声音,温柔而疑惑。 “晚晚,你还要和宋酲在一起吗?” 这一声毫无斥责之意,甚至依旧带着姐姐独有的温和。颜晚筠闻言,却如惊雷略过一般,整个人忍不住发起抖来。 她想起在厨房里,他们接了一个半带强迫意味的吻。 颜晚筠在梦里看见发晃的影子,心中闷痛,想,这太难了。 宋酲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与居于上位的气质。她以为几年不见宋酲,就能断掉与他的一切,可再次碰见他,那种铺垫盖地的熟悉感却像刻在了骨头里。 宋酲离得近了,深色的眼眸看过来,颜晚筠就好像灵魂在战栗颤抖,抗拒却欢欣他的接近。他扣住她的手腕,男性独有的气息罩住她全身,吻下来时几乎失控。 她大脑一片空白,细小而酥麻的电流好像掠过心脏,不重不轻的情绪砸下来,却好像一切都要分崩离析。 那点藏在心里的、沉寂几年的心动与痛苦,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就喧嚣着纷涌而上。 颜晚筠醒来时,冷漠地想,要是把自己的心脏挖掉就好了。 飞机在不久后落了地。颜晚筠到了机场大厅,听到周围人群嘈杂的说笑声,终于有了一点回国的实感。 颜晚筠四处找着宋问庭的身影,眼眸一略,余光从人群中瞥见一束粉色郁金香的影子。她正要朝那边细看,身旁却传来一声熟悉的笑:“晚晚,好久不见,想二哥了没有?” 一捧鲜艳娇嫩的粉色玫瑰被递到了颜晚筠怀里。她手中一沉,从那一大捧花中探出头,和宋问庭拥抱:“二哥!” “没等很久吧?”宋问庭隔着花束抱了抱她,半晌才有些不舍地松了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说:“我给你买礼物啦,晚晚,手伸出来。” 颜晚筠抱着花,有些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喏。” 宋问庭于是俯下身,在人潮涌动的机场大厅,给颜晚筠戴上新买的碎钻手链。他优越精致的眉眼往下低,显得无端温柔而认真。 手链是白金制的,大大小小的星星镂空,被链条穿在一起,晃一下就会发亮。 “找了你喜欢的设计师定做。”宋问庭抬起头来,语气期待,“喜欢吗?晚晚。” “好看。”颜晚筠忍不住笑起来,任由宋问庭牵住自己的手腕,随他一起往前走,“谢谢二哥,我们现在去吃饭吗?” “嗯,我车就停在外面。”宋问庭帮她拿随身的电脑和背包,瞥见那束粉玫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晚晚,花是不是有些重?我没给女孩子送过花,就想着挑最好看的、最大的。” “一束花总是拿得动的。”颜晚筠说,“二哥送的,我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嗯……至少也要抱到家里,挑个花瓶插起来的。” 宋问庭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满眼都是纵容与笑意。 他们就这样说说笑笑走出机场,却没有看见机场大厅的角落里,一身黑色正装、怀里抱着一束格格不入粉色郁金香的男人。 宋酲看着他们交握的指尖、看着颜晚筠怀里的粉色玫瑰花束,眼眸中冷意迭起,带着戾气的暗色又深了几分。他瘦长的指节攥起,淡青色的血管在阳光下凸起得格外明显。 “晚晚。” 宋问庭订的是延城当地的本帮菜,餐厅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墙瓦古朴而厚重,廊间园林栽满了花木,据说是从民国时期一直传下来的。 颜晚筠向来和宋问庭关系好,这几年唯一跟国内有联系的也只有他和两个朋友。他向来知道她爱吃什么,一桌子都是照着颜晚筠的胃口点的。 黑松露红烧肉炖得烂软而入味,略深的糖色晶莹透亮,抿一下就要化了,只剩下酱汁的香味。脆皮乳鸽炸得金黄,刀叉一下去外壳就要发出脆响,滚烫的汁水就从里面淌出来,带着乳鸽独特的鲜香。鹅肝菜饭浓郁的香气在砂锅中蔓延开,配着当季的菌菇汤和白灼菜心,爽口而脆滑。再往旁边,是作为甜品的两碗桂花酒酿小圆子。 宋问庭给颜晚筠夹菜,眸光都专注地落在她身上。好像久别重逢,一眼也不能不见。 颜晚筠前阵子被宋酲养刁了胃,这会儿终于回了国,吃饭也更加认真。她压根没注意到宋问庭的视线,菌菇汤喝了大半碗,才发现自己二哥没怎么动筷。 “二哥?”颜晚筠抬头看他,笑着问,“怎么啦,有什么烦心事?” “我是在想你。”宋问庭见她搁了筷子,才说,“我怕你不想见到大哥。他前段时间去柏林出差,你见到他了吗?” 颜晚筠想起在柏林的事情,一时无言,说:“只是碰上过。” “那还算好。”宋问庭看着她,试探性地问,“晚晚,你回家里住吧?妈妈在家,怎么也要住一段时间,大哥忙着公司的事情,一贯是不太回家的。” 颜晚筠微抿了抿唇。 “晚晚,”宋问庭却笑了一声,意有所指,“我知道你因为姐姐的事情责怪他们,但你人不在延城,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事情的真假?你怎么就知道姐姐她嫁过去,一定是不情愿的?” 颜晚筠终于蹙起眉,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与宋问庭对视:“二哥,你在说什么?” “晚晚。”宋问庭抬起指尖,餐纸被揉出褶皱来。 他温柔而细致地擦过颜 晚筠的唇尾,说:“所有人,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但也绝非都是善类。二哥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没关系。”颜晚筠抬起眼眸,说,“二哥,我自己就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吃过饭,已经是下午的三四点钟。宋问庭陪着颜晚筠去了趟商场,给家里人都买好礼物,直到晚饭的点,才磨磨蹭蹭开回了家。 宋宅外的柏油路依旧种满了杉树与香樟,在夏日阳光映射下只显苍翠。远远看过去,就能瞥见庭院外的白瓷围栏,方形雕花灯盏错落放置在最上端,在夜晚会发出柔和的白光。 车子停下,管家陈叔过来给他们开门,帮忙拿颜晚筠带回来的行李。 “小姐回来啦。”陈叔几年也没见到过颜晚筠,这会儿看着她,略微厚重而粗粝的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发,“回来就好,快进去吧,厨房今天做的都是小姐爱吃的菜。” 颜晚筠把手提袋递给陈叔,笑着说:“劳烦陈叔记挂着我,给大家买了礼物,您拿着。” 陈叔拿着东西,送两人一起进去。宋母就坐在客厅里,手中拿着一本财经商报。 她看见两人进来,脸侧过来,微微点了点头,说:“晚筠。” “妈妈。”颜晚筠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小盒子递过去。她给宋母添了杯子里的茶水,眼眸低着:“我回来了。” “嗯。”宋母随意看了一眼盒子,是一条瓷白色海水珍珠项链。她搁到一旁,问:“在德国的这几年,没回家。工作还顺利吗?” 她们自从宋清苑去世后,几年没有见过面。她在葬礼后的下午给母亲打了一个越洋电话,询问姐姐的事情,可得到的却是与宋酲一致的说辞。 他们说姐姐是自愿嫁过去的。 明珠惟我 第13节 姐姐生病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如果她嫁过去幸福呢?如果他们在爱她呢,是不是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不会抗拒治疗,能多活一段时间? 宋母当时的语气里带着悲伤,但对于导致姐姐郁郁寡欢的那家人却不提一词。 颜晚筠只知道姐姐嫁过去后生病,并且丧失了活下去的欲望。但没有暴力的行为,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远在德国,从姐姐那里得知这场联姻让她痛苦,最后一眼见到她时已经油尽灯枯。 她知道家族里面的利益关系,母亲、长姐、宋酲背负的责任要比她想象中得多。她似乎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们,但依旧会为家人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心寒而恐怖。 特别是在姐姐口中得知,她也许就是下一个代替姐姐的牺牲品时,对家庭的陌生与不安感几乎达到顶峰。 颜晚筠不在乎什么家族联姻,但她不能接受,宋酲也参与其中。 她和宋母指尖从没有撕破脸的尖锐言论,也许在母亲看来,她因为姐姐的去世单方面与家里冷战了好几年,像是小孩子在闹一样。 可即使这样,宋母却也对这段时间的事情、对姐姐只字不提,好像从未发生。 颜晚筠压下心中的不适感,垂了垂眸,掩去眼里一掠而过的排斥之色。 “项目都做得还算顺利。”她说,“现在也被调回国内了。” 宋母撑着手卧在沙发上,又闲闲聊了两句,说:“问庭,帮你妹妹上去放置行李。过会儿下来吃饭。” 宋问庭依言帮颜晚筠把东西搬上楼,下来的时候,听见妹妹问自己:“大哥晚上会回来吗?” “大哥这段时间忙着谈项目,好一阵没见过他回来了。”他愣了一下,说,“阿姨做了他的饭。” 颜晚筠没说话,到餐厅时,阿姨已经布好了菜。 她中午饭吃得晚,这会儿不是很想吃东西,只随意动了几筷子,喝了小半碗汤。 “菜不合胃口?”宋母问。 “没有,”颜晚筠握着筷子的指尖一顿,多吃了一口时蔬,“好吃。” “妈妈。”宋问庭在旁边坐着,笑着解释说,“晚晚才下飞机,这会儿应该很累了。天气又热,不想吃东西是正常的,您让她自己来。” 宋母点了点头:“那等会儿早些休息。” 一顿饭吃完,也没见宋酲回来。 颜晚筠暗自松了口气,吃过饭便上了楼。房间一早就被收拾好,点起了安神的香薰,丝绸软被上还带着白日里阳光的味道。 颜晚筠去浴室泡了澡,穿着一身白色真丝睡裙出来。她时差没有倒过来,躺在床上半天,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干脆起来处理工作。 凌封部门调动得仓促,从德国带回来的数据还没完全处理好。颜晚筠在工作群里接收了其他人的文件,打开来一个个和原始数据做复核对比。 等数据看得差不多,已经到晚上的凌晨三四点了。期间宋问庭看着颜晚筠房间的灯亮着,过来给她送了杯热牛奶,叫她早些睡觉。 颜晚筠把文件保存好,合上了电脑。高度集中的工作过后,困意丝毫未有,饥饿感倒是不容忽视地涌了上来。 她晚餐吃得少,这会儿深更半夜,终于觉得饿了。 颜晚筠打开门,悄悄往漆黑的楼下看了一眼。这个点阿姨已经睡了,她悄悄开了一盏楼梯口的小灯,想下楼找一点热食吃。 颜晚筠悄声下了楼,还没走到厨房,却忽然听见玄关处门锁一响,在静谧的黑夜中尤为明显。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还没走近玄关,就闻见了一股红酒味。 随后,玄关那一点并不明晰的月色被男人的身影遮蔽,深黑眼睫下的眼眸抬起来,直直往颜晚筠这边看过来。 他应当是深夜应酬回来,黑色的西服外套搭在手肘上,白色的里衬露出来。 颜晚筠对上那双眼睛,一时头脑都几乎有些眩晕。她回过神,刚想装作没看见,就听见那人叫自己:“晚晚。” “大哥。”她只得走过去,帮忙拿了件衣服,怀里顿时全是宋酲的味道,“你喝酒了?我去叫阿姨给你煮……” “不用。”宋酲微哑着嗓子,说,“不用麻烦她们。” 颜晚筠抬头,见宋酲神色还算清醒,正准备转身上楼。她刚抬腿,身旁的男人就好像没站稳似的,扣住她两只手腕,整个人倾压过来。 颜晚筠后退不得,严严实实被宋酲堵在了玄关口。黑暗中,她觉察到自己的腕骨被指腹略过,一阵急促的酥麻感涌过皮肤,她整个人被迫抬头看向身前的人。 宋酲自上而下看着颜晚筠,那点平日只对她流露出来的一点柔和荡然无存,又恢复了在商场谈判时的冷漠与锋利。 “晚晚。”他说,“我说要带你回国,没有说让你回来和宋问庭厮混。” 颜晚筠的下巴被男人有力的手掌握住,整个人被迫往这个人怀里带。她能明明白白看清宋酲眼里的占有欲与冷色,眼睫下意识地颤了颤。 “我没有。”她想挣开,却连说话都不敢大了,只得小声骂道,“你以为二哥跟你一样神经病,你……” 颜晚筠话还没说完,男性具有侵略性的气息就彻底覆了上来。抓着她下巴的手用了力气,宋酲吻上来时指节往上捏,迫使她的唇张开。 他吻得很重,克制与守礼的一面好像都到了狗肚子去。他就是要再逼一步,用尽手段,看到颜晚筠眼角泛红,止不住地因为他落下泪来。 宋酲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颜晚筠被亲得全身发软,呜咽在喉咙里,在黑暗里却连一声都不敢发出。她只得抓着宋酲的领口,在亲吻间揉皱他的衬衫,埋着脸用力咬了他一口。 太明显了,他们亲吻时呼吸的声音。 “喘气都不敢吗?晚晚。” 宋酲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看向自己:“晚晚这样胆小,怎么敢在那天睡到我的床上来的?” 第15章 礼物“你想让我当着他的面吻你吗?”…… 15. 颜晚筠嘴唇嫣红,呼吸间白皙的脖颈都在起伏。她半晌缓过神来,精致漂亮的下巴缓缓抬起。那双带着潮湿水痕的眼与宋酲对视,显得眸色更加漆黑:“是,我胆子小。”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 “哥哥倒是胆大的很。”颜晚筠感受到男人的压迫,眸光却丝毫未褪。她甚至主动再往前靠了半分,鼻尖抵着宋酲的,字句从唇齿间吐出来:“看见妹妹睡着了,还要把她叫醒、 还要吻上来。” “和我接吻的时候,就不把我当妹妹了?哥哥。” 宋酲看见她漆黑眼眸中的挑衅与薄薄一层怒意,指尖略微松下气力。他刚要开口,二楼却忽然传来“咔嚓”一声,门把手被拧开了。 宋酲能感觉到怀里的人顿时僵住了,刚才嚣张无比的气焰顿时消失,连一点声都不敢做。他唇角不由微微上扬,指腹轻抚过怀中人的乌发,把她往阴影里藏。 二楼侧面是家政阿姨的房间。颜晚筠听见拖鞋在过道上的拖沓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不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整个人缩在宋酲罩下的阴影里。 家政阿姨嘀嘀咕咕了两声,把楼上开着的那盏灯关了。 她终于松下一口气来。 等楼上的动静彻底消失,颜晚筠才蹙起眉,指尖推了推宋酲的肩:“放开,我要上去。” 宋酲没动,依旧维持着扣住颜晚筠的姿势。他只低声问:“大半夜了,下楼做什么?” “没倒过来时差,睡不着。”颜晚筠瞪着他,说,“哥哥,我现在困了,让我上楼睡觉。” 宋酲终于送开了手,明显的指印与红痕留在白皙的腕间。颜晚筠迅速从他的身周逃离出来,头也不回、又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 她回到房间,恨恨地抱着床上的恐龙玩偶,嘴唇还在发烫。 没吃到一口热饭,还碰上了宋酲这个王八蛋。 颜晚筠彻底睡不着觉了。 她只得从床上坐起来,重新把电脑打开,处理其他待办的工作邮件。 回复邮件刚写过半,颜晚筠却听见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随后手机屏幕也亮了起来,有陌生号码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晚晚,给你做了面条,放在门口了,吃完早些休息。 颜晚筠一愣,下意识侧过头,听着门外的声响逐渐远去。她打开门,一碗加了溏心荷包蛋的圆面正摆在眼前,乌色的筷子摆得端端正正。 宋酲知道她是被饿下楼的。 颜晚筠犹豫了两秒,探出脑袋朝外看了看。她蹲下来,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面,迅速回了房间。 面汤用的是晚上阿姨炖的浓骨汤,细长的圆面浸满了骨头的鲜香味。荷包蛋煎得边缘焦黄,乌筷一夹,浓郁的蛋黄就流出来了。排骨整齐地码在面条上,不肥也不瘦,吃起来刚刚好。 颜晚筠把电脑挪到一旁,看着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想,亲都被宋酲亲了,吃他一碗面怎么了。 这样想着,她心安理得地拿起了筷子,享用这一顿凌晨的夜宵。 颜晚筠在家休息了一天,期间宋母叫裁缝过来了一趟,给她量了尺寸,说要做几身应季的衣服。工作日一到,就去凌封总部交接工作了。 凌封总部在延城的郊区,比分部要大得多。园区进去,参天的草木郁郁葱葱,花坛里四处可见洒金和蓝绣球。 负责接待的老板助理一早就在门口等候。她看见颜晚筠从车上下来,笑着脸迎上前,递上一杯冰美式:“颜小姐,听老板说,您有早上喝咖啡的习惯。” “谢谢。”颜晚筠礼貌地接过咖啡,跟着助理上了电梯。 电梯在十三层停留。助理小姐带着颜晚筠逛了逛办公区,随后才将她带到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老板和几位负责人在里面,”助理小姐给她拉门,低了低身,说,“我就不打扰几位了,颜小姐,有需要可以找我。” 颜晚筠进了会议室,和几位面生的老板打过招呼,在立有自己名字牌的位置坐下。她抬起眼眸,视线微微略过圆桌,却见几位老板没有要开始说话的意思。 直到会议室的门重新被打开,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响起,一头长金发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宝蓝色的眼睛笑起来,胳膊随意地弯着白色挎包,珍珠链在上面滑动:“不好意思各位,路上堵车,我来晚啦。” 坐在最中间的老板眉心一松,也笑着说:“不算晚,anna,过来坐吧。” anna坐到颜晚筠身旁,朝她眨了眨眼睛。 颜晚筠听见她略带玩味地小声问:“你就是颜小姐吗?幸会。” “既然人都到了,”老板喝了一口圆桌上泡好的热茶,示意不远处的秘书上前,“那我们就开始吧。” 颜晚筠重新带上了金边眼镜,漆黑的双眸藏在镜片下,漫不经心地听着新老板讲话。身旁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她微微偏头,看见刚刚迟到的那位女士正在打量着自己。 老板讲到德国分部的调动,带着笑请颜晚筠走到演讲台,向众人介绍:“这位是颜小姐,是德国分部那边的核心研发人员。” 随后他又请anna上来,接着说:“这位是anna小姐,常青藤出来的,有华人血统,上半年回到国内。” 两人对视一眼,颜晚筠礼貌地点了点头。 会议结束,颜晚筠抱着文件夹走出去,被身后的人叫住:“晚筠,我叫的对吗?你好,中午可以一起吃顿饭吗?” anna极富有感染力的笑脸出现在眼前,说:“很高兴和你成为同事。” “我也是。”颜晚筠也笑了笑,说,“但我的团队也结束交接了,现在就在工位上等我。我中午要和他们一起聚餐。” “那正好可以一起。”anna说,“我们两个的团队之后还要调整磨合的,这样正好能顺便吃顿饭,互相了解一下。” 颜晚筠笑着说:“我要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anna小姐不介意的话,稍等我一会儿。” anna点了点头。 颜晚筠下了一层电梯,敲了敲楼下办公区外的玻璃门。她有自己独立的一间办公室,实验室在楼下,前阵子刚拿到培养部分模式动物的许可。 明珠惟我 第14节 这次回国,凌封将颜晚筠设为研发部的总负责人,anna是顺接的第二负责人。在德国分部没有做完的实验会继续,但不是完全由颜晚筠继续接受,anna的团队也会参与。 颜晚筠看着玻璃门应声而开,想,老板助理刚刚带着她逛那无所谓的一圈,估计也只是为了等anna过来罢了。 团队里还是熟悉的同事,人手拿着一杯冰奶茶,笑着欢迎她进去:“谢谢晚筠姐请的奶茶。得亏了晚筠姐,我们也算是终于回国吃上中餐啦。” 颜晚筠知道他们在说年前研发出的产品,抗糖和抗氧化的核心技术,使得凌封生物的市价一跃而上。总部会调他们回来,除去宋酲,这个项目占了很大的原因。 她笑了笑,说:“实验是大家一起做的。我刚刚碰到了anna小姐,中午大家一起聚餐吗?” 组里的人都带着点八卦属性,报完道没事情做,对部门人事摸得底比颜晚筠还清楚。话音刚落,助理就冒出了头来,说:“不是吧?我们刚刚还在讨论,他们组没有自己的项目吗?我们做了一年多了,为什么要来分啊?” “她好像是凌封总裁的女儿诶,刚毕业呢,估计是想过来学东西。这一块还是晚筠姐做得好嘛。” “谁在传谣言?她眼睛都和总裁不是一个色,哪里来的关系户啊?” “我查到她发的文章了,各位,下午没事我准备好好研读一下。嗯,这个影响因子……” “好了好了,”颜晚筠有些无奈地听着,说,“不用再讨论了。我相信,anna小姐能过来做研发,是有自己本事的。空穴来风的事情说多了,对她和各位都是不好的。” 助理点点头,吸了一口奶茶里的珍珠,问颜晚筠:“晚筠姐,我们午餐和他们一起吃吗?他们组也大概十来个人,可能有点挤。” 同事们咬了咬吸管,说:“一起吃嘛,反正之后还要一起做实验。实验做得好不好,到时候一看就知道,别pcr跑出来全部是引物二聚体。” 颜晚筠被逗乐了,说:“应该不至于那么离谱,接下来的实验也不用跑核酸胶了。既然大家愿意一起吃饭,我去和ann a小姐说一声。大家收拾好东西,楼下一块过去。” 助理给餐厅的老板打电话,让人多留了一桌位置。两组的人一起过去吃饭,前不久还在发言的同事们个个客气礼貌,一顿饭吃下来,竟然也格外融洽。 实验室还有一批耗材没运过来,这段时间只需要把之前的数据处理好,公司里也不算很忙。 宋问庭这段时间也闲了,前两天接了家里司机伯伯的班,说要送她来公司。 颜晚筠听见,笑着问:“二哥,家里公司和凌封生物在两个方向。你不要上班的吗?” “最近刚签完一个合同。”宋问庭靠在沙发上,说,“最近不忙,不像大哥,他倒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最近都没看见他人影。” 颜晚筠闻言,心情都好了,想,怪不得最近宋酲没来烦人呢。 “大哥和你不在一块儿吗?”颜晚筠想了想,还是问道,“他和承裕怎么会扯上关系?” 她从在柏林见到宋酲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一直没有细想。按照自己出国家里的安排,宋酲毕业后就算再读几年书,不也应该回去接手家里的企业吗? “大哥他……”宋问庭看着颜晚筠,顿了一下,才说,“他早就开始着手自己创立企业了。承裕是姐姐走的第二年,他和之前的同学一起做起来的。” 也是颜晚筠和宋酲彻底断联的第二年。 “藏得还挺好,不是吗?”宋问庭继续说着话,像开玩笑般,“这样的事情,没个三五年筹备没法办到。晚晚,你看大哥虽然偶尔还会回家,但实际上他现在脱离宋家,其实也是没有多大影响的。” 宋家的很多产业,根本涉及不到承裕,能提供的帮助也大多在资金这一块。承裕作为今年年初上市的一匹黑马,似乎拥有无限潜力。 “我不太懂这些。”颜晚筠隐约觉察不对劲,但异样的感觉只停留了一瞬,就再也抓不住。她觉察出宋问庭语气中暗藏的针芒,直觉上不想与他讨论宋酲,说:“做起来了就好。” 宋问庭忽然转过头,直直看了她几秒,随即笑着说:“也是,我不该聊这些。晚晚一直在实验室待着,对研发之外的事情也不感兴趣。” “最近有空的话。”他剥了一个葡萄,晶莹剔透的,递给颜晚筠,“晚晚,我带你出去玩?” 颜晚筠摇了摇头,同时拒绝了那颗葡萄:“我要约朋友吃饭,回国后还没有和他们见过面。” “哪里的朋友?”宋问庭手指一顿,好似不在意般吃掉了那颗葡萄。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张餐纸,擦过被葡萄汁浸湿的指尖,“也没见过晚晚带朋友回家玩。” “之前转学认识的同学。”颜晚筠想到两位朋友,眼睛里不由带上笑意,“有机会请他们来家里玩。” 倪雪骄和林今衡是她唯二还在联系的朋友。在回国前颜晚筠就和两人通了电话,只是最近解决了凌封的事情,才空下来约两人吃饭。 延城有着全国生物排名第一的学府,两人当年就考到了延大,硕博毕业后一个在研究所里,一个留在了高校。 三个人很早就建了一个小群,倪雪骄经常在里面发下午茶,和一些最近见刊的文章,附上几句一阵见血的水刊点评。林今衡刚结束学生的毕业答辩,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偶尔也会对学术笑话附上几句真挚评价。 颜晚筠则在群里发白人饭,遭到了两人的共同嘲笑。 她刚想给两人发消息,约这几天出来吃饭,却听到宋问庭喊了自己一声:“晚晚。” “怎么啦,”颜晚筠侧头看他,“二哥?” “你这周末还要去参加晚宴,没有忘吧?”宋问庭听见颜晚筠要出去玩,想起来宋母不久前叮嘱的话。他看见颜晚筠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往心上放,“就是你刚刚回来那会儿,妈妈说的。宋家的合作伙伴都会来,我和大哥也会过去。” “好像是……”颜晚筠迟疑了片刻,算是记了起来。那会儿在吃晚饭,宋母在离座时提了一句,她那时想着数据,只应了一句。 “晚晚,你迟些再和朋友们约,先和我一起去挑首饰。”宋问庭说,“礼服妈妈订了好几套,都是按照你的身形裁的。妈妈说你平日不太戴首饰,除了和礼服搭的,再挑一些自己喜欢的。” 颜晚筠只得另外再想时间,指尖敲了敲,把打好的字删除了。她捏了捏旁边抱枕的一角,问:“好的。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挑首饰?” “如果你想早点,晚饭过后就可以。”宋问庭听颜晚筠语气闷闷的,知道她不开心了。他笑了笑,指尖有些无奈地揉着她的发:“别不开心,晚晚。二哥晚上带你出去吃,嗯……你说糯米排骨很好吃的那一家餐厅,可以吗?” “可以。”颜晚筠总算应了一声,坐起身来,问,“礼服不用一起试吗?” “要的,都在一起。”宋问庭说,“妈妈说让你挑一点和礼服搭的,再选些自己喜欢的。” “那我们先过去挑吧。”颜晚筠微微拉长声线,侧着头看过来。她乌色的眼眸软了一点下来,里面的黑色清透又漂亮,“二哥,吃胖了再试衣服,不好看。” 宋问庭被逗笑了,说:“谁敢讲我们晚晚不好看?但是晚晚想的话,先过去也可以,那我们稍微晚一点吃饭。” 颜晚筠换了身衣服,上了宋问庭的车。 宋问庭带她去的是一家私人的顶奢会所。水晶吊灯层层叠叠的影落在大理石地板上,胡桃镶板上的手雕纹路繁杂而精美,台阶呈半透明状,玻璃展柜里放着林林总总的珠宝玉石。 颜晚筠还在国内读书时,也参加过几次宋家受邀的晚宴。但那时她尚未成年,前面又有两位出彩的哥哥姐姐,轮不上他们操心社交与门面。宋问庭那时只在外面故作矜持,实际上拉着她到处玩,在四下无人的走廊上带来一块红丝绒蛋糕。 成年后出了国,就更少接触这类国内的晚宴了。 颜晚筠试了几身衣服,有些累了。宋母亲自叫人裁的礼服,总不会出差错。她对满柜子的奢侈品兴致缺缺,宋问庭就耐心地陪在旁边一件件挑。 临时有电话打过来,宋问庭拿着珍珠耳链的手一顿,对化妆镜前的人笑了笑,说:“晚晚,我出去接个电话,稍等。” 颜晚筠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眼眸困顿地下垂。她漆黑的眼睫颤了颤,去三个人的小群里翻出倪雪骄讲的学术笑话,看着提神。 不多时,身后传来了动静,那条漂亮精致的珍珠耳链被身后的人重新拿起来。颜晚筠以为是宋问庭回来了,下巴微微抬起,却闻见了一阵熟悉而凌冽的沉木香。 男人温热的手掌覆住颜晚筠的后颈,带着薄茧的指节扣住她小巧白皙的耳垂。她猛地抬起头,想起身,却被按住肩膀。 “晚晚,”宋酲微微低下身,说,“不要动,宋问庭快过来了。” “你想让我当着他的面吻你吗?” 颜晚筠整个人不由颤了一下,从镜子里看着宋酲那张从容冷淡的脸,一时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宋酲,你又发什么疯?” 他们离得很近,周围的侍应生并没能听到只言片语。 “宋问庭给你挑的?”宋酲指尖微曲,把那只珍珠耳坠抛回首饰盒,从西服口袋里重新取了配饰。他眼眸微垂,神色认真地给妹妹带着耳饰。 是一只黑色的、摇摇欲坠的水晶蝴蝶,在灯光下显得剔透而华美。 颜晚筠抬起头,还没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宋问庭有些吃惊的声音:“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晚晚挑礼物,”宋酲一身黑色衬衣,整个人站在颜晚筠身后,指尖搭在她的脖颈处,“没想到正好碰见了。” 明明没有做出多余而过界的动作,他一抬眼,深色眼眸里流露出的晦涩占有,却让人觉得不能再近一步。 更别提触碰他眼前的人。 宋问庭只觉得有些吃味,却还是笑了笑,说:“好。这还是晚晚回国,大哥第一次和晚晚见面吧?” “嗯。”宋酲应声,终于 微微往后退了半步,看向宋问庭。 “我们试过了衣服,首饰也挑得差不多了。”宋问庭微微一笑,说,“我和晚晚要去吃饭了。大哥回家吗,我顺路送大哥一程?” 这就是没有要一起吃饭的意思。 “不用。”宋酲眸光微偏,看到镜子里红唇轻抿的颜晚筠,那双乌黑的眼睛看也不看他。 他想,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连顿饭也不留他吃。 “晚晚试过的东西,我都买了单。”宋酲收回视线,正色道,“不要带晚晚吃乱七八糟的东西,问庭,这一点你很难让我放心。” 宋问庭显然也想到了高中带颜晚筠吃饭,把人送进医院的事情。他对上宋酲冷淡的视线,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我知道,大哥。” 宋酲最后再往颜晚筠那边看了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开了。那只黑色的蝴蝶落在她的耳垂上,像是振翅欲飞。 ** 参加晚宴的当天,颜晚筠清晨就被拉起来做造型。宋母请了人来家里,她就乖乖换了身最喜欢的衣服,坐在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捣鼓。 “好漂亮的脸蛋。”长头发的造型师姐姐捏了捏她的脸,羡慕地说,“皮肤真好,基本上都不用怎么上妆,按照原生的特点就很好看。” 造型做到了下午,颜晚筠才来得及喝了几口水。宋酲人不在家,宋问庭也早就换好了衣服,在楼下等她。 颜晚筠完美遗传了宋母流畅挺立的脸部轮廓,抬眼看人时带着天生的一点清冷感。她今天搭了一条黑色长裙,碎金状的叶脉络用金线所绣,从腰部蔓延至黑色花瓣点缀的胸口,水钻的点缀与裙摆的薄纱相称。 她戴了宋问庭挑的那对珍珠耳坠,在全身的浓重黑色里犹如明珠般熠熠生辉,多添了一点温婉与亮色。 “很好看。”宋问庭笑意盈盈地给她拉开车门,“小公主,上车吧。” 晚宴在郊区的私人庄园,入口处是巨大的玻璃圆穹顶,走廊直直贯穿着中心,四周都种满了名贵的花木。晚间树影婆娑,风动窸窣,馥郁花香与清浅的草木味充斥在空气中。 穿着白色衬衣的侍者走上前,接过两人印有烫金姓名的邀请函,将他们引至大厅内。 巨大的法式冰晶吊灯落下冷白色的光影,灯罩上层层叠叠的纹路描金,显得精美而奢靡。年轻的主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见宋问庭带着颜晚筠进来,在遥遥处朝两人举杯。 “那是华家的大少爷。”宋问庭站在一旁,微微低身与颜晚筠耳语,“之前爷爷帮过他们家的忙,现在我们两家依旧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颜晚筠抬起眼帘,眸光却微微一顿。 宋问庭见妹妹不说话,有些疑惑地侧过头,朝她视线所及处看去。 雪白的灯色之下,宋酲身着黑色真丝衬衫,修长指尖微微抬起,摆弄着鎏金色的袖扣。他眉骨优越、身形颀长,四周围了一圈盛装出席的富家小姐,正笑吟吟地抬着香槟,似是想与他碰杯。 颜晚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宋问庭唇角往上勾了勾,说:“大哥真是业务繁忙。” 颜晚筠脸上没什么表情。宋问庭心情莫名愉悦,带着她继续朝里走,碰上同龄的少爷小姐,会向她介绍他们。 “小宋总?” 宋问庭给颜晚筠拿了杯焦糖布丁,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回过头,看见了前不久合作的王老板。 宋问庭微微颔首,笑着说:“王总晚上好。” 王老板见到他,一脸惊喜地说:“我正想要找你。小宋总啊,你上次提到西区那边的开发,正好最近有个机会……” 他见到旁边的颜晚筠,目光迟疑,顿了顿说:“这位是……” 明珠惟我 第15节 “这是我妹妹。”宋问庭说,“前不久才回国。我妹妹学生物,做研发的,没太和叔叔伯伯们见过。” 王老板立即带上笑意,说,“哎呀,原来是宋小姐呀!” “王总好。”颜晚筠礼貌地打过招呼,没去纠正他叫错的姓。她知道两人要谈生意,知趣地从旁边的餐台上拿了把铁勺子,笑吟吟地朝宋问庭说:“二哥,我自己逛逛。” 宋问庭早怕她觉得烦闷,这会儿点了点头:“晚晚,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颜晚筠找了一个算是隐蔽的角落,坐在沙发上,用勺子挖着焦糖布丁吃。宴会上的甜品做得很不错,她慢慢把布丁吃完,刚想起身去餐台再取一块小蛋糕,却被眼前的男人挡住了视线。 颜晚筠抬眸。眼前的男人一身白金色的衬衣,正微微低着头,满带笑意地看着她。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颜小姐,需要一杯香槟吗?” “不需要。”颜晚筠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冷静地说,“我不太喝酒,只是想拿一块蛋糕。” “要哪一块?”男人却没有要侧身让路的意思,笑着问,“黑森林可以吗?” “帮我拿一块红丝绒蛋糕。”颜晚筠见他不动,也站在了原地,“谢谢。” 接过递来的蛋糕,她重新回到了柔软的小沙发上,男人却不依不饶,在她旁边坐下。 沙发柔软的绒布陷进去,空间一下变得更加狭小起来。颜晚筠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她抬起眼皮,刚要开口,男人却笑着说:“颜小姐,你不问问我是谁吗?” 颜晚筠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别这样看我。”男人有些伤心地说,“几年前,还是你母亲和大哥亲自订下了我们的婚约。再怎么算,我都当过你的未婚夫呢。” 颜晚筠闻言,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握着蛋糕瓷盘的几乎手指冰冷。她审视了眼前的男人许久,才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先生,我当时人在国外,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这场婚约实在不该作数,不是吗?” 男人似乎被她的天真惊到,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我是尊重你的意见的,颜小姐。” 他顿了一下,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微微上挑:“但联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我从不强人所难,我可以解决家里的事情,颜小姐你呢?” “如果我也能解决呢,”颜晚筠把瓷盘搁置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她抬起眼眸,眼眸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的婚约是不是就能取消?” “那就如你所愿。”男人目光温柔,语调轻和而缱绻,慢慢地念了一声她的名字,“晚筠、颜晚筠。在两家都答应这件事的前提下,我们的婚约可以取消。” 他离近了一些,但又保持着相对礼貌的距离,“但只要你想,随时能够继续生效。” 颜晚筠避无可避,下意识地往里靠了靠。她很少与除了哥哥以外的男性近距离接触,乌黑的长发紧贴着柔软的沙发座,有些生硬地说:“谢谢您。” “很高兴在今晚遇见你。”男人把那块小蛋糕拿起来,重新递到颜晚筠的手上。他笑意渐深,说:“我叫谈闻,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颜晚筠看着男人起身,好半天才揉了揉手指,慢慢吃完了手里的红丝绒蛋糕。 事实上,订下婚约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连宋酲和宋问庭都从未亲口告诉她,她也是在姐姐病重的前夕,才得知了这件事情。 姐姐那时温柔地擦去颜晚筠落下的泪,但冰冷的指尖只让她觉得更加痛苦。她说:“不要当牺牲品,晚筠,快跑。” 快跑。 颜晚筠有些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手里的蛋糕。她站起身来,不知是不是宴会厅的冷气逼人,胃部有些隐约不适。 晚宴上灯影灼灼,声色都浸在了里面。颜晚筠提起裙摆,向侍者要了一杯热橙汁,朝礼堂外面走去。她把玻璃杯捧在手心,沿着长廊慢慢朝前走,在庭院中心的池塘旁停了下来。 前几天降雨,这会儿天气不算闷热。池塘里养了锦鲤,鱼鳞在一旁灯色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窸窣错落的树叶落下影子,在水面上被鱼儿摆动的尾部搅乱。 颜晚筠坐在池塘周围的长椅上,总算不用维持在宴会厅中的规矩姿态。她微微仰着头,看移动的树影,满鼻子都是周围 浓郁清甜的花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到了她的身后。颜晚筠以为是宋问庭找过来了,头也没回,软着声音问:“二哥,我们现在回家吗?”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却俯身低下头来,骨骼分明的指节碰上她的玻璃杯。 “已经凉了。不要喝,晚晚。” 颜晚筠一顿,回过头时脸上已经敛去了笑意。她抬起眸子,手顺从地一撤:“那大哥喝掉好了。” 宋酲握紧了将要滑落的玻璃杯,帮她把剩下的橙汁喝完。他不知道从宴会厅里出来了多久,一丝不苟的发竟然有些凌乱。 真是奇怪。颜晚筠想,刚刚那么多女人围在宋酲的身侧,他身上竟然没有沾上一点味道。 “怎么坐在这里?”宋酲低下眼来,深色的眼沉默而温柔,“想回家了吗,晚晚。” “里面太闷了,我出来散散步。”颜晚筠不看他,说,“我要二哥送我回家。” 宋酲指尖的动作停了停,说:“他没有时间。在和老板谈生意。” “二哥知道自己没时间吗?”颜晚筠仰起了头。静谧而柔和的月色落下来,她就这样透着朦胧的光,在夏夜里和宋酲对视:“还是你想和我待在一起,特意找的借口?哥哥。” 宋酲侧着头,清晰而俊朗的轮廓落在了另一半光影里。他的眼眸在这样清透而宽阔的夜里显得尤为深邃,匀称而修长的指搭在长椅的一侧。他承认说:“是的。我想送你回去,晚晚。” 光影斑驳,草木和树叶被风吹动,沙沙声回响在两人耳畔。 颜晚筠察觉到指尖被人缓慢抓紧,宋酲的影子和月色的阴影一同落下。她抬着头,下意识往后仰倒时,先一步被人护住了后脑。 随后唇齿一热,颜晚筠微微睁大眼眸。她能感受到落在后脑的指尖收紧,宋酲以一种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亲吻她。 她终于在宋酲熟悉的气息下发软、发颤,连眼眸都止不住地氤出了水汽。 直到几乎要喘不过气,宋酲终于放开了她。 颜晚筠的下唇已经被亲红了,眼睫湿漉漉的,里面的眸色显得更加漆黑。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整个人被宋酲带进怀里,安抚性地抚摸脑后的发。 颜晚筠抓紧宋酲的衬衣,好半天才抬起头来。她嘴唇水润嫣红,眸中已然褪去刚刚沉浸在亲吻中的欲,却莫名显得更为动人。 颜晚筠抬手,搭住宋酲的肩,从远处看去,像是爱人间无比亲昵的拥抱。 下一刻,她却微微踮脚,凑到宋酲耳边,带着笑意问他。 “哥哥,那天你也是这样吻完我,就去和妈妈一起为我挑选未婚夫的吗?” 第16章 月色“不敢承认我们在接吻?”…… 16. 月色剔透,草木、花叶被微热的晚风吹过,塘边落过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颜晚筠仰着脸蛋,乌黑的额发被弄散,落了几缕下来。她语气随意,神色好像不似清明,嘴唇几乎要碰到宋酲的下巴。 “喝酒了吗?说这样的胡话。”宋酲神色微动,手掌朝上托起她的后脑,“晚晚。” “我不喝酒。”颜晚筠抬起手,指尖勾住宋酲的领口,缓慢朝下扯,“哥哥,我是在问你……” 她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廊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酲微微背身,把颜晚筠严严实实挡在了怀里。 脚步声随后顿了一下,宋问庭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哥?大哥,你怎么在这边?你看见晚晚了吗?” 走近两步,他才猛然注意到背对着自己的宋酲,颈肩下方有一截微卷的乌发冒出来。 朝下仔细看去,黑色的水钻裙摆也一览无余。 宋问庭愣了愣,下意识走近一步,朝他怀中的颜晚筠抬起手,“晚晚?” “晚晚喝醉了酒。”宋酲没等宋问庭发问,先一步将颜晚筠往里带,避开伸过来的手。他手下用力,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来:“她刚刚有些站不稳,我先送晚晚回家。” 颜晚筠低低惊呼一声,五指紧紧抓住宋酲的衣袖。她抬起水汽未散的眼,只与宋问庭的视线相撞一瞬,便立即收回了视线。 “好。”宋问庭的指尖在空气中微微停顿,收回去后下意识握住,又缓慢地展开了。他笑了笑,谦和有礼地对宋酲说:“我本来也是要找晚晚的,现在大哥也在,顺便把我也捎回去吧。” 宋酲冷眼看了看他:“问庭,我记得你开了车。” “不要紧,明天叫管家伯伯开回去就好。”宋问庭笑着说,“大哥不会还记着我和晚晚上次太匆忙,没留大哥一起吃饭的仇,不愿意送我一程吧?” 颜晚筠脑袋埋在宋酲的衬衫前,在两位哥哥暗带锋芒的言论中噤声。 “小声点。”宋酲往怀里瞥了一眼,不悦道,“晚晚困了。” 被迫喝酒犯困的颜晚筠简直要被气笑了。她指尖微微用力,隔着衣物不重不轻地挠了宋酲一下。 “那走吧。”宋问庭看着颜晚筠在宋酲怀里露出的后脑,果然压低了音量。他抬起腿,笑了笑说,“正好早些回去,让晚晚好好睡一觉。” 宋酲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正要朝前走,身后的走廊里却匆匆追了一人出来:“小宋总、小宋总,可算找到你了!我们今天的那个项目,合同上还有……” 宋问庭脸上笑意凝滞,朝后看去,是不久前刚聊过项目的王老板。 “问庭,还有事情要忙吗?”宋酲侧身,朝刚追出来的王老板颔首。他视线转向宋问庭,眼底的愉悦一略而过,“既然你还有合同要谈,我们就先回去了。正好,也让晚晚好好睡一觉。” 宋问庭被自己的话堵了个正着,朝后看,王老板已经把合同掏出来了。他只得勉强笑起来,手指攥紧那根黑色的签字笔,朝两人的方向看去一眼:“好。那大哥、晚晚,路上注意安全。” 宋酲没再看他,手臂微微收紧,稳稳地抱着颜晚筠离开。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宴会厅不远处,颜晚筠微微抬头,透过发丝与肩颈的间隙朝后看。直到宋问庭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微微松下一口气。 宋酲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放松的神色。他把颜晚筠抱进后座,正要关上车门,却看见里面的人抬起了头。 颜晚筠被精心打理过的乌发已经彻底乱了。她那一身绣着金线、满是水钻的黑色礼服,在车内的白色顶灯下,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在发着光。 颜晚筠没有处理好繁复的裙摆,半跪在后车座上,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白珐琅项链落在她的锁骨处,下面白皙细腻的肌肤原本应该被遮掩在黑色花瓣状的薄纱下,只若隐若现透出来一点。 但从这个角度看去,羊脂玉般的滚圆却更加活色生香。 宋酲动作一顿,刚想去前座拿一件外套,颜晚筠却开口了。 “哥哥,”她双手撑着脸,好像天真明媚地笑起来,问,“这么着急抱着我走,你不敢承认吗?” 宋酲搭在车上的指尖展开来,身形遮住了从后落进来的月光。他问:“不敢承认什么?” 颜晚筠似乎认真想了想,才说:“不敢承认我们在接吻?” 她刚刚怕得要死,在宋酲面前却敢这样直白坦诚地说话。他视线下移,落在她漂亮小巧的耳垂上,微微低下身:“晚晚想接吻吗?那我现在带你回去,让宋问庭站在旁边看,行不行?” 她好像并不知道,用这样天真大胆的眼神看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颜晚筠下意识朝后靠。她本意只是噎宋酲一下,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这么流氓的话。 “晚晚不信?”宋酲精瘦的指节下落,摘了颜晚筠的白珍珠耳坠。他宽大的手掌搭在座椅上,给她稍微留出一点间隙,“那我们现在就去。” “神经病!”颜晚筠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掌打开宋酲的手,说,“拿我耳坠做什么,这是二哥送的!” “我付的钱。”宋酲 说,“这只珍珠耳坠和礼服不搭,先替你保管。” 颜晚筠伸出手,抢也抢不到。她气得不想理他,双手抱胸,冷脸看着宋酲坐上驾驶座,给自己开车。 黑色迈巴赫驶出庄园,迷离夜色在透明车窗外不断略过。宋酲往视镜里瞥了一眼,发现颜晚筠正鼓着小脸,在后座生闷气。 他不由被逗笑了。 颜晚筠抬起眼皮,从镜子里和他对上视线,神色凶巴巴的:“笑什么!” 宋酲眼底笑意更盛,却不再说话惹她生气。迈巴赫已经穿越了林间的柏油路,一路开到宋家的院子里。 明珠惟我 第16节 直到车子停稳,宋酲才说:“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 颜晚筠在后车座理头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宋酲是在说上车时的那个问题。她白皙的指尖停住,扬着下巴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晚晚以为是什么?”宋酲从驾驶座测过身,柔和灯光落在他的黑发间,清晰照出他优越俊朗的脸部轮廓。他就这样温柔而平和地看向颜晚筠:“晚晚,你朝我要什么,我都会给。” “我们没有关系。”颜晚筠也微微朝前抬身。两个人的间距一下被拉得很近,她白皙的脖颈抬起来,几乎能感受到宋酲的呼吸、和微微颤动的喉结。 车内的气氛几乎一瞬间变得潮湿而暧昧,颜晚筠再往前一分,唇几乎就要碰到宋酲的。 “哥哥,我们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也没有血缘关系,你甚至不是宋家的人。”她用气声说话,湿热的气息与他交融,“我们什么都不算。我也从来不需要想你问什么要。” 宋酲看着她,喉结滚动。颜晚筠却伸出手,五指挡在两人之间。 “是吧?”她笑起来,手指往外推,捂住宋酲的唇,“大哥。” “不。”宋酲握住她的手指,扣着手腕把人往前带。他们没有接吻,宋酲神色依旧平和,语气淡漠而不容置疑地说:“算不算,要我来说。” 颜晚筠眼眸剧烈颤动,指尖收紧。她抿了抿唇,手腕挣动,却在下一刻就被牢牢制服。 两人默不作声地对峙着,半晌后,宋酲终于松开力道。 他拉开一些距离,想要下车给颜晚筠开门,却被一把扯住了领带结。 宋酲回过头,看见颜晚筠已经冷静了下来,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自己。 随后,他听见她冷漠而理智地说:“我想接吻,哥哥。” 宋酲低下眼,手掌朝里迅速一拉,刚被拉开缝隙的车门“砰”地关上。 颜晚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覆过一道阴影,整个人被迫前顷。他们隔着前后狭小的缝隙接吻,宋酲的五指压着她的脖颈,一点点朝里用力加深这个吻。 这个吻好像前所未有得凶。即使以往在醉酒时、在生颜晚筠的气时,宋酲好像都没有这么粗暴过。可她抬着乌黑的眼,润红的唇凑进来,缓慢吐着声说。 “我想接吻。” 简直不知死活。 宋酲手掌用力,不让颜晚筠有一丝可能逃脱的间隙。他在她的眼里重新看见了那阵雾蒙蒙的水光,漆黑的睫随着呼吸声不断颤动。 她眼尾沁出一点湿润的水花,终于找到出声的机会:“哥哥……宋酲,停。” 宋酲停下动作,手掌却依旧托着颜晚筠的后脑。他们只分开一点,水光落在唇上。他低哑着声问:“晚晚,这就受不了了?” “我不想了。”颜晚筠手指还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她重复了一遍,说,“我不想了。你把我送回楼上。哥哥。” “晚晚,怎么会想在这个时候走呢?”宋酲扶着她的肩,不让她朝后落去。他把座椅调后,趁着变大的间隙跨到了后座来。 宋酲修长匀称的指节抬起,轻轻敲了两下玻璃窗。颜晚筠被他带到怀里,视线随着朝单面的玻璃窗外看去。 引擎声传来,宋问庭的车刚刚驶过庭院的大门,停在他们不远的位置上。 “晚晚不是想让他发现吗?” 宋酲捧起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指腹缓慢地摩挲着她的下巴。他衣冠整齐,并没有在刚才急促的亲吻中弄乱多少,和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像没有分毫差别。 随后,他就用往常这样正人君子般的姿态,低头通知颜晚筠。 “那我们现在接吻吧,当着宋问庭的面。” 第17章 血珠“你怎么会这样天真,晚晚。”…… 17. 颜晚筠几乎大半个人都坐在宋酲腿上,下巴微微抬起。她的眼眸透过单面的玻璃窗,落在庭院那辆刚刚留下来的车上。 “把灯关了。”颜晚筠说,“趁二哥还没有下来。” “晚了。”宋酲松开一点力道,说,“晚晚,宋问庭不是瞎子。一进庭院,他就能看见车灯是亮着的。” “你猜,他会过来吗?” 颜晚筠刚要说话,就看见不远处的车门打开了。宋问庭抬腿从驾驶座上下来,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随后,她对面的车窗就被轻轻敲了两下。 颜晚筠抬头,看见了窗外润白灯光下,穿着白色真丝衬衫的宋问庭。剔透的夜色落进来,明明他们隔着一层单面玻璃,她却觉得一瞬间与他目光相撞。 她下意识前倾,下一刻却被身后的人往怀中重重一带,温热而微微粗粝的手覆住她的眼睛。 “这么想看你二哥,那就打开门来看。” 宋酲能觉察到身上人一瞬间的僵硬,他微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要开门吗?晚晚。” “开门?”颜晚筠也用气声回他,冷笑一声,“二哥看见你敢这样对我,他要杀了你了。” 她在灯下,唇上的口红被宋酲吻花,仰着脸美得惊心动魄。她语气好凶,可顾忌着窗外,一点都不敢抬高声线,显得一点压迫力都没有,反倒更像是调情。 “你以为他一点都不知道吗?”宋酲轻轻将她的额发撩到耳后,说,“晚晚,你二哥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蠢货。” 他指腹落过的地方带起一点过电似的酥麻。颜晚筠抬起眼来,眼睫上洒满车顶的白光,阴影落下来一片。 敲窗的声音停了。 颜晚筠等那阵离开的脚步声走远,才说:“他才没你那么龌龊,怎么样才会把我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二哥小时候可没少挨你的骂。” 宋酲闻言,想起宋问庭在雪夜醉酒那一晚的话,几乎要被气笑了。 “晚晚。”他眸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鼻尖上,说,“你怎么会这样天真。” 颜晚筠几乎是他们四个人中,唯一没有从商的。家族里的明争暗斗她从来没有体会过,高位者之间的潜规则也见得少,几乎要是最天真的人。 天真到连她混账二哥的心思也看不出来。 “天真到被你骗得团团转吗?”颜晚筠轻笑一声,眼底覆上一层淡淡的讽刺,“哥哥,就像现在你还在骗我一样。” “我骗了什么?”宋酲低下头,阴影落下来。他的声线微微沉哑,问:“我骗了晚晚,晚晚还要与我接吻吗?” “这是两件事情。”颜晚筠处在朝下的位置,眼眸却明亮得发烫,“我允许你在我想要的时候吻我,并不能代表任何事情,哥哥。” “本来我们不会这样。”她抬起手,腕骨用力,一把推开宋酲的肩。“可你一定要把我从德国带回来,哥哥,你是罪魁祸首。” 宋酲看着她,眼眸平静,却在颜晚筠手指发力的一刻,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颜晚筠与他对视,半晌打开后车门,冷风一下从缝隙里吹出来。她再也不去看宋酲,沿着庭院后面的鹅卵石小路,从后门进了宅子。 姐姐叫她跑,叫她远离宋家,可她根本走不掉。在那个重逢后的楼梯间,她与宋酲对视,好像几年间被刻意忽略的隐秘情感,在一刹那破土疯长。 颜晚筠在宋酲眼里看见了自己避无可避的恨意,与痛苦不甘的爱。她一瞬间明白,仅仅是在德国的几年,自己不可能放下。 她不要自己被折磨,她也不要放过宋酲。 颜晚筠冷 静地想,哥哥,要么就一起去死吧。 * 第二天,是宋问庭送颜晚筠去的公司。 宋母和宋酲早上都不在,家里的阿姨做了乌冬面,颜晚筠下楼吃饭时,看见自己二哥在餐桌前等自己。 “二哥。”她没动那双乌木筷子,只是眼眸朝着宋问庭弯起来,“今天起得这么早呀?” “是呀。”宋问庭也笑着看她,“今天陈叔不在,我来送晚晚上班,肯定要起早一点。” “那二哥快吃饭。”颜晚筠伸出手,指尖推了推宋问庭的瓷碗,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等你吃完,我要迟到了。” “怎么可能让我们晚晚迟到。” 在家里吃饭时,两个人几乎不太会在餐桌上交谈。颜晚筠早上的胃口一向不太好,阿姨知道她的习惯,只给她盛了小半碗面。 吃过饭,宋问庭上楼,给颜晚筠拿了件白色的薄外套下来:“晚晚,五月还不算太热。这几天晚上都有些凉,外套要记得带上。” “实验室温度还好的,二哥。”颜晚筠说,“我才不要带上,太难拿了。放车上可以吗,陈叔晚上来接我的时候,我冷了再穿上。” “好,那就放车上吧。”宋问庭笑了笑,问,“晚上二哥来接你行不行?带你去外面吃饭。” “我晚上还不知道几点下班呢。”颜晚筠翻了翻手机里的邮件,垂眸看着屏幕,“要看实验进度。还是让陈叔过来接我好了,二哥,晚上想吃鸡汤馄饨。” “晚上让阿姨给你做。”宋问庭与颜晚筠走到庭院里,为她打开车门,开玩笑一样说,“不想让你做实验了,晚晚。好不容易给你养好一点的胃口,吃饭不能不这么规律。” 颜晚筠闻言,想起昨天宋酲在车里说她天真的话。她笑意淡了一点,说:“我会注意的,二哥。” 上了车,宋问庭朝旁边的副驾驶看了一眼,才状似不经意地问:“晚晚,昨天大哥送你回来之后,就离开了吗?” “应该是的。”颜晚筠闻言,眸光微微一动。她朝后面的座椅靠去,语气随意又自然,说,“昨天在车上睡着了,大哥等我睡醒后才走的。” 宋问庭神色微顿,却没再追究这个话题,只是问她:“昨天喝酒了吗?晚晚。” “嗯。”颜晚筠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喝了一点点。” “站都站不稳,可不像是只喝了一点。”宋问庭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停下来。他侧头看向颜晚筠,话里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晚晚,是不是有人叫你喝酒了?” “没有。”颜晚筠似乎是想起什么,也趁着这会儿的空隙,微微抬起眸。她笑得好甜,眸底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说,“二哥,我昨天碰见谈家的大公子了。和他聊得很开心,就喝了一些,你认识他吗?” 宋问庭神色僵硬了一瞬,但随即恢复了常态:“谈闻吗?认识,我们两家生意上有过一些往来。晚晚很喜欢他吗?” “不能这样讲话吧,二哥,才认识几个小时。”颜晚筠轻轻笑了一声,说,“他帮我拿了块小蛋糕。嗯……就是二哥以前常给我排队买的那种红丝绒蛋糕。” 宋问庭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想,昨天那份合同不应该签的。 “他好像对我们家很熟悉。”颜晚筠想了想,说,“连刚好拿到的蛋糕都是我喜欢的。” “爸爸妈妈和谈家交流比较多,可能提过一些你的事情。”宋问庭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收了收,“晚晚,他还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了。”颜晚筠神态自若地骗着二哥,说,“聊了几句。他给我介绍了几种晚会上的红酒,我就顺便尝了一点。” 她后背陷在柔软的后座里,想,反正二哥也瞒了她不少事情。 “晚晚,”下车的时候,宋问庭叫住她。他面色如常,笑着说,“以后想吃小蛋糕,还是叫二哥去给你排队买,好吗?” “二哥买的小蛋糕最好吃。”颜晚筠拿起文件夹,回头时微微低下身,天光就从她发丝的缝隙里落下来。她把车座上的文件袋拿起来,鬓边略微蓬松的额发被风微微吹起来,“晚上记得叫阿姨给我煮鸡汤馄饨呀,要放多一点小青菜。” “忘不了的。”宋问庭说,“快上去吧,晚晚,早点回家吃饭。” 颜晚筠抱着文件夹,走进凌封的办公楼,在下面等电梯。 “晚筠姐,”在电梯合上的前一刻,组里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的跑来。颜晚筠给她挡了一下电梯,和她打招呼,“怎么这么着急,吃早餐了没有呀?” “没来得及,”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说,“晚筠姐,我们今天不是准备要做几组测定吗,就早一点过来了。” 凌封总部这边之间申请培养模式小鼠,一直没批下来,最近这段时间才通过审批。前几天实验室订了一批无菌小白鼠,今天也应该要到了。 “差不多可以做了。”颜晚筠问,“实验室的小鼠到了吗?” 明珠惟我 第17节 “早上刚到的,”小姑娘说,“好像是从研究所那边送了一批过来,现在就在实验室呢。” “我一会儿过去看看。”电梯到了,颜晚筠走出来,回头对她笑了笑,“早上不能饿着肚子,等打完卡,下楼去食堂吃碗面再上来吧。” 小姑娘愣了一下,乐呵呵地跟在颜晚筠身后,“谢谢晚筠姐。” 颜晚筠走进办公区,把早上工作群里的文件翻出来看了看,对身旁的助理程叶说:“之前提取的多酚还要再测定一下化学结构,确定纯化效果好,才能用到小鼠身上。” “今天下午就做。”程叶说,“晚筠姐,我先带你去看看送过来的那批小鼠。早上听说送过来了,晚筠姐你再确认一下,没有问题今天应该能开始做实验了。” 颜晚筠起身,和程叶一起朝实验室的方向走:“谁签收的?” 程叶迟疑了几秒,说:“应该是隔壁组的助理签收的,早上我到的时候已经被送到实验室了。” 颜晚筠没再说话。她换上雪白的实验服,指尖套上棉线手套,走进放置小鼠的实验室。 颜晚筠打开笼子,熟稔地从后背抓住一只小鼠,在实验室的白炽灯下看了好半晌,才说:“感觉这只小鼠的眼睛不太对劲。” 程叶走上前,低头看了看,才问:“晚筠姐,怎么啦,这批小鼠看着感觉挺健康的呀?” “你看它的瞳孔。”颜晚筠时间微微上移,让程叶看得更清楚一些,“有些扩大了,泛红。不是正常的那种状态。” 程叶也注意到了,说:“那我去跟负责人联系一下,交涉一下怎么处理。” 颜晚筠垂眸,把那只小白鼠放回笼子里。她带着棉线手套的指尖刚一松开,小鼠却好像忽然应激一样,狠狠翻了一下身,挠开了颜晚筠手套上面的实验服。 她觉得手腕处刺痛一下,迅速用另一只手把小鼠抓下来,即刻关上了笼子。 “晚筠姐!”程叶站在旁边,才反应过来。她赶紧上前,“您被抓出血了吗?” 颜晚筠冷静地摘下手套,看了看渗出血珠的手腕,说:“是的。小叶,下午和实验有关的事宜请线上发给我,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 第18章 撞见“我的未婚妻,颜小姐。”…… 18. “颜小姐,刚刚给您注射了疫苗和免疫球蛋白。您送过来的小白鼠已经抽过了血,化验结果还没有这么快出来。” 颜晚筠坐在诊室的灯光下,一头乌色的头发散披着,抬起眼时眼睫落着光点:“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家里人,特别是两个哥哥。” “我们明白的。”私人医生轻轻给她放下袖口,说,“颜小姐放心。” 这是延城最大的一家私人医院,有着几乎顶尖的医疗资源。它几乎被延城几个家族包揽,颜家在其中也有一定股份。颜晚筠高中时候生病,都会被哥 哥们带过来,专门配了单独的医生。 “小鼠的化验结果单独发给我一份。”颜晚筠揉了揉自己的腕骨,“这件事情,也暂时不要对外公布。” “好的。”医生低头拿着钢笔,在纸张上记录。她抬起头来,安慰说,“但您不必太过担心,我觉得这些小鼠携带病毒的概率,应该非常低。” “是呢。”颜晚筠笑了笑,指尖拿起旁边的纸杯,喝了一口茶。她语气随意,靠在座椅上,漆黑的眼睛朝上看:“您也觉得,更有可能是被人提前注射了什么药物,是吗?再等一会儿,可能就要被代谢掉了。” 医生笑了笑,没再提这件事情。她把手上的纸页撕下来,递给颜晚筠,温和地问:“颜小姐,这边的路不太好走,需要我送您出去吗?” 颜晚筠刚要开口,医生小姐放在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收好诊单,笑了笑说:“刚刚进来的时候就麻烦您来找我了,我自己出去看看,您先忙吧。” 医生小姐看了看手机屏幕,带着歉意说:“好的。您要是找不到路,可以再联系我。” “谢谢您。”颜晚筠理了理头发,拧开门把手说,“我会的。” 这家私人医院分为了好几个区域,是按照几个家族划分的,有各自进出的大门。 颜晚筠几年没回国,对这边的构造不太熟悉,进来时是医生过来接的。走出诊室,外面是一条回廊,廊外种了许多草木,树影随着光,绰绰散落在半边白色的墙面上。 她沿着长廊往外走,刚下了阶梯,沿着石子路朝前走了几步,就有些不知道路在哪里了。这边的布局和构造都很相似,连种的花木都相差无几。 颜晚筠难得迟疑片刻,按照来时的印象走过了不远处的小路。两排有许多修竹,风吹过时竹叶沙沙作响,绿意挡住了大片阳光,静谧而安和,很适合病人疗养。 走出院子,她看见外周的墙院时才发现,这和私人医生来接她时走过的路完全不一样。 颜晚筠意识到自己彻底迷路了,刚准备给医生打电话,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叶片的窸窣声。 她脚步一顿,然后是更加暧昧的水声,伴随着不远处树木掩盖下男人的模糊的嗓音:“放心,怀孕了就生下来。就算真的把你领回家,她也不敢说什么。” 他身旁的女人立马娇嗔着说:“可是老太太那里呢,她马上还要过寿了呢。她要是真的知道,当场气昏过去怎么办呀。” “别管那老妖婆,宝贝,只要你给我生……” 颜晚筠听了两句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僵住了。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鞋跟踩到鹅卵石上,一时没站稳,差点就要朝石子路上摔去。 “小心。”她的腰被一双温热有力的臂弯揽住,身后男人压低的嗓音传到耳畔,“这里的鹅卵石有时青苔没有清理干净,会容易摔跤。能站稳吗?” 颜晚筠稳住身形,才回过头,看清了身旁男人的模样。她认出了眼前的人,是那位在酒会上出现的、家里直到现在都没有告知她的未婚夫。 她刚要开口,却见男人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他礼貌性地握住颜晚筠的小臂,朝石子路的另一端走去。 两个人放缓动静,踩着鹅卵石朝前走去。直到走出这条路,谈闻才转头去看颜晚筠。他眼尾微微挑起,笑着道歉:“抱歉,刚刚是我表哥在那边。如果被他发现旁边有人,也许会惹上一点麻烦。” “谢谢。”颜晚筠闻言,一下明白了。 她隐约记得宋问庭说过,这家私立医院经常为延城上流圈子里的人解决麻烦,偶尔能撞见一些家族辛秘,所以后来才把几个地方相对独立了开来。 这是跑到别人的地盘里来了。 她也没有想到,这样传闻里的事情,有一天会忽然被自己撞见。 “这边不是颜家的区域。颜小姐,你是迷路了吗?” 颜晚筠抬起头,身后草木繁盛。她发顶落下的光斑随着被吹动的树叶缝隙移动,分明细长的眼睫都染上阳光的颜色。 “不认识我了吗?”谈闻走近了,抬手为她挡了挡正盛的日光。他一双褐色的眼眸看着颜晚筠,笑起来时眉眼显得深情而专注,“我记得,我们好像前不久才见过,晚筠?” “谢谢您,谈闻先生。”颜晚筠回过神来,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姓。 之前在酒会上的那一面,她对谈闻其实并没有太确切的印象,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此刻确实是谈闻帮她解决了麻烦。 颜晚筠也礼貌地回视着他,笑了笑说,“我确实是迷路了,您可以告诉应该朝那边走吗?” “没关系,我送你出去吧。”谈闻停下来,那双深深的桃花眼又看向她,“你一个人在这片地方走,如果再遇见陌生人,可能会不太方便。” 颜晚筠顿了一下,跟在他身后:“那就麻烦谈先生了。” “叫我谈闻就好。”他落下半步,走在颜晚筠的身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颜晚筠想起刚才撞见的尴尬画面。她走了两步,犹豫片刻,才认真解释说:“我不是来故意偷听他们讲话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谈闻隔了两秒,反应过来。他被她逗乐了,“你怎么这样可爱的,晚筠。我可没有说这样的话,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受伤了。” “被小猫抓了一下。”颜晚筠注意到他的视线,手背轻轻朝上抬了抬,随口说,“过来打针。” “那要注意不要碰水。”谈闻说,“不然伤口容易感染。” 两个人绕出几条种满草木的小道。从侧门走出去时,颜晚筠停下来脚步,侧身看向谈闻,认真道谢说:“谈先生,今天很谢谢你带我出来。” 谈闻眼眸带笑,没有再去纠正她的称呼了:“没关系。我倒是很庆幸,今天有事过来了一趟,我可不想看见你摔伤,晚筠。” 颜晚筠眼眸微微弯起,说:“谈先生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往外面说的。” 她虽然很少参与家族的事情,但也清楚地明白,谈闻今天的出现,确实让她避免了一个很大的麻烦。这种大家族里面的丑闻,往往不会允许外人得知。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即使他们不敢动宋家,但也可能对颜晚筠暗自下手。 “我倒是怕你撞见这样的事情,”谈闻笑了一声,说,“心里感觉不舒服。毕竟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他说:“我们就当作没有看见吧。” “好,”颜晚筠说,“我会忘记今天这件事情的。” “晚筠,有人过来接你吗?”谈闻站在她身前,笑意很深,“介意我送你回去吗?” 颜晚筠来私人医院这边时,是程叶开车送的她,停在了路口。她刚刚本想叫车回去,但这边的路确实绕,现在被谈闻带出来,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出口这里。 “这里一般不会让陌生司机开进来,走出去还要一段路的。”谈闻见她不做声,补充说,“我的车就在前面,晚筠,愿意让我送你一程吗?” 他这样说话,颜晚筠再拒绝,就不算是礼貌了。她于是跟着谈闻,走向不远处的黑色布加迪:“那就麻烦谈先生了。” 谈闻给她拉开车门。上车后,他开了一点冷空调,转身问颜晚筠:“晚筠,吃过午餐了吗?” “还没有。”颜晚筠抬起眼眸,顺着话说,“谈先生今天帮了我的忙,不如中午我请谈先生吃顿午餐吧。之后如果需要帮忙的地方,谈先生也可以对我提。” 她不习惯欠别人人情,尤其是像谈闻这样忽然出现,又不好掌控的人。 谈闻眉头微微挑起,像是惊讶。他指尖在方向盘上敲打片刻,笑意中兴味更深,说:“好啊。晚筠邀请我, 我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颜晚筠于是定了一家常去的餐厅。 宋问庭之前时常带她来这边吃饭,餐厅有为宋家单独留了一个位置,直接过去就可以点餐。颜晚筠把菜单递给谈闻,问:“谈先生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谈闻喝着茶,一双笑眼只是专注地看向颜晚筠,“你点就好,晚筠。” 颜晚筠点过餐,听到谈闻问自己:“晚筠,真的不考虑要继续婚约吗?” 她闻言抬起头,对上谈闻认真的眸光,愣了一下,说:“暂时是的。” “虽然有些冒昧,”谈闻笑了笑,说,“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谈家和宋家门当户对,我对婚姻忠诚,应当也会算是一个过得去的联姻人选。” “我不姓宋,谈先生。”颜晚筠指节覆在茶杯上,骨节处泛着漂亮的瓷白色,“并且,我们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昨天在酒会,好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明白了。”谈闻好像恍然大悟,说,“我应该正式追求你,晚筠。” 颜晚筠有些好笑,乌黑的眼眸微抬:“谈先生,偷换概念也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说过,只要家里的问题能够解决,我们所谓的婚约就不做数,对吧?” “当然。”谈闻慵懒地枕在靠椅上,眼皮往上掀,露出深褐色的眼眸来,“我从来都尊重你的意思,晚筠。” “吃饭不要不高兴。”他笑起来,把刚上的一小盏蛋羹摆到颜晚筠前面,“我们不谈这件事情了。即使不结婚,我们也还是朋友,好吗?” “我们两家,当然会是朋友。”颜晚筠接过蛋羹,用瓷勺轻轻舀了一勺,朝谈闻笑了笑。两个人不再谈论婚约相关的事情,接下来算是平和愉快地吃完了午餐。 临走时,颜晚筠走在后面,谈闻在前方伸手,礼貌性地扶她下阶梯。她将手腕递过去,没有看见在餐厅对面的玻璃窗内,迅速亮起的闪光灯。 “咔嚓”。 第19章 相聚“那你陪我睡吗?哥哥。”…… 19. 延城夜晚的江边是最繁华漂亮的,长街两边的灯火一路绵延而下,全都错落倒映在了月色粼粼的江面中。旁边全部是老城区的店面,水蒸气和夜宵的香味充斥着河畔,烟火气也从这里蔓延开来。 在一颗大榕树下面,枝叶被一旁的大型电风吹吹的窸窣作响,抖动的影子落在坐在木桌旁的几个人身上。 明珠惟我 第18节 而半分钟之前,颜晚筠刚刚坐下,珍珠白的小包被随意地摆在长凳上。她一看见两位好久没有见面的老朋友,眼底就带上了笑。 颜晚筠嘴上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一点迟到的惭愧感:“不好意思,晚到了一点。” “晚筠又来晚了,今天要给你忙得脚不沾地啦。”倪雪骄开了一瓶啤酒,漂亮的卷发扎在脑后,落了两缕在肩膀上。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眼睛一笑起来就有一直凌冽的美感。 她有些得意地朝旁边的林今衡说:“晚筠竟然不知道延城这家店!她怎么样也比我们多吃延城十几年的饭了,这个大笨蛋!” “好吧。”颜晚筠托着下巴,说,“那快给我介绍一下好吃的菜,今晚就跟着雪骄姐姐吃饭了。” “你也太难约了!”倪雪骄早就点好了菜。服务员刚刚送了一条烤鱼上来,她给颜晚筠夹了一大筷子菜,“晚筠,你说说要怎么罚你的?上周我和今衡就一直在群里喊你吃饭了。” “我来买单好不好。”颜晚筠笑眯眯地说,“最近太忙了嘛,还好我们雪骄姐姐愿意赏脸陪我吃饭。” 林今衡听着她们说话,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说:“雪骄,有没有可能是你发了太多灰色学术笑话,把消息刷下去了?” “不好笑吗?”倪雪骄闻言,不满意地说,“你问问晚筠,那个用工字做误差棒的好不好笑?” 颜晚筠本来心情就好,这会儿更是没忍住笑了起来,说:“太拙劣的学术造假了。” 他们起码有五六年没正式见过面,但再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时,却都不觉得有一点生疏的感觉。 放在正中央的烤鱼炉下面滚着炭火,火星时不时跳出来,炸开时发出细小的一声响。整条鱼的外皮被烤得焦脆,里面白色的鱼肉绵软而鲜香,浸没在滚烫浓稠的汤汁里,和旁边脆生生的豆芽和焦黄的土豆片一起蘸着料碟吃,能尝到炭火烤制独特的香味。 颜晚筠少见地喝酒喝开心了。她就这样夹两筷子烤鱼,笑眯眯地听倪雪骄讲话,偶尔和林今衡一起插两句话,喝一大口冒气的啤酒。 橙黄色啤酒在路灯暖黄下“滋滋”冒出气泡来,几个人碰杯,发出一声清脆而热烈的声响。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回国,不是宋问庭来接机的时候,而是现在浸没在烟火里的此刻。 三个人交谈近来发生的事情和笑话,倪雪骄听到颜晚筠前几天被抓伤的事情,玻璃杯顿时往木桌上一放。她严肃起来,细长的眉微微皱起,说:“这件事的性质太严重了,晚筠,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 “我会的。”颜晚筠跟她撒娇,说,“雪骄,我那天去医院打了七八毫升的免疫球蛋白,胳膊都疼了好久呢。” 倪雪骄连忙看了看她的手臂,看见青紫一片的痕迹,立即心疼了:“这确实要疼好久,到时候去查监控,签收的人、来源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你跟家里人说过的吗?你哥哥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颜晚筠拿着筷子的手轻轻放下,若无其事地说:“没呢。我自己可以解决,没必要让他们担心。” 倪雪娇对颜晚筠哥哥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那会儿。颜晚筠从未对两个好朋友提起之后发生的事情,甚至几乎除了她自己和宋酲,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你准备怎么处理?”林今衡抬了抬眼镜,意有所指,“小鼠被退回去了。但在你之前,你们组里的人并没有发现异常。既然不携带病毒,就不是要闹大了的意思。” “我想这些人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颜晚筠托着下巴,说,“注射过药物的小鼠,我们如果拿去做实验,最可能是对数据有影响。” 她说到这里,两个人都听懂了。 倪雪骄给颜晚筠挑了一块肚皮上的鱼肉,是烧得最肥美而鲜嫩的:“晚筠,反正有什么事情,就跟我们两个说。要是这个可恶的生物公司对你不好,我和今衡……就再也不订他们家的耗材了!” “这么厉害呀。”颜晚筠眼睛都要弯起来了,和他们两个碰杯,“还是我们雪骄姐姐对我最好了。” “当然是呀。”倪雪骄看她有些喝飘了,乐滋滋地捏了捏她的脸,软乎乎的。 吃过饭,三个人都喝了酒,沿着河边散步。晚风被流动的水波带去一点温度,显得惬意而温柔。四处都是粼粼的波光和灯色,他们就这样走在江边消食,喧闹的人声就在身侧。 几个人最后走累了,颜晚筠给家里的管家陈叔打电话,一个个把人送回了家。 颜晚筠是最后一个到家的,从外面看上去,房间灯都几乎熄灭了。可她一进大门,就正好撞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宋酲。 好像正好就在等她。 宋酲那身黑色的西装外套微微敞开,后背挺括而笔直,在白炽灯下勾出颀长身形,白色衬衫埋在紧实有力的腰线下。他突出的指骨搭在腿边,正在阅览邮件。 听到声响,宋酲回过头,灯色勾勒出他优越的眉骨轮廓,将冷肃的气质衬得柔和了许多:“回来了,晚晚。” 颜晚筠不理他,径直就要往楼上走。 他微沉的目光落在颜晚筠身上两秒,眉心微微皱起:“晚晚,你喝酒了?” 颜晚筠刚上两级阶梯,就被宋酲一把扣住了手腕。她喝得确实开心,脑袋现在还是晕晕乎乎的,却把胆子放得更大了:“就喝了一点,干嘛啊。” 她也不走了,作势低下了身,鼻尖一下凑在宋酲耳边:“哥哥,这可是在家里,你想要对我干什么呢?” 颜晚筠咬字模糊,眼神是不清明的,黑色的眸却 在灯光下显得那样明亮。 宋酲顿住,心脏一时急促跳动。 他们之间分明隔着两级台阶的距离,可又离得那样近。 宋酲从下仰视她。他看着她好像天真无比的笑意,漆黑的眼眸懵懂无知一样,可润红的唇却在吐字。她柔软而白皙的指尖微抬,扯住他的衬衣领口,乌黑的脑袋轻轻歪了歪:“哥哥,我以前和你说过吗?你穿白衬衫,能穿得特别好看。” 宋酲指尖收紧,终于开口,声线却要比刚才哑了几分:“晚晚。” “叫我做什么?”颜晚筠凑上来,看着他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衣扣,好奇一样抬手扯了扯。她没扯动,不满地低下头,要去研究哥哥衬衣最上面的扣子。 宋酲眸色深深,伸手握住颜晚筠的手腕:“晚晚,不要闹。” 颜晚筠不理他,捣鼓了半天,把宋酲的衬衣都揉皱了。他们离得太近了,她看着一动不动的纽扣,委屈地抬起头,嘴唇却堪堪擦过宋酲的。 一时间,鼻息相闻。 颜晚筠下意识屏住呼吸,直直撞进宋酲深色的眼眸里。 原本被两人忽略的心跳声徒然放大。 宋酲低下头,扣住她的后脑,把她托回正常的距离。 “喝醉酒,该睡觉了。晚晚。” 颜晚筠一下子懵懂地看着他,问:“你陪我睡觉吗?哥哥。” 宋酲顿住片刻,随后有些无奈地说:“晚晚,我再也不会允许你在外面喝酒了。” “为什么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哥哥。”颜晚筠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仰着头发问,“你好少回这里。” “是你常住在这里。”宋酲动作一顿,随后低声承认道,“想看你一眼,晚晚。平日里见不到你,我只想过来看你一眼。” “可你又回来得这样晚。”他轻声叹息,尾音被吞没在夜色的黑暗里。 “哼。”颜晚筠借着宋酲扣住她的那只手,踏空阶梯,下一刻稳稳落入他的怀中。 她知道,宋酲永远会接住她,所以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 “晚晚。”宋酲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说,“下次不要忽然跳下来了,楼梯上很危险。” “难道哥哥不会抱住我吗?” 乌木沉冷而厚重的味道一下子传来,颜晚筠被托住双腿抱起来,笼罩在强烈的男性荷尔蒙中。她在宋酲怀中,腿都是软的,却还睁着一双圆而乌沉的眼睛:“今天我心情好,暂且就不和你计较。但我现在还讨厌你,只准你抱我回房间。” “晚晚,”宋酲抱紧了她,藏在怀里不舍得放一样,“为什么讨厌哥哥。” 颜晚筠想了想,隔了好一会儿,漆黑的眼里却逐渐蓄满泪珠来。她漂亮的眼眸却忽然湿了大片,仰着头问:“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自己做过什么样的讨厌的事情。” “你和我说,晚晚。”宋酲见她忽然落泪,无缘由地觉得心脏抽痛。他停顿了片刻,说,“是我该死,怎么会让你如此伤心。” 颜晚筠却闷着头,不再做声了。她埋在宋酲的肩上,脸庞微微湿润的黑发蹭着他的脸。 宋酲停下来,手掌稳稳托着她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他再看向怀里的小姑娘时,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还哭着睡觉,鼻子都皱着。”宋酲沉默片刻,伸出指尖,温柔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珠。他走到她的房门前,将她放到柔软的床铺上。 临走前,宋酲才终于没忍住,指尖微抖,克制地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 “晚晚,做一个快乐的梦吧。今天的梦里不要见到我,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第20章 落泪一时间,他们几乎恰好双唇相碰。…… 20. 颜晚筠眼尾带红,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却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高考结束不久后的成人礼。那时候她也是这样醉酒,然后差点阴差阳错地,和宋酲接了一个吻。 颜晚筠第一次被允许喝酒,就是在成人礼这场宴会上。 礼堂里,欧式烛台吊灯上的光跳跃着,颜晚筠当天盘了头发,水晶制的橙花点缀在大半乌发中。她一身繁复的粉色晚礼服,细瘦漂亮的腰身被很好地勾勒出来,绣着金边玫瑰,几乎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宋酲就这样站在颜晚筠身边,一身低调的黑色正装,白光落在领口的银线绣纹上。她回过头看宋酲时,半边细碎的刘海都染上橘黄色,眼眸如同焰火般炽热。 这场宴会说是颜晚筠的成人礼,实际上宋家基本邀请了延城的上流圈,要趁着这次机会介绍给她和宋问庭。 “哥哥。”颜晚筠去拿旁边装着香槟的杯子,小声问旁边的宋酲,“这一圈,我们都要过去敬酒吗?” “没关系,我带你去。”宋酲另外倒了一杯酒,声音微微放低,说,“你不用喝酒,晚晚。” 颜晚筠便依言挽上宋酲的手,眼眸里满是信任与依赖:“那我跟着哥哥。” 宋问庭和她同一天生日,成人礼在一同举行。他要被宋清苑带去另一边,和长辈们聊聊天,见见他们的公子小姐。 宋问庭转过头,就看见颜晚筠与宋酲并肩而行。嫩粉色和那身黑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显得尤为融洽。 他们停下脚步时,宋酲微微向前,谦和而礼貌地代替妹妹喝酒。 宋问庭也下意识停顿片刻,他看着颜晚筠笑起来,侧身露出胸口处点缀的粉色花瓣,指尖莫名紧了紧。 这样挡酒、敬酒的姿势,她的手亲昵地挽着宋酲的,眼眸又那样专注热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婚宴,跟新人敬酒一样。 “问庭?问庭,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宋问庭回过神,被自己这样荒谬的想法刺痛。他对上长姐那双温柔而关切的眼眸:“你在看晚晚吗?那边一会儿你也要过去的。” “我没事,姐姐。”宋问庭别开眼,笑了笑说,“姐姐,我不能和晚晚一起过去吗?” 宋清苑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他的发,说:“问庭,这种场合,你肯定是要喝酒的。如果你和晚晚一起,晚晚也是要喝的。” 宋问庭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能代替宋酲替晚晚挡酒。 “你不用担心。”宋清苑以为他在操心妹妹的身体,温声道,“有你大哥在那里,晚晚估计一滴酒都不会沾的。” 宋问庭压下隐约烦闷的情绪,脸上重新笑起来:“我明白的,姐姐。我们走吧。” 而另一边的颜晚筠,一点都没注意到她二哥投过来的视线。她鸦羽般漂亮细密的黑色睫毛浸没在光下,下巴低了低,抿着唇看向身旁的大哥。 大半宾客走下来,宋酲已经喝了许多酒了。 遇到熟悉的生意伙伴还好,都是儿时见过许多次的长辈。他们还会笑着和两人聊两句,说晚晚长得越发好看了,和小时候一样,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明珠惟我 第19节 颜晚筠就笑吟吟地看向长辈们,道谢说:“谢谢叔叔伯伯。” “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几个长辈们凑在一块儿,笑着说,“你小时候就喜欢黏着你哥哥,大了还是和他在一块。” “这是我大哥呀,”颜晚筠甜甜地笑起来,胳膊还挽着宋酲的,撒娇般晃了晃,说,“不跟我哥哥在一起,要跟谁在一起呀。” “你不要嫁人的呀?”长辈调侃她说,“到时候嫁出去啦,就见不到哥哥了。” “我哥哥才不舍得把我嫁出去呢。”颜晚筠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宋酲,剔透的眼眸微微向上弯起,“是吧,哥哥。” 宋酲对上她的眼神,眸光一下也柔和许多。他很淡地笑了一下,说:“是。我不舍得我们晚晚。” 长辈们于是都笑起来,说他们一家子兄弟姐妹关系好。 给这些长辈们敬酒,也不会让他们喝太多。剩下那些不太熟悉的、近几年宋家才有的商业往来,才是最难缠的。 这时候宋酲也才堪堪进入名利场几年,应酬是最多的时候。颜晚筠放了假期在家,经常能撞见晚归的大哥,喝酒喝得脸色极其苍白。 可即使脸色再难看,宋酲也是笔直地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的正装只显沉肃。他的眼眸在看见她时温柔地 垂下,轻声说:“我没事,不用担心。晚晚。” “哥哥。”在朝下一桌行走的间隙,颜晚筠担忧地看向他,“一杯少倒一些吧,不要再喝那么多了。” “晚晚。”他停顿片刻,耐心地解释说,“前面的人都是喝这么多,忽然少喝了,是不可以的。” 颜晚筠看着宋酲又往杯子里添酒,心中冷冷想,他们不满意,就要让我哥哥喝得难受吗? 她立即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就拿走了宋酲手里的酒杯。 宋酲本就虚虚握着,没料到颜晚筠会干这样的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杯子也竟然被她抢了过去。 “陈叔叔,”颜晚筠展颜一笑,微抬着香槟杯。她站在宋酲前面,“我是女孩子,哥哥晚上一直体谅我,不许我喝酒。可是我哥哥现在喝太多了,我很心疼他。这杯酒,您看由我来敬您,行不行?” 宋酲反应过来,侧过头,极不赞同地看了颜晚筠一眼。 陈老板饶有兴致地看颜晚筠一眼,说:“你一个小姑娘,能喝完这杯酒吗?” 颜晚筠像没有看见宋酲的目光,漂亮的五指拿着玻璃杯。她礼貌地看向长辈,语气带了一点撒娇的意思:“那我先敬您哦。” 随后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她一抬杯子,里面的酒液被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颜晚筠不习惯酒精的味道,一大口咽下去,喉咙发辣,几乎想要咳嗽。可她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看着陈老板。 “好!”陈老板大笑起来,也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他赞许地看着宋酲:“小宋,你这个妹妹,真是太有意思了!这杯酒我喝下,你明天带着合同过来谈!” “谢谢陈叔叔,”颜晚筠声音甜甜的,笑着说,“我哥哥明天一定准时到。” 她开了这样一个头,剩下还有两三位客人,也必须要她去敬酒了。 宋酲黑沉着一张脸,跟在颜晚筠后面,跟着妹妹走完了过场。 应对完宴会的客人之后,宋酲握着颜晚筠的手腕,就要把她带走。 “哥哥,哥哥。”颜晚筠在身后跟着他,说,“我还没跟问庭和姐姐说话呢,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回房间休息。”宋酲说,“一会儿我和他们说一声。” “啊。”颜晚筠应了一声,随后不再说话,乖乖跟在宋酲身后。 在走过宋宅空无一人的长廊时,宋酲停下来,问:“晚晚,有那里不舒服吗?我让阿姨给你煮醒酒汤,等会儿给你端到房间里去。” “不用啦。”颜晚筠笑眯眯地弯着一双眼睛,脸蛋枕在宋酲一只胳膊上。她像一只撒娇的猫一样,蹭了蹭哥哥的肩,“我很好,哥哥。” “喝醉了,晚晚。”宋酲用手背碰了碰她通红的脸,皱眉说,“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你不适合喝酒,晚晚。” “可是哥哥难受。”颜晚筠仰起头,下巴一时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姑娘似乎被酒精熏得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意识到,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她眨着漆黑的眼睛,整张脸的轮廓与骨架被光线很好地勾勒出来,几乎要叫身后的灯火、盛开的花木,都黯然失色。 她白皙的脸蛋上双颊通红,眸子总是要笑着:“我不想让哥哥难受。” 宋酲与她盛满灯火、全是依赖与笑意的眼眸对上,在长廊的尽头几乎避无可避。 颜晚筠黏黏乎乎的,双手展开来,几乎环着宋酲的脖子。她大声说:“哥哥一直在保护我,可我也要保护哥哥。我要哥哥健健康康,再也没有谁可以欺负哥哥!” 宋酲眼眸一颤,心脏刹那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他低垂下眸,骨节克制地收紧,随后又松开。 颜晚筠说完,仰着脸笑起来。她看着宋酲,刚往前走一步,脚底就发着软,要往一旁摔过去。 “站都站不稳,还要保护哥哥。”宋酲失笑,双臂接稳了她。他干脆把小姑娘抱起来,心中莫名酸涩,半晌才轻声说:“哥哥不需要。哥哥只希望你开心、幸福。” 颜晚筠乌色的发埋在他脖颈,毛绒绒的,走起来蹭得皮肤发痒。等进了主宅的门,到了楼上颜晚筠的房间时,宋酲才喊了喊她的名字:“晚晚。” 颜晚筠像是刚刚睡了一觉,一双有些困倦的眼眸微微睁开,下意识就要抬身:“哥哥……”她意识尚未完全清明,在脖颈抬起的一瞬间,宋酲恰好低头。 一时间,他们几乎恰好双唇相碰。 颜晚筠几乎一瞬间睁大了眼,眼眸里闪着碎动的光。她脸颊的红晕更甚,在分开后的一瞬间指尖剧烈地发着颤,却更深更紧地抓住了宋酲的衣袖。 “哥哥、哥哥。” 第一次,甚至不算一个正式的吻,她的反应竟然这样大。 她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几乎要震破胸腔。她抬起头,唇上发着滚烫,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是贪恋地看着宋酲,手指放都不肯放。 “晚晚。”宋酲几乎在意识到不妥后,立即把她放了下来,脖颈处喉结剧烈滚动。他触碰到她的眼眸,那双黑色的眼眸明亮而热烈,好像什么都不想要了,却要来奋不顾身投向眼前的人。 他在这一刻,忽然读懂了颜晚筠的眼神。 宋酲握住拳,眼眸剧烈一合,不让自己的手指发抖。 那一句因为无心触碰的“抱歉”堵在嗓子里,他喉间发紧,心脏抽痛,忽然说不出那样的话。 晚晚。 过了好半晌,宋酲伸手,将颜晚筠紧抓着自己的指尖慢慢推开:“晚晚,松手。” “哥哥。”颜晚筠猛然抬头看他,眼里似乎带着懵懂的委屈,亮晶晶的,好像要哭了一样。 宋酲只觉得呼吸一时间都加重,但却收紧指尖,往后微退半步。他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她。 “晚晚。”宋酲为她打开房门,用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推进去,说,“晚晚,十八岁快乐。喝醉酒了,在睡梦里呢。去休息吧。” 随后果断而决绝地,将整个人隔绝在门后。 而她怔愣而不解地看着他,在门合上的一刹那,眼睫上不自知地落下一滴泪来。 第21章 分寸你不要再当我哥哥了,是吗?…… 21. 第二天清醒后,谁也没有再提过那件事情。 可颜晚筠能明显感受到,宋酲开始疏远自己了。他几乎没有再拥抱她,甚至在这两周,颜晚筠见都见不到他几面。就连今天家里的几个人说要一起出去吃饭,他也没有到场。 她平白无故感到一阵委屈,心脏酸胀得厉害,跟过电一样发着细颤。她想起那个根本不算吻的触碰,自己当时看向宋酲那双深色的眼。 那一刻,颜晚筠一瞬间几乎觉得眩晕,好像跌入了什么经久妄想中的梦境里。她知道不该再保持这个姿态,但潜意识里却期待着继续。 期待着宋酲低头,继续这个吻。 想让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哥哥亲吻自己,这又算什么? 颜晚筠意识到自己逾矩的想法,心脏迅速跳动了几拍,手心出了些湿汗。 是,她在那时,紧紧抓着宋酲不放手,就是想要他来吻她。 “今天出去吃饭,大哥又不在吗?”宋问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妹妹敲核桃。他姿态随意,修长的指尖托着果仁,递给颜晚筠,“晚晚,你最爱吃的核桃。” 颜晚筠接了核桃仁,食不知味嚼了两口,听到一旁的宋清宛笑着说:“你们大哥最近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忙得抽不开身呢。” “晚晚,晚晚,你发什么呆呀?”宋问庭见颜晚筠走神,五指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姐姐和晚晚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订餐厅。” 他是最巴不得宋酲不在场的。有大哥在时,甚至在沙发上喝茶,都要规规矩矩的。 “你问晚晚吧,我都可以的。”宋清苑笑着摸了摸颜晚筠的发,说,“晚晚最近瘦了许多。前段时间刚准备好留 学材料,一直忙前忙后的,还没缓过来吗?” “姐姐。”颜晚筠略微冰凉的手被长姐握住,她一下子觉得委屈,朝姐姐说,“我想吃排骨饭。” 她一早就确定了高中毕业后去德国留学,这个几乎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 “晚晚是舍不得姐姐。”宋问庭百无聊赖地撑着头,指尖拨了拨核桃的壳,“晚晚再过几个月,就要走了。从小就最爱黏着姐姐,哪里舍得走呀。” “你呀。”宋清苑点了点他的鼻尖,说,“谁不知道晚晚和你关系最好的,一直以来形影不离,分开你们两个跟要了半条命一样。” 宋问庭眼底带上一点笑,说:“和晚晚分开,可不是要我的命了吗?” “好了好了,就二哥天天爱说这些浑话。”颜晚筠笑得听不下去了,那一点烦闷和苦涩也被宋问庭逗得消散许多。她伸手捂住宋问庭的嘴,说:“吃不吃饭啦?” “叫问庭订位置。”宋清苑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说,“你大哥也常去这一家,他爱吃那家的凤梨酥。晚晚,回来的时候记得给你大哥带一份。” “姐姐,你不用提醒晚晚的。”没等颜晚筠开口,宋问庭就笑着说,“她可记得大哥爱吃什么呢,每次去这家餐厅,她都要带一份回来的。” 颜晚筠抿了抿唇,随后问:“大哥今天晚上回来吗?” “我不清楚。”宋清苑摇了摇头,说,“没事的,晚晚。他今天如果不回来,明天我去公司,可以带过去。” 颜晚筠还要再问,却被宋问庭牵住手腕,笑着拉着往楼上跑:“我订好啦,晚晚,我们上楼换衣服去吃饭了。你今天要戴那条我买的项链!” “知道啦,买那么复杂的样式,扣子都要弄半天。等会儿你给我戴。”她眼眸也弯起来,跟着二哥往楼上跑。 “我戴就我戴,这还能有多难的?” 宋清苑在下面,无奈又纵容地看着弟弟妹妹们,她略微提高一点声线:“问庭,慢一点,别带着妹妹摔跤了!” 两人的笑闹声传下来,宋问庭说:“姐姐放心,晚晚摔也是摔我身上,我来给她垫着。” 宋清苑摇了摇头,温柔如水的眼眸里却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她在楼下等闹腾的弟弟妹妹们收拾好,和他们一起坐上车,由陈叔送他们去订好的餐厅。 这一家餐厅,颜晚筠和宋问庭都很爱去。回来的时候,他们不仅给宋酲带了一份凤梨酥,还打包了金黄浇汁豆腐和炸洋芋,两个人当做晚上的夜宵吃。 宋母和宋父这会儿常年不在家,宋酲又不在。两个人这会儿胆子大了许多,凑在一起,宋问庭教颜晚筠用switch。 宋清苑几乎从不管他们玩乐,只让他们不要太过火,早早就上楼休息了。 象牙白的食盒里散发着食物的香味,颜晚筠尝试着操控手柄,没玩几局,就丢给了宋问庭:“不行,我真的不会玩游戏,二哥你太难为人了。” “晚晚不玩,那我也不玩。”宋问庭也放下手柄,胳膊枕着头,与颜晚筠一起靠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我要和晚晚一起玩。” 颜晚筠用餐叉挑起一块炸洋芋,说:“你玩你的呀,二哥。我看看说不定就会了。” 明珠惟我 第20节 宋问庭却侧头,眼眸温柔地落在颜晚筠身上,说:“晚晚,我也要吃。” “餐叉在这儿呢,”颜晚筠指尖一抬,说是这样说,却还是把那把没动的餐叉递过去,“有手有脚的,自己拿,二哥。” 宋问庭笑起来,却不去接餐叉,而是微微抬了些身,顺势去咬那块洋芋。 宋酲从玄关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人本来就离得不远,宋问庭这样凑上前,脑袋一侧,旁边就是颜晚筠的脸。他二弟的眼眸眨都不眨地看着他的妹妹,睫毛低低的,温柔又专注。 当他瞎了吗,这都看不出来宋问庭想做什么? 宋酲站在他们身后,冷声道:“宋问庭!” 宋问庭吓得咬住的炸洋芋都掉了,他匆匆回过头,站起身说:“大哥。” “这么晚了不睡觉,就带着你妹妹在这里打游戏?”宋酲走到两人身前,训斥道,“半夜吃东西,还要妹妹给你拿,没长手吗?” 宋问庭还没说话,颜晚筠就先开口了。她看着几乎半月不见的大哥,说:“大哥,是我顺手给问庭拿的。我们刚刚考完试,想玩一下游戏,下次不会这样晚了。” “大哥,是我的问题。”宋问庭伸手挡在颜晚筠身前,说,“是我要带着晚晚玩,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宋酲看着他们两个,深色的眼眸几乎要溢出冷色。 妹妹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而大一点的拦在妹妹身前,倒显得他像不近人情、拆散他们的恶人一样。 他一时无言,只想,晚晚那天,应该是真的醉得不清醒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因为她和宋问庭,也是同样亲昵,甚至更甚。 并且他们确实没有做什么,没有人有亲吻的意图,只是……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宋酲一时有些庆幸,同时心脏又涩得厉害。 “问庭,”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宋问庭,说,“你自己长这么大了,不论做什么事情,我希望你都要注意点分寸。” 说罢,宋酲再也不去管他们两个,转身直直走上了楼。 宋问庭当然知道宋酲说的分寸是什么意思。他在两年前的冬夜说要和晚晚结婚,然后被大哥扇了一巴掌。 他这一刹那下意识去看颜晚筠,一时怕她听懂,又恨晚晚听不懂。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了继续吃夜宵的心思。 “大哥生气了。”颜晚筠过了好半晌,才有些怔怔地从沙发上起来,说,“他很不开心。” “大哥是生我的气,”宋问庭说,“他怎样都不会生你的气,晚晚。” “可我们只是在玩游戏。”颜晚筠说,“已经考完试了,你买游戏机时经过了大哥的同意。” “没事的,晚晚。”宋问庭笑了笑,说,“不用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想玩游戏,我们就去睡觉好吗?明天二哥带你出去逛逛,订一家你喜欢的餐厅。” “那我先去睡觉了。”颜晚筠垂着眼眸,说,“二哥晚安。” “去吧,”宋问庭说,“明天喊你吃早餐。晚安,晚晚。” 他稍微把茶几上的东西收了一下,抬起头时,发现那份打包回来的凤梨酥不见了。 颜晚筠拿着那盒凤梨酥,敲了敲宋酲的门。 宋酲的房门和别墅里任何房间门都一样,用的是古朴而厚实的红木门,金色把手。可每次站在他的房间门前,总让人觉得有一种沉肃与压迫感。 房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打开。 宋酲一身黑色的衬衫,眼底有一点浅淡的疲惫感。 “我们今天去吃排骨饭,给大哥买了凤梨酥。”颜晚筠把食盒递过去,说,“是二哥一路拎着回来的。大哥,对不起,我们再也不会在这么晚玩游戏了。” 原来是怕他处罚宋问庭。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宋酲觉得庆幸,嗓子里又涩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晚晚,不用和我道歉。”宋酲没有接那个食盒,说,“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吗?你不用担心,你们现在长大了,有自己支配时间的权利。我没有要罚你二哥的意思。” 他淡淡看了食盒袋子一眼,说:“我没有晚上吃东西的习惯,晚晚,拿下去吧。” 颜晚筠从来没有被宋酲这样冷淡地对待过,那股无名的委屈与怒火又忍不住涌上来。她伸手挡住宋酲就要关上的门,手背被门不重不轻地撞了一下,却立即泛起了红。 她好像感受不到痛一样,就这样站在门口,直直看着宋酲发问:“哥哥,你这样不高兴,不是因为二哥。你只是讨厌我而已,只是再也不想见到我而已,是吗?” 宋酲几乎在 门板碰到颜晚筠指尖的一刻,就立即松开手,黑沉沉的眼眸中带上一丝慌乱:“晚晚,撞到哪里了?” 他想伸手看看颜晚筠通红的手背,却看见她默不作声地抽回手,说:“我的手没事。我会自己处理的,不用哥哥费心。” “晚筠。”宋酲只得微微低下身,声线一下柔和了许多,“不要跟哥哥闹脾气,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他温和、同时略微强势地朝颜晚筠伸出手,看着妹妹不情不愿地把指尖递出来。 确认过并不严重,宋酲才松开手。他往后退了半步,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晚晚,我只是觉得你们已经长大了。宋问庭不应该再向小时候那样与你相处。” “那我们就不是以前那样相处了吗?”颜晚筠漆黑眼眸看着他,“我长大了,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抱我,送我回去。” “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当。”宋酲低下眼,说,“我当然不希望你再喝醉酒,但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会联系你姐姐,叫她来解决这个问题。” “就是因为那天我喝醉酒吗?”颜晚筠没忍住,往上走进两步,直直逼问道,“那天我们离得太近了,几乎像在接吻,是因为这件事情吗?哥哥。” 宋酲一直不愿去提那天晚上的事。但他也没有想到,颜晚筠竟然能把那样暧昧的行为,说得如此直白。 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眸坦率而委屈,他好像一瞬间被烫到,不肯再去看她,只低声说:“是。” 颜晚筠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指尖抓紧了,抬着头,就是要再往前走进一步:“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这件事,你不要再当我的哥哥了,是吗?今天和问庭说的分寸,就是在说给我听,是我该与你有分寸。” 宋酲眉目微皱:“晚晚,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心里涩得发颤,几乎痛苦到说不下去:“你以后会有自己的爱人。我想,他并不会愿意看见,你和你的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这样亲密……” “哥哥,你说够了吗?”这几乎是颜晚筠第一次打断宋酲说话。她咬着唇,眼尾止不住泛着红意,透出一种故作冷漠的委屈:“我和问庭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会因为任何缘由与他疏远。他会难过,我不会去伤他的心。” 成年礼上,他明明说过,他不舍得把她嫁出去。 这才过了多久啊,宋酲就说她以后要有爱人了,就说不要她了。 宋酲怎么能这样骗她,怎么能这样对她。 颜晚筠把那盒凤梨酥丢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黑暗里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这一次,是她关拢了房间的门。 第22章 规矩不被他发现,我们就是没做过。…… 22. “晚晚、晚晚。” “不是出去玩吗?”颜晚筠看他挑了只银色的方钻流苏耳坠,无奈地说,“二哥,你换只小一点的吧。这样张扬的,我又不是去结婚。” “晚晚,你今天跟我出去玩,没告诉大哥吧?”宋问庭听她的话,重新拿了一对小巧的粉水晶,“他要是知道了,一准不让你去的。” 颜晚筠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道:“告诉大哥做什么?” 在那天和宋酲争执后,她几乎很少再见到宋酲。仅仅几面也是宋父宋母回来,一家人在餐厅吃饭。 餐厅里的枝形水晶吊灯,将玻璃杯都照得无比透亮。隔着灯光流离、铺满乳白色餐布的桌子,颜晚筠抬眸与宋酲视线相撞。 他看向她,黑色的眼眸深不可测,一时却没有移开目光。 颜晚筠指尖拿起餐叉,若无其事般吃下一小块牛排,视线却在下一秒迅速收回。 她明明知道这不应该,可还是像赌气一般,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你不是一向要和大哥说的吗?”宋问庭笑了一声,似乎不经意般问,“晚晚,你和大哥吵架了?” “没有。”颜晚筠现在根本不想听见宋酲的名字。她一下有些烦闷,但又不愿被宋问庭看出来,“我们现在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什么事情都和他报备。” 连敬称也不说了。 那就是吵架了。 “那就不许被大哥发现。”宋问庭眼眸微微眯起,带了一点很坏的笑意。他心情莫名很愉悦,“这样就是没做过。” “好啦。”颜晚筠抬手勾起收拾好的粉色小方包,往宋问庭身上一甩,“同学聚会,搞得和要去聚众赌博一样。” “我们高中同学,不就是一群流氓吗?”宋问庭被她砸了个正着,却一点意见都没有,反倒笑嘻嘻地顺势给妹妹拎起来。他凑过去,说,“晚晚,你不要勉强自己。如果晚了我们就先回来,你明天还要去机场呢。” “我知道的,二哥。”颜晚筠笑了笑,理所当然地说,“有二哥在,我肯定不会勉强的。” 宋问庭在这种场合一向是很保护她、尊重她的,几乎很少让妹妹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几个人玩游戏、喝酒,只要颜晚筠眼里透露出一点不耐烦或者不愿意,宋问题就会立即笑着制止,把她挡在身后。 就算她一点也不参与,就坐在旁边玩手机,笑着看宋问题喝酒,也没有人敢当面说她一句。 而宋问庭也是,觉察到自己喝多了,晚晚不高兴了,他就会马上放下装着酒的玻璃杯,和颜晚筠并排坐在一起,说笑话逗她开心。 宋问庭也笑了笑,说:“我当然会保护好晚晚。” 颜晚筠之前就订了去德国的机票,临行前宋问庭被叫过去参加聚会,她也在被邀请之列。 宋问庭怕颜晚筠第二天赶飞机累,提了一句她要出国,说换个日子吧。几个同学就笑着说,那不是正好的,就当做欢送晚筠的聚会好了。 颜晚筠一下子成了主角。 宋问庭知道她一向不太去这样的场合,刚要出声拒绝,颜晚筠却笑着晃了晃他的手,说:“行啊。” 她确实不太去同学之间的聚会,宋酲也很反感宋问庭带她去这种场合。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她反倒一改之前的抗拒态度,一口答应了下来。 违背宋酲的意愿,让她莫名有一种报复和自暴自弃的快感。 反正他不再管她了。 况且,即使是最后一晚,颜晚筠也不想待在宋宅。一留在这里,她就会本能的想到宋酲。 “他们倒是很乐意晚晚去玩。”宋问庭给她理了理刚卷好的鬓发,笑着说,“我们晚晚这样的人,谁见了不喜欢呀?” 陈叔负责开车,在下面等他们。两个人拿好东西就下了楼,车开出宋宅后不久,庭院里正好迎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驶入。 聚会的地方在市中心街区的一家小酒馆。陈叔按照宋问庭给的地址,远在两条街的距离就给他们放下来了。 “跟做贼一样的。”颜晚筠笑话他说,“我反正不认识地方,就跟着二哥走。” 宋问庭朝她眨了眨眼睛,说:“谁说这边是我乱报的地址,前面有我们晚晚喜欢的红丝绒蛋糕。稍等我一下,我去给晚晚买一块。” 说着,他就朝前走,排上了不远处蛋糕店的队伍,随后转身朝颜晚筠笑。 颜晚筠抬头看到招牌,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家。她眼眸里忍不住带上笑意,跟上宋问庭,说:“好吧,是我错怪二哥啦。” 明珠惟我 第21节 队伍逐渐缩短,宋问庭给她买完小蛋糕,细心地把包装拆好,说:“明天二哥去送你登机。晚晚,一有空,我就去德国看你。” “好。”颜晚筠接过蛋糕,托在手心里,一小口一小口吃。她心里有些酸涩,却还是笑着说,“我喜欢这家蛋糕,那到时候,二哥能把小蛋糕带到德国来吗?” “可以。”颜晚筠原本在开玩笑,这种蛋糕如果真的带过去,奶油都要化完了。宋问庭闻言,却笑起来。 他的神色认真而笃定,一身白衬衫站在路灯下,眼睫都随着笑意闪动细碎的光:“二哥会魔法。只要晚晚想要,我就可以给晚晚完完整整带过去。” 颜晚筠拿着那块小蛋糕,喉咙哽哽的,忽然有 些吃不下去了。 宋问庭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说:“晚晚,做什么红鼻子呀。蛋糕还会给我们晚晚的脸染色吗?” 颜晚筠终于被他逗笑了,原本微蹙的眉眼舒展开:“谢谢二哥。那到时候,要给我带两块。” “好啊。”宋问庭笑着说,“走啦,晚晚。二哥在前面带路。” * 客厅的顶光倾洒下来,不冷不热地落在茶几上的蛋糕包装盒上,烫金色的字体折射出光。 宋酲半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指尖揉了揉额头,问:“晚晚接电话了吗?” 旁边的陈叔走过来,给宋酲按了按肩膀,说:“接了,晚晚说今天晚些回来,到时候打电话给我。到时候我去接这两个孩子吧。” “已经快十一点了。”宋酲松了松指尖的力,有些疲惫地说,“您忘了上次晚晚高一的时候,他们在外面喝成什么样子了吗?她二哥更是无法无天了。” 他拿了件薄软的黑色外套,说:“您把他们送到哪里了?我亲自过去接她。” “问庭一开始跟我说他们是去吃饭的。”陈叔有些心虚,说“也是,吃个饭不应该吃到这么晚。问庭让我送到街口,说这边有晚晚爱吃的甜点,就到这里,他们下车买。” “但您也不用太担心了,晚筠的手机一直能联系上,又有问庭在身边,应该不会有……”他说着话,看了看宋酲的脸色,又悻悻地不做声了。 宋酲看了一眼茶几,给颜晚筠买的蛋糕还一动不动地摆在那里,只觉得头部更加作痛。 他和晚晚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说过话了。那天之后,他觉察到两人逾矩的举动,也尽量避免回到宋宅。可晚晚过了今晚……第二天就要走了。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 宋酲想,不管怎么样,自己永远是晚晚的哥哥。晚晚和他置气,他竟然也就这样对她不管不顾,这怎么能? 在几次不经意的对视间,小姑娘的眸光倔强而冷漠,咬着唇对他不理不睬。她快步侧身走过,更是一句话也不愿意和自己多说。 而他甚至不能像往常一样叫住她,只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 宋酲发现,他根本接受不了颜晚筠将他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 “你不要做我哥哥了吗?” 他又痛苦地想起颜晚筠那天说过的话,只想,只要晚晚不生他的气,他可以作为哥哥保护晚晚一辈子。将来晚晚有了爱的人,他再……再把晚晚交到那个人手中。 没有关系,这都没有关系。只要他和晚晚,恢复以前那样的关系。 宋酲于是买了一块颜晚筠最喜欢的小蛋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要等她回来道歉。 可几个小时,都不见她的人影。随后他从陈叔口中得知,颜晚筠和他不着调的二哥外出参加聚会,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自从高一晚归那次过后,不管什么外出参加活动,颜晚筠都会提前和宋酲说。有时候她还弯着眼睛撒娇,说给哥哥带好吃的,让他晚上过来接他们。 而他每次都纵容而温柔地拍拍颜晚筠的脑袋,一口答应下来。 宋酲低着眼,骨节泛白。他沉默片刻,想起宋问庭圈子里那群人,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打给对方的兄长。 对面很快接通了,笑着问:“喂?酲哥,这么晚了,什么生意想着兄弟啊?上次我们谈的那个房地产……” “不谈生意,只是我有事情要问你。”宋酲只觉得疲惫感又涌了上来,直接说,“你弟弟今天,是不是和问庭他们在一块玩?” “是吧,”对面迟疑了两秒钟,才说,“这件事你不知道吗?不是你们家小公主要出国了,他们几个关系好的聚在一起,说要为她庆祝一下?” 宋酲越听神色越冷,说:“把地址发我。” 颜晚筠什么时候跟他们关系好了,这一听就是宋问庭这小崽子组的局。 “得嘞,”对面说,“我问问我弟弟。那臭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接电话,你等等啊。” “麻烦你了。尽量快一些。” 宋酲挂了电话,几分钟后,收到了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想,这么晚了,这群人竟然还在酒吧里。 他不由想起了两年前,喝醉酒的宋问庭亲昵地往颜晚筠身上靠,要把妹妹圈在怀里。而成人礼那天颜晚筠几杯就醉得一塌糊涂,抓着他的袖子黏上来,漆黑的眼眸就那样看着他。 这两人要是都喝醉了,那还得了了! 宋酲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抓起车钥匙,就朝外走去。 陈叔在一旁不放心,跟上去说:“大少爷,要不还是我去接问庭他们吧。这么晚了,您今天又累了一天了。” “没事。”宋酲说,“您回去休息吧,我晚点有事情要和晚晚谈。” 随后,他脚步一顿,说:“陈叔,您不用给宋问庭打电话,说我要过去的事情。我知道您一贯心疼这两个小孩,但在宋家,就要有宋家的规矩。” 陈叔正想要劝,听见这句话,立即噤了声。 宋酲说罢,抬腿便上了庭院外黑色的迈巴赫。 第23章 接你他撞见宋问庭要与她表白。 23. 宋酲把车停在酒吧外的停车场里,下车时看了一眼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夜色很深,小酒馆外面安着西式的壁灯,黄澄澄的,照亮了旁边灰蓝色的瓷砖。旁边种了很多花花草草,几把藤条编织的椅子摆在外面露台的石桌旁,三三两两的客人在喝酒、吃酒馆提供的烧烤,炭烤独特的焦香味从锡纸上的食物中散发出来。 宋酲走到门口,就有穿着白色西服的应侍生为他开门,笑着问:“先生,您一个人吗?” “谢谢,我来找人。”宋酲拒绝了应侍生的接引,独自走了进去。 里面有人在唱一首重金属的摇滚乐,应当是比较有名气的驻唱,底下的人群也很热闹,积极地跟唱与互动。 宋酲被嘈杂的音乐声吵得有些脑仁发疼。他朝里走了好一会儿,隔着重重人群,最终在靠近角落的一个大卡座里发现了颜晚筠。 她明显是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脸颊红扑扑的,白皙漂亮的双手托着下巴。 颜晚筠旁边放着一盏小灯,从背后朦胧地照着她的半边脸。她抬着下巴,乌黑的发丝有些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却衬出几分慵懒别样的美。那双漆色的眼眸笑得要眯起来了,装了星星一样璀璨,专注而认真看着身前的人。 宋酲这才发现,颜晚筠身前还站着一个人。 靠近桌沿的一侧,她手边放着一个玻璃杯。而宋问庭正背对着他,朝杯子里加了少量果酒,宋酲在远处看不分明,不知道他到底加了什么。但玻璃杯里慢慢呈现出橘黄色,朝方形冰块下的冰蓝色蔓延而去,像黄昏海里的日落。 肆意而浪漫,温柔又缱绻。 宋问庭低俯着身,做完这一切,就笑起来,温柔地说:“只许尝一口,晚晚。” “晚筠只喝一口,你非要给她调一杯的!”旁边的几个人调侃说,“这不是浪费酒吗,剩下的你给她喝了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宋问庭笑道,“我当然可以给晚晚喝了啊。” “谁说我就喝一口了?”宋酲听到小姑娘脆脆的声音,“二哥调的,我要全部喝完。” 说完,她白皙精致的指节就握住了杯身,往上抬起,一口气喝了小半杯。 她喝得有些急促,被酒呛到,微微咳嗽了两声。那点如黑曜石般精致漂亮的眼睛又上挑起来,朝着宋问庭笑。而宋问庭笑着摇了摇头,按住颜晚筠的杯子,说:“晚晚,好啦。剩下的我来喝。” “不是二哥给我调的吗?怎么还耍赖?” 宋酲与她还隔着一群人潮,酒吧里鬼叫一样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他却在音乐短暂停止的间歇里听清了这对兄妹亲密的对话,看全了他们暧昧交织的笑意。 宋酲想,他站在这里看见这些,就好像在自虐一样。 他心脏发涩,深深呼出口气,一抬眼,却发现卡座外一侧走过来宋问庭的两个同学,背后还双手拿着一大捧玫瑰。 这两个人嘀嘀咕咕耳语了几句,随后朝座位里的两个人看去,然后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这是要做什么? 宋酲停顿了一下,一时间双手攥紧,产生了一个几乎不可置信的猜想。 宋问庭疯了吗?颜晚筠是他妹妹!她明天就要走了,叫人送这样大一捧玫瑰来是想干什么? 那两个人拿着玫瑰花的同学探着头,不断朝卡座里看,好像还在商量。如火焰一样热烈的红色玫瑰露出来,好像下一秒就要交到宋问庭手上,让他跪下向他亲妹妹表白! “劳驾让一让!”宋酲几乎怒火滔天,紧握的手指都在止不住地发着抖。他的理智几乎一瞬间断了弦,终于没忍住,快步推开身前的人群走上前。 他在颜晚筠再次举起那个玻璃杯,嫣红色的唇碰到酒杯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酲克制着手腕上的力道,眼眸看向她。他尽力让自己的声调平和一些,但开口的语气强势而不容抗拒:“晚晚,今天够晚了,跟我回家。” 颜晚筠愣了愣,呆呆看了他两秒,好像才发觉他是谁。 而周围在场的几个人都常年和宋问庭混迹在一块儿,几乎立马认出了宋酲,卡座顿时噤声。 宋问庭神色也顿时一僵,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那两个拿着花的人,对方也是往后面一缩。他很快回头,站在原地看他大哥:“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自己不看看几点了吗?”宋酲捕捉到宋问庭的小动作,眸色更冷了,说,“有了之前的教训,还敢这么晚带妹妹来喝酒,是吗?” 宋问庭勉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大哥,可是我们都在这里,不会闹过的。” “都快一点了还不算晚?我再不来,还不知道你要再做出什么事情!”宋酲觉察到颜晚筠站不稳脚,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带离了卡座,“晚晚明天还要去机场,你就是这样折腾她的?宋问庭。” 宋问庭被说得有些难堪,知道宋酲既然到场了,那今天的一切就都没得商量。他怕那束藏着秘密的玫瑰被宋酲发现,只得匆匆和身旁的朋友们打了声招呼,站起了身。 他刚要跟在宋酲身后,却见大哥顿住脚步。 宋酲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说:“问庭,我是来接你妹妹回去的,不是你。你不是还要玩吗?” 他冷笑了一声,说:“那你玩吧。玩够了,自己想办法滚回去。” 说罢,就扣着颜晚筠的手腕,大步将她带离了酒吧。 颜晚筠晚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喝得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却意外很听话。宋酲让她坐到车里面,她就低着乌黑的脑袋坐进去,眼眸圆溜溜地盯着宋酲。 宋酲低下眼眸,骨节分明的指节探出,给她系好安全带。 颜晚筠就好像忘记了他们还在冷战一样,乐呵呵地仰着脸,朝他笑起来。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喊他:“哥哥。” 她抓住他的衣袖,像往常多少个日夜一样,笑着撒娇问:“哥哥来接我啦?” 宋酲眼眸中深色光影一颤。他这次没有扯开她的手,只是低声说:“嗯。哥哥来接了。” 不知道为什么,颜晚筠一开口,他刚刚那阵驱逐不去的燥意和火气便一下消退。 他沉默着想,晚晚不知道、晚晚没有看出来,不可以怪她。 明珠惟我 第22节 不可以告诉晚晚。 颜晚筠闻言,好像就安了心一样,指尖慢慢地放松了。她歪了歪头,后脑靠在柔软的枕头上,一双好像懵懂的眼看着车窗外的光斑。 宋酲开了一点空调,声线低缓道:“晚晚,哥哥在这里。想睡就睡一会儿吧。” “好哦,哥哥。”颜晚筠眼眸朝上,露出一点笑来。她靠着后枕,慢慢的看向宋酲,又慢慢闭上了眼眸。 宋酲指尖搭在方向盘上,看了旁边的人好一会儿,才想。 等晚晚清醒,他一定要和晚晚道歉。怎么样都是他的过错,他们再也不要吵架了。 * 到宋宅时,陈叔早就已经回家休息了,给他们留了客厅的灯。 宋酲见颜晚筠还在睡,动作顿了片刻,拉开车门的时候,还是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颜晚筠觉察到动静,脸颊往里,脑袋轻轻蹭着宋酲的衬衫,毛茸茸的触感。她抱起来时又轻又软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却还没有醒来。 宋酲就这样轻轻抱着颜晚筠,把她送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安顿好颜晚筠,宋酲下楼,注意到了那块还摆放在茶几上的蛋糕。他轻轻走过去,看了半晌,才将蛋糕放进了冰箱里。 他今天也累了一整天,白天谈了两个合同,去了饭局。晚上才得出一点时间,买了蛋糕想要和妹妹道歉。 结果妹妹没见到,还正好撞上宋问庭准备给妹妹表白。 宋酲冷笑一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指,缓步走上楼,进了自己房间的浴室。 氤氲的热气升起,铺在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朦朦胧胧铺上一层白雾。玻璃门再被推开时,一点蜿蜒的水痕从男人精实有力的后背滑落,泅湿了门边的乳白色地垫。 宋酲穿着一身黑色真丝浴袍出来,发尾略微湿润,显得深色的眸低更加漆黑。 他走出去,才意识到不对劲。 自己房间的灯没有开,门却敞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大床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后是清浅的呼吸声。 宋酲略微放低了些脚步声,在黑暗中朝前走去。他宽大的手掌扯住丝绸杯顶端的一角,往下揭开一点,露出颜晚筠那张泛红的脸来。 她漆黑眼睫一颤一颤的,润红的唇微微张合,抱着他的被子睡得正香呢。 明明送了回去,怎么又跑到他的房间里来了? 宋酲迟疑片刻,伸手带着杯子,想抱起颜晚筠,默不作声地再把她送回去。 可他刚抱起颜晚筠,就意识到怀里的人动了动。随后那张漂亮而精致的脸从杯子里微微探出,伴随着刚被吵醒时的懵懂:“哥哥?” 宋酲只得放下她。 “你走错房间了,晚晚。”半晌,宋酲才低声告知她,说,“你需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颜晚筠好像没听懂,直直看了他片刻,才仰起脸:“走错了吗?” 她抬起身体,柔软的白色睡裙从手臂上落下去,整个人朝宋酲逼近。他这才意识到,颜晚筠已经换过了衣服,蕾丝边的衣摆铺到他的手臂上,身上还带着一点澄花香。 宋酲没有往后退,一时间,两个人的距离变得非常近,就好像上次一样。 近到有些失真,不像是在现实里。 眩晕、止不住地眩晕。 颜晚筠漆黑色的眼眸眨动,唇好像靠着他的说话,却又留有空隙。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神情还是那样天真的,明艳却无辜:“哥哥,我没有走错呀。” 她伸手,软绵绵地攥住了他的领口。 宋酲突出的喉结滚动,脖颈触碰到颜晚筠的软而细腻的指尖。他低着眼,掩去眸底的情绪,声音好似平常,只问:“晚晚,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温热的呼吸几乎擦过她的下颚。 颜晚筠眼眸里还带着不清明的醉意,她看着眼前的宋酲,闻到了他身上那阵潮湿却蓬勃的沐浴露香,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胆子,指尖往回一收,一时与宋酲鼻尖碰着鼻尖。 但他们却没有接吻。 “晚晚。”宋酲看着她漆黑却明亮的眼眸,只觉得有东西一瞬间在 心里分崩离析。他与她对峙几秒,像要认输一般说,“不要闹。我现在给你机会走,我数三下。” “一。” 她如果、如果一定想要的话。 “二。” 有什么不能给她的?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三。” 如果这样,她不会答应宋问庭。他们不再有任何机会在一起。 颜晚筠却听不清他数出来的数字,她只听得到,自己在黑暗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后脑便被男人的手掌托住,温柔而强势地朝前带去。 随后,她的哥哥低下头来,吻住了她。 颜晚筠睁大双眸,鸦羽般漂亮的眼睫剧烈颤抖,眼尾的潮红又多添一分。她只觉得眩晕与失重的感觉比上一次更重,整个人都在发着热、发着颤,心跳的声音几乎占据着整个耳畔。 她是那样明晰而轻快地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宋酲却没有放手,反倒朝后将她放到,整个人被压制在床头。 “湿了。” 宋酲的指尖抚过她的眼睫,在黑暗中仿佛一只蛰伏已久的凶兽。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酲。 他几乎是更加深入地吻颜晚筠,直到她没有力气了,才允许她在间隙里抬起头,急促地喘了两口气。 “晚晚。”宋酲终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不能随意睡到成年男人的床上来。” “你以为哥哥就不会欺负你了吗?”他看着才有些慌乱的人,嗓音喑哑,“晚晚,我是正常健康的成年男性。你睡到我的床上,对我做出这样的行为,我很难不认为,你想让我……” 他在颜晚筠轻声说出两个字,语调甚至和平日一样沉肃而板正。 颜晚筠听完,脑子里几乎全是空白。她脸上顿时羞红一片,大大睁开了漆黑的眼睛,一下子从被子里惊坐了起来。 “晚晚,不要高估男人的自制力。”宋酲松开手,让出离开的位置。 “晚晚,现在,滚回你的房间里去。” 第24章 阁楼“你不会把我们的谈话告诉她,对…… 24. 晨光乍破,清浅而剔透的光斑透过窗外的枝叶,温和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颜晚筠从睡梦中醒来。 她喝酒后一般不断片,更何况只是夜宵的几杯啤酒,这会儿已经清晰地想起来,自己昨天死抓着宋酲衣袖的事情。 真好笑。颜晚筠放了一点温水,热意逐渐浸湿双手,氤氲到脸上来。她擦着有些酸胀的眼睛,想,搞得好像她很想要宋酲抱她上来一样。 她自己双腿健全,明明可以自己走上来的嘛。 洗漱过后,颜晚筠下楼,却意外地发现宋母正在楼下。 穿着一身长裙的妇人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眼皮往上抬了抬:“晚筠,我正好想叫你。下来吃早餐,等会儿换一身衣服,我们回一趟老宅。” 颜晚筠只得坐到餐桌前,吃阿姨准备好的营养餐。 实际上,在高中之后,她很少会再吃这种按照食谱严格规定的餐食了。大多都是宋母回家的时候,会要求阿姨这样做饭。 一见到宋母,颜晚筠就会想起长姐,心情一下有些复杂,却还是按照规矩问了母亲好。她沉默着吃完了早餐,宋母才开口。: “你姑母过寿。”宋母说,“你今天没有什么工作吧?我给你准备了合适的衣服,换好之后我们就回去参加寿宴。” “我会打电话给公司请假。”颜晚筠垂下眼,问,“我们要去接问庭和大哥吗?” 问出来,她抬头对上宋母的眼眸,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们当然不用去。”宋母收回视线,淡淡道,“晚筠,我们十分钟后出发。” 站在旁边的阿姨把衣服递给颜晚筠。她只得上楼,也换了一身晚宴礼服,在十分钟后准时坐上了去宋家老宅的车。 颜晚筠坐在车上,才开始编辑请假邮件,发到公司的邮箱里。 宋母则在旁边闭目养神。 从延城开车到宋家老宅,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开车的司机颜晚筠不认识,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大约是宋母从公司里临时叫过来的。 车内的冷风空调打得太低了,吹得人有些头昏脑涨。颜晚筠却不愿意说话惊扰宋母,等到下车的时候,她几乎手脚冰凉,走下来有些头重脚轻。 老宅门口种着两颗榕树,郁郁葱葱的光影落在巨大的金属雕花大门两侧,前面站着前来接引他们的人。颜晚筠跟着宋母朝前走,在路上才得知,这个从未见过的姑母在宋家地位卓绝,今天过八十大寿,所有的小辈都要前去给姑母磕头,送福。 越是在家族中德高望重的人,寿宴办的就越为繁琐。颜晚筠到场时,同辈们几乎也陆陆续续到了。正门口有一个带着红色圆帽的老妇,正拿着一个小册子,让小辈们依次进去,给老人家磕头祝寿。 颜晚筠就站在门口,按照顺序走进去,跪在红色的软垫上,给姑母磕头。 老人家扶她起来,浑浊的眼珠子转动了两下,从身后塞给颜晚筠一个红包。 等大家都祝过寿,才被允许离席。等走出宴会厅,颜晚筠松下一口气,觉得身体稍微松快了一些。宋母就站在她旁边,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是正在处理公司的事务。 “晚筠。”宋母打过了电话,揉了揉眉心,带她往前走,“我们晚上在老宅吃饭,现在还没到时间。你先去和姨母喝些茶,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颜晚筠跟在宋母身后,进了不远处前厅的一个屋子。 白瓷的茶壶里飘出茶叶的涩香,屋内燃着香,传出来一点淡雅的檀木味。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美妇正坐在茶案旁,眉目清润,眼眸尤见年轻时的风韵。她见到她们进来,温和地说:“是晚筠吧?过来坐。” 颜晚筠于是坐在她身旁,姨母给她倒了一杯茶,说:“小心烫。” 说罢,她笑着抬头看向宋母:“如清,你要坐吗?” “我不用,还有事情。”宋母摆了摆手,说,“劳烦你看照一下晚筠,一会儿带她去用晚餐。” “你放心。”姨母看着颜晚筠,眼眸里带着对小辈的疼爱,“我会照顾好这孩子的。” 颜晚筠指尖覆在茶杯边缘,心想,她又不是半大的小孩,哪里需要人来照看的。 她看着澄清的茶水,低下眼眸,又想,也是,宋家老宅有许多地方不能去,宋母叫人看管她,也是应当的,省得再闯出什么祸端来。 明珠惟我 第23节 宋母和姨母打完招呼,就离开了。颜晚筠就坐在旁边,陪着这个第一次见的姨母聊天。 姨母聊了几句她的工作,问了几句她的两个哥哥,颜晚筠都看着答了。她倒着茶,随意与她闲谈:“晚筠,你回到国内,不打算问问妈妈,接受家里的事宜吗?” 颜晚筠摇了摇头,说:“有我两个哥哥在呢,我一向不太过问这些的。” 姨母闻言,笑了笑,没再继续问了。 等颜晚筠喝完了手里的那盏茶,她才起了起身,问颜晚筠:“要不要上阁楼坐坐?这里闷热,阁楼有风吹过来。” “好的。”颜晚筠跟着姨母,往里屋走,上了一个狭隘的楼梯。 一上楼,视野却变得宽阔了许多,这里的摆置和布局都不太像寻常屋子的阁楼。红木制的书架摆放在两侧,每边各一,堆放着格式的书籍和资料。走进去,一阵陈年的油墨味就扑面而来。最里处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面种了几颗茂盛的樱桃树,遮蔽了小半的光影。四周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很多人的照片,老少都有,还有一些一屋子人拍的合照,像全家福。 颜晚筠第一次见到这样密集、这样多的人像摆放在一起,不由多看了几眼。 姨母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和她介绍:“这里挂着很多照片,都是很优秀的孩子们。” 颜晚筠走进了,木质的老旧地板发出吱呀轻响。她抬起眼,视线落在眼前照片中弹钢琴的少女身上。 少女一身浅紫色礼服,侧着头专注弹奏着眼前的曲目。窗外的阳光很盛,将她半边的头发都染做金黄色,在琴键上抬起的白皙指节就像是精灵在跳舞一样。 颜晚筠失神地看了许久。因为她记得,姐姐小时候也被 送过去学钢琴,一直到去世前,那座钢琴也被安置在家里阳光最好的房间。姐姐上高中时,有一次她和宋问庭一起去接姐姐回家,在那个天光炽热的下午,姐姐在琴房里演奏,她看到的就好似这样的场景。 少女眉眼温柔和缓,抬眸间和长姐神态极其相像。 “怎么了?”姨母站在颜晚筠身后,温和地问,“晚筠,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颜晚筠压住眼眸的酸涩,说,“她很像我的姐姐。我姐姐也会弹钢琴。” 姨母却一时间没有说话。她顿了顿,半晌才笑着问:“你姐姐,是你们家第一个孩子吧?” “是的。”颜晚筠说,“您为什么这样问?” “这里挂的照片,都是宋家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姨母问,“你姐姐在里面吗?” “为什么是第一个孩子?”颜晚筠向前几步,迅速将前前后后的照片扫视了一圈,摇了摇头,“我没有看见姐姐。” “那可能是她还不够优秀。”姨母开口,语气很平和,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个很常见的事实,“这些照片里的人,有很多宋家的当时掌权人,要么就是宋家运作里必不可缺的一环。” 颜晚筠一时不能明白,漆黑的眼眸看着姨母。 “这是我的小姑的堂姐,”姨母转头,目光落在颜晚筠身旁的一张画像上,“她当时做了一个巨大的收购案,几乎让延城翻天覆地,也让已经衰败的宋家起死回生。所以即使是她的妹妹掌握当时宋家的话语权,她也出现在这里。” 颜晚筠的视线随着姨母下落,却慢慢皱起了眉。 这张照片应该是在日落时拍的,身后是老旧废弃的厂房。枯萎的植物在年轻女性的身后,她怀里抱着一只巧克力色的卷毛狗,正在朝镜头淡淡微笑,温柔的眼眸里透出一点锋芒毕露的野心。 明明是外貌差别有些大的两个人,她却莫名觉得她们的气质极其相像,甚至细看,指尖处都有薄薄的一层茧。 姐姐也有,是弹钢琴弹出来的。 颜晚筠站在姨母身后,朝周围其他几张女性照片看过去,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依旧挥之不去,甚至一时让人毛骨悚然。 姨母注意到颜晚筠神色的变化,微笑着问:“怎么了?” “她们都练过钢琴吗?”颜晚筠犹豫片刻,说,“我看见她们露出的手指,有那种常年练琴会长的薄茧。” 姨母终于抬眼看她,她的身后是那个很大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黄昏绚烂的光就从那里落下来。她依旧在微笑,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适:“晚筠,你很聪明。” 颜晚筠心中略过一个近乎有些荒谬的猜想,她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紧紧看着姨母。 “是的。”姨母说,“这里的女性,都会弹钢琴。” 她看到颜晚筠戒备的神色,笑了笑,说:“放松一些,晚筠,这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况且,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颜晚筠不做声,安静地看着她。 “宋家所有的第一个孩子,都是按照一套严格的模式培养的。”姨母说,“他们不一定被赋予家庭最高的希望,但都不能给家族蒙羞。长子和长女们,都要按照既成的轨迹长大,包括学习一些共同的课程,就比如女性都需要会弹钢琴。” 颜晚筠沉默半晌,说:“可是他们身上的气质也很相像。” “是的。”姨母背着光,脸庞被隐在阴影里,“那是他们被要求这样微笑。所有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接受一模一样的教育,成为我们希望成为的样子,这才是宋家的门面。” “微笑?”颜晚筠愣了一下。 姨母却笑起来,朝前走进几步,停在颜晚筠的身前。她抬起手指,微凉的指腹触碰颜晚筠的脸颊,落在她唇角的两指稍稍往上用力。 颜晚筠被迫露出了一个微笑。 “是的,再往上一点。”姨母满意地看着她,轻轻收回手指,“就是这样的弧度,是最优雅、最好看的。” 颜晚筠一时只觉得无比荒诞与离奇,手脚几乎都在止不住地发着冷。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只看见姨母微微背过身,继续说: “在宋家里,男孩子,是要俊朗、严肃、从容不迫的。女孩子,我想她也要温润、矜持、有大家的姿态。因为我们不能保证每个孩子,都长成我们希望的样子,所以他们会被要求模仿前辈们,这是优秀的范例,从不会出错。” “怎么能这样要求他们?”颜晚筠终于忍不住,说,“他们不是任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为什么要和别人相像?” “他们是。”姨母看了颜晚筠一眼,说,“他们出生在这里。从小的吃住都有宋家提供,听话是他们必经的成长经历。晚筠,我想,你应该感到庆幸,自己不是宋家的第一个孩子。你的姐姐代替你经受了这一切。” 颜晚筠想到长姐,眼眸里几乎要恨出泪来:“他们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们!” “如果他们能够脱离宋家,当然就不用被这样对待。”姨母笑了笑,“可他们的吃穿都是宋家提供的。离开宋家提供的资金、脱离宋家的庇佑,他们生活不下去。” “可你们从出生时就这样控制他们!”颜晚筠说,“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她说着话,眼眶已经红透了。 宋酲呢?宋酲也是这样被控制着长大的吗? 颜晚筠呼出一口气,想,宋酲不会是。宋酲被送过来时已经记事了,大概不会被这样洗脑。 “这并不是什么很痛苦的事情,”姨母叹了口气,说,“晚筠,你把这件事情想得太严重了。这是属于他们的精英教育,与延城所有排得上号的家族一样,只是模式各不相同。” “他们最终都成长为了很优秀的人,不是吗?”她说。 颜晚筠抿着唇,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 从出生开始,就被一个严格的模板限制,就连微笑也被要求固定在一种方式。就这样被从小教到大,等终于有能力脱离家族时,却发现笑起来的习惯再也改不掉了,自己身上全是别人的影子。 让一个人失去生性的自由与肆意生长的权利,竟然全是他妈的为了门面! 当这些天之骄子看到阁楼这些密密麻麻的人像、知道自己宛如宋家批量生产的工具时,会多么绝望与痛苦? 而她的姐姐、最温柔的长姐,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我想,你并不会把我们今天的谈话,告诉你母亲,对吗?”姨母见她不说话,轻轻笑了笑,“也不会告诉她,我们来过阁楼。” 颜晚筠却直直看着她,说:“姨母,你笑起来,和她们不是一个样子。” “我不是。”姨母依旧温和地说,“我有两个哥哥。” “你的哥哥过得快乐吗?”颜晚筠问。 “我的小女孩,”姨母似乎有些无奈,又像是被颜晚筠逗笑,“你天生享受着普通人享受不到的资源,住在漂亮而宽敞的房子里。你长大了,就应该在家族需要的时候,为他们做事。你怎么会和我谈快乐呢?” 她敛去一点笑意,说:“晚筠,现在该你来回来我的问题。” 颜晚筠沉默许久,才说:“我不会和我母亲谈论任何一个字。” “乖孩子。”姨母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走到颜晚筠身边,想要摸一摸她的发,“走吧,姨母下楼再给你煮一壶茶。” 颜晚筠却避开了她的手,独自下了楼。 她站在楼下,垂着眼说:“谢谢姨母今天的款待。公司有急事,我需要先回延城,麻烦您在我母亲回来时,与她说我不在老宅吃晚餐。” 姨母像她下午最初见到时那样,坐回了桌案边,开始煮一壶新的茶。 苦涩的茶香弥漫出来,温和美丽的姨母抬起水一眼漂亮的眼睛,说:“好,晚筠。再见。” 颜晚筠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 老宅。她打电话给助理程叶,叫她过来接自己一趟。 程叶过来还要一段时间,而宋家老宅沿山,走出去都是满山的树木。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而她就这样站在路边,站了许久,直到小腿在泛麻,才往前失魂落魄地走了两步。 “晚筠姐!”远处传来引擎的嗡鸣声,路边的石子被高速行驶的车辆碾过,滚到一边。 颜晚筠抬头,身边停下一辆白色的车。程叶摇下车船,脑袋探出来,朝她乐呵呵地招手,“晚筠姐,快上来。” 颜晚筠上了车,程叶给她递过来一杯热奶茶,说:“这边山里温度有些低,比市区里凉快多了。晚筠姐,我估计你晚上没太吃东西,就给你买了杯喝的,后面还有盒小蛋糕,你饿了先吃!” 颜晚筠碰到那杯热乎乎的奶茶,在酷暑夏夜冰冷的手指,总算逐渐恢复了温度。她疲惫地笑了笑,感激地看向程叶:“谢谢你,小程。” “嗨呀,这有什么。”程叶嘿嘿笑着,摸了摸头,说,“平时我们喝了晚筠姐多少小甜水呀。晚筠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麻烦你送我到这里。”颜晚筠补充了一点糖分,大半天没进食的眩晕感逐渐缓解过来。她报了一个地址,说,“如果路上看到有花店,麻烦停下来。” 颜晚筠攥着奶茶杯,想,她要买一束姐姐最喜欢的花,去看姐姐。 第25章 牺牲品“我向你承诺,晚晚。”…… 25. 宋清苑被葬在延城郊区严家的墓园里。 她当年嫁去了严家,不到两年就生了重病,随后郁郁寡欢,含泪而终。 姐姐从没有告诉颜晚筠具体的病因,她找当时疗养院的医生问,也只依稀知道是血液的问题,但再详细一点的,也再问不出来。 而宋家一向是没有血液方面的遗传病的。颜晚筠清楚这一点,一直不相信姐姐的生病是偶然,甚至在德国的那段时间,一度怀疑血液方面的疾病只是说辞,姐姐可能根本不是因为这个走的。 姐姐那时候明显抑郁已久,手臂上甚至有着交错狰狞的疤痕。她平时都掩盖得严严实实,还是换药时颜晚筠正好走过病房门口,不小心瞥见的。 这一眼,就是触目惊心。 颜晚筠在严家的墓园门口下了车,抱着一大束蓝紫色鸢尾花。 她抱着花,在墓园门口登记了身份信息,按照门卫的指示往里走,绕了两三圈,终于看见了刻有姐姐名字的墓碑。 这是姐姐下葬后好几年,她第一次过来看她。 颜晚筠前几年都在国外,按照姐姐的嘱咐坚持没有回国。但其实回国后,她也一直不愿意来墓园,好像没有看见冰冷的墓碑,姐姐就还会朝她笑、会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一样。 那束漂亮的蓝色鸢尾被她放在了姐姐的墓碑上,她看着那行黑色的名字,心中悸动,眼眸顿时红成了一片。 颜晚筠也知道,姐姐其实是不希望自己回到这里的。 姐姐希望她永远不要回延城,永远不要回宋家。她自己已经是宋家作为牺牲品送出去,最失败的案例,她不希望颜晚筠步她的后尘。 明珠惟我 第24节 “姐姐。”颜晚筠跪坐在墓碑前,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几个凹陷进去的字。她红着眼睛,说:“我不知道你以前这样痛苦,你是长姐,所以从来都不愿意和我们说。可是宋酲应该知道,宋酲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他为什么不保护自己的姐姐。” 宋清苑印在墓碑上的照片依旧温和清秀,双目含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妹。身后的樟树被风吹动,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 颜晚筠看着那种照片,忽然说不下去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在姐姐死后才意识到她经历的痛苦,有什么资格再说这些。 颜晚筠在墓园安静地待了好一会儿,走出去时,已经是晚上九十点了。 身后樟树群发出的沙沙声更甚,剧烈的风将树叶都吹折。颜晚筠走了几步,头顶被豆大的雨珠润湿,才意识到下雨了。 墓园里几乎没有遮蔽物,而雨下得又急又大。颜晚筠小跑着到了墓园门口登记的门卫室,浑身几乎都湿了大半。 “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前不久给颜晚筠登记过的门卫看见窗外有人,把门打开,说,“你要不进来坐会儿吧,有人来接你吗?” “谢谢您。”颜晚筠走进去,衣服湿了,却不好意思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她就这样站着,给家里的陈叔打电话。 “姑娘,你喝点热水。这雨下起来啊,会有点冷的,别感冒了。”门卫大叔挺热心的,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又拿来了一条毛巾。他看颜晚筠站着,一时也没接毛巾,憨笑着说:“姑娘,你放心用。这毛巾刚拆的呢,前几天一人发了一条,多的就放在门卫室的柜子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颜晚筠愣了一下,接过毛巾,擦了擦发丝上的水,说,“谢谢您。” 陈叔一直没接电话,她打了第三个,才被接通:“晚筠?” 颜晚筠报了位置,问陈叔现在能不能过来接她。陈叔一听说她现在大半夜还在郊外,还是墓园这种地方,一下子急了:“晚筠,你今天不是和夫人回老宅了吗?你们没有一起回来吗?” “我有些事情,先回来了。”颜晚筠说,“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要麻烦您来接我。” “这说的什么话呀,晚筠。”陈叔说,“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你就在那里等着啊,我现在过来接你。” 颜晚筠挂断电话,喝了几口热水,身上好受多了。她再次朝门卫大叔道谢,却听到中年人笑呵呵地说:“我女儿也和你一样大,还在外面读研究生呢。” “那我要比她大一些。”颜晚筠也笑了笑,说,“我已经在工作了。” “我看你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到了,”门卫大叔说,“以为人早走了。再晚一些,我们几个要去里面巡查一圈,把大门彻底封上了。” 颜晚筠再喝了口热水,眼睛低了低,说:“我来看我姐姐。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门卫大叔端着手里的热茶,问:“姑娘,你也是严家的人吗?” “我不是。”颜晚筠说,“我姐姐嫁进了严家,死后按照严家的要求,被安葬在这里。” “严家也是有钱啊,”门外大叔看着窗外噼里啪啦砸下来的雨珠,笑着说,“能嫁进去也不错。” 颜晚筠闻言,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她心中冷笑,想,宋家在延城也是显赫的世家了,姐姐那样好的人嫁过去,还不知道谁高攀了谁。 她刚要开口说话,就听门卫大叔感叹说:“连刚死去的胎儿都在这里有一个墓碑。前几年也是邪了门了,主人家的女眷总是不容易怀上孩子,怀了也好容易夭折,都送过来埋掉了。” 颜晚筠一下听得心里发冷。她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怀过孩子。 她抬起眼皮,露出一个微笑,“您还信这样的事吗?孩子这种事情,不太好说的。” “不过过了那段时间,倒还好了。”门卫大叔看着颜晚筠有些泛白的脸色,说,“姑娘,晚上清闲,几句话说着玩的,没吓着你吧?” 大半夜在墓园说这些话,确实有些渗人。门卫大叔不太好意思地说:“没事的,世界上没这么多邪门的事的。反正后来也正常了嘛,姑娘,你还好吧?” “我没事的。”颜晚筠敛了敛眼眸,再抬起来时,又带上了笑,“我在您这里也听了个新奇。”她顿了一下,不经意般问:“那死去的孩子,会埋葬在母亲身边吗?” “这我不太清楚。”门卫大叔挠了挠头,说,“一般早夭的孩子在里边,他们妈妈还在宅子里享福呢。” 颜晚筠还要再问,却见窗外玻璃一道车灯闪过,伴随着雨滴淅淅沥沥的拍打声,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墓园门口 停了下来。 她目光一顿,认出了这是谁的车。 随后,门卫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 穿着黑色风衣的宋酲站在门口,身后纷飞的雨珠在门口那盏橘黄色的灯光下,好像都渡上的一层金边。他撑着一把黑色缎面雨伞,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浑身的色调都很冷,天生带着一点对外人的疏离感。 “晚晚。”宋酲抬起一点下巴,鼻梁优越高挺,眼眸略微下低,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白色的衣摆规整地扎在腰线里,更衬出了他身形的挺拔与力量感。 “这是你家里人吧?”门卫大叔愣了一下,笑着说,“快回去吧,别着凉了,姑娘。” 宋酲将伞收起,修长的身形跨过门槛时,微微低了一下身。他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披在颜晚筠身上,握住她冰凉的手:“走吧,带你回家去。” “这是我哥哥,谢谢您今天的照顾。”颜晚筠被外套罩着,一时间身上全是宋酲那阵冷而熟悉的味道。她朝门卫大叔笑了一下,随后就默不作声地跟在宋酲身后,上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车门彻底关上。颜晚筠才揉了揉手腕,说:“我不是叫陈叔来接我吗?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给人当司机的爱好了?” “我当时在陈叔旁边,”宋酲把后座的小毯子拿给她,说,“是我说要来接你的。他那么大年纪了,别老是折腾他。” “那我就来折腾你吗?”颜晚筠抬了抬眼眸,“哥哥。” “你可以,晚晚。”宋酲没有着急回驾驶位。他握住颜晚筠冰冷的手,说,“手太凉了,我让阿姨煮了姜茶,回去喝一些再泡澡。” 颜晚筠被他包裹住双手,干燥的暖意从宽大的掌心传来。她沉默片刻,复杂的情绪一时间冲撞着心脏。 “我是来看姐姐的。” “我知道。”宋酲说,“她和严家的人葬在一起。”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颜晚筠动了动指尖,下一秒却被抓得更紧,“关于姐姐的死。为什么你们会让她葬在严家?我们家连给姐姐修墓的权利都没有吗?” “妈妈安排的。”宋酲抚着她的肩,说,“晚晚,这件事情是妈妈决定的,我和宋问庭插不了手。” “况且,”他顿了一下,说,“这是最好的结果。” “宋酲。”颜晚筠抬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当时不是你和妈妈送姐姐去联姻的吗?如果不嫁进严家,她怎么会死呢?” “晚晚,”宋酲说,“联姻这件事情,是你姐姐自己决定的。没有任何人强逼她,一定要嫁进严家。” “你到现在还要骗我吗?”颜晚筠挣开他的手,直直指向窗外,“姐姐就在那里躺着!你怎么敢这样骗我?当初我在德国,不是你告诉我姐姐在严家过得很幸福吗?但实际上她身患重病,躺在医院里郁郁寡欢!” 她太过痛苦与激动,脖颈间随着喘息一起一伏,眼眸落下几滴泪来。 宋酲望向她的眸光停滞片刻,说:“晚晚,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病逝了,我却什么都不清楚。”颜晚筠身体抬高,几乎要凑到宋酲面前,眼眸痛苦而透亮地看着宋酲,“姐姐因为联姻生病,被折磨得那么难受的时候,你为什么从来不施以援手,她就不是你的姐姐了吗?” “还是姐姐这门婚事太值当了,你就能这样冷眼旁观看着她遭受痛苦?” “你把你姐姐想得太没有手段了,她是宋家的长女。”宋酲握住颜晚筠发抖的手腕,给她披上那张小毯子。他的指尖上抬,将她湿透的黑色鬓发撩到耳后,“她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逼迫她做。” “有手段?有你这样的手段吗。”颜晚筠说,“哥哥才是最有手段的人啊,姐姐在病逝前还告诉我,让我不要怪你们。如果你和妈妈没有强迫她,她为什么要和我说这样的话!” 她的膝盖抵在宋酲身上,指尖一下抓紧了他的衬衫:“宋酲,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你只愿意听宋清苑的话,是吗晚晚?”宋酲眸光落下,在看向颜晚筠时,灯色在眼里那一点深色的黑里流转,竟然让她微微怔愣片刻。 他声线微低,竟然有些发哑:“晚晚,你如果想到这一点,应该就能觉察到,很多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颜晚筠抬眸,深深看向宋酲的眼。 是啊,姐姐是宋家的长女。 她指尖紧紧抓着宋酲的手,片刻后松开。她冷静下来:“我听你解释。” “为什么姐姐重病,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 “你那时候在念书,并不适合与她接触。”宋酲说,“宋清苑生病了,但当时没有人知道。严家封锁了所有消息,对外还时常放出一些照片,彰显严家家主和夫人的甜蜜。” “直到最后一段时间,我们才知道这件事情。” 最后一段时间,就是宋问庭告知她,姐姐生病了,让她回国看望姐姐的时间。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问宋问庭。”宋酲声调偏冷,意味不明地说,“反正我们晚晚,总是更相信她二哥的。” “如果姐姐被严家的人控制了,”颜晚筠看向宋酲,问,“你们就一点觉察没有吗?你们没有听到过任何一次她的呼救吗,为什么不去帮她!” “晚晚,”宋酲叹息,说,“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宋清苑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逼她。她自己也不愿意当时的病情泄露,会严重影响严家制药公司的股市。” “你总是更愿意相信你姐姐说的话。”他把她的手捂热,低着眼眸,半晌才说,“但我向你保证,晚晚,没有任何人逼她。这是最好的结果。” 颜晚筠忽然想起宋问庭来机场接她的那天。他们订了一家餐厅吃饭,问起姐姐的事情时,二哥说:“你怎么知道姐姐不是自愿嫁过去的呢?” 这里的所有人都绝非善类。 可他们都是她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啊。 那宋清苑是怎么死的?那她的姐姐是怎么生病的? 颜晚筠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被大雨淋过的潮湿和阴冷忽然在这一刻涌上来,她抓着宋酲的手,几乎是用最后一点力气问:“哥哥,我忽然不明白了。是有人在骗我吗?你们三个都在朝我说假话吗?” 宋酲心中刺痛,却只说:“以后没有人会骗你。” 颜晚筠仰起脸,露出被咬得通红的唇。她好像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了,倔强又痛苦地看向宋酲:“哥哥,我要你向我承诺,你和姐姐的死没有关系,她不是宋家、不是你和妈妈,推出去的牺牲品。” “你向我承诺,你没有冷眼旁观姐姐的死。她的痛苦没有一点是源于你。” 她的眼眸依旧明亮,里面藏着脆弱,执拗地抓着他的手说。 “在这个墓园前,你向我承诺。” “我向你承诺,晚晚。”宋酲伸手,缓慢地扣住她的五指。 她撞进宋酲的眼里,而他也不躲不闪,说:“宋清苑从来不是牺牲品。” 第26章 喝药“你不要脸,哥哥。”…… 26. 也许是在墓园里淋了雨,颜晚筠回去喝下阿姨煮的姜茶,半夜却还是一阵一阵发起了热。 窗外还在下着雨,梧桐叶宽大的叶片落下婆娑绿影,随着窸窣雨声不断晃动着。颜晚筠睡得很沉,可身上又止不住泛着烧。她想要从这阵燥人的灼热中清醒过来,可眼皮却太沉了,一点也睁不开。 直到红木房门“咔嚓”一声,从外面被打开,露出一道走廊的橘黄色暖光来。颜晚筠半梦半醒间听到声响,眼眸勉力抬起一点,竟然朦朦胧胧间看见了宋酲。 月光很浅,雨滴在玻璃窗上轻轻拍打着。颜晚筠脸颊两侧都烧得通红,眼眸因为高热泛起了水雾,睫毛湿漉漉地发着颤。她只觉察到门边那点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随后脸颊被手掌覆住,随之而来的是宋酲身上那阵干燥而冷淡的松木香。 “晚晚,发烧了。” 颜晚筠浑浑噩噩地看 着他,后背被那只宽大的手掌托起,轻轻靠在软枕上。她又闭上眼,再睁开时,额头已经被微凉的毛巾覆上。 宋酲再进来时,端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泡好的药。 颜晚筠闻到药的味道,鼻子皱了皱,半天不肯伸手去接。 “晚晚,”宋酲看她烧得厉害,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玻璃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他只得先搁下玻璃杯,像小时候那样耐心哄她:“喝过药,就不难受了。” 颜晚筠眨了眨酸涩的眼皮,抓着被子说:“我要吃那种胶囊制的药,不要这种。” 明珠惟我 第25节 她不知道生病的人是不是会意外矫情,明明晚上还一点也不想理宋酲,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又闷又难受。可现在宋酲这样照顾她,她却有种恃宠而骄的劲儿,语气里的抱怨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 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颜晚筠身体不好,冷了热了总是容易生病。阿姨每次煎好药,她就皱着小脸,半天才伸手碰一下。宋酲看见,就会坐到她旁边,夸着哄着让她喝药。 “中成药副作用没有那么大。”宋酲抬手,指腹轻轻覆上她的脸颊,“烧得这么烫。晚晚,就喝一杯,喝过就去睡觉吧。” 颜晚筠终于慢吞吞地伸出手,捧着玻璃杯,在床上缩得跟小团子一样。她半天也没喝一口,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微红的鼻尖上抬,就这样看着宋酲。 她开口,却是找宋酲的茬来了:“哥哥,你怎么可以大半夜私自进我的房间?” “过来看你睡得好不好。”宋酲坐在床边,黑沉的眉眼被光影渡得柔和。他依旧耐心地看着颜晚筠,说:“你以前读书的时候一淋雨,就容易生病。” 颜晚筠磨磨蹭蹭的,咬着唇看他,似乎是想再找点事情骂骂宋酲,来晚一点喝药。她眼睛眨来眨去,坏心思都要写在脸上了。 宋酲却摸了摸她的发顶,问:“要我陪你喝吗?晚晚。” “我的糖呢?”颜晚筠说,“之前我喝完药,你会从口袋里拿出水果糖来。” 她想,宋酲现在肯定没有这种糖了,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宋酲却低下眼,手指探进睡衣口袋里,掌心再展开时,出现了一颗老式彩纸包裹着的水果硬糖。 “在这里。”他抬起眼眸,月色流淌下来,一时间连眼底的黑都温柔许多,“晚晚。” 颜晚筠愣了一下。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放弃对峙,把那杯药皱着眉一口气喝完。 随后她展开糖纸,五光十色的纸发出细碎响声,里面的糖果是橘子味的。 一下就把唇齿里的苦都压下去了。 宋酲把空杯子拿走,刚要起身,就听见颜晚筠问:“只有一颗糖吗?” 她眼尾是嫣红色的,看向宋酲的时候微微抬起,昳丽又漂亮:“哥哥,只给我一颗糖吗?” 宋酲好像已经习惯了颜晚筠生病时的无理取闹。他于是又俯下身,手臂撑在床头,把妹妹困在这样逼狭的一角:“还想要什么?晚晚。” 玻璃窗外蝉声鸣叫,雨滴潮落,冷清的碎光落入两人眼眸里,晃晃荡荡地摇动。 颜晚筠抬起头,身上被俯身的男人覆上大片阴影。她只觉得鼻尖那点苦药味、橙子的酸涩味都消散而去。呼吸间她看见宋酲喉结微微滚动,明明他好像什么也没做,可男性的荷尔蒙却爆发出来,被这双眼注视时有很强的压迫感,但心脏却不止地跳动。 颜晚筠想朝后仰,后脑却陷进柔软的雪白枕头中,避也避不开一点。宋酲觉察到她的小动作,抬手温柔而强势地捏起她的下巴。 发烧的人皮肤最敏感,颜晚筠眼皮往上抬,在一阵战栗中被迫与宋酲直视。随后她看着宋酲缓慢低下头,一点点吻上了她的唇。 她与宋酲接吻的时候总觉得头脑空白,眼前看不清东西。那阵隐秘的舒适感与潮热让她忍不住发着颤,她觉察到宋酲的手捧着她的脸,把她往前带,吻得很深。 “给晚晚带了糖。”宋酲微微放开她,低声说,“晚晚也要给哥哥一点甜头。” 颜晚筠抓着他的手臂,说:“你不要脸,哥哥。” 她还想再骂,身前的人却再一次吻下来,比之前要更重得多。 宋酲把她困在这两臂之间,去吻妹妹因发烧热滚烫的唇。颜晚筠挣不开手,眼眸里的雾气更重,半晌湿了一大片,像委屈一般看着宋酲。 她趁着宋酲松手的间隙,拳头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膀,“你疯了吗!我生病了,要是传染给你怎么办!” 宋酲不重不轻地挨了她一拳,却一点也不生气。他低笑起来,问:“在关心哥哥吗?晚晚。” “关心个鬼!”颜晚筠想骂他,生病时的嗓音却软软的,一点骂人的气势也没有,“怕你赖我头上了!” 宋酲却不说话了,一双天生冷肃的眼温和下来。他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小姑娘,笑着吻了吻她的鼻尖:“我不赖你。晚安,晚晚。” 颜晚筠不情愿地说:“晚安。” 宋酲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从床上起身,退出去时给她带上了门。 * 颜晚筠第二天睡醒,身上的酸痛与疲乏感已经消散了许多,准时回凌封复工。她拎着包到工位时,看见老板就等在旁边,自己的助理程叶正在旁边的茶水间给他接着咖啡。 凌封总部的老板姓邵,颜晚筠只在开会的时候见过一面,在门口认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是谁。 “邵董早上好。”颜晚筠随口打了声招呼,把包里的电脑拿出来,准备看一下群里的试验进度和更新的方案。 “颜组长,”邵董和以前德国分部的大老板一样,笑眯眯的,像只油光水滑的黄鼠狼,“你之前是在德国分部的研发部吧?老钱经常和我说起你呀,我们之前经常一起开线上会议,谈到你做的项目就忍不住夸赞。你们年轻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颜晚筠搁了搁记录本,想,董事会的油腻果然是一脉相承。她心中有些不耐,礼貌地朝邵董笑了笑:“您和钱老板抬举我了。” “晚筠呀,我今天过来找你呀,主要是想带你一起出个差。”邵董换了一个更亲切的称呼,说,“和新的投资商谈项目嘛,研发这一块还是要请专业人士。这几年凌封的产品你都熟悉,到时候大致和他们讲一讲。” 程叶泡完了咖啡,走出来递给邵董。 “好的。”颜晚筠笑着问,“什么时候去?” “后天出发,去京州。”邵董和蔼地笑了笑,看了一眼程叶,说,“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你带上助理好了嘛,到时候谈完了可以一起去周边逛逛,有什么消费支出的,都可以找财务报销的嘛。” “好的,”颜晚筠闻言,稍微舒心了些,“那我先把这几天的实验安排掉。” “那好。交给你们,我都是放心的呀。”邵董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那边刚刚冷萃完的咖啡走了。 “晚筠姐,”程叶凑上来,把每天例行的冰美式递给颜晚筠。她捧着脸,期待地问,“咱们后天去京州玩吗?” “你还真是要去玩啦?”颜晚筠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子,说,“一会儿就去和销售部交接,把需要的产品材料准备好。晚上最好两边一起开个会,把方案确定下来。” “好的!”程叶兴冲冲的,挽着颜晚筠的胳膊,“这就去。” 颜晚筠笑着摇了摇头,刚想换身实验服,去实验室里看看,手机就亮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陌生来电,发现这个电话在自己来的路上,就已经打过了好几个。 颜晚筠把还没喝的冰美式放到一旁,到走廊尽头接电话。 “您好,”电话接通,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请问是颜小姐吗?这里是延城律师事务所。” “是我。”颜晚筠问,“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是这样的,”对面说,“您的祖母在去世前留了一笔遗产,委托了陈律师负责,我是他的助理。这些年来,每个月银行都会往您银行卡里打一部分钱,这件事情您是知晓的吗?” “是的,我知道。” 祖母去世后,保姆阿姨在把颜晚筠送到宋家前,塞给了她一张银行卡。那张卡现在还 被锁在颜晚筠房间的小盒子里,这些年基本上很少动过。 唯一一次一笔大额支出,是在高中那年给宋酲送生日礼物,买了一只表。 “那笔财产金额巨大,包括几处房产和基金。”助理小姐说,“再过两个多月,就是您二十五岁的生日了。按照遗嘱上的要求,这笔遗产将会全部转移到您的名下。” 颜晚筠低着眼,说:“好,我了解了。” “好的,”助理小姐笑着说,“到时候我们会再次联系您。您需要本人携带身份证过来,办理相关手续。”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好,那就不打扰您了,祝您生活愉快。” 颜晚筠挂断电话。她从来没有去查看那张卡里有多少钱,对于祖母留下的东西,也并不想去用。 那更像是一个念想。 祖母也许要更早一点知道,她不是颜家亲生的女儿。可老人依旧和蔼地对待她,小时候就亲自抓着笔教她写字,带她去乡下庄园里摘香气馥郁的蜜桃、橙子,允许她不穿鞋袜在田埂地里跑。大一点了,祖母请家庭教师给她上课,在下午闲暇的时刻,温柔地在窗外看着她背书、弹琴。等颜晚筠累了,她就端上刚烤好的苹果派,笑着夸赞她说,今天我们晚筠真是辛苦啦,好厉害。 她想要的东西,只要歪着脑袋,稚嫩的手掌扯扯祖母的衣袖,拉长声音软软地喊:“祖母——”,老人家第二天就能给她变出来。 夏夜很热,蝉鸣与鸟叫声也聒噪。颜晚筠不爱睡觉,天天缠着祖母,要她讲好多故事。祖母抱着小小的女孩,略微粗糙的手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在摇椅上给她讲故事,一边哄她睡觉。她去上小学,不爱和同龄人玩,祖母也从不强求她,重新把老师请回来,在家里上课。 她把她保护得很好,无忧无虑地看着她长大。 颜晚筠长大了才明白,祖母原来是一个厉害而慈祥的女强人,是她很久以来,一直想成为的理想女性。她当时为了保护怀孕离异的女儿,不许他们再把她嫁出去,不顾全家人的反对离开颜家。在延城,她凭借聪颖的头脑和敏锐的商业嗅觉,靠着地产发家,占据了延城商圈的半壁江山。 在分娩时,女儿羊水栓塞,即使在延城当时最好的医院,也没有救回来。当时不知道是不是场面混乱,孩子竟然也和隔壁同日生产的宋母相混,抱错了人。 祖母就一个人带着颜晚筠,回到了乡下去。 可她却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教给颜晚筠,从不对她说成为一个商人应当怎样做,不强求她去继承商业。商人太市侩了,延城商圈的水深不见底,她不要她去做那样的事情,只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女孩身上,想她一辈子天真快乐。 所以颜晚筠直到长大,也鲜少看见颜家另外那群难缠的亲戚一面。她在世时,从不肯让他们找到她。 祖母这辈子都在用心爱着颜晚筠,就连二十五岁财产转移的遗嘱,也是在保护她。 颜晚筠想,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想要继承祖母的财产。她只想要她活得好好的,要长命百岁。 第27章 酒局这群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27. 舷窗外天色明晰,剔透天光落在云层上,形成深浅不一的琥珀色光辉,泛着粼粼的影。云海浩荡,在透明玻璃窗外肆意翻滚,边缘处是不断流动的鎏金碎光,在宝蓝色的天幕中显得无比灿烂。 机舱内的广播开始播报:“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抵达京州,当地时间为十二点五十,地表温度为42摄氏度……” 颜晚筠腿上搭着一条空调毯,靠在座椅上,指尖握着咖啡杯。她刚刚睡醒,这会儿还有些困倦地睁着眼,喝了两口冰美式提神。 程叶就坐在旁边,双手搭在一起,有些紧张地说:“晚筠姐,我们等会儿要不要再对对材料呀,我总怕有没发现的问题。” “要是不放心的话,晚上可以再看看。”颜晚筠笑起来,说,“你呀,不要总是想着项目。落地之后第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订好的餐厅吃饭。” 程叶于是笑起来,心中一下轻快了不少:“好,那都听晚筠姐的,我们先去吃饭。” 她们都不太吃得惯飞机餐,中午供应的餐食也没有要。从延城到京州要飞三个多小时,颜晚筠除去早餐吃过的三明治,就刚刚喝了两口咖啡,这会儿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 餐厅是程叶订的,是京州郊区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下了飞机后,两人坐上酒店接送的车辆,先去放了行李。等到达餐厅时,已经快两点钟了。 颜晚筠和程叶坐在靠窗的位置,服务生过来为她们添水。隔着一道玻璃,外面种满了植物,嶙峋的人工巨石错落地摆在鹅卵石路旁。高大的乔木遮蔽大片天空,落进来全是绿荫,消散了不少严夏的暑气。 餐点依次被端上桌,先上来的是两份半熟巴斯克蛋糕,随后陆续也上完了其他餐品。 蛋糕外表被烤出一层焦糖色,蓝莓点缀在最边缘,下面垫着四分之一片柠檬,吃起来像冰淇淋的质感,但要更加细腻一些,柠檬的浅淡香气混在里面,柔软而清冽。随后是边缘焦黄的带骨西冷牛排,肉质紧实鲜嫩,咬下去时滚热的汁水就溢出来,油润却完全不腻味。黑松露果木烧鹅也泛着金黄的色泽,薄脆的外皮包裹着鲜嫩流汁的鹅肉,果木味很好地融和在里面,搭配略微酸涩的梅子酱一起吃。最后是培根鸡肉蔬菜沙拉和番茄浓汤,清爽而酸甜。 两个人吃饭都不算快,细嚼慢咽地吃过了午餐。颜晚筠看了看时间,说:“先回去休息吧,晚上我们再检查一遍。” 她们提前了一天到京州,而合同在第二天下午谈。邵董手下合同的负责人本来订了同一航班,但行程临时有变,要坐晚上的飞机过来。 两人回酒店休息片刻,等晚上负责人的团队过来,一起吃了顿饭,顺便交涉有关事项。 负责这次项目的是个年轻男人,也带了两个助理。他见到颜晚筠和程叶,笑了笑说:“我叫陈嗣,很高兴这次能和你们一起处理项目。明天涉及到产品里的专业问题,还要靠你们来解答。” “好的,”程叶看着颜晚筠正翻着材料,不想打扰组长,凑前一步笑着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如果出现问题的话,欢迎随时和我们沟通。” 吃过饭,几个人把合同和方案再核对了一遍,确认大致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早早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傍晚,两人跟着陈嗣到了约定的酒楼,在饭桌上谈合同。 五光十色的晚霞落下来,颜晚筠走在程叶旁边,跟着服务生的指引上了五层,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包厢。她实在很少参加这样的场合,之前在德国,就算有合作也从不会劳烦她出席。 包厢里面坐着的大老板们,两人几乎一个也不认识。陈嗣倒是在这样的局面中很是熟络,落座后笑着朝几位老板敬酒,拿出准备好的合同,开始介绍着这次合作的大致方案。 明珠惟我 第26节 一番介绍下来,颜晚筠发现对面没有带专业的实验员,对产品的生化机制也丝毫不感兴趣,几乎根本没有她们发言的份。 她笑了笑,瞥见有些不安的程叶,给她夹了一筷子脆皮烤鸭。 “没事的,趁热吃。”颜晚筠小声笑着朝助理说。 合同谈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位姓朱的老板站起来,笑着说:“合同嘛,我想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一直很相信你们凌封的产品,也很愿意给你们投资。但资金嘛总是有限的,投多少、给谁投,还是要看贵公司的诚意。” 陈嗣在名利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一下就明白了,笑着给老板们倒酒,一个个敬过去,说:“谢谢 各位老板今天赏脸过来,我来敬各位。” 他喝得干脆,几个老板笑了起来,却没有满意。 朱老板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唯二两名女性,笑呵呵地说:“小陈啊,这两位我刚刚听你说,是研发部的吧?这位是……”他卡壳了一下,目光落到颜晚筠身上。 陈嗣连忙笑着接话,说:“这位是我们凌封生物,研发部门的颜组长。” 朱老板拍了一下桌,笑道:“啊,这我知道,在实验室里面嘛。颜组长,是一位搞科学技术的高材生呀。” 颜晚筠淡笑道:“您谬赞了。” 陈嗣一下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擦了擦汗赔笑说:“是我们研发部的两位小姐。本来为了补充产品化学结构方面的问题的,但老板们显然对这块都很了解的嘛,没有我们解答的余地了。” 他抬起酒杯,故作俏皮地说:“今天我就是陪朱老板喝到尽兴。女孩子们嘛,还是要早点回去睡美容觉的呀。” 朱老板笑了两声,却说:“小陈呀,你一晚上也是喝多了,该换人啦。两位小姐人都来了,到这边也是来谈生意的,总不可能这点面子都不给我的吧?” “晚筠姐,”程叶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饭局,低着头有些着急地说,“我酒精过敏呀,不能喝的。” 颜晚筠眼底的笑淡下来。她看了一眼旁边左右为难的陈嗣,礼貌端起酒杯,说:“您说笑了,怎么会不给您面子。来,我敬您一杯。” 白酒度数很高,辛辣和苦涩的味道一瞬间布满口腔。她喝下去,只觉得喉咙泛痛,几乎要被呛得咳嗽。 颜晚筠抓着酒杯,很不合时宜地想,宋酲以前参加这种饭局,就是这样喝酒的吗? 喝这样烈的酒,怪不得回家时额间都要冒出冷汗。这样一场饭局接一场饭局地喝,要喝多少,才能坐上今天的位置? 朱老板的视线在颜晚筠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笑起来,喝下了那杯酒。他见颜晚筠正要坐下,又说:“颜组长,酒桌上这么多老板,可不能只和我一个人喝酒。我们都是合作多年的伙伴了,要投资的话,肯定是一起投的。” 他顿了一下,说:“我不为难你的,但是酒桌上嘛,规矩是要有的。你今天是幸运,我们这边有位贵客撞了时间,没有过来。不然他过来了,酒肯定是要喝得更多的。” 颜晚筠依旧笑着,眼底却冰冷一片。她从没被人这样逼着喝过酒,心里忍着一阵火。好在对面的坐着的老板也没多少,一轮喝下来,她的脸上泛起红晕,酒劲已经有些上来了。 老板们却并不肯放过她们,笑着让程叶也喝两杯。程叶脸色一下就变白了,嘴唇动了两下,有些为难地看向颜晚筠。 颜晚筠忍着想发火的冲动,笑着解释说:“我助理酒精过敏,喝不了的。” “酒精过敏,在我们这里是最老套的借口了。”一个老板看了眼程叶,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说,“小姑娘跟朱老板喝两杯就得了嘛,今天我们都是跟着他拍板的。” 程叶闻言,只好抖着手去拿酒杯。她刚伸手,就却被颜晚筠按住了。 颜晚筠朝她摇了摇头。 “老板们误会了,我助理确实是喝不了酒的。”她笑着重新站起来,说,“一定要喝的话,我替她喝好了。” “颜组长,话不是这么说的。”朱老板饶有兴致地说,“酒桌上有酒桌上的规矩,你替她喝,可是要双倍罚酒的啊。” 颜晚筠闻言,抬手就要举起酒杯。她探出指尖,好像一时间没拿稳,酒液顿时撒了小半在裙子上。 饭桌上身着正装的那群老板们,一时都停下动作,抬头看着她。 颜晚筠不慌不忙地扯了两张餐纸,抱歉地笑了笑,说:“朱老板,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洗手间。等回来了,再陪您喝几杯。” 朱老板的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了两圈,笑着说:“颜组长可不要跑掉啊。” 颜晚筠没接话,撩开鬓边散落的黑发,起身出了包间。 她实在是没有一次性喝过这么多高度数的酒,这会儿到洗手间,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颜晚筠脸颊发烫,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额发湿漉漉的自己,水珠刚从发尾滑落下来。 她忍不了了,打开手机,开始看合同里需要投资的金额。 过了片刻,颜晚筠靠在洗手台旁,看了好半天,冷笑着想,回去她一滴酒都不会再喝了。 来京州之前邵董从没跟她提过,谈合同的形式是这样的。从前德国的大老板宝贝她的专利宝贝得要命,就算谈合作,陪人喝酒的事情也从来轮不她头上。 况且,她们本来就在研发岗,应该做的就是实验室的活。要她们来陪酒,把研发岗的女孩子当什么了? 回延城国内总部,她就能低声下气,让这群人这样作践自己? 颜晚筠一想起来就生气,想,凌封总部针对他们部门,实在是针对得太过分了。她等会儿回去,要是那个肥头大耳的朱总再敢叫她们喝一杯酒,她就拿着酒杯泼他脸上。 真是一群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颜晚筠整理好裙摆和头发,穿过长廊回到包厢。她走得急,准备好朝那群不要脸的中年男性发火了,没看见楼梯转角处停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上至下一路看着她。 包厢门被推开,颜晚筠走进去,重新落座。朱老板见她回来了,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合同:“颜小姐做事果然爽快,我也就不为难大家了。再陪我喝这一杯酒,我们就立马签合同。” 他带着合同走到颜晚筠身边,把手上那边倒好的白酒递过去,神色露骨而放肆:“喝吧,颜小姐。” “砰——” 颜晚筠刚要接过酒杯,再一把狠狠泼到朱老板脸上,包厢的大门却忽然发出一声巨响,竟然是从外面被人踹开了。 她抬起头,看向包厢门的方向,眼眸一瞬间有些不可置信。 包厢门被踹得有些发歪,从后露出来一个成熟挺拔的身影。宋酲一身白衬衫,脱下来的黑色外套被随意搭在左臂,熨贴的黑色西裤衬出颀长流畅的身形。他衬衫袖口微微卷起,一排的白金色纽扣低调而矜贵,黑沉的眼抬起,就是一阵冷肃的、压迫感极强的上位者气势。 颜晚筠一愣,想,她是喝多了酒,喝得脑子都不清醒了吗? 这里是京州,宋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谈完上一场合作,久等了。”宋酲缓步走来,白炽灯光影不断变换,落在他的发顶,和越发冷漠锐利的黑色眼眸里。 他停在颜晚筠的身前,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朱老板递来的酒杯,神色森冷而阴戾。 朱老板看着被抢过去的酒杯,顿时脸色煞白。 “这是我妹妹。朱老板要喝什么酒,我来替她喝。” 第28章 下药“那杯酒里加了其他东西。”…… 28. 宋酲神色冷淡,骨节分明的指节捏着酒杯,手背紧握时露出一点淡色青筋。他抬手喝过了那杯酒,玻璃酒杯落在饭桌上的不重不轻,眼底却是不怒自威的摄人气质。 他冷沉的黑色眼眸一一扫过在场的几位老板,缓声开口问:“还有哪位老板,想让我妹妹喝酒?” 包厢内寂静无声。 朱老板看见是宋酲喝下了那杯酒,心中连叫不好,背后几乎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忙放下身段,陪着笑打破了包厢内的压抑氛围:“宋总,您到了呀。这都是我们的不是,早知道颜小姐是您妹妹,早应该换个大点的地方,好好坐下来吃顿饭。” 见宋酲冷着脸不说话,朱老板看向颜晚筠,把那瓶还剩大半的酒拿起来,对着瓶子一口气喝到了底。他想起还被宋酲捏在手里的几个项目,一狠下心,在颜晚筠面前又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一下子回响在包厢中。几个老板和助理都震惊了,眼珠子偷偷瞟向朱总。 “颜小姐,我真是今天老糊涂了!”朱总用了力气,两边脸都被自己抽红了。他脸上肿起来一块,说话时显得有些滑稽,“冒犯了您,我给您赔不 是。” 颜晚筠虽然气极,但看见朱老板在眼前发这样的疯,还是被惊着了。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正好撞进宋酲怀里,后腰被他牢牢扶稳。 宋酲顺势把颜晚筠圈在怀里,手臂上的黑色外套也摊开来,轻轻系在她被酒液和水滴打湿的裙摆上。他低下头,冷冽的眸子一下柔和了几分:“被吓到了吗?晚晚。” 颜晚筠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晕。宋酲抬起头,神色也重新冷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朱老板:“我记得朱老板,今天过来是要签合同的,没错吧?” 朱老板一下就明白宋酲的意思了,连忙把合同拿过来,大笔一挥签上了字。他讪笑道:“是、是来签合同的。” “我妹妹不太喜欢喝酒。”宋酲低着眼,把衬衫袖口放下来。他注视着眼前这群人,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以后有缘,各位老板还在饭局中见到晚筠,我希望各位不会再让她碰到酒杯了。” 包厢里的气氛又活络起来,刚才那些咄咄逼人的、看不起小助理的老板们都起身,笑呵呵地说:“那是的,宋总的妹妹嘛,我们肯定要多多照顾的。” 宋酲扶着怀里的颜晚筠:“既然合同签完了,我就先带晚筠回去了。” 说罢,他看也没再看包厢里的那群人一眼,握着颜晚筠的腕带她一路下了楼。 两人走到地下停车场,宋酲的司机已经在前排等着了。他为颜晚筠拉开车门,等坐进去时,才问:“晚晚,很难受吗?” “我还好,就是头晕。”颜晚筠手脚有些发软,被宋酲半抱在怀里。刚刚在包厢里,她一心想着要泼那个朱老板一脸酒,这会儿放松下来,酒劲却上来了,脑袋晕晕乎乎的。 她闻着宋酲身上冷淡干燥的香,头下意识朝上蹭了蹭,问:“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我住的酒店,”宋酲给她按了按脑袋,说,“我带了蜂蜜过来,上去给你冲一杯蜂蜜水,喝一些会更好受。” 他往后靠了靠,冷冷地想,那些老板带那么烈的酒,竟然还敢这样灌晚晚。 就连他这样在酒桌上混迹这么多年的人,给颜晚筠挡下那杯酒,身上竟然也有些发热。 颜晚筠有些难受地打开窗,吹了吹风,才清醒一些:“那你等会儿,送我回去吗?” “你就住我隔壁。”宋酲沉默了一会儿,说,“晚晚,我既然在这里碰见你,就不会让你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颜晚筠脸上醉得发红,闻言笑吟吟地瞥他一眼,说:“掌控欲这么强吗?哥哥。” “我没有与你开玩笑,晚晚。”宋酲说,“你知道你一个喝醉的女孩子,在全是男人的饭局里,是很危险的吗?” “那我们住这么近,就合适了?”颜晚筠问。 “我是你哥哥。”宋酲说,“我在你旁边,会尽可能保证你的安全。” “好啊,哥哥。”颜晚筠闻言,咬着最后两个字的重音,哼笑了一声。她想,宋酲在装什么,求着要着来吻她的时候,就不做哥哥了? 前方微微减速,颜晚筠在宋酲怀里朝后倾去,难受地皱了皱眉。她眨了眨眼睛,随后指尖摸索着找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难受就不要看手机。”宋酲将颜晚筠抱得更紧,继续揉着她的头部,说,“在车上看手机,等会儿要更晕了。” “我在给同事发消息。”颜晚筠说,“你把我带走了,可我助理还在那里。我叫一起合作的男同事照顾一下她,到酒店了要给我发消息。” 酒局估计已经散了。陈嗣收到了消息,很快回复了没问题,说程叶正和他坐在一辆车上,准备回酒店了。 颜晚筠看到消息,才算彻底放心下来。她靠着座椅,在宋酲缓慢而略微用力的按摩下,眩晕的感觉竟然真的缓解了许多。 “好厉害呀。”她笑起来,鼻尖不经意般碰了碰宋酲的下巴,“好多了,哥哥。” 宋酲所在的酒店就订在附近,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就到了。颜晚筠跟着他上去,被安置在一张柔软的小沙发上,腿上还盖了条薄毯。她看着宋酲拿出玻璃罐装的蜂蜜,在房间内巨大的岛台上给她泡蜂蜜水,忽然笑起来。 她撑着下巴,微仰着脸看自己哥哥,语气天真而欢快:“哥哥,我们这样,算在外面开房吗?” 宋酲动作一顿,随后温水溅出玻璃杯。他看着脸颊烧红的小姑娘,想,那群畜生,今天也不知道给颜晚筠灌了多少酒。 “晚晚,不要调戏哥哥。”宋酲放下蜂蜜,深色的眼遥遥往颜晚筠身上一瞥,“我已经在隔壁给你开好了房间。” 明珠惟我 第27节 瓷勺在玻璃杯中搅动,橘黄色的蜂蜜逐渐化在温水里。宋酲拿着那杯蜂蜜水,走到颜晚筠的身边,在沙发另一侧坐下来,说:“但如果你今天觉得实在难受,需要照顾,我会一直陪着你。” 颜晚筠看着他,眼眸里琥珀色的灯影晃动。她忽然觉得心脏暖热酸涩,不想再朝宋酲讲这样话了。 “哥哥。”颜晚筠喝了两口蜂蜜水,浓郁的蜜香味在唇齿里化开,让人一下舒缓了许多。她侧过头,忽然开口问他,“你那时候,也是这样吗?” “什么时候?”宋酲问。 “前几年。”颜晚筠说,“你刚接手公司,陪那些投资商喝酒的时候。他们也会这样逼迫你喝酒吗?” “嗯。”宋酲沉默片刻,才说,“多少会喝一些。” 颜晚筠没说话了,只觉得心里莫名难受起来。 那么烈的酒,她喝两杯就已经受不了了,更何况长年累月谈合同的宋酲呢? 宋酲吃过的苦、背负着的责任,远远要比她想象中得多。 “可现在公司是二哥在管。”颜晚筠问,“你为什么要脱离家里的公司?你之前为了那些项目,操心了那么久,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丢给你二哥,虽然欠妥,也不算太糟蹋东西。”宋酲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指尖触到脸颊,竟也因为酒精有些发烫。他耐心地说:“晚晚,我现在说不清楚这些事情。等有机会了,我再说给你听。” 他站起身,刚要去收那个空掉的玻璃杯,却忽然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身上发热发得不正常。 在包厢中喝过那杯酒后,车上回程时宋酲就觉得有些泛热,但只以为是酒精作用,吹一阵夜风就要消散了。 可现在回到房间,那阵微热感不但没有减退的趋势,反倒从下往上,越烧越热。 宋酲虽然陪着老狐狸们喝了这么多年酒,但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他饶是有些惊怒与不可置信,但也很快明白了。 这群老畜生,竟然敢在酒里下药! 这杯酒还是倒给颜晚筠的。如果他今天没有恰巧赶上,那喝下这杯酒的人,就是晚晚!这杯酒如果被晚晚喝掉,今天酒局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怪不得!怪不得朱总当时看过来的眼神,那么惊惧又心虚。 他们怎么敢! 宋酲怒意更甚,眼眸中几乎要冷出冰渣子来。他停住脚步,手指握在一起,心中一阵后怕,又升起一阵庆幸。 略微缓和住情绪,他回过头,看向沙发上的颜晚筠。 “晚晚,蜂蜜水喝完,就去隔壁睡觉吧。房卡已经叫人送上来了,就在门口的置物架上。” 颜晚筠对他身上的变化一无所知,眼尾上挑,笑起来问:“哥哥,这就要赶我走了?” 宋酲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哄她,只说:“晚晚,听话。” 颜晚筠微微抬身,踢开了旁边的毛毯,白皙细长的腿露出一截。她穿着拖鞋,起身靠近宋酲,在他要转身离开的一刹那,伸手扯住了他那根银黑色领带。 “不是说要照顾我一晚上吗?”颜晚筠抬眼看他,吐着声问,“刚说出口不到两分钟的话,就要食言了吗,哥哥。” “晚晚。”宋酲低着眼眸,指尖紧了紧,才伸手碰那根被颜晚筠拉着的领带。他扯了一下,领带一动不动,“松手。你需要回去睡觉了。” 你需要回去睡觉了,晚晚。 颜晚筠想,宋酲好像只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一时只觉得记忆混乱,好像因为这句话被拽入了什么乱流,一股藏在心脏里封尘已久的情绪显露出来,只让她觉得委屈又难受。 “那你说过的话到底算什么呢,哥哥。”颜晚筠指尖无意识地使力,却根本扯不过成年男性。她在指尖松懈的一刻被巨大的力推得重心不稳,宋酲见她要摔跤,伸手想护住妹妹,却被这人用力一把拽了下去。 两人双双倒进了后方的沙发里。 成年男性的体重不容小觑,颜晚筠后脑摔在柔软的靠枕上,下巴还没扬起来,身上就被随之摔下来的宋酲磕得一痛。哥哥摔下来时还尽力撑在沙发两侧,不碰着她,可就是那一瞬间的触碰,颜晚筠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哥哥,你发烧了吗?”颜晚筠仰着一双黑眸,绵软的手掌毫无章法地往宋酲身上碰。她想要探出他额头的温度,声音无比慌乱:“刚刚怎么不和我说,都这么烫了……” “晚晚。” 她那只探出去的手,终于被宋酲捉住。 视野里的光线被宋酲压下来的身躯挡去大半,颜晚筠抬着头,在昏暗中对上宋酲的眼。 宋酲那根领带已经散开了,就落在两人相接的指节旁。他那身白衬衫也被扯出褶皱来,凌乱中却又显露出别样的性感。 他眉眼间已经显露出不正常的红意,甚至握着颜晚筠的指节都在发着细小的颤。可就是那双黑色的眼,依旧克制而清醒地看向她。 “那杯酒里加了其他东西。”他呼吸间也是灼热的,语气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我被下药了,晚晚。” 颜晚筠被宋酲压在这样狭小的沙发上,手腕处才能觉察到他的克制与用力。她看着那双眼底藏起的情欲与压抑,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了危险。 雄性荷尔蒙几乎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爆发,颜晚筠呼吸间都是那阵熟悉到战栗的气息,几乎手脚一时间都在发软。她被逼得有些发颤,在灯影的交错间看向宋酲,腕间的力道却稍微松开了一些。 他哑声说。 “如果再不离开,晚晚,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29章 教我“明白了,就把腿张开些。”…… 29. 宋酲低着眸,看着怀里颜晚筠不断颤动的眼睫,想,小姑娘终于知道害怕了。 他彻底松开紧握着颜晚筠的那只手,刚准备抬腿从沙发上下去,身下的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 颜晚筠扬起脸看他,白皙而脆弱的脖颈在阴影中露出一截。她眼眸乌黑,伸手用力,硬生生把宋酲拽了下来。 “你在怕什么,哥哥?”颜晚筠一抬身,与他离得极近。她微微曲起腿,膝盖就碰到了一点炽热的东西。可她非但不怕,还故意使力碾了碾,笑起来:“你都告诉我了,难道要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宋酲闷哼一声,没料到颜晚筠胆子这样大,重新把她作乱的手捉住。他眼眸里晦暗不明,声线一瞬间哑得不像话:“晚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颜晚筠就这样抬着脸,精致的眉眼因酒意而泛红,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间显得无端昳丽。她注视着宋酲,嫣红的唇缓慢吐声:“我当然不知道呀,哥哥教我?” 她恶劣地朝下用力,脸上却是无辜而天真的神色,就这样欢快地看着宋酲。 “颜晚筠。” 宋酲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妹妹。他喉结微滚,黑色眼眸里的强势与欲色再也遮挡不住:“许久之前,我就警告过你,不要与一个成年男性睡在一起。” “哦,”颜晚筠说,“我以为你和我说的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哥哥呢。” 她像只得逞的小狐狸一样笑起来,歪着脑袋,刚要说些什么,膝盖就被宋酲宽大的手掌盖住了。 随后,她并拢的双腿被强行分开,宋酲的膝盖就抵在缝隙之间。 他依旧自上而下地看她,语气平静,却在说着下流的话:“明白了,就把腿张开些。” “唔!”颜晚筠身体下滑,双手重新被他捉住,整个人被迫朝后仰去。她刚抬起一点头,宋酲就扣着她的下巴,俯下身来吻他。 “宋酲!”颜晚筠的力气远没有宋酲大,几乎是被宋酲禁锢在深入,一点点地往里亲吻。这个吻太凶了,炽热相接,她几乎在宋酲亲下来的一瞬间,觉察到了他与以往的不同。 那双黑色的眼眸褪去了平日的温和与克制,盯着她的目光全是占有与欲色。 “这就怕了吗,晚晚。”他怜惜地抬起手,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生理性落下的泪,“想跑也没有用了。” “不想闭眼,就好好看着我。看我是怎么样对你做这些事情的。” 颜晚筠眼眸剧烈颤动,整个人终于褪去了故意做出来的乖张,睫毛不住地发着湿。她吞吞吐吐地呼吸,带着哭腔说:“你不能……” “不是让我教你吗?”宋酲掐着她红透的脸蛋,说,“现在不要学了?” “哥哥,我……”颜晚筠的后脑被托起,就这样被半抱着与他接吻。她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面,喘不过气,在断断续续的动作里,整个人湿软成了一片。 颜晚筠的脚踝被宋酲抓住,往上抬,勾住他的肩,使得整个人更加深入地贴近。她乌黑眼眸里的光影都成了碎片,鼻尖因为呜咽显得更加红。 宋酲闭上眼,唇齿里低低泻出一声喟叹,去吻她发红的鼻尖。 “晚晚,喊哥哥。” 到后来,颜晚筠的发也在热浪翻涌中微微发潮,黑色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红透的脸颊上。她几乎哭肿了眼,白皙的肩腕处被男人有力的指腹印出明显的红痕。在浪潮袭来时,她下意识要合拢双腿,却被宋酲轻轻拍了一巴掌。 “不要这样贪,晚晚。” 颜晚筠恨恨地瞪着他,几乎要委屈得骂人了。 宋酲这个畜生! 颜晚筠几乎不记得这个夜晚是怎样结束的了。宋酲在后面又把她抱到中岛台上,她半悬空地坐在那里,玻璃是透明的,而宋酲扳着她的下巴,逼她低头朝下看。 “晚晚。”他一遍遍地问她,“看清楚了吗?” 她受力不稳,怕掉下去,双手只得环紧宋酲的肩膀,被一阵阵汹涌的力道激得发颤。 颜晚筠受不了了,一边哭一边大骂宋酲是畜生。 骂多了,宋酲反倒低声承认,说:“晚晚,哥哥就是畜生。还有其他的词要骂哥哥吗,要让哥哥教你吗?” 颜晚筠在起伏的间隙里抬起手,忍不住扇了宋酲一巴掌。 宋酲低笑起来,指尖抚上自己微肿的脸,说,晚晚打畜生打得好。 他的声线微哑,说着下流话时却带着莫名的性感。 颜晚筠几乎能觉察他涨大的变化,巴掌也不扇这畜生东西了,只祈祷晚上的事情尽早结束。 可宋酲的体力真的太好了。颜晚筠抽泣到说不出话来,到后面抓着宋酲的手,受不住一样说,哥哥、哥哥,够了。要睡觉了,你不是让我去睡觉吗? 宋酲的声音温柔,说,我们正在睡觉呢,晚晚。 等一切结束,颜晚筠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闭着眼,差不多昏睡过去,只在依稀间记得宋酲把自己抱了起来,随后浴室里花洒的落水的声音响起,温热的水流顺着流下。 意识再次清醒,已经是午后了。 酒店的深黑色的窗帘微微打开小半,灿烂的日光从剔透的玻璃里流淌出来。花鸟的叫声隔着一层窗,模糊地传进套房里,扑腾飞起一下,绿荫就在晃动。 颜晚筠睡在阴影里面,睁开眼就看见了旁边的宋酲。这人正曲腿坐着,床头开了一盏小台灯,正在看文件。 昨天做得太过,颜晚筠抬手都带着酸痛,身上却清透而干爽,已经被人换上了一身雪白的睡裙。她刚一动作,宋酲就放下手中的纸页,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醒了吗?晚晚。” “一醒来就工作?”颜晚筠看了一眼他放下的文件,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她没好气地说:“精力真好啊,哥哥。” 自从几年前把宋酲彻底拉黑后,颜晚筠就再也没有经 历过情事,更何况是这样激烈的。她在后来真的受不了了,太涨太快了,几乎呜咽着喊宋酲的名字,喊了好久。可他只是吻着她的眼睛,指腹擦去额间的湿汗,剧烈得好像要把这几年的缺失都补回来一样。 “晚晚,给你点了牛肉粥。”宋酲低着眼,温和地把她滑落下去的衣领理好,“饿了的话,就去吃一点。” 他的指尖一碰到她,晚上那阵熟悉而酥麻的感觉就好像又要涌上来。 颜晚筠转头,对上宋酲深色的黑眸。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而温柔地看着她。 “腿不舒服的话,我抱你去。”颜晚筠抬着头,看见宋酲离自己越来越近,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薄外套。随后她双腿一轻,他就这样把她抱到了洗漱间。 明珠惟我 第28节 “我还没答应呢。”颜晚筠在他身上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 宋酲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让她说话:“抓紧,不然要掉下去了。” 洗手台放出热水,雾气氤氲起来。颜晚筠站在镜子前,用热毛巾慢慢敷过了眼脸,酸涩感都褪去了大半。而宋酲没走,就站在身后看他。 她从镜子里、隔着水雾看见那双黑色的眼,忍不住想起来,昨天宋酲也是这样看她,然后略微粗糙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脚踝。 颜晚筠觉察到自己在想什么,毛巾更加用力地擦了擦脸,脸上一片红晕。 “还看着我做什么呀,哥哥?”颜晚筠洗漱好,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看见宋酲还站在门口。她觉察到宋酲想伸手抱他,唇角往上带了带,盯着他漆黑的眼问:“哥哥,抱得这么熟练,对待所有过夜的人都是这样照顾吗?” 宋酲手指一僵,随后一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明显没有刚才温柔,声音也微微冷下来:“乱说什么,晚晚。我只会和你做这样的事情。” “抱了你这么多次,”他一顿,笑了笑说,“这都不许哥哥熟练吗?” 颜晚筠闻言哼了一声,神色却明显雀跃起来。她也懒得计较宋酲昨天那么凶的事情了,坐到漂亮的小茶几前,喝宋酲准备好的窝蛋牛肉粥。 宋酲坐到颜晚筠的身侧,她这才发现,他也还没有吃早餐。 “还有点烫。”宋酲把食盒打开,食物的香气一下就涌了出来。他依次打开旁边的几个盒子,说:“你一向晚睡,最迟醒来也不会超过一点,我就先订了些吃的。” 玻璃茶几上插着月季花,两碗热粥旁边还摆出一盒小笼包、一盒糯米丸子、一碟鸡蛋煎饼和蒸凤爪。 “哥哥一向是是起得最早的。”颜晚筠喝着粥,蛋花的香味与牛肉混合,和蔬菜的甘甜一起暖融融地喝下去,是极其鲜美的。小笼包只只皮薄馅大,外皮晶莹剔透,紧紧裹着里面的陷,吃起来有热汁溢出。 她早餐吃得惬意,眼睛又微微眯起来,一双圆溜溜的乌眼偷偷去看宋酲:“你就算熬到凌晨,第二天还是可以准时起床。干嘛不先吃早餐?” “人齐了才可以吃早餐。”宋酲见她吃得开心,眼底也带上一点浅淡的笑意,“在家里,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他起身,从沙发上拿起昨天颜晚筠落下的黑色皮筋,站在她身后,低俯下身,将她快要落在碗里的散发微微扎起。 “头发都要掉进去了。” 宋酲的指腹略过颜晚筠的脸,带起一阵微微粗粝的触感。她刚咬了一口小笼包,侧过脸来看向宋酲,脸颊鼓鼓的,一动一动。 “别动。”宋酲熟练地给她绑好头发,说,“再动又要散开了。” 颜晚筠看着宋酲专注的眼,指尖下意识抓了抓,心中好像被什么柔软温柔的东西轻轻击中。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也是宋酲吹的。 颜晚筠那时候太困太累了,头发还没有干就要闭眼。宋酲就从身后抱着她,陷在的沙发上,指尖略过她的发丝间,直到把怀里的人吹得毛茸茸的,才放了手。 吹干的时候,颜晚筠都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却还记得自己被宋酲抱到了床上,柔软的丝绸被落在身上。 “应该没有扎歪。”宋酲松开手,重新坐到她身边,“晚晚,不要盯着我看,早点要凉了。” “谁在看你呀,”颜晚筠应了一声,吃掉两个糯米丸子,问,“哥哥,昨天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她皱起小脸来,指尖戳了戳宋酲,说:“哥哥,这种行为,是违法的吧?” “已经处理好了。”宋酲当然知道在说什么,但看见颜晚筠这样说,还是被她的天真逗乐了。他也尝了一口粥,说,“你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那些看热闹的,企业里恐怕也出了许多事情,自顾不暇了。” 颜晚筠爱喝粥,脑袋都要埋在碗里了,露出一双黑眼睛来看他:“我还没问你,哥哥,你怎么会在京州?”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么,晚晚。”宋酲淡淡吃着粥,说,“凌封怎么会叫你来这样的地方出差?我有几个项目在京州,包括凌封的合作。但他们临时改了时间,和另外一场撞上了。” “老板叫我带助理过来,”颜晚筠说,“说是项目要投资,让我们过来讲解相关的专业知识。他从来没有和我说,会是那样的饭局。” 宋酲眼里带上一点冷淡,说:“我看见凌封的合作,确认过里面没有你在,原本是不准备过去的。昨天正好在那边吃饭,一下楼,就看见你喝醉了酒。” 他想到什么,眼眸冷色更盛:“那个畜生,竟然敢往你的杯子里下药。” “应该是我出门之后,这群人做的手脚。”颜晚筠也很生气,但看见宋酲几乎气得发抖,还是微微靠近了他一点。她轻轻抱住哥哥一条胳膊,有些笨拙地安慰他说,“没关系,哥哥。你不在,我也不会喝下那杯酒的。” 宋酲微微转开眸子,意识到颜晚筠竟然是在安抚自己,指尖微微上抬,握住她的手。他冷静下来,问:“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做?晚晚。” 颜晚筠想起自己昨天酒意上头的想法,觉得泼人一脸酒这样的事情,实在太不淑女、也太不雅观了。她不好意思在宋酲面前直说,有些支支吾吾的:“我反正不会再喝了……我会让我们组的男同事保护我们的。” 宋酲听完,脸色更黑了。 “晚晚。”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收,重新把颜晚筠的脸抬起来,“你的男同事们要是有用,就不该让你碰一滴酒了。” “可是你也没有来呀。”颜晚筠却不怕他了,脑袋顺着宋酲的手抬起来往上看。她脚尖轻轻上踢,碰到宋酲的腿,“那你也不行吗,哥哥。” 宋酲按住她作乱的腿,低着眼说:“我行不行,不太清楚。” 他说:“但晚晚应该是很行的。晚晚眼睛那样湿漉漉的看着我,很会吞、很会吃” 天啊!这是什么下流话啊! 颜晚筠看着宋酲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脸上忍不住一红,甩了甩脑袋,一把拨开宋酲的手。她低着头,气得一口气把剩下的糯米丸子全吃完了。 “你以后在凌封,不会再被人叫去参加这样的场合。”宋酲说,“如果你一定要去,我也会出席。” 颜晚筠闷闷道:“我知道了。” 她吃得差不多了,叠了张餐纸,擦了擦唇角说:“那群乌烟瘴气的人,你怎么会和他们有合作啊,哥哥。” “合作商里什么人都有的。”宋酲揉了揉眉心,说,“敢这样的败类也是少见。有些人有项目在他手里,或者送人来讨好,或者缩在低下不敢出声,在名利场里都是常有的事情。” “那他们有往你身边送过人吗?” 宋酲一顿,语气平静,话语里却是毫不遮掩的嫌恶:“我不会要。如果有人瞎了眼敢往我这里爬,就是找死。” 他看着颜晚筠,说:“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他们知道。有我在时,不敢做这样放肆的事情。” 颜晚筠垂着眼,想,临时改时间,宋酲不在,然后把她和程叶叫过去。 如果宋酲不在,她觉得自己也不会吃亏,但如果局面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呢?如果朱老板被泼了一 脸酒恼羞成怒,周围全是他们的人,自己的同事们都不敢招惹。 那会怎么样? 颜晚筠忽然一阵恶寒。 “你要在京州待多久?”她问宋酲,忍不住抱怨,“来之前也没和我说。” 她话刚刚说出口,才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和宋酲太过亲昵了。 明明走之前,她还在车里对宋酲又骂又吼的,直到宋酲承诺说姐姐的事情和他无关,才稍微缓和了一点态度。半夜发了烧,还被宋酲抱起来喂了药,她却看都没怎么看他,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再次见面,就是他进来,为她挡下那杯加了药的酒。 “大部分该谈的都谈好了,”宋酲说,“晚晚,你在京州还有什么事情要做,我可以陪着你。” “我也没有了。”颜晚筠想了想,说,“来这里就是为了昨天的合作,结果谈成那个样子。我已经给助理放过假了,她应该会玩几天再回去。” “如果空闲的话,”宋酲看向颜晚筠,说“明天陪我去参加一场晚宴吧,就在京州。” 他带着一点私心,黑眸被窗外明晰的日光浸没,在一瞬间显得无端温柔。 “我在这种场合,从来没有带过女伴,但想带你一起去。” 第30章 晚宴这个吻太温柔了。 30. 颜晚筠坐在梳妆台前,乌黑的眼睛带上一点倦懒。造型师正微低着身,在皮质靠椅后打理她披落的黑色长发。 此刻还是下午的四五点,夏日盛烂的光线从造型室巨大的落地窗里透过来,将室内挂在衣架上的薄纱、规整摆放的昂贵的珠宝都渡上了一层金边。 颜晚筠从上午就到做造型的工作室这边来了。礼服是早就挑过的,几个造型师围着她转,折腾到了现在。她天气一热就胃口不好,今天尤其,中午只吃了几口乌梅番茄,就摆手不要了。 中途有人敲门,送来了一块小蛋糕,是宋酲订的。颜晚筠不太想吃东西,先搁在了旁边。 造型师往蛋糕盒的烫金标签上一撇,捂着唇笑起来,问:“好漂亮的蛋糕呀,是宋先生订过来的吗?” “嗯。”颜晚筠应了一声,刚抬起来的眼睛又要困倦地闭上,却听到造型师笑着打趣说:“这家店我记得是不做蛋糕的,之前圣诞节偶然推出了这款,断售后就再也没卖过了。” 颜晚筠闻言,拆开了蛋糕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块红丝绒蛋糕。 甜熟到要滴出汁水的樱桃点缀在红色表面,她尝了一口,蛋糕丝滑而松软,好像还有一点红酒的味道。 确实是很适合圣诞的味道。 但此刻是夏日的夜,蛋糕吃起来竟也让人觉得炽烈而温柔。 “你爱人对你真好呀。”造型师羡慕地说,“竟然能在这里看见这款蛋糕复刻。” “这是我哥哥。”颜晚筠笑了笑,搁下餐叉,说,“我想你误会了,姐姐。” 她说完,心里却莫名涌上别样的情绪。 毕竟自己前几天,还和“哥哥”阴差阳错地滚上了床。 等到了快傍晚的时候,落地窗外被黄昏染上橙红色,造型总算是做好了。 造型师在颜晚筠身旁,一边看着镜子,一边伸手给她整理裙摆。她笑着往后顺了顺漆黑的发丝,连连夸赞说:“真好看,五官太立体了,头发卷起来就和洋娃娃一样。” “是姐姐们化的好。”颜晚筠笑了笑,站起身朝镜子里看去。 她今天一身白色印花晚礼服,外披同色系法式长披肩,两侧的位置用金线纹了样式,走路时像是鎏金色的光在涌动。礼服胸口的位置点缀几颗深海白珍珠,裙面是黑白两色的滕蔓花交错,显得简约而优雅。 “宋先生好像就在门口。”造型师往落地窗前探了探头,笑着回头看颜晚筠,说,“我看见车了。小姐,哥哥来接了。” 颜晚筠也笑起来,视线往前微微一瞥,说:“好像是呢。” 话音刚落不到几秒,造型师的门就被人敲响了,不重不轻的三下。 靠近门口的造型师赶忙过去开门,笑着说:“宋先生,您过来了。” 宋酲也是一身高定黑色西装,内搭同色马甲和白衬衫,外套间隙处露出一根金色怀表链,在灯下熠熠发光。妥帖的礼服样式将他的身形修饰得非常好,紧贴的马甲勾勒出内里极有力量感的腰线。 颜晚筠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的宋酲。她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桌边的蛋糕小盒子,心想,还好之后无聊,她把蛋糕慢慢吃完了。 “做好了吗?”宋酲朝她伸出手,黑沉的眼眸温柔而平和,“晚晚。” “啊,已经结束了。”颜晚筠搭上宋酲的手,朝几位造型师姐姐道别,跟着他往外走。 在造型室的门合上的一瞬间,她隐约听见两个化妆师笑着说。 “天呀,一黑一白的,真是太般配了太甜蜜了!” “你乱说呀,”另一个却笑得更开心,“都说是哥哥啦。” 颜晚筠隐约觉得手心有些发烫,但下一刻,宋酲就打开了车门,将她送进车内。 “在想什么?”宋酲问她。 他站在车门前,保持着之前微俯下身开门的姿势。 而颜晚筠就朝上抬起下巴来,漆黑的眼明亮而狡黠:“我在想,为什么会就这样答应哥哥,去参加今天晚上的宴会。” 明珠惟我 第29节 她伸手摆了摆披肩,微滑的布料就那样轻轻甩过他的脸。女孩子独有的馨香,混杂着和身后街道旁种的玉兰味道,一时鼻尖馥郁。 宋酲低垂下眸。 颜晚筠也一愣。可随后,她好像也被逗乐了,眼睛弯得更厉害,不像是有多少歉意的样子:“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宋酲伸手,帮她理好肩上的披肩。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在关上车门时,透过那扇半开的车窗看她。 “没关系。玩开心了就好,晚晚。” 街道两旁的树木垂下,影子在单面的玻璃窗上晃动。 颜晚筠在对上宋酲视线的那一刻,心虚地眨了眨眼,指尖揉着梨形耳坠上的玉髓。 宋酲坐上了迈巴赫的驾驶座,车辆缓慢朝前驶动,落叶光影婆娑略过。 颜晚筠靠在后座上,在手机里回倪雪骄的消息。 她前几天在群里说自己要去京州,这会儿差不多要忙完了,准备给朋友们带礼物回去。 倪雪骄发了一个眼睛亮闪闪的期待表情,想约她下次出来喝酒。 颜晚筠回得很爽快:等回延城了,我看看工作安排。 倪雪骄隔了一会儿,发了条语音过来。颜晚筠看见,刚想转文字,手指却一抖,直接语音播放了出来。 随后,黑色迈巴赫里回荡着倪大小姐的笑声:“哎呀,我们乖宝宝晚筠。读书的时候你可是很少跟我们出去玩诶,你哥哥现在不管你了吧?他那样关心你,知道了会不会不让你出来了?” 颜晚筠在听到前两句的时候,就手忙脚乱地想关了语音。可是她越慌忙,越没把音量关了,手机反倒“啪嗒”一下掉到了脚下。 等捡起来时,倪雪骄已经笑完了。 颜晚筠:“……” 她把手机藏进掌心里,往前看了一眼,刚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却正好又和宋酲对上了目光。 宋酲开着车,天生有些沉肃压迫的声音传到后座,却带着一点几不可察的笑意:“在和朋友们讲我的小话吗?晚晚。” 颜晚筠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说:“误会了哥哥,我们在讲二哥的小话。” “你二哥会不让你出去吗?”宋酲轻笑一声,眼眸看着前方繁闹的街景,看不清神色,“他可最爱带你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玩了。” “是这样。”颜晚筠佯装愤怒地说,“我们才偷偷讲二哥的小话。” 宋酲没再说话,专心开着车,算是放过了她。 颜晚筠重新靠上柔软的垫背,在群里打了一大段字,谴责倪雪骄的行为。倪雪骄知道她在车里外放语音,而当事人正好就坐在旁边,更是乐不可支地狠狠嘲笑了她。 她回复完朋友们的消息,手上安静下来时,眼眸又悄悄去看宋酲。 颜晚筠一向是不喜欢参加晚宴的,去了也是找个小角落坐下来,找摆盘精致的小蛋糕吃。她对宴会上的小蛋糕颇有心得,以前还写过一个小蛋糕品鉴,评价了各家宴会的蛋糕品质。 至于名利场上的社交,她从来都是不关心也不过问的。 但宋酲在那天早上,问她愿不愿意作为女伴出席时,她却迟疑了片刻。 随后她抬起头来,与宋酲那双浸没在热烈天光中的双眸相对。原本是那样冷的一双眼,却在那一刻显得无比温柔,那么浓郁的黑,好像也藏着万般深情。 颜晚筠不知道为什么,眼眸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 他们明明还相隔着一段距离,可就是这样目光的对视,却好像将对方捧起来柔和地吻了千万遍。 她一时间又想起宋酲抱着自己的力道、和他身上冷调的松木香。她不知道那一刻,为什么心脏又开始充盈地跳动,可这根本不合时宜。 宋酲当时下顿着,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弯起来时手背上淡色的青筋微微突起。 颜晚筠垂下眼眸,站起身,轻轻将手心搭上去。 窗外蝉声与花鸟鸣叫,而日光背在两人身后,将发尖的间隙都染上金黄。 颜晚筠一身白色的慵懒睡裙,被下方的宋酲牵住五指,就像是刚刚接受舞会邀请的公主。 “好吧。”她说。 颜晚筠抱着车里的枕头,脸蛋有些郁闷地陷进柔软的布料中。 她想,她总是这样控制不住地、欢快地和宋酲说话,答应他的要求,就好像…… 就好像回到了年少时,两个人之间毫无龃龉,她亲昵地拉住宋酲的手,和他撒娇一样。 迈巴赫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进了郊区,在一处庄园前停下来。 建筑是很典型的欧式风格,一进门就是很漂亮的小花园。四周都种满了玫瑰与月季花,两侧是茂密翠绿的梧桐树,中间有一个小喷泉,水珠泼洒在四面的透明玻璃上,光影闪动,和小白水晶一样。 下了车,就有侍者来接引他们。 颜晚筠虚虚挽着宋酲的手,跟着他一起走进了正厅。 晚宴还未正式开始,宋酲带着颜晚筠,先去与宴会的主人打了招呼。 这座庄园为一位德国的老板所有。颜晚筠能听懂大部分德语,即使老板说话时带着厚重的口音。 她跟在宋酲身边,看着哥哥和老板聊天,对后来老板朝自己的一些提问,也对答如流。 老板惊讶于颜晚筠口语的流利,笑着说:“我许久没有见到,德语说得像颜小姐这样好的人了。” “我本硕都是在德国念的。”颜晚筠笑起来,说,“所以勉强会讲一些。” “颜小姐太谦虚了。”老板聊得很开心,兴趣上来,又问了颜晚筠在德国时的院校和专业。他了解后,说:“今晚我正好邀请了德国几位生物专业的教授过来,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出席。颜小姐如果感兴趣,之后可以去和他们聊聊天。” 颜晚筠点了点头,朝四周看去,这才发现今晚出席的华人面孔并不算多,反倒许多都是欧洲那边的大老板。 “你带我来什么地方啦?哥哥。”和老板结束寒暄后,颜晚筠扯了扯宋酲的衣袖。 她倒是典型的东方面孔,乌发红唇,一身白色的晚礼服配着披肩,别有典雅与大气的韵味。 一和宋酲进入宴会厅,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宋酲抬起眼,漫不经心地略过四周,停在了一处,“晚晚,要吃蛋糕吗?餐车那边有。” “一进来就吃啊?”颜晚筠说,“这怎么好呀,哥哥。” “你以往不是这样做的么?”宋酲唇角略微往上勾了勾,去餐车那边给颜晚筠挑蛋糕了。 颜晚筠眨了两下眼睛。 宋酲好像就是来陪妹妹吃饭的一样。在这种交际场合,他只是坐在颜晚筠身边,看着饿了半天的小姑娘,矜持地端坐着,吃一块焦糖布丁。 “你不用去跟他们聊天吗?”颜晚筠坐在舒适的绒布沙发上,问宋酲说,“他们都在聊天。” “你在的话,我就不去。”宋酲说,“你并不喜欢那样的事情。” “这家的蛋糕很有名,”他说,“种类也比较多,晚上可以多吃几块。” 颜晚筠拿着餐叉的手都顿了一下,眼眸睁得大大的:“我们今天就是来吃蛋糕的吗?哥哥。” “嗯。”宋酲应了一声,说,“这边的蛋糕不爱多用奶油,质地偏向冰激凌,我想你会喜欢。” 颜晚筠想,太荒唐了。这样一个少说几个亿的庄园,主人邀请世界各地名流,而宋酲带她来这里吃小蛋糕。 只是因为小蛋糕做得确实很好吃。 宋酲就这样陪着颜晚筠,坐在大厅一角的沙发里,慢慢享用一块蛋糕。 颜晚筠又吃了两口,忽然有些激动地抬起头,随即探了探身。 宋酲注意到她的视线,也朝不远处看去,目光落在拿着红酒杯交谈的一对中年男女上。 “那是johanna教授吗?”颜晚筠几乎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宋酲一眼。 她手指有些发抖,开始翻手机:“她发现了几个基因间的互作,神经方面的一些疾病得以解决,真的很了不起。虽然我不做这一块,但是……天啊,我只有在刚入学时才远远见过她一眼,还拍了照片。” 颜晚筠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在公司的实验室里好几年,很多学术热情都被高额的利润需求磨灭了。但她却在这一刻看见了自己求学路上,一直仰望敬慕、却从未有机会见面的教授,那样炽热的感情,好像又燃烧了起来。 “是的。”宋酲从旁边的木架上,拿起一杯红酒。他递给颜晚筠,说,“想见的话,就上前去和她说说话吧。” 颜晚筠冷静下来,姿态优雅地接过了那杯酒,起身向不远处结束交谈的女人走去。 而宋酲就坐在角落的沙发里,眼底带着一点笑意,看颜晚筠和崇敬的业内权威聊天。 小姑娘一开始讲话,还有些紧张。后来好像聊开了,她笑起来,眼眸亮晶晶地与面前的教授碰杯,又说了好长一串话。 教授也笑着看她,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对小辈的欣赏。她将她引向不远处的几个年轻人,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话,不时哈哈大笑着举杯。 宋酲也取了一杯香槟,却没有喝,只是带着淡淡笑意把玩。 过了许多,颜晚筠才重新坐回到他身边,眼眸里带着畅快聊天结束的生动。她还没有从兴奋劲儿里缓过神来,脚尖一摆一摆的,说:“天啊,竟然真的和教授说上话了,好像还在做梦一样……” 她因为紧张出了湿汗,香气一时却更加馥郁,那双那样亮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宋酲:“哥哥,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是学术晚宴?早知道教授们会来,我应该准备一下……” “这不是学术晚宴。”宋酲抬了抬手,指腹擦去她额间那一点湿意,“只是商人之间的一场宴会而已。但你聊得开心,我也很高兴。” 颜晚筠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头去问宋酲:“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是不是?” 她那双落了星星般的眼睛看着他,笃定说:“你就是带我来见他们的。” 宋酲没说话,只是重新给颜晚筠取了一枚小蛋糕。 颜晚筠接过蛋糕,情绪一下有些复杂,心脏也莫名涨涨的。她用银色的餐叉点了点瓷盘,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哥哥。” 吃过了几枚小蛋糕,颜晚筠又跟着宋酲出去,在人家的花园里逛了大半圈。 花木在夏季开得最盛,特别是在和煦的夜晚,显得更加静 谧而温柔。 颜晚筠喝了一点酒,像梦一样和大学时期最崇拜的教授讲了话,整个人都不由雀跃了起来。 她仰着头朝宋酲傻傻笑起来,眼眸好像还和年少时一样天真。 颜晚筠踩着石子路,刻意要往宋酲身上倒去,这人却顺势牵住她的手腕,带她在原地转了一圈。 白色的裙摆轻旋,柔软的晚风流淌在四肢上,树叶的影子落在两个人的发顶。 两个人对视着,在最后一刻,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而颜晚筠只怔怔看着他,不多时,手腕被拉上去一寸。 宋酲那双深黑的眼里,好像也带着流转的月华,和不止晃动的树影。 他们离得好近。这样近的距离,两人的气息却比他们先一步交融在了一起,对视一眼,就似乎要让灵魂都战栗。 颜晚筠颤着眼睫,看着宋酲低头来吻自己。 明珠惟我 第30节 “晚晚。” 这个吻太温柔了,和四周的夜色一样,似乎好像都浸在了奇幻的梦里。 分开时,两个人气息都有些乱。宋酲看了看时间,带着颜晚筠去和宴会主人告别,就准备离开。 在准备坐上回程的车时,宋酲给颜晚筠拉开后车座的门,她刚坐进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晚筠。” 颜晚筠降下玻璃车窗,竟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身白色西装的谈闻。 她有些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见谈闻走到了车前。 “好久不见。”谈闻微笑着看她。 颜晚筠下意识看了看车前的宋酲,才说:“好久不见,谈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倒是很早就在大厅里看见了你,晚筠。”谈闻笑着说,“但你那时在和其他人说话,我就没有上去打扰你。” “抱歉,”颜晚筠优雅而得体地回答说,“我没有看见谈先生,不然早就要上前打招呼了。” 宋酲就站在旁边,指节在车身上敲了两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要紧。”谈闻这会儿,好像才注意到身旁的宋酲,眉眼微微带上一点惊讶。 他依旧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宋总,晚上好。我母亲下周准备邀请宋家来庄园里做客,你和晚筠也会来的,对吧?” 宋酲眼底的笑意几乎完全淡去,平日里冷淡的态度又显露出来:“谈先生,你应该问问晚晚的意思。” “晚筠,”谈闻笑了笑,说,“你怎样想?” “谈先生。”不等颜晚筠回答,宋酲就微微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看向车窗的目光。 他冷淡地说:“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对不熟悉的女士,不要用这样亲昵的称呼。我们晚晚还没有嫁人,传出去不太好。” 下一刻,宋酲打开了迈巴赫前座的门,坐进去后关闭了后车座的窗。他没再给谈持说话的机会,径直启动了车。 颜晚筠抱着后座的枕头,一时莫名心虚得慌,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宋酲重新开口,微冷的声线打破车内的寂静:“晚晚,我刚刚的话,也是对你说的。” “不要允许一个陌生男人,这样亲昵地叫自己的名字。” 第31章 偷吻哥哥亲自给她挑选未来的伴侣。…… 31. 从京州回来不久后,邵老板亲自来研发部朝颜晚筠道歉。 “晚筠呀,这个事情确实是我们考虑得不到位。”邵老板看着颜晚筠,说,“早知道应该多叫有个有经验的男同事过去,给你们挡一挡。合作商那么多,里面总有几个不像话的人。” 颜晚筠坐在椅子上,没起身:“我怎么好意思怪邵总。邵总让我们过去讲解专业知识,我们却没有插嘴的余地,出差的任务都没有完成呢。” 她遗传了宋母高挺的骨相,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尤其冷淡,甚至有些凌厉。 那样漆黑的眼眸看过来,好像一瞬间将要将人看穿。 “哎呀晚筠,话不是这样说的嘛。”邵老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笑着说,“人没事就好,幸好你哥哥宋总在场,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向你们家里人交代的。” 颜晚筠喝了口咖啡,笑意不达眼底。 她想,不知道宋酲回来和凌封的人说了什么,邵老板看着人都要吓死了。 真可怜。但她凭什么就要给他好脸色呢? “你们部门最近也辛苦了。”邵老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我也是从英国刚刚回来,给大家带了些礼物。”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往里面搬了几个纸箱,里面全是礼盒。 程叶就坐在旁边,一边听他们说话,手中一边分到了一个盒子。她没拆,往盒子上的标签上看了一眼,是英国的一个高奢香水品牌。 礼物分了男香和女香,颜晚筠的组里,每个人一人一盒。 大家都没去动香水盒,直到颜晚筠放下了那杯咖啡,淡笑着起身说:“邵老板有心了,我替大家谢谢您。” 她换上雪白的实验服,说:“我先去实验室了,您如果还有事情,再找我。” “哎哎,好。”邵老板应了两声,几步跟在她旁边,问,“晚筠啊,你们第一部分的实验快做完了吧?” “嗯,差不多两周后可以结束。”颜晚筠走过长廊,说,“还有几组数据没测。” “你们这部分实验结束之后,记得和anna他们交接一下。”邵老板说,“之后的部分他们也要参与的,你和他们开个会,说说具体怎么做。” “我们项目组的人手够了,”颜晚筠在实验室前停下来,刷开门禁,却没有进去。她转过身,看向跟在身后的邵老板:“我觉得公司其实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人力浪费。” “怎么是浪费人力呢?”邵老板腆着脸笑了笑,说,“anna他们是跟着你们学习的嘛,你们在德国的时候就一直在做这块方向,他们接触的还是少。之后再有项目,你们两边肯定是分开的。” 颜晚筠似乎是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稍挑起来:“别这么说,邵总。下个项目,我在不在凌封还不一定呢。” 说罢,她也没关邵总难看的脸色,径直走进去,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她和凌封签了五年的合同,这个项目另外签了协议。当时在德国,她想要更深入地探究一条氧化代谢通路,从而针对这条通路研发相应产品。 这样一来,科研经费就成倍地暴涨。颜晚筠坚持要做,但个人拿不出这么多钱,是大老板给的经费。同时,如果她半路跑路,或者项目大失败,就要赔最少几百万。 当时从学校出来,颜晚筠听从宋清苑的话,迫切地想留在国外,所以一毕业就和公司签了合同。她能几年不回去,是因为那时宋家在延城的生意遭到了重大打击,家里人无暇抽空出来管她。 而且,前几年宋家在延城的情景,其实像极了颜晚筠高中时的内乱。宋酲和宋问庭也认为她暂时比较适合留在国外。 但一彻底解决国内的问题,宋酲就来德国接她回去了。 这些事情,都是宋清苑那时说给颜晚筠听的。她也几度怀疑过,是不是因为宋家要再度衰败了,姐姐才会被这么着急地送去联姻。 颜晚筠接了一点超纯水,垂眸润洗着玻璃仪器,准备开始做测定。 * 一天的实验结束后,是陈叔开车来接颜晚筠回家。 她坐在后排,在平板上看着刚测出来的数据,听到陈叔乐呵呵地说:“晚筠,今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糖醋小排,回去多吃些。” 颜晚筠闻言,笑着问:“二哥今天也回来吃饭吗?他也爱吃阿姨做的小排。” “问庭也在的。”陈叔说,“先生今天也回来了,你两个哥哥今天都被叫回来吃饭了。” 颜晚筠一愣,问:“父亲也回来了?” 宋母一向回家就回得少,宋父更是常年在国外处理事务,从小到大几乎不见踪影,几乎没有管教过他们。 颜晚筠对自己这个亲生父亲几乎没什么印象。甚至回老宅出席一些活动,都是宋母将他们带过去,只有在一些极其重要的场合,他们才会和父亲见上一面。 而宋父比宋母还要惜字如金,见到孩子们也是依次点了点头,只偶尔想起来,会向宋酲过问几句弟弟妹妹。 这会儿,如果陈叔不提,颜晚筠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父亲了。 回到宋宅,颜晚筠从大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心中想,人来得还真整齐。 她笑容 乖巧,朝客厅里坐着喝茶的两位长辈问好。 “回来晚了。”宋母端着白瓷茶杯,仪态端正。她抿了一口青绿色的茶汤,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洗过手就来吃饭吧。” 而宋父就坐在旁边,手上还拿着财经杂志。他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了颜晚筠一眼。 “今天实验做得有些晚。”颜晚筠应了声好,朝厨房后转角的洗手间走去。 她打开水龙头,有些烦躁地洗了一把脸,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颜晚筠转过身,看见宋酲站在自己身后。 他褪去了外套,一身白衬衫贴合身形,手指半曲着搭在两侧。 颜晚筠抬起脸,水珠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泅湿了旁边的发。一时间乌黑的发紧贴在脸庞上,显得唇色更加昳丽。 “排队洗手吗?哥哥。”颜晚筠站在原地没动,指尖轻轻晃了晃,水珠甩到了宋酲脸上。 他们小时候阿姨喊吃饭,如果都在一楼客厅、或者院子里玩,就会被要求去排队洗手。 “晚晚,”宋酲眼睫上半凝着水珠,走近两步,“如果不想在家里吃饭,我就带你出去吃。”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哥哥。”颜晚筠想,自己在客厅里,甚至都没有和宋酲对视。可脸上只是一下不高兴,他就看出来了。 她去看他深黑的眼睛,说:“爸爸妈妈都在,晚餐也已经做好了,你怎么能带我出去?” 宋酲朝前抬起手,微微粗粝的指腹捧起颜晚筠的脸,擦去那点湿意。他似乎对等在客厅的几个人不以为意,只淡声说:“在又怎么样?只要你不想,我就带你走。” 颜晚筠眼眸中碎光闪动,往前走过两步,停在门边。她眼尾眉梢带上一点笑意,微微往上抬,忽然出声问:“哥哥,我们如果在这里接吻,会被发现吗?” 她掂起脚来,微微拉进与宋酲的距离,还没开口再说话,脸颊却被一只大手不重不轻地掐住。 “唔?” 下一刻,在颜晚筠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宋酲就已经逼近一步,压迫性极强地低下身,将她抵在关闭的门上。 她脊背贴着略带着冷意的红木门,两手手腕被抬直,扣在头顶的位置。 那一刻,颜晚筠颤着眼睫与他对视,鼻尖冷松味蔓延,手腕被宽大手掌的热度烫出汗意。她与宋酲离得太近了,男人侵占性极强的姿势几乎让人一下软了身。 “想知道,就试试看。” 随后,卡住颜晚筠的那只手微微往里用力,迫使她嫣红的唇张开。 “呜……”颜晚筠漆黑的眼睫不止眨动,被动的亲吻使得她几乎无法反抗分毫。她从脊背泛起一阵战栗般的酥麻,上下两瓣嘴唇发着滚烫,无意识地被逼着亲吻与吞咽。 而宋酲不肯放过她,一只手臂卡在她身后,拖着她的屁股将她凌空抬起。 “宋酲!”颜晚筠眼里都红了泪意,一瞬间的失重使得她朝前摔去,整个人扑进宋酲怀里。她润红的唇刚张了张,又被宋酲捧着吻住。 亲吻的水声,这一刻似乎被放大到最大,在白日下显得无端糜乱。 片刻,宋酲终于放开了她。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无端漫长。 颜晚筠平复着呼吸,心脏还在砰砰不止跳动。 宋酲却低下身来,冷静地抹去她唇角的水渍。颜晚筠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样子,她哥哥的漂亮修长的指节按过她的唇角,却无端显得极其色情。 她恶狠狠地看向宋酲,喘着气问:“疯了吗,哥哥。真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不用吃饭了。”宋酲说,“目睹这样的事情,我想他们一时也吃不下饭了。” 颜晚筠被宋酲忽然蹦出的黑色幽默气笑了。她刚想说话,却听见阿姨在门外喊:“晚筠?晚筠,你在里面吗?” 明珠惟我 第31节 “我在呢。”颜晚筠听到声响,立马切换为温顺小姐。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衬衫与头发,推了宋酲一把,警告说:“你等一会儿再出去。” 绵软温热的掌心推在他的胸膛上。宋酲唇角微抿,往后微推半步。 颜晚筠眼角瞥他一瞥,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和还在客厅的几人一起落座餐厅。 “怎么去了这样久?”宋母见人没到齐,指尖也未动筷,只是看着颜晚筠。 颜晚筠摆上一个乖巧的笑,刚要开口说话,身旁的漆白餐椅却被轻轻拉开。 宋酲在她身旁坐下,说:“妹妹项链掉了,我刚刚帮她找到。” 说罢,一条轻巧的红宝石项链就躺在她的手心。 这是上次出席晚宴时,她去试珠宝的时候,曾经看中的一条项链。 但因为和当日的礼服整体风格不符,颜晚筠就没有选,只是试戴了一下。 宋酲又是怎么样看出她喜欢的? 颜晚筠接过项链,脚尖在底下踢了踢宋酲的裤腿。她脸上笑得甜甜的,说:“谢谢哥哥。” 宋问庭也坐在颜晚筠另一边,往她白软的手心看了看,笑着问:“这条项链很衬晚晚,可惜你一直不太喜欢戴珠宝。什么时候买的?” 颜晚筠把项链放进口袋,说:“上次和二哥去试珠宝的时候呀,大哥买的那一批,你不记得啦?” 宋母就没有再说话,让大家开始吃饭。 一顿饭几乎没有人说话,菜肴全是阿姨准备的,没有营养餐,反倒涵盖了餐桌上所有人的喜好。可吃起来还是沉肃而压抑。 吃过晚餐,阿姨过来收了碗筷和餐盘。随后,又给宋父宋母倒了餐后红酒。 葡萄发酵的涩甜味一下蔓延出来。宋母指尖搭着红酒杯,看了一眼眼前的几个人,说:“晚筠,我记得,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二十五岁的生日了吧?” “是的,妈妈。”颜晚筠忽然被点名,应了一声。 “好几年的生日,都没有在家里过了。”宋母目光微微柔和了一点,说,“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这次就在家里给你过生日吧。” 颜晚筠笑了笑,说:“虽然是过生日,但是那天是工作日,也不知道实验室有没有事情。忙的话,可能一时半会还回不了家。” 宋母笑意淡了些,说:“那到时候临近了,再给你安排。” 她随即看向宋酲,问:“阿酲,前几天在京州,你是不是带晚筠参加了晚宴?” 宋问庭闻言,指尖不安分地敲了敲沙发。他冒着被长辈教训的风险,快速凑过去,在颜晚筠旁边抱怨似的讲小话。 “晚晚,你背着我,偷偷和大哥去京州玩了?” 颜晚筠眨了眨眼睛,不想和宋问庭一起挨骂,没理他。 “嗯。”宋酲说,“我在京州碰到了晚晚,她出差结束,我就带她过去了。” “我不是让你带许小姐过去吗?”宋母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你为什么不邀请她。” “王小姐吗?我不认识。” “你从来都不带女伴,”宋母的语气一下严肃起来,几乎有些气急,“你带着晚筠参加这么重要的晚宴,你当那群人是瞎子?你知道外面已经疯传成什么样了吗?” “嗯,看了新闻。”宋酲依旧冷静,说,“在说晚晚是我的未婚妻。” 颜晚筠猛地看向宋酲。 她与他凌冽的深黑对上,呼吸不由一顿。 心脏在跳、从急促转为不急不缓,却带着一阵迟来的悸动。 “你还好意思!”宋母少见地失态片刻,说,“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宋问庭半天才听懂,也坐不住了:“什么新闻?” “你大哥带着妹妹传绯闻了,还被媒体炒作不是亲兄妹,写他们畸形恋爱。”宋母平复下心情来,冷笑了一声,“这样惊悚和匪夷所思的谣言,还是谈家出面解决的。” 颜晚筠心中一 跳,一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怎么解决的?” 宋母拿出几张照片,丢在茶几上。 颜晚筠一看,竟然是那天她为了还人情,请谈闻去吃饭时,被偷拍的照片。 在照片中,她站在玻璃台阶上,而谈闻自下而上而握住他的手腕。 这张角度抓得极其刁钻,把两个人借位拍得很近,玻璃窗外的日光还很盛,拍出来暧昧又唯美,像渐入佳境的公主王子一样。 颜晚筠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她几乎两眼一黑,吸了两口冷气,解释说:“这不是……” “我不管这是什么。”宋母说,“这就已经够了。谈家很早就和我们有订过婚约,这次只是顺势帮忙。” “你二十五岁了,”她看着颜晚筠,说,“这个年纪,延城圈子里的小姐们,基本不是已经嫁人了,就是订婚了。晚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姐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嫁到严家去的。” 颜晚筠一下抿直了唇,心中冷笑着想,她还有脸提姐姐。 宋母话刚说出口,也有些后悔。她在颜晚筠回来的这些时日里,几乎很少提起宋清苑,也不愿意去提她。 “妈妈这是准备让我做什么呢?”颜晚筠抬起眼,笑着问,“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像几年前一样紧急,还需要通过联姻来解决危机吗?” 宋母脸上的神色一下有些难看。她维持着良好的仪态,半晌才说:“晚筠,我希望你明白。在我们这里,从来就讲究门当户对。你从小听话,在延城时从来没有恋情,在国外即使有过,现在你回来,也已经断了。” “包括,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中,也从不去谈什么爱情。”宋母说,“我相信你现在已经成熟到,会认同这一点。所以,在门第合适的前提下,挑选最适合结婚的人,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 “啊,”颜晚筠几乎要被气笑了,说,“那妈妈觉得,我嫁到谈家最合适,是吗?” “是的,”宋母说,“很早之前,我就已经给你挑中了谈家。现在从各项条件和优势看来,也还是谈闻最适合你。” “您这样早给我订下婚事,”颜晚筠笑了一声,说,“可我却从不知情。” “你当时在德国,”宋母神色不变,说,“那时延城圈子动荡,你留在那边确实更安全,我也就没有提。现在你回来了,我当然要和你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况且,”她指尖点了点那几张照片,说,“从拍到的几张照片来看,你们好像相处得确实也不错。” “这没什么好谈的,”颜晚筠说,“我和谈闻只能算是不熟悉的朋友,那天他帮了我的忙……” “晚筠,我想你似乎不明白。”宋母终于收起了耐心劝说的态度,说,“你现在在延城,在宋家。如果你不同意,我把你关在家里,停止你的工作,直到你想清楚,也没有人会管这件事。” “您要软禁我?”颜晚筠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宋问庭脸色也跟着变了,刚站起来,就被宋母重重呵斥一声:“问庭,坐下!没有允许你开口说话。” “我当然觉得,不会闹到那么难看的一步。”宋母说,“你没必要一开始就这样抗拒,下周谈家邀请我们去做客,我希望你会出席。” “毕竟,谈闻作为你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夫。”她说着,顿了一下,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宋酲身上,“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我决定的。那段时间决定给你订下婚事,你哥哥听说后,主动要求给你挑选未来的伴侣。” “对吧,阿酲?” 第32章 管教说话哪有你们这样贴着说的? 32. 客厅里,水晶吊灯散发着冷冽的光,影子稍微晃动一下,落在茶几上玻璃杯的酒液中。 宋酲依旧冷静地淡漠地坐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腿侧。 宋母却明显不满意他的沉默,美艳的眼眸微低,重复了一遍:“阿酲,难道不是你亲自上前,给你妹妹挑选了这样一位未婚夫吗?你当时对他的家世、仪表,都是最满意的。” 宋酲对上宋母的视线,半晌才开了口。 他淡着声说话时,显露出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来,压迫感竟也丝毫不输宋母:“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妈妈。现在晚晚回国,就算您想她早些结婚,也该让她自己挑。” “阿酲,”宋母闻言,倒是笑了一声,说,“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你不要忘了,当初是你当着晚晚阿姐和我的面,替晚晚订下的婚事。现在要和人家毁约吗,我们家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不守信用的事!” “可晚晚又不是商品,怎么能被随意订出去!”宋问庭在颜晚筠身旁坐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就算要门当户对,但也不止谈家一位吧。晚晚现在回来,平白无故多了一个未婚夫算什么?” 他挡在颜晚筠身前,在对上宋酲黑沉的眼时,下意识退后半步,但随后又掷地有声地看着几人说,“晚晚如果不想,谁给晚晚订下的婚约,当然就该由谁去解决。” 宋母看着宋问庭这样不管不顾地站出来,甚至有些想发笑:“问庭,你今天这样插嘴,让我很不满意。” 她喝着红酒,说:“你和晚晚同岁,最近晚晚回来,我倒是疏于对你的管教了。这样关心妹妹的事情,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在公司的事务。到时候董事会一给你施加压力,你就忙得抽不开身了。” “或者,我应该给你也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 宋问庭一下听明白了。 他也不敢相信,宋母会真的因为他们的不服管教,把这么多年来他们的事业、努力的成果都付之一炬。他们好像只是宋家摆布的玩偶,平日的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可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从小将他们养大的家人也会变得这样骇人。 好像他们珍视的东西,在大家族眼里,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宋问庭好像明白,为什么宋酲毕业后,再没有主动接触宋家的事务了。甚至连他做的行业,也与宋家的产业几乎无甚关联。 一旦不能完整从宋家独立出去,之后所有从宋家得到的东西,就会被当做制衡的筹码。 他当时……他当时也可以选择不依赖家族,但这毕竟是一条捷径。 可没人告诉他,代价这样惨烈。 “二哥,”颜晚筠也走上前,轻轻拉了拉宋问庭的袖子。她看出来宋问庭一瞬间惨白的脸色,低声道:“别再说了。” 宋母轻飘飘地收回视线。 颜晚筠却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直直望向宋酲。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缓声问:“大哥,是你在我出国的第一年,给我挑选的未婚夫吗?” “你说过,你不会朝我撒谎。” 宋酲黑色眼眸抬起来,碎光好像在里面颤动了一下。可是太快了,她又隔得太远了,看不清。 他半晌,才哑着声说:“是。” 客厅一时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宋酲还是那样端坐着,冷静从容地回答了她的话。他眼眸里的黑色太深、太沉了,把那一点痛苦的风暴都瞬间倾压。 随后重归于平静。 颜晚筠眼眸一颤,霎时间心脏好像都涩痛不止。可她不肯,她看着宋酲,一点也没有移开过目光。 他怎么能这样冷静、这样无愧于心。 他们刚刚、就在前一个小时前,还在接吻。 他怎么能这样。 颜晚筠想,宋酲还是没有对她说实话。那天在墓园里,她逼着宋酲质问,得知姐姐的死与他无关,好像就逐渐觉得他能被原谅。 明珠惟我 第32节 甚至行为举止不自觉地与他越发亲密。 可她一时觉得很好笑。 如果宋酲没有为了家族利益,把姐姐送去联姻。那为什么会在她出国后的一年,为她亲手挑选未婚夫? 宋酲一直在骗她。而她却从不愿意相信宋酲是这样的人,从来都心甘情愿地被骗。 颜晚筠忽 然觉得,这段时间过得都太可笑了。 他会不会也暗自嘲笑她的稚嫩、嘲笑她一如既往的天真? 她可能确实有在被爱着,但一旦涉及家族利益,就会像商品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抛出手。 颜晚筠想,宋酲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人。 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要选他。你没有再想和我说的了吗,大哥。” 宋酲没再说话。 颜晚筠抬眸,一点点将视线转向他。 她就对着那双冷淡的眼眸,嫣红的唇缓慢张开,随后压着齿发出一点笑音来。 “好呀。我相信大哥给我挑的男人,总不会差。” 颜晚筠随即面色恢复如常,漆黑眼眸佯装温顺地低下,好像又成了从小到大的乖乖女。 她坐到宋母身边,一改之前抗拒的态度,甜甜地笑着说:“今天惹妈妈不高兴了,是我和问庭的不对。” 宋母顺势摸了摸她的乌发,面色稍微缓和。 “我愿意听妈妈的话,去谈家做客。”颜晚筠任由她抚摸,说,“从小到大,大哥总是要给我挑最好的,也从未出错。” “他觉得我适合和谈先生结婚,我就嫁给谈先生。” 她明明是在朝宋母说话,眼睛却看向宋酲。 阿姨重新过来给宋母添酒,客厅凝滞的气氛一时略微松弛下来。 宋母重新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说:“你倒是听你大哥的话。” “二哥也是太想保护我了,才会敢和妈妈顶嘴的。”颜晚筠顺势轻挽了挽她的胳膊,说,“妈妈不要再怪他了,他本来最近就忙着,别让他下周陪我去庄园的时间都没有了。” 宋母重新笑起来,说:“晚晚,还是个乖孩子。” “放心吧,我会让你二哥,抽出时间陪你去谈家的。” ** 一周后。 幻影劳斯莱斯敞篷行驶在柏油马路上,身边几乎并行跟着一辆黑色宾利。周围都是静谧而茂盛的山林,参天的树木浸没在黄昏落日中,橘黄边缘都温柔得不成形状。 颜晚筠坐在后座,抱着手里的平板,带上金边眼镜看着文献。 “别看啦,晚晚。”宋问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再看眼睛要坏掉了。” 颜晚筠于是放下平板,撑着脑袋问:“还有多久到呀,二哥?” “多久都不许你再看了,”宋问庭眼疾手快,一把收缴了颜晚筠的平板。他抱着她的平板,说:“平时在家休息时要看,现在还要看。延城其他家族里那些小姐,闲暇的时候,全都约出去一块逛街、做美容和喝茶了,就我们晚晚一天到晚看枯燥的文献。” 颜晚筠想了想,问:“二哥,所以你也觉得我枯燥吗?我这次请了年假,十来天不在实验室,又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东西来。” “我可没有。”宋问庭说,“文章枯燥,可我们晚晚却不是这样。” 他温柔却大胆的眸光看过来,说:“晚晚从不会枯燥乏味,就算在看文章的时候,也是生动的。” 颜晚筠侧过了脸,去看窗外橘红色的晚霞。她没看见宋问庭的神色,却又听到他说:“这次我们去谈家,你就当是度假了,有什么事情不对劲,随时和二哥说。” 他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司机,凑到颜晚筠耳边,小声承诺说:“没关系的,只要我们晚晚不想,就不要。二哥会永远保护你,有二哥在这里,他们什么也不敢对你做。” 颜晚筠转过脸,对上宋问庭认真的神色,一时觉得心中温热。她笑着说:“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可以再那样冲动了。” 他们都知道说的是哪一件事。 夏夜傍晚的风带着燥意,却又比白日和缓温顺许多。橘黄色的黄昏好像从云层中乍破,流离在山林翠绿的缝隙里,在疾驰的车辆中,光怪陆离的斑点迅速落在颜晚筠的乌发上。 这一刻,就好像精灵一样闪闪发光。 颜晚筠从小就在山野乡下的庄园长大,此刻伸手去接窗外的黄昏,心情一时也好转许多。她回过头时眼睫抬起,被染成根根分明的白金色,轮廓好看得不像话。 宋问庭一时怔愣,说话也变得莽撞而生涩。他说:“晚晚,我不要去管那些事情,我只要你开心。” 颜晚筠微微歪了歪头,风声一时灌在耳廓,她没听清:“嗯?” “我说,”宋问庭带着一点笃定,说,“我不怕那些事情,我只要你开心幸福。” 颜晚筠还是听不太分明,脑袋从窗外靠回来,笑着问:“二哥,你再说一遍。” “晚晚,”宋问庭却握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轻声而不管不顾地问,“如果有一天,你想要跑,想要离开这里。” “你愿意和我一起跑吗?我会带你走,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 颜晚筠这会儿听清了。她眼眸一时瞪大,似乎有些惊讶。 她也压着声音,玩笑一般说:“想什么呢二哥,讲得跟私奔一样。” “但是,如果二哥想走的话,我肯定也愿意跟上。谁叫我们永远是关系最好的兄妹呀。” 私奔。 宋问庭心中重重一颤,想,她怎么会、怎么能,把他心里那点隐秘的心思,就这样讲出来。 她真的坦然到,一点、一点别样的心思,都没有。 他眼眸一时黯淡下去,却还是开玩笑似地移开话题,说:“真的吗?我以为你和大哥关系最要好。”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毕竟,这一个星期,颜晚筠没有和宋酲说过一句话。他们两个,甚至连一点单独接触、交谈的机会都没有。 颜晚筠笑容淡了一点,眼眸一抬,却是撒娇的口吻:“二哥,你再和我聊这个,我就要继续看文献了。” “好吧好吧,那我和你讲讲我们公司……” 天光绚烂,敞篷一直开着,另一辆随行的宾利将年轻兄妹打闹的身影尽收眼底。 “他们关系倒是好的。”宋母在车内喝着茶,眼眸动了动,从隔壁劳斯莱斯上收回视线。 宋酲坐在一旁,眼眸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他随着宋母的目光看去,显然也看见了凑得极近,在悄悄说话的两个人。 “好像从小到大,就是问庭和晚筠的关系最好吧。”宋母笑了一声,说,“妹妹不愿嫁过去,也第一个站起来发声。这样莽撞任性的性格,一点都不知道藏,是最容易吃亏的。和你可真是不像。” 宋酲移开目光,端坐着的身形一时有些僵硬。他沉默片刻说:“问庭有自己的个性。” 宋母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坐没有坐相,要说话了,哪里是这样贴着说的?” 不远处的宋问庭好像说了句什么,惹得颜晚筠眉眼弯起,止不住地笑起来。她好像撒娇般轻轻推了他一把,被宋问庭一把抓住,又开始说着话笑,两个人继续在车上玩闹着。 年轻而蓬勃的生命力,没在最灿烂的晚霞里。 劳斯莱斯拐弯刹车,宋问庭马上护住妹妹的头,却在另一辆车的视野中,像是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宋母越看,脸色越发冷了下来。 她手指紧握着茶杯,说:“许久没回来,问庭连基本的举止都没有了,连和妹妹在一起的分寸都把握不住。” “还是要找时间,好好管教一下他。” 第33章 庄园成婚后我和她多晚做什么,轮不到…… 33. 在橘红色的太阳彻底落山前,谈家坐落于延城茂密森林的避暑庄园,逐渐在昏黄的天光中显现出轮廓。 天色渐沉,蓝灰色的石墙上方点着古铜色壁灯,黄澄澄地亮了一片。石墙后隐约显露出庄园建筑的影子,哥特式的塔顶落着最后一点昏光。 谈家人很重视这次邀请,在晚餐前的时间亲自来到正门前,迎接宋家进来。 两辆顶级豪车缓缓停在庄园的铁艺庭院大门前,旁边对称着种着几颗巨大的梧桐树,被晚风吹拂着枝叶摇曳。 颜晚筠要下车时,谈闻过来给她拉开车门,礼貌地扶住她的手。他低声 笑起来,说:“晚筠,好久没见你。小心脚下。” 颜晚筠漂亮的黑眸也弯起来,说:“好久不见。” 宋问庭站在身后,去与谈闻握手。他脸上带着笑意,却不着痕迹地把颜晚筠往身后挡了挡,礼貌地让人挑不出差错:“你好,谈先生。” 谈闻只得松开颜晚筠,对宋问庭笑了笑,说:“小宋总,你好。” 随后下车的宋母看见两人举止亲昵,眼底总算带上了一点笑意。站在正门口的谈夫人和谈父见到宋母,也笑着上前。 谈夫人亲亲热热地挽上她的手,说:“如清,你总算过来啦。” 她顺着宋母的视线,落在几个正在交谈的孩子身上,难掩唇边的笑意:“我之前还在想,晚筠会不会看不上我们家谈闻。现在看起来,他们倒是相处得很愉快。” “小闻是好孩子,”宋母随着她往里走,说,“晚筠会喜欢他的。” “你们家阿酲才是好孩子呢。”谈夫人侧头,朝跟在几人身后的宋酲看去,笑着说,“前不久,又谈下了几笔大生意吧?” 她笑着去看旁边的丈夫:“我先生都和我说了,你们阿酲做事很厉害。要不是我家里没有女孩子,必定要和你亲上加亲的。” 宋母淡淡笑了笑,说:“他谈的小项目罢了。” 说话间,几个年轻人笑着打过了招呼,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依次问候长辈。 谈夫人的眼神落在颜晚筠身上片刻,越看越喜欢,忍不住笑起来说:“我们晚筠,真是出落得太漂亮了。” “谢谢谈阿姨,”颜晚筠今天挽着乌发,一身白色复古长裙,点缀玫瑰花瓣于腰间,下配同色小高跟,显得乖巧而优雅。她抬头笑着与长辈说话时,漆黑的眼睛笑得甜甜的,很讨人喜欢,“谈阿姨更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呀。” 谈夫人被哄得直乐,目光在两个孩子间打转,说:“你这小孩子,说话这样甜的呀,太会哄阿姨开心啦。” 随后,她朝旁边的儿子说:“谈闻,晚筠今天穿着高跟鞋,你记得要留心一些,别让她摔跤了。” 颜晚筠与身前的谈闻对上视线,他将一只手递过来,眼底带着笑意:“可以吗?” 她笑起来,与谈闻亲密地相挽,说:“当然,只是又要麻烦你啦,谈先生。” 明珠惟我 第33节 “我的荣幸,晚筠。” 就在来庄园的前几天,谈闻加上了颜晚筠的微信。两个人都知道这次做客,是家里想让他们更近一步,并且已经被长辈们安排好了。 谈闻上次答应过颜晚筠,不会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履行婚约。他提议说,这次来庄园度假,长辈们毕竟都在,不如先在他们面前装一装,不要轻易惹怒了他们。如果两家还有下一步的行动,再商讨一下对策。 宋母的手段一向强硬,颜晚筠知道这一点,也不打算再硬碰硬了。 两个人因此友好地达成协议,在几位长辈面前相处融洽,假装一对未婚爱人。 “好啦,辛苦你们跑这样远。”谈夫人看着两人挽在一起的手,笑得合不拢嘴了,“晚餐已经在准备了,进去喝喝茶休息一会儿,就去用餐吧。” 年轻漂亮的女孩,和一位比自己稍微年长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起。两个人显然都有些青涩,手臂挽在一起,走起来步伐偶然滞涩,背影却意外融洽,像是天作之合。 他们走在长辈们的后面,颜晚筠在中途侧身,去撩鬓边的头发,却无意与不远处的宋酲对上视线。 他显然一直在看她。 绿荫旁的路灯落下莹白浅光,在男人的眼睫投下阴影。他深黑的眼里好似不带情绪,又好像在用表面的平静,酝酿着一场更加汹涌的风暴。 看见颜晚筠侧过来的目光,他微微怔愣片刻,眼眸抬起时掩去冷意,唇角生硬地一抿。 颜晚筠只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随后便撤回视线,继续笑盈盈地与谈闻交谈。 不多时,便到了主楼。 这坐深山里避暑的英式庄园,融合了哥特与诺曼式的风格。庭院中种满了各类花木,巨大的池塘位于其中。建筑主体为灰蓝色调,宏大地向四方延展,留出一条直通的柏油路,其余两侧全是绿茸茸的草坪。这边尤其喜爱绿植,就连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玻璃窗前也全是黄色的月季,几乎爬满了半边窗户。 几人走过拱形大门,两辆价值不菲的黑色车辆被司机重新启动,缓慢跟在身后。等坐到正厅,行李早已被安置在各自的房间中。穿着蓝调围裙的女佣上前,端出早已准备好的茶点。 几位长辈坐在一起聊天,颜晚筠端坐着听他们说话,手里拿着一杯花茶。 不多时,晚餐就准备好了。 他们依次在餐厅的法式长条桌前入座。银质烛台间隔着在餐盘旁摆开,桌布是乳白色的,印着银色的花纹,繁复而精致。 谈家用餐的规矩没有宋宅里那么沉肃。在餐桌上时,长辈们之间也会说一些轻松的话,笑着关心小辈们最近的状况。 这一顿饭,谈家也没有过急地谈论两人之间的婚约,算是吃得轻松而舒适。 吃过晚餐不久,谈夫人带着几人在庭院里逛了逛,当做消食。 粗略才逛了半圈,几人回到正厅,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谈夫人回过头,笑着说:“如清,今天你们远道而来,也算是辛苦了。我就不再带着你们再活动了,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女佣就走上前来,将几人各自引向自己的房间。 颜晚筠脚步刚抬,谈夫人就朝身侧的谈闻说:“谈闻,你带晚筠去房间里。如果晚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千万要和我说。” 谈闻于是停在颜晚筠的身前,眉眼温和带笑,而她也笑着配合伸手。 他就这样牵着颜晚筠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她上楼。 宋母经过一天的观察,对颜晚筠的表现满意极了,往日不苟言笑的脸也柔和了许多。 她看向旁边的宋酲,说:“阿酲,你当时,真是给妹妹挑选了一位好丈夫。” 宋母等了半天,却没听见宋酲说话。她转过头,没看见他黑沉双眼中,压抑着的戾气一略而过。 “您今天也累了。”宋酲垂落在腿侧的手指,一根根松了力。他说,“早些休息吧。” 宋母没注意到他转移话题时略显僵硬的语气,只是点了点头,说:“你也是。” 随后便回了房间。 另一侧,谈闻也带着颜晚筠来到了房间。 这是这栋庄园中,客房里采光最好的房间。房间是巴洛克风格,带有几个小隔间,分别作为主卧室、书房、浴室。最引人注目的是阳台那扇巨大的花窗大门,繁复精美的雕刻镂空图案将大门分隔成三大块,外面是宽阔的露台,外围的大半都被绿植爬满,往下可以看到庄园里波光粼粼的湖面。 不用想,在晴天时,日光从那扇花窗大门中落进来,光斑晃动,带着底下碧蓝的湖水,该会有多么美丽。 一看,就是极其用心准备的。 颜晚筠想,准备这样奢侈的房间,谈家是真的想和宋家成婚了。 “晚筠,今天有冒犯到你吗?” 颜晚筠正想着,却忽然被身旁的谈闻打断思绪。他笑了笑,说:“在你之前,我没有太和女性近距离接触过。今天长辈们都在身旁看了,如果存在有失分寸的地方,你可以和我说。” “没有的。”颜晚筠闻言,眨了眨眼睛说,“谈先生今天可是扶了我一路,手不知道酸不酸的。” 这样一天的配合下来,谈闻的谈吐和举止确实很令人舒适,她几乎放下了戒备,也不再对谈闻那样冷淡疏离地说话。 “怎么会。”谈闻笑起 来,听到她问,“如果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到最后,要怎么向两家拒绝婚事?” 谈闻的笑容一僵,随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佯装思索,说:“到时候再谈吧,现在还早,长辈们的态度还没有完全定型,不太好说。” 颜晚筠说:“那我到时候,是不是应该做一些你爸爸妈妈不喜欢的事情?这样,他们就会不喜欢我了。” “那些会惹怒你母亲的。”谈闻说,“时间还长,就算是他们现在要准备婚礼,需要筹备的时间也不短。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商量对策。” 颜晚筠闻言,却忽然想起宋问庭的话。 她想,只要回到延城,即使婚事被定死,她也能逃出去。 更何况,她不会再那么蠢了,宋母说什么就什么吧,哄得她开心了,就算要跑,也更好跑一些。 谈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停顿片刻后说,“晚筠,我觉得,我们既然做到这样的地步,称呼是有必要换一下的。” 他们今天挽着手走路,即使是友人,也不该一边做着亲密的事情,一边礼貌地叫着敬称。 想到这里,颜晚筠点了点头,问:“好,那谈先生,希望我叫你什么?” “叫我阿闻吧。”谈闻说,“关系较为密切的友人,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好的,”颜晚筠尝试着叫了一句,“阿闻,这样子吗?” 谈闻被她不太自然的语气逗笑了,却依旧温和地说:“不行的,晚筠,你这样太生硬了。” 颜晚筠一出口,也意识到了。她脸上不自觉地有些泛红,再次试探性地说:“阿闻。” “像准备汇报工作一样。”谈闻有些无奈,说,“晚筠,让你这么叫一个人,是不是有些为难你了?” 颜晚筠脸上更红了。但她却一点都不服输,像询问合作伙伴一样,请教谈闻说:“那你教教我,要怎么喊你的称呼呢?” “晚筠。”谈闻勾起唇角,语气温润缱绻,像把她的名字含在唇齿里一样,缓慢念出,“晚筠,就这样。” 颜晚筠学着他说了两句,终于找到了一点腔调,说:“阿闻。” “嗯。”谈闻眼里笑意更盛,说,“你说得很好,晚筠。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就不再打扰你了,早些休息吧。” 颜晚筠欣然应允,将谈闻送出房间,合拢房门。 她合拢得太快,自然没有注意到,外面走廊中的阶梯上,走过一个漆黑的影子。 谈闻却注意到了,唇边依旧挂着笑,自然地上前打招呼:“宋总。” 宋酲抬腿走下楼梯,白色衬衫略微上折,规整的穿着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与压迫感。 特别是那双冷淡的黑色眼睛。 “谈先生。”他脚步略微停顿,说,“这样晚了,你不应该出现在晚晚房间门口。” “抱歉。”谈闻礼貌一笑,说,“刚刚领晚晚回房间,她与我谈话,稍微晚了一些。” 宋酲站在楼上,想起颜晚筠在关门间隙中,露出的笑颜,只觉得内心刺痛,不知名的涩意将他的思绪都搅得翻涌。 她笑得那样开心,还和谈闻说了晚安。 她叫他阿闻,这样亲昵如爱人般的称呼,叫了好多遍。 宋酲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心脏闷痛到几近窒息。 重逢之后,她从来没有那样灿烂地对他笑过。 宋酲紧紧地闭上了眼,一瞬后,又睁开。 “今天是我没有分寸,还请大哥不要生气。” 谈闻倒是彬彬有礼的,眼中扫过颜晚筠的房门,兴味更深:“我和晚筠在还未成婚前,确实是要保持一定距离的,也不该深夜出现在她门口。” “但在我们成婚后。我想,我想什么时刻和她在一起、几点钟与她一起睡觉,都是不被限制的。” 他的语气一改在颜晚筠面前的温润,有些词句讲得暧昧露骨,挑衅一样看着眼前的宋酲。 “谈先生。” 宋酲眼眸中顿时冷色森然,沉下了脸来。 他再度开口,缓声说话时,说话间多了一层摄人的气质:“有些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敢去想的好。即使是订婚,也没有法律效应,我想你明白。” 明明两人是平视,可他压迫感极强的寒眸往下看人时,莫名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谈闻不由被摄住片刻,随后也笑了笑,低声说:“那又怎么样呢?宋总,大家族之间的约定,有时会比法律更加有效,你也明白这一点。” “晚筠只是你妹妹而已。”他从容地说,“即使不是我,她作为你妹妹,也会嫁给其他人的。” 宋酲冷着一张脸,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手背青筋迭起:“你太敢想了,谈闻。” “是我敢想吗?”谈闻饶有兴味地说,“我和晚晚成婚,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倒是你,宋总,你说我半夜出现在晚筠房门口,不应该。那你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你又对晚筠抱着什么不可见人的心思啊,宋总。” 宋酲看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门,只觉得心脏抽痛。他看向谈闻的眼神戾气更盛,冷声说:“这是我和晚晚之间的事情,无须告知你,谈先生。” “哦。但是,在我和晚晚结婚后,她的一切将和你毫无关系。” 谈闻唇角平起,说。 “该放下痴心妄想的是你,宋总。” 第34章 葡萄“哥哥就是你的佣人,晚晚。”…… 34. 谈家的庄园很大,一条波光粼粼的湖泊围绕大半主建筑,后山有一篇专属的马场和种植园。这一边盛产葡萄酒,谈家也种植了几百亩的葡萄园。 天气晴朗而明晰,大片葡萄叶卷在藤架上,绿意浓郁,将酷暑的炎热都消散大半。紫水晶一样剔透明亮的葡萄果实挂在藤下,在明亮的太阳下好像也闪着细光,茫茫一片的种植园里坠满了饱满的葡萄,一眼望去极其震撼庞大。 藤架下的绿荫下,谈夫人和宋母正坐在清凉的藤椅上,笑着谈论延城上流圈最近的趣事。一边的女佣刚从地窖里取来葡萄酒,为两位夫人倒上。 明珠惟我 第34节 她们小口浅酌着酒闲谈,没过多久,前方的葡萄园里就传来的窸窣的声响。 颜晚筠拿着一篮刚摘好的葡萄,微弯着腰从里面走出。身旁的谈闻正笑着看她,后面跟出来宋问庭和宋酲。 “摘了这么多呢。”谈夫人看见几人,笑着说,“快过来尝尝我们庄园酿的葡萄酒,这几瓶埋下去时,你们还不一定出生了呢。” 颜晚筠在葡萄园里待了一下午,额间落了一层薄汗,脸颊两边透着微微的红色。她笑起来,在绿荫的间隙里走过,整个人明亮得不像话。 小时候住在祖母的庄园里,老人家就常带着她去摘葡萄、桃子。果园里的风明快又温热,如果落了一场雨,还会有泥土中草木微涩的清香。 “晚晚,别走这么快呀。” 谈闻刚想跟上,宋问庭却从后面一把跑过,肩膀略过时撞到他,几乎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泥土上。 他接过妹妹手里的竹篮,拿出手帕擦去她发间的汗珠,笑起来只像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兄长:“都给我拿吧,你摘得最多,是最沉的了。” 宋酲也从他身前走过,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谈闻假装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过去和几人一起品酒。 女佣又给几人端上刚刚烤好的甜品。 葡萄酒醇厚,庄园里的时间悠长而惬意。几个小辈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玩着桥牌,直到晚饭时间,管家叫他们去吃饭。 颜晚筠最会算牌,在德国的桥牌俱乐部中就是佼佼者。今天下午她除去输过宋酲几张牌,几乎大获全胜,眼睛里到最后亮晶晶的,全是狡黠的笑意。 她的笑意实在太过活泼,让其他输惨了的两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不少。 宋问庭又输了,眼睛去看颜晚筠,问:“晚晚,不能让让二哥吗?” “可以让。”颜晚筠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们要去吃晚餐了,下次让你,好吗?” 谈闻在一侧,也笑着说:“那晚筠下次,也让让我吧。” 宋问庭眉头一皱,心想,这人太恶心了,连说话也要学别人的。 颜晚筠笑着应了一声,几个人收起牌。她转头时对上宋酲的视线,唇角朝下一抿,立即撇过了脸。 整场下午的活动中,她几乎没有和宋酲说过一句话。 加上之前的一周,她故意不回宋宅躲开他,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冷战过这么久。 颜晚筠冷着一张小脸想,这明明就是宋酲的错。现在她和谈闻明面上相处还算不错,说不定就是他想看到的呢。 不管他再说什么花言巧语,她也不会再对宋酲心软了! 况且,他凭什么还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颜晚筠一时想起来,就觉得有点火气上头了。她凭什么要躲着宋酲的视线,又不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望向还在看向自己的宋酲,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酲却没被她这毫无威慑力的目光吓到,反倒深黑的眼眸里,带上了一点很浅淡的笑意。 颜晚筠扭过脑袋,刚要起身,却被身旁的谈闻叫住了:“晚筠。” “刚刚在葡萄园里,我看见你穿着高跟鞋,走路不是很方便。”谈闻笑着说,“我给家里的管家发了消息,叫她给你带了一双平跟的鞋子过来。” 女佣把取来鞋盒放在颜晚筠面前,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平跟皮鞋,完全按照了她的尺寸定做。 颜晚筠一时有些怔愣。她今天穿了一双黑色珍珠高跟鞋,很配身上的裙子。即使不太好走路,也坚持穿了一路。 “谢谢。”颜晚筠刚道过谢,还没反应过来,谈闻却蹲下身,握住了她的膝盖。 “我帮你穿上。”谈闻笑意温和,绅士地将皮鞋握在手中。 “等……”颜晚筠脚尖下意识朝前踢,刚想要拒绝,抬头却对上了不远处宋母的视线。 她带着一点审视的淡笑,紧紧看着颜晚筠。 “谈先生。” 男人粗大的手掌还未碰到白皙脆弱的脚踝,宋酲便站起身,走到谈闻身前。 “谈先生,我们宋家的女孩子,即使再不方便,也是从来没有外人伺候穿鞋的习惯的。” 谈闻半蹲着身,视野里只看得见宋酲那双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他伸出的手指一僵,随后站起身,状似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 宋酲淡淡看着他。 只有在两个男人眼神交锋的片刻,谈闻才瞬间冷下神色,随后立即恢复正常。 “大哥指教得是。” “你和晚晚尚未成婚。”宋酲也礼貌地提醒说,“恐怕没资格和她一样称呼我。” 此话一出,空气中顿时冷寂下来,氛围一时极为僵持。 颜晚筠在两个人说话的间隙里,迅速自己把鞋换好了。女佣随即走过来,把她换下来的高跟鞋放进鞋盒里。 “如清,”谈夫人却笑起来,打着圆场说,“你们家的这两个哥哥,都这样疼爱晚筠的,见不得妹妹受一点委屈。谈闻也是,这样有些冒犯女士的行为,难怪他们要生气。” 她略带俏皮地说:“谈闻要娶你们家晚筠,恐怕要先过了她两个哥哥那一关呀。以后可还要好好表现才是。” 谈闻随即笑着说是,和颜晚筠道过歉,气氛缓和许多。 宋母眉头皱起,看向宋酲,不知道一向识大体的养子,怎么会忽然这么刻薄无礼。 简直不像话。 宋酲却没有看向她,只是跟在颜晚筠身后。 没有人看到,他在两人触碰的一刻握紧了茶几上的红酒杯,手背突出淡色青筋,黑色眼眸晦暗而难掩怒火。 他几乎一直在克制,但却抑制不住地因为颜晚筠而失控。 一直都是这样。 吃过晚餐后,颜晚筠回到房间泡澡。雾气氤氲,身体浸在洒满玫瑰花的水中,几乎整个人被热意包裹,浑身都放松下来。 一天中难得轻松的时刻。 她泡了许久,披上外面准备好的浴袍出去时,房间里的电话响起来。 是庄园里的管家,说厨房里做了焦糖布丁,配了红茶。问小姐要不要吃一些。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颜晚筠擦着头发上的水,打开热风吹了一会儿头发,敲门声便响起来。 她暂停了吹风机,踩着拖鞋去开门。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女佣的脸,而是宋酲站在门口。 颜晚筠一瞬间想要关门,宋酲的动作却比她更快,手臂先一步按住了门框。 成年男人的力道很大,她伸手想要把门往里拉,却动弹不了分毫。 “你来做什么?”颜晚筠一动不动地拉着门框,抬着眼眸去望他。 她刚刚从浴室出来,脸颊被蒸出红意,被吹得半干的乌发有些散乱地披着,几根发丝略微遮住眉眼。 这样仰头看他时,浴袍因为动作微微散开,露出一点羊脂玉般的白,下面滚圆的弧度也更加明显。而在说话时,她润红的唇齿一张一合。 女孩子身上那阵被热意蒸出来的香,在乌黑发丝摆动时被更加明显地带出来。几乎一开门,他就被扑了满怀。 宋酲低着头,喉结不可抑制地微微下滑。他将手中的银质托盘端出来,上面是焦糖布丁,和冒着热气的红茶:“给你送茶点。” “不应该是女佣姐姐送上来吗。”颜晚筠看了他片刻,笑起来,“哥哥什么时候,也爱抢女佣的活计做了?” 宋酲却面色不变,低着眼温和地说:“哥哥就是你的佣人,晚晚。” 他说出来的话,与脸上冷静的神色几乎是两个极端。 颜晚筠被他淡定自若的不要脸给震惊到了,她漂亮的眉头一蹙,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是谈闻。”宋酲往阶梯处一看,眉眼冷淡,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晚晚。还是你想让谈闻看见,你穿着这样的衣服,给我开门。” “也许,我会在他下楼的那一刻,低头吻你。” 颜晚筠对上宋酲黑色的眼,没有从里面看见丝毫玩笑的意思。 她终于从门缝的间隙里让开,宋酲不急不缓地走进去,反手锁上了门。 他把给颜晚筠端上来的茶点放在圆桌上,拿过床头的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 “我自己吹!”颜晚筠想去拿吹风机,手腕却从身后被紧握住。 男人就坐在她身后,宽大的身形几乎要把她圈起来。他压着颜晚筠的肩,半强迫性地将她带入怀中。 “唔!”颜晚筠整个人朝后仰去,贴紧了宋酲的胸膛。成熟男性的荷尔蒙几乎一瞬间将她包围,肌肤相触时身体下意识的依恋与贪欲,几乎让她一瞬间有些头脑发晕。 干燥而炽热的温度,隔着两层薄薄的衣物,传到她的脊背上。 颜晚筠背对着宋酲,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到他冷淡地问。 “允许谈闻给你穿鞋,不允许哥哥给你吹头发吗?” 她的脸被男人的手掌掰起,眼睑之上,他低下身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她。 “晚晚,我想,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你算哪门子哥哥。”颜晚筠身体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细看的话,会发现她不自知地发着颤。 宋酲熟悉那样的颤。是每次他抱着颜晚筠,告诉她他即将要做什么时,那种欢愉的细颤。 过于熟悉的身体,比两个人似乎更加亲昵。 她那双眼睛还是这样看着他,却带上了一点讽意:“没有哥哥,会在深夜进入妹妹的房间,把妹妹这样抱在怀里。” “似乎,”颜晚筠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指尖碰到宋酲的下巴,“还想和妹妹调情,还想和她接吻。” ” 我说得对吗?哥哥。” 她最后两个字拖长了尾音,又用那样天真无邪的眼神看向宋酲。 宋酲眸色更深,指尖略微收紧。他把颜晚筠的下巴抬起来,女孩柔软的后脑被他另一只手托在掌心。 温热而鲜活。 颜晚筠却依旧在这种下位的俯视下,不慌不忙地继续说:“况且,我和阿闻现在做到这种地步,不就是哥哥希望的吗?” 她又叫他阿闻。 宋酲掐着她下巴的力道明显在一瞬间重了些许,却在下一刻松懈,没有弄疼她。 倒是他自己,心脏在听到这句话的一时间,几乎泛起了剧痛。他的眼眸痛苦而克制地闭了闭,随后缓慢睁开,看着颜晚筠。 明珠惟我 第35节 “还是说,”颜晚筠笑起来,甜甜地问,“做到这种程度,哥哥也不满意呢?那我们要发展到哪一步,哥哥才开心。” “晚晚,”宋酲说,“不要这样叫他。” 他闭了闭眼,说:“你和谈闻再这样,谈家会让你真的嫁给他。” “嫁给他怎么啦,有什么不可以的吗?”颜晚筠仰着脸有些累,干脆把脑袋的重量,全部放到了宋酲手上,“不是哥哥做出来的好事情吗,现在指责我算什么。” 她笑起来,扬起那张漂亮精致的脸,眼睫颤动,语气烂漫而欢快:“哥哥当时,有挑我和他的戒指吗?当时是不是也是哥哥,亲自要确定我们的婚期呢?” “结婚那天,我该穿什么样的裙子、最里面的小吊带、裤子,要穿什么颜色呢?哥哥这么会挑,全都给我一起挑了好不好?” 颜晚筠几乎用天真到残忍的语气,说:“哥哥说什么,我都听哥哥的。” 宋酲眼眸中的光影微不可察地一晃,说:“晚晚,我从没有真正想要给你选未婚夫。” “你没有做过这件事情吗?”颜晚筠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说,“哥哥,做过的事情怎么不敢承认了呢?面对家族利益,妹妹在你面前只不过是假期娱乐时的情人,不是吗?” “晚筠。”宋酲声线微低,开口时有些发哑,“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和你解释过,是我的过错,但……” “你说吧。”颜晚筠安静地看着他,“我听你说。” “等回到延城。”宋酲说,“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候,把你出国这几年的事情,全部告知你,包括你姐姐。” “现在为什么不告诉我?”颜晚筠说,“因为借口还没编好吗,哥哥。” 宋酲指尖一缩,垂下眼,问:“晚晚,我在你这里,毫无信用可言吗?” “哥哥。”颜晚筠伸手,白皙的指尖将他微敞的领口一瞬收紧。她随后松开,指尖在他身上点了点,“想要我走姐姐这条路,为家族交换利益,总要编得让我心甘情愿啊。” “你给我订下未婚夫的事情,是姐姐告诉我的。” 颜晚筠说:“这就是她告诫我不要回国的原因,毕竟她就是前车之鉴。我那时候也不肯相信,回来时甚至抱有一丝侥幸。” “如果谈闻从未出现,我甚至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她漆黑的眼眸,看向宋酲时,几乎泛起了红。 那么好看的眼睛,像黑珍珠一样乌黑剔透,无端滚落了几滴水珠来。 “即使你要把我……把我嫁出去。”颜晚筠扯着他的领口,几乎是恶狠狠的语气,可眼眸里还是流露出了委屈和脆弱,“你为什么要在那时候,那个我第一年回国的寒假,做出那样的事情?”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她说到最后,几乎跪坐在宋酲身上,眼眸中滚出来的泪珠滴在宋酲身上,“你那时候、那时候还和我说,你会一直爱我。刚刚说完这句话,你怎么可以把我推给别人。” 宋酲被她的泪一烫,握着她的手微微发抖。 颜晚筠语气发颤,眼泪也实在汹涌。她狠狠的、发红的眼睛看着宋酲,说:“你要骗我,可以。但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叫我发现,一辈子哄着我,叫我心甘情愿地被你骗。” 她说话时的情绪太过激动,几乎哭得眼前有些发黑,她还要再说些话,整个人却被宋酲从后重新抱住。 “晚晚,不要哭。”宋酲稳稳抱着她,干燥而温热的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给她擦去眼角的泪。他从来见不到颜晚筠伤心,看见她这样哭,心脏抽痛着疼。 他不该弄哭晚晚。 沉默片刻,宋程终于开口说:“我那时候,必须要和妈妈提议,给你挑选一位未婚夫。” “我从没有把你当做过假期消遣的情人,晚晚。”他等怀里的人情绪逐渐缓和,才继续说,“我确实给你选过未婚夫,是因为我那时候,收到了一组照片。” 颜晚筠小口喘着气,乌黑的眼眸看向他。 “在宋宅里。”宋酲安抚地将她的发顺到脑后,说,“那天晚上,我将你从朋友们的聚会上接回来。你喝了一点酒,要我抱着,让我亲你。” “我在回廊中和你接吻,被拍到了。”他说,“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颜晚筠一愣,眼眸中还未散去的泪光闪烁。 “照片是你走后不久,我才收到的,里面还有一封信。”宋酲低下头,吻了吻她通红的眼睫,“如果我不那样做。在那个冬天,你恐怕将无法继续在德国完成学业。” “宋家会立刻把你从德国带回来,嫁给谈闻,做他的太太。” 第35章 玫瑰“是我不该弄哭晚晚。” 35. 他们都记得那一个冬天,在颜晚筠出国后的第一年。 在远赴德国前,哥哥姐姐们都到了机场送她。 宋清苑写了十几页的备忘录,告诉她有什么东西要去采购、在国外遇见危险的状况要怎么应对。宋问庭花了大半年的零花钱,悄悄给她定制了一条高奢星星项链。他从背后给妹妹带上项链,眼睛都红了。 颜晚筠被长姐牵着手,后面站着不断跟她讲话的二哥。她却抬着脸,眸光越过机场重重叠叠的人群,落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上。 宋酲穿着和前一天款式相同的白衬衫,手上拿着一瓶山楂味的汽水,穿过人流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不是想喝吗?”他站到她身前,给她拧开金属瓶盖,“还有一点冰。到了德国,少喝一点冰的东西。” 山楂味道的汽水在阳光下冒着气泡,破碎的一刻闪闪发光。 颜晚筠对上宋酲黑色的眼眸,一瞬间心脏好像有电流剧烈涌过,无端地想要落泪。 她一时忘记去接那瓶冰汽水。 在从宋宅上车到机场时,她伸手挡了挡太阳,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德国有没有山楂味的汽水。 旁边的宋问庭跑过来,笑着拉她并排坐入车内,这件小事很快就被抛在了脑后。 “不想喝了吗?”宋酲低声问。 “谢谢大哥。”颜晚筠从心脏的涩痛中回过神来,接过了玻璃瓶子。光斑和气泡一同闪烁,酸甜的山楂味道冒出来,玻璃在太阳下,好像都反射着五彩琉璃的光。 和昨天深夜的吻一样,像是一个将要消逝的梦。 不然,怎么会谁都不敢再提。 离飞机启程还有一段时间,宋问庭最舍不得颜晚筠,坐在她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话。 宋清苑在旁边笑道:“问庭,等妹妹下飞机了,可以给她打视频电话。你再说,妹妹都要赶不上飞机啦。” 宋问庭只得慢吞吞地放开了手。 “好啦,到学校我给你打电话。” 颜晚筠笑起来,宋问庭第一个上来抱住她。 她和哥哥姐姐们依次拥抱,包括宋酲。 在两人触碰的一刻,那阵冷松木的味道好像又要卷土重来。 男人的肩膀宽大有力,在夏日隔着最清透的白衬衫,干燥的热度就这样传过来。 他深黑的眼睛注视着她。 颜晚筠却在宋酲最后抽身的一刻,接着他身体的遮挡,抓住了衬衫的一角。 她微微掂起脚尖,想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可眼角已经发红了。 “哥哥。”她低声问,“昨天的事情,你 要当做没发生么。” 她终于提起了那个无人知晓的吻。 十八岁的女孩,爱恨就是那样纯粹而热烈,一点也不想要遮掩,一点也不管不顾。她那双乌黑的眼睛看着宋酲,泪珠隐约打湿眼睫,可就是这样坦白而直率地看着她。 他几乎知道,如果现在的回答让女孩子失望,她就会干脆利落地走掉,永远不再要他。 怎么办,她就是要那样粉身碎骨、不留余地的爱。 “我不会。”宋酲最终抬起手,擦去她湿热眼角落下来的泪珠。他明明也是那样慎重、不动声色的人,可是这一刻,他也看着颜晚筠的眼睛,却也将往日的淡定从容置之度外。 他也不要了、他也不要了。 “我不会当做没有发生。” 颜晚筠抬起头,眼睫泪津津的。她怔怔地想,为什么宋酲这样冷静的人,说话的时候手也在微微发颤。 宋酲低下眼,缓慢说出的话,好像在念着什么珍重的誓言。 “如果你想要,只要你想要。晚晚。这就是我对你的承诺。” 颜晚筠听见,唇角好像往上抬了抬,眼泪却一时更加汹涌。她乌黑的眼眸就这样滚落水珠,忽然低下去,又抬起来:“可是,哥哥,你甚至不可以给我一个临别的吻。” 机场人山人海,而宋问庭和宋清苑站在身后。 他们没有理由拥吻。 宋问庭听不清他们说话,但在不远处看见颜晚筠哭了,急忙两步跑过去。 他心疼地拿出几张纸巾,一边帮颜晚筠擦眼泪,一边恶狠狠又大胆地看着自己大哥:“大哥,晚晚就要去德国了。你再有什么事情要训斥她,今天也该少说她几句吧。” 宋酲沉默了片刻,难得地没给宋问庭脸色看:“是我不该弄哭晚晚。” 颜晚筠在宋问庭慌忙而有些胡乱的动作里,透过泪光,眼睛一眨不眨地去看宋酲。 好像临别时伤心的落泪,可以掩盖另一种隐秘到发涩的情感。 颜晚筠上了飞机。 在柏林刚入学的前一周,颜晚筠办理手续、适应课程和教授们带着口音的德语,几乎忙得抽不开身,一沾到枕头就要睡了。 宋问庭在第一周,几乎每天要给她打一个视频电话,问她餐厅的饭菜好不好吃,同学和老师怎么样。 延城和柏林有六七个小时的时差。颜晚筠的课排得很满,接到宋问庭电话时,通常是中午在餐厅吃饭。她很慢地吃过一顿饭,当做午间闲暇休息,没和他讲太久的话,就又抱着书去上课了。 这样匆忙的情况,直到第二个月才稍微好一些。 宋酲也会给她发消息,像往常那样问询她的学习和生活。 这样的消息,几乎与高中时宋酲的问候相差无异。颜晚筠都几乎要以为,宋酲那天在机场说的话,是自己胡乱的臆想。 在一次宋酲打电话过来时,颜晚筠终于没忍住,闷闷不乐地质问他,哥哥,为什么你可以在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后,用这么冷淡的语气给我发消息。 宋酲沉默了片刻,问:晚晚想要我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你说话。 颜晚筠想了想,说:至少要稍微活泼可爱一点吧!不然哥哥就和ai机器人一样了。 宋酲那边好一会没动静,再发来消息时,不知道是请教了谁。 哥哥:好的,晚晚^-^。 颜晚筠躺在宿舍床上笑得前仰后合,一下子不想生宋酲的气了。 她觉得太好玩太可爱了,捧着脑袋乐了好一会儿,截图下来保存在手机里。 明珠惟我 第36节 笑过之后,又酸又涨的情绪却积攒在心里。她扑在枕头上,旁边的书桌上放着电脑,标注大半的专业书籍还摊在桌面。书桌对着拱形玻璃窗,被白色木条分割成方形的玻璃上起了一层薄雾,外面有风吹动的声音,飘过一点银白色。 柏林开始下雪了。 室内开了暖气,宿舍是双人间,被颜晚筠和室友布置得非常温馨。属于颜晚筠的小沙发被放置在窗边,柔软的绿色小毯子被随意搭在上面。 特别是下雪的时候,室内外的温差,沙沙的风声,总是会让人感到安全而静谧。 可颜晚筠却在这一刻,无比地想念延城。 她想念延城夜里的护城河,想念读书时会悄悄吃的小摊,想念宋酲的承诺。 只属于他们。 在柏林下雪的第二天,颜晚筠在傍晚从实验室里出来。 不远处的椴树林、学校建筑的顶端,都已经积了层厚雪,一片茫茫的雪白色。飞鸟踩着树枝扑簌着飞过,抖出一身碎雪。 远处浑厚的钟声打破冬日的沉寂,在整个校园内回荡。 她抱着厚重晦涩的专业课本,走下实验楼前的台阶,却在脚步落在最后一级台阶时被人叫住。 “晚晚。” 颜晚筠顿住脚步,足足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有人在用熟悉而温柔的中文,念她的名字。 她迅速又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在不远处看见了穿着黑色大衣、抱着一大束花的宋酲。 男人站在落满雪的白色椴树下,抬着眼,脸部轮廓分明而俊朗,深黑的眉眼间带着一点自成的冷冽。 钟声还在持续。 “铛、铛、铛。” 她的心脏,好像也随着钟声剧烈发起了颤。 颜晚筠几乎是立即抱着书,闻着冰冷空气中雪的味道,朝宋酲跑过去。 女孩子跑过时带起一阵寒冷的风,像毛茸茸的小松鼠一样,一瞬间扑进了他的怀里。 宋酲眼眸温柔,低着头,稳稳将她抱了满怀。 “哥哥、哥哥。”颜晚筠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乌黑的脑袋尖只冒出来一点。她小声地叫着他,手掌抓住了他的衣摆,半天没有松开。 好像怀抱一下子充实而温暖。 妹妹比他矮一个头多一些,小小软软地窝在大衣里,抱他却抱得很紧。 “晚晚。”宋酲收紧手臂,只觉得心里一时也莫名柔软。他闭上眼眸,雪落在两人发顶。 太温柔了,柏林冬天的第一场雪。 “哥哥,你怎么会来柏林?”颜晚筠闻到满鼻子他身上的冷松味道,心脏的颤动终于逐步缓和下来。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想松开手,而宋酲也没有放开她。 “来兑现在夏天的承诺。”宋酲说,“是不是晚了许多。抱歉,晚晚。” 他低着头:“有很多事情耽误了,现在才能抽身来德国。下次如果我想要见你,一定会趁早。” “可是你来得正好,哥哥。”颜晚筠还有些发怔,回过神来,眼眸竟然热热的,“柏林正好下了第一场雪。” “昨天柏林下了暴雪。”宋酲看着她漂亮的、泛红的眼睛,说,“应该是在你睡觉的时候,还好没有惊扰到你。但飞机延误了,不然可以早一些见到你。” 颜晚筠与他对视着,一时间却又觉得心脏跳动地很快。她早就看见了宋酲手里那束花,那样热烈的红色,大捧的玫瑰花,纯粹到没有掺杂任何的陪衬,被一张透明的玻璃纸包裹住。 太漂亮、太庞大的红了。 “这束花,是哥哥送给谁的呀?” 她故意问。 “给你买的。”宋酲安静而柔和地看着颜晚筠,把她手上的厚课本拿到手里,说,“它比我早到一些,从延城的玫瑰庄园空运过来的。” “哥哥。”颜晚筠却没有去接。她仰着头,大胆而直白地问他:“你知不知道送我红玫瑰,是什么意思?” 宋酲沉默了 一会儿,拿着花说:“向你求爱的意思,晚晚。” 穿着长款黑色大衣的男人低着眼,怀里捧着一束开得热烈无比的红玫瑰,身后是异国白茫茫的楼群。他的眉眼被碎雪浸润,显得更加漆黑,就这样专注地看着她。 颜晚筠花都忘了拿,一时只觉得脑中嗡地空白一片,陌生而热烈的悸动感驱动着心脏跳动。 她被宋酲身上,比雪温柔许多的冷冽气息包裹,在心脏不止颤动的同时,看见他俯下身。 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晚晚。我们临别时未完成的吻,在见面时不要再错过。” 第36章 舒服腿根被分开。 36. 天地之间的一点雪白,落在他们之间。 颜晚筠被宋酲抱紧,好一会儿才略微松开一点间隙。随后,他牵着她的手,跟着颜晚筠一同冒着风雪朝前走。 宋酲已经订好了晚上的餐厅,带颜晚筠过去吃饭。 “哥哥,”她不断叫着他,眼里藏着隐秘的快乐,“哥哥,你这次来柏林,问庭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宋酲说,“我自己来见你,不要叫他们知道。” 颜晚筠闻言,仰着脸傻傻笑了半天,说:“问庭要是知道了,肯定不高兴,要叫哥哥带他来的。” “你希望他来吗?”宋酲抓住颜晚筠的手,眼眸低垂着揉弄着她的手指。 “当然不要啊。”颜晚筠理所当然的地说,“我们之间不要有别人。他会打扰我和哥哥的,我不要他来。” 宋酲明显被这句话取悦了,原本冷淡的黑色双眼一下柔和起来:“我这次对家里说,去国外谈合作,他们不知道我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你二哥更不会对这个感兴趣。” 颜晚筠大大“哇”了一声,说:“哥哥也会骗人呀?” “嗯。”宋酲摸了摸她的发,说,“但我不会对晚晚说谎。” 颜晚筠想到什么,半晌弯起眼睛来,说:“那哥哥,我们这样,算不算在偷情。” 她对什么都一知半解,嘴里总是能说出这样直白而挑逗的话。 宋酲看了她一眼,说:“晚晚,说出这样的话,你应该要知道偷情在做什么。” “想要和哥哥偷情吗,晚晚。” 做什么。 颜晚筠的脸一下子红了,想到了宋酲穿着浴袍的那个夜晚。 直白而富有侵略性。 她一下子不敢搭话,僵硬地晃着脑袋转移话题:“哥哥,晚上我们吃什么。” “市中心一家米其林,”宋酲说,“有你喜欢吃的菜,都点好了。” “哥哥的选择总不会差,”颜晚筠看着他,有些期待地问,“那你这次来柏林,会待多久呀哥哥?” “一周。”宋酲说,“这一周,我都来接你下课,可以吗晚晚。” “当然可以了,我带你去吃饭,学校里有一个餐厅做土豆饼做得很好吃。”颜晚筠一听,低着头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眼睛就笑起来了,“那我们可以一起过圣诞节诶,我室友说柏林过圣诞节很热闹,放两天假。” 宋酲看见她眉眼一弯一弯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轻快了起来。他摸着颜晚筠的发,说:“圣诞过完,不久之后也要过年了。” “到时候我会请假回家。”颜晚筠说,“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过年。” 颜晚筠想,天呀,那从现在到过年,甚至在一天的清晨伊始,她都会异常期待。 期待他来接她下课、期待一起度过的假期。 圣诞夜当日,柏林热闹非凡。 巨大的圣诞树绑上彩灯和星星,入了夜,深绿色的枝叶间就散发出橘黄色的灯光。 颜晚筠这两天没有课,实验室也暂停了安排。宋酲订了一家特色餐厅,晚餐结束后陪着她去逛圣诞集市,一排排星星顶棚的小摊内,摆满了精细的工艺品和格式小吃甜点。 雪又在圣诞夜这天下个不停。雪意纷纷扬扬地落过充满烟火的集市,和熙熙攘攘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几乎所有人的脸庞上都洋溢着笑容。 颜晚筠被宋酲牵着手,走在他们其中。她不自觉地被节日欢乐的氛围所感染,看什么都很新奇,眼眸亮晶晶的。 她在走路的间隙转过头看宋酲,却发现哥哥一直在沉默而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哥哥。”颜晚筠抓到他的目光,得意地笑起来,说,“偷看我。” 宋酲微低下头,眼底也带上一点浅笑:“偷看鼻尖都冻红的花猫。” 颜晚筠就停下来,两只手抓住宋酲的,让他捧住自己的脸。她笑得好开心,说:“哥哥捂捂,会不会就不红了?” 掌心一片温润,颜晚筠的下巴就这样被托在上面,柔软的黑发散落在指尖处,整个人乖巧又狡黠。 她好像一瞬间落入了他的手心。 深黑夜空中炸开烟花,宋酲看着她漂亮的乌色眼眸,喉头滑动,手掌不自觉地收紧,将人朝自己靠近。 好像夜里的一切喧闹和璀璨,都在她的眼里。 “晚晚。” 在人群拥挤里,颜晚筠觉察到宋酲身侧的另一只手收紧她的后腰,将她顺势抱紧了怀里。 手掌粗糙而温热的触碰,让脊背顿时一麻,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蹭着宋酲柔软的白色毛衣,忍着身体的一跃而上的战栗感。 她不要被他发现这样的反应。 白色毛衣里几乎都是他的味道,冷冽干净,像落下的初雪。 她很喜欢这样温柔紧实的拥抱,整个人从前往后,被抱得很紧很紧。 呼吸间都是喜欢的人的气息,只是触碰一下,就满足到好像柔软心腔都要被占据。 “牵着我的手,晚晚。”宋酲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指节紧紧牵着她。他半蹲下来,去理妹妹刚刚一瞬间微乱的刘海,黑色眼眸里纵容又宠溺,“好了,继续走吧。” 颜晚筠被指腹擦过的脸颊有些发热,眼睛却不由自主地上弯,那点笑藏都藏不住:“哥哥,那边有卖热红酒小摊诶!特别好闻的味道,我们可以去买一杯吗?” 弯弯的,像只小狐狸一样。 她一贯怕宋酲不让自己喝酒,拉长声线喊他:“哥哥——” 明珠惟我 第37节 “买一杯。”宋酲摸了摸她的发,说,“要是喝醉了,我就抱着你回去。” “好耶。”颜晚筠牵着宋酲的手,雀跃地小跑上前,停在摊位面前,流利地用德语和摊主交流。 宋酲站在身后等她。 红酒咕噜噜在玻璃水壶里冒着泡,切块的苹果和橙子染上圣诞的红色。一掀开盖子,浅淡的桂皮、香叶、迷迭香味就溢出来。 颜晚筠拿到了玻璃杯装的热红酒,喝了两口。酸甜的水果味和红酒自身的醇香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香辛料的烈味被掩盖大半,甜中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涩味。 她好喜欢这样甜蜜又酸涩的味道,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 “小心烫。”宋酲就站在一旁,眼角带着笑意。 她红扑扑的掌心捧着玻璃杯,热气都氤氲在眼睫上。 颜晚筠喝了一些,就交给了宋酲:“酸酸甜甜的,哥哥尝一下。” 宋酲刚接过玻璃杯,就看见自己妹妹凑上来,小声说:“上次喝酒,哥哥不仅要抱我,还要吻我。这次也会吗?” 她不重不轻地叫,尾音扬起来:“哥哥?” 宋酲眼眸下低,说:“晚晚,上次是你自己要跑的。” 颜晚筠闻言,一下就想起了那个混乱的晚上。她睡在宋酲床上,柔软的床铺包裹着她,也都是宋酲的气息。 而宋酲抬着她下巴的指节往里收紧,有力而不容抗拒。 他叫她滚。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可颜晚筠现在想起来,却依旧感觉全身亢奋地有些发麻。 “不是哥哥叫的吗?”颜晚筠说,“哥哥警告我,不许我留下。怎么就成我的错了?” 他们谈话声很低,在异国他乡的热闹集市里微不足道。可颜晚筠是第一次这样大胆而顶撞地和宋酲说话,说出来字正腔圆的中文像调情。 “你说的对,晚晚。”宋酲看着她,淡淡道,“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在集市里,我会吻你。” 颜晚筠调戏自己哥哥调戏了半天,可看着宋酲用往常那样平淡的语气,说着这样直白的话,还是脸颊一红。 “鼻子尖更红了。”宋酲碰了碰颜晚筠暖热的鼻尖,怜爱道,“晚晚,看 来哥哥捂着,还是很有用的,对吗?” “哥哥。”颜晚筠在他晦涩暗沉的注视下,眼睫发颤,“是……很有用,哥哥。” 很青涩,却不躲不闪的反应。 “那下次冻着,还叫哥哥给你捂。”宋酲收回指尖,重新牵起了颜晚筠的手,眼底微不可察地带上一点晦涩。 他收紧手指,没有再逗她,问:“晚晚,要再去前面看看吗?前面有你喜欢的圣诞小摆件。” “啊,好。”从脸红头热的状态里回过神,颜晚筠晕头转向地跟着宋酲朝前走。她狠狠地咬了咬牙,想,怎么什么都没做,宋酲就这样看她一眼,她就好像受不了了一样。 太丢人了! 他们又去逛了几排小摊,走到半途中,偶遇到穿着红色棉服,前来派发苹果的圣诞老人。 颜晚筠和宋酲一人捧着一个苹果,坐上了回程的计程车。 宋酲订了酒店,颜晚筠这几天室友回家了,她过来和他一起住,在隔壁房间。 颜晚筠晚上玩得非常开心,那杯热红酒给宋酲喝了两口,大半还是进了她的肚子。 回到酒店,她脸上都还是红扑扑的,高兴地往宋酲怀里扑。 “这样开心吗,晚晚。”宋酲将她抱紧,笑了笑说,“早知道你会这样开心,前几年在延城时,也带你去热闹的集市里玩。” “可是、可是,”颜晚筠猛地摇摇脑袋,说,“你前几年在延城,不会吻我。这不一样。” 宋酲一只手解开大衣,坐在沙发上。他双腿交叠着,黑色长裤熨烫妥帖,修饰着颀长的腿。 他端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她通红的脸蛋,问:“很想要接吻吗,晚晚。” “可是哥哥不想吗?”颜晚筠抬起身,乌黑的眼眸发亮,“你不想要和我接吻吗,哥哥。” 她总是这样青涩而大胆。 宋酲将她抱到沙发上,低头去吻她。 那阵战栗发抖般的感觉又涌上来,颜晚筠下巴被手掌有力地托起,嫣红的唇齿强制性打开。她只觉得脑袋里那阵眩晕的感觉更加明显,但心脏又跳得很快,又贪又害怕地攀住宋酲的肩膀。 失重眩晕的感觉,好像让人踩在云端。被爱人占据的快感大于一切,好像喜欢和爱都在这一刻得到切实满足。 颜晚筠被吻得有些糊里糊涂,只知道下意识抓紧宋酲的衣袖,但又在心里生出一种笃定。 他们在接吻、他们在相爱。 微微松开的间隙,颜晚筠几乎被吻得嘴唇有些发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宋酲,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眼眸朝上抬,唇齿微微张合,呼吸声在夜里显得极为明显。 他们没太分开,离得依旧那样近,宋酲的手掌还拖着她大半张脸。他微微低喘着气,看着懵懵懂懂的妹妹,稍稍朝前靠近。 “哥哥。”她眼眸里含着水,叫了他一声。 就是这一声喊叫,他手指朝里收紧,几乎无法克制,又去吻她。 颜晚筠在接吻的过程中被带着朝前,膝盖陷入沙发中。这样的姿势不太舒服,她双腿并着侧坐在宋酲身上,微微蹭动了几下,却被一把按住。 “晚晚。”宋酲眼睫下低,掩去里面晦暗的欲色。他喘息略微有些粗重,一手把妹妹按老实了,“坐好,不要乱动。” 颜晚筠却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不满地和宋酲抗议:“我不要这样坐着,哥哥,脖子都要扭了。” 她抬起头,却对上宋酲神色不明的黑色眼眸,那样沉、那样见不到底的黑色,一时却无端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但这是宋酲,是从来不会伤害她的。 宋酲有些哑声,问:“晚晚想要怎么做?” 颜晚筠被看得有些心思不定,又想要宋酲亲她、毫无缝隙地拥抱她。她凑近了哥哥,伸着手只知道要抱,唇齿里胡乱说:“舒服一点的吧,哥哥。” “唔!” 下一刻,颜晚筠就感觉身体被宋酲有力的双臂托起,双腿一瞬间调换位置,被微微粗粝的手掌分开,整个人跨坐在宋酲身上。 腿根被分开的一瞬间,颜晚筠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起了颤,一种被强制打开的隐秘和刺激感将她击溃。宋酲宽大滚烫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腰,将人一把朝前带去,带进了自己怀里。 紧密的拥抱与禁锢的行为,颜晚筠再次与宋酲那件白色的毛衣相触,她抬头去看宋酲的眼,成熟男性的侵略感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手掌摩挲着腰,朝前坐得更加紧密。颜晚筠发着抖,终于碰到那点令人失控的东西,忍不住发出细声嘤咛。灼热而不容忽视的硕大,隔着布料将她整个人烫得发抖而亢奋。 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眼眸里的神色就不再清明了。 她红着一双懵懂而委屈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好像已经被入侵。 而宋酲按着她的肩膀,就这样神色淡淡、居高临下地问她:“这样舒服了吗,晚晚。” 第37章 潮夜弄到浑身发颤,下也下不来。…… 37. 颜晚筠坐在宋酲身上,眼眸湿淋淋的。她能感受到那里明显的突起,隔着布料发着滚烫,几乎烙得他们相触的地方都发着湿润。 宋酲深黑色的眼看着她。 颜晚筠被硌得有些不自在,又不敢扭动了,只得呜咽一般去喊宋酲:“哥哥……” 她本意是要朝宋酲撒娇讨个好,却觉察到放在自己腰侧的手掌力道朝上收紧,一瞬间的凌空过后,她几乎完全跨坐在了那里。 触感更加明显,颜晚筠被烫得瑟缩了一下,大腿下意识合拢,却被轻轻拍了一巴掌。 “晚晚,”宋酲眼眸里的黑色更重,手掌朝上,捧着颜晚筠半边脸。她也在怔怔望着他,嫣红的唇齿不自知地吐气。 明明在发烫发硬,他的语气却还是保持着冷静,“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随意和一个成年男性单独这样相处。” “怎么相处。”颜晚筠被宋酲紧紧禁锢在这狭隘的一角,在碰到那点东西时害怕了片刻,但现在更多的是兴奋和新奇的期待感。她于是说:“像和现在这样吗。和哥哥接吻,被哥哥抱到腿上坐着。” 宋酲指尖摸到她披散的发,手掌下能觉察她紧张的细颤。可他还是低估了小姑娘的大胆和好奇,因为随后,他听见她说。 “可哥哥上次说的是,不能睡到一个成年男性的床上。哥哥,我们现在算是在睡觉吗?” 随后,她抬了抬身,很不听话地乱动了两下。 宋酲一瞬间呼吸粗重,眼眸下低,危险而晦涩地盯着她。他说:“晚晚,我想你忘记了上次我说的一句话。” 随后,颜晚筠就觉察到脸颊被手掌掰到一侧,宋酲冷静的声线传来。 几个字的声息,那样直白又脏的一句话又吐在了她的耳边。 不论什么时候听到这种话,她都会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羞耻而亢奋地发着跳。 宋酲几乎是一瞬间觉察她更加剧烈地颤抖,指尖顿了片刻,低低笑了一声:“这样就怕了吗,晚晚,抖得这么厉害。” “你是应该感到害怕。”他神色依旧平淡而镇定,如果不是那样明显的反应,甚至会让颜晚筠觉得,他像平常一样,在对她说教,“因为我真的想要这样对你。” “真的想要把你弄哭,弄到浑身发颤,下也下不来,明白吗晚晚。” 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就感觉整个人更加潮湿。 她那样怔怔的神色,呼吸时唇齿张合着。 好怕,但又紧紧看着他。 “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吗?”宋酲抬起她的下巴,“晚晚。” “要这样对我吗?”颜晚筠抱紧了他的脖子,眼睫发着颤,重复问着他,“哥哥要这样对我吗?” 宋酲听到她害怕又委屈的语气,一瞬间顿了一下。他抱着怀里的人,甚至想,吓到她了吗。 但下一刻,宋酲那点瞬间生起的后悔与怜惜就立马散去。因为 这个眼睛红得和小狐狸一样的人,随后对着他的耳朵说:“那就把我弄到下不来,好不好哥哥。” “我成年了,哥哥。”颜晚筠说,“哥哥可以对我做成年人做的事情。” 话音刚落,她就觉察自己被凌空抱起,整个人瞬间失重。 “唔!” 宋酲将她打横抱起来,朝套间内的卧房走去。 订了相隔的两个房间,在这一刻好像也毫无作用。 明珠惟我 第38节 颜晚筠只觉察到自己被狠狠扔在柔软的大床上,随后手腕就被宋酲抓住。 房间里没有开灯,感官在这一刻被放大得无比清晰。 颜晚筠在那一瞬间睁大眼眸,过电一样的感官体验让她几乎一下就受不了了。她忍不住发着颤带上了哭腔,喊着宋酲:“哥哥,哥哥。” 她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那么烫、那么大的东西,她怎么能吃得进去。 她双手被禁锢住,整个人都在不断发着烫,在昏沉的间隙里不断起伏与呜咽着。 颜晚筠眼角完全湿了,整个人潮得好像在发水,脚背在侵入间不断地乱蹬着。她绷紧身体喘气,哭着叫宋酲的名字,撒娇和骂哥哥的事情都做过了,却只是听到宋酲说。 “晚晚真乖,吃得真好。” “抬起腿,对,好听哥哥的话,晚晚。” 一晚上的混乱过去,颜晚筠才意识到,宋酲真的没有开玩笑。 他是真的要弄到她哭。 颜晚筠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已经要吃午饭了。她散着黑色发的脑袋蹭了蹭,半晌睁开眼睛来,才意识到自己几乎睡在了宋酲怀里。 他比她醒得早,却没有起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胸膛安心睡觉。 “哥哥。”颜晚筠哑着一点嗓子叫他,刚起来时,说话也软软小小的。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见到宋酲,就想要他抱着她,往他怀里蹭,“哥哥。” 宋酲把她抱起来,心脏在看到她乌色双眼的一瞬间,软得不像话:“有哪里不舒服吗,晚晚。” “腿痛,站不起来。”颜晚筠说,“弄得太用力的,现在都麻麻的。” “嗯哼,一晚上还算可以吧,没有特别特别痛。”她说,“洗了澡,身上干干爽爽的,不跟你生气了。” 她其实算是很认真地在说着体验,但宋酲抱着她,一时呼吸又有些沉了:“晚晚。” 颜晚筠坏心思地眨了眨眼睛,指尖动了动,抱着宋酲撒娇说:“哥哥,你待在柏林的时候,我们可以天天做这样的事情吗?” 宋酲看着她澄澈漂亮的眼睛,一时拿她有些哭笑不得。他淡笑了声:“昨天哭得那样惨,过了一晚上就忘了,是吗晚晚。” “可是不在柏林做,”颜晚筠过了一个晚上,讲话更加大胆直白了。她漂亮的眉微微蹙起来,说:“回到延城,在宋宅里,哥哥会对我做这样的事情吗?” “会吻我吗,哥哥。”她仰着脸看宋酲,说,“那这样算偷情吗。” “晚晚,”宋酲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握住她的手腕,往被子下滑。 颜晚筠指尖一下被烫到,昨天往上被这里入侵的感觉又涌上来。她脑袋一下又有些发晕,只是想,好大。 “我想,你现在需要休息。”宋酲按着她的手,收紧,“所以,不要再玩哥哥了,好吗?” 颜晚筠才乖乖收回手,被宋酲抱着去洗漱,吃订好的早餐去了。 在柏林剩下的这几天,几乎像一场即时乌托邦。 颜晚筠觉得自己过得太幸福了。过完圣诞后她要上课,每天是宋酲叫醒迷迷糊糊的她,哄着抱着给她穿好衣服。她去上课,他就在线上处理工作,休息的间隙会给对方发消息。 在中午下课时,颜晚筠抱着书走出来,几乎能第一眼看见宋酲。 德国室友在旁边和她一起走出来,笑着说:“这是谁呀,晚筠。” 颜晚筠就笑着说:“这是我哥哥,来德国看我了。你回去了几天,还没来得及和你介绍。” “你哥哥真帅呀,长得很像东方人诶,”室友也朝她指的地方看了看,说,“晚筠,你们是要去吃饭吗?” “是的。”颜晚筠笑着说,“那家餐厅还不错。下午回来给你带蛋黄鸡翅,晚上留一点肚子给我,好吗?” “我要爱上你啦,晚筠!”德国室友欢呼着,一把把她手上厚重的课本抢走,说,“你快走吧,我把书给你带回宿舍。” “谢谢。”颜晚筠揪了揪室友冻得红红的脸蛋,说,“回去等我吧!” 室友眨了眨眼睛,跟她告别:“拜拜晚筠,我将像等待打猎的王子一样,等待你回来。” 她最近在练习中文,坚持要和颜晚筠说中文口语,有时候会胡乱用词,但又莫名的可爱。 颜晚筠笑着走到了宋酲旁边,和他讲起自己的室友。 宋酲带着一点淡笑,说:“就是她,让我失去了在晚晚面前表现的机会吗?” 颜晚筠一时没反应过来,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我室友怎么啦?” “你室友把我的书拿走了。”宋酲说,“本来我要给晚晚拿书。” 颜晚筠忍不住笑起来,说:“小气鬼哥哥!” 宋酲那双深黑的眼眸看她,说:“你要赔偿我没有拿到书的损失,晚晚。” 颜晚筠听到他这样说,脑子里一下又是那些东西。她脸上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晚上再说吧,我可不会轻易答应小气鬼哥哥的无理请求。” 他们这几天,做了太多次了。 宋酲笑了笑,去摸她的发。 这几天都是这样,他们住在一起。每天下课,宋酲都会牵住颜晚筠的手,和她看着街道旁边残存的落雪,一起去吃饭。 落雪直到离别那一天,也还在陆陆续续下。 走之前,宋酲抬起她的手指,缓慢地吻了一下。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眼睫闭上,半天却只说。 “我爱你,晚晚。” 颜晚筠一时忽然很想哭,鼻头酸涩地不像话。她蹭着宋酲的下巴,说:“我一定会很想你,哥哥。” “我也会想念晚晚。”宋酲说,“甚至在这一刻,你站在我眼前,我就在想你。” 颜晚筠被他吻了吻,听见他说:“好好吃饭,晚晚,过得开心最重要。” 她眼睛里忍不住落下水珠来,在机场里抱着哥哥呜呜呜地哭,一点平时的形象都顾不上了。 “我也会爱你,”颜晚筠说,“隔着大西洋的上万里,我都会爱你,哥哥。” 宋酲离开柏林后,颜晚筠依旧照常上课、下课,和德国室友一起吃饭。 只是在闲暇时刻,放空和发呆的频率明显上升了。 直到德国室友笑嘻嘻地凑上来,笑着问:“晚筠,前几天那个男人,不是你哥哥吧?” 颜晚筠写着作业,闻言停下来,笑了笑说:“嗯?他就是我哥哥呀。” “才不是呢。”德国室友说,“我都发现啦,你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傻笑,特别开心。” 她说:“像在谈恋爱一样呢!” 颜晚筠眨了眨眼睛。 她和德国室友的关系很好,平时有课题和专业问题,也时常一起讨论。她有时候会和颜晚筠讲前几任男友的事情,她也习惯了室友讲话奔放的个性,因此并没有感觉到冒犯,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室友忽然恍然大悟地看着她,脑袋里好像是在纠结用什么词,“我前几天在你们中文的网站里,看见‘情哥哥’这个词,就是在讲恋人。你要表达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颜晚筠那一点抑郁的想念也暂时消散了,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揪着室友的脸蛋说:“你太过分了,不准你再随便看中文网站了!” 她停顿了片刻,才和室友说:“是的,那是我的爱人,我的哥哥。” 说这句话的感觉其实很奇妙。如果回到延城,回到宋母、两个哥哥姐姐身边,她可能永远不会对他们讲出这句话来。 在柏林的这几天,可能是他们唯一能正大光明牵手接吻的时候。 爱上宋酲,是怎么样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但现在,她对着对自己家庭一无所知的异国室友,直白地承认这段感情。 她就是喜欢宋酲,他们相爱。 “啊,对 不起。“室友双手合十,说,“我竟然还在偷偷怪你,怪你哄骗我。但其实是我中文太差了,竟然不知道有这个中文典故,sorry啊宝贝。” “不怪你,宝宝。”颜晚筠又被逗笑了,“只是你下次浏览中文网站的时候,可以先拿给我检查一下。” “好的!”室友说,“下次进入这种网站,我必然拿给你过目,晚筠。” “那你们隔着这么远,”她说,“你不会特别特别想他吗?” “我会的。”颜晚筠说,“我们偶尔会偷偷打电话,在你不在宿舍的时候。” “哦!我能理解你,晚筠,因为我也有好多前男友。”室友说,“难怪你最近总是郁郁寡欢,不要难过,晚筠。我也看见他的眼神,他那么爱你,肯定也不希望这么难过的。” 他那么爱你。 颜晚筠眼眸一颤,想,宋酲的眼神,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们讨论一下学习,转移一下对男人的痛,怎么样?”德国室友从柜子里掏了掏,拿出一盒脆猪肉铺和颜晚筠分享:“晚筠,我有个实验问题想和你交流,我们边吃边说,好吗?” “好的,你请说。”颜晚筠躺在宿舍温暖柔软的小沙发上,裹上小毯子,接过室友递过来的演算纸张。她很感激室友的安慰,因为这半个小时的聊天,她心里的烦闷确实散去很多。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动了她,她忽然不再那样难过了。 而是更加思念。 第38章 疼她“要哥哥弄我。” 38. 颜晚筠在除夕前一晚回国。 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到了机场接她,宋清宛拿着很大一束粉郁金香,旁边站着宋酲和宋问庭。 长姐过来拥抱她,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我们晚晚回来啦,瘦了好多呢。好好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养一养身体。” “姐姐姐姐!”颜晚筠在看到哥哥姐姐的一瞬间,就欢快地小跑过去,被姐姐满满抱住。她抱住那束漂亮的花,喜欢地不得了,随后乌黑的眼睛往左右瞥瞥,说:“就只有姐姐来抱我吗。哥哥呢,我的哥哥们没有来吗?” 漂亮的眼眸迅速地看了一眼宋酲,又马上收回。 宋问庭在来接机的路上,整个人就特别开心和兴奋。这会儿见到颜晚筠,笑着张开手正要上前,眼前却忽然略过一个黑色的影子。 是大哥,先一步走到了妹妹身前,给她整理拥抱时乱糟糟的头发,重新系好了她那条米色的围巾。 宋酲一身黑色高定毛呢大衣,内里搭着深灰色马甲和高领黑毛衣。 颜晚筠温顺地由着宋酲摆弄自己的头发,下巴藏在那条围巾里,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她如愿被哥哥抱进怀里。 很短暂的、一触即分的拥抱。 明珠惟我 第39节 可宋酲低着头,趁着宽大衣袖和颜晚筠怀中花束的遮掩,在一瞬间去牵她的手。 指腹与她轻轻摩挲,不重不轻。 战栗感几乎一拥而上。 颜晚筠眼眸颤动,抬起眼,他却还是那样冷淡平常的神情。 她一下子笑了起来,狡黠灵动的眼眸微微眯起,朝宋酲慢慢看去。 一句话没有说,可宋酲却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想要他来吻她了。 “大哥,”宋问庭在那边探头探脑半天,说,“晚晚的围巾系好了吗,我还要跟晚晚说话呢。” 宋酲回过头,沉肃的眼眸转过来,瞥他一眼:“好了。去订好的餐厅吃饭吧。” 说罢,竟然完全无视了宋问庭的请求,站到了另一侧,领着颜晚筠就走了。 宋问庭想凑到颜晚筠身边,但又有些怕旁边的大哥。 大哥在明显针对他,不喜欢他靠近晚晚,他一直知道。 他本来可以光明正大地反抗,说我们是最好的兄妹,凭什么不让我和晚晚讲话,凭什么不让我抱晚晚。 但无奈宋问庭几次显露隐秘不耻的心思,都被他大哥抓了个正着。他只得假装自己对晚晚,再也没有了那点阴暗的不当想法。 现在他一点为自己捍卫正常权利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恶的大哥,明明年前忙得要命,天天在饭局喝酒。怎么他们姐姐妹妹吃个饭的,他也非要过来的。 看来,机会还是要自己争取。 宋问庭委屈得要命,又不敢在宋酲面前表露出来,只得悻悻跟上。 吃饭时,宋问庭胆子一大,抢先一步和颜晚筠黏在一块,给她夹菜吃。晚晚对面坐了长姐,两个人总要说她瘦了,一左一右,给碗都叠成小山。 餐桌有些长,摆满了颜晚筠爱吃的菜。宋酲坐在宋问庭对面,黑着一张脸,连想给颜晚筠夹菜都要远了。 他转过黑眸,看见家里最受宠爱的妹妹,此刻正悄悄抬着下巴,往这边看。 一时间,两个人视线相对。 “哥哥没有给我夹菜诶。” 妹妹眼眸里带着的撒娇一样的天真,和年长者的冷淡从容,好像在外来看,是最正常的一对兄妹。 可撒娇讨要中带着撩拨,冷淡宠溺里藏起欲望。 一种隐秘却又浓烈的爱意,在交汇中显露。 只有他们能读懂。 宋酲淡淡收回视线,另外拿了一个白瓷碗,给颜晚筠夹菜。 “大哥好敷衍哦。”颜晚筠接过瓷碗,假装不去看他,朝旁边的宋问庭和宋清苑笑道,“还是姐姐和二哥疼我。” 宋酲握着乌木筷子的指节略微收紧,随即松开。他不冷不热地道:“你二哥脑袋都快要掉到你碗里去了,这一点,他确实疼你。” 宋清苑被逗笑了,她没看懂这几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附和说:“是呀,问庭是要比我还关心晚晚的。这两个小孩子,从小关系就好得不得了。” 她好像是想起什么事情,温柔的眼眸笑意更深,说:“晚晚,你还不知道。你出国了之后,问庭把你房间里的玩偶小熊抢过来,抱着哭了好久了。我都撞见了好几次呢,每次讲,你二哥都不肯承认的。” 颜晚筠“啊”了一声,瞪着自己二哥:“那是我最喜欢的小熊玩偶!宋问庭,等我回去,发现我的小熊被你弄得毛发打结,你就完蛋了!” 丢脸的事情说出来,宋问庭脸色一红,嘴硬说:“晚晚,你只从姐姐的话里,听到我弄脏了你的小熊。却没听出来我关心你。” 颜晚筠冷漠地说:“我不要管你关不关心的,你必须把小熊给我完完整整洗干净,还回来!” 宋问庭举手投降,说:“好吧好吧!我一定会物归原主的!” 他晃了晃颜晚筠的袖子,说:“晚晚,你不要生气。你去德国的这半年,喜欢的那家做手链的牌子,每个月的新品我都给你买了,装了一盒子呢。” “好吧。”颜晚筠这才勉强满意,却掩不住笑,“原谅你吧,二哥。” 那是一种平常就被宠爱才能惯出来的,肆意的嗔闹。 兄妹吵闹嬉笑,好像气氛一时亲密无间,谁也插不进去一样。 宋酲抓住筷子的手停顿,深黑色的眼睛下低,看了看颜晚筠。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好像还在想着玩具熊的事情,不知道要看他,还是看向他二哥。 宋酲几乎要被气笑了。 一顿饭吃完,几个人被餐厅外等候的司机送回家,才发现宋父宋母也回来了,正在客厅等着他们。 几个在餐厅时的嬉笑与欢乐,一瞬间都收敛了起来,一个个朝长辈们问好。 宋母点了点头,宋父也坐过来,多问了颜晚筠几句话。末了,宋母才说:“吃过晚餐,你们就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会有司机接你们去老宅过年。” “过年期间的流程,我想你们都知道。”她显然是在外面应酬了一天,身上有一点不明显的酒气,眉眼间也带着浓重的疲惫感,“你们向来是懂事的,也会守老宅的规矩,有些事情,想必不用我再教。” 宋母看向颜晚筠和宋酲,却说:“对吧,晚筠。出国一趟,也长大成熟了不少。” 她本来非常十分疲乏,不想再多说话。会再强调这一句,无非 是因为前两年的事情。 颜晚筠在给老爷子守灵期间被带走,间断了整个流程,而宋酲跪在门口挨打。 这件事情,让宋母被宋家人诟病了好一阵子,说她教不好养子和亲生女儿。 而她也不明白,只是一天不吃饭,跪在祠堂里罢了。颜晚筠哪里会这样娇气,竟然还能闹出这样的事情了。 宋酲太溺爱他妹妹了。 她无法共情儿女,只知道这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颜晚筠微笑着点头,语气十分乖巧:“是的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让您担心的。” 宋母才冷淡地收回视线,晚餐后的家庭谈话算是结束。 几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朝长辈道晚安,上了楼。 颜晚筠关上房门,狡黠的乌色眼眸却眨个不停。她去浴室洗澡,被热气蒸得皮肤微微发红。 洗过澡,颜晚筠头发微微湿漉,穿上了一件白色蕾丝睡裙,外披同色系珊瑚绒衣。 她捣鼓着护肤品,把脸蛋拍得水润润的,半响对着镜子,又挑了一只颜色温柔的唇釉涂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算是晚了。她却悄悄打开一点房间的门,确认走廊外的灯全部灭了,才重新关好房门。 她跟小猫走路一样,提着裙子蹑手蹑脚的,一点声音没有地走到宋酲门前,也不敲。 而是给他发消息:哥哥,我在你房间外面。 颜晚筠带着一点紧张和大胆,往旁边不断望去,没过多久,门就开了。 宋酲也换了一身雪白的浴袍,眸色好似被水雾打湿,显得更加深黑。夜色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叫了她一声:“晚晚。” 颜晚筠趁着缝隙,抱着哥哥的腰从里面钻了进去。 “哥哥。”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她的眼睛却亮晶晶的,伸着手要他抱。 宋酲顺势托起颜晚筠,将她抱起来。 颜晚筠整个人咯咯笑着搂住他的脖子,珊瑚睡衣外套披着,里面是雪白的吊带睡裙。 将她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宋酲鼻尖落满了澄花味的香氛味,与热意交织在一起,过分馥郁。 颜晚筠凑上前,还没有说话,脸颊就被宽大掌心轻而易举地握住。 手掌的粗粝感,在黑暗静谧的夜里显得更加明显。 颜晚筠呼吸顿时乱了,低低惊喘了一声。她那一双水眼去看宋酲,撒娇说:“干什么,哥哥。” “干什么。”宋酲重复了一句她的话,将她放在房间内的皮质沙发上。他一臂撑在她的发间,说,“要干什么,晚晚,这话不应该我来问你么。” “半夜来敲一个男人的门。冬日里睡衣穿一件吊带,你想干什么。” 他俯身下来,在她耳旁低身:“还涂了口红,是吗。想干什么呢,晚晚。” 她身上那件睡衣,宋酲从未见过,家里也不会准许她穿这种蕾丝吊带、甚至微微带点半透明材质的睡裙。 本来是不露骨的款式,但穿在颜晚筠身上,青涩的欲色就一瞬间变得无比明显。最纯粹的白色布料,带着蝴蝶结的样式,却裹不住走路时微微抖动的浑圆。那样温软的触感,光是在抱着他的腰蹭过来的一瞬间,就让他克制地收紧指尖。 妹妹、晚筠。 颜晚筠却眨着双眼,丝毫不带遮掩地笑起来,涂了口红的唇齿缓慢张合。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要因为这样话承受怎么样的代价。 “当然是为了勾引哥哥啊。” 才吃过甜头不久的少女,眼睛里明显带着青涩感,甚至伸手触碰他时,还会有些紧张地发抖。可她就是这样一边紧张,一边大胆上瘾地还想宋酲讨要更多,好像全忘了往日里吃过的苦头。 “哥哥觉得我成功了吗?” 宋酲眸色顿时暗沉,停顿片刻才哑着声说:“你好厉害,晚晚。” “勾引到哥哥了。” 颜晚筠仰着脸,带着得意的笑去看宋酲,下一刻,下巴却被强硬地抬起来。 她的脑袋被迫后仰,听到宋酲带了一点淡笑,问:“但晚晚不是说,哥哥不够疼你吗。” 他缓声,唇齿里慢慢念着字,语气意味不明:“我没有你二哥疼你,是不是。晚晚,你二哥是怎么疼你的?” 颜晚筠对上宋酲黑眸里的晦暗神色,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她刚要开口说话,宋酲就朝前跻身,站至她身前。 颜晚筠眼眸中一瞬间带起了颤意,脊背下意识朝后靠,却被宋酲伸手按住。 他的指节修长匀称,被修剪得整齐圆润,带着粗粝感。 但是这样,她什么样的情况,他就都知道了。 和乌色眼睛上的睫毛一样,氤氲着热雾,将根根分明的眼睫毛都打湿,发潮。 “哥哥……”颜晚筠呜咽两声,受不了了。她伸手抱住宋酲的脖子,却无意在动作间与他离的更近。 “哥哥。” 他迟迟不吻她,没有做任何事情。她几乎要被弄哭了,眼睫可怜又湿漉漉地看向宋酲。 “自己这样,很开心吗?”宋酲说,“不要哥哥疼了,是不是。自己这样会,不需要哥哥。下次聚在一起,又要说二哥更疼你,是不是。” 明珠惟我 第40节 他是不重不缓的语气和行为,正好教训不听话的女孩:“你二哥,恐怕不能这样对你。是吗晚晚?” “还有。那只小熊玩偶,你二哥拿去弄脏了,恐怕不再合适还给你。你觉得呢,晚晚。” 颜晚筠不知道那样一句撒娇嗔怪的话,竟然会被宋酲记恨到现在。可她没有心思去思考那些,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一点也受不了了。 好难受、好想和哥哥在一起。 “哥哥、哥哥。”她于是细声撒着娇,剧烈摇着头,带着哭腔说,“我不要,我不要小熊了。哥哥,不要再提别人了,只有哥哥可以这样对我。”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宋酲。 他于是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颜晚筠,说:“想要做什么,自己说,晚晚。” 不知死活的妹妹得到片刻喘息,眼眸里稍微安静几息,又黏黏糊糊地攀着他的肩膀,撒娇说。 “要哥哥弄我。” 第39章 摩挲敲我的房门时,没想到会被弄哭吗…… 39. 近乎荒唐的一晚。 颜晚筠只记得自己被宋酲单手托着,抱了起来,半凌空着抵在房间门上。 她紧紧攀附着宋酲的肩膀,几乎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借力。每每要往下落时,他就将她抬上去。 抬起来,方便更深一步地吻她。 到后半夜,有阿姨从楼上下来,去楼下炖汤,准备早餐。 颜晚筠在黑夜里听到那阵脚步声,就知道已经很晚了。她额间黑发已经湿透,眼眸生理性落下一滴泪来,去喊宋酲:“哥哥,够了、好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吃早饭了。” “没吃饱吗,晚晚。”宋酲抬手擦去她眼角的落泪,低声问,“就想着早餐了。” “来敲我的房门时,没有想到会被弄哭吗。” 第二天一早,阿姨来喊大家吃饭时,颜晚筠差一点没起来。 宋父宋母比他们先一步走,已经吃过了饭。早上是排骨鸡汤面。翠绿的青菜铺在面上,排骨整齐码着,细细圆圆的面条底下是浓郁鲜美的鸡汤。 宋问庭连着吃了两碗面,临走时忍不住夸赞一句:“阿姨做的面特别好吃。” 炖汤的阿姨还在旁边收拾,闻言笑着说:“我昨天三点半钟起来炖的高汤,小少爷要是喜欢,以后还常做的。” 颜晚筠闻言抬起头,在路过宋酲旁边时,不重不轻地瞪他一眼。 都三点半了。 做了足足五个半小时。 老宅派了车过来接他们,在早餐之后。 车内很宽敞,四个人坐在一辆车里,如果不是老宅的司机一脸冷淡,沉默地开着车,这几乎很像是初中时假期的郊游。 陈叔开着车,带他们出去玩。容易不舒服的长姐坐在最前面,颜晚筠在后排,夹在两个哥哥之间。 车内不被允许吃东西,但宋问庭会悄悄塞给她一块巧克力,或者奶酪棒。两个小孩在大哥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违反规矩,宋酲微微侧过脸,假装没看见。 他们却以为骗过了大哥,偷偷对视一眼,腮帮子鼓起一点来,嚼嚼嚼。 特别是颜晚筠,离宋酲近,偷偷咬糖果的样子像一只小仓鼠,漆黑的漂亮眼睛微微睁大,滴溜溜转一圈,特别好玩又可爱。 她现在也是按照这样的位次,坐在两个哥哥中间,但却和往日不同。 因为—— 借着车内玩偶抱枕间的遮挡,手指被身旁的人握住。宋酲的手掌很大,五指一下就将她包住。 紧紧与她相扣。 “晚晚、晚晚。” 宋问庭正和颜晚筠说着笑话,讲最近同学的事情。他见她忽然不出声,疑惑地问:“怎么啦,晚晚?” “没什么,”颜晚筠手心发烫,对上宋问庭的关切的眼神,却紧张到差点要落汗。抱枕不大不小,稍微偏一点,就很容易被人发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你继续说呀,二哥。”她微笑着催促宋问庭,假装听入迷了,“不许吊着我。” 其实宋问庭叽里咕噜说了那一堆,她一个字没听进去。 因为宋酲在不断、不断地抬起指腹,一点点地摩挲着她的手心。 而他脸庞上波澜不惊,依旧冷淡而自如。 昨天才那样激烈,她对宋酲的一举一动,甚至眼神都敏感的要命,碰一下都要战栗不止。 她眼眸颤动,就这样看着宋酲。 “晚晚,”宋问庭讲得意犹未尽,看向颜晚筠,带着一点小心思说,“你可以把旁边的小熊抱枕给我一个吗?” 小熊一黑一棕的,是一对买回来的。 颜晚筠看着手边的玩偶,一瞬间想要抽手,却被宋酲更加用力地抓住,几乎要朝他那边带去。 宋问庭在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经过盘山公路转弯的轿车忽然急刹。 “唔!” 宋问庭也朝她撞过来,颜晚筠在一瞬间半倒着被宋酲抱进怀里,稳稳避开了二哥。 宽大手掌碰到她毛衣下的腰,一用力,车子急转甩出,接着是昏天黑地的忽然失重。 宋酲在那一刻将她牢牢护在怀里,随后低下头,冷静而不容抗拒地吻她。 转瞬即逝,快到几乎是错觉,随后一切回归正常。 除了他们,无人知晓。 颜晚筠唇上发烫,她的心脏剧烈跳动,黑眸怔怔看着宋酲,唇齿微张。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过急的车速,还是隐秘的那个吻,心跳一直无法平复。 疯了、疯掉了。 宋问庭就在背后,被发现怎么办。 而宋酲神色冷静,刚刚吻过她的淡色薄唇微抿。他颀长双腿交叠,抬手时袖口系得一丝不苟。 他就这样衣冠楚楚地坐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晚晚,没事吧?” 在前座浅寐的宋清苑也醒了,皱着眉说:“刚刚好像有一辆黑色布加迪超速过去,太危险了。” “没事的,”颜晚筠说,“我们都好的,姐姐。” 长姐回头,看见后座懒懒散散的弟弟妹妹们,眉头一皱:“你们把安全带都系好啦。问庭,不要总黏着妹妹坐。” 宋问庭连玩偶都还没要到,不情不愿地说:“知道啦,姐姐。” 颜晚筠心跳逐渐平复。 在宋清苑转头的间隙,她将手指缩起来,对着宋酲做了一个很凶的口型。 不、给、你、牵。 宋酲也看着她,冷淡眼眸中带起一点笑意。 等下了车,他们去主宅里陪长辈们喝茶,说了一会儿话。结束时,他们被允许回各自安排的房间休息,等待晚上的年夜饭。 “又要坐在那里,听他们聊几个小时的天。”走出来时,宋问庭见旁边没有外人,偷偷对颜晚筠说,“要是过年可以出去玩就好了。” 颜晚筠笑他,说:“你在国内念书,我看你社交媒体,不是天天都出去玩的吗。还没玩够呀,二哥?” “晚晚,你把我说得和不务正业的浪荡子一样。”宋问庭也笑,眼眸却总看着她,“自己出去玩,和家人出去玩,总是不一样的,特别是晚晚。” 旁边的宋酲侧眸,冷淡看他一眼。 宋问庭顿住,意识到自己说话太明显了,立马接着说:“晚晚这么久没有回来了,一年才难得见到妹妹几天呢。” 颜晚筠怕宋酲教训他玩心重,不想让他大过年挨骂,开玩笑地说:“平时那样疯,你还是多和长辈们喝喝茶吧,二哥。” 颜晚筠讲他,宋问庭却一点都不生气,只俏皮地说:“那妹妹也得坐在旁边,和我们一样喝茶。” 宋清苑最喜欢弟弟妹妹打闹的样子,温柔如水的眼睛弯起来:“一回来,你们就要拌嘴。” 她看着身前热热闹闹讲着话的两个人,笑着问旁边的宋酲:“阿酲,他们同龄,关系向来这样好,一直没有变过。” 宋酲黑色眼眸淡淡瞥过,只冷冷说:“大了还这样,没有一点边界感。” 宋清苑笑着摇了摇头,说:“你总是对弟弟妹妹太过严苛。” 几个人安排了一栋独栋的小楼,房间挨在一起。上楼时,宋问庭凑到颜晚筠旁边,小声问:“晚晚,如果不在老宅,你最想在哪里过年呀?我同学他们家去年在港岛,感觉很有新年氛围。” “海边吧。”颜晚筠想了想,说,“我没有见过冬天的海呢,如果下了雪,就更好了。” “那我们以后也去,好不好。”宋问庭悄悄说,“再长大一点,我们就去旅行过年!” 他的眼神太过热烈,猛地瞥见身后的大哥,立马不再说话了。 好在,大哥没说什么,应该是没听见。 颜晚筠乌黑的眼睛笑起来,他们每一年都是在老宅度过。 老宅在山里,每年回来,他们需要记住繁复的礼节,朝长辈们问好,喝半天苦涩的茶,完成年时的每一个流程。 原本应该很好玩、很热闹的新年,变得枯燥而冗长。 但有哥哥姐姐在,无聊的一切也变得不再难捱。 颜晚筠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一回到房间,疲倦感就要涌上来。 她睡了一小会儿,再被叫起来,就是去吃年夜饭了。 整个大家族坐在主宅敞亮的大厅里,按照辈分依次入座。年夜饭算是很丰盛,多少个冷碟、热菜,汤要怎么上,全都有讲究。 颜晚筠坐了半天的车,这会儿吃饭时兴致缺缺。她觉得主桌上围着红木桌坐着的长辈们,全都好像假人。 为什么要那样笑呢。笑起来都好像,和批量生产一样。 明珠惟我 第41节 姐姐也在朝那边看,她肯定也发现了。 颜晚筠无聊到左思右想,但又很很端正地坐着,维持餐桌礼仪。她脖子都要僵了,总算等漫长的年夜饭过去,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回去休息。 小辈们不用在大厅守岁,但等回去休息时,也到了八九点钟。 颜晚筠舒舒服服泡了澡,换上毛茸茸的睡衣,在想什么时候偷偷溜去找宋酲。 喜欢哥哥,过年要和哥哥在一起。 她一下就兴奋起来了,在房间门口转来转去半天,想听清外面的动静什么时候消失。 听着听着,门却忽然被不重不轻地敲响了两下。 颜晚筠一下心跳得很快,她心中隐约有预感,几乎笑着马上打开了门。 然后戴着睡衣帽子举着双手,想吓一吓门外的哥哥。 宋酲似乎也没想到,颜晚筠的房门一敲就开了。他愣了一下,听到门里面的妹妹得意地说:“被我吓傻了吧,哥哥!” 宋酲情绪平复,唇角朝上带起一点,说:“嗯,吓到了。” 颜晚筠说:“叫你今天那样对我,活该。哥哥跟色鬼一样,急不可耐的,在车里就要抓我的手。” 宋酲生来冷沉的黑眉往上轻抬,一时有些好笑地问:“哥哥是色鬼?” 他站在 门口,迟迟没有进来,在光影的交界处,眉目显得更加深邃:“色鬼难道不是另有其人?” “就是色鬼。”颜晚筠扬着下巴看他,“不然,哥哥现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以为宋酲会进来,和昨天一样,抱着她吻她。 但宋酲却沉默了片刻,黑眸下低,看过来时平和又无端温和。 他将衣架旁那件粉色厚外套披在颜晚筠身上。 颜晚筠身上一下被柔软的羽绒包裹,毛茸茸的帽子也被戴上,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来。 她裹成一个粉色小团子,被宋酲整理着衣服和头发,在暖融融的间隙里,听见他问:“晚晚,去不去看海。” “晚晚,想去看冬天的海,或者只是不愿待在老宅,不用等谁长大。” 颜晚筠怔神,一时忽然没反应过来,可心脏却急促跳动。她手心莫名发汗,眼眸紧张而急促地看向宋酲。 “现在就可以去,任何地方,我和你一起。” 第40章 私奔在夜里逃出,开车去看海。…… 40. 长廊里挂满了过年时的大红灯笼,黑蓝色的深夜冷寂,长廊的一端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踩在木质的廊板上,老旧木头发出残败声响。 脚步声轻快而迅速,颜晚筠被宋酲牵着手,心脏砰砰跳着。她的手、身上都在发汗,被白色绒帽遮盖的黑发下,却露出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来:“哥哥。” 这样冷的冬日,那只交给宋酲的手却无端发热。她就这样被哥哥牵着,一路紧张而松快地穿过宋家老宅曲折的长廊,那些迅速略过的红影曈曈,却永远困不住他们。 等坐上宅子外停靠的黑色迈巴赫时,颜晚筠依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心脏很兴奋,她藏着一种隐秘的刺激感,坐在迈巴赫的副驾驶:“哥哥,你今天没开车,这辆车是哪里来的?” “叫朋友开过来的。”宋酲开足了暖气,给脱掉外套的妹妹搭上毛毯。他熟练地在黑夜里开着车,说:“困了就先睡一会儿。” “我不困。”颜晚筠看着他,依旧不依不饶,眼眸亮晶晶的。她感叹道,“这怎么睡得着!哥哥,你什么时候叫人开过来的。” 宋酲沉默了一会儿,说:“宋问庭跟你说完小话之后。” 颜晚筠笑起来,说:“你不要乱冤枉人,我可没有答应二哥呀。” “我知道。”宋酲依旧神色自若地开着车,说,“你如果答应了他,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你出来。” “会对你做一些事情,”他的声音冷淡性感,听起来却莫名让人耳根发热,“让你没有精力在这段旅途中再想起他。” 颜晚筠缩了缩脑袋,耳根莫名发热,问:“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去澜海。”宋酲笑了笑,说,“在隔壁市,大概开两个多小时。” “我好像听过,”颜晚筠闻言,翻身坐起来,找着手机图片,说,“我在柏林时在社交媒体上看到过!太可恶了,为什么等到出国,才让我看见这么漂亮的海。” 实际上,即使读书时颜晚筠在国内,也是不被允许随意外出游玩的,周边郊游是唯一被允许的活动。 “亲眼看,会更好一些。”宋酲在开出山路的间隙,黑色眼眸轻转。他瞥见妹妹被暖气吹得红扑扑的脸,眼底笑意更深:“车座后面有一袋零食,晚上饿了可以吃。” “哇哦。”颜晚筠往后看,从车座间隙里拿过一个装着零食的纸袋,全是她平常吃的那几种。她惊喜地看向宋酲,小仓鼠一样抱了满怀,却还要恃宠而骄地问:“车里不是不让吃东西吗,哥哥。” “这是在我的车里。”宋酲带了一点笑意,说,“小时候,不是偷偷吃得很开心么。” 颜晚筠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拆了一袋巧克力饼干:“原来被你看见了啊,可恶的哥哥。” “我让你不吃了吗?”宋酲淡淡说,“我也算包庇的共犯,你却只和你二哥吃得开心。” 他瞥她一眼,说:“在晚晚这里,我又只算是‘可恶的哥哥’。” 话里又带着那么点不清不楚的意思。 “呜呜,是我的错,当时没有分享给哥哥。”颜晚筠软下声音,怪声怪调地撒娇。她夹着一块圆圆的饼干给宋酲吃,将要收回手时,指腹处沾上一点巧克力碎。 她坏心思地抬起手指,好像要和哥哥对着干一样,说:“没吃干净呢,哥哥。” 迈巴赫忽然紧急刹停。 因为在停下来的下一刻,宋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用了点力气,迫使她五指分离,唇边凑近刚刚拿过饼干的手指。 随后,指腹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 颜晚筠眼睫剧烈颤动。她就这样屏住呼吸,亲眼看着宋酲用淡泊到极致的眼神,那样冷静地吃干净了指腹上的碎屑。 淡色的唇,将她的指头一根根,吞咬进去。 颜晚筠脸蛋瞬间红得滴血,几乎开始发抖了。随后,自己的脸颊也被男人的大手掐住,下巴被迫抬起。 明明做出这样动作的人是他,但他却问:“晚晚,我记得,我们是要去看海的,对吗?” 颜晚筠颤颤巍巍地说:“是……” “那就不要再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等迈巴赫重新开起来,颜晚筠才愤愤反应过来,宋酲这明明是在恶人先告状! 可一想到刚刚脸红心热的举动,她又没胆子和他对峙了,只得去调车载音乐,挑自己喜欢的歌放。 澎湃轻快的鼓点响起来,整个迈巴赫内都充斥着一种脱离掌控的轻盈与快乐感。 颜晚筠靠在车座上,在英文流行乐流畅又热烈的节奏里,偷偷去看宋酲。 窗外是黑沉的夜,和一略而过的草木,可冷意却透不进来。 在这一刻,迈巴赫疾速的前行中,她明明还没有看到海,却涌上了一阵莫名而难言的幸福感。 好像在私奔。 颜晚筠这样想,也这样问宋酲了:“哥哥,我们现在,算是在私奔吗?” 她越说越欢快,继续过分地说:“像哥哥这样的色鬼,万一有一天偷偷亲我被发现,但家里又不同意怎么办?” “那我就带你走。”宋酲说,“像现在这样,私奔。” 自己想,和宋酲说出口,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颜晚筠一时却不说话了,她只觉得心脏酸胀,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真实的、将大胆付诸行动过。 将宋家、将半路将自己接回来的宋母,抛得干干净净。 那又怎么样呢。 颜晚筠眨了眨很亮的眼眸,说:“那我愿意跟哥哥走。如果是哥哥,一袋小零食就可以。” 宋酲也笑起来,却不说话。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开着开着,颜晚筠说着不困,但已经靠在柔软的座椅上,昏昏欲睡了。 到最后,黑色迈巴赫缓慢停下,宋酲轻轻叫醒副驾驶睡熟的女孩,俯身给她解开安全带。 “唔?”颜晚筠有些迷迷糊糊的,却还是乖乖伸手,让宋酲给自己重新穿好外套,戴好帽子。她乌发还有些凌乱,因为到达目的地,开心到东张西望,“我们到了吗,哥哥。” 透过微微起雾的车窗,她捂住嘴唇,惊叹道:“天啊,下雪了。” 宋酲知道,这里正在下雪。 颜晚筠跟着宋酲下车,黑色的低跟雪地靴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这里空无一人,冬日夜里的海面更加寂静,远处有橘黄色的玻璃灯盏挂在棕榈树上,星星点点,随着夜风而轻微晃动。 深蓝色的海,几乎一望无际。海浪打在黑色礁石上,随后一圈圈的白色海沫涌过来,不重不缓地将脚底下的砂石推开。 好像远处黑蓝色的夜 幕,空气中冬日的冷意,都为海面增添了一点迟钝的滤镜。 颜晚筠想,冬天的海,就是这样的吗。 依旧庞大、蓝色却好像要更灰一些,静谧又深沉。因为寒冷,好像一切而变得迟缓,汹涌的海浪也要因为冬日而变得更加柔和。 白茫茫的落雪,又吹过两人的眼睫。 而眼前是宽阔而深邃的海面,带着寒冷的海风吹来,却一点不叫人退缩,反倒欢欣到想要奔跑。 感官也因为寒冷而变得更加清晰,颜晚筠踩在沙滩上,牵着宋酲不断接近蔚蓝海水。她的发丝被风彻底吹散,落上细碎雪意,却在回头时显得更加动人。 “哥哥,哥哥,”她叫了好多遍宋酲的名字,说,“风吹过来了耶,带着咸咸的海的味道。” 女孩的五指一松一紧,迅速在他耳边松开,大笑着说:“你看,我把风抓了一把过来,你感觉到了吗?” 宋酲看着她乌黑发亮的眼睛,配合地陪着她奔跑。 海风将他们吹得凌乱,颜晚筠看着雪落在指尖,在巨大的风中听到宋酲说:“感受到了。” 他好像,沉寂的心脏也一下子喧嚣不止,一灼热就近乎沸腾,所有的幸福感与松快都与眼前的人息息相关。 感受到了爱你,和你的爱。 明珠惟我 第42节 等跑累了,颜晚筠停下来,笑着喘气,看向宋酲。 呼出的热气变作白色的水雾,她忽然听见宋酲说:“晚晚,要到零点了。” 话音刚落的一刹那,海面忽然燃起烟花。 拖尾的火星直奔黑色天幕而去,密集而迅速,在划破黑夜爆响的一瞬间炸开,灿烂而明亮的火光朝四处散去,一时仿佛白昼重明。 一簇簇的绚烂烟火在大海的上空不断绽放,涌动的海面倒映出火光的热烈,星星点点的碎光不断下坠,碎落,但不过几时,又是更加盛大的灿烂重现。 颜晚筠站在烟花下,脸庞被火光盈满,却挡不住眼眸里的神采。她屏住呼吸,怔怔看着灰蓝海面上突如其来的烟火,指尖被身旁的人紧紧抓住。 在烟花和喧闹降落的间隙,她听到宋酲说:“新年快乐,晚晚。” 火星终于和海风一起消散而去,大海重新归于寂静。 颜晚筠被宋酲抱在怀里,去亲吻他略带冰冷的唇。 深夜里不再有火星爆裂声,在万籁俱静的蓝海中,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脏在澎湃跳动。 并且,永远不止不息。 “新年快乐,哥哥。” 他们一直待在海边,直到天边浓重的黑色开始褪去,第一束光降临在翻涌的海平线上。 最炽热的橙红色,日轮在远处的地平线初,几乎清晰可见。 黑白相间的飞鸟们扑腾起来,翅膀划破寒冷空气时发出巨大的气流声,在海面上鸣叫。 随着浪潮间断打开,被染上白金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太阳神由于幸福而落下的泪水,在海面上碎成那样迷离的光斑。 而巨大的卷云,也在间隙中透着庞大天光,温柔地围绕着他们。 两个人坐在厚实的毛毯上,颜晚筠托着脸颊,蜷缩成一个粉色小团子,从后方被宋酲抱在怀里。她微微歪着脑袋,忽然问宋酲。 “哥哥,”她开口叫他,说,“我还是不懂,你那么冷静的人,为什么会在今天的车上吻我呢。” “你一直都要比我想的多,会顾虑很多事情。你肯定也不想要现在叫他们知道,即使是二哥和姐姐,即使你有办法封口司机。” 小姑娘忽然睁大双眼,红彤彤的鼻尖对着宋酲,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难道哥哥真的是色鬼吗!一刻也等不了。” 宋酲坚实有力的双臂,牢牢抱着怀里的颜晚筠,似乎是因为她的话笑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才收紧指尖,低声回应她:“因为那一刻,我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唔?” “在公路上,只是紧急避让,所幸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宋酲低着眼眸,指尖一紧,说,“但如果,晚晚,如果那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会抱紧你,尽我所能来保护你。” “并且吻你。” 第41章 一角被发现我们偷情又怎样呢。 41. 谈家庄园套房中古朴的木质地板上,流淌着花窗玻璃外传来的粼粼月光,隔着缝隙传来一点黄玫瑰的香味。 一张被拍摄过的照片出现在颜晚筠面前。 屏幕上,他们出现在走廊最深处的转角地,几乎处于一片阴影里。而在庭院树影下,宋酲从下将颜晚筠托着抱起,而她极其依赖地抱着宋酲的脖子,黑色头发披散,看不清楚脸庞。 记不清是谁要亲吻,但他们那一刻,确实在拥吻。 图片并不清晰,但两个人的轮廓已经能够被大致分辨。特别是送到熟悉的人手中,几乎可以通过身形一眼认出他们两个人。 两个正在接吻的,哥哥和妹妹。 颜晚筠刚刚话说得激烈,这会儿看见宋酲手机里的照片,几乎有些隐约眩晕。 她想起来,这确实是从老宅回来后,趁着假期,她去和朋友们聚会回来后,撒着娇要宋酲抱的一幕。 她当时能这样大胆,是因为宋宅根本没有人。宋父宋母出去谈生意,姐姐出差,宋问庭更是不知道和哪个狐朋狗友去玩了,根本没打算晚上回家。 家里平时生活请来的用人,也不会在没有被要求的情况下,这么晚出来活动。并且,这条走廊的转角,几乎是宋宅任何一个房间窗户的死角。 是谁拍下的照片? 这样隐秘的角落,是家里的天天笑着和她打招呼的阿姨吗,还是每天送她上学外出的管家呢? 颜晚筠垂下眼睫,宋酲见她有些站不稳,伸手想去扶她。 还没碰到妹妹的腰侧,就被软嫩的手掌拍了一巴掌。 她打得用力,却拍疼了自己的手,细白的皮肤上反倒充血变红。 宋酲动作一顿,扣住颜晚筠的手腕,轻缓地给她揉着手。 “不可以碰我。”颜晚筠挣了两下,还是忍不住要哭,说,“即使是这样,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人做出来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先吹头发,晚晚。”宋酲温热宽大的手掌,缓慢按在她的肩膀上,“晚上睡觉不要头痛了。” 颜晚筠被温和而不容抗拒地按在柔软的沙发上,宋酲在身后接通电源,给她吹着头发。 柔软而温和的风将乌发吹散,逐渐蓬松起来。宽大手掌间歇地按压着头皮,让人觉得很安心和舒适。 两个人在吹头发的时候,都没有说话。这样难得平和惬意的时候,就像回到了几年前一样。 但热风一停,吹风机嗡鸣的声音彻底消失,他们好像又从往日温情中清醒。 “我确实选择不和你说。”宋酲沉默片刻,继续抬手,轻轻给妹妹按着脑袋,“那段时间,你刚刚回德国,而我在延城的所有行踪,都被监视了。” “不止我们的照片,后续寄来的,还有关于我私人行程,甚至在宋宅窗外,拍摄的照片。”他说,“我花了点时间,发现其中有一部分,是一台无人机拍摄的。” “但即使处理掉了这架无人机,后续的监控手段也层出不穷。我甚至有些无法分辨,身边的人是不是已经被买通。” 那个时候,宋酲按照宋母的要求,才接受家族的产业几年。他固然优秀卓越,短短几年时间,就拿下好几个大项目,让整个产业的价值翻了好几翻。 但这并不代表,过分年轻的宋酲,就在集团中站稳了根基。每次的董事会、坐在谈判桌对面的人,都想要吸干他的血。 他竟然一时分辨不出,寄给他信的人是谁。 毕竟信里目前的要求,只是让他断开与妹妹的联系,并给她挑选一位未婚夫。 颜晚筠闻言,怔愣了半天,才说:“这是违法的……” 她刚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幼稚。 宋酲却没有嘲笑她的天真,只是继续说:“晚晚。你还记得,在烟城时,你在晚自习外出,差点被绑架的事情吗?” 颜晚筠当然记得。她当时为了摆脱那群歹徒,把手上划出了很大一个口子,养了好久才完全消除。 “那天晚上,附近的监控几乎全部坏了。但最后在正对着巷口的小店里,拍下了很模糊的一段录像。”宋 酲说,“那段录像里,无人机正在拍摄。两架无人机,经过精密处理后的对比,发现是同一台。” “所以我们几乎确认,当年指使绑架你和给我寄信的,是同一个人。” 颜晚筠听完,几乎手脚冰凉,后背都在发冷。 “你在国外,而我在监视下,无法随意离开延城。”宋酲闭了闭眼,语气也近乎痛苦与隐忍,“在那样的情况下,我甚至无法亲自确保你的安全。” “我需要按照信件里去做。”他说,“但出于私心,我当时确实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我想解决好这个问题,而你不需要……” “而我从头到尾,一无所知。”颜晚筠打断他。她回过头,指节紧紧攥着宋酲的衬衫,几乎要用力到揉皱了,:“寄给妈妈就寄给妈妈,不就是我们亲吻的照片吗。即使她觉得我们在偷情,又怎么样。” “你为什么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请求。”她就这样看着宋酲,漆黑的眼睛浸没了水珠,“我们难道不可以跑吗,哥哥,你不是说被发现了,就要带我跑吗?” “你还在上学,晚晚。”宋酲看到她眼眸开始透出红色,心脏又开始剧烈发痛,“母亲知道这件事,会动用一切势力将你带回国,迅速为你物色一个人选,把你嫁出去。” “你会暂时被终止学业,并且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德国、再回到你从高中起,就心心念念了几年的梦想院校去。”这样残忍的话,他说得极其缓慢而痛苦,“你会被允许在延城继续学业,但会处于宋家无时无刻不在的监视下。并且,这很可能是在你和联姻对象,生下继承人之后。” “她知道这件事后,我当然也应该会被软禁监控起来。我会尽一切可能带你走,但你原本的学业,在德国的实验和新交的朋友,毕业后璀璨的前途,都可能会在宋家的施压下毁于一旦。” 颜晚筠眼眸里的水珠掉下来,她怔怔听完,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当时,好像还是太小、太年轻了,年轻到根本无法与家族抗衡。 即使她手里存着一笔祖母从小到大定期给的、数量客观的积蓄;即使宋酲足够优秀,已经成为宋家集团里不可或缺的人物。 但他们还是无法完全脱离家族。 宋酲一直在保护她,这是好像当时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告知我,我和你一起跑走,”颜晚筠清棱棱的乌眸望着他,鼻尖发红,“或许在国外,即使我换一个陌生的、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重新上学。钱不会那么快花完,可能会很累很辛苦,但我们可以住在一起。我下课回家,就可以吃到哥哥给我做的饭。” “热腾腾的土豆炖牛腩,番茄炒鸡蛋,红烧鱼。”她说了好几个菜,顿了顿,又说,“可能不能天天吃这么好,钱要省着花,那就吃几天菜叶子,和哥哥一起吃菜叶子。” 她仰着脸,看向宋酲:“可是哥哥,你好像从来没给过我选择。” 没有这样的地方,晚晚。 宋酲喉间发哽,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看着这个样子的妹妹,说话的喘息间,心脏似乎都在发着剧痛:“我不会让你吃菜叶子,晚晚。” 颜晚筠永远是光鲜亮丽的小公主,即使在颜家最落魄的时候,她的祖母都没有让她吃过一点苦。她凭什么要因为爱上他,就被这样无端的苦楚折磨,凭什么就要放弃自己热爱的、为之付诸青春与努力的学校。 颜晚筠说,只要宋酲开口,只要他给她买一袋喜欢的零食,就可以在夜晚去他私奔。 但他怎么能。 私奔或许还只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无法反抗,宋家把他们分别关起来,逼着颜晚筠嫁人、生下继承人,该要怎么办。 再或者,那个寄出信件的人,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威胁到晚晚怎么办。 “只有这些吗?”颜晚筠看着宋酲,问,“这个人只威胁了你这些吗?那你之后逐渐退出集团,另起门户,没有这个人的丝毫手笔吗?” “毁了你几年的心血,这些,你就不用告诉我了吗?” “不能这样算,晚晚。”宋酲说,“我彻底脱离家族的产业,其实是在承裕基本成熟之后。那时候承裕已经成为延城一跃而上的黑马,家里就算知道幕后有我在操控,也暂时管不了。” 一是承裕那时候确实风头正盛,许多家族想要攀附新贵。二是那几年宋家内部又开始乱起来了,连在外好几年的颜晚筠都懒得抓回来,更无暇顾及已经势力成熟的宋酲。 他其实在大学将要毕业时,就在和朋友筹备新的产业。但宋母当时强行要求他参与家族管理,他在表面上从不会忤逆母亲,但也依旧暗中发展着自己的资本。 但照片寄到宋酲手中,确实让他更加紧迫的意识到,要尽快脱离宋家,要尽快拥有能与家族分庭抗礼的能力。 这样才能保护自己爱的人。 “你离开集团,”颜晚筠问,“之后是谁在接管你的项目。” “你长姐和二哥。”宋酲知道颜晚筠的想法,漆黑的眼眸看向她,缓慢地说,“晚晚,你觉得可能是他们?” 明珠惟我 第43节 颜晚筠想起温柔姐姐,又想到平时在她面前犯傻的二哥。她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只说:“哥哥,你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也不要诓我不懂金融。即使是姐姐和二哥代替你,集团内部的结构必定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态度没有我强硬。”宋酲停顿了一下,说,“董事会能够更容易地操纵他们的决策。” 话就说到这里。 颜晚筠直直看着他:“你其实知道是谁,对吗哥哥。” “我有大致的猜测。”宋酲说,“如果证据齐全,我会告诉你,晚晚。” 颜晚筠闻言,忽然笑了笑,说:“那哥哥就是,不打算让我参与的意思。” “这和你本来就没关系,晚晚。”宋酲低着眼,“你喜欢做实验,或者和朋友出去聚会,尽情去做你喜欢的事情。一切确定之后,我会和你说清楚。” “不让我知道,”颜晚筠问,“是很危险吗。还是你曾经因为查这样事情,已经受过伤呢,哥哥。” “晚晚。”宋酲抬手,轻轻覆住她的头顶,说,“不要自己管这件事。听哥哥的话,好吗。” “我当然听哥哥的话。”颜晚筠笑了笑,忽然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泪来,“我也不要你再给我做饭了。毕竟你要把我嫁给谈闻,那我去吃谈闻做的饭好了。” “不可以。”宋酲闻言,指节几乎都在发抖。他也不管颜晚筠的抗拒,从沙发前,将妹妹牢牢的锁在怀里,双臂下撑,完全禁锢住她的身体,“你不可以嫁给他。” “为什么呢。”颜晚筠说,“你当时骗我、甚至现在也不愿意全部告诉我的时候,没有想过我真的可能嫁给别人吗?哥哥,你真的永远确信,我一直都在爱你吗?” “晚晚。”宋酲终于覆下身来,膝盖半跪在沙发上。明明是上位者的姿势,他的黑色眼眸里,却全都是痛苦,甚至流露出一点脆弱来,“晚晚,不要这样对哥哥。” 他抓着她的手腕,几乎带着请求的意思,说:“晚晚,说你爱哥哥。” 颜晚筠却从上而下看着他。她知道这么多年,宋酲都在用他的方法来保护她,但她一时依旧无法接受。 “我说爱你,”她轻声吐着字,说,“然后让你又承担一切吗。” 无法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法接受自己的不负责任,无法接受……这么多年的错过。 “你永远把我看得脆弱,哥哥。”颜晚筠说,“你永远不要我去和你承担不好的东西。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可不可以,即使我是弱小的,但你也从来没有允许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提供帮助。” “哥哥。”她说,“你说你爱我,可你好像从来不需要我。” 宋酲扣着她的指节,几乎更加厉害地发起了颤。他眼眶发起了剧烈的红,嘶哑地朝她道歉:“对不起,晚晚。对不起。” “我很爱你,哥哥,在姐姐和我谈话之前,我都很爱你。”颜晚筠鼻尖也发红,水珠又含在在乌黑的眼眸中,“我觉得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可是、可是就是因为我很爱你,才在那一刻,感到无比的痛苦和绝望。” “我只感觉心碎了,”她就这样看着他,说,“哥哥,我当时,只感觉我的心脏,碎成了一瓣一瓣,很不完整的碎片。” 宋酲听她说话,身体剧烈起伏两下,几乎也要心碎了。 在那一年冬天过后,长姐重病,颜晚筠以为深爱自己的人要用自己来做利益交换。 怎么能不发痛、怎么能不撕心裂肺。 宋酲几乎痛苦地启齿:“我不知道当时是她和你说了这些。晚晚,如果我知道你当时那样难过……” 颜晚筠当时其实有给宋酲打过电话,一开口,就是质问这件事情。 宋酲没有办法告诉她,只说:“晚晚,不要轻易听信谣言。我从没有想让你嫁给其他人。” 而颜晚筠却说:“我知道你和妈妈,还有那些人,在一起吃饭签合同,还定下来关于我的事情。一定要让我拿出照片和证据吗,要闹到这么难看,你才愿意对我说实话吗?” 宋酲最不想的就是闹到颜晚筠面前,他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只觉得可以用谎言圆清楚,颜晚筠却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 从此以后,再说话也换来冷言冷语,到最后被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甚至颜晚筠那段时间,都再也很少接陌生来电。 而宋酲被死死困在延城,那段时间无法踏出国内半步。 原来是宋清苑告诉了她,怪不得他怎样圆谎都没有用,怪不得她会无条件相信。 “姐姐或许也误会了你,或许她当时确实把被强加的联姻,算到了你头上。” “你想让我说爱你,凭什么呢。”颜晚筠抬眸。这次换她,指尖压着他淡到几乎毫无血色的薄唇,说,“至少在今晚,你只能在我面前,一遍遍地重复你爱我。” “哥哥。” 宋酲几乎立即,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他吻着她的眼泪,吻着她的嘴唇,在喘息与吞咽离,唇齿里却一遍又一遍地低声重复。 每一个字,说得好缓慢,好珍重。 “我深爱你、我深爱你。晚晚。” 第42章 上药“只是上药,就湿得这么厉害了,…… 42. 第二天,谈家的女佣准时摇铃,提醒房间里的客人早餐已经准备好,可以下楼用餐了。 早餐被女佣们用白瓷盘盛出,依次摆在长条餐桌上,旁边配制好银质餐叉。一下楼,食物蓬勃甜美的香气就涌了进来。 颜晚筠坐在宋酲旁边,漂亮白皙的指节抓着餐叉,心不在焉地吃着一块奶酪包。 宋酲昨天晚上没有走,是今天早上,才回到自己房间的。 他们在一阵迟来而久远的钝痛里接吻。 颜晚筠乌黑的眼眸,总是不间断地落下泪来。她被宋酲从后抱住,隔着白色薄纱材质的睡衣,感受到了男人坚实而滚烫的胸膛。他的手臂几乎将身形娇小的妹妹整个拥在怀里,最柔和的指腹,一下一下给她擦去眼泪。 颜晚筠抬眸,侧着脸与宋酲对视。她的神色近乎冷漠,眼眸里却不住地滚出泪来。 泅湿了宋酲的手指。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却像被滚烫灼烧,阵阵钝痛却凌迟着心脏。 “晚晚,”宋酲终于哑着声,收紧手臂说,“晚晚,不要哭。” 他低头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指尖安抚性地按着她的脑袋,说:“是不是哭得头痛了。我给你揉一会儿,好吗?” 颜晚筠仰起脸,鼻尖几乎就碰到了他的下巴。她有些迟缓地撑起身体,正对着朝向宋酲,指尖一展,却又重新被紧紧抱住。 他的声音在发抖。 “晚晚。” 颜晚筠低头,下巴搭在他宽实的肩膀上。她也收紧了在宋酲身后的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就是这样一个亲密的姿势,她却喘息着留下泪来:“哥哥,我恨死你了。” 宋酲缓慢亲吻着她的唇角,说:“我爱你。” 颜晚筠没有拒绝他来吻她。她痛苦地颤动眼睫,嫣红色的唇微微张合,又说:“我恨……” 唇肉摩挲吞咽,尾音被吃下。 他们在这样用力,几乎好像要至死方休的拥抱里,努力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一边吻他,一边恨他。 恨又怎样,爱又怎样。 他们心知肚明,这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吻。可他们又迫切地需要在这个时候接吻。 颜晚筠最后在宋酲怀里睡着了,黑色的眼睫上还挂着将落不落的泪珠。 他抱着她睡觉,她睡得不安稳,又醒了一次。看到宋酲的脸,她怔怔地说了一句:“我想吃番茄牛腩了,哥哥。” 然后又闭眼睡去。 那一刻,宋酲手臂彻底发抖,几乎拿不稳东西。他闭上眸克制许久,紊乱的喘息才恢复常态。 终于心如刀绞。 颜晚筠当时是会愿意和他出逃的,她的年少时期就是这样。她就是要热烈而不顾一切的爱,爱人在她这里最是重要。机会、金钱,所有的物质可以滞后,但她一定要爱人。 她不是会被爱情蒙蔽头脑、什么都抛之脑后的人,但她非常珍重身边任何一位值得去爱的人。 宋酲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她的眼眸不再流泪,直到第一缕天光乍破,才稍松开手。 “晚筠。” 餐桌上,谈夫人优雅地放下餐叉,看着颜晚筠微微有些红肿乌青的眼眶,略带担心地说,“昨天是没有睡好吗?如果房间里有你的过敏源,或者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 “没事的,阿姨。”颜晚筠甜甜地笑起来,说,“昨天忽然做噩梦啦,醒来就怎么也睡不着觉。房间很舒适的,早上看见房间里透进来的阳光,心情都要好很多了呢。” 谈夫人闻言,轻轻蹙起的眉头终于舒展,笑着说:“你呀,会做噩梦,肯定是没有玩得尽兴,才会想起不高兴的事情来。” 说罢,她又看向谈闻,俏骂说:“今天可要带着晚筠他们好好玩玩,要是晚筠再做噩梦,我可饶不了你了。” 颜晚筠捧着脸说:“阿姨这也要怪阿闻,他也是吃哑巴亏了。” “是我招待不周。”谈闻侧头,棕褐色的眼眸专注地看过来,温柔地笑着说,“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晚筠尽管罚我就是了。要喝牛奶吗,晚筠?” “喝的。”颜晚筠说,“那麻烦阿闻给我拿一杯。” 谈闻朝装着牛奶的玻璃壶伸出手,倒出一杯温热香甜的牛奶。他刚放到颜晚筠餐盘旁边,却听到她隔壁的宋酲朝向旁边的女佣,淡淡开口说:“您好,劳烦帮我拿两块方糖。” “好的,请您稍等。”女佣点了点头,从厨房取出方糖,用油纸包着,递到宋酲跟前。她轻轻俯身鞠躬,“您的方糖,请慢用。” 随后,那个装着牛奶的玻璃杯,被另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拿走。 阳光从落地窗处撒在餐厅里,宋酲握着玻璃杯的指节匀称而有力,在光下白色衬衫袖口规整地朝上折,整个人矜贵到不像话。 他将方糖倒入牛奶中,用陶瓷汤匙缓慢搅动,半天才抬起眼皮,神色淡漠:“晚晚爱喝加两块方糖的牛奶,我想,她应当与你说过。” 随后,玻璃杯重新被放回颜晚筠手边。 “是我的疏忽。”谈闻笑了笑,语气和举止挑不出差错,说,“日后关于晚晚的爱好,还要大哥多指教我才是。” 宋酲淡声:“谈不上。连晚晚喜好都要他人指教的话, 比起问我,谈先生不如先反思自身。” 他这样的话,说得比前一天还要刻薄和不给颜面。 宋问庭本来吃着早餐,还因为谈闻的举动心生不满,见宋酲这个态度,没忍住笑出了声。 宋母脸色几乎一下就沉下来,冷声说:“问庭,你笑什么,不要吃饭了吗?” 她不明白,宋酲到底在做什么! 来谈家之前还好好的,来了之后,这俩兄弟几乎全都给谈闻下脸色来了。 宋问庭立即敛去笑意,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隔着两座的妹妹。 颜晚筠眨了眨眼睛。 明珠惟我 第44节 “宋总说得是,”谈闻却并不生气,反倒彬彬有礼,“我会亲自了解晚筠的,您说得对。” 他笑着看向身旁的颜晚筠,朝她伸出一只手,说:“反正,晚筠是会给我这样一个机会的,对不对?” 颜晚筠不去看宋酲的视线,笑着搭上谈闻的手,说:“是的,我会。” 谈闻于是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他缓慢地抬起眼来,对上宋酲晦暗而滔天的愠色,但唇角依旧挑衅地勾出一笑。 “求之不得。” 宋酲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个人,面上神色冷静淡然,握着餐叉的手背却慢慢收紧,逐渐凸显出深色青筋。 明明知道颜晚筠不喜欢他,但亲眼看见谈闻敢捧起她的手,漫天的妒意几乎在他的肺腑与四肢间冲撞,几经压抑,眼眸还是要嫉妒地发红。 他低下眼,遮掩住眼底止不住翻涌的暗色。 “别生气呀,如清。”谈夫人见宋母依旧一脸冷色,笑着推了推她的手,说,“孩子们之间的打闹罢了,晚筠和阿闻的感情很好呀。晚筠的哥哥们疼爱她,这是应该的。” “是啊,”颜晚筠也突然开口,乌黑的眼眸朝宋酲轻轻投去一眼,说,“大哥从小到大,都不舍得我不高兴。” 她顿了一下,漂亮眼眸弯起来,意有所指地说:“是吧,哥哥?” 宋酲喉间发涩,半天才说:“是。” 早餐过后,一行人被邀请去庄园的后山参观。中午他们吃到了牧场刚做的新鲜炙烤牛肉,下午在马场骑马。 碧蓝色的天空像是最纯粹的宝石,透着淡金的卷云在天幕中不止翻涌。深绿色的草坪一望无际,谈闻礼节性地搭着颜晚筠的手腕,带她去挑马。 颜晚筠没有骑过马,很新奇地朝马厩里看去。每当她的目光微微停顿,站在身旁的谈闻都会侃侃而谈,耐心地为她介绍马匹的性格。 马场里有专门的教练,由他来教颜晚筠如何骑马,而谈闻带着笑意,在旁边牵绳慢慢跟着。 穿着黑色马术服的颜晚筠小心地跨坐在马背上,指尖一下下顺过白色马匹的鬃毛,侧过头时笑得开心极了。谈闻就站在旁边,一手虚虚扶在下侧,抬起头笑着回应她的话。 从远处看去,真像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谈夫人和宋母看着几个孩子,又笑着说起话来,在阴凉的橡树下乘凉喝茶。 宋酲和宋问庭上了马,也并排跟在两人身后。 “大哥,大哥。”宋问庭有些焉头巴脑地牵着绳子,忽然提高了一点音量,朝宋酲惊呼,“那个谈闻,刚刚是不是又想去牵晚晚手了。” 宋酲一直注视着面前两个人,闻言移开一点视线:“晚晚没让他牵。” “那也不行啊。”宋问庭好像比他还烦,看着看着,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真是不知道你发什么疯,给晚晚找未婚夫。” 说完,就住了嘴,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哥。 宋酲却扯了扯唇角,带起一点冷笑,说:“我是发疯了。” “晚晚这下要恨死你了。”宋问庭从那天听到这件事时,就对自己大哥心生不满。他骂都骂了,这会儿也不笑了,说,“你比几年前妈妈做的事还要过分,姐姐的联姻对象起码还是她自己选的。你把晚晚嫁给别人,她不会原谅你的,几天没和你讲过话了吧。” “晚晚不嫁给别人,”宋酲抬起眼皮,露出一双黑沉的眸子,“她要嫁给谁?” 宋问庭抓着缰绳的动作一顿,随后看着自己大哥,唇角抿直:“大哥,你总这样暗示我要与晚晚保持距离,但你不想要晚晚一直留在家里么?” “我是喜欢晚晚,我就看不出其他人对晚晚的心思了吗?” 宋酲看着正前方的两个人,半晌没有答话。 宋问庭冷哼一声,心想他疯得不轻。他快步骑着马走了,要到颜晚筠身边去。 两个人不欢而散。 不远处,颜晚筠学得差不多,已经能独自骑着马匹缓步前行了。她的这匹马非常温顺,骑了半圈之后,身旁的谈闻见她跃跃欲试,笑着提议说:“晚筠,不如我带着你跑两圈?” 颜晚筠却攥着缰绳,黑色眼眸中少见的神采奕奕:“我可以自己跑一圈吗?就在这里。” 谈闻一愣,说:“你今天第一次骑马,虽然掌握得非常好,但还是有些危险的。” 宋问庭在旁边,只恨自己也是刚学,不能带晚晚跑马。他看了谈闻一眼,趁着长辈不在,故意挑刺说:“晚晚一个人骑是有些危险。但我看谈先生刚刚坐上马匹时,动作也不像旁边教练教的那样规范,我就能放心把晚晚交给你了?” 谈闻笑容有些僵硬:“小宋总,我想你误会……” “我带晚晚先骑一圈吧。” 两个人吵架的间隙,宋酲下马,从后面走出来。他站在颜晚筠身前,微微挡住谈闻的目光。 由于她骑着马,他仰头看向一见到自己就抿唇假笑的小姑娘。 还在生气。还很生气。 “先适应一下马匹奔跑时颠簸的力度。”宋酲说,“我就坐在你身后,不控制你的马。如果一圈下来没有问题,你就自己跑,可以吗晚晚。” 颜晚筠朝下看,见到他黑曜石一样深邃的眼眸微微上抬,目光专注而深沉。 被这样的温柔的眸光注视着,好像不是询问他们是否能一同骑马,而是在问着什么更加温柔缱绻的事情。 颜晚筠一与他对视,心脏中就好像涌过一阵细小电流。她不喜欢这阵几乎抑制不住的生理性心动,但再次望向那双眼眸,她又很可耻地犹豫了一秒。 “既然你没有意见,我就上来了。” 还没等颜晚筠开口应答,宋酲就握住缰绳,翻身上了马。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颀长的双腿用力一夹,随后马匹疾速跑动起来,扬起一阵尘土。 而随后,在夏日躁动流动的疾风中,他低着头,把缰绳交还到几乎拢在怀中的女孩手里。 马场中绿荫绒绒,白色的马驹疾驰着踏过草坪,有力流畅的四肢肌肉在跑动的时候微微颤动,带着上方的两人身形不断颠簸。 颜晚筠只学了大概,完全没想到这匹温顺的马一跑起来,就几乎无拘无束,发了野性。她在突如其来的急速奔驰中被风吹乱了乌发,抓着缰绳的白嫩手掌被磨出一条红痕。 她几乎要抓不住。 这时,宋酲宽大的手掌从背后覆过来,施力帮助她调整马驹前行的速度和方向。 马背上剧烈颠簸,使得两个人一瞬间离得极近。颜晚筠几乎紧紧贴着宋酲的胸膛,身下不断在马驹的奔跑中震荡,后背却被他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护在怀中。 “别怕,我不会让你摔下去,晚晚。” “这样抓着,用力。”颜晚筠拿着马鞭,几乎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心脏扑腾扑腾跳着。她在宋酲的引导下,逐渐冷静下来,拽住缰绳使力,将马驹的速度减慢下来。 但马匹真的转为慢跑后,她又想起刚才刺激而惊险的过程,不想让跑马这样温吞。 她力气不够,又是初学,在那样快的速度下,还是控制不好马驹。 宋酲看出了她的想法,深黑的眼里带起一点笑,问:“想让马跑得更快一点吗?晚晚。” “抓得手都发红了。”他一手微微将她凌乱的鬓发撩到而后,声线在风中更加模糊,低头说话时显得无比温柔,“我和你一起抓着绳子,让马跑起来,可以吗?” “哼。”颜晚筠脸庞一麻,总算抬起眼睛来,瞥一眼宋酲。她把缰绳往后抬了抬,空出一截来,“我说不行,你就不抓了吗?你不一直是这样霸道专横的人吗,不要脸的哥哥。” 宋酲被骂了,却一怔,心里只想,晚晚又喊他哥哥了。 他呼吸顿时有些紊乱,平静但又有力地抓住缰绳,低头说:“是,晚晚。我是不要脸。” 随后和颜晚筠一起扬起马鞭,疾风被划破的声音又想起来。他们跨坐在马背上,在急剧的摇晃与震荡中,感受着马场中夏日吹过的风。马蹄踏过一排排法国梧桐树下,绿色的光影全部在两人眼前晃动。 鼻尖是草木的味道、有些微微发咸的风,马的野性重新被激发出来,带着他们一同朝更远更深的地方跑去。 颜晚筠第一次跑马,却爱上了这种刺激而极限的感觉。她好像感觉不到累一样,心脏不止地跳动着,和宋酲跑了好几圈。等天色晚下来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马匹停下来,他们依旧坐在马背上。颜晚筠把套在外面的马术服脱下来,里面的白色真丝内衬被打湿大半,紧紧贴合在身上,勾出一点粉色肩带的形状,两点娇嫩白皙的浑圆显得尤为明显漂亮,流畅姣好腰线也被完全勾勒出来。她额发也湿漉漉的,贴着神采飞扬的眼睛,脸庞上泛着剧烈运动红晕,嘴唇也是动人的嫣红色。 她却浑然不觉自己的模样,只伸出指尖,戳了戳宋酲,问:“我们要怎么回去。” “晚晚。”宋酲眼眸一紧,视线微微晦涩难辨。他帮她拿着衣服,用随着带着的纸巾为她擦汗,说:“哥哥也是第一次来这边,马跑得那样快,我也不记住路。” 他们都没有在跑马时带通讯设备,颜晚筠听到宋酲也不认路,却并不在意,说:“不要紧,回去晚了,二哥他们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宋酲听到她说宋问庭而不是谈闻,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他垂着眼睛,说:“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那就继续跑,”颜晚筠说,“看这匹马能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宋酲看着她热烈而天真的样子,心脏酸胀暖热,随后是不止地跳动。 这样明媚张扬的、亮晶晶的她。 颜晚筠停下来时,才觉得有些累了。她抬了抬手,宋酲就顺势将她抱住,让她全身的力气都卸在自己怀里。 刚刚经历完剧烈运动,两个人都出了许多汗,贴在一起时却爆发出一阵更加热烈的荷尔蒙,两颗心脏像是贴在一起跳动着。 颜晚筠靠着他休息了一阵,终于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她又不要他抱了,嘟囔着说:“那我还是希望二哥快点找到我,不然晚上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肆意快乐地跑马跑了一下午,确实心情大好,一时对宋酲说话也没那么冷硬了,却还是忍不住要挤兑他两句。 “你说得对,晚晚。”宋酲说,“我一抱住你,几乎就想要吻你。” “你真不要脸!”颜晚筠一下又羞又怒,她转头看向自己一脸冷静的大哥,说,“让你和我一起骑马,真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宋酲轻轻抓住了手腕。他侧过脸,头低下来吻她:“陪你玩了一个下午,只接一个吻,不过分吧,晚晚。” 颜晚筠这会儿恰好疲惫地没有力气,又在马上,几乎很轻易地就被宋酲捉了起来。她一碰到宋酲,腰肢就不可抑制的软了下来,身边、鼻尖,又只感受得到他的气息。 他们在颠簸中接吻,不剧烈,却将带来更加隐秘的一点刺激感。 一个吻结束,两个人几乎都有些呼吸不稳。 颜晚筠被亲得眼眸都茫然了,她抬手胡乱地撑了两下,却无意碰到了一点比马匹更炽热的东西。 她看着宋酲,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这是在马上,哥哥,你太禽兽了。” 宋酲神色冷淡,看上去衣冠楚楚,再是正直不过的人。他低着眼,说:“如果是对你,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不止是在马上。只是看你一眼,我就想……” “别说了!”颜晚筠听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唇,说,“我看见二哥他们来找我们了。” 宋酲也朝后看去,看见了不远处正开来的黑色林肯。 上车之前,他解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搭在颜晚筠身上。 玩了一下午,颜晚筠跑马的时候不觉得,下来时浑身酸痛,腿软得差点站都站不住,还被宋酲扶了一把。等回到房间,洗澡时觉察到痛,她才发现,大腿内侧的皮肤娇嫩,在骑马时被磨破了几道口子,已经止住了血。 她草草穿上睡裙,伤口摩擦,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冷气。 这时,门铃响起来。 颜晚筠走过去开门。 她一见到是宋酲,还是穿着白色浴袍、刚刚洗过澡的宋酲,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你来做什么?” “给你拿药膏,晚晚。”宋酲伸手,露出掌心一只还未拆封的软膏,“跑了一下午,下来时走路姿势都不对。” “谢谢。”颜晚筠伸手去拿药膏,却被宋酲抓住手腕,门框也被扶住,挤进来一个成熟男性。她抬眸看着他,听见他说:“我帮你上,晚晚。” 颜晚筠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走廊,压低声音说:“谁要你来,我自己可以……” “如果我一定要帮你,”宋酲低眼,眼眸黑沉沉地看着她,问,“你要叫人来吗,晚晚。” 明珠惟我 第45节 “你真是疯了!”颜晚筠怕有人路过,匆匆关上了门。她还微微泛红的眼眸看向宋酲,带着一点讽意说:“这么爱给别人当佣人吗,哥哥。” 她全是大腿两侧的伤口,疯了才好意思叫宋酲给她涂药! 宋酲被她带着水雾的眼眸一瞪,喉间却不由发紧。他沉默着朝前走上几步,直到把颜晚筠逼到冰冷的茶几旁。 她腿站得不稳,一碰到茶几的边缘,下意识就朝上坐了下去。 “我知道伤口在哪里,”宋酲站在她身前,俯下身,手臂搭在她的手腕旁边。他把药膏打开,涂在指尖,一手摁住她的膝盖,往内侧的伤口上抹去,“在这一片,对不对。” “以前给晚晚弄过,不用这样避着我。” “唔!”颜晚筠被一瞬间的疼痛激得轻喘一声,眼眸一下子就红了。她想站起来,但没力气,腰侧又被宋酲另一只手掌用力搂住。 腰间一酥,她几乎要开口骂宋酲了,但又怕他讲出更不要脸的话。 宋酲抬起她的腿,低头看似专心致志地给她上药。 可睡裙不比长裤,一掀起来,里面就只剩下棉质的一层单薄布料。 颜晚筠抓着宋酲的肩膀,忍着冰凉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时的疼痛。那一阵最初的痛缓过去,她却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呼吸更加急促。 而宋酲放下她的棉裙,指尖却没抽出来,反倒按压一处。 随后,他带了一点淡笑,说:“我不是只在给晚晚上药吗,怎么还发汗了。” 颜晚筠漆黑眼睫颤动,才意识到自己鼻尖落了一层薄汗。她眸光不稳,看向宋酲,脸庞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覆住半边。 随后一片潮湿也被覆盖住。 她发着抖,听见宋酲说:“只是碰了几下,就比下午还要湿了,晚晚。” 第43章 勾引“太紧了。别发抖,晚晚。”…… 43. 凛凛月色从雕花玻璃大门中透出来,搭在室内昏暗茶几的一角,照出一只紧握玻璃边缘、白皙柔软的手来。 颜晚筠就这样坐在透明的茶几上,手指撑着圆润的茶几边缘,露出泛白发抖的漂亮骨节来。她乌发散了,被他半抱着,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肩窝处。 “晚晚,发抖发得好厉害。” 茶几冰凉湿滑,她在不断的颤意中朝下滑,而宋酲重新把她抱上去。 这样,两个人反倒更加贴近了一些。颜晚筠闭上眼,指尖也握不住了,只发出呜咽的一声。她乌黑的眼睫一抬,里面全是发潮的湿意,连目光都被不清明。 宋酲怜惜地擦去她眼睫上的水珠,刚想抬身,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颜晚筠的房门被敲响。 随后,谈闻温和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晚筠,你在房间里面吗?” 颜晚筠身体一下紧绷,被宋酲即刻觉察到,呼吸顿时一重。他 眼眸微微暗沉,指腹覆住妹妹通红的脸蛋:“放松一些,不是什么大事。晚晚,弄太紧张了。” 颜晚筠湿漉漉的眼眸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都怪你,哥哥。” “怪我坏了你们好事么?”宋酲底下眼,月光落在漆黑纤长的眼睫上,投下根根分明的阴影。他的语气不辨喜怒,只说,“那我现在帮晚晚应声,请他进来,好不好?” 颜晚筠颤着手,呜咽着说:“不许……” “不想我来吗?”宋酲骨节分明的手掰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那晚晚就这样去,自己给他开门。” “脸上还在发汗,”他说,“不知道他开门进来,会不会发现。” “你真是疯了!”颜晚筠没忍住,抬手不重不轻扇了他一巴掌。她指腹因用力充血微微泛着麻,看着宋酲晦涩的、低下的眼,几乎下一刻就遭到了剧烈的报复。 “晚筠?”门外声线放轻,“你已经休息了吗?” 颜晚筠捂着唇,不让自己出声。她眼尾全然发红了,终于忍不住,哭着小声朝宋酲说:“我们不管他了,好不好。哥哥,我们不要管他了。” 宋酲去吻她,声线低哑,问:“那哥哥要怎么做。” “抱我,”颜晚筠含糊不清地说,“抱我去……” 下一刻,宋酲将托着颜晚筠,将她抱起来。他关掉房间的唯一一盏小夜灯,抱着颜晚筠,把她放在柔软的床铺上。 走廊外安静一秒,显然是意识到灯光熄灭了。随后谈闻问:“晚筠?” 而宋酲重新低头,扣住颜晚筠的手,用力朝下吻她。 房间内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个人接吻与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而门外那双漆色皮鞋驻足许久,最后楼梯间才响起脚步声,逐渐消失。 天亮时,窗外的鸟雀开始鸣叫,夏日里清凉的一点阳光落在房间里。 女佣们已经开始忙碌,准备不久后的早饭了,宋酲却还没有走。 颜晚筠正坐在柔软的雕花木床上,睡裙披散着过了膝盖,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来。她显然是没睡醒,正低垂着眸,抬起脚尖。 而宋酲已经穿戴整齐,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给颜晚筠穿上白袜。 他半边脸侧着,细看的话有些微微肿起,像是掌印。 而颜晚筠抬着眸,等他穿好袜子,才说:“还不滚回自己房间去吗,哥哥。” 她微微卷起的乌发披落在肩头,睡衣清凉,露出一截白皙透红的肩。后面是花窗玻璃门,刚拉开帘子,淋漓光影和满墙的黄玫瑰成了娇嫩美人的装点。 但颜晚筠就这样神色淡淡,从上往下,分出一点眼神给宋酲,冷漠得很。 “现在回去,可能会被发现。”宋酲像哄着人一眼,抬眼吻了吻她的指尖,说,“帮你穿完鞋,好吗?” “不好,”她微笑着,穿着白袜的脚尖一踢他的肩头,“我让你现在就滚回去。” “哥哥,穿好了衣服,我就看不出你跪在地毯上时的反应了吗?” 宋酲顺势握住她的脚踝,给她套上柔软的黑色玛丽珍皮鞋。 随后站起身,在她鼻尖落下一吻,低声叹息说:“对哥哥好冷淡,晚晚。” 颜晚筠没什么好气,说:“赶紧走,马上要下去了。” “用完了就丢了,”宋酲说,“哥哥是你的狗吗。” “哥哥怎么这样讲话。狗不狗的,多难听啊。”颜晚筠确实冷淡,看都不看他了,只说,“哥哥,你还是看看,要怎么把脸上的红印尽快消了吧。要是让人看出来你是因为非礼妹妹被扇了几耳光,传出去可能不太好看。” 宋酲静静看她几眼,终于才缓步离开。 颜晚筠被折腾得大晚上都没睡觉,马上又要下楼吃饭,简直一点给宋酲的好脸色都没有了。 本来最近就不想看见宋酲,烦他,谁知道这个人这么狡猾,竟然大半夜来勾引她! 反正用都用完了,她不要再给他好脸色了! 颜晚筠磨着牙想。她烦躁地往下看去,把宋酲刚刚给自己穿好的皮鞋一脚踢落。 可恶的狐狸精哥哥,裙子都还没换,穿的什么皮鞋!一会儿还要重新再穿! 今天是他们在谈家住的最后两天,按照两家人的意思,要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一下两人的婚事。 早餐吃完,他们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喝茶,剔透的阳光从玻璃中透进来。 “我看这几天,孩子们都相处得不错呀。”谈夫人喝着花茶,笑盈盈地看向颜晚筠,说,“晚筠对我们阿闻有什么看法呀?” 颜晚筠笑着陪他们喝茶,说:“阿闻很好。” 说完,就看见对面的宋酲转过眸光,安静地看她一眼。 淡漠的眼眸里,好像还带着一点控诉。 “既然这样好,”谈夫人闻言,喜笑颜开地道,“晚筠,你妈妈应当和你说过。你们两个呀,是有过婚约的,既然都觉得好,那不如选个好一些的日子,你和阿闻订婚吧?” 颜晚筠笑容有些僵硬。 “妈妈,”谈闻见状,笑着帮她解围说,“会不会太快了,晚筠回国还没多久……” “不快啦。”谈夫人笑着看向宋母,说,“你们感情好,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等到事情筹备起来,订婚宴肯定要准备许久的,要盛大一些,都要挑晚筠喜欢的东西,哪里快啦?” 宋酲眉头一皱,宋问庭也一脸恼火,就想要反驳,却看见宋母也赞同地点头,说:“我请人算过,那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谈夫人忽然颤动不止的手机嗡鸣打断。谈夫人的这个号码,一般人不能轻易打来,除非出了很重要的事情。 谈夫人朝身旁的谈父耳语几句,随后朝宋母笑笑,说:“如清,你们稍等我片刻。” 宋母笑着喝了一口茶,说:“你们先处理电话吧,甫秋,不着急的。” 谈父推开门,两人去庭院外处理电话。而两位主人一走,玻璃茶几旁的氛围也冷下来片刻,几个人继续喝着花茶。 不多时,庭院传来一阵动静。谈夫人再回来时,已经有些失态地红了眼角,谈父脸上也并不好看。她有些站不住脚,身形晃了两下,被谈父一把扶住。 “怎么了,甫秋?”宋母见状,也起身上前,挽住谈夫人的手,“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们两家关系好,孩子们将来又要成婚,我也不瞒着你。”谈夫人红着眼眶,说,“刚刚老宅忽然打来电话,说我们家老太太心脏病犯了,一下子就倒下去了,刚刚被送到医院急救。” 她摇摇头,说:“如清,孩子们的事情,可能要日后再和你们细谈。今天是我们招待不周……” “孩子们的事情随时都可以谈,”宋母握住她的手,说,“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一同去看看老太太。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家帮忙的地方,你也尽管提出来。” “我们是准备现在启程回延城,去看看老太太。”谈夫人说着,眼睛又红了,“如清,老人家岁数大了,也不知道怎么样……” “我们一同过去。”宋母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安慰了好几声,才转过头来,看着茶几旁的几个孩子,说,“晚筠,你们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回延城。” 几个人都没有想到情况会这样突然,稍微收拾了一下,就上了谈家停在外面的车,一同前往延城的私人医院。 谈家老太太已经被送到了icu抢救,现在还没有结果。到医院时,谈家已经到了许多人,正在走廊小声交谈。 “老太太下个月就过寿了,这是哪门子的事情……” “听说是被气成这样的,前几年大公子不是和林家小姐联姻吗,今年带了个怀孕的小三回家,要命了。” “林家人也不是好惹的啊,等会儿估计也要过来了。老太太还在里头呢,造孽哦。” 谈父谈母隐约听了个大概,立马冷下脸,上前呵斥说:“老太太还在里面,你们在这里嚼什么舌根!” 谈父在谈家除去 老太太,应当是最具有话语权的人。他一出声,人群顿时安静起来,杂七杂八的话也消失了,都朝他问起好来。 随后跟来的宋家显然也听见了这样辛秘的事情,自觉往旁边退了退,没有做声。 几个医院穿着白大褂的护工走过来,请他们去等候室。 冒着热气的茶重新被端了上来,谈夫人和老太太感情要好,眼睛一直红着,宋母就在旁边安慰她。 明珠惟我 第46节 颜晚筠和两个哥哥也坐在一侧的等候椅上,谈闻被谈家人叫过去了,现在还没回来。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医院里有些砭骨的凉,她握着水杯取暖。 她微低着头,眼睫垂下,身旁的宋酲却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胃部。 “大半天没吃饭。”宋酲低声问,“胃又开始不舒服了吗,晚晚。” “我没事,”颜晚筠看了看远处说话的宋母,又看了看身旁的哥哥,一下有些莫名心虚。 那只温热宽大的手掌覆在微凉的皮肤上,一下下缓慢按过,确实让有些泛疼的胃部好受许多,“回去让阿姨给我煮小馄饨。” 宋问庭也注意到了,说:“晚晚早餐吃的也不多,到延城一直跟着谈家跑,乱得我们都忘了吃饭。晚晚肯定受不了了。” “把我想得太娇气啦。”颜晚筠笑起来,说,“这几年在德国,我都有按时吃饭,胃病也没那么容易犯了。回家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吃饭。” 宋问庭见宋酲一手伸过来,给颜晚筠揉着胃部,宽大有力手臂袖口翻折,露出匀称的掌,这样一看,简直像把妹妹大半搂在了怀里一样。 太诡异,太暧昧的姿势了。 偏偏这两个神色又这样正常。宋酲依旧是那样正经冷淡的样子,看不出来一点不对劲。而颜晚筠也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意思,还抬着下巴让宋酲给她揉。 宋问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上大哥冷淡的眼。他回过神来,毫不掩饰地瞪着他大哥,略带吃味地说:“大哥,晚晚胃不舒服,需要的是胃药。你力气那么大,别给她越弄越痛了。” 颜晚筠眨了眨眼,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该看向谁。 宋酲淡淡看了一眼,慢慢撤回手。他起身,看着宋问庭说:“看着晚晚,我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情,随时和我联系。” 宋问庭看他把碍眼的手挪走,心里才舒服一点。他凑上去,亲昵地问:“还要吃什么,晚晚?我等会儿都让阿姨做。” “你让我在医院报菜名呢,二哥?”颜晚筠压低声音,说,“妈妈要是知道我们在聊什么,要发火了。” “可我们又不是谈家人,”宋问庭说,“这里本来就没我们的事情啊。” 他说着,又不高兴地朝妹妹说:“晚晚,你可不要嫁给那个谈闻。” 颜晚筠歪着脑袋:“二哥,你担心担心自己吧。我要是嫁了人,马上轮到你。” 宋问庭犹豫了两下,想,如果他来娶晚晚的话,家里两个人的婚事马上解决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谁要嫁谁,谁要娶谁了。 他一下子特别想和颜晚筠说,但现在不是高中无忧无虑的时候了,他藏着自己的私心。 太疯太敢了,哪怕是玩笑话,他也不敢轻易和颜晚筠说。 心思徘徊间,房间的门被重新打开,宋酲走了进来。 走到颜晚筠身旁,匀称修长的指节探出来,给她拿了一条巧克力。 随后看着旁边的一脸怨念的弟弟,也丢了一包小饼干过去。 “晚晚不爱吃这个味道,给你。” 宋问庭刚要感动一下,闻言不情不愿地撕开饼干,坐在颜晚筠旁边,和妹妹一起吃大哥搜刮回来的零食。 “哪里来的呀?”颜晚筠看了看宋母的方向,伸手偷偷戳了戳宋酲的胳膊。 宋酲脸上冷静,云淡风轻地说:“谈家有一个小孩,一直在外面偷偷吃东西,过去要的。” 颜晚筠几乎想象不到宋酲跟小孩子讲话的场景,偷偷问:“你抢过来的?” 宋问庭也竖起拇指,说:“咱大哥是恶霸。” 宋酲喝了一口热水,懒得理弟弟的诋毁,只伸手碰了碰颜晚筠前面的水杯,拿起来递过去:“晚晚,现在温度刚好,喝一些热水。” 颜晚筠接过,刚喝两口,等候室的门就被敲了两下,随后一个身穿格子衫的谈家人走进来,朝谈母激动地说:“舅妈,奶奶醒过来了,现在在病房里!” “我现在过去看看。”谈母立即起身走出病房,其他几个人跟在后面。 到了病房,确认老太太的情况已经好转,谈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两家人之前就有过多次往来,宋母也上前,和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还有些虚弱,躺在病床上休息。他们不便打扰她太久,问候一番就要出门。 刚走出病房门,来到走廊,电梯口却“叮铃”一声,忽然冲出来一男一女。中年男性抱着怀里的女人,朝着旁边的谈家人哭着喊叫:“妈当时打了小晴一巴掌,她现在被打得流产了,这是人命啊,这是妈的亲孙子啊!”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谈家人就怒气冲冲给了他一耳光,说:“小三的孩子没了就没了,你还敢带回来来气老太太?等你大哥回来,看不打死你们两个!” 颜晚筠朝着混乱的方向看去,心中一惊,发现在电梯口叫喊的人,正好就是那天她来私人医院无意撞见的两人! 她皱了皱眉,抬腿就想拉着哥哥们走。这种事情在这里闹起来,他们毕竟不是谈家人,还是少听少见为好。 颜晚筠刚朝后退一步,抬起头,却无意间和电梯口的两人视线相对。 抱着小三的男人愣了一秒,随后更加癫狂地发起疯来,朝着颜晚筠的方向喊叫:“是不是你,你还敢在这里!是不是你和谈闻那个贱种告的秘,不然老太太怎么会打小晴!我那天都看见你们……” 他要往这边冲,旁边的谈家人不知道他发什么疯,马上上前要制住他的手脚。男人却不管不顾地抄起医院走廊的一个插着月季的摆设花瓶,直直就往颜晚筠的方向砸:“就是你们这对贱人!” “晚晚!” 颜晚筠莫名被劈头盖脸地辱骂,还未反应过来,一瞬间却被身边的宋酲用力带进怀里。随后花瓶破碎的闷声传来,她呼吸猛然一窒,在宋酲严严实实的怀抱中抬头,发现哥哥的身形有些发颤。 她往上一碰,摸到了满手黏腻湿滑的液体,心脏一瞬间几乎停滞。 滚烫的血从宋酲的额间流下,但他只是伸手捂住了颜晚筠的眼睛。血流在眼睫上,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抱着颜晚筠的手臂依旧有力沉稳。 颜晚筠有些喘不上气,一瞬间像是失了语,颤着唇也说不出话来。她的指尖剧烈发着抖,去掰宋酲的有力苍瘦指节,却一动不动。 “被吓到了吗,晚晚。”在一片黑暗中,她流下泪来。听见宋酲轻声安抚说,“不要哭,一会儿就带你回家吃鸡汤小馄饨。” 随后手臂一揽,更加深的,将妹妹严严实实藏进自己的怀里。 而周围一片安静。 宋酲抱着怀里发抖的小姑娘,淡淡抬眼。血红色的眼睫和鬓发,配上冷淡到极致的黑色眼眸,莫名让人觉得可怖而摄人。 他缓慢地看向电梯口的两人,带着一点戾气冷声问。 “你刚才,骂我妹妹是什么?” 第44章 数据婚期暂时延后。 44. 夜色已深,病房外种着几簇黄色蔷薇,摇曳落着影,从巨大的落地窗内照进来。 宋酲正坐在白色病床边缘的一侧,脸庞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去,额 头上的伤口也被纱布包扎了一圈。 给伤口消毒时,护士小姐一边拿着酒精棉,一边庆幸地说:“幸好伤口里没有碎片,不然肯定是要缝针的。” 额头上泛着冰凉的痛。宋酲身边坐着宋母和护士,而他却微抬起头,透过两人的间隙,看见了颜晚筠通红的眼睛。 妹妹就这样看着他,乌黑的眼眸一动不动的。她唇抿得很紧,看着不像是要多伤心的样子,反倒和宋酲平日里淡然的冷漠很像。可她在默不作声里,看过来的眸光湿润一片,冷然的眼里安静地落下水珠。 宋酲在对上那样透彻而通红的眼眸,心中顿时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压过了刚刚止血的额头。 “先生,今天您可以暂时在疗养院休息一夜。”护士小姐走过来,略微挡住了宋酲看过来的视线,说,“您被砸伤,可能还会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 “我也可以回家,是吗?”宋酲问。 “可以是可以的,”护士小姐说,“但还是建议您留下来观察一晚。” 宋母见状,也说:“阿酲,你听医生的,在这边住一晚吧。不着急回去。” “我还有一些纸质文件需要处理。”宋酲低下眼,说,“只是被砸伤,伤口也并不严重,您不用过于担心。” 宋母看着他,沉默半天,叹了口气:“想回去就回去吧。” 护士小姐于是也收好托盘,说:“好的,先生。我们明天会派人按时上门为您处理伤口,并再次为您的身体做检查。” 护士走后,宋母确认宋酲伤势稳定,也起身说:“谈家这边,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陈叔晚上会来接你们。” “晚筠,”她出门前,叫了颜晚筠一声,说,“你和我出来一下。” 颜晚筠应声,跟着宋母走出去,来到走廊的深处。 这里很幽静,风吹过树叶时窸窣作响,走廊中的灯淡淡的,衬出夜晚的静谧。 “晚筠。”宋母看向眼前的女孩子,问,“他们那天说你和谈闻在疗养院,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颜晚筠闻言一顿,她当然不可能把自己来私人医院的事情告诉母亲,会生出很多事端。她沉默片刻,眼睛乖巧地往上抬,说:“约会。” 宋母听见她这样说,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眼眸有些复杂。她过了许久,才淡淡说:“你和谈家的婚事,暂时先搁置一段时间。老太太病得不轻,谈家最近乱成这样,不太适合谈这件事。” 颜晚筠听明白了,也有些惊讶:“您又不想要我嫁给谈闻了?” “如果你实在喜欢,”宋母看向她,眼眸中好像不带感情,“当然可以。前提是他将他们家族的事情彻底处理好,变得重新有价值。” 颜晚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谈夫人今天还真切地挽着宋母的手,说都是一家人,什么也不会瞒她。宋母也亲昵地承诺,宋家可以为你们解决难题,转头却立马起了换联姻对象的念头。 “你们可以继续接触,不需要刻意冷待谁。”宋母说,“但我相信,你能分清孰轻孰重,晚晚。” 颜晚筠一下竟然没觉得如释重负,反倒觉得更加窒息。她在宋母紧紧的目光中,只得说:“我明白,妈妈。” 宋母算是满意了,抬手抚了抚她的发,说:“没关系,晚晚。婚约只是暂时延后,老太太病倒也不一定是坏事。如果有机会,你和谈闻的婚事,两家人依旧能坐下来好好谈。” 宋母走后,颜晚筠重新回到病房。 宋问庭早在不久前,就被公司里的一个电话叫走了。此刻房门一合,玻璃窗外传来的花木晚香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浓郁,病房中只剩下她和宋酲两个人。 颜晚筠从和宋母对话的压抑感中回神,看见宋酲,缓慢别过了头,原本不想理他。但她看见宋酲要起身,却又慌了手脚,走过去将手掌搭在他肩上,不让他起身:“护士姐姐说你还脑震荡,不要一下忽然站起来!” 妹妹柔软白嫩的手心落在他的肩头,带着温热的潮意,隔着他的白衬衫,在夏季显得尤为明显。宋酲往上抬眸,伸手去触碰她深黑的眼睫:“不哭了,晚晚,我没事。” “谁管你有没有事情。”颜晚筠说着话,眼眸与宋酲对视的一刻,又想到了那阵从指缝中闻到的血的味道。她顿时感到心悸和一股说不上来的委屈,唇齿里恨恨说,“我要被你吓到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吓我,还不让我看。” “以后不吓你了,晚晚。”滚烫的水珠落在他手心,宋酲心脏泛痛的同时,又不可抑制而升起一阵隐秘又不耻的窃喜。 晚晚在为了他掉眼泪。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同时在卑鄙地悸动而跳跃着。 “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吃晚餐,好吗?”宋酲伸手,心脏一下柔软起来。他顺势把颜晚筠的脑袋抱紧怀里,让她偷偷蹭着他的衬衫擦眼泪,“一回到家,阿姨肯定已经把你的鸡汤小馄饨做好了。” “你不要再这样。”她却一下不吃这套了,眼眸里的泪一下流得更加汹涌,“你知道吗哥哥,你那时候留了好多血,衬衫上都是。但你捂着我的眼睛,我怎么样都掰不动你的手指,只能闻到那阵血腥味。在我能看见时,血已经流到了你的下巴,你满脑袋的血,我……” 颜晚筠忽然说不下去了,只是从他怀里探出一个下巴,朝上看,无声掉着眼泪。 “我眼前都要发黑了、要站不稳了。” 宋酲听到她的话,一瞬间那点卑鄙的占有与窃喜也散去,也觉得呼吸停顿。他只得低下头,去吻她的眼泪,说:“不要紧的,晚晚。医生也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看着吓人,好吗?” “我不会再这样。”他终于顿了声,去回应她的话,“我会在保护你的同时,尽可能保护我自己。我答应你,晚晚。” 颜晚筠终于暂时止住眼泪。她明明没有受伤,却疼痛地闭了闭眸,随后微微朝上一点,极其轻、极其小心的,隔着纱布吻了吻宋酲额头的伤口。 女孩鸦羽般漆黑的眼睫下低,柔嫩的手掌捧起他的脸,垂着头小心翼翼地亲吻着白色纱布。 明珠惟我 第47节 一个几乎没有知觉的吻,却无可抑制地让他心腔发颤。 宋酲收手,手臂揽过颜晚筠白瘦的细腰,将人更近一步地带入怀里,低头要吻她的唇。 “不要吻纱布,晚晚。来亲吻我。” 颜晚筠在平和而温情的吻中,忽然觉得无比委屈,抓着他的衣袖止不住地落下眼泪。 “是不是很痛。哥哥,是不是好疼。” “晚晚,我不痛,已经完全止住血了。”宋酲抱紧了她,低声叹息说,“早上不是还让哥哥滚么,怎么现在又在掉眼泪。” 颜晚筠不说话,抓着宋酲的衣袖抬头,用了好大力气去吻他。 她最后喘息不过来,才低着声音,闷闷不乐地说:“我被你吓到了,明白吗?” “我明白,晚晚。”宋酲揉了揉女孩的发,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陈叔的车就要过来了,回去吃过饭好好睡一觉。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 “现在和你一起回家,吃阿姨煮好的小馄饨。”他低声道,“只是想想,就觉得身上好像不再有任何伤痛了。” 颜晚筠通红的眼睛眨了眨,朝上抬起,像是一个忍不住的笑意。她问:“这样就能满足你了吗,哥哥。” 宋酲说:“我是否满足,要看晚晚愿意给我多少、怎么样给我。” 他看着颜晚筠的眼睛,知道人大概被哄好了一些,才扣住她的手腕,问:“刚刚出去说了什么?” 那只温热而微微粗粝的手掌展开,颜晚筠对上宋酲漆黑而温柔的眼。 比女孩宽大许多的指节,缓慢挤到交握的间隙里去,牵得很紧,莫名让人安心:“妈妈有为难你吗,晚晚。” “没有。”颜晚 筠刚刚宋母毫无感情的话,抿了抿唇,说,“谈家出了事情,她要延后婚期,不想我那么早嫁给谈闻了。” 宋酲抓着她的手,睫毛下底,问:“听起来,我们晚晚好像不高兴?” “不高兴的不该是你吗?哥哥。”颜晚筠抬起脸,微红的眼角朝上弯,语气也上扬几分,“这不是你给我找的未婚夫吗。” 开始翻旧账了。 “是啊,”颜晚筠见宋酲一时说不出话来,难得抓住他哑口无言的机会,“怎我也很伤心呀,好好的未婚夫没有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呜呜。”她假意发出两声呜咽,唇却要凑到宋酲旁边了,“邪恶哥哥的计划落空了,又会要怎么对我呢?” 眼眸恶意地去看宋酲,带着一点明目张胆的引诱。 宋酲眼眸一暗,另一只手掌朝上抬,握住了颜晚筠白皙滑腻的后颈。 他语气低哑,一字一句说得很缓慢,就这样盯着颜晚筠的眼睛:“妹妹,我恐怕会把你锁起来惩罚你。你的手腕、脚踝上全是镣铐,我要吻你、对你干任何事情,你都无法拒绝。” 颜晚筠感觉到了他黑色眼眸里沉沉的压迫感,刚想收手,脑袋却被手掌不重不轻向前摁去。 几乎无法逃脱地、真正呜咽了一声,被宋酲按在怀里拥吻。 “就比如现在这样。” ** 谈家这边的事情乱做一团,颜晚筠没有去管,谈闻这几天也没有再联系她。 宋酲被允许回家,但这段时间还是没有去公司,在家里办公,每天都会有例行的检查。 回到延城后,年假也差不多结束了。颜晚筠不太放心实验室的项目,第二天就回了凌封。 一到实验室,颜晚筠本来想让程叶给她汇报一下最近的进度,找了半天却不见人影。旁边的组员看见她,甜甜地跟她打招呼,说:“晚筠姐,你在找程叶姐吗?她前两天被派外差了,明天才回来呢。” 颜晚筠刚给程叶发出两条消息,闻言放下手机,笑着问她:“好,我晚点找她问问。现在实验做到哪里啦。” “之前那一组做完了。”组员说,“隔壁组组长anna昨天把我们叫过去开会,说要换一个技术路线。她说已经把方案发到你的邮箱了,让我们做完上一组就用新方法。” 颜晚筠打开邮箱,半晌笑了笑说:“我好像没有收到她的方案,方便发我一份吗?” “晚筠?” 两人说着话,忽然从身后传来声音。anna出现在身后,似乎有些惊讶,带还是笑着问:“你没有收到我给你发的邮件吗?这几天你在休假,老板和我商量了新方案,差不多确定了,我就只给你发了邮件,没有另外再打扰你。” 她将发送的邮件记录拿给颜晚筠看,说:“我是前两中午发给你的。” 颜晚筠看了一眼,笑了笑说:“anna,这是我一个废弃的邮箱。新的邮箱是另一个,在我的资料里有更新。” “这样吗?”anna眼眸里带着一点故作的讶然,抱歉说,“我以为你没有回我邮件,是默许了这次的方案。这几天已经开始在做了。” 颜晚筠站在她旁边,开始迅速浏览邮件中的文件。没过多久,她就微笑着看向anna,说:“改动实验设计,不止止是我的意见。anna小姐,你对这次的技术路线没有什么看法吗?” “这次的路线是老板给出的。”anna说道,“晚筠,按照你之前那样做,经济成本会很大。凌封的老板也是生物出身,考虑到这个问题,特意做了分析和改进。邮件附件里还有一篇文章,是老板最近发的,影响因子很高,技术路线也是参照这篇文章来的。” 颜晚筠眼眸一低,看着文章,忽然笑了笑,说:“anna,你也觉得这个路线比较合适对吗?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anna宝蓝色的眼睛抬起来,带着一点意味不明:“这是老板发的文章,各项都是经过科学检验的。新的路线在这个基础之上,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吗?” “我明白了。” anna以为颜晚筠还会再说几句,却看见她保存好文件,笑着看向自己,说:“anna小姐,我会按照这个方向改进的。之后是我们两组一起完成项目,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和我说。” 听到她这样回答,anna却有些迟疑了,宝蓝色的眼珠悄悄打量着她。她随后很快恢复常态,笑盈盈地说:“好的,晚筠。希望我们实验顺利。” 颜晚筠微笑地和她道别,随后离开实验楼,在凌封外的一家咖啡厅入座。她眼眸笑意淡去,开始检索邮箱里的论文。 在期刊网站上,她重新下载了新的论文pdf,在里面不出意外地看见了anna的名字。 随后,随着她逐步浏览论文中的数据和实验图片,眸光在几个加粗的数据上停留片刻,逐渐皱起眉来。 她对这几组参数敏感,加上实验方案,看下来时就感觉不对劲。 anna当时给她的文章,里面没有这几组数据。 “小叶。”颜晚筠关闭文件,给程叶拨了一个电话,温声问,“你最近被派到哪里去了,在外面还好吗?” “我去订购实验材料啦。”程叶那边很快接通,笑着抱怨说,“晚筠姐,这批植物只有这边有,我和供应商谈好了价格,明天就会回来。” “我们这边实验方案有改动,他们和你说了吗?” “我这几天都不在实验室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通知。”程叶闻言,皱着眉说,“隔壁组改的吗?问过晚筠姐你的意见了没有啊。” “问过了。”颜晚筠语气依旧温和,说,“小叶,我想让你再帮我订一批小鼠,我想多试验几组数据。”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批小鼠是我私人用于改进数据使用的,但不用特意上报标注用途,可以吗?” “当然可以。”程叶闻言,舒了口气,笑着说,“我明天回去就订。晚筠姐,在外面出差给大家带了礼物,给你是特别特别特殊的一份。” “很期待。”颜晚筠听到她欢快的语气,心情也跟着微微松快,“一个人在外面,一定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挂了电话,她冷淡地看了电脑上的论文一眼,想。 确实是凌封的老板,发表的文章连数据都严丝合缝,特别完美。 漂亮到不像是实验做出来的数据。 颜晚筠本来不愿处理这样的事情,但明显已经要闹到自己头上来了。她又看了许多相关文献,人正心烦,却看见宋酲发来了一条消息。 哥哥说,等一会儿会开车来接她下班,最喜欢的餐厅也已经订好了。 很奇妙的,颜晚筠几乎是第一次,被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哄好了。 这不是在德国,她好像也再不是和以前一样孤立无援。 颜晚筠随手关了电脑,重新点了一杯咖啡。在等待咖啡制作的过程中,她没有再思考任何事情。 只是眼眸中忍不住柔和许多,感官里只有咖啡机的嗡鸣声,和身旁浓郁的涩咖啡豆气息。 好像已经开始期待晚餐了。 第45章 肩带坐在他腿上,接其他男人的电话。…… 45. 直到两个月后,谈闻才重新联系颜晚筠,打电话问她有没有闲暇时间一起吃晚餐。 颜晚筠这天实验结束得早,原本准备晚上坐宋酲的车一起回家吃饭,提前叫阿姨煲了汤。但宋酲今天临时有会议要开,要晚些才回宋宅吃饭。 颜晚筠没有去过宋酲的公司,承裕是几年前他和几个朋友一手创办,离凌封也有一段距离,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但她今天数据出 来不错,左右也是无事,在楼下买了一份水果沙拉,想要去接哥哥下班。 在这之前,颜晚筠去附近的中心商场逛了逛,给宋酲挑一份下班礼物。 转了半天,她看着导购小姐满脸笑容地介绍着玻璃柜台中的饰品,最后买下了一款银色的领带夹。 领带夹是中古款,通体银白色的设计,最边缘圆形徽章刻上了栩栩的骑士花纹,周围围绕了一圈蔷薇样式,显得矜贵而低调。 颜晚筠拎着包好的领带夹,到了宋酲的公司。 前台小姐姐过来接待颜晚筠,核实过身份之后,有些抱歉地说:“宋总现在还在会议室,您可能要等待一会儿哦。我刚刚通知了他的特助,他会带您上楼。” 颜晚筠笑着说:“没关系哦,麻烦你通知助理了。” “我们应该做的。”前台小姐姐看着颜晚筠,这会儿做完了事情,才敢光明正大打量她,“您太客气啦。” “好的。”特理从一旁的专用电梯下来,站到颜晚筠身边,说了几句话,请她上楼。她于是笑着跟前台道别,“下次见哦,拜拜。” “您慢走。”前台小姐对上颜晚筠漆黑明丽的眼眸,忍不住悄悄多看了几眼。她盘起了头发,只有一点微卷的碎发留在颊边,优越挺立的眉骨一下展露无疑,润红色的唇更增添昳丽。 她一直在颜晚筠走上电梯,才忍不住推推旁边的同事,说:“宋总妹妹好漂亮,好少见到这样惊艳大气的长相了,果然好看的才是一家人吗?” 同事也赞同地说:“是呀,而且性格也好好,讲话的时候一直朝我们笑呢。” “但是刚刚核对资料,”她压低声音说,“这位小姐姓颜,和宋总好像不是亲兄妹关系诶。” 前台小姐刚要说话,公司大厅却出现了几个拎着咖啡的服务生,往前台这边分咖啡。 “颜小姐请大家喝下午茶。”服务生笑着把咖啡交给她们。 前台小姐闻到了浓浓的咖啡香,再一看标识,是不远处商圈的一家低奢咖啡品牌。她一下就为自己八卦的心感到愧疚,捧着咖啡对同事说:“啊,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我爱宋总妹妹!” 同事也高举咖啡杯,冰块碰撞的铛啷声响起,说:“爱颜小姐!干杯!” 另一边,颜晚筠被宋酲的助理带上了楼。 宋酲的私人办公间在最顶层,助理为她打开门,问她是否要喝东西。 颜晚筠想了想,才问:“这边提供梅子汤吗?” 助理一愣,这边茶水间常规准备的都是咖啡、果汁、茶这类饮品,哪里会有梅子汤? 明珠惟我 第48节 但他很快说:“您需要的话,我们现在为您准备。” “没关系。”颜晚筠笑着说,“等哥哥开完会,我和他一起去喝。” 助理也笑了笑,说:“好的,宋总应该在半个小时后结束会议。您如果有其他需求,可以随时告知我。” 说罢,他就带上了门,退了出去。 颜晚筠这才抬起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宋酲平时工作的地方。 这会儿正是傍晚,高楼窗明几净,从高空俯瞰下去,半边商圈的灯火几乎都一览无余。脚下是繁闹流动的车流,晃动的色块全都成了很小的形状。 她第一次来宋酲的工作场合,难免有些新奇,但也没有乱走,只是看了看周围。 很简洁的办公风格。书本和文件有序地在玻璃书桌上放置着,色调是有些沉闷的深灰,显得一丝不苟。办公室很大,后面似乎还有一个休息区,门没开着,颜晚筠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没有等太久,在助理预估的会议结束十分钟后,宋酲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一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门后就猛然探出来一个乌黑的脑袋,白皙润红的手掌在他面前摊开:“surprise!” 宋酲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乌黑的眸子,自己是站稳了,妹妹显然是因为开门的动作而往后稍退半步,一时重心都要差点不稳。 他眼疾手快,手掌揽住了她的后腰,将人带进来后锁上门:“小心,晚晚。” 颜晚筠撞到他的怀里,脸庞一瞬间被男人胸膛温热的气息包裹。她刚刚站稳,才听到宋酲问:“今天怎么过来了?现在已经将近六点半了,饿了没有?” 颜晚筠抬起眼来,笑着说:“只准你送我回家,不准我来接你下班了?哥哥。” “我没有这样说。”宋酲看着她,也不由带上笑意,说,“今天心情这样好吗,晚晚。” 颜晚筠眼尾上抬,说:“就这样被你看出来了?” 她私下对论文的数据验证已经做完,结果很好看,并且具有说服力。只要再整理检查一遍,等到项目彻底做完,她给凌封打的工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她早就烦凌封的职场政治烦得要命,特别是在回到国内后。 这样一来,颜晚筠微笑着存储好所有资料,连隔壁组过来麻烦他们查数据时也给了好脸色。 “很难猜吗。”宋酲压着笑,说,“躲在门后面,报复我之前吓你,也要让我大惊失色一下?” “不是surprise吗?”颜晚筠说,“只有惊吓吗。” 她故意举起手心里抓着的小盒子,眨了眨眼睛说:“那我要走了,等下叫加班的二哥送我回家。” “他最近在忙策划案,今天恐怕都在住在那边。”宋酲缓慢地托着颜晚筠的后脑,看着她拿着小盒子的手。妹妹的手太小了,五指都不能抓全黑色的礼品盒,但他一伸手,却能将她整个手掌包起来。 他于是也这样做了,低着眸,薄唇贴近颜晚筠的鼻尖,轻声问:“是送给我的礼物吗,晚晚。” “下班礼物。”颜晚筠眨着眼睛,说,“总不能空手来吧。你不拆开看看吗,哥哥。” “所以请所有人喝了咖啡?”宋酲接过小盒子,修长匀称的手指抬起,慢条斯理拆礼物时骨节突起,说,“刚出来就听说了。” 颜晚筠一愣,她倒没太在意在这件事。在凌封时,她就经常请实验组的人喝下午茶,枯燥烦闷的午后喝一杯小甜水,氛围总会更加松快起来。 “没有给哥哥买咖啡,”颜晚筠说,“哥哥不高兴了吗?” 她话是这样讲的,但举手投足间却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明目张胆地朝着宋酲笑。 宋酲看她一眼,指尖已经拆开小盒子。他看到了那枚通体银白的衬衫夹,低着眼看了许久,取出来后下意识地攥在手掌中,随后才微微松开,又重新摆到颜晚筠面前。 “买了礼物,”宋酲微微俯身,指腹覆上颜晚筠的手背,低声问,“不亲手给我戴上吗,晚晚。” 颜晚筠手指随着宋酲的动作上抬,碰到金属冰凉的触感。她笑起来,乌黑的眼眸狡黠而生动:“手都伸到这里来了,很想要我来呀,哥哥。” 宋酲看着她,喉结微微滚动,随后坦白承认,说:“是。想让你来,晚晚。” 颜晚筠没有用过领带夹,闻言倒是研究了一会儿,才用手指认真压着一段领带,将新买的礼物佩戴上去。 她做事情一贯很认真,漆黑眼睫下移,白皙指尖抚平褶皱。 从宋酲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妹妹低着头,鸦羽般漂亮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却透出专注的神色来。下面是小巧的鼻尖和红透的唇,随着手上的动作与他相近。 明明只是戴一枚领带夹,他却无可抑制地想,如果给晚晚订做一对戒指,她给他带戒指的时候,也会是这样认真的神色。 只是,她的手应该会握住他的手腕或指节,金属再次触碰皮肤时,应该已经被妹妹温热白皙的手掌握出温度了, 上面还带着女孩子独有的香味。 很想要。 宋酲垂眸看着那双漂亮的手,明明只是两分钟的事情,他却一时间觉得无比干渴。 很想、很想。 颜晚筠不知道宋酲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很满意地看着银色领带夹出现在宋酲身上,指尖刚离开半寸,却被宋酲一把抓握。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宋酲的神色,唇齿已经上抬,被眼前的人一把吻住。他好着急,掐着她的颊肉,迫使她在唇舌里不断吞咽与被入侵。滚热的温度不断从相接的地方传来,他们甚至还站在门边,而她就被压在了承裕总裁的办公室门口,整个人被反身压制住,抱在怀里亲吻。 一个吻结束,颜晚筠几乎软得站不住身体。她对宋酲的举动反应太大,整个人抬起头,几乎已经想要呜咽。 这样急促的、明显带着侵略性的亲吻。 她呼吸不匀,在这个时候恶狠狠地盯着气息微微急促、却依旧冷静的哥哥,骂他:“你又发疯吗哥哥,我上来的时候他们都知道我是你妹妹。等会儿下去,要让他们知道我嘴巴都被哥哥咬破了吗?” 她说话用词一点都不露骨,眼睛抬上看人时,却莫名带着一点情色的味道。 “他们怎么了?”宋酲却依旧掰着颜晚筠的下巴,反倒一件件数落她的罪状,“送领夹扣这样私人的东西、请我的下属喝咖啡、在办公室勾引我。这些都不像是妹妹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很喜欢你的领带扣,妹妹。” “但这样的繁琐的图案、花纹,”他缓慢朝着她说,“晚晚,故意的么?” 这枚领带扣很衬宋酲整体的风格,但一看也不太像是他会挑选的。更像是……身边极其亲密的女性,送的礼物。 “就是妹妹送的啊。”颜晚筠缓过来一会儿,又记吃不记打。明明被宋酲掰着下巴,却依旧敢去挑衅他,“就看哥哥要不要戴了。” “晚晚,你好大胆。” 颜晚筠后颈被提着,一抬脸几乎就能被宋酲吻上。他说话时微微泄出的气息滚热,落在她的脸上,明明是低哑正常的声线,她对上那双晦暗的眼睛时,却一下子明白了哥哥在想什么。 疯了。 下一刻,宋酲那只手掌略微用力,他们间的距离重新拉近。 而谈闻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颜晚筠手机放在沙发上,离门边并不远。电话铃声响起来时,宋酲往那边瞥了一眼,一下就看清楚了谈闻的名字。 颜晚筠刚想要说话,下一刻却被宋酲托着屁股一把抱起,坐在了沙发上。 她被宋酲摁在怀里,整个人坐在宋酲的腿上,微硬的西装布料在蹭动时带来粗粝感。她一下有些难受,还在作响的手机却在这时被塞到手里。 “就这样坐着,接。” 颜晚筠碰到手机,下意识就点开接通键,谈闻的声音在下一刻传了出来。 “晚筠,你最近有空吗?” 颜晚筠发现宋酲的指尖搭在自己的肩头,温热指腹隔着衬衫,一下下蹭着肩带。她一下想挣动,整个人却被宋酲禁锢在怀里,根本无法动弹。 他在拆那根肩带。 意识到宋酲在做什么,颜晚筠几乎整个人发起颤了,偏偏这时候谈闻还在问她:“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晚筠。” “没有。”颜晚筠只得回应说,“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想问问你下周有没有空。”谈闻温声说,“想请你吃一顿饭,上次那件事情吓到你了,算是道歉了。” “没关系的。”颜晚筠觉察到肩带缓慢松开,咬了咬牙,把手机暂时停止收音。她总算是一抬手,手机不重不轻地拍在宋酲脸上,狠狠问道,“我在打电话,哥哥!” “那你要答应他吗?”宋酲低着头,好像漫不经心一样,从下面拖住她。他显然知道要怎么样做,妹妹会最舒适、最喜欢。他一边做着这样的事情,一边说,“刚延后的婚约,晚晚又想要继续了吗?” “这个样子在我怀里,”他沙哑着声音,说,“答应别的男人吃饭。” 颜晚筠发着颤,终于重新打开收音,和谈闻说:“抱歉,我下周可能没有时间。” “这样啊,”谈闻被拒绝,却依旧温和地说,“那晚晚……” 他话还没说话,那边却忽然急促地挂断了电话。 至此,谈闻的脸色终于沉冷了下来。 而颜晚筠挂了电话,彻底被宋酲抱在了怀里。她确实要哭了,一边骂着宋酲一边说:“你发什么疯哥哥,这是在你办公室里,你助理秘书全部在外面还没下班……” “就是因为在这里,”宋酲说,“我才没有对你做更过分的事情,晚晚。” 他指节抬起来,带着一点汗意的湿润,说:“乖,晚晚。听话一点,马上就回去吃饭了。” 结束走出办公室时,这一层已经没有人了。 颜晚筠刚进来的好脸色也没有了,宋酲跟在她身后,带她进了私人电梯。 “怎么不高兴,”宋酲揉着她的头发,说,“哥哥伺候晚晚,伺候得不好吗?” 颜晚筠懒得理他,只想,如果没有必要,她再也不会来宋酲的公司接他下班了! 简直是来狼窝了。 “不生哥哥的气了,好吗?” 走到停车场时,宋酲给颜晚筠拉开车门,说:“晚晚,我是不喜你和谈闻说话。你以后不会嫁给他,不用再有交集了。” “订下婚约的是哥哥,”颜晚筠瞥向他,说,“毁约也是哥哥来吗?” “我不会让你嫁给其他人。”宋酲说,“家里最近没有消息,只是在观望谈家的动作而已。但这不代表,妈妈没有为你物色新人选。” 颜晚筠懒洋洋地搭着下巴,说:“那这次哥哥参与了吗?” 宋酲一顿,几年前做出的事情,现在依旧像利剑一样,淋漓地扎着他的心脏。他只觉钝痛,说:“我看了妈妈最近的行程,和几个大家族都有交涉。” 颜晚筠闻言,冷笑说:“她就这样迫不及待要把我嫁出去吗?” “她这样急想要叫你联姻,”宋酲说,“是最近延城圈子里本来就不太平,几家有蠢蠢欲动的势头。宋家自从前几年的事情后,就一直状况不好,她想要通过联姻巩固宋家的势力。” “但我不会叫你嫁给谁。”他给颜晚筠系上安全带,说,“没有人可以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晚晚。” 明明是用惯常语气说的话,却郑重到在念什么一样。 颜晚筠对上他的眼睛,那点在办公室里的小闷气也没有了。她抬起头,没有乌发遮挡的白皙脖颈露出来,看着宋酲问。 “你是在邀请我再次私奔吗,哥哥。” “虽然很想。”宋酲的五指捧住她的脸,说,“但我不会让你再被谁威胁,妈妈也不行。” 颜晚筠仰着头,晃了晃欢快地说:“她要是知道我们现在坐在车里,两张脸对着好像要接吻一样,要吓得气死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确实有一种近乎报复般的、隐秘的快感。 明珠惟我 第49节 就好像一直乖顺的小孩,要开始正大光明地反抗大人。 宋酲低下头,去吻她说:“不就是要接吻吗。” 他说:“反正我们结婚,妈妈也应该会给我们包一个红包的。你觉得呢,晚晚?” 第46章 录像带“一听我叫你,就湿了是吗,晚…… 46. 黄昏夜色笼罩在灯火通明的写字楼外,将白炽灯的光线也晕染得柔和许多。 会议室内。 宋酲把手上的策划案关上,抬手递给身旁的助理,说:“这份方案还有许多要修改的地方,刚刚都说明白了,相关部分自己整改。会议已经结束,今天也先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会议室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助理为宋酲拉开门,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最近开会结束得好快,”几个秘书处的年轻女孩走在后面,凑在一块,笑着说,“宋总也不太加班了,走得比我们还准时, 是不是有情况啊?” 总负责人拍了一下她们的脑袋,指着会议室的监控说:“疯了你们,在这里议论宋总!” 几个人吐了吐舌头,下楼吃饭去了。 而等宋酲回到办公室,特助才追上来,问:“宋总,您今天是不是要去接妹妹?” 宋酲将外套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闻言抬起眼皮,淡淡看了特助一眼:“还有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上班的时候怎么不说? 特助知道老板匆匆把会议开完,就是为了准时去接妹妹。但这会儿他还是说:“是有些事情。老板,您之前叫我们留意的那几个人,今天上午从境外回来了。” 宋酲搁在外套上的手指收回,十指搭在一起,等着他继续说。 他当然记得这件事情。 前几年颜晚筠在烟城差点被绑架,他们当天报了警,几个人也被抓进了派出所。但几天后,关押他们的派出所忽然发生暴乱,这些人全部潜逃到了境外。 一看就是已经有人做好了假身份,有备而来。 宋家当时乱成一团,宋父宋母听闻颜晚筠没事,稍微松下一口气,但也没有心里去追查他们。宋酲当时还在读大学,刚接触家里的产业,对境外逃犯也鞭长莫及。 但这不代表,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在烟城稍微能够喘息的间隙,宋酲都在查这件事,从巷子里失灵的监控到派出所的笔录,但几乎一无所获。他不允许颜晚筠还有被这些人伤害的机会,在宋家风波平息过后,他稍微有一些权利和金钱后,还是在调查这几个人的去向。 原本算是毫无线索,只有当时模糊的监控拍到无人机。但在收到威胁信后,他逐渐将这几件事情串联起来,也摸到了几个人在境外的蛛丝马迹。 就等几人返回境内。 “我们在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把这几个人请过来了。”特助解释道,“您那个时候还在开会,我们先把人安置在郊区别墅那边。现在您看看,今天要过去一趟吗?” “晚些我会处理。”宋酲听完,点了点头说,“我先去接我妹妹,再过去见他们。” 他顿了一下,又问:“中途把人请过去,没有发生什么口角吧?” “没有,您放心。”特助微笑道,“我们都是合法合规的,只是向他们说明了情况,他们就愿意先到别墅喝茶了。” 他想,手段是用了一些的。但这几个人本来就是假身份,话说出来后不跟他们走,暴露后就只能跟当地警方走了。 宋酲起身,拿上车钥匙,说:“这件事辛苦你们,财务那边会按时发放外派奖金。” 特助为他拉开门,说:“您慢走。” 宋酲看了一眼时间,停下来问特助说:“上次你说,晚晚想喝梅子汤?” 特助不知道老板去而复返,就问这样一个问题。他笑了笑,说:“是的,本来要为小姐准备,但小姐说要下班和您一起喝。” 宋酲想,妹妹那天被亲迷糊了,要和他一起喝汤的事情提也没提。 还是第二天助理来汇报工作,他问了几句颜晚筠在公司里的情况,才得知的。 “她这时候应该还在和朋友们约会,我先去买梅子汤。”宋酲瞥了助理一眼,问,“附近有什么做梅子汤有名的餐厅吗?” 特助心想,原来老板也不急啊,那他还心惊胆战得要命,以为要坏什么好事了。他挂起一个职业微笑,说:“当然,我带您去。” 而另一边,和朋友们“约会”的颜晚筠,实际上正在延城大学生科院的办公室里,和倪雪骄一起帮着林今衡修改学生的论文。 非常特殊的一场聚会。 “数据做得这么好,论文分析写得一塌糊涂。”倪雪骄改得烦人,邪恶地看着屏幕,手指戳了戳旁边的颜晚筠,问,“晚筠宝宝,这能发几区?” 颜晚筠正在帮忙改着格式,瞥了一眼旁边的论文结论,是前沿的分子研究。她随口说:“这个最近火,数据只要不太烂都好发。” 实际上,她已经很久没有改过论文了。这次来林今衡的实验室帮忙,实际也不是他的错。几个教授延毕的学生被学院丢到他这里,他最近又被自然基金弄得分身乏术,实在没办法,只好求助外援。 “说话好直白呀晚筠,”倪雪骄被她的话逗乐了,说,“要不是你今天有急事,我肯定要狠狠宰我们林教授一顿!” 颜晚筠改得差不多了,微微松了松手指,笑着说:“下次再宰,叫他请我们喝酒。” 她其实有些心虚,因为今天其实和宋酲约好了下班去餐厅吃饭,不算什么急事。但她也不想叫宋酲失落,于是将林今衡请吃饭的约定改在了下次。 倪雪骄也坏心思地笑起来,说:“那我们先喝下午茶,叫他给我俩拎包。吃过晚餐再叫林教授请我们喝酒。” 颜晚筠讶然笑了笑,说:“你不许做实验了,去当资本家吧雪骄姐姐。” 而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林今衡走进来,把给她们买的咖啡放在桌子上,问:“雪骄刚刚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倪雪骄抬起头来,拆着咖啡说:“说坏话还能告诉你的?” “今天确实幸亏你们在。”林今衡笑了笑,坐在她旁边,一起改着文章,“讲我几句也不算过分。” 等到傍晚时分,三个人才改完文章。倪雪骄腰酸背痛,合上电脑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收进包里时才想起来问颜晚筠:“几点了?” 颜晚筠看了看时间,“呀”了一声,心道糟糕:“已经五点半了,我哥估计已经等我半小时了。” “晚筠是有人来接的人。”倪雪骄撑着脑袋,舒展着有些酸涩的指节,“快去吧晚筠宝宝,下次出来玩见。” 林今衡也送她出门,说:“晚筠,穿着高跟鞋走慢些,下次有空我们三个一起吃饭。” 倪雪骄看着颜晚筠匆匆跑下楼,有些惊讶道:“晚筠没坐电梯吗?” 一眨眼的时间,她走到窗台边上,就看见颜晚筠已经走出了实验楼。 在枝叶繁盛的梧桐树下,穿着粉色短纱裙的女孩子跑出去,乌发在风里散落,间隙中都是将落未落的黄昏光晕。她跑得有些快,笑着张开手,一下就被黑色迈巴赫旁边的男人抱了满怀。 倪雪骄就喜欢看颜晚筠这种活泼的模样,觉得好玩儿,说:“跑得还挺快呢晚筠,下班了就乐得跟小孩子一样。那是她哥哥吧,好多年过去,他们兄妹关系还是这么好呢。” 林今衡往下看了看,一时注意到什么,沉默片刻。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走吧雪骄,我送你回去。” 颜晚筠坐进了宋酲的车里,被按着系好安全带后,手上多了一杯梅子汤。 她一路小跑下来,额头发了些汗,这会儿喝了两口,眨了眨眼睛问:“今天怎么有梅子汤喝?甜甜的,很好喝。” “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喝吗?”宋酲说,“晚晚迟迟不邀请我,我就只好先给你带一杯过来。” 颜晚筠想起来了,笑着说:“公司里都是哥哥的眼线呀,那我以后可是万万不敢再去了。” 她讨着乖,抓着宋酲的抱着撒娇,问:“哥哥等我很久了吗?” “不算很久,”宋酲被妹妹抓着,眼底带了点笑意,说,“只是你再不下来,我就要上去要人了。再晚一点吃饭,对胃又不太好了。” 颜晚筠从他的手臂上抬出一点下巴来,脸颊蹭着他的西装布料,眼睛弯弯的:“我感觉我已经被哥哥养得很好了。” 宋酲几乎一时间就像将她抱到怀里。他低头,吻了吻妹妹抬起的唇,只是想,根本不够。 如果妹妹从小交给他来养,他绝对不要叫她落下这样的病,也不要叫她有机会碰到一点的龌龊事情。 颜晚筠抬头碰了碰他的唇,笑得明媚又开心。 晚餐订了颜晚筠最近想吃的一家法餐。 吃过饭后,宋酲陪着她在湖边散步,而颜晚筠一边背身走着,一边笑着跟他说今天改论文的事情。夏季微微带着燥意的风吹过来,从她的指缝里漏过,下一刻却被宋酲紧紧抓牢。 宋酲看着妹妹弯成小狐狸一样的眼睛,想,就是这些事情,就能让晚晚这样开心吗。妹妹漂亮精致的脸蛋泛着红, 说累了就停下来,牵着他的手一起吹风休息。 宋酲一时有些怔忪,想,这样平常的时刻,就像已经相爱了许多年的人,在每一个晚餐之后的惬意散步。 他低下头,几乎克制不住地去吻她被风吹过的指尖。 而颜晚筠也停在晚风里,身后是湖畔边璀璨无比的灯火。她逆着光,看着宋酲抬起自己的手背亲吻。 半晌,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还未褪去,她狡黠地抬眸看向宋酲,说:“忽然吻我做什么?” 宋酲却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 很直白的三个字,也不是第一次听见。可颜晚筠此刻站在灯下,站在波光粼粼的水边,看见宋酲眼眸里的滚烫灯色,心脏还是忽然急促跳动。 深黑眼眸里也是直白滚烫的爱意,从来无处遁形。 颜晚筠却忽然踮起脚尖,抓着宋酲的衣领上去,贴着他的嘴唇说:“哥哥,我要爱你,只来亲吻我的手可不足够。” 宋酲握着她的后颈,看到妹妹乌黑到发亮的眼眸,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她吐着声,说出来的话却是:“我要你给我好多的吻、对我做好多的事情。”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粗暴的、肆意的、只有你可以的。” 特别是最后几个字,拉长了尾音。漆黑的眼眸带上笑意,不知道在引诱谁。 宋酲低下眼眸,忽然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当然是惊呼一声,听到宋酲说:“不要散步了,晚晚。我现在带你回家,来吻你。” 事实上,他们开车回到了宋宅,还没有上楼,就已经开始接吻。 好在夜色已深,家里的人都已经休息,平日碍事的二哥也忙到最近回不了家。偌大的宅子中只有他们牵手上楼,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或者即使有人,他们也不要怕、不要管了。 爱这个字,早在很久前就已经被说开,更遑论今晚。但颜晚筠只觉得无时无刻心脏都在急促跳动,在不管任何时候,见到宋酲漆黑眼眸的第一刻,她都会无可抑制地对他心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说了这样的话,宋酲对她做的事情,要比以往都要更加粗暴直白,连言语都是。 他握着她的手腕,看见她眼眸里带着亢奋的颤抖,一下下对她讲一些肮脏下流的话。 “喜欢听、要听好多。”宋酲捧着她半张脸,说,“一听到就发汗、发湿了对吗,晚晚。” 完全不像是平日里衣冠整整、从容冷淡的模样。 明珠惟我 第50节 颜晚筠被他掐着脖颈接吻,在唇齿的呼吸间听见宋酲一直说。 我爱你。 魔咒一样的三个字、世界上最庸俗的三个字,几乎让他们整夜沉沦。 颜晚筠在干涸与湿热中想,好像没有错。 在宋家,她和哥哥生来好像就不适合过于温柔的爱,他们只要发着疯不管不顾,至死方休的爱。 他们都是疯子。 一晚上过后,颜晚筠直接请了半天的假,睡醒了才考虑要不要去凌封上班。 宋酲就陪着她睡到午后,看着她吃过了饭,才回公司处理事务。 他这几天事务一直繁忙,连着开完好几个会,才想起来郊区的别墅里,还有几个人等着他过去。 特助开车送宋酲过去,他在车上时才知道,没有人给这些人送食物和水,人已经被整整饿几天了。 宋酲听闻后,神色也是淡淡,没什么反应,就这样走进了别墅内。 别墅内配有专门的保镖,房间里坐着请来的那几个人,这会儿被饿得实在没了力气,瘫软在地上。见到有人过来,门缝随着动作透开一丝光,几天被困在黑暗里的他们连忙挣扎着伸出手来:“宋先生,宋先生,是您吗?” 想讨要食物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被旁边的保镖狠狠踹了一脚。 宋酲就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面的人。他低下眼眸,半天才问旁边的特助:“小林,这不算非法囚禁吧。” “当然不算,老板。”特助说,“我们都是守法公民呀,只是请几位朋友过来喝茶罢了。” 话音落下,房间的灯便忽然打开,白炽光一时大盛,几个人捂着眼眸,几乎被刺痛得想要流泪。 而特助微笑着给几个人倒茶,说:“都怪我,老板没有来,茶也忘记给几位倒了。几位不会介意吧。” 宋酲也从门后走出来,眼眸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一圈,竟然还能认出来他们当年威胁颜晚筠时,略带狰狞的面容。 “宋总,宋总!”离宋酲最近的一人扶着墙壁起身,踉踉跄跄地站稳,才说,“您想报复我们,我们都无所谓,也可以磕头给您家小姐认错。这次是阿风的母亲病了,我们才回到这边来的,您要是把我们交给警察……” 宋酲看着他们,半晌也才冷淡地问:“我先要知道,你们当年妄图去绑架晚晚,是谁指使的。” “当时是我姐姐在精神病院,”这人捂着脸,想起什么一般,绝望地说,“我们听到风声,才出此下策想拿小姐换钱治病,我们当时真的被宋家逼得走投无路了。” 宋酲冷声问:“谁给仇家透的风声?” “我们也不知道啊,”他好像又哭又笑,一屁股跌坐回去,说,“我们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消息透出来,我们按照上面的信息蹲点,就蹲到了宋小姐……” “不认识?”宋酲蹲下来,漆黑的眼眸冷得渗人,厉声说,“不认识为什么有无人机在拍摄?这不是你们需要拿去交差的证据吗?如果背后没有靠山,你们又是怎么偷渡到国外的?” 这人却一愣,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说:“宋总、宋总!我们当时是真的不认识那个人,但我有当时拍摄的录像带!我们怕无人机失灵,另外录了一段录像!” “我们有,我们有录像带!”他哆哆嗦嗦地说,“那个人当时也在场,摄像机拍到了!” “我可以给你,宋总。”男人看着宋酲,哀求道,“即使要把我们交给警察,也请您治好阿风母亲的病。当年宋家把我们逼到家破人亡,我们都是被阿风母亲收留的……” 宋酲听到宋家这些旧事,眼眸一下子也变得晦涩复杂。他半晌才伸出手:“我可以把老太太送去治病。录像带呢?” 男人抖着手掏着口袋,没碰到,朝旁边微胖的男人喊:“胖子,把东西给宋老板!” 胖子惊惧于他直接亮出底牌,但这几天他也被黑暗和饥饿折磨得快要发疯了。他凭着最后一点理智,还想讨价还价,却听到宋酲说:“我没有谈条件的耐心。现在给我录像带,我会马上安排人去接老太太。” 他只得剪开缝在里衣的布料,把一盒录像带交到了宋酲手上。 这本来是以假身份回国后,想要找到当年送他们偷渡出去的那个人,以此来换取威胁物质报酬。 却没想到宋酲早就盯了他们好几年,一回国立马被请了过去。 宋酲接过录像带。 这栋别墅中没有放映机,宋宅倒是有专门的观影区可以播放。他看了看天色,叫特助拿着食物进去,就回了宋宅。 录像带很老,恰巧宋宅几年都基本无人观影,也是老式的放映机。 漆黑的房间中,录像带缓慢转着圈,一段久远的录像正徐徐放映在屏幕上。 模糊暗沉的画质中,宋酲缓慢地从头看到了尾,终于在最后,看到当年颜晚筠被绑架的巷子里,缓慢走出来了一个人影。 她不重不轻地踩着高跟鞋,穿着雪白色大衣的身影就这样走出来。好像在阴暗的巷子里,和烟城还未融去的雪意融为一体。 这人带着一点笑意,好像并未发现藏在暗处的摄像机,转头时依旧是往日温和优雅的模样。 而宋酲低着眸,在这一瞬间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走出来的这个人,是宋清苑。 第47章 雨夜被哥哥的东西弄 脏。 47. 录像带发出细小的转动声,模糊低劣的画面影影绰绰,最终暂停在黑暗中的雪色里。 宋酲坐在昏暗的观影厅中,眉眼被不甚清明的影子压着,看不出神色。他停滞许久,才缓慢抬起淡漠的眼来,修长分明的手指重新将录像带取出。 宋酲低下眼,看着手中的录像带。他的眼睫处垂落浓重的黑色阴影,冷淡的晦涩将其他情绪掩盖大半。 宋清苑的出现,对于他而言其实并不算意外。 在宋清苑死后,一直暗中针对宋酲的势力明显消退,威胁信也再没有出现过。除此之外,也有许多蛛丝马迹。 但真正在录像带中看见她,看见她亲自参与弟弟妹妹的绑架案,宋酲还是皱起眉,心中发冷。 更令人为难的是,要如何向晚晚解释这件事。 他言语中试探多次,但颜晚筠显然从未将这件事与宋清苑联系在一起。反倒一提起长姐,她总是满心满意的信任与依赖。 甚至他与晚晚能闹到这样的地步,也是因为宋清苑一面之词。 宋酲沉默片刻,随后关闭投影仪,走上通往客厅的楼梯。 到了客厅,他这才发现,外面下了暴雨。 风雨吹打着扶疏花木,阵阵雨滴拍在窗棂前,伴随着轰隆雷声,频频发出震响。 他从地下观影室走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宋宅中的灯光都已尽数熄灭。 宋酲上楼回到房间,丢开那盒录像带,将它锁在了房间的保险箱里。 他想,如果不是必须,他永远不会将这件事告知颜晚筠。 他不会让颜晚筠知道,从小疼爱她的姐姐,在年少时就想谋杀自己的亲妹妹。 宋酲只觉得额头有些泛疼,喘息片刻,泛白的骨节缓缓舒展开。 在风雨交加的这一刻,他忽然迫切地想见到颜晚筠。 想把人抱在怀里、双臂把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围起来。要切实感受到妹妹温热的体温,那阵心悸感好像才能稍微舒缓。 宋酲起身朝走廊走去,知道颜晚筠的房间早就熄了灯。这几天他们都很忙,连吃饭的时间也错开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见过面了。 她的房间除去他们在一起时,几乎从不会落锁,也没有人会擅自打开她的房门。 宋酲并不想在半夜惊扰她,只是在妹妹的房门口顿住脚步。他双眸闭了闭,安安静静地驻足片刻,却忽然听到一门之隔的房间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随后像是足尖穿着凉拖,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不重不轻的,正在朝门口的的方向逼近。 宋酲似有预感,抬手很轻地敲了一下门。果然,里面的动静顿时消失。 随后,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宋酲拿起来一看,颜晚筠的消息发过来。 超级甜心妹妹:变态哥哥,是不是在我房间门口偷窥我呢?你这个可恶的偷窥狂! 超级甜心妹妹:半夜敲妹妹的门,是什么意思呀,又要对妹妹兽性大发了吗?[可怜][可怜] 宋酲笑了笑,心中的烦闷在看见颜晚筠消息的一瞬间,就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带了点坏心思,故意没有第一时间去回颜晚筠。 他们的联系方式,甚至是前不久颜晚筠才答应加回来的。妹妹当时枕在枕头上,刚刚睡醒,揉着眼睛捣鼓他的手机,允许他再次用电话联系她,备注也是她敲出来的。 宋酲看见那行备注,眼底带上笑,却说:“写这样的话,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颜晚筠斜斜看他一眼,说,“我以为哥哥最不怕的就是被发现呢。” “怕发现还敢对我做这样的事情呀?”她又眼眸往上抬,露出那种可怜的、天真的眼神,说,“还敢睡在妹妹的房间里,手脚特别不老实地抱住妹妹的腰,哪里有这样的哥哥啊。” 宋酲当时看着自己碰都没有碰到颜晚筠的手,说:“晚晚,说话要讲究实际,不能凭空捏造。” 说罢,他就从下握住颜晚筠的膝盖,神色漫不经心:“你现在说吧,我听你说,晚晚。” 颜晚筠感觉有些不好,但还是继续歪理:“你看,第一点。只是备注妹妹而已,就非得是我这个妹妹吗?不能是情妹妹吗?” 她见宋酲不说话,就开始洋洋得意地继续发言,说:“而且,我也不觉得有人能随意偷窥宋总的手机,这么私密的东西都能泄露,哥哥是不是太没用了?” 覆盖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她急忙抬起头来,哼了一声说:“况且,被发现怎么啦?我看哥哥最近在妈妈面前的表现,藏都好像不想藏了一样。” “妹妹,”宋酲低下眼眸,说,“这个称呼一点进去,就是你的手机号码。不想藏的是你吧,晚晚。” 颜晚筠笑起来,说:“超级甜心怎么啦?就算被妈妈发现,被二哥发现,他们能否认我是超级甜心吗?” 宋酲终于被逗乐了,摸着颜晚筠的头说:“就这样写吧,小甜心。” 而此刻,房间内鬼鬼祟祟的小甜心沉默片刻,忽然又给他发消息,说:哥哥,半夜有陌生人来敲我的房门啊。 随后又发来一条:不会是比哥哥还变态的变态狂吧,好吓人,妹妹要吓哭了[哭泣][哭泣] 宋酲就这样隔着一间房门,给她回复消息:开门,我在你房间门口,晚晚。 他消息刚发出去,眼前的房间门就被打开了,从门缝里探出了一个乌黑的脑袋来。 雨滴落下来,淅淅沥沥的声响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明显。 而这一刻,他被妹妹冲上来一把抱住,温热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生动而活泼地诱惑着他。 “还不要进来吗,哥哥。” 宋酲半抱着人走进去,反手锁上了门。 她依旧穿着最喜欢的棉质白睡裙,柔顺的、带着橙花味的发丝在双臂抱住他时,扫过他的肩颈,带起一点酥痒。 妹妹柔软的手,也将他抱得好紧。 宋酲回抱住她,只觉得一时间心脏沉甸甸地落下来,有了切实充盈的感觉。 “怎么还不睡?”他许久才缓慢出声,问,“有什么事情,睡不着吗?” 明珠惟我 第51节 “被雷声吵醒了,后半夜雨下得好大。”颜晚筠说,“一醒来,就听到楼下有响动。我猜,是哥哥回来了,就想下去看看。” “这么确定是我?”宋酲低声问,“要是是你二哥怎么办?” 颜晚筠眨了眨眼,说:“他才不会像你一样大半夜回家,这个点还在忙的话,估计干脆住公司了。” 她有点心虚,没敢说如果是二哥回来,两个人都睡不着,估计早开车出去吃夜宵了。 “这么了解你二哥啊,晚晚。”宋酲说,“连宋问庭晚上睡在哪里都一清二楚的,是吗?” 颜晚筠敏锐地嗅出了一点危险的气息,先发制人地说:“我还没问你,怎么大半夜在我房间门口呢,想对熟睡的妹妹做什么呢!” 宋酲低头,笑了笑说:“晚晚,你对哥哥讲话,似乎太过于大胆了。” 他抬手,指尖按在颜晚筠微微发红的眼角,问:“我似乎只警告过你,不要睡到一个成年男人的床上。却没有教你,绝对不应该勾引哥哥。” 颜晚筠对上他压迫性极强的双眸,下意识吞咽。 “把我心里想的东西都说出来了,”宋酲一步步逼近她,问,“怎么办。” “如果你是熟睡着的,那么我对你干什么,你都会觉得在做一场淋漓大梦。我把你弄哭了、弄得满身发汗,湿漉漉的。早上被哥哥弄脏了,好像还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情一样。” 他好像可怜地看着她:“晚晚当然不知道哥哥对她做过什么,只会用可怜兮兮、又天真大胆的眼神看哥哥罢了。” “可你现在醒着,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颜晚筠已经退到床沿,心中警铃大响,只得主动亲了亲宋酲的唇,认错说:“哥哥教得对,我下次再也不勾引哥哥了。” 她眼中水淋淋的,说:“都是妹妹的错。” 宋酲抬起她的下巴,缓慢去吻她。 一个吻结束,颜晚筠才有力气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眼睫眨动,问:“哥哥,你半夜到我这里来,不会真的是要骚扰妹妹吧?” 宋酲看着怀里的人。 颜晚筠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问:“出什么事情了吗,哥哥?” 宋酲抱紧了她,只说:“没有什么事情,却只是很 想你。” 颜晚筠一愣,心脏跳动起来,说:“我也很想念你。” “几天没有好好见过你。”她说,“半夜一下惊醒,缓过来之后,就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如果你还没有睡觉,我一定要过来告诉你我的思念,如果你睡着了,我也要偷偷把你亲醒。” 宋酲听到她这番直白的话,心脏却很暖热,说:“我们晚晚,似乎才是小色鬼才对。” “那怎么了?”颜晚筠抱着哥哥,说,“你总是说我引诱你,那哥哥就一点引诱我的意思没有了吗,明明我们两个都不是好人。” “没有不好。”宋酲说,“你对我,怎么样都是好的。” 他摸了摸颜晚筠的发,半晌才说:“半夜吓醒了,怕不怕?今天确实下了暴雨,打雷也很吓人。” 颜晚筠沉默片刻。她被宋酲牵着手,十指相扣,半晌才说:“我去见姐姐的那天,就下了好大的暴雨。” “因为这件事情吗?”宋酲低着眼眸,看不清神色,“所以今天吓醒了晚晚,是吗?” “只是会想到姐姐。”颜晚筠说,“姐姐去世后的雷雨天,我有一段时间常常做噩梦,清醒不过来。现在已经好许多了,延城也没有那么爱下暴雨。” 宋酲抓紧了颜晚筠的手指,心中却只冷漠地想,宋清苑确实该死,让晚晚多年后的梦魇里都是她。 “晚晚,你对长姐,”他吻了吻妹妹的指尖,问,“是怎么样的看法?你觉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很爱她。”颜晚筠想了想,说,“我爱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大家都在一起长大。姐姐永远是最温柔、最坚韧的人。她一直在包容我和问庭,允许我们犯错,支持我们做任何喜爱的事情。” 宋酲沉默了。 他再次确信,宋清苑有关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告诉颜晚筠。 其实从前他们在一个集团中,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宋酲当然能觉察到姐姐和弟弟的一举一动,也知道所有人都有野心,不甘于搁浅在这样一个地方。 尤其是宋清苑,手段藏得极好。宋酲一开始根本没往她身上想,直到后来公司事情频发,受益人全部隐约指向了自己人畜无害的姐姐。 他最终只说:“晚晚,都过去了。” 颜晚筠觉察到宋酲不愿多说,但还是问:“你知道姐姐嫁到严家,是怎么一回事,对吗哥哥?” 宋酲当然知道。宋清苑当时选择嫁给严家家主,多半是为了对付他。 但她当时尚且年轻,严家那样深的水,又怎么能是她一时半会儿能摸清楚的。 其实宋清苑的死因,再怎样算严家的问题,也算她咎由自取。当时签下协议,全是她用自己做的赌注。 但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宋酲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联姻的女儿死了,严家毕竟要给一个交待。宋问庭和宋母也全都知晓,但没有一个人告诉颜晚筠。 “我知道。”宋酲说,“当时我和问庭都在场,这是你姐姐自己的选择。” 他见颜晚筠还要再问,面不改色地说:“但这件事和你当年差点被绑架的案子一样,可能都有隐情。你不要着急,等到彻底查清楚了,再去找人算账,可以吗晚晚。” 颜晚筠只得说:“你不要再骗我了,哥哥。也不要一个人跑出去,和穷凶极恶的歹徒搏斗。” 她用词丰富,绘声绘色的,反倒把自己逗笑了。她笑起来,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得拿宋酲出气,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哥哥,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晚晚。”宋酲眼眸中波澜不惊,抱她上床。他给颜晚筠盖好被子,说:“姐姐肯定也不希望你因为她做噩梦。今天我陪你一起睡觉,不要再去想噩梦里的事情,好不好?” 颜晚筠于是亲了亲他的脸,说:“那你今天一晚上,都要抱着我睡。” 宋酲把妹妹环在怀里,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触感,手臂收紧,说:“好。一晚上都和你同床共枕。” 草木声窸窣,大雨依旧湿漉漉地下着。但室内却隔绝了一切湿冷,即使有雨滴拍打在玻璃上的响声,睡在柔软温热的床铺中,也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第48章 离职我最听哥哥的话啦。 48. 夏日傍晚的开始,云层都是烟粉色的,将被摆在窗台上的花花草草都染上霞光。 颜晚筠刚合上手上的文件夹,身旁的程叶就笑着凑上来,说:“晚筠姐,今天就不要再看数据啦。老板今天请吃饭,就等着晚筠姐啦。” 部门里的其他人也丢下手里的话,笑着从座椅上探出身来,拉长声音说:“晚筠姐,我们想吃饭啦——能不能提前十分钟下班呀。” 颜晚筠笑眯眯地撑着脑袋,说:“大家都在吗,有没有还在做实验的?别落下人啦。” “没有啦。”程叶像小学生郊游一样,谈着头数了数人数,说,“大家都在的呀。” “小叶,”颜晚筠于是说,“你去喊一下隔壁组的人,我们一起过去好啦。” 大家闻言,兴高采烈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 这顿饭其实算是庆功宴,庆祝颜晚筠项目组在德国时研究的产品在国内上市。几个凌封的老板都会出席,订了市中心的一家私房菜。整个部门都会参加,包括前不久参与合作的隔壁小组。 凌封的专车在楼下等他们。整个部门一起到了餐厅,老板们却还没到。 等老板们姗姗来迟,服务员开始上菜。 邵老板带着其他几位老板入座,笑着朝颜晚筠说:“不好意思,我们几个谈生意,迟了一些。晚筠,恭喜你和你的项目组,年纪轻轻就能做出来这样的成就,以后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颜晚筠微笑说:“谢谢您抬爱。” 她今天在场,几个老板却都没有开酒。就算是同事们敬酒,也没敢让他们敬一杯,连连摆着手说不喝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是愉快,结束时,邵老板笑了笑,说:“晚筠,期待你与anna的合作项目,相信一定能大放异彩。” 颜晚筠喝了一口橙汁,也抬起眼皮,带着笑说:“恐怕不能。” 邵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笑容都僵了僵,问:“晚筠,你刚刚说什么?” “我记得我和凌封的合约就在今天到期。”颜晚筠说,“在国内后,我也做完了属于我设计的那一部分研究。邵老板,辞职信我已经递交了,记得尽快审批。” 她的话一说出来,立马引起了轩然大波。组里几个关系好的同事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晚筠姐,你辞职了?!” 邵老板也意识到情况不对,问:“晚筠,是方案上的改动,让你不满意了吗?你项目一直做得很好,前期也一直沿用了你的方法……” “我知道。”颜晚筠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个项目在我回国之后,不是就已经被内定想要交给其他人了吗?我继续留在这里,以后做一个项目,半途被人截一个,您是这样的意思吗?” 其实在anna的项目组出世时,小组里的人都意识到了这层含义。但颜晚筠今天在庆功宴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还是第一个。 而邵老板更是脸色发白。 之前高层是有这种想法,毕竟anna也算是钦点的关系户。但现在有宋酲作为投资方插手,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打算把颜晚筠怎么样。 “我想你误会了,晚筠。”邵老板还未开口,anna就笑着说,“从来没 有人想要截留你的项目,我们只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过来合作交流,不是吗?” 颜晚筠闻言,说:“交流学习?为了交流学习,anna,你就把注射过其他药品的小鼠送过来,作为我们实验的模式生物?到时候数据测出来有问题,是你在学术造假,还是我?” anna也跟着白了脸,说:“晚筠,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 “是不是听说,小姐,我想你们明白。”颜晚筠冷淡地说,“诸如此类,包括我那时候外派出差,都有你们的手笔。我想,既然我全部知道,就不会没有留有证据。现在我只是合约到期正常辞职,不要闹得不太好看。” 她看了一圈几个领导层,还有anna的小组,笑着说:“毕竟,我哥哥还在给公司注资,没必要大家脸上都过不去,是吧?” 这其实是颜晚筠第一次在公共场合里提到宋酲,还是借哥哥的名义狐假虎威。她说到宋酲时,语气稍顿,心里有些别扭,但眼眸里又很快淡下来,学宋酲一样冷着脸讲话。 这样一讲,老板们再看过来时,明显多了几分忌惮,说话也客气许多。 哥哥还蛮有用的嘛。颜晚筠表面上冷冷看了这群人一眼,心里邪恶又满意地笑起来。 邵老板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说:“好的,晚筠,如果你真的像辞职,我回去会好好看看你的辞职报告……” “不。”颜晚筠说,“我不是很有耐心,在这一点上我和我哥哥很像。邵老板,我需要你现在为我处理辞职程序,麻烦您。” 她说得极为礼貌,甚至还带着挑不出错误的笑意。 邵老板沉默片刻,最终助理为他递上电脑。他就这样当着整个部门的面,在主座上,开始处理颜晚筠的离职程序。 最终,过了十五分钟,邵老板才说:“晚筠,你的离职程序已经全部走完。这个月的奖金和工资也全部发放,没有扣除项目中途暂停的违约金。” “违约金?”颜晚筠闻言,笑着说,“我想,不是我要中途暂停退出现在这个项目,而是这个项目根本就做不成。邵老板,这样一来,似乎完全没有违约金一说吧?” 邵老板觉察到不对劲,以为颜晚筠想要带走前半部分的设计,皱着眉说:“晚筠,这个项目确实是沿用过你的思路,但当时你在职,这也属于你工作的一部分,甚至不能算是一个专利,你不能……” “项目还能不能做下去,我想,你问anna比较合适。”颜晚筠说,“邵老板,感谢你批准了我的辞职信,我在这里就多说一句。由于这项项目后续方案,是依照老板的论文来的。老板的论文,anna也是其中一位作者,我想她心里有数。” 话说到这里,明白的人已经彻底听懂了。邵老板和anna都心中发冷,知道颜晚筠已经拿捏住了最大的把柄。 “没关系,晚筠。”邵老板最终只能笑笑,说,“衷心希望你有比在凌封更好的前程,离职愉快。” “谢谢。”颜晚筠拎起小包,笑着和自己组里的人打了声招呼,转头离开了包厢。 明珠惟我 第52节 她没注意手机,不知道这会儿工作小群已经炸了。 同事emma:我靠!太爽了,自从anna他们参与的那一刻我就在忍了!感谢晚筠姐让我乳腺通畅! 程叶:隔壁组和几个老板脸黑得跟猪头一样,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见他们这么吃瘪! 同事bodi:晚筠姐有空能不能出一个大骂上司大全,我要逐字学习! 同事emma:我觉得晚筠姐已经很好了,还是在差不多吃完饭的时候才发作的。不然我要是anna和老板,饭都吃不下了。 同事bodi:菩萨晚筠姐! 颜晚筠下了班从来不看工作群,这会儿一个字没看见,还在给宋酲打电话。接通时,她故意委屈兮兮地问:“哥哥,我吃过饭提前出来了,你可以提前来接我吗?” 宋酲那边也在聚会,有些说话声在。闻言,男人顿了一瞬,随后隔着话筒,传来一阵低哑性感的声音:“好,晚晚。你在咖啡厅坐一会儿,我现在过来接你。” 颜晚筠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笑起来,说:“好呀,不可以让我等久了哦。不然要狠狠惩罚哥哥。” 宋酲笑了笑,说:“晚上不要喝冰的,点杯可可或者牛奶。” “知道啦。”颜晚筠说,“我超级听哥哥的话,就在这里等你哦。” 另一边,宋酲挂了电话,黑眸带上一点笑意,朝饭桌上的友人们告辞:“抱歉,妹妹打电话给我,我现在要提前离席,去接一下她。” “真妹妹假妹妹呀?”友人们笑话他说,“好不容易把宋总请出来吃一顿饭,酒不喝就算了,还要提前离席。” “你喝多了吧,喝酒了怎么开车,宋酲怎么去接妹妹?哈哈哈哈哈哈。” “笑这么开心呢?”见宋酲不说话,又有人调侃道,“也是难得见我们阿酲笑,不会是未来的宋太太吧,还瞒着我们呢?”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妹妹要生气了。”宋酲起身拿外套,说,“下次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行吧行吧,听你妹妹的话去好了。” 大家见状,也不再为难宋酲了。几个人推搡着,带笑骂了他几句,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 他刚离坐,却看见身旁有人犹豫几刻,忽然问:“宋总是要去接晚筠吗?” 宋酲步子一顿,看过去,是一个半大的青年,不太熟悉的面孔。身旁的友人看他一脸陌生,立马说:“哎呀,阿酲,这是我弟弟,陈愿。你来去都这样急,还没来得及和你介绍。怎么,和你们家小孩认识的?” “我和晚筠是高中同学。”陈愿说,“听说晚筠最近回国了,好几年没见了,她还好吗?” 他说出口,看见宋酲冷淡的眼扫过来,一下子心里莫名发虚,又补充了一句:“我高中的时候,常和问庭在一块儿打球,也经常见到他妹妹。” 宋酲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片刻,才说:“晚晚最近一切顺利,劳烦你挂心。” “这样就好。”陈愿笑起来,随口问,“那其实我也该和问庭一起,叫宋总一声大哥了。” 宋酲有些聊得不耐烦,不想耽误接晚晚的时间。他刚想中止谈话,却听到面前这人有些傻憨憨地露出一个笑,问他。 “那大哥,我什么时候才能喝到问庭和晚筠的喜酒呀?” 第49章 乖妹妹在车上分开她的腿。 49. 陈愿刚把话说出口,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对上宋酲的眼,那点天生凌冽的黑色淡漠而随意地看过来,却冷得极有压迫感。只是一眼,就不怒自威。 陈愿被摄住了目光,后背几乎要落下冷汗来了。 几个关系好的友人也意识到气氛不对,握着酒杯的指节缓慢下垂,现场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半晌,宋酲才开口问:“你听谁说的,宋问庭和晚晚要结婚?” 陈愿被哥哥掐了一把,慌张说:“我没有听谁说,只是以为问庭一直和晚筠……” “宋问庭是她二哥,”宋酲冷声打断道,“你以为他会和自己妹妹结婚吗?” 话说到这里,几个人都敛起了玩笑的神色。 宋家是怎么样的门第,随便讲他们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要结婚,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了? 陈愿自知说错了话, 赶忙认错,说:“对不起,是我一下子讲话不过脑子,冒犯了大哥。” 陈愿的兄长陈黎也猛地一拍弟弟的后脑勺,笑着说:“阿酲,这孩子笨笨的,一天天就爱讲胡话。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你不要跟他计较。” 几个人都算玩得很好的同学,才常常在一起聚会。宋酲也没想闹得不开心,只再淡淡看了陈愿一眼,说:“不要再开晚晚的玩笑。” 几位友人见气氛缓和些许,笑着说:“就是呀,宋总对自己妹妹宝贝得要命。一句话就立马抛下我们去接人,怎么可能这么早把妹妹嫁出去呀。” “问庭更不可能和晚筠结婚呀。他可是做二哥的,要是喜欢自己妹妹,这不是禽兽不如吗?” 宋酲闻言,指尖一顿。 “好啦,阿酲这样宠爱他妹妹,你今天是撞枪口上了。”有人一拍陈黎的肩膀,说,“改日再登门谢罪吧,今天就不要再耽误我们阿酲去接妹妹啦。” 宋酲也一手拿着黑色外套,朝包厢门走去,说:“我先告辞,改日再请大家吃饭。” 上了车,他冷淡着一张脸,几乎将黑色迈巴赫开到了限速。在经过拥挤的闹市时,他随着车流停驻,黑色眉眼略低,修长指节敲击着方向盘。 直到迈巴赫缓慢停下,他在街口的咖啡厅里看见颜晚筠,燥郁的情绪才微微舒缓。 妹妹好像正在搅着杯子里的方糖,旁边穿着白色制服的应侍生笑着和她搭话。她显然注意到了黑色车辆停下,剩下的咖啡也不要喝了,一丢瓷勺,就跑了出来。 “哥哥!”颜晚筠小跑过来,伸手就要刚刚下车的宋酲抱。她被如愿抱了满怀,晃着乌黑的脑袋说,“怎么这么晚才到,等你好久了。” 宋酲在抱到她的那一刻,微皱的眉终于舒缓。他只看着妹妹乌黑的眼睛,弯起来朝他笑,说:“你说,我要怎么罚你?你这个迟到的坏哥哥。” “我又是坏哥哥了?”宋酲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问,“刚刚在和谁说话?” “啊?”颜晚筠怔愣片刻,问,“哥哥是指我在咖啡厅里吗?服务生在给我推荐他们家的新品。” “他逗晚晚笑,是好服务生,”宋酲好像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坏哥哥,是吗?” 颜晚筠几乎要被他逗笑了,说:“你又犯病了啊哥哥,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这点自由都不要有了吗?” “况且,我笑也是有原因的好不好。”她抬起藏在后背的手来,说,“给哥哥也买了一块小蛋糕。” 宋酲倒是一愣。他看着妹妹眨眼睛,说:“猜猜是什么味道的?” “什么味道。”宋酲接过蛋糕盒,说,“怎么是给我买蛋糕?” “哥哥给我买这么多次,我就不可以给哥哥买一块了吗?”颜晚筠笑着说,“是两种口味混杂在一起的,有红丝绒和海盐味。等会儿晚了,我们可以一起吃吗?” 宋酲抬手抚摸她的脸颊,说:“做什么事情会晚。” 颜晚筠眼睫扑闪,说:“那不知道了。晚晚和哥哥在一起,可以做好多事情呢。” 她看着宋酲眼眸里的黑色,微微掂起脚尖:“哥哥刚刚不开心了,是不是呀?我爱你,不要不开心。” 宋酲看着小姑娘柔软的手臂抱住自己,额头上传来一点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低头就是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颜晚筠是在哄他。 “没有不开心。”宋酲只觉得心脏涨热到发颤,他半天才抱紧颜晚筠,吻她的乌发,说,“我也很爱你,晚晚。这个认知,让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幸福。” 明明总是在直白大胆地说爱,也一起做过更加过分的事情。但他们好像每一次,都可以被这个字止不住地震颤。 见到对方每一眼,心动千万次。 颜晚筠笑着缠着宋酲的肩,说:“我也超幸福的哦,哥哥。你就好好想想要怎么补偿今天的迟到吧,只嘴上说说是不可以的。” 宋酲为她打开车门,说:“都听晚晚的安排。” 颜晚筠坐上了车,和宋酲把今天庆功宴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她越讲越开心,最后拍着手,小狐狸一样得意的眼睛笑起来,说:“我觉得我今天发挥得特别好,特别是拿哥哥的名字,去吓这群老东西。哼,大获全胜!” 宋酲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眼眸带上浅笑,问:“哥哥的名字好用吗?” 颜晚筠说:“当然了!我一说出哥哥这样威风凛凛的名字,也不看这群老东西被吓得面如草色。” 宋酲于是又说:“既然这么好用。那你倒是讲讲,你被抓伤去私人医院的事情,和在部门被人欺负的事情。” “晚晚?” 他话锋转得太快,颜晚筠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说漏了嘴。 这简直太不应该了! 她心虚地捂住唇,疯狂眨巴着眼睛:“这些不重要,哥哥……我自己能处理的,而且都处理得特别好。” “是吗?”宋酲抬着眸,半边脸在经过霓虹灯时,被光影遮去大半,看不清神情,“那晚晚都是怎么处理的?处理到让自己受伤了?” 颜晚筠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了。半晌,才听到宋酲问:“疫苗那些都打过了吗?明天我再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打过了。”颜晚筠抱着车上柔软的抱枕,这会儿也乖巧了许多,说,“好的,明天和哥哥去医院。” 宋酲见她这样听话,脸色才缓和许多:“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和家里说。可以立马解决许多麻烦,不用你自己动手,晚晚。” “下次有人欺负我,我一定和哥哥说。”颜晚筠立马认错,信誓旦旦地说,“第一时间就告诉哥哥,让哥哥帮我狠狠料理他们!” 听她的语气,好像都要把宋酲讲成无恶不作、只手遮天的延城地头蛇了。宋酲终于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说:“这群人,之后我会处理的。” “哇哦,”颜晚筠说,“是不是要让凌封破产?” 宋酲瞥她一眼,说:“他们对你做过的事情,合法合规的也没有几件。特别是在上次,竟然还敢用违禁药品逼你喝酒。单单是这件事情,我就不会放过他们。” 之前虽然是投资方给颜晚筠灌酒,但他们也都明白,这件事多半是凌封高层和合作商串通好的,还特意挑了宋酲不在的时候。 “不要生气,哥哥。”颜晚筠在等候红灯的间隙,伸手去搂宋酲的脖子。她想起来什么,有意去逗宋酲,恶意地在他耳畔吐声,热气全喷了过去,“教训归教训,但我们也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是不是,哥哥。” “哥哥表现特别好,好厉害,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哥哥。” 红灯倒计时结束,车流重新涌动起来。宋酲的车迟迟未动,后面的车子狂按喇叭。 宋酲脚踩油门,迈巴赫顿时疾速朝前驶去。他喉结滚动,眼眸被暗色阴影遮住,抬手转动方向盘,在路边停靠了下来。 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的颜晚筠,立马撒开了手,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上。她惊恐地看向宋酲,说:“哥哥,不可以在车里……” 宋酲解开驾驶座的安全带,侧身掰住颜晚筠的下巴。他低声重复颜晚筠的话:“晚晚说,哥哥表现得特别好?” 颜晚筠也想去解安全带了,手指却被宋酲一把按住,听到他问:“哥哥是怎么样表现的?” 她往后缩了缩,一下子不敢讲话了。 宋酲眼底晦涩难辨,却淡淡笑了声,说:“不如今天晚上,晚晚就好好跟我说说,哥哥那天是怎样弄你的。” 颜晚筠已经后悔逗宋酲玩了。她晃着脑袋,讨着乖主动去亲哥哥,撒娇说:“哥哥今天表现肯定更好,我不说了好不好?” 宋酲顺势扣住颜晚筠的后脑,加深了这一个吻。 明珠惟我 第53节 她被宋酲吻得发颤,他粗粝的指节按压着打开口腔,唇肉被肆意摩挲到发烫。 一个吻结束,颜晚筠乌黑色的眼眸都不甚清明。她能明晰地感知到吻中的欲色,下巴不自知地蹭着宋酲的肩膀,在间隙中平息。 宋酲却在这时说:“**,晚晚。” 颜晚筠今天没进实验室,穿着一条黑色百褶裙。夏日的衣料薄,稍微出一点汗就要浸湿。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整个人已经因为宋酲剧烈发起了颤。 “哥哥,”她急得有些不知道做什么,只说,“不可以这样……” “湿透了。”宋酲问,“是在对哥哥说胡话的时候开始湿的,还是在哥哥吻你的时候?” 颜晚筠原本绝不要说话,但很快她就被弄得不行,呜咽着说:“想哥哥的时候……一碰到哥哥、闻见哥哥味道的时候。” 宋酲还算满意,指节屈起,抱紧颜晚筠,感受着妹妹在怀抱里剧烈颤抖。 “乖妹妹。” 迈巴赫再次开起来之前,宋酲当着颜晚筠的面,眼睑淡然地垂下,用湿巾一根根擦干净了指节。 他好像漫不经心一样问:“哥哥表现好吗?” 颜晚筠颤颤巍巍地系好安全带,说:“厉害。” “晚晚也很厉害。”宋酲也夸赞道,“车垫都被晚晚弄湿了。” “回去会更厉害的,对不对?” 停滞在路边的迈巴赫重新驾驶起来。 宋酲今天意外地凶一些,连到了家也是。他们在宋酲的房间里,颜晚筠唇齿鼻尖全是宋酲的味道,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她都不知道怎么得罪哥哥了,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抓着哥哥的脖子去吻他。宋酲显然知道她想让他和缓一些,但他说:“来吻哥哥,晚晚,你怎么想的。” 他将她抱到怀里,看着失力的妹妹跌坐下去,整个人抑制不住痉挛。 “这样主动地来吻哥哥,恐怕只会更不能让你如愿。” “因为我今天和别的男人说话了吗,”颜晚筠没有力气了,只恨恨问,“还是我没有告诉哥哥公司的事情?” 她似乎认定了是这两点,很凶的语气说话,却像在撒娇:“那是不是以后我只要跟其他男人说话,哥哥就要这样对我。” 宋酲拨开她湿透的发,看她黑漆漆的眼:“是。” 颜晚筠只僵持了一秒,随后自暴自弃地说:“那没有办法了,我不可能不说话的。那哥哥在这里把我弄死好了。” 宋酲缓慢按着她的脖颈。 她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戳到宋酲了,只觉得晃荡间更加受不了,她又要忍不住骂他了:“你是变态,哥哥!” “离你二哥远点,”宋酲说,“他和你走太近了,妹妹。” “原来是可恶的二哥得罪了你。”颜晚筠咬着唇,说,“我和二哥最近都没有怎么见过面,你竟然连他的醋都要吃!” 宋酲吻着她,低声说:“所以答应我吗?晚晚。” 颜晚筠被宋酲接连弄得浑身发颤,脑子差点连他二哥叫什么都要忘了。她想,宋酲实在是太凶了,这个讨厌的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找二哥当借口来欺负她。 “答应你、答应哥哥。”她呜呜哭着,被宋酲不断亲吻。 等第二天一醒,颜晚筠马上就忘了自己昨天的话。 一段时间后,宋问庭忙公司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说晚上订到了她喜欢的餐厅,她立马欣然答应。 颜晚筠在衣橱里挑漂亮裙子。 她自从在凌封辞职后,就心安理得地在家里躺着休息。早上醒来时她下楼帮阿姨一起浇花,下午抱着半个冰镇西瓜,用勺子一边挖着西瓜块,一边在房间里看老电影。 或者等倪雪骄和林今衡下班,她就去找他们玩,三个人一起吃饭。 通常是林今衡先开车接上倪雪骄,他们停到宋宅的院子里,等颜晚筠下楼。 她往往一眼就能在房间或课题的落地窗前看见朋友们,时间还早的话,她就会邀请朋友们进来吃阿姨做的小点心,三个人先喝下午茶。 而凌封那边,也在这段时间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是邵老板打来的。一接通,他就压着怒气,朝颜晚筠发问:“晚筠,你做了什么?现在项目全部暂停,我们以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哦,你说我发给期刊的举报邮件吗?”颜晚筠闻言,笑着说,“是我逼你们老板数据造假的吗,现在被撤稿了?” “我当时看见这篇文章,就觉得数据存疑。正好老板当时在凌封做的实验、发的论文,使用的仪器凌封基本都配置,我也顺带复刻了几组。所有我复刻不出来的数据,都标注发给了编辑部。我想,如果论文没有问题,编辑们肯定不会在意我的举报信,对吧?” 颜晚筠笑盈盈地说。 “你这是造谣栽赃!”邵老板气得发抖,说,“你知道你这样做,凌封股价暴跌,损失了多少钱吗?现在社交媒体都在报道凌封失信,不仅仅是这个项目,其他的……” “我造谣栽赃?”颜晚筠说,“如果我是造谣栽赃,编辑就不会撤你们老板的稿了。” 她语气轻快,笑着说:“凌封损失多少钱,和我有什么关系呀?反正我哥哥已经在媒体报道前撤资了,拜拜啰邵老板,先关心关心你该怎么收拾烂摊子吧。” 说罢,就直接挂了电话,继续吃着冰镇西瓜。 换完裙子,颜晚筠还看到了凌封高层被带走调查的新闻。她幸灾乐祸,乐得笑了半天,正准备打电话给宋问庭,问他什么时候来接她吃饭,手机里却忽然接到宋酲特助的电话。 上次去承裕,她加了宋酲助理的联系方式。这会儿他打过来,颜晚筠想也没想,马上就接通了,却听到特助有些慌乱的声音。 “颜小姐,宋总腹部被人捅了一刀,您现在方便来医院吗?” 第50章 领带夹“宋总被人捅了一刀,满身都是…… 50. 郊区别墅内。 宋酲在把别墅里的这群人交给当地警方之前,又过来了一次。 这段时间,他们在郊区别墅住着,每天都有人定点送饭过来。期间,宋酲还安排他们去看望了一次住院的老太太,看到老人的病情好转,几个人总算是松下一口气来。 回去后,为首的男人好像预料到了进监狱的命运,朝宋酲说:“宋总,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没有和您说。您看,您收到消息,能不能让那边……” 宋酲淡淡抬眼,说:“什么事情。” “当年在烟城时,我们接到您妹妹的消息过去蹲点。”男人说,“但不是同年在煜城,您弟弟也遭受过绑架吗?那群人的消息,这些年我们也有所听闻……” 宋酲闻言,皱眉道:“你说什么?” 煜城,是当年他们分开时,宋清苑带宋问庭暂逃的城市。宋问庭也在那边读了近一年的书。 男人说:“我们当时应该和那边的人是同一个消息源,但和那群人不是同一批。我这里还有他们行踪的线索。” 宋酲动作一顿,觉察到什么,顿时泛起一阵砭骨的冷意。他略低下眼眸,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可以,说说你们的线索。” 宋问庭怎么可能也遭遇过绑架?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向家中透露过一个字。 那宋清苑呢?宋问庭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情,他们之后一起回到宋家,她怎么也敢一声不吭? “我当然可以说,宋总。”男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略长的头发未经修剪,遮住了大半眼睛,“但我不可能白说,您应该知道。” 宋酲坐下来,颀长的双腿自然舒展,漫不经心地开口:“那就先说条件。” “我们如果被判刑,等出来后,都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老太太。”男人说,“不久前她还见过我们,我们要定期去探望她,不能被交给当地警方。” 宋酲眸光微转,轻轻扫了这群人一眼,只说:“你们不说,我也能查到,只是时间先后问题。你们在法庭上说清楚,或许还可以减刑。” 男人咬着牙,又谈着条件说:“那至少,至少留一个人在外面,照顾老太太。” “我会给老太太请最好的护工。”宋酲说,“我可以和那边交涉,让你们每年定期去探望老人,也不会让她知道你们实际上在哪里,这一点可以放心。” 男人手指不断绞着衣袖,有些焦躁地问:“宋总,我们会被判多少年?” “这由法院决定。”宋酲说,“你们交待得越多,显然在里面的日子越少。” “我们可以提供线索。”男人踌躇片刻,说,“但就算在监狱里,您能不能为我们行个方便?至少要让在里面的人知道,我们外面也算有人,不能轻易欺辱我们。” 他这句话一出,宋酲还没开口,站在身旁的特助却笑了,说:“你把我们老板当什么了?你们当年绑的是我们老板的妹妹,外面也惹了一群仇家。如果不是我们老板把你们带到这里,你们回到境内的第一时间,不是被警方带走,就是被仇家枪杀。现在你们的头还在脑袋上,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男人和周围一群坐在椅子上的同伴,苍白着一张脸,四肢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乌青的眼睛深陷下去,里面充满 了绝望和疲惫,盯着宋酲好一会儿,说:“那您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给我们。” 宋酲从一开始,当然就没打算放过这群人。他们试图绑架颜晚筠,光是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再踏出监狱的门半步。 但他轻轻笑了一声,说:“当然,我会考虑。你们就算进去了,也不会过太差的日子。” 男人就和身边的伙伴对视几眼,最终说:“那您过来吧,我们还有东西要交给您。” 宋酲没有上前,是特助和几位保镖走过去,在这几人身侧站定:“什么东西?” 胖子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摊在手掌中,问:“宋总,这是不是您掉的?” 银色的领带夹躺在胖子手中,亮晶晶地反射着光。 宋酲眉心微微皱起,才发觉那枚妹妹送给他的领带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他起身走进,眼眸示意特助微微退后,伸出手:“是我的。” 胖子将领带夹递过去,在银色金属触碰到宋酲的一瞬间,另一只藏在阴影里的手竟不知道何时攥着一把短刀,直直朝宋酲袭来! 他们回到郊区别墅,都经过了严密的搜身,宋酲在走进的一瞬间便有所防备,但也没意料到他能拿出这种管制刀具。 “老板小心!” 身旁的保镖觉察到不对,立即上前制住胖子手脚。但那一瞬间,胖子出手又快又重,带着死志狠狠往宋酲的身上扎,一时竟叫人无法撼动。 刀刃顿时捅进宋酲的腹部,白衬衫顿时被大片鲜血浸染,淌下来一地。 “我/操,什么都给你说了,老子凭什么要跟你们一起进监狱!”胖子在干绑架的勾当之前,显然还犯过不少案子,知道自己一旦被抓,恐怕不会是判有期徒刑这么简单。 这会儿他被几个壮汉联手困住手脚,还在朝身边的伙伴和宋酲大吐口水,满是恨意地说:“我呸!你们一群人为了老太太不敢惹他,我可没有你们那么仁至义尽!我下地狱也要拖着这道貌岸然的畜生一起下去!” 宋酲腹部剧痛不止,失血过多,眼前几乎阵阵发黑。但他也只是冷冷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脸色苍白,却依旧强迫感极强:“小林,之后他们的事情,交给你办。” “是,老板。” 特助和几个保镖叫了救护车,先为他初步止血,等医护人员下来,一起把老板抬上了担架。 宋酲撑起眼皮,攥紧手心,感受着那枚金属领带夹陷入皮肤的触感,意识稍微清醒一些。他低着声,朝一旁的特助说:“这件事情,不要说出去。特别是我妹妹。” 特助当时正被一群医护人员围着,有些焦头烂额地说明着老板的药物过敏史。救护车行驶中发出的鸣笛声又大,他在间隙里听老板讲话,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说什么妹妹。 他刚想追问,就发现老板出了一身冷汗,已经昏厥了过去。 在救护车抵达医院、老板被推进手术室后,特助犹豫片刻,给颜晚筠打去了一个电话。 明珠惟我 第54节 “颜小姐,宋总出事了。” * 颜晚筠赶到医院时,特助亲自下来接她,将她带到楼上的病房。 宋酲已经结束了手术,昏睡在高级病房的雪白床铺上,伤口都已经缝合包扎过了。 颜晚筠接到电话时,正赶上了延城傍晚的高峰期。她没敢叫陈叔,让家里另外的司机送她去一趟医院,但车子开出郊区,一路上几乎堵得水泄不通。 特助一直在电话里朝颜晚筠说明情况,转达宋酲的伤势。但她五指抓紧了手机,只觉得头部阵阵发晕,一时间几乎要不止嗡鸣。 什么叫宋酲被人捅了一刀?那他身边这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颜晚筠抓着手机,坐在后座安静地喘息了两秒。她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车辆,忽然抬手,在车流中拉开了门。 “小姐、小姐!”司机听到响动回头,下一秒就看见颜晚筠跑了出去。他又惊又急,连忙说:“小姐,这边下车很危险,您……” 这边离那家私人医院还有一段距离,颜晚筠拎着包,径自下了车。她踩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高跟鞋往前跑,直到离开主干道,路径开阔,她招手再拦了一辆车。 等到了医院时,她见到特助,脸色几乎跟她躺在床上的哥哥一样惨白。 颜晚筠走进病房,闻到那阵浓重的消毒水味,过度运动后的身体几乎撑不住,俯身捂着唇干呕了好几声。她在接到电话后一直高度紧张,这会儿看见哥哥躺在病床上,甚至还处于昏迷状态,扶着膝盖缓了许久,才问,“我哥哥,现在情况怎么样?” “宋总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特助说,“颜小姐,您不必过于担心。医生说伤口并不算特别深,宋总现在应该是在药物作用下睡过去了,还没有醒来。” 他说:“您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我先去给您倒一杯热水吧。” “谢谢你。”颜晚筠走到宋酲的病床前,低垂着眼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现在还在输液,另一边的左手却还紧紧攥着,掌心里隐约有深红色的血迹。 她一下蹙起了眉,想,哥哥手心里有伤口,医院里没有人注意到吗? 颜晚筠低下身,双手轻轻覆住宋酲的指尖,想要察看他手掌的伤势,病床上的人却微微动了一下。 “哥哥,你醒了?”她赶忙凑过去,却看见哥哥皱着眉,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好像要说什么话。 他在昏迷的剧痛里,似乎是听见颜晚筠叫他,掌心微微松懈片刻,却又立即攥紧。 颜晚筠在片刻的间隙中,看清楚了他死死抓紧的东西。 银色的,沾着指缝中的血。是她送给他的领带夹。 而这时,她终于听见了宋酲低声呢喃的话。 “弄脏了。要擦干净,才能给晚晚看见。” 颜晚筠一时僵住身形,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她几乎有些不可置信,指尖握紧宋酲,有些怔怔地想,哥哥被送到手术台上缝合伤口时,竟然一直抓着这枚领带夹不肯松手吗? 她不知道这枚领带夹和宋酲受伤有什么关系,浑身却忍不住地剧烈发抖,闭起的眼眸一下子全部湿了,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眼眸不断眨动着,唇齿抿紧,五指攥了半天,才低下头。 滚烫的水珠落下来时,颜晚筠闭着眼,去吻他带着血迹的指节。 喉咙里和唇齿间,都涌起来一阵铁锈一样的味道。她却想,脏了又怎么样,不干净又怎么样,他们还是要接吻,她还是想要去吻他。 “哥哥。”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特助回来了。颜晚筠起身,迅速整理好仪态,朝后一看。 特助拿着一个纸杯,递过去说:“您见过宋总了,不如先出来吧。宋总提到您有胃病,现在已经很晚了,您还没有吃过东西。” 颜晚筠接过纸杯,冰凉的手心隔着一层纸,好像要被滚烫的温度灼伤。她走出病房,坐在走廊外的等候椅上,慢慢喝完了手上那杯水,才问。 “我哥哥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特助在电话里,只说明了宋酲的伤势,对于受伤的原因,含含糊糊一笔带了过去。颜晚筠当时没精力追究这件事情,这会儿到了病房里,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去做什么事情了?” 特助只得挂起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有些为难地说:“颜小姐,这是宋总的私事。我们只是帮老板做事情的,如果您想知道,最好是等老板醒来了再问他。” “是谁动的手?”颜晚筠说,“这个问题,应当不算是私事了。哥哥是宋家的人,是我们的家事。” “您放心。”特助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那群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肯定会依法处置。” 颜晚筠闻言,几乎要气笑了,说:“所以,我在你这里,是问不出任何事情了,对吗?” “颜小姐,我们只是助理,无法跟您谈论老板的事情。”特助说,“但是我可以帮您订餐,您需要吃晚餐了。” 颜晚筠在冰冷的等候椅上坐了片刻,问他:“这件事情,你 没有通知我母亲吧?” 她接到电话时,发现宋问庭那边毫无觉察,下意识没有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订好的晚餐。 “我只通知了您。”特助如实说,“因为老板在濒临昏迷时提到了您。他当时伤势很严重,我不清楚他的意思,怕出现什么问题,但还是联系了您。” “今天谢谢你。”颜晚筠点了点头,说,“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吧,现在也很晚了。” “这恐怕不行,”特助说,“我需要确保您的安全。如果您需要回去,我送您回宋宅。” 颜晚筠垂着眸,过了半晌又问:“我哥哥这件事,不是商业纠纷引起的,是不是?” 特助笑了笑,刚要开口,就看见颜晚筠笑了一声,说:“那就是和商业纠纷无关。和其他事情,比如和我有关,是不是?” 他顿时有些无奈,说:“颜小姐,您这样从我这里套消息,我都有些不敢跟您待在一块儿了。” 颜晚筠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疲惫的感觉一拥而上,也没心情再去应付特助了。她说:“那麻烦您帮我订一下晚餐,要这一家。” 特助听到她随口报了一个餐厅名,是出名的港式餐厅,需要到现场排队。并且,离这边还很远,排队加上来回,起码要两三个小时。 颜晚筠见他不说话,问:“不可以吗?那我不吃晚餐了。” 特助只得说:“那我去订餐,您还要待在医院吗?还是我送您回去?” “我等我哥哥醒来。”颜晚筠说,“不必一直盯着我,你也顺便去吃饭吧。反正除了你,这家医院里也一定还有其他人,不是吗?” 她这样说,特助点了点头,说:“如果您有事情,请随时给我打电话。” 颜晚筠看见特助的背影逐渐离开,重新走进病房里,坐到宋酲旁边。 她一看见宋酲,鼻尖就开始发涩,心中又暗自气恼,他怎么能就这样受伤。 过了半晌,颜晚筠还是伸出手,把哥哥的左手慢慢包在掌心里。她垂着眸,想着下午特助说过的话,想找出一点线索。 想着想着,身上的疲乏却卷土重来。她乌黑的脑袋不由微微侧到一旁,就这样睡着了。 再醒来时,颜晚筠身上已经被覆了一层薄毯,后头枕着一只坚实有力的胳膊。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她在宋酲的病床上醒来,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直到在黑暗中对上宋酲深色的眼眸,颜晚筠才醒了神。她绵软的手掌撑了撑床畔,一下却没起来:“你醒了?哥哥。” “醒了。”宋酲唇上恢复了一些血色,手伸过来。他碰到妹妹温热的脸庞,指腹稍微用力,就能捏住一点柔软而细腻的颊肉,“只是我醒了,说要在医院等到我醒来的晚晚,却在旁边睡着了。” “你还好意思说!”颜晚筠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心疼又有些生气,“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她晃了晃脑袋,宋酲还是不肯松手。她顿时凶起来,要火冒三丈了:“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要掐我的脸!简直太过分了!” “哥哥好痛。”宋酲却说,“不要起来,陪我躺一会儿,可以吗晚晚。” 颜晚筠听见他这样说,顿时又心软了下来。她乖乖躺好,伸手小心地抱了一下宋酲的肩膀,随后又这样侧躺着抬起脑袋,嘀咕说:“被刀捅了,不疼才怪。” 她想起来,又很难过,小声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哥哥。” “一个意外,晚晚。”宋酲反复摩挲着她的发,说,“我确实在查之前的事情,有人告诉了我当年你绑架的相关线索,我一时分神,被人袭击了。” 他身边确实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一众人习惯了偷鸡摸狗的行当,他好好戴着的领带夹应该也是被悄无声息地顺走了。这些人竟然能在出门的间隙中就弄到刀具,他还是低估了这一群亡命之徒的能力。 宋酲以为颜晚筠会追问查到了什么,刚想着措辞,却又看见妹妹哭了。 他一时有些慌神,去为她擦眼泪,却听见她说:“能不能不要再查这件事情了。哥哥,如果代价是你一定要劳神劳力,一定要受伤。那就不要再查这件事情了。” 宋酲微微怔神。 颜晚筠却继续握着他的手,说:“我没有开玩笑,哥哥。” 她微微凑近,又看到宋酲略微憔悴的眼眸,忍着泪意说:“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哥哥。” “晚晚。”宋酲闻言,心口顿时阵阵滚烫发热,手指克制地收紧。他想要把妹妹抱到怀里来,但手臂动作一剧烈,就扯到了伤口。 颜晚筠显然觉察到了不对,连忙上前查看,发现纱布里没有渗血,才略微放心了一点。她看着宋酲,想起什么事情来,又说:“哥哥,手里下次不要再拿着领带夹了,它把你的手掌划伤了。” 宋酲收了收手,说:“手没有事。” “你为什么要握着它。”颜晚筠说,“是因为它分神了吗,那它再也不要待在你身边了。” 说罢,就要伸手去抢宋酲手里的领带夹。 “不是,晚晚。”宋酲说,“只是领带被血溅到了,我不想弄脏你送给我的礼物。所以拿下来了。” 他用手覆住颜晚筠的眼睛,说:“眼睛这样红,晚晚。不知道又偷偷哭了多久,不要再哭了。” 颜晚筠不重不轻地咬住他的手指,说:“如果你不躺在这里,我的眼睛就不会这样红了。” 宋酲也看着她,手掌把妹妹的脑袋带下来一点,吻住她的眼睛。 半晌,他才笑了笑,说“好奇怪,晚晚。只是吻你,就一点觉察不到疼痛,好像只有强烈的快乐与幸福。” 颜晚筠被他的吻烫到,眼睫扑闪两下,却躲也不躲。 “今晚可以多吻我吗,晚晚。” 第51章 花园她细嫩的掌心,毫无章法地碾过那…… 51. 宋酲在医院住了一周。 他最近将办公室几乎搬到了病房里,轻便的电脑就放在手边,文件由助理每天拿过来给他过目。 这家医院不同于颜晚筠之前去的私人医院,保密性甚至要更好。宋酲单独住在医院的一栋小别墅内,有两层,后面是单独的一个小花园。 颜晚筠最近安排不多,有时候早上就会过来。他看着妹妹手里拿着的食盒,就知道又是家里阿姨煲的汤,必须要在妹妹的监视下喝完。 颜晚筠托着下巴,看着哥哥喝汤,笑着说:“我和阿姨说,宋总最近在做大项目呢,费心费力的。她也说了,要给我们宋总煲好多天的汤。” 宋酲端着瓷勺,看着已经连续喝了两天的猪肚莲子汤,默了默,说:“可以让阿姨明天煲其他的汤吗?晚晚。” “哥哥不是腹部受伤了吗?”颜晚筠看见宋酲喝汤时微微皱起眉,可朝她看来时,眉心又无奈舒展开。她有些恃宠而骄地笑起来,说:“谁叫你不好好爱惜身体。吃什么补什么,哥哥再喝几天吧。” 宋酲在她面前,一勺勺把汤喝完了。瓷勺碰撞的清脆声响起,他低着眼问颜晚筠:“还喝汤的话,是晚晚过来送给我吗?” 明珠惟我 第55节 “我才不要天天过来看你呢。”颜晚筠故意说,“马上我就要和二哥吃饭去。上次因为你受伤了,我鸽掉了和二哥的晚餐,他可提前了一礼拜订呢。” 宋酲动作一顿,眉眼下低。他那天伤得严重,这几天过去,脸上才恢复了一些气色,但在剔透的天光下,唇色还是有些苍白。 “去吧。”宋酲皱着眉抬手,修长白皙的指节掩住唇,轻轻咳了两声,说,“和你二哥玩得开心,晚晚。” 颜晚筠:“……” 她立马上前,拿了件薄外套朝宋酲身上披,两只手握住宋酲的指节:“哥哥,手怎么这么冷,伤口发炎了吗?你最近身体不好,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颜晚筠越说越有些着急,想要按铃叫医生过来给宋酲检查身体。她的手指一松开,就立马又被宋酲重新抓住,十指交握,连一点缝隙都不肯留。 “我没事。”宋酲温和地说,“晚晚去和二哥玩吧。” “我才不去。”颜晚筠听到这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气恼地攥紧了小拳头。她凶凶地看着宋酲,又不忍心在这个时候锤哥哥几下,只咬着牙说:“你一个人在这里躺着,我怎么吃得下饭了。” 宋酲看见颜晚筠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他只觉得她可爱非常,眼眸里也带上笑意:“真的不去吗?” 颜晚筠说:“不去!” 她不想看宋酲,脑袋扭过去,却在下一刻被面前的人掰住了下巴,转回来,逼着她朝他看。 宋酲另一侧的手也朝后探去,握住颜晚筠的后腰,将她带近一步。 他眼眸缓慢下低,说:“我给过你机会了,晚晚。” 颜晚筠只觉得下巴上的指尖抬起,粗粝指腹按压,不停摩挲着她脸颊上的软肉。她被迫直视着哥哥深黑色的眼眸,竟然在这样的逼视与若有若无的抚摸中,有些止不住地发颤。 “哥哥……” “既然不去,”他把妹妹往下带,不容抗拒地吻了吻她的唇,气息低沉,“就不准再提起他,也不许再骗哥哥。好吗晚晚?” 颜晚筠被他吻住,呼吸间都是那阵熟悉的、令人发软的气息。她几乎有些晕头转向,抓着哥哥的衣角应了一声:“好……” 宋酲这才稍稍收手。 颜晚筠唇上热意褪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想。 宋酲这个可恶又狡猾的人,又使用勾引她的办法,来骗她答应他无理的要求! 真是太可恶了! 几天后,延城骤然下了一场暴雨,转晴之后天色都要明晰许多。夏天总是最热烈又最剔透的光,窗外的香樟树浓绿,影影绰绰的,从宋酲病房二楼的玻璃窗外看过去,楼下是一个小花园。 这会儿雨停不久,草木泥土湿润后独有的涩意,就充斥在空气中,凉爽而清新。 医嘱给的建议是,宋酲在住院期间需要卧床休息。但大半周过去,伤口已经肉眼可见得好转起来,没有那么严重了。 颜晚筠在黄昏时拎着晚餐过来。宋酲那时正坐茶几旁处理文件,旁边是落地窗,光透过玻璃洋洋洒洒撒进来,几乎将穿着白衬衫的哥哥整个浸没在光里。 他的脸庞在光里显得更加深邃,立体的鼻骨挺起,根根分明的睫毛落着碎动的金光,在眼下覆下阴影。他一手撑在玻璃茶几上,精瘦的腕骨抬起,指覆在白纸上留下一点痕迹。 颜晚筠就站在门口,探了个脑袋进去。她扒着门框,一边欣赏哥哥美貌,一边等他把文件处理完。 宋酲却在这时微微侧过眼,说:“晚晚,不进来吗?” “门就开了一条缝,这都能发现。”颜晚筠走进去,将晚餐放在茶几上,说,“今天都是我爱吃的菜,你不能走动,就不许挑,只许陪我吃。” 她这几天在病房轻车熟路,都快赶上自己家了。 宋酲轻轻笑了笑,把文件收起来,说:“你一出现,我就发现了。刚刚,是在偷窥哥哥吗?晚晚。” 颜晚筠说:“什么偷窥呀,亏你还是这样有文化的人,天天用的什么词语。” 她眼睛眯起来,和小狐狸一样笑,说:“明明是我在给你准备生病时候的surprise,在评估现在对你适不适用。” 宋酲拆着食盒,将颜晚筠喜欢的蛋黄鸡翅夹推过去,闻言笑了一声,说:“什么?” “先吃饭,”颜晚筠说,“吃好了才和你说。” 宋酲于是听妹妹的话,和她一起坐在落地窗前,在将落未落的黄昏下,吃完了一顿晚餐。 颜晚筠吃过饭,却从门外推进了一把小轮椅,欢快地说:“surprise!” 她双手搭在轮椅座上,探着头往宋酲身上看,说:“哥哥最近不能走动太多,怕会牵扯到伤口。但是我今天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的花开得实在很漂亮。” 妹妹歪着脑袋说:“所以就想邀请‘重伤的哥哥’下楼赏花。” 宋酲看着她,手掌微微搭在腹部的伤口上。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好,这会儿其实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 但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抬起眼眸,里面黑色落在最后一点余晖下:“赏花吗?好期待,晚晚。” 颜晚筠将手递过去,狡黠地问:“有多期待?” “期待你对我做一切事情。”宋酲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背,说,“晚晚,我全权交由你来管理。” 颜晚筠看着宋酲坐下,白皙的掌心覆上轮椅后的金属推杆,推着他朝前走。 坐下二楼的电梯,走出独栋别墅的客厅,后面就是小花园。 太阳已经落下,夏夜的天空是很深的靛蓝色。花园里铺着鹅卵石,颜晚筠怕轮椅颠簸,不带宋酲走那边,换了一条平铺的砖石路。道路两旁都是竖起的石头,上面放着黄澄澄的玻璃灯盏。 花香似乎在暴雨之后更加馥郁,暑气也在这个时候消散。大片大片的蓝色绣球花种在两侧,粉色郁金香和黄雏菊穿插在其中。道路往上都是浓绿的树影,两个人脚步一踩,发顶、眼睫,就都流动着夏日的斑驳光影。 而蝉鸣和鸟雀的鸣叫更为热烈,却在花树间从来不显吵闹。 花园很大,里面还有一个小池塘。颜晚筠推着宋酲朝里走,托着脑袋说:“等哥哥老得走不动路了,我心情好的话,还是可以推哥哥出来散步的。” “是不是没有那么闷了?”她的脑袋凑过来,说,“每次来看你,都在工作。” 宋酲看见她的眼睛,嫣红的唇齿张合,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妹妹后半句在说什么。他一直看着颜晚筠乌黑而灵动的眼,半晌才说:“我们会在一起到老,到白头。是不是,晚晚。” 颜晚筠晃晃头,说:“我的承诺有用吗,哥哥。你如果要我嫁给其他人,柔弱无力的妹妹也无法反抗呀。” “我不会。”宋酲抬起头,说,“我不会让你走,晚晚。” 他几乎要恨死以前的自己。即使是名义上的甜头,关于颜晚筠,分出去一点,都足够叫他在日后提起时,恨得痛彻心扉。 “晚晚柔软、无力,”他牵起那只手,明明力道不轻不重,抬眸时浓重的深黑色却叫人惊心动魄,“那晚晚如果被我关起来,是不是也反抗不了。” 指节往上,摩挲到她的手腕。 “嗯。”颜晚筠也低头,眼尾弯起来一点,轻声说,“死死把我关起来吧,哥哥,不要叫我跑了。这样,我就会一辈子陪着你。” 宋酲直直注视她片刻,忽然手上用力,一把扯过颜晚筠的手腕,将她拉过来。 颜晚筠被朝前带去,重心一下不稳。她低身下去,腰被宽大的手掌一带,直直将她摁在了宋酲的腿上。 而宋酲就这样坐在轮椅上,平静的眼眸压下晦暗深色。 “你疯了!”颜晚筠一下着急了,说,“你腹部还有伤口,哥哥!有没有碰到……”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腰侧的手用力,随后自己整个人都撞进了宋酲的胸膛。 宋酲紧密地抱着她。在这样燥热的夏夜中,他能明显感知到妹妹温热而绵软的身躯,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蝉鸣也压不过那阵心慌意乱时的呼吸声。 把妹妹整个人拥在怀里,是感知她存在、感知心脏跳动,最直接的方式。 “很想你。”宋酲闻到她乌发中的柑橘香,说,“不会伤到,让我抱一会儿。” 颜晚筠不说话了,只是乖乖地搂住哥哥的脖子,怕弄伤他。 过了半天,她才像小动物一样,蹭着吻了吻他的下巴,说:“是不是很疼?受这么严重的伤,哪里会有不疼的?” 宋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扣住她的手,去吻她。 这个夏天他们似乎接了很多次吻,特别是在这样漂亮的花园里。 但好像每一次的草木花叶、吹过的带着微微燥意的风,都不尽相同,连落入眼眸的月色也是。 好像相爱一万次,从来不觉厌倦,只有心动。 结束这样 一个吻,颜晚筠微微松开手,在橘黄色的灯下看他。 她喘着气,大腿在宋酲动了动,刚想起身,就觉察到了底下的东西。 很热、很滚烫。 这东西还会长大吗?颜晚筠一下子脑袋空白,有些荒谬地地想。自从宋酲受伤之后,她再也没有理过这东西,怎么现在长成了这样? 宋酲按住她的腰。 “你真是色胆包天啊,哥哥。”颜晚筠侧坐在他身上,说,“伤口都没有好全,脑子里天天乌烟瘴气的,想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宋酲只是淡淡说:“晚晚,你一紧张,就爱说很多话。” 颜晚筠瞪着他:“干什么。” “干……”宋酲的尾音被风吞没,最后一个字却正好落在颜晚筠耳朵里,几乎叫人面红耳赤。 “真是疯了。”颜晚筠发着抖,喃喃说,“哥哥,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说这样的话。” “晚晚,好像没有妹妹会坐在哥哥腿上,”宋酲抬起指尖,抚上她的脸,说,“裙子就坐湿了一片。” “况且,现在还和我强调你是我妹妹。”他说,“恐怕不是很明智的选择,晚晚。” 正人君子的脸,讲着最下流的话。 “先回去、”颜晚筠说,“先回去,哥哥,花园里虫子多……” 她低着头,好像服软一样说:“会把我咬出好多包。” 宋酲静静看着她。 颜晚筠又说:“而且你看,我需要把你推回去。不然今天我们俩就要睡在花园里了,成为蚊子的盛宴!” “不需要,晚晚。”宋酲一手按着她,一手覆在轮椅上,说,“我想你忘了,即使你坐在我腿上,我也可以把你带回去。” 轮椅在宋酲的动作下缓慢朝前移动。 他白衬衫下的手臂线条流畅而有力,青筋微微迭起,轮椅滚在石子上,略微颠簸。 颜晚筠挣脱不住,怕往下摔,抓紧了宋酲的手。 她本来想哄宋酲几句,马上就跑,却不想竟然被她识破了。 “好听话的晚晚,”宋酲说,“回去之后,也会有这么听话吗?” 颜晚筠闻言,漆黑的眼眸转了转,抱着宋酲的力道一松。她笑起来,细嫩的掌心下压,一只手很费力,但毫无章法的碾压,显然也不会让哥哥好受。 宋酲动作显然一顿,呼吸都重了许多。 “听不听话的。”颜晚筠看着宋酲略微狼狈的样子,有些恶劣的笑意又回到眼睛里来,“还是要到了才能下定论。” “哥哥不如先想想,这一路上,要怎么过去呢?” 明珠惟我 第56节 第52章 轮椅“全部吞下去了,好厉害晚晚。”…… 52. 没有开灯的二楼房间,晚风轻轻吹动着玻璃窗内的薄纱。清透而朦胧的月光照进去,模糊间只能看见坚固的金属轮椅微微晃动。 颜晚筠几乎被宋酲摁在了大腿上,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双手勾着哥哥的脖子。她穿着的黑色百褶裙被压出褶皱,下面露出一双白腻漂亮的腿,上面隐约带着红痕。 像是被指腹用力抬压,不小心弄出来的痕迹。 在这样热意弥漫的夏夜中,她的额发已经全部湿透了,眼睫上挂着亮晶晶的水珠,就这样将坠未坠地挂着,眼眸看向宋酲。 她整个人都抖得不行,言语间也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的:“哥哥……我会摔跤的。两个人、两个人不可以坐在一张椅子上。” “晚晚,”宋酲放在她腰侧的手收紧,将她微微上抬,说,“你在花园里时,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在花园里玩得开心吗?晚晚。” 颜晚筠抓着他的袖子发抖,双腿下意识往里收拢,却很快又哭了起来,说:“不可以,哥哥……” 宋酲觉察到颜晚筠的颤抖,扶着她的腰,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晚晚,这不是做得很棒吗?” 他安慰性地吻了吻她,看见妹妹神色怔怔,眸光颤动,嫣红的唇齿在接吻中带出一点银丝。 她下意识吞咽口水。 宋酲眼眸顿时无比晦涩,按住她的肩膀,鼓励妹妹说:“就是这样,吞下去,晚晚。” 颜晚筠始终记得他有伤在身上,即使这样,也不敢更往前一步,碰到哥哥腹部的伤口。她觉得整个人像一艘小船,似乎在海面晃荡不止,最后被吻得根本受不了,整个人似乎在瘫软在宋酲怀里。 她于是也抓住宋酲的肩膀,牙齿在上面深深留下印子。 宋酲抬手,宽大手中抚过她的脊背,似是安慰,似是极度欢愉后的喟叹。 夏夜燥热无比,和妹妹这样黏在一起,西装裤和白衬衫,都已经被皮肤浸出的汗珠打湿了,深深浅浅留下痕。 颜晚筠这一晚上,在宋酲肩上咬出了五六个口子。 宋酲带着新添的伤口,在住院的后两天,喜提特助给自己送饭。 特助一走进来,看见老板惊讶而毫不待见的眼神,保持着职业微笑说:“老板,这几天颜小姐托我给您带家里煲的汤。” 宋酲没放下手中的文件,还在做着批注。他只淡淡问:“晚晚这几天都有事情么?” 特助把食盒放下,说:“您妹妹说,看前天的情况,您的伤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她要出去玩,就不来看您了。” 宋酲知道做过分了,什么也没说,抬手让特助出去。他打开食盒,喝到明显咸了的汤,手边动作一顿。 随后眼里却带上一点浅笑,瓷勺抬起,把一碗汤全部喝完了。 而他不知道,颜晚筠这会儿,已经跟宋问庭出去玩了一整天,现在正在外面吃饭。 延城靠江的餐厅里,夜景总是特别漂亮。两畔的灯火倒映在江面上,随着夜风而不止碎动,泛起粼粼波光。 颜晚筠喝着一盅汤,笑着听二哥讲话,末了才问:“最近都这样忙吗?那你还带着我疯玩,不怕事情做不完吗,二哥。” 两个人白天去射箭了,又在旁边配套的场馆玩了一整天,这会儿心情最是畅快的时候。 “我好歹忙前忙后快两个月。”宋问庭笑起来,说,“要是连和妹妹晚一天的时间都没有,这个班我还是不要上了,简直比大哥还忙。” 颜晚筠闻言,哼了一声,说:“他可比你闲多了。” 宋问庭给她夹蒸排骨,说:“真的假的,我可是最近这段时间都没见着大哥。前几天回家吃饭,听到阿姨说大哥最近在忙项目,家里都没回去几趟。” “是的呀,”颜晚筠说,“还是我和阿姨说的,让他给大哥煲一些汤。” 宋问庭闻言,委屈地皱起眉,说:“晚晚,你只记得你大哥在忙。可二哥也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不见你说要给我煲汤呢?” 颜晚筠眨了眨眼睛,说:“二哥,你还没有到要喝补汤的年纪吧?我们这样年轻,就让让大哥吧。” 宋问庭原本还有些酸溜溜的,闻言双掌一合,在餐厅的小沙发上笑得不行:“晚晚,我下次就要把你的话录下来。等你要朝大哥告我状时,先将你一军。” “我什么时候告过你的状。”颜晚筠不紧不慢吃着排骨,说,“你做事情,我可替你挡了不少,这样讲就太没良心了!” “是我说错话,还是晚晚对我好。”宋问庭笑盈盈地看着她,说,“多吃一些菜。好久没有好好看过晚晚,好像又要瘦一些了。” 颜晚筠低着脑袋咬吸管,喝着酸梅汁说:“不许这样讲。自从辞职之后,我可没有少去外面吃喝玩乐的, 肯定要胖啦。” “白白胖胖才算健康。”宋问庭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软乎乎的。” 他看着颜晚筠,想起来什么事情,说:“对了,晚晚。等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回公司处理,今天也许要大半夜才回家。” 颜晚筠抬头问:“最近又不是年底,怎么事情也这么多?” “最近还好了。”宋问庭笑着说,“年底那会儿要更忙的,等马上做完这个项目,就空闲了。” 他顿了顿,说:“我前几天去谈项目,那边的老板似乎是大哥的同学。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打好了招呼,还是这个项目也有大哥的手笔。老板对我很客气,我们也很快就说好了条件。不然,今天恐怕还出不来的。” 颜晚筠闻言,问:“大哥的公司,不是一直和家里的产业没什么关联吗?” 宋问庭笑了笑,说:“那我就当是大哥关系网广泛,给公司项目偷偷开后门,让我有时间和晚晚玩。” 颜晚筠想到宋酲在病房里,低着眼睛有些不满而委屈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笑起来。她想,控制狂变态哥哥要是知道,肯定会想尽办法让宋问庭加班的。 吃过晚餐,宋问庭将颜晚筠送回去,自己一个人去了公司。 颜晚筠玩了一天,这会儿回到家,疲乏感涌上来,只想上楼舒舒服服泡完澡睡觉。她拎着小包欢快地朝上走,珍珠链条发出清脆的滚动声,却正好迎上来下楼的宋母。 她顿时收起嬉笑,站在楼梯的一侧,乖巧地朝母亲问好:“晚上好,妈妈。你今天回来的吗?” 宋母点了点头,眼尾微微带起几条褶皱,说:“晚筠,帮我倒一杯温水。刚好碰上你,我也有事情和你说。” “好。”颜晚筠去客厅接了一杯温水,转头时发现宋母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她只得坐过去,问:“妈妈,有什么事情?” “下周末有个晚宴,我想你需要出席。”宋母摸了一下杯子,温度刚好。她说,“正好你辞职,也不会没有时间。” 颜晚筠没说话。 “你前段时间在凌封做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宋母似乎笑了笑,说,“凌封现在被闹得鸡犬不宁。生物公司被爆出学术不端,现在他们所有的产品都要复检。” 颜晚筠看着宋母,一时竟然听不出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责备自己。 她过了半天,见宋母也不说话,才问:“什么晚宴,妈妈?” “不要问蠢问题,晚晚。”宋母喝了口温水,说,“我以为你在凌封做出这样的事情,应该算是很聪明的人。去认识认识更多的延城新贵,你就不一定非要嫁给谈家了。” 她说:“你两个哥哥这次都会出席,我想你也应该去。” 颜晚筠与她对视许久,忽然笑起来,指尖攥在一起,问:“妈妈,宋家最近很困难吗?您不仅要忙着嫁女儿,也要安排两个养子的婚事了?” “晚筠,”宋母听到她含枪带棒的话,顿时不悦。她笑了笑,掩饰着情绪,带了一丝警告说,“你既然知道你和两个哥哥没有血缘关系,就应该和他们保持距离,不是吗?” 她锐利的目光看着颜晚筠,说:“今天又去和问庭吃饭了,他送你回来,是不是?” “你在监视我的行踪吗,妈妈?”颜晚筠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几乎有些失态地说,“你是说我和二哥会有什么事情?他是我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真是疯了!” “希望是我多想。”宋母微笑道,“你们年龄相近,即使把亲情当成其他什么东西,也算是正常。但晚筠,我要告诉你,问庭也会和你一样,同时去见自己的未婚妻。” “你们两个只要同时结婚,我就不会再这样多虑。” 颜晚筠紧紧攥紧掌心,半天才平复下来。她坐在沙发上,冷笑一声问:“所以,您当时也是这样逼死姐姐的吗?看见姐姐还不够,现在连我和问庭也逃不过,是吗?家里到底有多困难,值得你这样卖儿子女儿?!” 她头一回在宋母面前,说话这样放肆而不知礼数。 “啪!”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划破黑夜的寂静,在客厅里显得尤为明显。 颜晚筠只觉得脸颊一痛,随后脸上那片皮肤迅速红肿起来。 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妈妈气得发抖的手,连嘴唇也泛白:“晚筠,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平时的教养礼貌到狗肚子里去了!” “妈妈。”颜晚筠却不躲不闪,反倒笑起来,说,“我再怎么没有教养,也不会卖女儿,更不会对我女儿扇巴掌。动手这样的事情,恐怕是最粗俗、最恼羞成怒的行为吧。” 她脸上带着红痕,却笑得越发大胆:“妈妈,是被我说中了吗?妈妈,这五年来,你每每午夜梦回,就对死去的姐姐没有一点愧疚吗?你从来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还有脸提清苑?”宋母也冷笑一声,说,“你要是有清苑一半的心思,我也不必为你的事情再费心!” 她顿住半天,忽然说:“我说你怎么一回来,就对我这样的态度。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姐姐?晚筠,你简直天真到可笑。” 颜晚筠却咬着牙说,恨恨地说:“姐姐亲口跟我说,是你们在害她!她叫我快跑,不要步她的后尘。如果不是你为了宋家的利益牺牲姐姐,她怎么会郁郁而终!” “你以为她是怎么死的?”宋母的手指还有些微微发抖,说,“是她亲口告诉你是宋家在害她?她为了报复我们,竟然撒这样的谎,多荒谬啊!” 她似乎是气极,甚至笑了一声,说:“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当初自己要嫁去严家,是她自己在和严家进行利益交换!你以为我逼她?当我知道她和严家家主厮混在一起的时候,你姐姐已经瞒着我们怀孕了!” 颜晚筠几乎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话,一时整个人怔住,僵僵地看着宋母。 “你竟然敢拿这件事来质问我?”宋母想到大女儿,显然也不见平日淡然的风度,冷冷说,“我们家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得到严家一点好处,得益者永远是你姐姐!严家当时势大,又是嫁给家主,你姐姐还怀孕了,我还能拦着让她不嫁过去吗?” 颜晚筠好半天才彻底听懂宋母的话,失声说:“姐姐怎么可能!” “她会做的事情,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去了!”宋母一时失态,这会儿喘了几口气,说,“严家一直有遗传疾病,你姐姐怀孕了,但一生下来就是死胎。她怎么死的,为什么会生病,你应该去问问严家,问问你姐姐自己。” “她怀孕时,是整个延城都要捧在手心里的贵人,当时风光无限。你应该问问她为了地位和权利,自己做了什么,而不是在这里来诘问我!” “你在骗我!”颜晚筠嘴唇发颤,说,“姐姐为什么要那些东西!从小到大,她都是最好的人。是不是她不嫁给严家,你就要把她……” 她一时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宋母正淡淡低着头,用一种怜悯而可悲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就是我们家的人。”宋母说,“清苑是我的女儿,从小到大,我就教她要有野心。她倒是明白了这一点,把自己家族玩得团团转,也把自己害成这样。” 颜晚筠咬着唇,几乎闻到了一阵血腥味。 她看着宋母,只觉得头脑晕眩,开口时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几乎嘶哑着声问:“那她这样有野心、被你教出来的人,为什么会死!她不是很厉害吗妈妈,你不是这样和我说的吗?那姐姐为什么就死了!” 宋母不语,只是低眸看她。 “严家在做制药,”颜晚筠看着宋母,半天才从记忆中拼凑出一点线索,“姐姐成为了严家的实验品,她为了怀孕, 在用严家给的药,是不是?” “晚筠。”宋母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说,“这就是脱离掌控的结果。你姐姐成了这个样子,我几乎没有再提起过她。我不会允许你成为第二个宋清苑,也不会让你再脱离轨迹。” 颜晚筠却定定看着她,走上前时黑眸冷然逼人,竟然让宋母都怔愣一瞬。 她说:“我要知道姐姐是怎么死的。” “晚筠。”宋母说,“我奉劝你,最好忘了这个人。” 她冷漠地说:“她已经给我们家带来了太多的灾祸,早就不是你姐姐。至于她具体怎么死的,你也无须多管闲事。” 明珠惟我 第57节 “毕竟。”宋母眼皮淡然上抬,露出和女儿一样的黑眸,却要冷上万分。 “你大哥前几天被人捅伤住院,不就是因为在查你姐姐的事情吗?” 第53章 夜宵跟踪她。 53. 客厅的白炽灯很亮,茫茫的光流淌下来,几乎在深夜中有些刺眼。 宋母把空掉的玻璃杯放下,茶几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抬起眼眸,说:“晚筠,你不要以为,我会不清楚你们在做什么。你大哥这次受伤,只是一个警告。” “您神通广大,什么都清楚,是吗?”颜晚筠笑了笑,说,“那按照您的话来说,当年您怎么会被姐姐玩得团团转?” 她怎么可能什么都清楚。 颜晚筠知道,宋酲原本就打算隐瞒伤势,不可能去在宋家掌控范围内的医院治疗。唯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只有可能是从她这里。 宋母派人跟踪她,现在还在诈她的话。 宋母想起宋清苑的事情,冷淡眼眸带上了一丝耻辱与难堪。她才平复下去的怒意又翻涌而上,道:“晚筠,你要是不想害死你和你大哥,最好少管你姐姐的事情。” 颜晚筠垂下手,指尖攥住裙摆,笑了一声:“妈妈,这是我的姐姐。我不是瞎子,我从小和姐姐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亲生母亲的时间多得多。如果这不是一场针对姐姐的谋杀,你这样心安理得,为什么当年甚至不肯告诉我姐姐病重了?” “好,晚筠。”宋母怒极反笑,说,“你竟然现在还认为,是我们在谋杀你姐姐。当年你两个哥哥都在场,你有本事去问问你的哥哥们,看看他们也是不是共犯!” 颜晚筠站起身,说:“好啊妈妈,我是不怕朝他们发问的。” 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宋母,说:“就是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不是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大女儿。” 说罢,她就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走出了宋宅的大门。 宋酲受伤之后,她一直没有追问过当年的绑架案中,是否发现了什么线索。 这起绑架案的受害者主要是颜晚筠。她现在已经被宋酲保护得很好,比起当年绑架自己的真相,她更不想让哥哥受伤,甚至不想让他继续查下去。 但她不知道,这件事也可能牵涉到了姐姐。 姐姐也在这起绑架案中,受到过伤害吗?宋母如果真的清楚,宋酲在查的是一起绑架案,为什么又一张口就是逝世多年的姐姐? 颜晚筠想起,当年的冬夜里,男人曾经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当时说,因为她是宋家的女儿,所以要抓她回去,作为筹码来威胁宋家。 可是姐姐和二哥也是宋家的孩子。她和宋酲的行踪已经算密不透风,都可以被这群歹徒发现,那姐姐他们呢,是不是也可能暴露过行踪? 颜晚筠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宋酲和宋问庭都还在公司加班。 她去了宋酲的公司,上楼之前,在附近的餐厅订了一份热鸽子汤。 宋酲的特助也还没走,接到电话后下来接她。 颜晚筠拎着食盒走出电梯,敲了敲宋酲办公室的门,乌黑的脑袋探到门缝中。 宋酲一早就知道是她,指节中夹着的纸张轻轻放下。他抬起头来,黑眸在见到颜晚筠的那一刻柔和下来,盖住了眼底淡淡的疲惫:“晚晚。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颜晚筠走进去,将食盒放在宋酲办公桌旁的茶几上。她看见自己哥哥,被宋母激起的情绪缓和许多,笑了笑说:“你也知道很晚了呀,哥哥。现在还忙着吗,我给你带了夜宵。” “已经要忙完了。”宋酲把桌面上的纸张收好,坐到颜晚筠身旁,看妹妹拆开茶几上的雕花食盒。氤氲的热气从木盒的缝隙中逸出,带着鸽子鲜美的香味。 他静默地坐在旁边,深黑的眼睛隔着水雾,就这样专注地看着颜晚筠。 只是这样看着妹妹,心脏就无比充盈。 宋酲从下面的食盒里,多取了一个小碗出来。他将汤舀出小半来,推到颜晚筠面前,问:“晚晚,陪我喝一些?” 颜晚筠抬起指尖,碰到碗的边缘,轻轻勾过来。她和哥哥待在一起时,那阵尖锐的烦躁感才明显褪去,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哥哥是小孩子吗?”颜晚筠撑着脑袋,说,“喝汤也要和妹妹一起喝。” 宋酲伸了只手过来,抓住颜晚筠的手。 他一点点扣住她的指节,挤到缝隙里去,紧紧握牢,才说:“不是一定要人陪。但如果是妹妹,喝起来就会很幸福。” 颜晚筠眼底也不由带上笑,回握住哥哥的手,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碗汤。 直到食盒被收拾好,重新盖上,宋酲才问:“晚晚,这么晚过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你刚刚过来,心情似乎没有那么愉快。” “一点不高兴,哥哥这样都能看出来吗?”颜晚筠仰着头,去看宋酲,说,“是有一些事情。我刚刚回家,碰见妈妈了。” 宋酲低眸,手掌握着她的腕骨,很白皙、很细的一截,轻而易举地就能覆住。他坐在旁边,是一个专注而认真的姿态:“她又要求你去做什么吗?晚晚。” “妈妈让我下周出席一场晚宴,说你和二哥也会在场。”颜晚筠说,“她要我和二哥各自尽快结婚,因为这件事情,我和她吵起来了。” “不用放在心上。”宋酲揉了揉她的乌发,柔软而蓬松,“晚晚,如果之后不高兴,也要第一时间过来找我。” “我和妈妈吵架时,提到了姐姐。”颜晚筠想起两人之间的谈话,神色有些复杂,说,“哥哥,你上次受伤,是不是因为查到了和姐姐相关的事情?” 宋酲沉默片刻,说:“晚晚,我会受伤,是因为我一时疏忽。我向你保证,之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确实和姐姐有关,是吗?”颜晚筠也略微停顿,说,“妈妈已经全部和我说了。哥哥,我不希望你骗我。” 宋酲没有放开她,只是逼近一步,手臂曲起,将她困在沙发的角落中:“晚晚,她和你说了什么?” 颜晚筠在宋酲的逼近中往后仰头,后脑枕在柔软的沙发上。她抬起眼,问:“妈妈和我说了好多事情。哥哥,姐姐怀过孕,是吗?她死在严家,是因为药物滥用。” “晚晚,我对你姐姐的婚姻,并没有那么了解。”宋酲说,“她嫁进去之后,事实上,和家里的联系并不多。你不清楚严家,是很传统的家族,几乎你姐姐嫁进去,就和母族这边再没什么关系了。” 颜晚筠又问:“她嫁进去,是想利用严家的权势做事情,是吗?” 宋酲说:“是。” 颜晚筠一时间,又想到在阁楼中看到的那些旧照片。她不知道在姐姐的幼时,是怎么接受这些畸形教育的。她原本在宋母口中,听到姐姐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很不可置信。 但现在想来,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好像也能理解宋清苑用婚姻去交换权势,来摆脱家族的束缚。 她想起临终前躺在病床上的姐姐,总觉得她太痛苦了,总是在不自觉地偏向她。 颜晚筠过了许久,才重新开口,问:“哥 哥,关于那起绑架案。姐姐是不是也遭遇过同样的事情,甚至和她的死因也有关系?” 只这一句话,宋酲就知道,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宋清苑不是受害者,是加害者。 他低下头,说:“你想多了,晚晚。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颜晚筠却也了解宋酲,听出了他询问中的试探。她顺势扯住了宋酲的领口,手指往下拉,说:“没关系的话,让我见一见当年参与绑架的人吧。哥哥,我有话想要问他们。” 宋酲握住她的指尖,说:“晚晚,我不可能让你见他们。” “他们不是被你控制住了吗?”颜晚筠说,“除非你在骗我,哥哥。” “不要管这件事情了,晚晚。”宋酲说,“你也意识到,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我不可能让你再有和他们接触的机会。” “我就是知道,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颜晚筠挣了挣手指,说,“你让我不要管,可你自己却偷偷在查。你受伤之前的行为,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难道我下次还要看见,我的哥哥回到家时,身上忽然多了一个血窟窿吗?!” 宋酲抱紧了她,说:“晚晚,我不会……” “哥哥,”颜晚筠叫了他几声,说,“我上次就说过,我不希望你承担所有压力,不想你一个人面临危险!你到底有没有听过我说话?” 她抓着宋酲的衬衫,有些痛苦地说:“但你和以前一样,还是在自作主张地保护我、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姐姐的事情到底触及到了什么,让你们瞒得这样深?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那么蠢,也不会一时冲动以身犯险,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 “晚晚。”宋酲不断抚过她的脊背,想要安抚她,“晚晚,这件事和以前不一样。” “那你和我说,哥哥。”颜晚筠看着他的眼睛,说,“在谈家庄园里面,你告诉我,你已经大致猜测到当初指使绑架我的人。现在绑匪都已经全部抓到了,你告诉我,是谁?” 宋酲抱着她许久,才说:“晚晚,抱歉。这件事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颜晚筠红着眼眶,狠心用力,挣脱开宋酲的拥抱。她几乎不理解,只说:“哥哥,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你为什么还要查这件事情?比起真相,我确实更在乎你的安危。你如果不去查,我一个字都不会问,甚至也不希望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查。但为什么现在,你一声不响地查出来了,却不愿意和我说?” 宋酲被用力推开,心脏几乎阵阵绞痛。但他什么也没说,抬在半空中的指节收回,只是看着颜晚筠。 颜晚筠和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着,忽然落下泪来:“哥哥,就像以前我说的。你不需要我,为什么要我留在你身边呢?” 她也十分痛苦,手背抬起来,擦了擦要落下来的水珠,说:“在你这里,我永远是小女孩,永远不可以和你并肩同行。妹妹只能陪你睡觉,是吗?” 宋酲知道她现在口不择言,几乎全是气话。可看见她哭、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他几乎一时窒息,心脏也要跟着碎了。 哪怕没有人会当真,他不要叫她说出这样轻贱自己的话。 “晚晚。”宋酲收紧指节,喉咙有些发哽。他刚要开口说话,却看见妹妹抹了抹眼睛,转身就大步跑了出去。 “我不要再和你一起了,哥哥。” 第54章 相册照片里,她和她二哥在接吻。 54. 颜晚筠没有回家,在倪雪骄家里暂住了几天。 倪雪骄那天还在处理数据,在煮咖啡时看见了颜晚筠的消息。她点开语音,听到好朋友略带委屈的声线,直接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颜晚筠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冰淇淋,上面撒满了抹茶粉。她接到倪雪骄的电话,咬着甜筒的脆壳,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没什么事情的,就是吵架了。” 她身后是深夜便利店暖融融的光,从透明玻璃里透出来,落在发顶上。身前是略显冷清的街道,时不时有几辆车呼啸而过,响起鸣笛声。 倪雪骄显然也听到了她身旁的声音,敏锐地问:“你还在外面吗?晚筠宝宝。” “就在家附近啦。”颜晚筠不想让她太担心,说,“很快就回去了。” “你刚和家里吵完架,现在回去,会不会又吵起来?”倪雪骄想了想,问,“晚筠,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颜晚筠想到宋母还在家,其实也没有回去的打算,一早就准备在外面住几天的。她闻言犹豫了一会儿,说:“雪骄,现在太晚了,你……” “没事的晚筠。你打电话给我之前,我都还在算数据呢。”倪雪骄说,“正好不想算了,出来兜兜夜风。你这几天干脆住在我这里好啦,顺便还能帮我看看文章有没有问题。” 颜晚筠被逗笑了,说:“雪骄姐姐,是大半夜抓劳工呢?” “是啊,把你抓来加班。”倪雪骄开玩笑一样说,“把定位发我,我马上就到。” 颜晚筠知道倪雪骄是想哄自己,也没有拒绝好朋友的好意。她把定位发过去,小口吃着冰淇淋,说:“晚上开车慢一点哦,雪骄姐姐。” 倪雪骄笑起来,说:“叫得太甜了吧,姐姐马上就到。” 颜晚筠跟好朋友打过电话,低落的情绪也缓解了许多。她原本没有想和宋酲吵架,但她到现在依旧无法接受姐姐的死。这件事情像是最钝痛的刺,平时不提起时还好,一提到姐姐,她就会想到雨夜的病房里,那张苍白而痛苦的脸。 明珠惟我 第58节 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即使宋母说她手段高明,损害了家族利益,但她怎么可能就这样释怀。 颜晚筠就这样坐在长椅上,盯着便利店玻璃上映照的零星夜灯想事情。直到路边刹车声响起,一辆车停在路边,倪雪骄的漂亮而张扬的脸,从降下的车窗中探出来:“晚筠,快过来!” 颜晚筠这才回神,带着甜甜的笑跑过去,抱紧了自己的好朋友:“雪骄,你这么快!” “不是说我半夜抓劳工吗?”倪雪骄说,“速度肯定要快啦。我在家里还煮了咖啡,你等会儿可以尝尝。” 车内凉爽而干燥,带着一点淡淡的女香,很好闻。颜晚筠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便利店后,宋酲正站在半明半昧的路灯下。他身形颀长笔挺,很安静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一直注视着这边。 直到他认出来接晚晚的女孩子,看着她上车后扬长而去,才朝前走出来。 宋酲在颜晚筠跑下楼时就追了出去,但妹妹现在显然不想看见他。他顿住许久,最终只是跟她身后,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 宋酲在原地站了许久,走进便利店,买了一个刚刚颜晚筠手上的甜筒。他站在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学着妹妹吃了一口甜筒的脆壳。 脆壳上带着入口即化的冰淇淋,浅淡的甜味刚刚涌上来,又被上面撒的抹茶粉的苦味掩盖。 宋酲只想到妹妹刚刚吃冰淇淋。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和朋友打电话,吃得很不专心。妹妹和小猫一样,殷红的唇齿张开,喜欢吃就会不自主地晃晃脑袋。 他也把手里的冰淇淋吃完,只是想,很好吃。 希望吃过冰淇淋,晚晚会快乐一些。 倪雪骄带颜晚筠回了自己的公寓。 颜晚筠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咖啡香。她惊奇地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壶,说:“半夜喝黑咖啡?雪骄,你今天不要睡觉了呀?” “你没来之前,是准备继续工作的。”倪雪骄说,“你来了,我肯定没心思再管那些数据了。晚筠,你只许尝一口,不然睡不着觉了。” “什么数据这么难算。”颜晚筠笑着说,“你不是还有文章要我看?我都过来了,还不给我看看吗?” 倪雪骄给她倒咖啡,一转头,惊讶道:“卷王晚筠,你真的是来帮我工作的呀?” “反正我最近 也很空闲呀。“颜晚筠说,“你的数据能看吗?如果是保密的数据,我就只能欣赏你工作了。” “一组植物的抗性基因分析罢了。最底层的分析工作了,还要多机密?”倪雪骄狠狠捏了捏她的脸,说,“你真是让我被迫加班了,晚筠宝宝。” “好香的咖啡!”颜晚筠尝了一口咖啡,咖啡豆醇厚的涩香顿时涌上来。她夸赞两句,手腕一抬,笑盈盈地看向倪雪骄,说:“给我电脑。” 倪雪骄拿她没办法,说:“晚筠,那你过来书房帮我画图好了。天天盯着误差棒,烦都要烦得不行了。” 颜晚筠于是真的在倪雪骄旁边坐下。房间里开着冷气,她喝着咖啡,给倪雪骄画趋势图。 两个人一人一台电脑。倪雪骄处理着数据,忽然没忍住,笑出声说:“晚筠,我忽然觉得好好笑。我们两个都不喜欢加班,竟然有一天会半夜坐在一起,好认真地工作。” 颜晚筠也觉得深更半夜,两个人不睡觉,坐在一起工作好荒谬。她也笑起来,说:“做起来就快了,画好的图我等会儿打包发给你。” 等到工作全部处理完,已经到了凌晨的一点半。 “真是独属于我们的约会啊。”倪雪骄伸了神懒腰,说,“要是在上学那会儿,我们这种行为,是会被挂到墙上骂的。” 她看着颜晚筠,想了想说:“哦对了,你是在国外念的书。你们那边是不是没有人运营这种校园账号。” 颜晚筠也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指,眨了眨眼睛说:“我们有pdf。” 倪雪骄没忍住,浑身颤抖着,趴在她身上大笑。颜晚筠被她感染,也往座椅上后靠,就这样和她一起没由来地笑了好一会儿。 笑完了,倪雪骄问:去睡觉吗?晚筠。” “你还睡得着吗?”颜晚筠说,“喝完两杯咖啡,我现在清醒得很,甚至还能给你画十张图。” “没有数据给你画了!你这个万恶的工作狂!”倪雪骄靠在她肩膀上,低下头点着手机屏幕,说,“太好了,既然你也不困,那我们吃顿夜宵吧!晚筠宝宝今天给我画了好多图,我要请你吃好吃的。” 颜晚筠一手撑着脑袋,说:“好呀,等着我们雪骄姐姐请客。” 倪雪骄点了两斤龙虾和炒面,在工作结束之后,和好朋友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裹着空调毯聊天。她忽然想起什么,说:“晚筠,你今天走出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了你哥哥。” “啊?”颜晚筠一愣,问,“我大哥吗?” “好像是,没看清。”倪雪骄说,“我感觉你哥哥一直对你挺好的。即使吵架了,也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跑出来。” 颜晚筠沉默半晌,才说:“他不是我亲哥哥。” “我知道的呀,你和我们说过。”倪雪骄说,“你两个哥哥都不是亲生的嘛。” 她见颜晚筠不做声,以为她还在为吵架的事情闷闷不乐,于是说:“哥哥是一辈子的哥哥嘛。特别是你大哥,高中的时候你受伤,我看他都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可不把我当妹妹。”颜晚筠小声嘟囔了一句。 倪雪骄没听清,恰巧敲门声响起,她跑过去拿订好的夜宵了。 两个人吃着夜宵聊天,等困意再次席卷上来,洗漱过后,太阳都几乎要出来了。 颜晚筠最终困得眼泪都出来了,白皙的手掌捂着唇,洗完澡就去客房睡觉了。 后两天正好是周末,倪雪骄带着她出去玩了玩,晚上在家研究了一下菜谱,给好朋友煮面条吃。等到上班的时候,颜晚筠就在下班时拎着小甜水,去接好朋友下班,两个人开开心心去吃附近新开的餐厅。 这几天宋酲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颜晚筠早在吵架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想念哥哥、后悔和他吵架了。但同时,她又无比抗拒宋酲这样保护自己的行为,特别是在他受伤之后。 于是颜晚筠皱着小脸,只冷冰冰地回复他说:我现在在朋友家,最近就不回去了。 和好朋友一起待着,总是特别快乐而幸福。 直到宋母带电话过来,让她回去试衣服,参加早已安排好的晚宴。 宋酲和宋问庭,也都会参与这场晚宴。特别是宋问庭,宋母还给他安排了一位女伴。她想,就算管不住宋酲,对于小儿子,还是能拿捏住的。 宋酲也在晚宴举行的当天,回了一趟宋宅,来取颜晚筠送给他的表和领带夹。 表还是六七年前,颜晚筠在生日时送给他的那块。这块表他不常戴,放在房间上锁的保险箱中,珍而重之地像是藏着什么宝贝。 有一次取出,他发现机械表停止了转动。拿去延城最好的表行修,指针却怎样也动不起来。 这一块坏掉的表,就再次被他藏了起来。在重要的场合中,他会重新带上这块坏表。 宋酲取了东西,下楼时,却撞上了拿着重物的阿姨。他看阿姨拿着吃力,上前帮忙扶了扶。 “大少爷?”阿姨看见是宋酲,连连笑着,不让他碰,说,“这个箱子落了灰,您别弄脏刚换好的衣服了。我来就好。” 宋酲瞥了眼纸箱,问:“这是什么?” “一些阁楼上的旧东西,好像是小姐和二少爷高中时候的书。他们毕业之后,杂物占地方,就全部放上去了。”阿姨笑着说,“陈叔说上面好多年没清理,今天让我过去打扫,我怕弄坏少爷小姐的东西,就先搬下来了。” “还有好几个箱子呢,”她说,“您可以问问少爷小姐,这些东西还要不要吗?如果不需要的话,我们今天就一起清掉了。” “我问问他们。”宋酲跟着阿姨上楼,来到顶层的阁楼。这边确实很多年没有用过了,小时候颜晚筠会闹着要上来看星星,偶尔会和宋问庭一起,在夏夜吃着西瓜讲故事。长大之后,却很少再上来了。 宋酲看着满地的纸箱,扫了一眼,大多是一些他们中学时的教辅资料和试卷。他朝阿姨说:“我给晚晚拍些照片,问问她需要哪些。” 阿姨笑了笑,说:“那就麻烦少爷问问了。小姐上次下来帮我们浇花,说想要一个玻璃花房,陈叔这才让我们清理的,想给小姐改一个。” 宋酲闻言,顿了顿,说:“先不用改,等晚晚回来,我再问问她。” “好的。”阿姨应了一声,下楼了。 宋酲依次打开纸箱,拍照给颜晚筠发过去,问她还要留下哪些。阁楼狭小,里面积灰许久,他站起身,后背撞上了身后的书架。 书架被撞得震动,最内侧卡着一本略微凸起的相册,随着几本书册哗啦啦掉下来,扬起了一地灰尘。 阁楼外透出下午略带昏黄的光,尘埃都在光影中飞舞。宋酲掩住唇,将那本相册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相册是很普通的黑皮相册,和放置在纸箱里的那几只一模一样。宋酲翻开一页,正要拍照发给颜晚筠,却在看见相册照片的一瞬间,指节不由顿住。 里面全都是中学时期的颜晚筠。 妹妹在照片中,还穿着黑白校服,整个人看上去明媚而快乐。她的脸庞好稚嫩,眼眸也清凌凌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带着傻气地朝着镜头笑。 几乎都是在学校里,有很多抓拍的镜头,宋酲一张都没见过。他继续朝下翻,直到看见宋问庭也出现在镜头里,心中那阵诡异的预感才终于成真。 那些照片中,在放学的路上,宋问庭搭着妹妹的肩,和她一起朝校门口走,两个人亲密无间地笑。在教室里,颜晚筠趴在课桌上睡着了,宋问庭就坐在她旁边,食指玩着妹妹散落的头发,低下去假装做题的眼睛带着笑。甚至还有秋夜的晚自习,颜晚筠身上披着明显大上几号的衣服,手上捧着纸杯装的热水,微低着身捂住肚子。而宋问庭就在旁边,手指勾着那件早已易主校服耷拉下来的袖口,看着镜头。 这样的照片,还有许多。 宋酲看着照片,脸色阴沉。 很显然,前面那些颜晚筠单独的照片,是宋问庭给她拍的。后面的 那些双人照,记录着两个人校园日常点滴的碎片,是其他人为他们拍下的。 他忽然想到,那天在几个朋友的聚会上,有人问。 ——晚筠和问庭什么时候结婚? 宋酲侧过头,冷硬的下颚线条几乎完全绷紧。他不知道宋问庭竟然如此大胆,那么多同学在旁边,他对妹妹的心思简直藏都没藏,简直人尽皆知! 怎么会有这么多照片?他们甚至高中都不在一个班!谁允许的他们在一块上晚自习,还坐在一起? 怪不得宋问庭高中考试考成那个鬼样子!那点心思都他妈去追他妹妹了! 他几乎怒火滔天。 宋酲已经不想再看,刚准备把相册合上,去找自己不争气的弟弟算账。却在他抬手拿起相册时,最后一页掉出了照片。 他捡起照片,翻过塑封的白底,一瞬间几乎血液凝固。 掉下来的,是一张颜晚筠坐在大树下侧着头,宋问庭去帮她摘掉发间草屑的照片。 那张照片中,他们在接吻。 第55章 发疯和哥哥接吻时弄湿裙子。 55. 他们离得好近。 这是在放学的傍晚。颜晚筠后脑靠着粗糙坚实的树干,乌黑的肩发披散而下,整个人穿着校服坐在草坪中,裙子下穿着白色膝袜的腿略微曲起。她校服短袖下的手臂细瘦白皙,拿着从便利店买回来的汽水,金属罐上还带着暑气凝结而成的水珠。 她低着头,眼睫在阳光下落着金灿灿的光,带着笑去看身前的宋问庭。而宋问庭半跪在她身前,抬起的手看似去抚她乌黑发丝间的草屑,实则护在了她的后脑处。 同时,这个姿态,也将颜晚筠牢牢半圈在了怀里。那只手臂挡住了妹妹的下巴,从拍摄者的角度往那点缝隙中看去,宋问庭几乎是在按着妹妹的头吻她。 宋酲踩着阁楼老旧的木地板,整个人拿着照片,一动不动地站在飞舞的尘埃里。他身后是巨大的玻璃窗,已经蒙了一层灰,外面灼热的光影不太明晰地透进来。 过了许久,他的指节倏然收紧,几乎要捏碎手中那张被藏起来、隐藏在阁楼书架最深处的照片。 宋酲低头注视着那张照片,停顿半晌,再抬起眼时,里面满是冷冽的戾色。 他把照片放回了相册中,将弟弟带着隐秘心思的那本相册一并带下了楼,打开了自己房间的保险柜。 随后伸手一丢,将那本相册和旁边的几份文件,一起锁了起来。 明珠惟我 第59节 不管颜晚筠知不知道,他不会让她再看见这本相册。 宋酲在房间里的黑色保险箱前站定,压了好一会儿身上的怒气,才略微平和地走下楼。 而司机也在楼下备好了车,陈叔从庭院走到客厅来,朝宋酲说:“少爷,差不多要去参加晚宴了。” “劳烦您了。”宋酲点了点头,坐进那辆黑色迈巴赫。 参加宴会,他一向是遵守时间、甚至早到许多的人。等到了晚宴地点,宋酲和主人家寒暄片刻,饮下几杯酒,一看时间,距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刻钟。 而家里的那两位都还未到。 宋酲握着红酒杯的手骨节分明,瘦长的指节略微屈起,露出折叠袖口下的一截小臂,流畅线条中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他冷淡的眼略过身旁的一圈客人,没找到妹妹,却看见了上次在聚会上遇见的、妹妹的同学。 是陈愿。 那个没什么心眼的、几乎有些蠢钝的陈家小公子,正站在大厅最边缘的窗台旁,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宋酲朝他走过去。 陈愿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自己哥哥,转头却看见了宋酲。他想起上次被训斥的经历,往衣领里缩了缩脖子,和宋酲打招呼:“宋大哥好。” “嗯。”宋酲应声,朝四处瞥了一眼,问,“你哥哥呢?” “您找我哥哥吗?”陈愿松了一口气,说,“他刚刚碰到几位老板,去外面庭院里聊天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宋酲看着腕间那块坏表,说:“问庭和晚筠今晚也会来。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找他们叙叙旧。” “真的吗?”陈愿高兴起来,说,“太好了宋大哥,我在这边都没碰到可以说话的人。等一会儿就去找他们。” “对了,”宋酲抬了抬酒杯,姿态随意地问,“你上次问我,问庭和晚筠什么时候结婚,是怎么回事?我平日疏于和他们沟通,对他们的感情也不甚了解。” 陈愿闻言,犹犹豫豫地说:“这……他们的事情,我也……” “你不必瞒着我。”宋酲看他一眼,淡淡地说,“他们的事情,我自己查,也能查到。今天只不过正好碰上你。如果我自己查到什么事情,或者宋问庭真的对他妹妹做过什么,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您别误会!”陈愿急忙说,“就算他们之前在一起,高中时候的事情,肯定也没有做到很过分的程度……” “当时就是大家觉得好玩,说反正问庭和晚筠不是亲生的,还有被抱错的渊源在。于是就开玩笑说他们两个很般配,干脆在一起算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瞥宋酲的脸色,说,“晚筠和问庭从来没有澄清过这些玩笑,也确实关系很好很好。所以当时大家都默认他们……” 宋酲说:“默认他们是情侣关系?” 陈愿说:“是呀,问庭那时每天晚自习都会去隔壁班上,和晚筠旁边的人换位置。之前有男生给晚筠送情书,问庭给拦下来了,笑眯眯地说她有男朋友。晚筠也在场的,没有否认这件事情。” 他说着说着,发现宋酲神色平淡,身边的气压却越来越低。他几乎被体会到那阵实质性的压迫感,说:“早恋是不对,宋大哥,您别生气。但是他们现在不是都成年了,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宋酲似乎笑了笑,漆黑的眸色更冷了两分:“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当恶人,拆散他们命定的姻缘?” 陈愿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冷汗都要下来了,赶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他似乎有些慌乱,胡乱组织着语言,说:“他们即使谈过,估计也已经分手了!他们吵过一次架,好像是因为晚筠要出国,问庭不想她走,吵得好凶。之后问庭还叫我们出来喝酒,说了这件事情。” 宋酲沉默半晌,才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六月多,”陈愿想了想,说,“晚筠和问庭生日之前的事情。他们冷战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们过生日,关系好像才缓和一些。” 生日前,就是在颜晚筠喝醉酒、睡到他房间之前。 “在读书的时候,”宋酲漆黑的眼转过来,缓声问,“你有看见过他们接吻吗?” 陈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说:“这……” 他心里想,宋家大哥这是问的什么逆天问题,人家小情侣的事情谁盯着看啊,就算接吻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天天亲在一块儿吧。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陈愿有些欲哭无泪,但还是好心地帮宋问庭说话,道,“宋大哥,您放心好了。高中生谈恋爱也最多就是接吻了,问庭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再干出格的事情的。” 宋酲抬起眼,唇角抬出一个冷硬而骇人的笑,说:“是吗?” “是的呀!”陈愿被吓怕了,连连点头,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晚筠之后不是出国了吗?都是今年才回来的。异国恋这个肯定不靠谱的,他们肯定已经分手了!” 说完,却看见宋酲的脸色不仅没有放缓,反倒更加阴沉。 陈愿抬起头,发现他没有再看自己,反倒把目光放到了不远处的餐车旁。 他顺着目光看去,发现颜晚筠和宋问庭正站在那里,两个人被餐车挡去一点身形,但还是能够清晰看见他们亲密的姿态。 宋问庭帮她拿着餐点,手搭在妹妹肩上。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把身边的人逗得好开心。 而原本要安排在宋问庭身边的女伴,却不见踪影。颜晚筠穿着和他配套的黑色晚礼服,几乎像是作为他的女伴出席。 她笑得明媚又灿烂,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手指虚虚上抬捂住唇,凑到宋问庭耳边。 隐秘地、亲密地和她二哥,说着悄悄话。 陈愿眼前一黑,几乎脊背发凉。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宋酲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餐车旁,颜晚筠站在宋问庭身旁,手上拿着一杯香槟。她刚喝了 两口,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随后,她的手被另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同时也摁住了酒杯。 “晚晚。” 颜晚筠转过头,那只手却往后一拽,将自己往后带。她踩着高跟鞋往后转了几步,整个人几乎随着手腕上的力道,被带入了宋酲怀里。 而宋问庭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在见到宋酲的一瞬间,下意识也微微收紧,却还是在他猝不及防用力的一瞬间脱落。他的手掌在半空中僵了僵,上面甚至还带着妹妹肩膀上的体温和香味。 宋问庭悻悻收回手,看到颜晚筠几乎被他拢在怀里,心中一下不是滋味:“大哥。” “你怎么来了?”颜晚筠手腕晃了晃,想让宋酲把自己放开,香槟杯却被他抬手收走。她的后脑在被带过来的一瞬间,撞在了宋酲坚实有力的胸膛上,那阵熟悉的男性荷尔蒙一瞬间涌上来,心脏几乎生理性地悸动起来,头脑也跟着有些发晕。 可她还记着宋酲的仇,并且对他的隐瞒耿耿于怀。她可不要现在就客气地和宋酲说话,于是就磨了磨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凶他,说:“哥哥,大庭广众的干什么?赶紧把我放开!” “大庭广众。”宋酲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也低声说,“你就可以和你二哥勾肩搭背了,是么晚晚?” “你发疯了吧!”颜晚筠碍于宋问庭就在旁边,只轻声骂他,“脑子里天天装着什么龌龊的事情!” 宋问庭在旁边看他们小声说话,还拉拉扯扯的,心里烦躁得要命。他走上前,还对大哥笑了笑,说:“大哥,你和晚晚吵架了吗?不管怎么样,先把晚晚放开吧,她的手腕都要被抓红了。” “问庭。”宋酲握着颜晚筠纤细的手腕,力道分毫未减。他冷淡地看了一眼宋问庭,似是喑哑怒火下的警告,“对于我和晚晚的事情,你管得太多了。我记得你今天晚上有女伴,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去陪这位小姐。” 宋问庭脸色一僵。 “我有话要和晚晚谈。”宋酲说,“就不留了。” 随后,就扣着妹妹的手腕,大步将她带离了宴会大厅。 等出了宴会厅,颜晚筠才蹙着眉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回家。” 司机在送宋酲来宴会厅之后,就一直在外面等待。这会儿从出口处看见两个人走过来,赶忙给他们拉开了车门。 颜晚筠几乎被宋酲抬手塞了进去。 她有些粗暴地被摁在后车座上,手腕被松开的一瞬间,白嫩皮肤上显露出明显的指印。挡板升起,她觉察到宋酲今天的反常,在他坐进来的一瞬间,闻到了浓郁的红酒味。 “你喝酒了?”颜晚筠手腕还发着疼,却没顾得上揉,脑袋朝哥哥的脖颈间探去。她嗅了嗅红酒味。皱着眉问:“喝了多少?这么浓的红酒味。” “晚晚。” 她只听见他哑声说话,随后脑袋还未抬起来,就被结结实实往里按去。她埋在宋酲的耳后,脖颈下的脊骨被哥哥的手指,一节一节缓慢按压过。 接着她整个人,被抱到了宋酲怀里。在相对狭小的后车空间,听到了他心脏急促的跳动声。红酒味和宋酲身上的气息融为一体,他几乎有些强硬地抱着她吻她,在昏暗中两个人亲吻时发出水声和喘息,尤为炽热与明显。 颜晚筠几乎一瞬间就泛起战栗。她不想宋酲这样,不想要在吻里把所有的事情都揭过。但这是在后车座,即使有那块挡板的存在,她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得狠狠咬着宋酲的唇。 血腥味一瞬间涌入两个人的唇齿中。 车在这时缓慢停下,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说:“少爷小姐,已经到了。” 驾驶座开门的声响传来。颜晚筠有些慌乱,急得一把把自己哥哥推开,白皙手背胡乱擦着红唇上的水渍。她额间发丝就这样贴着红扑扑的脸蛋,湿漉漉的眼睛一抬,整个人凌乱又充满欲色。 颜晚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宋酲刚刚那样粗暴地对待她,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不想被人窥见,抬手就打开了车门,踩着鞋急促地跟朝大门走去。 今天宋母不在家,佣人也恰好放假,里面空无一人。主宅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颜晚筠刚走进玄关,还没来得及开灯,宋酲就从身后追了上来。 大门“砰”得一声合上,颜晚筠回头,正好找他算账,说:“你就这样无缘无故把我带回来吗,哥哥?这是妈妈让我们参加的晚宴!” “你很听妈妈的话吗?晚晚。”宋酲松开她的手腕,眉目间晦色却更深。他上前一步,抬手握住颜晚筠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说,“妈妈让你不要和哥哥接吻、不要和哥哥上床、不要在哥哥亲你时流水,你做到了吗,妹妹?” “你发什么疯哥哥!”颜晚筠下巴生疼,眼眸生理性地泛起水光,“是今天晚上喝多了酒吧,一刻也不要等就扯着我回家发疯!” 她骂着宋酲,却很可耻地发现,自己会因为他粗暴而直白的言论,浑身发起颤来。 “你也知道,我是在朝你发疯。”宋酲低了低眸。他知道自己已经把颜晚筠弄疼了,在她面前应该要克制,可他看见她通红的脸蛋,因为他靠近而急促的呼吸,他一瞬间,忽然就要疯得更厉害。 好像不止是因为宋问庭大胆而隐秘的行为,也不止是晚宴上的几杯酒。光是颜晚筠站在他身前,抬眸看他一眼,就叫他要疯得不得了了。 他低头,要去吻颜晚筠,却被眼前的人狠狠避开。 “不要我吻你。”宋酲在她抗拒的一瞬间,几乎心脏狠狠发着刺痛。他看着她扭过去的侧脸,手指强硬地发力,说,“不让我吻你。那你想要和谁接吻?晚晚。” “我们就只有这种事情可以做吗?”颜晚筠能觉察到,下巴肯定也被掐红了。可她就是直直抬着头,不甘示弱地看着宋酲,说,“妹妹只能和你接吻、上床,是吗宋酲?” “你当然只能和我接吻。和我上床。”宋酲闻言,却好像忽然被触到了什么开关。他眼眸里暗色更深,另一只护在颜晚筠后脑的手收紧,说,“不然你还要和谁亲吻,还要和谁在一起?”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事!”颜晚筠觉得宋酲现在脑子都不清醒,根本没有办法正常对话。她想要挣扎,手掌往前推,没撼动宋酲分毫,整个人在下一刻却更加与他贴紧。 贴紧到,几乎能觉察到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现在要推开我了,是吗?”宋酲将她堵在玄关处,说,“推开我,去找你哪个哥哥?” “你真是酒喝多了,疯得不清。”颜晚筠想骂人,唇齿里却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她不甘落下风,咬着唇,却听见宋酲说:“晚晚,我问你。” “你读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和宋问庭在一起过。” 宋酲知道,自己如果意识再清醒一点,绝对不可能朝颜晚筠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在爱颜晚筠,永远无条件信任妹妹的爱。但看见她的眼睛、看见她和别人生活的影子,甚至看见他们暧昧到要亲吻在一起,他忽然就爆发出了一阵冲动的妒意,几乎和酒精一起卷席了理智。 他没有像宋问庭那样,时刻陪在颜晚筠身边。他竟也会在颜晚筠面前自卑、也会疯成这种样子,怕自己比不上年少时期意气风发的宋问庭。 从小相伴、年少亲密,在中学事情最纯粹的情感 、在草坪上近乎接吻的动作、在成年礼前的冷战,和在这之后对另外一位哥哥的示爱,可以想象出多少浪漫又荒唐的少年爱情。 他知道多半是宋问庭的单相思占上风。但所有人都说,宋问庭长大后会和颜晚筠结婚,怎么能叫他毫不介怀。 可宋酲不要去想,颜晚筠就在眼前,他要在现在,亲口去问她。 “问庭是我二哥!”颜晚筠说,“你到底对他有什么意见,天天就要这样莫名其妙针对他,把他放到我们两个之间来。” “晚晚。”宋酲似乎冷静下来一点,指尖按住颜晚筠的唇肉,说,“可你从未否认,你和宋问庭的关系。在学校里,几乎人尽皆知问庭以后要娶你,你却默认了。” 他忽然意识到,颜晚筠也从未承认过他们的关系。她只说喜欢他、爱他,却从不将他们是爱人宣之于口。 “是不是,回答我。” 颜晚筠本来还要骂他,听到这句话,动作却明显一滞。她这样明显的小动作,几乎一瞬间就被宋酲觉察到。 明珠惟我 第60节 他的呼吸一瞬间几乎痛苦地急促起来,手掌将颜晚筠紧紧抱在怀中,用力像是要揉碎到骨血里。 “那就是,对不对。”宋酲喘了两口气,呼吸的声音粗重,“晚晚,你到底把哥哥当成什么。” 颜晚筠想开口解释,却看见宋酲眼眸紧紧闭合,半晌才哑着声,说:“晚晚,我最后只问你一句。” “我们接吻的那天,你把我当成了谁?” 第56章 不许跑“听到要把你锁起来,兴奋成这…… 56. 颜晚筠在宋酲怀里急促喘息。 她被迫抬着下巴,露出下面白皙而细腻的皮肤。下面漂亮又脆弱的一截脖颈,被宋酲下移的手掌轻轻掐握住,一瞬间泛起了滚烫的热意。 “什么?”颜晚筠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蹙起眉问,“你在说什么,哥哥。” 宋酲掌心上抬,眼眸里流露出一点隐忍的痛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颜晚筠怔愣半晌,才反应过宋酲话里的意思。她泛红的眼眸微微睁大,几乎有些不可置信,说:“哥哥,你觉得我那天要吻你,是因为没有分清你和问庭,对吗?” 宋酲低着头,说:“晚晚,我只想要知道,你当时是不是……” “哥哥,即使喝了酒,我也没有昏头到认错人的地步。”颜晚筠冷声打断他。她被困在玄关的角落里,周围是昏暗的月色,很不明晰地落在两个人的眼眸里。 当颜晚筠意识到宋酲在说什么时,只觉得匪夷所思,随后是无名的委屈和羞耻。她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哥哥,你既然能问出我这样的问题,那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你想要什么答案?” 颜晚筠的脖颈还被宋酲的手掌不重不轻地按着,可她一点都不怕,只觉得生气得几乎要落泪。她也开始痛苦了,几乎恶狠狠地看着宋酲,说:“你想要我怎么说,哥哥?让我说我和问庭浓情蜜意,我们当时就是在谈恋爱。我喝醉酒来吻你是因为喜欢我二哥,想和你上床是因为把你认成了别人,你……” 宋酲的喘息几乎一瞬间加重。 颜晚筠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脖颈上的那只手力道加重,几乎是狠狠将她带进了怀里。她的鼻尖几乎都磕到宋酲的胸膛上,发着闷痛。可还来不及反应,脸颊又被大力抬起,随后唇触碰上滚烫热意。他吻下来吻得好重,唇肉被牙齿磨过咬合,发着水声,几乎一点缝隙也不要放过。 但就是在这样激烈的吻中,他禁锢着颜晚筠的手臂又有些不稳,几乎发着颤。 宋酲急促而用力地吻着她,往常的从容淡定全都不要了。他不断说:“别说了,晚晚,不要再说了。我该死……” “你不想听吗哥哥,你不爱听吗哥哥?”颜晚筠却在唇齿相离的间隙里,一边呼吸着,一边抬起了脸。她的眼脸随着亲吻而不止泛起了红,眸中湿漉漉的,可依旧不肯放过宋酲,“我告诉你我在爱别人,告诉你我叫你哥哥是在叫其他人,连和你做……” “别说了、别说了晚晚。”宋酲抬手捂住她的唇,隔着手掌吻着指尖的缝隙。他胸膛微微起伏,整个人向前逼近一步,近乎失态地看着颜晚筠。 她说这样的话,每一个字都让他痛苦到要死掉。 可下一刻,宋酲又怕吓到了颜晚筠,只是微微克制地收紧了手。他很用力、很紧地抱着怀里的人,指骨都泛着白色。 半晌,宋酲才喘出一口气,低声说:“是我的错……是哥哥的错。晚晚,不要再讲这样的话了。” “你怎么能问我这样的问题。”颜晚筠也从那阵口不择言的冲动中回神。她的心脏还在砰砰跳动着,就这样定定看着宋酲,说:“哥哥,问出这种问题,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现在由我来告诉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说着这样的话,湿润眼睫却朝下眨,毫无征兆地落下一滴泪来。 宋酲看见她哭,顿时心痛到窒息,几乎要比之前听到那些话更加来得猛烈。他朝前一步,虔诚而珍重地吻着妹妹的唇角,一点一点地、不停地吻她。他藏起那点强势的压迫,几近请求地看着妹妹,和她不断道歉:“是我不该,晚晚,我怎么会让你这样伤心。对不起晚晚……” 颜晚筠仰着头,看着宋酲轻轻呼吸,漂亮的脖颈微微起伏。过了许久,她冷静下来,情绪缓和一些,才问:“是二哥跟你说了我们高中的事情吗?” “他是我二哥,怎么样我都不可能和他有什么样的事情。” “二哥。”宋酲托住她的后脑,声线低哑,“我也是你哥哥,晚晚。” 他说:“可我们现在,几乎都要吻在一起了,妹妹。” “我不喜欢宋问庭。”颜晚筠沉默片刻,也稍微抬起了一点手。她学着宋酲平时安慰人的样子,一点点沿着哥哥的脊骨往下顺。她很少直呼宋问庭的名字,可现在却看着宋酲,很坚定地说:“我不可能喜欢他。哥哥,宋酲,我会来吻你,是我发疯了。” “反正我第二天就要走。我来吻你、睡到你床上,被拒绝或接纳又怎样,我就要远赴千里之外了。” 颜晚筠想,那天晚上,她就是带着恶意走进宋酲的房间的。他是她的哥哥,凭什么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却只有她要被这样背德疯狂的爱意折磨。 她就是要这样大胆,就是要用这样漆黑的眼眸看他勾引他。即使日后远隔西洋,她也要在他想起自己时辗转反侧,被那一个青涩湿热的吻占据全部。 宋酲看着妹妹笨拙地伸出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到,她没有哭了,竟然还在试着安抚自己。他呼吸顿住,收紧手臂,听见她说:“哥哥,我在想,是我对你爱总是表述不清,才会让你这样不安吗?是什么事情,让你今天对我问出这样的话。” 宋酲闭上眼,克制地吻着她,说:“没有什么,晚晚。是我在聚会时,碰到了你和问庭的同学。他问我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和我说起你们年少的事情。” “我和二哥不是那样的关系,”颜晚筠说,“他们开玩笑,其实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至少不会再有难缠的人给我们送情书,所以大家才都觉得我们……” 她顿了顿,看了宋酲一眼,说:“毕业之后为了解开这个误会,我和问庭还特意假装大吵了一架,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分开了。” “即使这样,我也不喜欢宋问庭和你亲 近,“宋酲闻言,指尖按住颜晚筠的脖颈,亲了亲她的眼睛,说,“我会嫉妒得不行,晚晚。我也是你哥哥,我一见到你,就是会对你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我不喜欢他。” 颜晚筠看到宋酲低身,耳廓间滚烫呼吸略过,他说:“我一见你,就想吻你、侵占你,妹妹。哪怕一眼,我都不想叫他多看你。” “如果我真的喜欢二哥,”她仰起头来,在月色下露出润红的唇,说,“吻你是认错人,你要怎么办?你要把我还给别人吗?” “我不会。”宋酲缓慢地扣住她的手,指腹摩挲她的腕骨。他好像松下了力道,好像他们之间的气氛更加温和。可只有颜晚筠知道,这是一个更加不容抗拒、无法逃离的姿态。 她就这样被抵在玄关,后背碰到红木制的台面。宋酲稍往后用力,另一只手抬起她的双腿,她就被迫朝后,坐了上去。 “我不会。”宋酲俯身,屋内昏暗,看不清他眼眸里的神色。他双臂朝内撑,彻底让妹妹再无一丝逃离的空间,“晚晚,如果你在对我讲真话。哪怕你爱宋问庭爱得要死要活,我也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 颜晚筠呼吸间都是宋酲的气息,他已经把她逼到了极致。他离她很近,近到她再抬一点头,两个人就又要吻上。他已经意识到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掌抚摸着她肩头的乌发,说:“晚晚,我不会让你再爱上其他人。你和宋问庭会再也见不了面,我会把你关起来,关到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你谁也不能见。” “又对我说这样的话。”颜晚筠微微发颤,气息有些紊乱,“哥哥,不怕吓跑我吗?” 她的后脑触碰到冰冷的墙面,整个人被禁锢得死死的。在屋内的黑暗里,她看到了宋酲晦涩的黑眸,熟悉的气息一点点逼近,他的鼻尖碰上了她的。 一下下,摩挲,发着颤意。 “妹妹。”宋酲抬手,手掌覆住她的双眼。他就这样往前压进,在这样逼狭的角落里,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吻下来,“穿着吊带睡衣勾引哥哥的时候,就要想清楚后果。” “再想跑,即使你吓破胆子了,我也会用镣铐把你锁起来。” 颜晚筠不知道为什么吵架没吵起来,他们两个人却又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她在这个吻的间隙抬头,看着宋酲正要说什么,却觉察到悬空的双腿被他的膝盖挤开,随后他略微低了低身。 “晚晚。”他轻声问,“听到我要用链子把你锁起来,就兴奋成这样了吗?” 颜晚筠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小腿刚想往上踢,脚踝却被一把抓住。 宋酲往后退半步,在黑暗中,就这样看着她。 颜晚筠用力,晚宴上穿着的黑色高跟鞋往前抬,一脚抵在了宋酲的胸膛上。她明明手脚都被扣着,却视线下低,说话时带了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哥哥,抱我回去。” 话音刚落,宋酲就低着身,有力的手臂抬起她悬空的双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路到了房间,颜晚筠被丢在了柔软的丝绸被上。 随后,宋酲重新扣住了她的手腕,和她接吻。 颜晚筠在灼热的混沌里、整个人发颤的间隙中,听到宋酲在自己耳边,低声问:“晚晚,把你弄到怀孕,好不好。” 她怀疑自己没听清,几乎颤得更加厉害,发出轻轻一点鼻音:“嗯?” “我说,”宋酲怜惜地吻她,缓声说,“让晚晚怀哥哥的孩子。” “疯了。”颜晚筠这会儿听清了,却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看着宋酲,手掌软绵绵地打过去,却被这人顺势抓住了,“真是疯掉了。” 宋酲握在手里,五指探入指缝,与她紧紧相扣:“晚晚,哥哥是疯子。” 他问:“和我接吻的妹妹,也是吗?” 颜晚筠发间已经被薄汗浸湿,湿漉漉的睫毛抬起来,露出一双漆黑的眼。她与宋酲相扣的手指稍微使力,哥哥就顺从地低下头来。 她于是去吻他,并说。 “我也是疯子,哥哥。” * 颜晚筠不知道,自己被宋酲带离晚宴后,原本远远观望宋问庭的那位女伴,又重新朝他走了过去。 “那是你妹妹?” 宋问庭看到宋酲拽着妹妹的手离开,心中烦躁,刚想追出去,却被身后拿着红酒杯的小姐喊住。他回过头,一下就认出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宋母今晚介绍过的漆小姐。 漆小姐一身香槟色碎钻礼裙,笑盈盈地看向他,说:“和宋阿姨长得好像,好漂亮的一位小姐。” “谢谢。”宋问庭停下脚步,接过了漆小姐手里的酒杯。他浅啜一小口,看着眼前漂亮美艳的脸,轻轻笑了笑,低声说:“可她不是我亲妹妹。” 漆小姐没听明白,僵着脸问:“您说什么?” “不是亲生的,还在这种场合站在我身边,你说什么意思。”宋问庭礼貌地抬手,帮这位小姐把滑落的披肩捡上去,遮住她半露的肩膀。他笑意越深,却说:“小姐,离我远点,也离我妹妹远点。” 漆小姐的披肩被甩到身上,有些惊惧地看向宋问庭。她几乎被吓到了,只是想,她还什么都没有干。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没有绅士风度。 可她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宋问庭依旧带着笑意,只是眼眸森森,好像看穿了自己:“小姐,你知道什么该说。” 说罢,他也不打算继续参加这场晚宴了,直直朝大厅的入口处走去。 宋问庭知道,今天这样的行为,显然会给自己惹来很大麻烦。可他看见宋酲那样光明正大地拽着妹妹的手,把她带走,他忽然连装的心情都没有了。 宋母这几天在出差,等她得知这件事情,并回来找他们两个算账,显然还要一段时间。 而他足够在这段时间里,编撰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宋问庭坐着司机的车回家,跟在宋酲的车后面。车辆将要驶入庭院时,他恰巧看见宋酲拉着妹妹进了宅子的大门,随后“砰”地一声响,那扇门重重在他眼前被关闭。 “停下。”宋问庭忽然出声,叫住司机,不要他再往前开。他紧紧看着那扇大门,平复着呼吸,半晌才说:“掉头,回公司。” 司机不知道为什么到家门口了,宋问庭却忽然要掉头。但他也是一贯会察言观色的,看见小少爷心情不好,也识趣地没有开口,只是默默把车子调了头。 他就这样回到公司,一晚上都在处理之前的文件。 那些大项目的合同,原本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去处理,可宋问庭却和工作机器一样,熬了整整一晚上,把条款全部敲定了。 除了一份合同,他在拿起来时看了看,出神盯着上面的大字许久。 是那位据说是自己大哥同学,最近给公司注资,合作的好几个项目的大老板。 宋问庭看了片刻,轻笑一声,翻到最后一页,大笔一挥签上了字。 他处理完文件,在公司睡到下午,才叫司机重新送自己回宋宅。 等车子停下来,宋问庭带着笑走出来,又重新是那个衣冠楚楚的小宋总,看不出一点疲惫狼狈的样子。 在庭院给花浇水的阿姨和他打招呼,笑着说:“小少爷回来啦。” 宋问庭一扫昨天看见宋家大门的阴郁之色,点头回应说:“回来吃饭。阿姨,晚晚和大哥他们在吗?” “大少爷一早就走了,小姐好像还没起床。”阿姨笑着说,“小姐最近休假嘛,她醒了就会下来看花,今天还没见着她呢。” 明珠惟我 第61节 宋问庭神色僵硬片刻,正准备进门,却又听阿姨问:“对了,小少爷。昨天我们整理了一下阁楼的旧书,大少爷打电话给您了吗?不需要的东西我们都清理掉了。” 宋问庭停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皱眉问:“书架上的书呢?也清理了吗?” “我们清理掉了阁楼的纸箱,书架和摆设都只擦了擦灰。”阿姨见他神色不对,有些迟疑地问,“您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吗?” “刚刚想起来,有东西在里面。”宋问庭走进去,重新恢复了脸上那点温和的笑意,“我自己上去看看。” “要我帮您找找吗?”阿姨说,“昨天大少爷也上去看过,应该重要的东西都保留下来了。” “不用了。”宋问庭礼貌地笑了笑,随后快步回到主宅,走上楼梯,来到了阁楼。 书架上还整整齐齐,和几年前他来时一模 一样。可这样的场景,却没有叫宋问庭舒一口气,他走近书架后,几乎一眼就发现,被自己夹在最里面的相册不见了。 宋问庭停驻在书架前,指尖搭住手边的几本厚书,用力抓紧。 他想,大哥上来过,是被他发现了吗? 是他拿走了吗? 宋问庭就这样站在这里,过了许久,才抬腿朝楼下走去。他走到楼梯二楼,脚步放缓,走到了宋酲房间的门口。 房间的门紧闭着,但没有上锁。宋问庭每次一走进这个房间,无一例外都是挨骂。他一走进去,就莫名觉得压抑和紧迫,但还是快速带上门,开始翻找相册。 他一边找,一边暗骂,真是小时候被大哥骂出心理阴影了。现在明明是在找自己的东西,手心却开始有些紧张到发汗了。 可宋问庭把床缝都找遍了,也没有看见那本黑色相册的踪影。 他不甘心就这样丢了,眼眸扫视着房间里的摆设,最终落在放在床脚、一个不起眼保险箱的身上。 手臂僵在空中片刻,宋问庭走过去,蹲下来看那个保险箱。 他把保险箱微微挪出来,看见八位数的密码,顺手试了试家里人几个纪念日和生日,没有一个对的。 宋问庭和密码锁僵持着,心中烦闷得不行。他皱起眉,脑子里胡乱想了两个日期,手指无意识将组合在一起的数字拨动着,却在下一刻听到了密码锁开的声音。 宋问庭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刚输入的是什么数字,手指一顿。 他想,宋酲这个王八蛋,果然很早之前就和他一样,对晚晚有这样不可告人的心思! 就连……就连房间保险箱的密码,也设置成了这样的数字。 宋问庭眼神复杂,却很快打开了保险箱。他果然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黑皮相册,和几沓资料文件放在一起。 他心中一喜,刚准备拿出来,却听到锁芯转动的声音响起,随后房间把手一转,门被推开。 随后,宋问庭就听见了妹妹在门口熟悉的声音,微哑的声音带着不解。 “二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57章 文件她往前踩空,摔下了楼梯。…… 57. 宋问庭的手指刚刚搭到相册上,在门打开的一瞬间,立马把黑皮相册拽了出来。他听见颜晚筠的声音,手忙脚乱地起身,却被还未完全关上的柜门狠狠绊了一跤。 他抱着相册摔在木地板上,连着身边的保险柜也被撞地摇摇晃晃,往宋问庭的方向一倒,里面的文件纸张全部飞散了出来。 “问庭?” 宋问庭看着满地的文件,撑起一点手臂来。他缓慢抬起头,对上颜晚筠的眼睛,只觉得完蛋了。 颜晚筠穿着睡裙,连忙跑过来,伸手扶起二哥的胳膊,问:“问庭,你摔伤了没有?” 她显然也看见了被打开的保险柜,和散落在木质地板上、盖着公章的一些文件。 颜晚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迟疑地问:“问庭,你不会是在大哥房间里,偷文件吧?” 宋问庭被妹妹扶起来,膝盖上的伤口还在作痛。他看着颜晚筠狐疑的眼神,一下子像是被踩了尾巴,说:“晚晚,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颜晚筠说,“问庭,偷文件是不对的,想要什么你直接和大哥说啊。这个事情我必须……唔!” 宋问庭看她越说越大声,赶忙伸手,牢牢捂住妹妹的嘴。他故意可怜巴巴地说:“我是来找东西!晚晚,你再叫,阿姨们在楼下就要听见了!” “找什么东西怕被发现啊。”颜晚筠两只手掌抬起来,示意自己会小声说话,宋问庭这才轻轻松开手。她压低了音量,但还是说:“不会是找公章吧?这就更不行了!” “晚晚,少看社会新闻!”宋问庭终于忍不住,抬手敲了敲妹妹的脑袋,说,“大哥根本不可能把公司公章放在家里。” 他看着手边的黑皮相册,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大哥先动手拿我东西的,我只是拿回来而已。” “他拿你什么东西?” 颜晚筠和二哥一起坐在地板上,看见这个人委屈地抬起眼睛,看着自己说:“喏,你看,我高中的时候给你拍了很多照片,你知道的。这不算我的相册吗?我一直都好好放着,结果在大哥的房间里藏着,这算怎么回事?” 他故意避重就轻,故意这样问颜晚筠。他没让颜晚筠看到后面那些极带暧昧色彩的合照,快速翻了几页就把相册合上了。 颜晚筠看到从大哥房间保险柜拿出来的相册,不由沉默了。她想,如果是宋酲看到这个相册,确实可能会藏起来,再从晚宴上把自己抓走,狠狠教训一顿。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看着宋问庭,攥紧小拳头砸在他肩上,说:“都怪你!可恶的二哥,你害惨我了!” 宋问庭:“……?” 他以为妹妹要心虚了,正想把事情揭过去,肩膀上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嘶。”宋问庭只得继续装可怜,说,“打到我伤口了,晚晚。” 颜晚筠停下来,低着脑袋凑过去:“哪里撞到了,我看看。” 宋问庭微微抬起胳膊,把划破的手掌和磕青的手肘给妹妹看,说:“晚晚你看,可痛了。你竟然还怀疑我偷大哥的文件,真的太过分了。大哥压根不会把重要的文件放在家里,只会偷偷藏东西!” 他说着话,想起什么,又去问颜晚筠:“我还没有问你,晚晚,你大白天跑这里干什么?” “我一出房间门,就看见大哥房间的门开了又合上。”颜晚筠停顿片刻,随即理直气壮地说,“结果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进去,不应该过来看看吗?” 她才不会告诉宋问庭,她听见动静以为是宋酲回来了,连睡衣都没换下来,提着裙子就凑过来了。 “你是不是刚睡醒,晚晚?”宋问庭看着颜晚筠,在她身上停顿片刻,警惕地问,“我回来的时候,阿姨说你还没起床呢。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睡这么晚?” “干什么干什么,还要审问我了。”颜晚筠不由心虚地眨眼睛,一把将自己二哥从地板上扯起来,说,“好了,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我们收拾一下作案现场,下楼找一下药箱,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好吧。”宋问庭算是放过她,说,“那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吗?晚晚。你上次让我等了你一个小时,人还没见到。这次可不许再鸽我了。” “可以呀,我听二哥的安排。”颜晚筠蹲下身,把地上散落的文件捡起来。她本来是不打算看这些东西的,但文件白底翻过来,法院、诉讼这几个黑字,几乎一下就落入了眼帘。 颜晚筠手指一顿,立马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宋酲上次受伤追查的,和那起绑架案有关的资料和文件。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翻开了纸张。 几个熟悉的名字顿时映入眼帘。颜晚筠高中时期在派出所时,被告知过这群人的信息,名字其实已经模糊了。但现在一看见,她立马就想起来了。 果然是和绑架案有关。 颜晚筠视线下移,继续看下去,公文上写明着几人的犯罪事实。她抬手翻页,却在下一刻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宋清苑的名字。 她一时怔住。 颜晚筠正要细看,宋问庭却已经把保险箱挪回了原位,走过来捡起颜晚筠身边散落的其他纸张。他抬头去看发愣的妹妹,晃了晃指尖问:“我已经还原好案发现场了。晚晚,你怎么一动不动站那儿,在看什么?” 宋问庭凑过去,不等颜晚筠反应,他就抽出她手上的文件,笑着说:“晚晚,你才是来偷文件的吧,写的什么重大机密?我看看。” “没什么!”颜晚筠反应过来,那份律师送来的文件已经被抽走了。她下意识想去抢,却看到宋问庭拿着文件动作一顿,眉心皱起来说:“这是你当时在烟城的那个案子吗?晚晚。” “我不知道。”颜晚筠说,“你先给我,二哥。让我先看完。” “这还分先来后到的?现在可是在我手上。”宋问庭却把半掩的房门一关,拿着文件坐到颜晚筠身边,说,“大哥藏这个做什么?当年那群人不是潜逃到境外去了吗?” 他说着话,却瞥见了纸张上的日期,顿时没说话了。 颜晚筠只觉得头脑有点发晕,拽着文件的一角,说:“二哥,给我。” 宋问庭没完全 还回去,只是把文件在两个人中间摊开,要和她一起看。颜晚筠试探性地扯了扯边角,却被二哥按住了手。 “晚晚,”宋问庭的语气温和,但却不容拒绝,“这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作为你二哥,也需要确认他们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 颜晚筠只得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往下看去。 接下来的内容,和那几名当年的绑匪却没什么关系了,但也越发叫人触目惊心。 绑架敲诈、犯罪指认、宋清苑。资料上呈现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几段文字组合在一起,让宋问庭在瞥见时,下意识想合上纸张,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妹妹正怔愣地坐着,眉心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文件上白纸黑字地表明着:犯罪嫌疑人指认,被害人所有的信息来源、以及逃出境外的经济援助,都来自于一位女士。经过查证,该名女士为被害人的亲生姐姐,已故的严家夫人,宋清苑。 颜晚筠有些费力地阅读着文字,脑子有些空白。她一下子只觉得反应迟钝,有些理解不了文件中写的内容。她捡起地板上其余散落的纸张,发现都是和这起案件有关的资料和证据,甚至还有打印下来的监控照片。 颜晚筠将照片翻过来一看,顿时血液凝滞,头脑嗡鸣作响。 是那条被绑架的那条小巷,宋清苑正站在巷口,侧身安静地朝前看,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来。 照片末端还有打印出来的时间,与她遭遇绑架的日期刚好吻合。 姐姐。 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问庭一直就站在颜晚筠身边,也看见了这张照片。他的反应没有颜晚筠敏锐,也不认识那条烟城的巷子,但也隐约猜测了出来。 “晚晚。”他喊了她一声,犹豫了一下,碰到妹妹的手,说:“晚晚,手好冷。” 两个人坐在宋酲房间的地板上,缓慢地把所有资料看完,沉默了许久。颜晚筠才微微偏过头,问宋问庭:“问庭,姐姐的名字为什么在上面,为什么这里会有她的照片。” 宋问庭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颜晚筠说:“姐姐那时候,不是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吗,问庭。” “我不知道,晚晚。”宋问庭说,“我那时候在上学,姐姐也有事情要忙。” 颜晚筠抓着这一沓厚厚的资料,显然一时没缓过神来。她翻来覆去地抓着纸张,又看了许久,才问宋问庭:“二哥。这上面写着的,是说姐姐当时,指使这群人去绑架我和大哥,是这个意思吗?” “晚晚。”宋问庭抓住她的手指,按住妹妹微微发抖的肩膀,说,“文件和照片,是在大哥这里看见的。是什么意思,应该和大哥求证。” “况且……”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下去了,“你不是已经看见那张监控照片了吗?晚晚。” 她好像下意识就忽视了最直观的证据,却一遍一遍与宋问庭谈论纸质材料。 颜晚筠看着文件上印刷的铅字,只觉得自己的认知似乎和上面的文字极度割裂。她忽然想起来,宋酲上次说,监视他、寄照片和当年指使绑匪的人,是同一个。 明珠惟我 第62节 而当时她问他,是不是知道是谁。他说有大致猜想,但也没有明确回应她。 姐姐就是他猜到的人吗? 但怎么可能……有什么理由,竟然会是姐姐。 她当时想过千百个人,想过家族里那些没见过几面的长辈,就是没有想过哥哥姐姐。 颜晚筠只觉得头部有些眩晕。她一时好像无法思考,只得朝身旁的宋问庭求助,有些苍白的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说:“问庭,姐姐当时去世,你也在延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和这些东西是不是有关。” 当时她会接到姐姐重病的消息,回国探望她,是宋问庭告诉她的。 而宋酲也是在这之前,就收到了寄来的照片的威胁信。 “晚晚,”宋问庭说,“当时的姐姐去世的原因,我们了解的也不多。这对我来说也很突然,姐姐忽然就找到了未婚夫,宣布了要结婚的消息。集团那个时候很乱,姐姐这样做,成功帮自己站稳了脚跟。大哥当时的一些决策,也直接或间接受到了姐姐的控制。” 颜晚筠算是听明白了。集团里,当时应该是在争权,而她的哥哥姐姐们,全都有参与。 “姐姐后来嫁进严家,怀孕了但没有生下继承人。”宋问庭接着说,“她流产了,之后好像又怀过孕。但只从第一次流产之后,她的身体就变得很差了。之后在她重病时,我们才得知她住院的消息,我也是那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叫你回来看她。” “所以她当时即使掌握了公司大部分话语权,甚至在一些合同的处理上,开始变得比大哥还要雷厉风行。但她后来身体太差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病逝了。” 这样事情,其实在不久前,宋母也提到过一部分。她当时不以为意,甚至认为宋清苑即使做下这样的事情,也是保护自己的方式。但她从未想过,姐姐想要他们全都去死。 宋母说,她有不择手段的野心。 为什么会这样,姐姐不是最疼爱她的人吗? “二哥。”颜晚筠说,“你相信这份文件的真实性吗?” 宋问庭停顿片刻,才轻声说:“晚晚,判决文件的最末尾有签名和盖章。照片里的人也是姐姐,我们应该都不会认错。” 颜晚筠继续说:“那按照这些资料里的意思,是姐姐当时想把我们一起杀掉,是吗?” 宋问庭听到她冷静的语气,转过头却对上妹妹泛着碎光的眼睛。他一下子就心痛了,抬手把颜晚筠的眼睛挡起来,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叫她的名字:“晚晚。” “姐姐为什么想把我们杀掉?” 宋问庭无法回答她。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们心里其实都隐约有了猜测,只是还不肯相信,宋清苑真的会这样做。 真的会……谋杀她的弟弟妹妹。 “你说的对,”颜晚筠沉默片刻,轻轻推开他的手,忽然站起身说,“我应该去找大哥,问问他。” “你去哪里找他?”宋问庭看她起身就朝门口走,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晚晚,别走这么快。你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我和你一起过去。” 颜晚筠没说话,默认宋问庭跟在旁边。她走到楼梯口,看见宋问庭去拿车钥匙,一下子觉得身边的事物都有些不太真实。 直到触碰到冰冷的木质扶手,她踩在阶梯上,才稍微有了一些实感。 “晚晚,我刚刚问过大哥那边了,他现在在公司开会。”宋问庭从后走过来,说,“我们现在过去,等大哥开完会,再问他文件的事情。” 他见颜晚筠站在楼梯上没动,似乎是在出神,轻轻叫她:“晚晚?” “晚晚,你还没吃饭。先下楼喝碗热汤好吗?”宋问庭朝她走近两步,说,“你的胃不好,大哥开会也没有这么快的,先喝些东西垫一下。” 颜晚筠回神,下意识抬脚朝前走去,说:“好……” 脚下这一步,却没有踩到下一级的阶梯上。宋问庭甚至来不及拉住她的手,就看见妹妹一下没站稳身体,整个人朝下摔去,顷刻间就滚落下了楼梯。 “唔!” 楼梯不算高,但颜晚筠摔下楼梯时,后脑直直磕在了大理石地面上,一瞬间眼前近乎发黑嗡鸣。她在恍惚间抬手,摸到了一点黏腻的液体。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觉察到自己被阿姨和管家们围了起来,耳边焦急的呼喊声似乎都不再真切,在逐渐远去。 “晚晚!” 第58章 姐姐滚出去。 58. 颜晚筠在半途中醒过一次。 她几乎只能感觉到钝痛,眼眸一睁开,就是连续的重影和世界剧烈的晃动。她睡在医院的病床上,昏沉间听到有人匆忙推开病房的门,医生的声音传过来,在和人小声交谈着事情。 在交谈结束后,病房安静了片刻。随后一点熟悉的、低哑的声音落在了她的耳边。 “晚晚。” 颜晚筠抬起一点眼皮来,竟然下意识地湿了眼眸。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模糊到像是被白炽灯严重曝光之后的残影。 “哥哥。”颜晚筠费力地喊着他,什么都做不了,唇齿只叫着,“哥哥、宋酲。” 她看不清宋酲的神情,不知道她哥哥现在还是开会时的一身正装,神色里难掩紧张与怒火。他见到颜晚筠,黑眸里翻涌的情绪却一瞬间压了下来,只是伸手覆住她冰冷的五指,低声道:“晚晚,哥哥在这里。” 宋酲看着妹妹失神的眼眸,她眼睫颤得很厉害,好像怎么也找不到他。好不容易通过指尖相触的温度感知到他的存在,她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有些痛苦地说:“哥哥,我的头好晕。” “医生说你有些脑震荡。”宋酲轻轻抬起妹妹细嫩的手掌,吻着她的手背,“伤口处理过了。没事的,晚晚,睡一觉起来就好。” 颜晚筠无知觉地眨动着眼睫,说:“姐姐、姐姐的事情……” “你二哥电话里和我说过了。”宋酲握紧她冰凉的手,说,“晚晚,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先睡一觉吧。” “姐姐,你知道。”颜晚筠说,“你知道她……” “我知道。”他似乎是无奈,又好像是妥协:“晚晚,醒来就告诉你,乖。” 颜晚筠睁大了一点眼眸,闻言才似乎安心一点。宋酲起身,想给她倒一点热水,指尖却在脱离时被妹妹用力扯住。 颜晚筠现在甚至动一下头就会发晕,可抓住他手指却出奇地用力。她乌黑的眼眸里掉出水珠来,脆弱的脖颈微微起伏着,说:“哥哥、哥哥,不要走。” 宋酲看到妹妹的样子,一瞬间就心疼了。他立马坐下来,重新牵住颜晚筠的手,安抚说:“晚晚,我没有想要走。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你醒过来,我接你回家。” 颜晚筠闭了闭眼睛,小口喘着气说:“哥哥……” 宋酲听不明晰,俯身与她靠近,问:“要和我说什么,晚晚?” “我爱你,”颜晚筠又有些意识不清了,指尖攥紧宋酲领口的衬衫。她好像对自己的行为毫无意识,只不断眨着眼,边落泪边遵循本能说,“我爱你,哥哥。” 她好像很痛苦,可她现在几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痛苦。好像只有不断地叫宋酲的名字,感受哥哥身上的温度,不断说爱他,才能缓解一些疼痛。 宋酲一愣,没有意料到颜晚筠会忽然说这样的话。他呼吸一重,指节发颤,在妹妹剖开的热烈爱意里,却感受到了无以复加的心痛和疼惜。 “晚晚。”他于是也不断回应她,很轻地吻着她的唇角,说,“我也很爱你,我也在爱你。晚晚,哥哥在这里。” 颜晚筠怔怔看着他,呼吸平稳下来后,漆黑的眼睫往下垂了垂,又这样睡过去了。 宋酲看着妹妹睡熟,为她盖好被子,指尖却依旧没有松开。他注视着颜晚筠的目光柔和,视线上抬,看见妹妹后脑的白色纱布,黑眸又冷沉了下来。 伤口这么严重。 他本来到场就准备找宋问庭算账,现在却不想松开手,只想一直牵着妹妹。 病房的门却在这时被轻轻敲了两下,宋问庭站在门口,低声看向病房里的两人,说:“大哥。” 宋酲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压迫感极强的黑眸往门口一扫,声音放低:“你来做什么?” “大哥,”宋问庭往里面看了看,手搭在门框上,说,“我来看看晚晚的情况……” “晚晚怎么样,你不清楚吗。”宋酲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冷声质问,“晚晚就在你旁边,你竟然还能让她摔下楼梯?” 宋问庭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刚要开口说话,眼前的房门却被一把合上。 随后是大哥冷淡而带着怒意的声音:“滚出去。” ** 晚上的时候,护士小姐拿着铁托盘,过来给颜晚筠头上的伤口换药。 冰冷药水碰到后脑,病床上的小姑娘睫毛眨了眨,露出一点漆黑的眼眸来。她靠在雪白的枕头上,乌发披散着落在肩头,整张脸蛋只剩唇上一点是红的、有血色的,像极了一个脆弱、惹人疼惜的瓷娃娃。 “小姐,你醒啦?”护士一下子就心软了,手上的力道也不由放轻了,问,“现在感觉好一些了吗,头还晕不晕?” 颜晚筠乖乖抬了抬脑袋,任由护士小姐给她换好新的纱布,说:“好多了,头抬起来的话还会有一点点晕。” “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护士小姐看着颜晚筠,怜爱地说,“检查出来有些脑震荡,外皮擦伤有些严重。万幸颅内没有淤血,没事的。” 她话音刚落,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宋酲从外面走进来,漏出走廊外的深黑夜色。 护士小姐见宋酲进来,又叮嘱了几句颜晚筠这几天的饮食和注意事项,就收拾好东西走出去了。 “晚晚。”宋酲坐到她身边,说,“我刚刚出去接了通电话。伤口还疼不疼?” “我没事的,哥哥。”颜晚筠说,“二哥呢?” “他还有事情,先去忙了。”宋酲握住颜晚筠的手指,发现没那么凉了,眉心才舒缓一些。他看着妹妹,眸光柔和许多,面不改色地说,“要晚一些再来看你。” 实际上,宋问庭在外面等了一个下午,宋酲都没让他进门。 “这样吗?”颜晚筠微低下头,指尖往里勾了勾,宋酲就俯下身,离她更近了一点。她轻声说,“哥哥,我们看见那些资料了,关于绑架案的。” “嗯。”宋酲说,“你二哥带着你一起看的,是吗?” “不是二哥的错。”颜晚筠说,“是我先看见的,然后才翻乱了哥哥的资料。” 宋酲沉默了片刻,习惯性地想揉一揉妹妹的头发,抬手却顿了顿。他动作一转,轻轻把妹妹圈起来,说:“没关系。” “翻到了就翻到了。”他很温和地将颜晚筠抱在怀里,低声说,“晚晚,虽然我原本准备,永远不让你看见。” 颜晚筠五指伸开,抓住宋酲腹部的衣物。她现在不方便动弹,只是脑袋微微低下去,脸蛋埋在了哥哥身上。 好像只有紧紧和哥哥贴合在一起,才会有安全感。 “哥哥。”颜晚筠哑着声音喊他,说,“那个拍下照片,给你寄过去的人,也是姐姐,对吗?” “嗯。”宋酲说,“收到照片的时候,我差不多就猜到了。” “为什么会是姐姐?”颜晚筠眼眸隐约泛着红,说,“姐姐一直都对我和问庭很好,怎么会是她呢?” “晚晚。”宋酲吻了吻她的眼角,说,“照片的事情,她不要我和你在一起,有很多原因。包括她嫁去严家,私自签下协议。但不论怎么样,最终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 “她临终前,我去见过她一面。”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那时我站在门外,听到她和母亲发生了争执。” 颜晚筠安静地听宋酲说话。 “宋清苑嫁过去,服下严家研发的药物,生了一对畸形儿。”宋酲说,“你姐姐在第一次怀孕时,已经流产了,并且身体各项指标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但她没有停手,依旧在使用药物,直到后面孩子生下来死了,她的身体也变得很差。” 颜晚筠整个人有些发抖,说:“姐姐生下的孩子,全部死了吗?” “死了。”宋酲 明珠惟我 第63节 淡淡说,“她和严家签了协议,虽然这种行为本身就不合法。严家给了她很多好处。但实际上,她在临死前,也没有让严家好过。” “严家做制药,她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了,手里的证据很齐全。导致严家当时在圈子里毫无可信度,很多人被带走接受调查,最终花了很大力气才平息。”他伸手,指尖抚过妹妹的脸,说,“而你姐姐是宋家嫁过去的。严家作为早些年延城的地头蛇,也必定不会放过宋家。” “那段时间,整个家族都因为宋清苑的行为,乱做了一团。但她那时已经死了,甚至连找她算账的机会都没有。” 颜晚筠从来不知道宋清苑是什么样的人,宋酲原本也看不懂她,但却在那场病房的谈话中,窥见了一二。 宋清苑对整个宋家似乎有着无比的憎恨。他起先以为她只是想要集团内部的权利,后来却发现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从病房的玻璃窗外往里面看,宋清苑干瘦而苍白地躺在病床上,黑发下露出那张难掩清秀的脸,正恨恨地看着宋母。他听见长姐笑起来,说:“妈妈,被戏弄的感觉、惶惶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感觉,怎么样呢?” “我看过**他人的案例,也有人生下了孩子。”她轻声说,“可惜……可惜在我身上没有用。是我赌输了,拿不到赌注,但是你们恐怕也不会好过。” 宋母站在一旁,厌恶到甚至不想靠近她,只说:“你真是疯了,就应该把你送到精神病院里去!”她顿了顿,说:“真是不知道,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是来求我办事的吗妈妈?”宋清苑笑了笑,声线甚至还是温柔的,“怎么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资金不是已经周转不过来了吗?连宋酲都救不了你们,不是吗。” 宋母脸色顿时一沉,指尖发抖,半天没说出话来。 宋清苑视线下低,落在宋母依旧得体奢靡的高定外套上,歪了歪脑袋说:“妈妈,到时候没有钱、房子被拍卖掉。你就要去买掉衣服鞋子,晚会那些只穿过一次的礼服、喜欢的珠宝。怎么办妈妈,再不求我,你要一无所有了。” 她还要再说话,耳边却甩起一阵疾风,随后热辣辣的痛感传来,把她打得脸颊一偏。 宋清苑本就体弱,已经命不久矣,哪里能够再挨宋母的打。她偏过头去,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再抬起头时,唇角沾上了一点血迹。 “疯了。”宋母看到她的样子,也不由后退半步,说,“竟然这样和母亲说话,真是没有教养!” “教养?”宋清苑就这样垂着头,只眼皮上抬,黑得渗人的眼珠看着她,说,“妈妈,你教过我什么?以前你把我送回老宅,我和很多同龄的女孩子一起,学着如何做好一个长姐,你是说这个吗?” “妈妈,”她不断叫着她,说,“你不是宋家的人,你知道我们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吗?我们怎么可能一举一动都和前辈一样呢,为什么不一样就要挨罚呢,是生理性的条件反射,让我们做出标准的举动吗?在老宅里,我们跑都跑不掉,但也没有人想跑,她们都是废物。” “我好努力,妈妈。”宋清苑从床上站起来,踩在大理石上,冷得浑身发抖。她撑着身体,一步一步朝宋母走去,说:“妈妈,我那么用功,被送回家里。可是为什么,之后每一周还是要被送回去?晚晚、问庭,在后来总是问我,为什么周日很少在家里,我要怎么样回答他们呢?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晚晚和问庭吗,他们总是能在一起无忧无虑地学习和生活,和每个正常人一样。而我呢,我每次被送回去,检查一周的学习成果,都好想吐出来。可我不能吐,也不能发抖。于是我笑起来,像你需要的大女儿、家里的长姐一样笑起来。” “为什么只有我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宋母几乎被她的动作骇住,看见宋清苑在自己面前站定,缓慢地露出一点笑容。 是那个在许多照片定格的瞬间里,最温柔、最标准的笑。 “妈妈,你不是宋家的人,你不会理解我。”她说,“可我求过你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有帮我过。甚至你知道我要不行了,我要浑身发抖了。” 她锋利冷漠的眼看过来:“妈妈,你冷眼旁观。” 宋母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小包,转身就大步走出了病房。 她走得太急、太慌张,甚至连站在走廊阴影处的宋酲,都没有发现。 宋酲隔着一层玻璃,与病房中的宋清苑对视一眼。长姐温柔地露出一个笑,而他的神色依旧冷淡,拿着手上助理买的花走进去,放在茶几上。 他们没有交谈,病房内一片沉默寂静。宋酲放下花,没再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晚晚,这只是我听到的一部分。”宋酲每开口说一句话,指尖似乎都要更用一点力,想要把妹妹抱得更紧、把妹妹藏起来,捂住她的耳朵不叫她听。他意识到颜晚筠在剧烈地喘着气,眼眸有些无神地眨着,红了一片。 那天在阁楼中的照片,被轻描淡写地提起,可是却成了宋清苑一辈子的梦魇。 颜晚筠意识到,姐姐也许是爱她的,也许是爱他们的。但她更恨宋母,恨整个家族,恨到压过了对幼妹的那点爱意,要叫所有人碎尸万段。 没有人曾对她伸出援手。 颜晚筠只觉得心里升起惨烈至极的情绪,却不能归咎于她也在恨姐姐。她为年幼的宋清苑感到痛苦,为自己的爱与无能为力感到痛苦,这样浓烈的情感,叫她几乎哭不出声,只是天昏地暗,眼眸里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宋清苑给宋酲写威胁信,也许并不是想逼他离开公司,只是想叫他们都无比痛苦。在几年前,想趁着混乱把人全害死的宋清苑意识到,就这样活着看他们痛苦发疯,好像要更加来得畅快。 宋酲将她抱住,宽大有力的手掌不断按揉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晚晚。” 颜晚筠只觉得喘不过气来,空荡荡的胃里莫名翻涌。她咳嗽几声,推开了哥哥,一下床却几乎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她被哥哥从身后抱住,温热干燥的胸膛坚实地与她的后背贴合,那种沾不到地的空茫感才稍微散去一点。 颜晚筠被宋酲带到洗手间,干呕了好一阵,胃都在痉挛,什么都吐不出来。 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水珠溅在两人身上。宋酲拿了一条热毛巾,把妹妹红肿的眼眸敷住。他觉察到怀里的人几乎站不稳,只是一遍遍地低头,不断吻着她的脸颊。 他明白颜晚筠现在的痛苦与脆弱,特别是在这样病痛折磨的时刻。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手臂用力,抱紧了她。 “哥哥、哥哥。”颜晚筠被宋酲抱在怀里,几乎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她那一点儿劲儿,全用来睁眼、全用来叫宋酲的名字。 她被重新放到了床上。 “我想回家。”颜晚筠怔怔地看向宋酲,说,“哥哥,我想回家了。” “要是祖母还在就好了,”她说,“我就可以带你回家,哥哥。祖母肯定会很喜欢你,会给你做很好吃的鲜花饼,晚上我们去院子里乘凉。半夜睡不着觉,我就来敲你房间的门,我们一起把冰在井里的西瓜拿出来吃……” 宋酲抓着她的手,只觉得心痛万分。 他再也不想让颜晚筠回到宋宅了,哪怕那是逢年过节,他们世俗意义上的家。 宋酲最终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以后鲜花饼,交给哥哥做。想乘凉,哥哥就给你搭院子。晚上你可以随时叫醒哥哥,想吃西瓜或者其他的什么,都给你做。” “我带你回家,晚晚。” 第59章 对峙怀了……哥哥的孩子? 59. 凌晨的三四点钟,颜晚筠忽然发起了高热。 她烧得脸蛋通红,吐了好几次,原本空荡荡的胃部现在泛起剧痛。 护士小姐立即过来给颜晚筠打点滴,吃下了药,几个小时过去温度才稍微褪去一些。 宋酲一直在旁边陪她,宋问庭接到电话,大半夜也匆匆赶来了医院。 颜晚筠虚弱而无力地睡在病床上,漆黑的发丝被汗珠浸湿,软软贴在脸颊上。她睡了好久,在药物作 用下也依旧清醒,只觉得浑身都发着酸痛,止不住地难受。 宋酲给颜晚筠换着凉毛巾,她现在甚至没有力气叫他,只觉得整个人在高热中浑浑噩噩,就这样陷落在清醒无比的噩梦中。 在点滴挂上之后,颜晚筠闭着眼眸休憩,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被子上。 两个人都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得一左一右坐在妹妹旁边,大眼瞪小眼。 “大哥,”宋问庭看着病床上躺着的颜晚筠,低声说,“让晚晚受伤了,是我的错。” “你不应该让她看见那些东西。”宋酲抬眼,语气难掩疲惫,“这件事情,一辈子都不应该让晚晚知道。” 宋问庭沉默了。他也知道妹妹半夜发烧,多半不是因为伤口感染。 得知宋清苑的事情后,她整个人的状态太差了。 如果不会让晚晚这样痛苦、不必让她经受这样的病难,他和宋酲确实宁愿隐瞒她一辈子。 宋酲过了半晌,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晚晚这边我看着。” “我睡不着,大哥。”宋问庭说,“我要看着晚晚。” “但我不想看见你。”宋酲掀起眼皮,冷冷看了自己弟弟一眼,说,“晚晚会生这样严重的病,你起码有一半的责任。” 宋问庭自知理亏,在病床旁边又坐了一会儿,才说:“那你什么时候不在,我过来看着晚晚。” “宋问庭,”宋酲连名带姓,冷漠地点他的名,“你在照顾晚晚这件事情上,已经毫无可信度了。” “但晚晚不是你一个人的妹妹,”宋问庭有些着急了,说,“大哥,你不能私自限制我看望晚晚的权利。” “滚出去。”宋酲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道,“晚晚还在睡觉,我不想发火。” 宋问庭原本还想说话,转眼看见病床上妹妹烧红的脸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攥着手走了出去。 宋酲冷眼看着房门合上,俯身探了谈颜晚筠额头的温度。他就这样坐在妹妹身边,五指扣住她没有打点滴的右手,在这里陪了她一夜。 这一场病,又像是一场大病。 颜晚筠断断续续发了几天烧,这场病才略微有了一些好转的迹象。 宋酲一直在医院里,颜晚筠清醒的时候,他就陪妹妹说话,给她买可以吃的、喜欢的小点心。她吃了药,睡过去休息的时候,他就开始处理工作内容。 高级病房里很安静,除了定期过来的主治医生,几乎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宋酲会在早晨的时候下楼去买花。趁着颜晚筠还在熟睡,他将病房里窗台的白瓷花瓶插满郁金香。 这样,妹妹一觉醒来,第一眼看见的首先是他,随后是盛夏最温柔而热烈的郁金香。 自从那天之后,谁也没有再提起宋清苑的事情。 这件事的冲击太过强烈,虽然病好一些之后,颜晚筠恢复了一些精力,也总是朝来看自己的两个哥哥笑。但一旦觉察到她情绪不对,宋酲几乎都会在第一时间把妹妹抱住,手掌揉过她的乌发。 这样拥抱的姿势最为紧密,颜晚筠在这样用力的占据中,明显感受到宋酲的存在,和他无声的彰显。 他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她一抬起头,只要用这样乌黑湿润的眼神看向宋酲,他就会低头来吻她。 好像只有浓烈的爱,才可以治愈伤痛。 临近颜晚筠出院的几天,宋酲接到了合作伙伴打来的电话,要去京州谈一场合作。 他在外面通了许久的电话,回来时顺便从楼下带了碗妹妹喜欢的小馄饨上来,端到病房的茶几上,让妹妹吃完后吃药。 颜晚筠在这几天里,脸上的血色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偶尔还有些头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医生现在还没有让她出院,要让她几天后再做一个复查。 她看见宋酲手上的红油小馄饨,立马就丢开床上的小说,笑着朝哥哥扑过来:“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在看什么?”宋酲给她倒了杯温水,说,“楼下的小馄饨,上次去吃的时候,你几乎一碗都吃完了。” “哇哦。”颜晚筠撑着脸,惊呼一声说,“这就是治好我厌食症的小馄饨吗?” 颜晚筠高烧褪下后的几天,几乎很少吃东西。妹妹恹恹地坐在病床上,不想要他担心,多少会喝一点家里熬的粥。但吃下去没多久,几乎就因为反胃全吐了。 颜晚筠不想让宋酲发现,还特意把哥哥支开,一个人去了洗手间。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哥哥在外面等着自己。 宋酲看着撞上来的妹妹,伸手有力地扶住她的后腰。他低着眼,微哑着声音问:“晚晚,还是吃不下饭吗?” “没有啦。”颜晚筠被抓包,只是眨着泛红的眼睛,唇被冷水冲得通红,“也吸收了一点。最近只是可能胃病犯了,不太能吃下东西。” 宋酲没说话,只是俯下身,五指抚过颜晚筠的指节,说:“瘦了好多。阿姨做的营养餐不好吃,我们以后不吃那个了。”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平稳,深黑的眼眸却下低,带着一点痛苦与疼惜:“晚晚,我给你做东西。或者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过来。” “没事的哥哥,”颜晚筠说,“可能就是胃的问题,最近也不太痛了,就是要调理两天的。” 她不想气氛太过沉闷,双手捧上宋酲的脸,笑着逗哥哥说:“哥哥,说不定我老是吐,是因为……” 颜晚筠说着话,脸却往上抬,与宋酲相贴。她声音很低,又坏又暧昧地说:“怀上你的小孩了哦。” 宋酲很明显地一愣,随后停留几秒,像在思考颜晚筠话语里的可能性。他看了看妹妹,竟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皱着眉说:“晚晚,现在跟我去做检查。” 明珠惟我 第64节 颜晚筠:“……” “不会的哥哥。”颜晚筠刚刚吐完,还有点虚脱,脚步不稳地跟着哥哥往前走。宋酲意识到,转身回过头,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我们都是很负责的人,怎么可能忽然有小孩!哥哥,你听我说……” “可能会有意外,”宋酲稳稳抱着她朝前走,语气温和却不容抗拒,“晚晚,不舒服就去做检查。看看原因是什么。” 颜晚筠几乎想骂几分钟前乱说话的自己了。她软软地摊在哥哥的怀抱里,乌黑的眼睛无神地看着走廊雪白的天花板。 检查结果出来得很快,宋酲拿着报告单回到病房,颜晚筠一下就凑了过来,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没有?” “嗯。”宋酲淡淡看了她一眼,说,“是没有。” “我就说嘛。”颜晚筠松了口气,随后又看见宋酲漆黑的眼睛,发现哥哥好像还有点失落。她上前环住哥哥的脖子,说:“没事的,不就是小孩吗。” 她总是记吃不记打的,在宋酲耳边笑起来,说:“哥哥这样厉害的人,把妹妹弄到怀孕,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宋酲难得地伸出手,把还在病中的妹妹从自己怀里薅下来。他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看着不知死活的妹妹,说:“晚晚,不要以为你在生病,就可以不对自己的话负责。” 颜晚筠眨了眨眼睛。 宋酲把妹妹抱到柔软的床铺上,说:“如果你这样想要。”他顿了一下,也学着颜晚筠的样子,在放下人的一瞬间,低声说:“哥哥会让你怀孕的,晚晚。” 颜晚筠脸颊顿时红成了一片,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两天,都是宋酲在家里炖汤,送过来给颜晚筠喝。她胃口稍微好了一些,也不吐了,但也吃得不算多。 直到晚上,颜晚筠撒着娇,让宋酲带着自己出去逛逛。路过卖馄饨的小店时,门口煮馄饨的大锅冒出香味来,她停下来,扯着宋酲的衣角,说想吃馄饨了。 颜晚筠自从生病以来,很少主动说想吃什么。宋酲不想扫她的兴,看着门店也算干净整洁,就和她一起走进去,坐下来吃馄饨。 颜晚筠馋红油汤底,宋酲惦记着她的胃,点了清汤的。这家店的馄饨个个皮薄馅大,在炖制的骨汤中浮起来,乳白色的一碗,冒着鲜香味。 宋酲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看见妹妹坐在自己对面,咕嘟咕嘟地喝汤,心脏似乎也柔软了下来。他于是也拿起汤勺,喝了一口骨汤。 到后面结束,宋酲发现,颜晚筠应该是真的很喜欢这家的馄饨,只剩了几只小馄饨在碗里。她最近胃口小了很多,一次性也不能吃太多东西,但比起前几天,已经要好了很多。 宋酲自然地拿过颜晚筠的碗,把剩下的馄饨吃完。 “我这次应该能全部吃完了。” 颜晚筠开心地撑着下巴,说,“嗯哼,谢谢哥哥给我带小馄饨。” “这几天的饮食都带了一点辣。”宋酲说,“现在吃红油的汤底,胃里应该也能适应。” 颜晚筠吃着小馄饨,眼睛却要抬着,带着笑看向宋酲,一动不动的。 宋酲被她的样子逗笑,说:“认真吃饭,晚晚。等一会儿,脑袋都要掉到汤碗里去了。” 等吃完饭,他才说:“晚晚,我这几天要出一趟差。你二哥会过来陪你,之后复查也要好好做,知道吗?” “知道啦。”颜晚筠说,“你已经陪我够久啦,哥哥。你不在公司,会议也都是线上的,很麻烦吧?” 她这样说,是因为知道宋酲溺爱自己,但凡是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在线上解决,或者往后推。 “没什么麻烦的,晚晚。”宋酲说,“都是小事情。况且,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恐怕无法安心工作。” 颜晚筠闻言,笑起来说:“我是什么安心陪伴的小玩偶吗?” “不是。”宋酲吻了吻她的唇,说,“你是我的爱人,晚筠。” 颜晚筠眸光颤动,伸手抱住宋酲,抬头回应他的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病房的透明玻璃窗外未拉布帘,刚刚接到消息赶过来的宋问庭正站在外面,默不作声地看着里面的两人。 直到宋酲走出来,在走廊的楼梯口和他碰见。 “问庭。”宋酲脚步一停,说,“麻烦你陪晚晚两天。她最近身体好了很多,但如果你过来和她说说话,她会开心很多。” “不用和我这样客气。”宋问庭笑了笑,说,“我是晚晚的哥哥,本来就要过来陪她说话。” 他说完,看着自己大哥:“逗自己妹妹开心,我似乎要比大哥做得好许多。至少从小到大,晚晚在我这里,总是最开心的。” 宋酲眉头一皱,说:“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宋问庭走上前一步,他紧紧盯着宋酲,说,“你刚刚,是不是在里面和晚晚接吻?” “是。”宋酲说,“但问庭,偷窥别人是不当的行为。特别是自己的大哥和妹妹。” “你还知道晚晚是你妹妹?”宋问庭一把攥住宋酲的领口,手背青筋暴起,说,“谁他妈会和妹妹接吻啊?” 他看着自己的大哥,眼眸里怒意翻涌,握成拳头的五指轻轻颤动,说:“晚晚那天穿着睡衣,身上的……身上的痕迹,也是你弄的吧?” 颜晚筠那天敲开宋酲的房门,在里面撞上宋问庭,身上还穿着那件吊带睡衣。虽然在外面披了一件薄纱外套,但不经意间,脖颈旁边、雪白胸脯上的暧昧痕迹,还是会显露出来。 看见这些痕迹的那一刻,宋问庭几乎大脑一片空白,随后是无止境的酸涩和愤怒。他几乎想上前一步,掐着颜晚筠的脖子问她,是谁弄的。 但宋问庭当时看了妹妹许久,话咬在喉咙里很久,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他他妈能问什么?问妹妹前一晚跟谁睡觉了吗? “我和晚晚的关系,你不是早就清楚吗?”宋酲低下头,冷淡地看着攥住自己领口的手,说,“问庭,你应该知道,你问了很冒犯的问题。” “你他妈!” 他话音刚落,领口的手就用力上抬,随后宋问庭咬碎了牙,一拳朝他的脸打了过去。 宋酲没躲,硬生生挨了弟弟一拳。宋问庭这一下用足了力气,血色几乎立即就从大哥的唇角溢出来,可他依旧一脸冷静,往下看的眼神,像在看着不懂事的小孩子。 “我是知道、我早就知道。”宋问庭颤抖着手臂,眼眸发了红一样,“我只是没找到机会打你,我受够了晚晚和你在一起!大哥,以前我说我要娶晚晚,可你怎么说的!你说晚晚是我妹妹,你就把她当妹妹了吗?” “我喜欢晚晚,可我从来没真的对她做什么。”他看向宋酲,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只愤怒至极,却找不到发泄途径的困兽,说,“我以前还真的以为……以为你只是不想我们在一起,只是觉得我们不可以早恋。可你凭什么对我说完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转头就去勾引晚晚?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宋酲淡然地看着他,说,“我对晚晚,就是畜生。” “你!”宋问庭听他这样说话,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被愤怒点燃。他抬手又想揍宋酲一拳,却被自己大哥一下擒住了手肘。 “我确实对不起和你说的话,问庭。”宋酲说,“松手吧,我不想你带着伤去陪晚晚。” 宋问庭喘了好几口粗气,呼吸平复下来时,他也冷静了许多。他眼睛红了,说:“这么多年,大哥,我和晚晚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一句对不起,就揭过不提了?晚晚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直不舍得要她难过一点,一直不敢……” “问庭。”宋酲出声打断他。他看自己弟弟一眼,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提醒说:“不要说得好像,你和晚晚有过什么一样。如果晚晚喜欢你,我不可能在今天和她吻在一起。” 宋问庭当然明白。 他确实早就知道晚晚喜欢谁,早就知道自己哥哥和妹妹是什么关系。可他能怎么办?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在晚晚面前戳破这层关系,他连再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他就这样一直自我欺骗,做着像是男小三一样下三滥的行为,妄图把妹妹勾引回来。 宋问庭也松开了手。 他站在宋酲前面,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忽然说:“大哥,宋清苑的事情,其实我比你们知道的,还要早一点。” 宋酲看他一眼。 “你应该查到了。”宋问庭直起身来,手指还在发颤,却已经开始整理皱去的衣领了,“当时宋清苑,可没有打算放过我。” 他说:“我当时也遭遇了绑架,没有比晚晚好多少。我当时被抓过去,关在看不见光的屋子里,每天几乎都要遭受毒打。但之后阴差阳错,我找到机会跑出去了。” “姐姐发现我回来的时候,好惊讶啊。她几乎一下子就抱紧了我,告诉我不会再让我遭遇这样的事情。但我觉得,她当时应该也很遗憾。” “姐姐天天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发现不了她的秘密。” 宋酲听到这里,眉心微微蹙了蹙。 “我知道她要杀我,但还是让她保密,不要说出去惹你们担心。”宋问庭笑了一下,说,“但是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得。” 他捋平了刚刚因为肢体冲突,衬衫上的褶皱,笑着对宋酲说:“大哥,你知道吗?在宋清苑病逝前的几个月,病症发作的痛苦让她几乎痛不欲生。她的身体太差了,每次都 和从冷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狼狈,浑身都是剧痛。但这样的痛没有让她死成,每次都还剩一口气。” 宋问庭的眼眸抬起来,那一点总在颜晚筠面前的青涩和莽撞都已经褪去。他冷冷地看向自己大哥,说:“这是为什么?因为我换了她的药,让她可以活得更久,发作还要更加痛不欲生。” “她绑架我,我不在乎。”宋问庭说,“但我不许有人要害晚晚,这是她应得的。” “所以,大哥。如果晚晚在你身边有一点不开心,我恐怕也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你。” 宋酲没料到还有这样的事情,起先确实有些惊讶,但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他听宋问庭讲完,淡漠的眼眸一抬,漫不经心的伸手,拍去他肩膀上沾到的墙灰:“知道了,弟弟。” “但下次见面,你应该喊晚晚嫂嫂。” 第60章 囚禁她穿着婚纱,被关了起来。…… 60. 夏天的午后,清凌凌的光从玻璃窗外落进来,落在窗台上的粉色郁金香上,几乎要将厚重的花瓣都照得无比剔透。 颜晚筠给玻璃花瓶里的郁金香换完水,朝身旁的宋问庭说:“二哥,今天不要给我再买小蛋糕了。我一说喜欢吃,你就总要给我带。” “知道啦。”宋问庭瞥了一眼妹妹手里碍眼的郁金香。他笑着凑上前,捏了捏颜晚筠软软的脸,说,“生病的这段时间,我们晚晚瘦了好多。怎么吃了二哥的蛋糕,还是没有长胖呢?” “好哇,”颜晚筠也笑起来,说,“给我买小蛋糕,竟然是想要我长胖!好恶毒的阴谋,二哥。” 两个人正笑着打闹着,病房的门却被忽然敲了敲。主治医生在得到应允后打开门,朝两人说:“颜小姐,下午您可以去做复检了。” “不是约在后天吗?”颜晚筠说,“下午就可以去做了吗?” “是的。”主治医生说,“最近看您恢复得很好,早些做完,您就可以早些回家了。” “好啊,”颜晚筠弯着眼睛,朝宋问庭说,“那顺利的话,今天检查完我就可以出院了呀。二哥,都出院了,你不要带我去吃一顿好吃的吗?” “我先陪你去检查。”宋问庭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看见她开心,也欢快地笑着说,“一会儿想吃什么,二哥都给你安排好。” 他陪着颜晚筠去复检,妹妹在里面做检查时,他就在走廊外等。 等一套检查做下来,除了早上抽血的化验结果还要等待,其他的拍的片子医生都现场看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颜晚筠拿着报告走出来,笑着喊住在走廊的宋问庭,说:“二哥,医生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准备准备出院啦。” “没问题就好。”宋问庭接过颜晚筠手上的报告,和她一起朝病房的方向走。两个人讨论了一路,晚上去吃什么好吃的,却在走到病房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因为病房门口,正站着一个身着黑色真丝绸缎西装的妇人,即使年龄增长也未有疲态。她神情淡然自如,侧身站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他们好一会儿。 “妈妈。”宋问庭先开了口,笑了笑说,“您怎么来了。” “晚筠受伤了,我不应该来吗?”宋母淡淡看两人一眼,朝前走了两步,大理石地板传来不明显的高跟鞋敲击声,“我只是出去谈了几天事情,不是不在了。这件事竟然都不必告知我吗?” “我们也是不想让您担心。”宋问庭面色不变,依旧笑着,“妈妈,晚晚刚刚去做检查了。她现在很健康,您放心好啦。” 宋母闻言,有些复杂地看了看颜晚筠,说:“既然晚晚健康,我确实应该放心。” 宋问庭为两人打开门,等着两位女士进去,刚往前踏了一步,却听见宋母说:“问庭,我有话要单独和晚筠说。” 明珠惟我 第65节 他动作一顿,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房间里的妹妹,正想要进来,却看见她摇了摇头。 “等我一会儿,哥哥。”颜晚筠说,“我和妈妈说说话。” 她正好也还有姐姐那边事情,想要问宋母。 可没等颜晚筠开口,宋母就先出了声。她不喜医院的环境,在颜晚筠的病房里,甚至都不愿坐下:“晚筠,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颜晚筠说,“谢谢妈妈关心。您要找我单独谈话,是什么事情?” “关于你订婚的事情,”宋母语气冷淡,说,“晚筠,我给过你机会。我让你在之前的晚宴上,自行挑选结婚对象。这已经是我给你最大的宽容,但你却只是和你两个哥哥鬼混在一起。” “我那时事务繁忙,”她说,“没来及找你和问庭算账。现在你身体恢复,我必须要和你谈一谈这件事情。” “什么叫鬼混?我们三个在一起说话就叫鬼混了吗?”颜晚筠已经对所谓的婚事厌烦了,也不由冷笑一声,“您想怎么做?” “你和你两个哥哥在一起,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宋母看着她的脸,眼眸里带着审视和打量,“既然你没有能力为自己挑选伴侣,谈家最近又恢复了势头。我想,和谈家的婚约,也不必取消?” 颜晚筠蹙起眉,只觉得可笑:“您还是想让我嫁给谈闻?您当时简直对他们家避如蛇蝎。” “他们当时没有处理好自己家分内的事情。”宋母说,“现在处理好了,你当时又撞见了谈家的丑闻。如果你不嫁过去,谈家那些人要为此找你算账,也是麻烦。” “您是觉得找我算账麻烦,”颜晚筠冷冷道,“还是找宋家算账麻烦?” “晚筠。”宋母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受不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她已经不准备再继续这场对话,只说,“我没有和你商量的意思。让你嫁过去,是告知你。” 颜晚筠看着一脸淡然的母亲,说:“如果我不要嫁过去呢?” “这件事情由不得你。”宋母微低下眼,尾部的皱纹显露出来,“我已经和谈家决定好了,你们三天后就结婚。” “你疯了吗妈妈?”颜晚筠闻言,几乎不可置信,“三天后结婚,你在说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走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宋问庭不太明晰的声音:“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 颜晚筠看不到窗户外面,刚要站起来,却听到重物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和自己二哥的一声闷哼。她走到门口,想要察看情况,病房门的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宋问庭,而是几个穿着保镖彪形大汉。 “把小姐带回去。” 宋母淡淡发话道。 “你们敢!” 颜晚筠一瞬间几乎血液凝固,浑身冰冷一片。她定定地看着宋母,似乎是难以相信,她真的会动手将她关起来。 宋母冷眼看着颜晚筠,道:“你二哥应该在外面,已经被打昏了头丢回去了。晚筠,你要当新娘子了,我不是很想要这样对你。” “你这是非法囚禁!” 几个保镖上前,走到颜晚筠的身边。他们强硬地按住她的胳膊,左右摸索,收走身上的通讯设备。 做完这一切,他们才勉强放开她,低下身微微鞠躬说:“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你到底把二哥怎么样了!”颜晚筠几乎气得发抖,刚想越过这几个人朝门口走。她刚抬起腿,身旁的人立马围上来,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 “晚筠,比起担心你二哥,”宋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更希望你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婚礼上。至于你二哥,他当然也要去结婚。” “你们两个在同一天结婚,也是缘分。” “你真是病得不轻!”颜晚筠冷静下来,失望而愤怒地最后看了宋母一眼,“你当年就是这样对姐姐的吗?” 宋母顿时变了脸色,抬起手忍着怒意,想到颜晚筠要嫁人,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她笑了一声,却没有什么温度:“当年就是把你姐姐教成了那样,我才更应该全权来把控你的事情,不叫你成为第二个宋清苑。” “当年她被送回老宅,有好几次都快要跑了。”她抬着头,遗憾地看着颜晚筠,“她甚至不想要宋家的权利,只想跑,可是她跑掉了吗?” “是我亲自带人去把她抓回来的,但她不知道是我做的,每次回来还叫我妈妈。” “你这样对姐姐,活该现在成这种失心疯的模样!”颜晚筠听得浑身冰冷,看着身旁的保镖,怒喝了一声:“放开我,我自己走!” 宋母嗤笑一声,轻轻抬眼。几个人得到示意, 放开了颜晚筠。 颜晚筠带着怒意扫视着眼前的这群人。她揉着生疼的手腕,几乎能理解姐姐,为什么这样恨这里的一切。 不择手段的,明明另有其人。 宋母准备的车就停在医院楼下。几个人紧紧跟着颜晚筠上了车,将车子开出了延城。几个小时的长途颠簸,停下来时周围的景物已经全然陌生了,只有一栋小别墅出现在眼前。 颜晚筠在几个壮汉的簇拥下,被带了进去,关在二楼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但窗户已经全部被封死了,房间里唯一的阳台玻璃门也无法打开,楼下、门口全部站着保镖。她一到房间里,就有穿着相同服饰的女佣陆续走上来,拿进来一排做工繁复的婚纱,和珠宝盒、礼鞋、白头纱一起摆在房间里面。 她们身上穿着谈家的衣服,朝颜晚筠说:“颜小姐,请您试一下后天的婚纱。” 颜晚筠站在房间里,动也没动。 “您可以挑选您喜欢婚纱。”女佣走上前,说,“您母亲说,如果您放弃挑选的机会,她会直接给你穿上谈家挑选的那件。” 她话刚说完,房间外的走廊就传来的脚步声。宋母走了进来,站在颜晚筠跟前,身后是那一大片雪白的纱。 颜晚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晚筠,不用这样看我。”宋母站定,似乎在细细端详颜晚筠的脸。她看见颜晚筠被带到谈家的房产里,被关起来,那点在医院时的怒意也散去不少。 她抬起薄薄的眼皮,慢条斯理地说:“不试试婚纱吗?这些衣服,都是你大哥在几年前,就为你准备好的,一个款式的不同细节也要做好几批,真是煞费苦心了。” “我已经在这里了,”颜晚筠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说,“你还要挑拨我和哥哥们之间的关系吗,妈妈。” 宋母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竟然都在筹备这样的事情! “你和你两个哥哥什么关系,我还能撼动你们兄妹吗?”宋母冷笑了一声,说,“晚筠,确实是我没教好你。你勾引你两个哥哥的手段,如果能放在晚宴上,我也不必操心。” 勾引。手段。 颜晚筠很少听见这样直白难听的话,还是从自己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来。她手指发着抖,刚要出声,就听见宋母继续说:“可惜你大哥,应该没有办法参加你的婚礼。” “但后续看见照片,看见你穿着它挑选的婚纱,站在其他男人旁边。”她轻轻笑起来,看着自己的女儿,“应该也会感到很高兴吧。” 她竟然,竟然要她穿着宋酲选的衣服,去嫁给其他人! “你太恶毒了,妈妈。”颜晚筠感受到宋母话语里的恶意,只觉得心脏抽痛,脸色一下发了白。她厌恶地说:“我死都不会嫁给谈家。” “那你去死好了。”宋母微微一笑,说,“死掉了,看着你两个哥哥抱着你的尸体痛哭流涕,看着他们痛苦得要发疯。你和你大哥的关系被公布,你大哥的公司股市下跌,被谈家报复性打压,最后收购掉。” “你以为我两个哥哥是废物么,用这样哄小孩的话恐吓我?”颜晚筠冷冷地说,“我就算死了,他们也不会自暴自弃到这个地步。” “那你试试吧,晚晚。”宋母说着,却回过头,冷声道,“把房间里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 几个女佣闻言,立即说:“夫人,您放心,这间房间已经处理过了。没有任何会让小姐伤害到自己的物品。” 颜晚筠几乎浑身发凉。 “不高兴么,晚筠。”宋母观察着颜晚筠的神色,冰冷的指尖抚过女儿的脸颊,说,“我当时,不就是这样被你大哥骗过去的吗?他不给你筹备这些事情,不说要把你嫁出去,我早就要把你关起来嫁人了,更别谈让你大哥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我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被你大哥蒙骗,让你和他厮混这么多年。”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阵耻辱。 宋母在颜晚筠高中时期,就认为宋问庭对颜晚筠的举动过于亲昵,便顺势同意将颜晚筠送去国外。颜晚筠回国后,也有意无意分开他们两个,让宋问庭忙到几乎无瑕抽身。 而宋酲从始至终都在她面前太懂事、太规矩了,有宋问庭在先,她一开始竟然丝毫没想要怀疑到他的头上。 等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控制不住宋酲了,甚至很多事情要依仗他来做。就连私自囚禁颜晚筠,也是在趁他不备的时候。 可那又怎么样,等颜晚筠嫁过去,她就还有谈家可以依仗。 宋家家族衰弱,被他们抓住了命脉。但宋酲一个人,怎么能斗得过整个谈家。 并且,颜晚筠身上,还有一笔丰厚的、未继承的遗产。在嫁到谈家之后,遗产里也有一半会被划在谈家名下。 这些有关利益的事情,她和谈家都早已谈好。 “好了,”宋母轻轻拍了拍颜晚筠的脸。她看见颜晚筠苍白无力的脸色,略带愉悦地说,“去试你大哥给你选的衣服吧。” “别白费了你大哥的心血。他也一定很期待,你成为新娘。” 第61章 抢婚她从楼上一跃而下。 61. 接下来的几天,颜晚筠都被关在房间里面。 每天只有女佣会按时给她送来营养餐。除此之外,再没有人和她接触,更遑论交流说话。 颜晚筠唯一可以看到外界的地方,只有通往小阳台的、那扇被牢牢封死的玻璃门。外面的阳台不算太高,底下种了很大的梧桐树,都可以遮住阳台近乎一半的视野。 每天早晨,光就从这一块玻璃窗外透进来。 直到第三天凌晨,颜晚筠的房门被女佣们再次敲响。 女佣们将颜晚筠挑选好的婚纱和珠宝摆上来,提醒说:“小姐,快到了要接亲的时间了。您的婚纱我们送过来了,请穿上吧。” 见到几人整理着裙摆,朝自己走过来。颜晚筠微微蹙了蹙眉,轻轻开口说:“我自己换。” 女佣们犹豫了一下,说:“这套婚纱非常繁重,您……” 颜晚筠不想为难她们,笑了笑,说:“我不喜欢换衣服也有人在旁边,如果我不愿意配合的话,想必你们也并不容易将这套婚纱穿在我身上。几百万的礼服,弄皱弄脏了可就不好看了。” 女佣们相互对视一眼,只得退出房间,说:“好的,那您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们。” 等颜晚筠换上婚纱,女佣们再次鱼贯而入,开始给她佩戴珠宝。随后进来几位化妆师,搬进来一面巨大的梳妆镜,摆在她的身前。 颜晚筠知道,妆造一旦做好,她立马就要被送往婚宴了。她冷冷地注视着化妆镜中的自己,随着身旁化妆师上妆结束,一张姣美精致的脸庞出现在镜子中央。沉重璀璨的蓝色珠宝戴在她雪白的脖颈处,同色系的海蓝之心耳坠也 点缀小巧的耳垂上。婚纱上下都是精美的刺绣花瓣,尾部穿插着细碎宝石,在裙摆处也熠熠生辉。 “您真好看!”化妆师们显然也提早接到了消息和警告,在化妆过程中一直没有言语。但在整个妆造结束后,她们也不由惊艳地看着身旁的新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说完,几位化妆师觉察失言,捂唇住了口。但随后,她们却看见镜子里的新娘似乎也笑了一下,随后回应她们说:“谢谢。” “没事的,”化妆师见到她回应,也大着胆子说,“您可以看看妆容还有哪里需要修改……” 下一刻,颜晚筠站起身,似乎是想要更加全面地看清化妆镜中的自己。但起身时,她雪白的手臂却状似无意地往梳妆台一摆,不甚打翻了桌上的乳液及化妆用品。 玻璃碎裂的哐啷声顿时响起,化妆品顿时在颜晚筠那条拖尾的昂贵婚纱上留下明显痕迹。 “天啊!”化妆师们惊叫一声,立马引来了门外的保镖和女佣。女佣们身后跟着几个身形粗壮的保镖,走进来看见她被弄脏的裙子,眉头也皱了皱:“颜小姐。” “是我刚刚起身时,不小心弄翻的。”颜晚筠也一脸惊慌失措,随即愧疚地说,“这条裙子应该不能继续穿了,只能麻烦你们,把我那天选的第二套拿上来吧。” “请您当心一些。” 明珠惟我 第66节 女佣们连忙收拾掉地上的玻璃残渣,检查颜晚筠身上是否有伤口需要处理。确认她无恙后,他们将房间内的梳妆镜以及其他临时搬来的物品重新带了出去。 化妆师们也匆匆离场,几分钟后,新的婚纱被拿了上来。 “谢谢你,还是我自己来换吧。”颜晚筠朝着女佣甜甜一笑,随即就关上了门。 房间内所有新增的东西都被搬走,保镖们在门外等候,房间里重新只剩下了颜晚筠一个人。 她打开第二套婚纱。 这套婚纱相比于第一套婚纱的繁复琐碎,已经是最为简约干净的一套,重量也减少了很多,但下垂的裙摆还是拖在了地上。她迅速换好衣服,拆掉脖子上的珠宝,随后双手推着沉重的衣柜和沙发,堵住了门口。 这间房间的门栓早已被拆掉,无法被锁上。房间内在来时就缺少家具,只有衣柜、书桌这类可移动的物品可以抵挡片刻。 即使颜晚筠足够小心,这几天也提前将家具推动到离门口较近的位置,但衣柜擦动地板的拖动声依旧被门外的保镖注意到。 几乎是立刻,她的房门被用力敲响三声:“颜小姐,请问你换好衣服了吗?” “我还没穿衣服!”觉察到门外的保镖有开门的意图,颜晚筠失声尖叫道,“走廊外面全是人,你们想做什么?” 保镖们闻言,也不敢过于冒犯颜晚筠,只得警告说:“颜小姐,接亲的车已经到了,您最多还有十分钟。十分钟过后,不管您怎么样,我们都会进来。” 颜晚筠冷冷应声,双臂用力推动衣柜牢牢堵在门口,说:“知道了。” 门外的保镖听到屋内不断的摩挲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楼下这时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走廊里有人尖叫大喊:“快来人啊,外面的庭院着火了!主楼下面已经有火势开始蔓延了,赶紧下来救火啊!” “颜小姐!”木门又被重重敲响三下,“请您尽快下来!” 随后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门口却没有动静,守着颜晚筠的几个保镖依旧没有走。 颜晚筠也闻到了浓烟的味道,觉察不对。她心头一跳,朝玻璃门窗外看去。 别墅外围满了接亲的车,都停在正门口,准备将她带走。但唯有一辆黑色的车,正停在阳台正下方,隐蔽在周围大片梧桐树的绿影里。 似乎是和大片的轿车一起进来,随后分开,悄无声息地混迹在阴影中。 颜晚筠只觉得一时间,心脏砰砰迅速跳动了起来。她几乎屏住了呼吸,脸颊挨着冰冷的玻璃,看见黑色的车门打开,一道熟悉颀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在梧桐叶摇曳的间隙中,她借着清透的月光,看清了那双带着冷硬戾气的黑色眼眸。 在下意识的屏息中,楼下的人视线上抬,恰好与她对上。 那一刻,颜晚筠心跳如鼓。 那双黑色眼眸在看见她时,瞬间敛去了冷意。宋酲抬起头,薄唇微微动了几下,做出一个口型。 颜晚筠看懂了。 他说会带她走。 不论怎么样,宋酲就在楼下,这个认知,顿时就足以叫人安心。 就在这时,门外催促声再次响起,几个保镖已经准备开门了! 颜晚筠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多想,立即抄起了红木书桌前的椅子,朝玻璃门上狠狠一砸! 砰! 木椅的椅腿顿时断成一截,巨大的响动震得她手心一麻,白嫩的掌上顿时显现出血痕。但她依旧握紧了椅子,朝着玻璃门哐哐又是几下! 在剧烈的撞击下,牢固的玻璃门上总算出现一点裂痕。但这样的响动太过明显,几乎第一声响起,门外的几名保镖就不再迟疑,立即拧开把手,却发现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他们反应过来,抬腿将门踹出震天巨响:“颜小姐!” 即使是厚重的衣柜,在几个成年男人的力气下也摇摇欲坠。颜晚筠来不及思考,用尽浑身所有力气,咬牙抬起手上残破的红木椅,用座椅凸起的边缘朝玻璃门狠狠砸去! 砰!砰!砰! “哗啦啦”的一声,玻璃门碎裂的同时,挨着房门的衣柜也重重朝前倒去,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响。 几个保镖顿时破门而入! 颜晚筠已经踩着玻璃来到了小阳台。她丢下碍事的高跟鞋,用不到两秒估算着高度,随后迅速爬上阳台空旷的边缘,朝楼下的人喊:“哥哥!” 宋酲一直在楼下看着她,此刻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大声喊道:“晚晚!”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保镖几乎已经追到身后。颜晚筠想也不想,纵身就翻过阳台,整个人跳了下去! “晚晚!” 失重的那一刻,疾风划过耳畔,凉意覆盖在裸露的皮肤上。颜晚筠身上雪白的婚纱被喧嚣的夜风吹得窸窣作响,裙摆翻飞,在空中肆意浮动。她伸出手,在下落时看见了宋酲眼眸中瞬时的惊慌,却在一下秒被阳台下的人牢牢接住! 就是这一刻,她撞进了他的怀中。 颜晚筠就这样穿着一身雪白的纱,带着夏夜躁动的花香与梧桐叶微苦的涩意,带着风从天而降落在了宋酲怀里。橘黄的壁灯打破浓重的夜色、穿过白纱的间隙,将妹妹的发丝缝隙都几乎照得发光。 在这样的光里,他得以看清妹妹低头时明艳红润到将要滴血的唇,以及清棱棱的、漂亮剔透的眼睛。 耳环还掉了一只,娇嫩的手掌紧紧抱着他发烫的胸膛。她狼狈却又热烈,就这样看着他。 “哥哥。” 宋酲稳稳接住了怀中的人,心脏才落到原位。他即刻回神,抱紧了怀中的人一瞬,随即握住她的手腕,说:“跟我走。” 身旁又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在朝他们的位置逼近。颜晚筠踩在草坪上,被宋酲迅速拉着朝前跑,塞进了黑色迈巴赫的副驾驶里。 “系好安全带,坐稳了。”宋酲提醒她,几乎在关门的下一秒就发动了车子。引擎的嗡鸣声瞬间传来,黑色的迈巴赫掉头直转,疾速朝大门口空出的那条车道上驶去! 那条路原本是为了接颜晚筠下楼,特意给婚车留出来的道。这会儿所有人看见车,却都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巨大的嗡鸣声撞击耳畔,随后车轮扬起一片尘土,撞开即将关闭的铁大门,迅速朝前方开去。 “啊!” 铁门顿时变形,被撞出两个巨大的坑。身后的火还没有灭,几个人惊叫着,场面顿时乱做了一团。几个追着颜晚筠到阳台的保镖冲出来,开车朝前方的两人追去。 迈巴 赫在郊外的公路上行驶,几乎开出了最大的速度。 颜晚筠头纱都散了,乌发更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耳边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她平复着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急促惊险的呼吸,转头朝宋酲粲然一笑:“哥哥!” 她的眼眸在黑夜里、在朝他看过来时,几乎宛如明珠一眼璀璨生辉。 凌乱的发、揉皱的礼服、不平稳的呼吸,都在两个人这一刻的对视里倏忽间变质。似乎在薄凉又急速的夜风中,这点大胆的举动,也演变成了一种近乎疯狂肆意、未曾被宣之于口的爱意。 “不要看我,”宋酲怔然片刻,忽然收回视线。他喉结滚动下去,指骨攥紧,说,“我还要开车,晚晚。” 颜晚筠只好收好那阵过于炽热的视线,关上窗整理着自己的头发。风声被玻璃窗阻隔,她的耳边顿时清明许多,听见宋酲说:“从阳台跳下来太危险了,晚晚。” “没关系。”颜晚筠笑起来,笃定地说,“我知道哥哥会接住我。” “就这样确定吗?”宋酲微微侧头,被她毫无保留的信赖眼神看得心脏一颤。他回过神,却说:“我想把你接出来,还有很多稳妥的方式。” 他说到这里,黑眸沉了沉,那点积蓄已久的戾气又显露出来:“让他们把你带走,是我的错。即使要出差,我也应该叫人看着你。” “不是要出差好久吗?”颜晚筠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被带走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我这里。”宋酲冷漠地说,“我当时还在开会,直到结束时开机,才得知了这样的事情,马上就买了机票回去。” “那你的工作呢?”颜晚筠有些担忧地问,“还顺利吗?” “顺利。”宋酲闭了闭眼,说,“但跟你的安危比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他顿了顿,温声说:“晚晚,下次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可是哥哥,我想立即见到你。”颜晚筠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闪着碎光,“我穿着这样的衣服,想要立即跳到你的怀里。” 他们平常都不是肆意而冲动的人。可颜晚筠却在与宋酲眼眸对视的一瞬间,却毫不犹豫地纵身下跳。 宋酲沉默半晌,最终没有再批评妹妹,只说:“今天很漂亮,晚晚。” “穿着哥哥挑的衣服,肯定要好看。”颜晚筠笑着抬起了眸,俏皮地说,“哥哥今天也是一身正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往我们的婚礼现场。” 宋酲瞥她一眼,说:“不去我们的婚礼,那晚晚,还要准备去谁的?” 颜晚筠眨了眨眼。 从后视镜望去,那几辆谈家开出来的车还在对他们穷追不舍。可她从坐到车上起,就好像不再有一点惊心动魄的氛围了,只是笑盈盈地问宋酲:“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宋酲一踩油门,迈巴赫顿时飞飚出去,可他覆在方向盘上的手依旧很稳。他语气里是一贯的冷淡,可又在说话时带着别样的性感。 用着平常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带你私奔。” 第62章 惩罚“吃下去。这是乱勾引人的惩罚…… 62. 迈巴赫在黑夜中疾速奔驰。 盘山公路中,连风都带着山间的野性,振动着在车内呼啸而过时,留下一阵极其浓重的草木与泥土的涩味。 已经开了半小时的车,颜晚筠朝后视镜看去,发现身后的几辆黑色轿车依旧死死地跟在身后,绕过一个急转后,依旧紧随其后。 “晚晚。”宋酲开着车,余光瞥见妹妹,说,“脑袋都要探出去了。” 颜晚筠想吹风,却总理不好头发。她盘起来的头发散了不少,被风不止地吹向脑后,乱去的额发中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来。她伸出手,肆意感受着畅快的风急速流淌,笑着说:“开得好快啊,哥哥。风也流得好快,我好努力才能抓住一点。” 说着话,她白皙的小手探进来,忽然在宋酲面前展开,眉眼弯起来,说:“这是我给你抓住的风,哥哥。” “感觉到了,风吹过来。” 宋酲笑了笑,见她好好系着安全带,也不说妹妹了,只道:“那再快一点。” 话音刚落,他一踩油门,迈巴赫连续过了几个蜿蜒的小路,引擎声更大,车辆朝前方的路直飚出去! 后面隐约传来几声咒骂,跟踪了一路的车终于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在经过小道后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哇哦!”颜晚筠显然也看到了,在大风中笑盈盈地抬起双手,说,“太酷了哥哥,私奔顺利!” 宋酲听到妹妹的话,眼眸上也忍不住带上笑意。他配合地抬起手,和颜晚筠击掌,一向稳重的嗓音里不自觉带上宠溺,说:“私奔顺利。” 话语在风中被模糊大半,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狂飙而上的车速中感受着流淌的风,侧眸相视一笑。 迈巴赫一路驶离山道,跑在了更加宽阔的公路上。车速开始逐渐降低,身旁的繁盛的树木花草也慢慢消失,车辆终于驶进了延城的郊区。 最终在机场停下。 “晚晚。”在迈巴赫彻底停稳时,宋酲抬腿走下车,打开颜晚筠这一侧的门。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藏了一大束郁金香,随后朝车座内的妹妹伸出一只手。 “晚晚,离开延城,我带你私奔。” 颜晚筠抬起头,对上宋酲的眼眸。他眸光专注地下垂,沉静而炽热地看向她,宽大修长的指节就顿在半空中。 她毫不犹豫地笑起来,伸手将自己递给宋酲:“好啊,哥哥。” 明珠惟我 第67节 宋酲笑了笑,将手里的大束郁金香递到颜晚筠的身前。他随后起身,从后座拿出了一个鞋盒,重新在妹妹面前蹲下,干燥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细嫩的脚踝,给她穿上那双平底鞋。 “换一双鞋子。”宋酲说,“跑起来会要更快一些。我刚刚看见,那些人好像又跟了上来。” 颜晚筠捧着剔透漂亮的粉色郁金香,刚刚穿上鞋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哥哥牵住了手,朝前大步跑去。 她穿着拖尾的雪白婚纱,这套在其他婚纱中里不算繁杂的设计,实际上也还是漂亮重工。雪白群尾的花瓣层层叠叠地摆动着,袖口、肩头的宝石在奔跑的过程中反射着光芒,就连已经不成型的头纱和黑发,此刻带上了别样的凌乱美感。 而宋酲也一身黑色正穿出席,与她在一起,就像一对刚刚从婚礼现场跑出来的新人一样。 他扣着她的手腕,带她穿过机场大厅。 他们这样的装扮和举止实在太过不合时宜,在喧闹的机场内,周围的人纷纷朝两人看去。有小姑娘惊羡地捂住唇,说:“靓男靓女,这是要赶去结婚吗?” 身旁的同伴笑嘻嘻地说:“穿着婚纱,肯定是要去结婚啦!百年好合呀!” 颜晚筠显然也听见了。她抱着那样大束、那样热烈的花,一边被宋酲拉着手腕朝前跑,一边笑着朝身旁喊:“谢谢!希望你们也天天开心!” 到了通道口,有等候多时的空乘正笑着看向两人。她将两人带向专属通道口,说:“宋先生、颜小姐,请随我过来。” 颜晚筠微微缓下脚步,脸上因为急速的奔跑而红彤彤的。她朝旁边的哥哥眨了眨眼,一点热意蒸腾的汗珠落在脸颊旁,显得眼眸更加亮晶晶。她小声笑着揶揄,说:“哥哥,原来私奔是这样累的事情。” “都是私奔了,晚晚。”宋酲笑了笑,抬指擦去她鼻尖的薄汗,“能是什么好事情。更要你出力气的,还在后面。” 颜晚筠眨了眨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空乘:“啊?不是吧色鬼哥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宋酲脚步一顿,一时觉得自己妹妹才是小色魔,什么话都能想得乱七八糟。但他闻言,却也一改之前的语调,低声说:“就是你想的意思,晚晚。” 颜晚筠逗 人不成,反倒被哥哥调戏,一下子脸就红了。她快步跟着空乘小姐朝前走,没多久,一架私人飞机就出现在眼前。 两人走上舷梯,在空乘的指引下在玄关口换上舒适的拖鞋,朝内舱走去。 飞机内部采用了黑金的色调,吊顶处的弧形灯盏呈现出暖橘色光芒。不开灯时,在漆黑的顶板上金线暗涌,像是有流动的星星划过。 飞机启程。 空乘微微低下身,询问两人的需求。 “请帮我拿两碗梅子汤。”宋酲说,“暂时不需要给我们送餐,谢谢。” “好的,那我们就先不打扰您了。”空乘将梅子汤放在两人面前,笑容满面地给两人带上门,“请慢用,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颜晚筠觉得身上的婚纱太厚重了,小跑过来又出了一点汗,立马要去洗澡。在飞机上,宋酲另外准备了好几套衣服和配饰,够她换着穿好多天了。 她想洗完澡再出来喝汤,可夏夜燥热,她闻到了那一点酸甜味,又馋得很,于是又坐下来和宋酲一起喝。 “哥哥,”颜晚筠抬起瓷碗,眼睛笑眯眯地弯起来,说,“你猜一猜,今天闹得这么大,明天延城的新闻会怎么写我们?” 宋酲陪着她喝汤,闻言思索片刻,声音淡淡:“宋家小姐出逃婚礼,兄妹两人私奔乱|伦……” 颜晚筠看他一脸冷淡地说这种话,梅子汤都笑得要喝不下去了。她捧着脸笑起来,说:“嗯哼,那完蛋啰。” “我没想到妈妈能做到这种地步。”宋酲说,“这件事情,还是我没有看紧你。以后不会了,晚晚。” “真的吗?”颜晚筠笑着问,“哥哥怎么保证?” “以后如果还敢有人这样对你,”宋酲淡淡道,“我就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眼睛挖掉,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然后,”他顿了一下,眼眸看向颜晚筠,说,“我再把妹妹关起来。所有人都见不到晚晚,正好我也不想让他们看见,就不会有人再觊觎她。” “好血腥哦。”颜晚筠却一点也不怕,说,“那哥哥可要把我藏好啦,不准叫我轻易跑掉。” 她亲了亲哥哥的脸颊,说:“我不会再那么笨的,哥哥。被抓了我也会自己跑掉,会跑到有你存在的地方,过来见你。这个世界上我第一个爱你,不要怕任何一个人。” 宋酲眼眸一动,正要伸手抱住颜晚筠,小姑娘笑嘻嘻地跑走,说:“好啦,我要去洗澡啦。” “马上就要把哥哥挑选的婚纱换下来了呢。”颜晚筠走进浴室之前,还不忘朝着哥哥狂眨眼睛,故意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还没嫁给哥哥。” 宋酲眸色一暗,走上前,伸手揽住她后退的腰。他本来就不想放她走,指尖在她腰部的白纱上摩挲,说:“那就别换,晚晚。” 腰部最是敏感的,颜晚筠几乎浑身一颤。她知道自己惹到宋酲了,立马说:“哥哥,我错了。放我去洗澡吧。” 宋酲却没有松手,只是掌下力道一重,将颜晚筠朝前推去。妹妹那张明艳漂亮的脸立马放大,鼻尖都落在了自己的唇下。 呼吸重了。 “不要来惹我,晚晚。”宋酲看着她,眼眸无比晦涩潮暗。他性感的声线压低,同时扣住颜晚筠白嫩的手,朝下压了压,哑着声说,“你应该知道,你今天有多漂亮。漂亮到我一看见你身上的白纱,几乎就……” 他尾音压低,吞没了后面几个字。 可颜晚筠在如鼓的心跳声,清晰地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被逼到角落,几乎在宋酲极具压迫感的荷尔蒙中靠在墙壁上,双腿发软。 “你也应该知道,你今天打扮成这样不是为了嫁给我,我有多嫉妒。” 说着话,手掌被迫触碰。 颜晚筠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更加用力地朝前按,几乎立马发起了烫。虽然有过很多次,但她依旧在发抖,依旧知道太大了,自己甚至连握都握不住。 她望着哥哥的眼眸,好像一只被逼无路的可怜小兽,马上要被拆吃入腹。 “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叫他,试图得到一点怜惜,“哥哥……” “这样叫我,是想要我饶了你吗,晚晚?”宋酲加重力道,一把将妹妹的手腕按在墙壁上。他慢条斯理的说,“晚晚,我说过了,不要招惹哥哥。” 颜晚筠被宋酲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下巴处被他的指腹按压,雪白脆弱的脖颈也同时被捉住,迫使她与哥哥黑眸中的欲望直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隔着一层雪白的纱,她紧贴哥哥滚烫坚实的胸膛,就已经抖得出不了声了。 她连一句冤枉都喊不出口。 “发抖发得这么厉害,是害怕吗。”宋酲顿了一下,指腹用力,说,“还是兴奋。” 颜晚筠觉察到宋酲揽在腰间的手掌抬起,皮肤被白纱摩擦,似乎更泛起了一层灼热的战栗。她看着宋酲的眼睛,只觉得呼吸不上来,好像要溺死了。 心脏在黑暗中跳得好快。 砰、砰、砰。 “哥哥,”她嫣红的唇一张一合,叫着他,“哥哥。” “这个时候,还是固执地喊我哥哥。晚晚,你想做什么呢?” 宋酲低下头,看见那点张扬的朱红,伸手一抹,口红就晕在了唇角。 “呜……” 颜晚筠呜咽一声,神色怔怔,唇角那点明艳的红色,在灯下显得愈发惊心动魄。 看吧,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甚至连亲也还没有亲她,就是这幅受不了的样子了。 “乖一点。”宋酲掰过颜晚筠的下巴,扣着她的手俯身吻过去。那点湿热唇肉被他吞入口中,妹妹眼睛里的乌黑色都要碎掉了、湿透了。 他把她抱到沙发,整个人穿着纱裙坐在他的腿上。 “吃下去。这就是不听话、勾引人的惩罚。” 第63章 飞机“要被弄坏了……哥哥。”…… 63. 潮热。 卧室内已经很久无人打扰,茶几上的瓷碗里装着还剩小半的梅子汤,散发出一点酸甜的果香。这点味道在湿热的水汽里甜腻更重,和在果园大片的梅子林中,那些饱胀成熟到流出汁水时的香味一模一样。 “衣服被弄坏了,哥哥。” 颜晚筠攀着宋酲的肩膀,额间发着汗,吞吞吐吐地说着话。卧室内明明被调到了了最适宜的温度,她圆润白皙的肩膀上却不止地覆上薄汗,整个人热得湿透了。 “是衣服被弄坏了,还是晚晚被弄坏了?”宋酲扶着颜晚筠的肩膀,觉察到她浑身无力,带着她坐下。他鼓励她说:“吃下去,晚晚。梅子再不吃,要坏掉了。” 颜晚筠呜咽一声,身上的白纱已经皱巴巴的,一点样子没有了。 “没关系,晚晚。”宋酲低声说,“弄坏了就再订做一套。下一次我们一起挑选,一起准备结婚要用的所有东西,好吗晚晚。” 颜晚筠已经颤抖到说不出话来了,只呜呜点着头。 宋酲抬起手,宽大灼热的掌抚上她落满水汽的眼睛:“好听话,妹妹。” 说罢,就再次把瘫软的人抱起来。 这一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颜晚筠到最后,几乎都要昏了过去。她自从受伤住院以来,宋酲就没再这样对过她,今天却尤其地黏她。捧着下巴亲、吻好多遍眼眸眉梢,要抱着她扣着她的五指,往里挤到不要留一点缝隙,怎么样都不够。 颜晚筠被宋酲抱着,在温柔的吻里胡乱点着头,一句拒绝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到最后就这样累迷糊了,被宋酲抱着昏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颜晚筠整个人浑浑噩噩地陷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换上了一套新的丝绸睡裙。她揉着眼眸抬头,一下子就看见了在旁边注视着自己的宋酲。 “偷偷看我多久了,不许你看。”颜晚筠一抬腿,红紫色的掐痕就露出来一点。她恶狠狠地盯着宋酲,说:“早上好,哥哥。” “早上好,晚晚。”宋酲低眸,轻轻拉起她肩头滑落的睡衣,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看了好久,你一点都没有发现。” “被你弄成这个样子,”颜晚筠扯着他的袖子,不高兴地说,“还不准我睡熟一点吗?” “再睡熟一点。”宋酲淡淡看她一眼,说,“哥哥对你再做更过分的事情,你都不会知道了。” 颜晚筠没想到宋酲这个大色鬼,一大早上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脸上有些发红,不想刚醒就再被宋酲抓起来弄一顿,立马决心结束这个话题。 “我让空乘准备了餐点。”宋酲笑了笑,揉着颜晚筠的头发说,“离飞机降落还有五六个小时,吃完可以再睡一会儿。” 颜晚筠闻言,踩着柔软的地毯起身,打开房间的电动挡板,光线顿时倾泻了下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飞机飞离了多远,睁眼天空却还是晨光熹微。灰蓝色的天空蒙蒙地泛着亮光,周围的云层泛起一阵剔透的浅金色。鱼肚白从极远的天际线处翻起,露出隐约的日轮影子。随着太阳赤橙色的不断显露,身边的景色也逐步被这样盛大的光芒浸染。 一切都沉浸在新生的天光中。 颜晚筠站在窗前,宋酲缓步站在她身后,手腕上拿下来一圈柔软的黑色皮筋,安静地给妹妹束起头发。 “我们要去哪里,哥哥?”颜晚筠整个人都没在晨光里,轻声问,“我们在哪里降落。” “你想要在哪里降落?”宋酲抬手,指尖间隙略过她的黑色碎发。他低下头,看着妹妹乌黑剔透的眼睛,说,“我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如果是和你降落的话,”她的发间也染上了橘红色,烂漫无比,“不需要目的地。我想,和哥哥在一起,总是能漫无目的地行走,哪里都很珍贵。” 宋酲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 日出结束后,颜晚筠就去洗漱了。她回来时,早餐已经送了进来,琳琅满目地摆在透明的茶几上。 颜晚筠笑着惊呼一声,端起面前的瓷碗,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鸡汤排骨面,哥哥。”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想吃。”宋酲和她一起吃面条,神色如常地说,“半夜饿了,还抱着我大咬了一口。” 明珠惟我 第68节 他说着,眼里带了点笑意,抬手给颜晚筠看胳膊上明显的牙印。 “天啊,真的假的?”颜晚筠以为宋酲在逗她,探着脑袋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她仔细端详半天,看见证据确凿,有些怔怔地说,“哥哥在梦里变成鸡汤排骨面了。” 宋酲失声笑了笑,揉着妹妹蓬松柔软的头发,逗她说:“很吓人,一醒来我就叫他们煮面了。怕你一早醒来吃不掉,就要吃哥哥了。” “你昨天可不止咬了我一口!”颜晚筠说,“我们这算扯平了!” 宋酲看着咬着面条、双颊微微鼓起的妹妹,只觉得她像气鼓鼓的小仓鼠。他心中只觉可爱,把碗里的排骨也一起夹了过去。 “嗯。”他说,“晚晚昨天很辛苦,要多吃一点。” 吃过早餐,颜晚筠想换下睡衣,却发现卧室的衣柜里,摆满了她款式合身的衣服。她有些微微惊讶,看了看宋酲说:“哥哥,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衣服?” “买下飞机的时候,”宋酲说,“把你所有的东西都订了一份。” 他的所有规划里,总是包含了她在内。 “怪不得你带着我逃跑,”颜晚筠笑了笑,说,“什么都没有带。牵着我的手就跑掉了。” 换好裙子,颜晚筠跟宋酲一起去了飞机的休闲区,坐着下国际象棋。一旁的长桌上,摆着精致的甜点与茶具,剔透的紫葡萄摆在瓷盘里。宋酲在下棋的间歇中,抬手给妹妹剥葡萄,晶莹剔透的果肉露出来。 颜晚筠俯躺在沙发上,撑着脑袋拎一枚白子,半晌才说:“哥哥,你那一步拿回去,这样弄我该不好下了。” 宋酲将葡萄喂给她,说:“晚晚要耍赖吗?” “什么耍赖呀,”颜晚筠咬着哥哥给的葡萄,还理直气壮地说,“太难听了。我不是在和哥哥友好协商么……唔。” 宋酲又给她塞了一口葡萄,说:“哥哥对你还不够好么。” 颜晚筠咬着葡萄,又成了鼓鼓的小仓鼠。 宋酲看她喜欢,还要再剥一盘葡萄,一旁的手机却振动两下,亮了起来。 是几位友人给他发的消息,几乎轮番轰炸,同时附上了一条新闻链接。 是昨天谈家别墅失火以及机场的新闻。 好友群里更是炸开了锅,大部分人却一点都没有要为他担心的样子,全都在幸灾乐祸。 “不得了了阿酲,抢夺别人的妻子,牵着手就跑了,太牛了!” “真男人!谈家今天婚礼直接取消了,我上午碰见谈闻看见他脸都绿了。” 宋酲随意瞥了一眼,抽出旁边的湿巾,一根根擦干净指尖。他没回这群人的消息,拿起手机,道:“晚晚,你说准了,我们真的被写进新闻了。” “哇哦,”颜晚筠闻言,连棋都顾不上悔了,笑着就要凑过来,“那新闻上是怎么写我们的?” 她要去看,宋酲却微微往后抬身,不让她碰。他姿态随意,眸光转过来,带着一点笑说:“晚晚猜一下。” “嗯哼,这群人总不会写我们天作之合,终成眷属吧。”颜晚筠想了想,说,“谈家坏人好姻缘,插足美缘当小三?” 宋酲不知道被她那一句话逗乐,手微微一松,就被妹妹抢走手机。 “哦呦,”颜晚筠惊叹道,“机场惊险落跑新娘,世纪婚礼抢婚骗局……延城新贵宋总竟和妹妹有不正当关系——” 她说到这里,抬头迅速亲了一下哥哥的脸,说:“哼,怎么样。我们确实刚刚做完乱七八糟的事情呢,是吧,哥哥。” 最后几个字,她还笑眯眯地拉长了尾音:“哥哥?” 宋酲看着她笑得跟小狐狸一样,眼眸暗了暗,刚要说话,却见到她又有些担忧地问:“但是他们这样写,会影响到你吗,哥哥?” “比如执行总裁品性不佳,和家里的妹妹干什么之类的。”颜晚筠想了想,肆意发挥想象力,问,“会不会搞得你股市暴跌,形象大打折扣?” “那怎么办。”宋酲笑了笑,说,“公司破产了,晚晚要养我吗?” “我当然养得起哥哥呀,”颜晚筠思索片刻,邪恶地笑着说,“我现在存了好多好多钱,到时候哥哥不去公司了,就天天陪我出去玩。我要是被惹生气了,就狠狠把哥哥囚禁在家里。反正哥哥没钱了,变成了穷光蛋,没有人会来救你。” 宋酲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说:“这种花边新闻,延城每天层出不穷。晚晚,私奔的时候,我们不想任何问题,也不用考虑解决的方法,可以吗?” “当然可以。”颜晚筠俏皮地眨了眨眼,说,“我只需要考虑怎么喂饱哥哥,是吗?” 她说完,对上宋酲的眼神,立即住口了。 她今天绝对不要再去惹宋酲了! 颜晚筠晃着脑袋,只是十分乖巧地坐到哥哥身边,和他一起看新闻。 “哥哥,你看。”颜晚筠看着自己的花边新闻,反倒兴致勃勃。她第一次上这种报道,翻着文章眼睛一亮,看向宋酲说:“你看,这几张把我们拍得好般配,一起牵着的手抖拍到了,嗯哼,这几张还是对着我的脸拍的呢,妆果然没有白化。” 新闻配图的照片中,宋酲正牵着颜晚筠的手,在灯火通明的机场大厅里奔跑。怀中的郁金香花瓣微微挡住了颜晚筠的脸,却衬得她的眉眼更加明艳生动。她跑起来时笑得好开怀好明媚,满身白纱浮动起来,乌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带他逃跑的人。 光影在两人身上浮动,一黑一白的影子就这样落在纸上。 “很漂亮。”宋酲看着身旁的颜晚筠,只是在灯下稍微一看,他几乎就要走神。他低下眼眸,握住颜晚筠的手,将妹妹带进怀中,说:“穿婚纱很好看。我们结婚的时候,要再穿一次。” “如果是穿给哥哥看,”颜晚筠说,“多少次都可以。但考虑到婚纱的特殊意义,要结婚才能穿的话……” 她假装思考,“唔”了一声,抬起眼睛来看向宋酲,托着下巴笑:“我可以嫁给哥哥一万次吗?” 这一句好像玩笑的话,颜晚筠却也说得好认真。她乌黑的眼里落着漆黑吊顶闪烁的星光,脆弱的脖颈抬起来,毫不设防、毫无保留地看着他。 宋酲闻言,心中几乎巨颤。他有时候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 任何一个瞬间,和妹妹说一句话,或只是看她一眼,他就能这样不可抑制地、不止而澎湃地心动。 他是在什么时候爱上了她? 是在妹妹成年后的大胆引诱、炽热情感的剖白中吗,还是在双方都清楚对方没有血缘关系后,不可抵挡的每一次对视中?又或者是妹妹头破血流也要哭着坐起来,给他点生日蜡烛的时候,他意识到这辈子于妹妹好像彼此无可替代,即使不做|爱人,即使他们从不谈爱。 或许又是在他意识到,自己本性卑劣可耻、下流无比的时候? 永无止境的心脏跳动,好像在界限打破前都未曾觉察,一贯缄默于口。 他们的眼神相互触碰,早已超过一万次。 “可以,晚晚。”宋酲将她抱紧,哑声说,“因为我们会相爱一万次。” 第64章 降落膝盖在他腿上磨蹭。 64. 飞机降落在圣托里尼时,午后的燥热和倦意都散去了大半。灿烂的日光落在雪白的浓积云上,将云朵重叠在湛蓝色天幕的边缘,照得极为剔透漂亮。 一下飞机,就有私车过来接两人去酒店。 “原来是在希腊降落了吗。”车辆迅速行驶,中间升起隔板。颜晚筠开着玻璃窗,身侧的手指往旁边抬了抬,就被哥哥牵住了手。在飞机降落前,她从来不知道航线,也从没有问过宋酲。现在好不容易束起的头发又被风吹散,她却笑起来,说:“还没有看见爱琴海,但是我好像已经闻到海风的咸味了。” 宋酲看着颜晚筠,冷峻的眉眼中带上一点笑意,就柔和了很多。他伸出手,想重新帮妹妹绑住头发,却在俯身凑过去时,一把被颜晚筠扯住了领口。 她在风里吻住他。 宋酲顿住一瞬,随后按住颜晚筠的后脑,闭着眼眸加深这个吻。 他只能闻见妹妹乌发间的馨香,耳畔是剧烈的风声,几乎在这样的吻里,他的心脏一瞬间也柔软到不可思议。 车窗被倏忽关上了,颜晚筠后脑被覆住,靠在玻璃窗上。他们的唇齿刚分开一点,她眼睫就又抬起一点,在被打乱的呼吸中,用那样乌黑明亮的眼眸,怔怔地去看宋酲。 后座中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们的对视而粘稠万分。宋酲深黑的眼下低,手掌几乎克制不住地上抬收紧。 几乎下一刻,她觉察到脑后的力道加重,又被带向前继续亲吻。 等颜晚筠被放开时,脸庞都红了一片,唇肉上都是淋漓的水光。宋酲却还是衣冠楚楚的模样,伸手把人抱过来,重新给她绑好头发。 “不是妹妹先亲我的么。”他看着颜晚筠失神的乌眼,低声说,“一亲你,就要被亲傻了吗?” 颜晚筠抬眼看了看宋酲,不敢说自己腿被亲得有些发软。她在心里埋怨自己确实是小色鬼,嘴里却强词夺理,小声说:“没天理了,亲我哥哥一下怎么啦?” 宋酲纵容地看着她,和她一起看玻璃窗外一略而过的小镇房屋。 近乎两个小时的车程结束后,车辆停在订好的酒店门口。 房间简洁而古朴,许多中世纪样式的壁灯和挂画被装饰在房间中。房间的阶梯和岛台由不规则的乳白石头搭建而成,极富有设计感。外面有一扇巨大的玻璃门,出去就可以看见蔚蓝色的大海。 他们只从飞机上带下来一个很小的粉色行李箱,颜晚筠挑了几件很喜欢的衣服装走,其他的用具酒店里都一应俱全。 在房间休息片刻,两人去楼下的餐厅吃晚餐。 花园餐厅中种满了绿植和花木,绿油油的橄榄种在灰蓝色的陶瓷盆里,旁边是大片大片的金盏花和茉莉。餐厅里很安静,只有食物的香味和馥郁的花草香。 这时已经接近黄昏,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悬日,云层也呈现出浓重的橘黄色。深蓝色的海面倒映出日轮的影子,最表层的海水全部泛起了深金色。随着浪花汹涌,大海不断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颜晚筠坐在棕色木窗旁边,脸颊侧过去,看着玻璃上都好像覆盖上了流动的琥珀色。她一看见大海,心情就明显雀跃起来,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宋酲。 “好像一直在和哥哥看日出和日落。”颜晚筠说,“却怎么也不会看腻一样。” “每天都可以看见。”宋酲抬起颜晚筠的指尖,上面也落着一层浅金色的光。他们一同被黄昏日落浸没,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说,“但我还是尤其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尤其期待你在我身边的日出和日落。” 颜晚筠笑起来,眼眸一直落在宋酲身上,说:“我也是,哥哥。好像现在只能感觉到幸福。” 在盛大灿烂的日落中,服务生将白瓷盘依次端上餐桌。 菜品是很显著的地中海风味。茄子肉酱千层外皮烤得酥软无比,酱汁搭配着生菜和芝士,口感非常丰富。主菜是撒着欧芹碎的香煎小羊排和焗烤奶油猪肉炖饭,这两道菜都有一点淡柠檬汁的味道,很解腻。银刀切开还在滋滋作响的肉块,满溢的汁水带着木烤果香的味道一起流出来。旁边还点了一道炸菜丸子配冰淇淋,和一道蔬菜沙拉。 颜晚筠弯起眼睛来吃冰淇淋,嘴唇咬着瓷勺,吃得好开心。 宋酲则在旁边,专心给她切焦香的小羊排。 吃过晚餐,整个小镇上都亮起了灯。在灰蓝色的夜幕中,雪白墙壁上的古铜色壁灯亮着橘黄色的光芒,屋檐坠落下来许多爬山虎,窗台上也全是蔷薇花。 他们牵着手,走过百十级台阶,到海边去吹风。 颜晚筠穿着烟粉色的长纱裙,走在沙滩上时,裙摆微微被风吹动。天际中还剩下最后一点橙蓝色,照出海面远处山雾蒙蒙的轮廓。 他们就这样沿着沙滩一直走,途中遇见了一位当地的摄影师,用拍立得给他们拍了照片。摄影师笑着把显影过后的照片递过去,用英文和他们交流,解释自己无意间撞见他们,觉得很美好,所以拍下照片的行为。 颜晚筠接过照片,笑着感谢他。 照片上,闪光灯的微微曝光将颜晚筠侧过头的发丝打白,却更加突显她眉骨的优越与昳丽。唇红齿白的大美人带着笑意抬头,右手被身旁的身形颀长的男人紧紧牵着,发尾与裙子上的粉纱都被风吹动,显得灵动无比。而她身旁的男人略低着眼,一身黑色的正装第一眼看上去,只显沉肃。但在镜头中的月色里,他原本看上去生人勿进的冷冽长相在光下也显得柔和许多,黑眸停驻下来,亮起的眸光专注地转向身旁的人。 而他们身后,是深邃静谧的爱琴海。 不用问,似乎都知道他们正在相爱。 颜晚筠很喜欢这张照片,却还没有拿在手上看多久,就被身旁不讲理的哥哥一把收走了。 “这张给我。”宋酲看着妹妹震惊的表情,淡定又迅速地抬起手,将照片放进了外套的夹层口袋。摄影师是免费赠送给他们的照片,他却主动上前表达了对照片的喜爱,并支付了一笔远超摄影和胶片所需的费用。 摄影师也没有推辞,弯着腰将钞票卷进口袋后,他笑着朝他们挥手告别,并说:“wishingyoualifetimeofloveandhappiness!” 颜晚筠朝再次他道谢,转过头却凶巴巴地看向宋酲,说:“哥哥,把我的照片还给我。你这是强盗行为!” 明珠惟我 第69节 “为什么是你的,晚晚。”宋酲带着一点笑意,逗她说,“我也出现在那张照片上,并且,是我抢先支付了费用。” “可是他根本没想我们花钱!”颜晚筠愤愤地说,“你这是强词夺理,为了照片的所有权不择手段。” “是的。”宋酲看着气鼓鼓的妹妹,心情却意外愉悦。他点了点头,坦诚道:“是的,晚晚。我不择手段,所以它现在属于我。” 颜晚筠盯着哥哥看了半晌,想了想,皱眉说:“哥哥,我们为什么要争一张照片呢?应该请他再拍一张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有两张在海边的合影,一人一张。” 他们其实从小到大,很少有过合影,甚至她和宋问庭在学校偷拍的合影,都要比他们的多。好像除了唯一一张全家福,他们很少有机会单独有过两个人的照片,也没有缘由有。 她想到这里,往前走了两步,却已经找不到刚刚摄影师的影子了。 “不用找,晚晚。”宋酲笑了笑,将照片递给她,说,“我刚刚问过了,那是今天最后一张胶片。” 哥哥真的把照片递过来,颜晚筠却没有那么想占为己有了。她确实非常喜欢,但看见宋酲的举动,小狐狸一样的眼睛还是眯了眯,把照片重新放回他的口袋里,说:“我们还会有很多合照,包括结婚照。是不是,哥哥。都是我们私情的证明。” “那还是放在你的心口好了,哥哥。”颜晚筠狡黠地笑起来,说,“记录我们私奔的照片,这样重要的‘罪证’,要是交给哥哥保管吧。” 宋酲感受着妹妹的指尖停留,抚平他胸口的褶皱,眸色晦涩。他低下身,牵着颜晚筠的手指微微往后施力,去吻她殷红的唇。 “不止照片,还有很多罪证。”他拉着颜晚筠的手指上抬,覆盖到心脏的位置,低声说,“心脏也在为你跳动,这样剧烈的程度,其他人一旦发觉,就知道我深爱你。” “和你的私情,我藏不住。” 颜晚筠看着他深黑的眼眸,指尖下意识收紧。她踮起脚来,主动去吻他。 随后腰部被揽住,她在亲吻的间隙里,乌黑的眼睫眨动,有些出神地看着哥哥,说:“我也藏不住,哥哥。一看见你,我就想你来吻我。” “他们不仅知道你在爱我,也知道我们在相爱。我们是证据确凿的共犯。” 她说完话,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穿着高跟鞋走了好久,”宋酲揉了揉她的脚踝,说,“剩下的这段路,我抱着你回去,可以吗晚晚。” “即使和高跟鞋有关系,”颜晚筠双手搂着宋酲的脖子,乌黑眼眸亮起,说,“就不是你想要抱住我、想要离我更近一点了吗?” “好聪明,晚晚。”宋酲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太聪明了,哥哥就不好骗你了。” 说是这样说,颜晚筠走了一晚上,脚底确实也隐隐作痛。她出来时只觉得高跟鞋搭裙子,又一路兴致高涨,这会儿停下来了,才觉得不舒服。 她就这样一路被他抱回了酒店。 颜晚筠先去泡了澡,宋酲则在一旁翻看酒店赠送的期刊杂志,低着头,骨骼分明的修长指尖抬起,很赏心悦目。 颜晚筠本来还十分困倦,泡完澡出来蒸得脸蛋通红,睡意一点都没有了。她裹着浴袍,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菜单翻看。 颜晚筠看着看着,乌黑的眼睛开始乱眨。她贼心一起,趁宋酲去淋浴间的时候,偷偷叫了两杯鸡尾酒上来,端到了外面的小阳台上。 小阳台上有着和房间内风格一致的乳白色石台,和铺着厚重软垫的木椅,墙壁上挂着半透明的小夜灯照明。 夏夜的风褪去了日间的燥热,带着大海的浅淡的咸腥味,和小镇满溢的蔷薇花香。 颜晚筠坐下来,白色小阳台刚合上没多久的玻璃门却被推开。她的手甚至还没碰到酒杯,整个人就蓦然僵住了。 “在做什么?” 宋酲披着浴袍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淋浴过后的水汽,显得晦涩眼眸中的那一点黑尤为深重。他走到颜晚筠身边,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否吹干,才说:“偷偷点晚安酒?怎么不和我说。” “我连自己点酒的权利都没有吗?”颜晚筠先声夺人,伸手戳了戳哥哥的胸膛,说,“我已经长大了,早就是成年人了。” “所以,”宋酲漫不经心地牵起她的手,说,“要做一些成年人做的事情,是吗晚晚?” 颜晚筠听着感觉不对劲,一双乌黑色的眼眸瞪大了,说:“你……” “小脑瓜里想什么。”宋酲淡淡笑了笑,在她身侧坐下来,说,“在哥哥的监督下,允许你喝一点。” 他看了看桌台上的两杯一模一样的两杯酒,故意问:“哪一杯是我的?” “才没有你的呢。”颜晚筠听到哥哥轻描淡写放过了自己,更加恃宠生娇,笑着说,“我才不要给老色鬼哥哥准备晚安酒。” “总是这样叫我,”宋酲指尖下压,不重不轻地摩挲着颜晚筠的手指,说,“是想让哥哥做实罪证吗,晚晚?” “你看你看啦,”颜晚筠笑着说,“本性暴露。” 她将手边那边鸡尾酒递到宋酲眼前,说:“好吧,为了不被色鬼哥哥报复,我邀请哥哥品尝我的小甜酒。” 宋酲抬手,修长匀称的指节覆上玻璃杯的边缘。白俄罗斯中伏特加的烈性混杂着咖啡奶味逸散出来,抬起来时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烈酒与咖啡的深色边缘被奶油所模糊,像掩盖在白雪中的火山余烬。 “谢谢,我接受邀请。” 舒适惬意的夜风吹过来,从白色小阳台往下看,在星星点点小夜灯的淡色光芒中,是一望无际的灰蓝色大海。即使隔着一定距离,呼吸间也全是爱琴海宽阔宁静的气息。 很安静的深夜,小镇的道路上几乎已经没有行人。他们听着浪花打到暗礁上、潮水涌动的海声,在温柔而平和的夜色下碰杯。 “cheers!” 颜晚筠喝着小甜酒,仰着脸问身旁的宋酲,说:“哥哥,如果我们当时也手牵手跑掉,也会在深夜的海边喝酒吗?” “你那时刚成年不久,”宋酲说,“胃病也没有养好,我不会让你喝酒。” “你知道我不要问这个,”颜晚筠看着他,乌黑眼眸浸没在光下,显得无比明亮,说,“我还是在想,如果是和你一起离开,即使没有海看,我也会愿意。” “哥哥不会让你没有海看,”宋酲抬起手掌,温柔地覆住颜晚筠的双眼。他知道她依旧对错过的这几年耿耿于怀,但他现在并不想让她难过,只是看着她又微微泛起红意的脸,说,“喝两口就要醉了,晚晚。” “还没有喝完呢。”颜晚筠浅浅又尝了一口,抬眸时唇肉沾上奶油沫。那一点白色在嫣红里显得尤为明显,她却一点都不自知,牵住哥哥的手说,“不是晚安酒吗,为什么会喝醉。” “晚晚。”宋酲怕她喝过了头痛,手掌覆住她玻璃杯的杯口,说,“里面是伏特加。尝一点就好了,我抱你去睡觉,好吗?” “不要啦。”颜晚筠伸手,白嫩掌心握住宋酲的手腕。她摇摇头,膝盖朝前屈起,整个人往宋酲的位置凑了凑,低着身想要凑到他怀里,说,“哥哥,不要啦……” 她坐都坐得不稳,却还是扯住宋酲的手,摆了摆,说:“哥哥,我喜欢这个味道,让我再喝一口嘛……” 宋酲一把接住她,将妹妹彻底抱到自己的怀里。 颜晚筠没听见回应,也没看见哥哥现在的神色。她以为宋酲不理自己,有些委屈地凑上去,唇轻轻碰到宋酲的,一下又分开了。 她喊:“哥哥、哥哥……” 宋酲低眸注视着怀里的人,喉结微微滚动。他抬起指节,略微粗粝的指腹擦去妹妹唇上的白沫,警告她说:“晚晚,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来跟我撒娇,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颜晚筠眨了眨天真的眼眸,说:“会怎么样,哥哥。” 宋酲淡淡靠着木椅,手背姿态随意地搭在扶手旁,指节微微曲起,露出的一截小臂极富有力量感,突起淡色青筋。他雪白的浴袍系得一丝不苟,在夜灯下更显身上气质 生冷。 他看着颜晚筠,淡淡说:“会被哥哥弄哭。” “呜哇,”颜晚筠不知道听没听懂,抱着宋酲的脖子咯咯地笑,说,“哥哥好可怕。” 她乌发披散在肩膀上,领口处的浴衣随着动作滑落下一截。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只是抬头问:“都凑这么近了,你还不吻我吗?哥哥。” 宋酲手掌收紧,覆住颜晚筠的腰,有些低哑地问:“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晚晚。” 颜晚筠在他身上半跪着,膝盖压着他大腿上硬实的肌肉。她迷迷糊糊地蹭了两下,还要说话,下一刻却被宋酲凌空托起,整个人彻底被抱了起来。 “在这时候索吻,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65章 求婚在希腊种下一片郁金香花园。 65. 颜晚筠却没听出他的威胁,伏特加的烈性上来,她只管软绵绵地挂在宋酲身上,不断蹭着他的脸去吻他。 “哥哥、哥哥……亲我。” 宋酲却被妹妹着急的架势逗笑了,一时不知道是谁要找谁算账了。他托起颜晚筠的屁股,一臂将人抱起,说:“还是个女流氓,晚晚。” “唔……”颜晚筠忽然被抬高身体,整个人颤了一下,随即抱紧了宋酲的脖子。她捧着宋酲的脸,亲完了就迷糊地枕在哥哥的肩膀上,随即脑袋歪了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就闭上了。 妹妹忽然安静了下来,随后是小姑娘清浅的呼吸声。宋酲觉察到枕着睡觉的颜晚筠,手指一下子顿住,半晌才稳稳把人抱到了床上。 他给颜晚筠盖好空调被,指尖无奈又纵容地捏了捏妹妹的脸,低声说:“晚晚,沾一点酒就成这样了……抱着人就乱亲。” 颜晚筠没听见,抓着宋酲盖上的被子,侧着脑袋睡得好香。 宋酲伸手,抚开她额头上的发,半晌淡笑着说。 “坏妹妹。” 颜晚筠喝了晚安酒,这一夜安安稳稳被宋酲抱着,睡到了天明。 醒来时,她抱着被子乱蹭,手往旁边抓去,扑空了好几下,才发现哥哥不在身边。 “嗯?”颜晚筠清醒了一瞬间,揉着眼睛朝四周看去。她正要下床,却听到门外响起刷卡的声音。 下一刻,宋酲就走了进来,手边拎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散发出食物浓郁的香气。 “怎么出去啦。”颜晚筠看见宋酲,朝前伸了伸手,就被哥哥一把抱住了。他身上带着早晨的露意与风的凌冽,而她就这样软软被抱着,又半躺在了床上,“不等我起床吗?我还以为,你要偷偷丢下妹妹走掉了。” “时间确实有些没算好。”宋酲抱紧还穿着睡衣,早上刚醒来,还会磨磨蹭蹭、伸手朝自己撒娇的妹妹。他吻了吻颜晚筠的鼻尖,说,“想出去给你买早餐。这一家据说很好吃……不外送,要早一些过去。” “呜呜。”颜晚筠假装委屈地发出声音,但眼睛还是闭着的,还要继续赖床,“哥哥,一醒来就看不到你。”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醒了很久。”宋酲看着颜晚筠的脸,只觉得心软,笑了笑说,“还想睡吗?想睡就再睡一会儿。” “不睡了,”颜晚筠摇了摇脑袋,乌黑的眼眸一睁。她明明整个人都要扑在哥哥怀里了,嘴上却还是说:“都怪哥哥买的早餐太香了,把我馋醒了……” “我的错。”宋酲被她逗笑了,把人一把抱起来,带她去洗漱,“算到你差不多这时候要醒了,但赶回来还是晚了一些。” 他看着洗漱台的镜子里,妹妹迷迷糊糊地拿着牙刷,从后面将人抱住,低声说:“下次不会再让你醒来看不见我了。” “就是嘛,不带我玩。”颜晚筠用热毛巾洗着脸,说,“我们明明可以一起手牵手,去排队买早餐。坐下来吃完了,还可以逛回来。” 她转过头,整张脸被热气蒸得红彤彤的,笑着说:“但是今天哥哥回来,我也觉得特别惊喜。一闻见早餐的味道,大概整个清晨都会因为这份惊喜,而感到很幸福很开心吧。” 宋酲摸了摸她的发,说:“吃完早餐,带你出去玩。” 颜晚筠洗漱完,坐在茶几旁,和宋酲一起拆刚刚的牛皮纸袋。里面是香气浓郁的口蘑猪排三明治,北非蛋和两杯咖啡。 “好香哦。”颜晚筠拿了半个三明治,小仓鼠一样咬得两颊鼓鼓。她感慨道:“猪排炸得好脆,好好吃!这头猪应该是一只很善良的猪吧。” 宋酲带着一点笑意,问:“为什么?” “因为被炸得很好吃。”颜晚筠只觉得三明治好吃,吃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胡言乱语。她指尖一抬,钦点说:“善良的北非蛋和咖啡。” 颜晚筠早上胃口一贯很小,吃完了三明治,北非蛋才吃小半碗就饱了。宋酲自然地接过去,吃她剩下的半碗,妹妹就撑着脑袋,笑着看自己吃东西。 吃过早餐,宋酲带颜晚筠下楼,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 “今天哥哥来给我当司机吗?”颜晚筠走进宋酲拉开的车门,乖乖系好安全带,眨了眨眼睛说,“要带我跑去哪里?” 宋酲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顿了顿,说,“晚晚想去哪里?” 明珠惟我 第70节 “和哥哥在一起,不需要目的地。”颜晚筠想了想,说,“车子跑到哪里,哥哥就带我去哪里。直到走完全程,车子要没有油了,我们就回来。” 宋酲唇边带起浅淡笑意,启动了车辆。 颜晚筠的手边,还放着早上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她就这样开着车窗,感受着早晨带着湿意的风吹撒在脸庞上,一点点喝着手里香气醇厚的蓝山咖啡。 即使哪里都不去,就这样四处兜风,似乎也很好。 迈巴赫在柏油路上跑着,颜晚筠撑着脑袋往外看街景,没过多久,却意识到车速慢慢减缓。 “就到了吗?”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问。 “还没有。”宋酲打开一侧的车门,说,“等我一会儿,晚晚。” 颜晚筠闻言,就这样端着咖啡,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眼眸看向不远处走出去的宋酲。不多时,她就看见宋酲拿着一顶鲜花草帽走了过来,随后,自己眼前的视线微微一黑。 略微刺眼的阳光被遮蔽,那顶漂亮的手工鲜花草帽,被戴在了自己脑袋上。 “唔?”颜晚筠微微抬头,从帽檐下露出一点漂亮的黑眼睛。 “要开窗吹风,”宋酲说,“还要躲着阳光,眼睛都要被晒得眯起来了。” “谢谢哥哥。”颜晚筠忽然将草帽往下一扯,笑着说,“这样,哥哥就看不见我的脸了。” “我不看你的脸。”宋酲侧过头,说,“我要开车,晚晚。” 颜晚筠笑起来,感受阳光透过草帽的间隙,后颈靠在软软的枕头上,就这样隔着草帽晒太阳。也许是在宋酲身边太过安心,这个早晨也太过慵懒,她眼眸一闭,竟然又浅浅睡了过去。 不知道多了多久,颜晚筠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捏了捏,宋酲低哑的声音传过来:“到了,晚晚。睡醒了吗?” 她其实也没有多困,但听见宋酲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地撒着娇,说:“要哥哥亲一下,才会醒来。” 宋酲于是低身,指节轻轻抬起鲜花草帽,在缝隙中吻下去。 他把颜晚筠按在座位里,抓着妹妹软绵绵的手,亲得人眼睛里都要出水了,才略微松开一点力道。 “醒了吗?”他低哑着声问。 “醒了……”颜晚筠睁着一双水眼,说,“好啦,放开我哥哥。在外面就兽性大发,太不像话了。” 宋酲抬起她的下巴,精瘦有力的指节略微用力,低眸看着妹妹姣好的脸蛋:“晚晚,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让你现在,什么话都敢对我说了。” “呜呜。”颜晚筠一点不怕他,说,“才说了一句话,哥哥就不要继续宠爱我了吗?” 宋酲笑了笑,像是拿她没办法一样。他帮颜晚筠解开安全带, 牵住她的手,低声说:“回去了再找你算账,妹妹。” “那我等哥哥找我。”颜晚筠抬起指尖,点了点宋酲的下巴。她亲了一口,然后迅速打开车门跑了下去。 宋酲轻轻碰了碰下巴,柔软的一点滚烫触感好像还停留在上面。他无奈将车门关好,三两步追到她身后。 下了车,颜晚筠才发现,迈巴赫似乎又驶进了另一个陌生的小镇。她侧头去问哥哥:“你把我带到哪里啦?” “把你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宋酲看着颜晚筠,似乎是轻轻笑了笑,说,“偷偷关起来。” 颜晚筠被宋酲牵着手腕,和他一同踩在小镇不规则的石板路上,在极具异域风情的小巷子里缓慢行走。 旁边就是泛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小镇里有许多居民和商铺,屋檐上种的大片蔷薇探出来,几乎都遮住了狭窄过道的太阳。露天的透明玻璃房中,橱窗里摆着各具特色的精美制品,充满了海的气息。许多蓝白相间的房屋旁边,连着嶙峋各异的石头,和垂下来的花草、精致的古铜色壁灯一起,构成了别具一格的美。 这个季节,海边其实也不算太热。颜晚筠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裙,在路口的冰淇淋推车停下来,回头看了看宋酲,眼巴巴地问:“哥哥,能买吗?” 宋酲看妹妹故意装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说:“想吃什么?” “一个巧克力球,一个开心果球。”颜晚筠笑起来,拿出两张现金,朝老板说,“给我们拿两个勺子,谢谢。” “我特别听话呀哥哥,”她拿到装冰淇淋的小纸杯,抬起头看向宋酲,说,“和哥哥一起分享。哥哥千万不要记我的仇,说什么找我算账这种话,好吓人呀。” 刚刚还说等着他算账的人,这会儿又眼睛弯起来,看向宋酲的时候,和小狐狸一样狡黠。他抬手就拿走了她的冰淇淋球,说:“看你表现。” “哥哥!” 颜晚筠手上一空,半天才反应过来宋酲在抢她的冰淇淋。以前在宋宅时,宋酲虽然不会对她过分溺爱,但只要不太过分,他一般都会满足她。抢东西逗她这种事情,通常只有可恶的二哥会做。 “哥哥,”颜晚筠走上前,隔着空气点了点他,抬着下巴说,“我喜欢那个开心果味的,要先吃那个。” 宋酲看着妹妹一点不着急,还颐指气使的模样,淡声笑了笑,心想,都是惯出来的。 他低着头,一手攥住颜晚筠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唇。 颜晚筠冰淇淋没拿到,手脚被宋酲制住了,眼眸看着他眨:“干什么呀……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唇上传来冰淇淋冰冷绵密的触感。 宋酲低头,带着开心果味道的木勺抵住颜晚筠的唇,往下压了压。 颜晚筠抬着眼,被迫扬起下巴,吃掉了宋酲送过来的那勺冰淇淋。她被钳住下巴,几乎无法正常吞咽,吃下那勺东西的时候唇角微微溢出,简直就像…… “妹妹。”宋酲抬起手,指腹按压,擦去她唇边那点奶油。他低头吻了吻颜晚筠的唇角,低声说,“冰淇淋也不会吃了吗?” 颜晚筠脖颈颤动,说:“我自己吃,哥哥……” “好乖。”宋酲奖励般地摸了摸她的头,把纸杯还给她,“晚晚。” 颜晚筠接过纸杯,咬着勺子走在哥哥旁边。她偷偷磨了磨牙,想,宋酲这个王八蛋。要不是在外面,她就抬手给他一巴掌了。 在小镇里逛了许久,颜晚筠进了几家工艺品店,给朋友们挑了几件有当地特色的礼物。宋酲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陪妹妹去吃午餐。 午餐是颜晚筠选的,就在靠近海岸的一家餐厅,透明的玻璃房顶,用很多鲜花点缀着。两个人点了一些特色菜,不紧不慢地坐下来吃完一顿饭。 颜晚筠很喜欢这家餐厅的蛋糕,临走时还有些不舍。宋酲看了看妹妹,走上前,留了这家餐厅的送餐电话。他支付了一笔不菲的酬劳,让侍者将其他没有尝过的蛋糕各包一份,晚上送回酒店。 吃过午餐,推开餐厅的玻璃门,宋酲在不远的路口处看见了一家花店。 “等我一下。”他蹲下身,给颜晚筠理了理裙摆,说,“很快就回来,晚晚。” “唔?”颜晚筠被宋酲留在餐厅里吹空调。她也不问哥哥去做什么,拆了一个手里带走的小蛋糕,一边吃一边等他。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时,餐厅上方的风铃摆动,发出很清脆的一阵响。颜晚筠回过头,看见一身白衬衫的宋酲走进来,袖口下精瘦有力的手臂微曲着,抱着一大束郁金香。 “怎么去买花啦?哥哥。”颜晚筠惊喜地看着宋酲走过来,跳下椅子。她闻见了花香,午后的阳光透进来,将郁金香厚重的花瓣渡上清浅白光。 “看见了花店。”宋酲说,“就想要给你带一束花。” “只是看见花店,”颜晚筠弯起眼睛来,“就想要给我买花吗?” “嗯。”宋酲把花束放在她身侧的桌面上,说,“粉色的郁金香,一直都很与你相配。” 他擦去指腹沾上的露水,说:“我想,在希腊,每碰见一次花店,就给你买一束花。等到我们私奔的旅程结束,就在希腊留下一片花园。” 颜晚筠抬头看向宋酲,见哥哥神色认真,不禁笑了起来:“真的可以在希腊种下一片花园吗?” “嗯,我们的花园。”宋酲说,“一片郁金花海,可以随时回来看它们。” 他抬起颜晚筠的指尖,覆在花瓣上,说:“晚晚,挑一枝。” “嗯?”颜晚筠抱起花束,正要和宋酲一起朝前走,闻言笑了笑,说,“干嘛呀,给妹妹送花,还只送一枝的吗?” “挑一枝拿在手里。”宋酲看她认真低头,挑了一枝花出来,随即接过沉甸甸的剩余花束,“这样大家都知道你手里的花,是我送的。” “不用送花,”颜晚筠跟他并排走出餐厅,笑着说,“我也是你的,哥哥。” 吃过午餐,他们又沿着海岸边上,一直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看海。中途经过教堂,他们停下来,坐在公共区域的白色长椅上,买了面包屑喂鸽子。 “好听话呀。”颜晚筠逗弄着白鸽,仰头靠在宋酲肩膀上,整个人疲惫又惬意,“全部都吃完啦。” “晚晚,不要喂太多了。”宋酲摸着妹妹的脑袋,提醒说,“特别是你手边这只,要吃撑了。” “小鸽猪。”颜晚筠笑眯眯地捧着鸽子,说,“要吃到飞不起来啰。” 她看着已经喂完的面包屑,拍了拍手掌,站起来说:“太阳要下山了,哥哥。” “嗯。”宋酲揉了揉妹妹的脸,说,“想要去坐帆船吗,晚晚。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追上太阳。” “哥哥不是都已经计划好了吗?”颜晚筠这样说着,却牵住他的手。她拉着宋酲,一边朝码头的位置跑,一边说,“天呀,那我们快去,趁日落还没有开始。到时候身边的水都是会晃动的黄昏……快点,哥哥!” 宋酲捧着那束郁金香,牢牢抓住颜晚筠的五指,在日落时分和她一起踩着青石板,朝码头的方向赶去。 码头很近,帆船也是提前订好的。不到几分钟,两个人就赶到了地方,跟着船员上了帆船。 宋酲包下了整艘船,除去船员,只剩下他们两个。两人在帆船的休息区入座,船员为他们端来红酒和一些甜点,随即就没有再来打扰他们。 日落已经开始了,帆布被吹得猎猎作响,整个海岛都被笼罩在黄昏时的天光里。颜晚筠整个人扒着船的边缘,连酒都没有顾得上喝,探着脑袋出去看下面的海水。宋酲一直站在她身后,手臂从后面撑住栏杆,几乎把颜晚筠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近距离看海水,那样的深蓝色就更加清晰剔透。浪花打出来的白沫扑在船身上,平静温和的海面上,巨大的日轮悬在半空,将四周的天幕全部染成了粉紫色。海鸥也闪动着翅膀,不断在远处的海面上盘旋,鸣叫声响起,天际处涌起大片黑白相间的身影。 而海风还在吹、海水还在翻涌,碎去的黄昏日光几乎像流动的琥珀,随着船身不断摆动。这样的盛大日光笼罩着整个爱琴海,颜晚筠就站在离海水最近的地方,指尖往下伸,在海风吹过的间隙,似乎也能感受到大海一略而过的清凉。 她手上还拿着花,发顶也落满了太阳落山时的余晖,灿灿的白金色,随着风一起被吹起来。 “哥哥……”颜晚筠吹着风,一回头,才发现宋酲离自己这样近。她 转过身,就要撞上他的鼻尖。 几乎是触碰到的一瞬间,她的心脏就不止地急促跳动起来。她几乎不可抑制的、生理性地生出一种渴望,想要被宋酲紧紧抱住,被他亲吻。 但她不知道,他们这样的距离,在日落下,他几乎也在看到颜晚筠转头的一瞬间,就想要去吻她:“怎么了?” 颜晚筠抬头,看清了宋酲眼里的占有与温柔。 “我……”她一时结巴,有些怔怔地说,“哥哥,我想吻你。”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就被宋酲握住脖颈,唇齿间碰到一片滚烫。 宋酲的侵占欲太强了,他巴不得在此刻狠狠将人拆吃入腹。只是一个最简单的触碰和吻,就能带起最热烈的情欲,将两个人都疯狂焚烧掉。但他只是克制地亲了亲妹妹,含住她的唇肉,在黄昏下温柔地和她拥吻。 “我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喘息的间隙里,颜晚筠抬起头,喃喃道,“我也是小色鬼,看见哥哥……” “晚晚,”宋酲抬指,擦去她唇上的水光。他伸手,摸到颜晚筠手上的郁金香,说:“晚晚,把花给我,我有东西和你交换。” 颜晚筠还没有缓过神来,一口一口呼吸着,就这样把手里的郁金香交给了宋酲。 粉色郁金香消失的下一刻,她碰到了一个带着温热体温的黑色盒子。 颜晚筠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宋酲在自己面前低身跪下。她低头,看着哥哥深黑色的眼睛,一瞬间意识到了手里的盒子是什么。 黄昏涌动,夜幕来临前,最盛大的一点天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宋酲在颜晚筠身前半跪着,抬头时,眼眸里带着深藏多年的珍重。他声色一贯冷冽,可在这一刻,每个字都显得无端柔和。 “晚晚,我想要向你求婚。” 这一刻,海鸥展翅而飞,巨大的鸣叫声充斥耳廓。可颜晚筠还是听清了宋酲说的每一个字,她在瞬间忽然感受到了远处海浪的澎湃,掺杂着她汹涌的心跳声,可此刻心跳剧烈失衡的却不止她一个人。 平日里,手段果决、那样稳重的哥哥,在这一刻看向她时,竟然也会这样紧张。他低着眸,继续说:“这个决定,在我第一次意识到深爱你时,直到说出来的前一刻,都在不断爱你的过程中,反复占据我的意识。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一种迫切难耐的渴望。” “愿意打开盒子,成为我的新娘吗?晚晚。” 明珠惟我 第71节 颜晚筠只听到心脏在不断剧烈跳动,甚至胸腔都在发颤。她一时间几乎有些眩晕,却不管不顾地抓紧了那个盒子,说:“我愿意。我要嫁给你,宋酲。” 宋酲握住颜晚筠的手,和她一起打开了那个黑色的盒子。雪白的丝绒底上,安静躺着两枚定做的订婚戒指。 戒身是通体的白金色,中间是郁金花苞的形状,镶嵌着一枚精致的海蓝色宝石,周边由枝叶状扩散出去,叶片处由蓝白色的宝石交替而成,在光下绚烂得无比夺目。 宋酲吻了吻颜晚筠的指尖,给她戴上戒指。 颜晚筠心跳还未平复,指尖缩了缩,却握得很紧。她也低下头,认真地把另一枚戒指戴到宋酲手上。 戒指戴好,抬起头,他们对视的一瞬间,宋酲又吻了下去。 “我爱你。” 日落黄昏时,整个海被染成最烂漫的粉紫色,粼粼天光随水波涌动。 而风帆不断吹动,他们在潮声中、在海鸥的鸣叫中拥吻,手中的对戒似乎也落下天地间的祝福,照着晚霞熠熠生辉。 第66章 失序(完结章)肆无忌惮的…… 66. 他们在希腊待了近乎一个月。 宋酲开着车,带颜晚筠逛遍了周边的所有城市,每天清晨,都给未婚妻带一束沾着露水的花。他们在晚餐结束后,有时会牵着手在海边散步。颜晚筠踢开鞋子,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回头看哥哥时,手指被抓得很紧。 宋酲在这边买下了一处带着花园的小别墅。他带着郁金香回来,通常在傍晚太阳落下后,和妹妹一起布置着他们的小花园。 “以后是不是,可以时常来这边度假?”颜晚筠说,“唔,回到延城之后,过来会不会不太方便?” “当然可以,晚晚。”宋酲摸了摸颜晚筠的发,说,“只要你想,我随时和你一起过来。” “太宠爱我了,哥哥。”颜晚筠笑起来,说,“你的事情不要做啦?” 他们在这段时间里,除了看海、吹风和出去散步,夜晚的时间里,几乎都在疯狂地接吻和占有对方。似乎这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真的逃到了无人认识的乌托邦里,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颜晚筠也问过宋酲,在延城的事情怎么办,谈家那一堆烂摊子怎么解决。但宋酲只是来吻她的眼睛,叫她不要担心任何事情。 “我只是担心哥哥的公司会不会倒闭。”她半担忧半开玩笑地说,“倒闭了怎么办,我们明天就要卖房子去捡菜叶子了。” “都安排好了,宝宝。”宋酲覆上她的唇,扶着她的腰将她往下按,说,“专心,吃进去。” 颜晚筠双腿一软,呜咽一声,再没有力气问话了。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聊其他的事情,似乎很不道德,又似乎她天生就对宋酲有着超乎寻常的信赖感。所以到后来,她干脆再也懒得管哥哥了。 直到回延城的那一天,颜晚筠都带着一点俏皮的期待。 管他乱成什么样子,反正人都跑了一个多月了,他们对戒都带上了,合法合理的事情,还能怎么秋后算账? 但颜晚筠真的没有想到,快一个月过去了,竟然还有大批记者在机场蹲点他们。 飞机降落,两个人牵着手走在机场的那一刻,十几个记者从四处疯狂涌上来,被工作人员立马拦住。闪光灯,照相机对着十指相扣的两人,甚至颜晚筠的手上还拿着一大束花,记者乌泱泱的人头不断耸动。 “宋先生,颜小姐,请问你们对一个月前的抢婚事件有什么回应?” “你们真的是私奔吗?宋总,你从小就对你妹妹有那种禁忌的感情吗?” “谈家还在等着这件事情的处理!宋总,请你回答一下让谈家颜面尽失的悔婚行为……” “谢谢大家的长达一个月的关心。”颜晚筠在闪光灯出来的一瞬间,就被宋酲带到了怀里保护起来。她却一点都不慌乱,只是笑眯眯地牵着哥哥的手,露出两人的对戒,“喊我宋太太就好,谢谢。” 宋酲看着狐狸一样狡黠的妹妹,显然愣了一瞬间。他依旧不喜欢颜晚筠被这些带着无限恶意的摄像机包围,面无表情地把妹妹的脑袋一罩,冷声说:“是的,我们要结婚了。到时候会公布婚讯,请你们留意一下新闻。” 说罢,带着人就朝尽头走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私家车。 “诶!诶诶,宋总,请回应一下兄妹乱……操,谁在踩我!” “谈家,宋总,你要怎么应对谈家各方面的压力?!据说谈家已经开始对股市……宋总!” 迈巴赫的车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喧闹的声音。颜晚筠和宋酲并排坐在后车座上,拍了拍心口,有些惊讶说:“天啊,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有记者在蹲。” “花边新闻。”宋酲淡淡说,“记者对圈子里这些八卦谈资,永远是最感兴趣的。” 这一个月里,他几乎很少处理延城的工作,偶尔看两眼邮件,回几个电话,都是在颜晚筠不在身边的时候。 这是他为她空余出来的时间,本来就不想再叫人打扰。 “我们要回老宅吗?”颜晚筠坐在车上,有些发愁着捧着脸,说,“二哥肯定也知道了,他会不会生气了呀?这段时间他一直没给我发消息了。” “其实发过了。”宋酲沉默了一下,说,“上次他打电话来,你在洗澡,被我拉进黑名单了。” “宋酲!”颜晚筠吃惊地看着哥哥,连名带姓地控诉说,“你怎么偷偷干这样的事情?” “他太吵了。”宋酲淡定地承认,说,“问庭本来就自顾不暇,稍微空闲一点,就想来希腊找你。但我不允许有人插足我们,就给他找了点事情做。” “天哪。”颜晚筠翻着手机,把宋问庭放出来,果然看见二哥发了一堆消息。她几乎两眼一黑,说:“哥哥……” “在叫谁?”宋酲握住她手,指尖压着她的腕骨,“在叫我,还是你二哥?” “你还好意思问!”颜晚筠被拽过去,在宋酲怀里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瞪着他,“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哥哥。你太过分了,我现在要怎么和二哥解释呀。” “不用解释,晚晚。”宋酲淡淡道,“他早就知道了,在我们上报纸之前。” 他看着妹妹微微瞪大的眼睛,说:“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晚晚。你二哥不是傻子,知道我们的关系,还这样凑过来,不是插足是什么?” “插足……”颜晚筠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喃喃说,“哥哥,你讲话太难听了。” “我已经对他很客气了,晚晚。”宋酲握着妹妹的手腕,冷冷地说,“如果他不是你二哥,不是我弟弟,我早就把他丢到延城护城河里喂鱼了。” 颜晚筠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他看见了。” 宋酲抬起颜晚筠的下巴,深黑的眼眸漆黑又晦涩。他理了理妹妹耳边的碎发,手臂压在她身侧的玻璃上,自上而下地看着她,说:“晚晚。他看见了你前一晚从我床上下来时,被弄得发颤的痕迹。那么明显的红痕,他看一眼,就应该知道你在我床上是怎么哭的,怎么被我做到晕过去了。” “你……”颜晚筠被宋酲按在怀里,整个人被这样直白露骨的话砸晕了。她看着宋酲的眼眸,在里面看见了明显的侵占欲望,像是某种原始的兽类。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捉起来,按在了玻璃上:“晚晚,这样被他看见,要不是他是你二哥,早就该死了。”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晚晚。” 颜晚筠下意识地朝后靠去,后脑在撞上车门前被宋酲宽大的手掌护住。她被逼在角落里,紧紧靠着宋酲的胸膛,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 “后悔了吗,晚晚。”宋酲淡淡低下眼,慢条斯理地扣住她的手。他动作缓慢,却不容抗拒,五指挤进去,说,“戴上戒指后,才发现我是一个这样的人。你是我的妹妹,我不想让别人多看你一眼。” “别说你不想回老宅。我也不想回去,让他们再能有机会见到你。” “怕了?”宋酲低着头,看着身下微微发着抖眨眼睛的妹妹。他略微松开她一些,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点,说:“晚晚……” “我不会后悔。” 颜晚筠抬身上前,重新填补了两人间的那点空隙。她犹豫了一下,把哥哥重新抱住,说:“哥哥,我爱你。没有人可以把我从你身边带走,我永远不会爱上其他人。” “我属于你,哥哥。”颜晚筠看着宋酲紧绷的脸,伸出两根指头,叹了口气,去戳他的唇角。她往上抬了抬,说:“不要总说这么吓人的话,我永远不后悔爱你。” 宋酲捧起她的脸,看见妹妹抬起手,亮晶晶的戒指就这样露出来。颜晚筠笑了笑,说:“站在一起,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对不对?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相爱。” 宋酲低头去吻她。 颜晚筠“唔”了一声,一边顺着哥哥的毛,一边任由他亲吻自己。 “我们要去哪里,哥哥?”颜晚筠抱着他的胳膊,故意可怜兮兮地问,“真的要找个地方,把我关起来吗?” 宋酲看了自己调皮的妹妹一眼,说:“回家。” “嗯?”颜晚筠抬起头,“不是说不回老宅?” “婚房。”宋酲牵着妹妹的手,眼脸上终于带上一点笑意,说,“就快要到了。” 颜晚筠还要再问,迈巴赫的速度却明显减慢了下来。她往窗外一看,才发现从机场出来,车辆却又逐渐驶入了郊区,上了盘山公路。 直到在半山别墅前,彻底停了下来。 复式的别墅整体色调由蓝白组成,融合了一点法式和巴洛克风格。从铺好的石子路走进庭院,墙瓦上开着大片的凌霄花和蔷薇,枝叶覆住大片的白墙。院子里有一个巨大的池塘,旁边是大片盛开的海棠树。 “哥哥,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颜晚筠被宋酲牵着朝前走,转头看向他,说,“以前妈妈要求我们回到延城后,就要一起住在老宅。我以为……以为大家都没有这么快购置自己的房子。” “在准备去德国,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宋酲带她穿过过带着巨大落地窗的客厅,一推开门,颜晚筠就发现,后面连着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 “天啊!” 棕榈绿的影子覆盖住小半花房的影子,绿荫随着玻璃而不断晃动。里面种满了郁金香和绣球花,几颗小小的金桔树也摆在两侧的盆栽中。休息区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铺着花朵刺绣的白色桌布。旁边摆着两张小沙发,玻璃壁灯亮起来,发着点点橘光。 “竟然这么早,”颜晚筠显然很喜欢这间玻璃花房。她转过头来,低头摸了摸身旁金桔的小果实,笑着说,“妈妈没有查你的房产吗?” “她顾不上我。”宋酲低着眸,说,“她身上现在一堆麻烦的事情要解决。” 颜晚筠到了新花园里,眼睛里都是兴奋和高兴。她笑着跑去看花了,宋酲就跟在身后,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宋酲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购置的房产,无论的地段和装修,几乎都撞准了颜晚筠的喜好。就连别墅二楼的主卧,床上都放着颜晚筠常买的一家娃娃。 甚至当时考虑到颜晚筠在凌封工作,这边还是考虑过后,离凌封最近的一套房产。 “这算是我们的新家吗?”颜晚筠显然很开心,拉着宋酲的胳膊,欢快地说,“那搬进来的第二天,我们可以请朋友们过来做客吗?唔……乔迁之喜,我可以帮忙烤蛋糕,我们一起做一顿晚餐,给我们的朋友们吃。或者我们在庭院烤肉,可以吗哥哥?” 宋酲安静地听着妹妹讲话,说:“当然可以,我们可以一起邀请他们,楼上还有客房。” “婚礼的时候,也可以叫他们过来玩。”颜晚筠眼睛都亮晶晶的,说,“婚宴结束后,大家一起再吃一顿晚饭。” “已经想到婚礼那天了吗?”宋酲笑了笑,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说,“晚晚,这段时间,你有另外的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筹备婚礼。” “暂时是没有的。”颜晚筠在玻璃花房的小沙发前坐下,很放松地靠着枕头,仰着头说,“哥哥,我准备九月份的时候,去延城日化研究所工作,继续做和之前方向有关的研究。还有好几个月呢,我可以和你一起准备好久。” 她在宋酲柔和的目光下,想了想,又问:“但是妈妈那边呢,我们要怎么和她说?要给她发请柬吗?” “她来不了了。”宋酲闻言,眼眸里的神色略微冷淡了一点,说,“她和父亲现在在疗养院里,如果你不想,可以永远不用见到她,晚晚。” 颜晚筠一愣,半晌才问:“她生病了吗?” “没病。”宋酲握紧妹妹有些发凉的手指,说,“只是,如果她不待在疗 养院里,恐怕出去了会有更大的麻烦。” “她在宋氏集团里的股份和权利,已经全部被你二哥握在了手里。”他淡淡地说,“前段时间,你二哥对外签下了几个合同,都有架空集团的含义在。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觉得你二哥不好掌控,已经晚了。” 颜晚筠不知道,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延城圈子里几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酲的公司并不会因为花边新闻而受到什么影响,反倒持续拿下好几个地产项目,拿捏了许多人的命脉,其中就有宋氏在其中。 他给了宋问庭机会,好在宋问庭也不是草包,抓住了几个合作中的间隙,彻底掌握了董事会的话语权。同时,他手里还掌握着许多高层的秘密,一旦揭发,会牵动整个领导层,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宋问庭也并不打算包庇他们,集团的内部,迟早会重新清洗。 而宋母为他筹备的那场荒谬婚礼,当然也没有如期举行。宋问庭那时将文件放在自己妈妈面前,看着贵妇一般的母亲逐渐冷了脸色,手指气得发抖,看向自己。 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明珠惟我 第72节 他依旧得体而温柔朝母亲笑着,将她请到了一处偏僻海岛的疗养院里。 “会怕我吗?会觉得我冷血吗,晚晚。”宋酲见颜晚筠不说话,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说,“宋问庭做的事情,我有参与其中。但我也是在宋家,被她收养长大的。” “我不怕。”颜晚筠深吸一口气,说,“我对她……没有像母亲那样特殊的感情。真正在生命里扮演长辈的角色,应该是我的祖母。如果……如果她还没有去世,我带哥哥回家,她一定很开心。” 宋酲把妹妹抱到身上,又听见小姑娘说:“唔,但是说起长辈,哥哥怎么不算呢?” “是吧,看着我长大的。”她又眯起了那双小狐狸一样的眼睛,双手勾住哥哥的脖子,凑上去碰到他的鼻尖,甜甜地喊,“哥哥,daddy?” 话音刚落,颜晚筠就感觉自己脸颊的肉被掐住,唇齿间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她忽然被凌空抱起来,胳膊急忙抓紧了宋酲的肩,一边被细密地吻着,一边朝楼上走。 她觉察到腰侧被覆盖的皮肤几乎发烫,宋酲低哑的嗓音落在耳畔:“去看看卧室,晚晚。” “呜。”颜晚筠在亲吻里呜咽一声,晕晕乎乎地被宋酲抱着,扔到了卧室的床上。 回到延城的这段时间,似乎和在希腊时没什么变化,时间依旧缓慢而惬意。颜晚筠在第二天起来后,先和宋酲回了一趟宋宅,想把一些东西搬过来。 她拿了一些重要的书籍,在下楼的时候碰见了宋问庭。 “二哥。”颜晚筠抱着书,昨天被宋酲那样煽风点火地一说,再看见二哥,只觉得有些尴尬。她顿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说,“二哥,你怎么回来啦?” 跟在后面的宋酲里面走到她的身侧,随她一起停下来,黑眸淡淡看着宋问庭。 “这样的话,不应该我来问你吗?晚晚。”宋问庭见到妹妹,倒是显露出什么异样。他就像往常一样,走近了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和大哥出去玩不带我,太坏了晚晚。” “不许捏我的脸。”颜晚筠听到宋问庭的语气,瞪着自己二哥说,“捏大了你给我复原。” 她转头瞥了瞥身旁的宋酲,偷偷戳了戳他的手,看过去的眼神像是在惊讶地询问:你不是说二哥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宋酲看了看妹妹,于是转过头来,朝宋问庭说:“我和晚晚要结婚了,问庭。” 宋问庭闻言,表情在一瞬间几乎有些扭曲。他没想到宋酲会这样突然地再次告知他,立即整理好仪态,笑起来说:“在报纸上看见了。” 神经病吧!和晚晚结婚很了不起吗,都登报了还要亲自和他说?! 随后,宋问庭微微低下身,摸着妹妹的脑袋问:“晚晚,婚期订在什么时候?选礼服和首饰的时候,一定要叫上二哥。毕竟是妹妹出嫁,我肯定要在旁边把把关的。”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说:“不管嫁给谁,我们晚晚开心幸福就好了。不高兴也和二哥说,好不好?” 转头却对上宋酲的视线,宋问庭唇角一抽,连句“恭喜”都吐不出来。 颜晚筠还有些不可置信,想,天啊,大哥一说,二哥就这样接受了?这么自然的表情,到底是提前多久知道了啊? 她低着头,没看见宋问庭一瞬间沉下去,随后又笑起来的眼睛,只是想了想说:“目前是订在在八月份。” 宋问庭笑着说:“到时候婚礼上,让二哥给你送戒指过去,好不好?” 他想,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再让晚晚知道,自己在爱她。 颜晚筠闻言,顿时放松下来,笑着说:“当然可以呀!你是我二哥诶,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完,才想起来旁边站着的是自己的新婚对象,连忙转头看了看他。 宋酲这才微微抬了抬颜,把妹妹带到自己怀里,低下身说:“听晚晚的。” 宋问庭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心里都快酸死了,根本不想再笑。 他讨厌可恶的大哥! 抱着书走出老宅,坐在车上,颜晚筠才对宋酲笑着说:“哥哥,你看呀。二哥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小气,连结婚都要给我们送戒指了。” 宋酲开着车,说:“现在就去试婚纱,晚晚。” 他哪里不知道宋问庭什么阴暗的小心思,连婚礼细节也想横插一脚。还试婚纱?到时候妹妹推门出来服务员都分不清丈夫是哪位,真把晚晚当成自己新娘了! 想都不要想。 “不是和二哥一起去吗?”颜晚筠扒着窗户回头看,说,“哥哥才答应他了诶!” “我可没有答应。”宋酲微微笑道,“晚晚,我记得你昨天还说腿疼,那就听话一点。” 颜晚筠看着低气压的哥哥,乖乖地坐了回去,手里抱着车枕。 由于试了一下午的婚纱,颜晚筠被迫把宴请朋友的计划挪后。直到一星期后,手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他们才各自邀请了自己的朋友们到家里来,举办了一场小型宴会。 倪雪骄和林今衡都没关注到圈外的事情,对颜晚筠一个月前逃婚私奔一无所知。他们只在颜晚筠度假的间隙里,三个人一起打过一次视频电话,颜晚筠说自己和哥哥要结婚了。 倪雪骄弄清楚了是哪个哥哥,沉默了两秒,对颜晚筠竖起大拇指,说:“牛哇,晚晚宝宝。” “抱歉,不是要故意瞒着你们。”颜晚筠有些不好意思,说:“之前没处理好家庭关系,有些不太好……” “我能理解,没关系的晚晚。”倪雪骄隔着屏幕拍了怕她的肩,说,“确实,毕竟是哥哥……呃,我没有说哥哥就不行的意思。嗯,哥哥很好,对的,我支持。” 她看着一旁林今衡平淡的表情,瞪着他问:“晚晚要结婚了,你怎么一点表情没有啊?” 林今衡说:“早就看出来一点了。” 他随后朝颜晚筠淡淡笑了笑,说:“晚筠,希望你开心幸福。” “你怎么看出来的,你怎么能看出来?”倪雪骄顿时不平衡了,说,“不可能啊,我们一共没见过几次宋大哥,上次一起吃饭还是高中的时候……” 林今衡懒得跟这只迟钝的呆头鹅解释,倪雪骄揪着他不放,在旁边叽叽喳喳地问。而颜晚筠算是松了一口气,带着笑意听他们拌嘴。 宴会很热闹,最后一群人在庭院里烤肉。宋酲的朋友们她很少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都穿得规规矩矩的,说话谈吐间让双方都很舒适。 颜晚筠喝了一点酒,在深夜宴会结束时,被宋酲抱回房间。 妹妹已经喝晕了,嘀嘀咕咕在宋酲耳边说着话。他没听清,低身凑近了,才发现颜晚筠正喊着他的名字。 “哥哥、宋酲。”颜晚筠几乎困得快要睡过去了,但还是揪着宋酲的衣角,小声又不断 地说,“我爱你。” 他的心顿时软成了一片,只是稳稳抱着怀里的人,去吻她的额头。说话间像起誓,又像带着无限的珍重。 “我也深爱你,晚晚。” 连续忙碌了几周,两人总算把婚礼要办的事宜大致确定下来,就剩下写请柬了。 婚礼邀请函选了墨绿色的封套,封口处用郁金香纹样的火漆封蜡印合。白色内卡采用盛夏时节开的花作为花纹压印,边缘烫金的珠光纸上,印着铅字印刷的邀请。 两人在书房落地窗前的木桌上,用钢笔在邀请函上签名。 窗外绿荫溶溶,婆娑树影落在颜晚筠低头写字的手上。她抬起眼,在写字停顿的空隙里对上哥哥的目光,乌黑色里都带起笑意来。 “偷看我。”颜晚筠写完邀请函,说,“坏哥哥。” 宋酲将最后一封邀请函装进信封,低头遮住她的眼睛,说:“被发现了,怎么办。” 颜晚筠眼前被阴影覆盖,随后整个人也被朝前带去,灼热的手掌覆上她的皮肤。 随后她听见哥哥说:“那遮着眼睛吻你呢,会被发现吗?” 颜晚筠蹭了蹭他略微粗粝的掌心,笑起来说:“当然不会。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地吻我,哥哥。” 宋酲于是低头,在盛夏灼热的天光中、在无尽的蝉鸣和晃动的树影下,与她拥吻。 邀请函已经全部写完了,绿色墨水微微干涸,在尾部留下碎金色的光痕。这是最珍重的无尽夏日,在婚礼到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完了所有事情。 接下来,只需要在浓绿失序的影子下接吻,并不断相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