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对付黑粉头子》 第1章 《论如何对付黑粉头子》作者：cuttlefish【完结】 装菜腹黑绿茶小奶狗vs心软毒舌护犊子酷girl 赛车神&退役大佬vs电竞新秀 — 最近国际服出了匹不羁的黑马，哪怕是刚拿下pclp冠军的战队主力droplet，也被这位名为“aroma”的玩家用弩一箭爆过头。 而彼时的直播间里，少女叼了根棒棒糖，烟紫色挑染明媚张扬，语气懒散： “今天高兴，接个陪玩，仅限女粉。” 已然把今晚要应战黑粉头子的事情给忘了。 像往常一般，她随手接受了个邀请。 进入游戏后，她发现这个粉丝菜出天际还不爱说话，于是她一边收割人头，一边对粉丝一口一个老婆的喊着，势必要把粉丝哄成胚胎。 一局结束，她取下头戴式耳机，才想起望向弹幕，却看到清一色的： [老婆你忘记开权限了！我们邀请不了你！] [路过，主播是心盲还是眼盲？] [啊啊啊，邱宝你醒醒！那是骂了你两年半的黑粉devil！！] 沈邱川精致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错愕。 你们再说一遍，她刚刚陪的老婆是谁？？ 最后沈邱川被罚给所有粉丝补偿一个kiss。 — 传言aroma的绯闻男友网名是d字母开头。 众人心照不宣地认为就是gao那位主力，并且对此坚信不疑，还时常开两人的玩笑。 沈邱川笑笑不说话。 直到，一向低调神秘的前届pgc全能王“乱神”，响应广大玩家强烈要求，用网名为devil的账号开了露脸直播。 画面里，黑发冷眸的帅气青年怀中揽着一人——正是近日在竞技场上大出风头的新人王沈邱川。 只见青年捧起怀中人纤长白皙的手，吻那泛桃花粉的指尖，把沉睡中的人硬生生亲醒了来，神情餍足，语气却可怜至极： “只有我收到了姐姐的kiss补偿，姐姐的粉丝不会生气吧？” ＃不是哥们，你这个黑粉也算粉吗＃ ＃好笑吗，我只看到了一群绝望的粉丝＃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 甜文 直播 马甲文 电竞 主角视角沈邱川林靳 一句话简介：他真的很会装！ 立意：人总是在救赎与被救赎之间得以生存 第1章 原来黑粉也算粉 夜很深了。万家灯火中有一点来自开着白炽灯的卧室。 桌面上的电脑正在游戏中，开着直播——【收留无家可归的喷子】，热度暂时不高，留言稀稀疏疏的： [主播评价一下今年gao打得如何呗。] “不评。”清亮干净的女音响起。 沈邱川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移动鼠标，漫不经心道：“如果非要午夜整点澎湃的，建议去看解说回放。” 她玩的是一款战术竞技型射击类沙盒游戏，在晴空娱乐上开播。 游戏名叫pubg绝地求生，玩家需要在各种游戏地图上收集各种资源，并在不断缩小的安全区域内对抗其他玩家，让自己生存到最后。比较考验射击技巧、战术策略和心理素质。 [你之前不是狂得很吗？怎么这会儿不敢发言了？] [笑死了，只会开挂的人当然不敢说大话。] 缩圈了，沈邱川重新标了个点，面不改色：“菜得都一个水平，真不太好评。” 这话犹如朝潭水里投了惊雷，弹幕上顿时炸开锅：[你是哪号人物？？这年头自信小孩真是有够多的。] [大家先别骂，这是亚服，等这货撞上职业选手就知道什么叫厉害了。] 讽刺恶臭的话语涨潮般扑面而来，沈邱川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些人一点骂人素养都没有，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是么。”她操纵人物捡了个急救包和箭袋，“那很厉害了。” 装个弹的时间，喷子的话题重心逐渐偏移： [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有人用这种冷门且难用的武器？？] 此话不假，就连真爱粉也纷纷表示担忧，叫她换成枪械，以免翻车。 “大概因为我是自信小孩吧……不用换，枪没弓好使。” 应付弹幕的同时，她眼尖地发现对面房屋有个晃动的身影，当即眼疾手快地对准头盔摁下左键。 因为距离不算远，她没开镜，否则会慢一步，还容易挡视线。 【你使用弓弩头部击倒了gao-droplet】 看见玩家名字的瞬间，沈邱川笑了： “你们说的职业选手，是他吗？” 直播间顿时卡了一下，猛然涌进来好几百人，一些从未见过的陌生异样id接二连三地刷屏： [妈呀！！是活的droplet！不是假号！！] [有点真东西，就是不知道是真本事还是真金白银，呵呵。] [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估计对面也在直播，她得速战速决，不然观众帮忙通消息她位置就暴露了。 沈邱川迅速收枪切换了位置，好让敌人误判攻击来源。随后她打量了下别墅区房型和空地掩体，并不着急补人。 弓弩最大的优势就是无声攻击、且能无视三级头一击制敌。故而一般她都会玩玩心理战，引诱对方队友救援。 没过多久，droplet血条耗尽，人物淘汰成盒。 [主播人还怪好的，给冠军保全了个体面。] [替滴神发声：伤自尊了，走了。] “我是个好人，但不代表我应该做好事。” 她往盒子边扔了个烟雾弹，等了几秒，跳窗跑到右边房屋的背面，果不其然见到了另一个在绕路的人。 当即她选择在草丛中伏击，又是利落一箭，精准将其队友毙倒，登时两个泛绿光的木盒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弹幕上飘过一句：[主播你这样是不道德的！！] 进入决赛圈了，沈邱川对一旁的车视而不见，打算用跑的。 到达安全地方后，她先在屋顶上躺了会平。 她单手扣开一罐可乐，余光看见那条透露出强烈谴责意味的话，轻嗤一声：“没事，反正我也不讲道德。” [举报了，一看就是个神仙，也好意思装大爷，刚刚根本没瞄准好吗！] [从滴神那边过来的，这小主播纯粹运气好而已吧，没看出来用挂痕迹，但有嫌疑。] [你们正主都没说什么呢，跳什么脚？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别不承认！] 眼看吵得越来越凶了，沈邱川仰头喝了口可乐，手上动作不停，秒掉百米外的两个人后迅速丢掉弓弩，切换成了ak。 杀疯了，她干脆咬住瓶沿叼在嘴边，勉强分出些精力来劝架，含含糊糊道：“现在不是比赛竞技，比谁先发现谁而已，游戏就是用来玩的。” “拿了个人头不代表我就赢了，等日后赛场上相见再让他做我的手下败将吧。” 沈邱川嘴上松了力，任由空瓶子掉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调节气氛：“你们猜猜看我能不能苟到最后。” 老粉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吃她这一套： ［猜你个鸡毛当令箭。］ ［猜你个鱼屁炖果冻。］ 一时间枪声四起，用不了多久，一局结束，现出了结算画面。最后刚枪的时候她被正在看直播的粉丝给阴了，排名第三，没能吃鸡。 常规情况，她习惯了。 “说我开挂的别着急，我过几天就去接个卖挂的广告，到时候泼天的富贵不就轮到我了？” [你们喷子是不是觉得技术牛逼的一律是开外挂，我看你像外挂。] [好了我们粉丝知道她跟开了挂一样牛逼了，你们回去等通知吧。] 沈邱川长臂一捞，将地上的瓶子扔掉，从座椅上站起来略微活动四肢，伸手在糖罐里摸了下，去除糖衣后塞进嘴里，勾着腰去打开摄像头： “今天心情还算不错，接个陪玩，仅限女粉。” 闪烁一帧后，屏幕里出现的少女叼了根棒棒糖，皮肤冷白无瑕，脸型流畅堪称完美，肌理细腻、骨肉匀称，更衬得烟紫色挑染明媚张扬。 面对镜头的她唇角扬起，笑得肆意，顾盼流离间都充斥了嚣张自信。 弹幕画风忽而大变样了，各种礼物也有不少人刷了起来。 [父母不在家，一个人激情难耐，老婆选我，和活力四射的我一起探索秘密！！] [我其余老婆都不见了，就剩这一个老婆了，求你们了让让我。] [上面那位滚出去，你花心就算了，别来这寻人启事。] 喷子言论马上就被压了过去，零星几个，激不起风浪：[美颜开太重了吧，立什么电竞女神人设？恶心死了。] [小心翻车哦，嘻嘻。] 沈邱川瞟了一眼，学着这条弹幕的语气，皮笑肉不笑：“翻不了车哦，嘻嘻。” 也有细心的粉丝温馨提示： [可是今晚上不是要跟前几天疯狂怼老婆的黑粉比一局吗？别忘了呀tt。] 第2章 可惜打开摄像头之后弹幕界面就被自动缩小了，沈邱川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又把那个小框拖到了角落，所以没注意到。 像以前一样，沈邱川随手接受了个邀请，开了四人局，另外两个人是自动匹配来的。 邀请她的粉丝名叫devil。 又是个高仿号。 既然说是陪玩，就得有一切以对方为主的意识，沈邱川清了清嗓，问：“4号老婆，可以开麦吗？” 半天没有动静。沈邱川确认了下麦克风的标识，自己是3号，麦是开着的。她耐心等了会儿。 良久后，那边才有了反应。 devil：[？] 小样，装什么高冷。 不过挺新鲜的。 还未上飞机，沈邱川跑到这位devil身旁，见到了其走路走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极其迷惑。 沈邱川以为是devil操作不熟练，无比善解人意：“老婆是新手吗。没关系，跟着我跳，乖乖当我的三级包就行。” devil没吭声，她也不在意，继续自说自的，主打一个不冷场。 伴随着飞机轰鸣声，他们进入雨林地图，为了让萌新有个良好的游戏体验，沈邱川跳了野区。 优点是人少，缺点就是物资少，她搜了几分钟都没捡着什么有用的装备，两手空空，却在这时听见了猛烈的枪声。 完了，赤手空拳连人机都打不过，她在粉丝面前树立的光辉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 她心里一凉，回头一看。 谁知居然是devil造出的响动。 她环顾四周，连敌人的半个人影都没见着，那一发子弹似乎全打天上了。 你是在射太阳？ 沈邱川终究还是把这句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免得打击人脆弱的心灵，改了口：“老婆等会加我一个联系方式吧，我帮你调灵敏度。” devil依旧不回话，沈邱川当做是默认了： “该转移了，我这有车。” 沈邱川用汤姆逊干掉了觊觎车辆的另外一队人，兴冲冲地坐上骑车位，想大展身手。 下一秒她就打了个拐把自己摔残了，摩托车也飞出几米外。 无言的，窒息的，尴尬。 紧接着她看到了身穿三级甲、背上三级包的devil。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一怒之下，气得她把汤姆逊换成了霰弹。 再然后，devil坐上了摩托车的驾驶位，她刚想让其下来，结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人粉丝绕着屋子骑了一圈，压头抬头掌握得炉火纯青。 她默默闭嘴，用了两个绷带，上了后座，毫不吝啬地给予夸赞：“老婆开摩托车真厉害！” “很适合当我的专有骑士！” 一如既往的狗不理。 在devil的控制下，摩托车微偏向左边倾斜，加速朝标记点冲刺，流畅顺利，途中经过几个陡峭地，车飞起来后又稳稳落地。 1号队友替她尴尬：“3号，别舔了，来我们这边吧。” 沈邱川恋恋不舍地下了车，正在茅草屋里搜能用的枪，闻言欲要回绝，devil突然发话了：[我这有人。] 似乎是怕吸引力不够大，devil又补了一句：[好几个，n方向。] 她立即掉头回到devil身边。 1号看着越来越远的数字标号3，选择闭麦。 “有点不利啊。” devil的话不假，确实有好几个人，不出所料的话来自两队，暂且无事发生。 沈邱川对着手里的垃圾装备发愁，向趴在地上穿着吉利服当伏地魔的devil询问：“老婆你有雷吗，给我一个。” 她打算添把火，再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许久没得到回应。 她以为是devil没听清，正打算再说一遍。 却等到了拉环的声音。 不是。 不是吧。 沈邱川瞳孔一骤，没来得及质疑，更没来得及制止。 爆炸声响起，屏幕立马变成灰蒙蒙一片，继而浮出结算画面。 于是，两人都不在轰炸区内。 但双双被雷炸死了。 真乃奇观也。 沈邱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脸麻木地回到游戏大厅，沉沉叹了口气： “……下次记得放在地上，不可以直接扔给我。” 罪魁祸首一言不发。 恢复精神后，沈邱川打开直播面板，想找出devil的晴空账号，叨叨着： “话说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安静听话的粉丝，简直都不像是我的粉丝了。” “不过挺灵活的，要不然来做我的房管吧。” 她取下头戴式耳机，才想起望向弹幕，却看到清一色的： [老婆你忘记开权限了！我们邀请不了你呜呜呜！] [路过，主播是心盲还是眼盲？] [坐主播的车一定很安全吧，毕竟灵魂已经升天了，不用害怕被撞碎成渣。] [劝了个寂寞的1号——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最炸裂的是： [啊啊啊，秋宝你醒醒！那是骂了你两年半的黑粉！！] [是d爷本人！！不是仿号！！] [接受审判吧主播，这就是你不爱看弹幕造下的孽。] 沈邱川精致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错愕，怀疑自己花了眼。 什么玩意？ 你们再说一遍，她刚刚陪的人是谁？？ 她整个人恍惚了，刚才的种种场景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设置未成功的按钮明晃晃地呈现在眼前，让她想骗自己都骗不了。 哦，怪不得安静呢。 怪不得听话呢。 怪不得不像她的粉丝呢。不是不像，压根不是。 哦，黑粉也算粉。 最终唤回她未定惊魂的，是手机响起的消息提示音。 她愣愣地拿过手机，看了一眼之后。 更恍惚了。 【作者有话说】 求乖乖们瞅一眼预收[让我康康] 禁欲冰山精分总裁vs脸盲症菟丝花病美人 预收文案如下： — 柳沂穿成了狗血文里喜欢没事找事的恶毒女配，体弱多病，娇生惯养，需要靠拉女主仇恨值来延长寿命。 就在系统豪情壮志展望大好未来时，她弱弱提醒：“可是我只能看到一群马赛克走来走去。” 系统埋头翻了一遍原著，随后喜滋滋告诉她好消息： “没关系！你有个牛逼哄哄的老公！你只需要吹吹枕边风就行了！” — 于是，每当夜里有人踏进柳沂房门时，她只能茫然无助地开口：“老公？” 来人往往会淡然“嗯”一声，而后保持惯有的沉默寡言。 这时，柳沂便会请求对方替她做坏事，以此暗中给女主使绊子。 对方有求必应，从不拒绝，也从不问她原因。 殊不知，她的“老公”不止一人—— 原著里，阴郁偏执恨她入骨的养弟/清冷斯文百般嫌恶她的院长/有特殊癖好的温柔笑面虎竹马/挑剔刻薄只爱她身体的天才导演/纯良无害小白花“女主”…… — 后来，陆衔枫回国，见到了天天发信息说想他的小妻子。 小妻子面上是病恹显出的白皙，见他回来，便自觉地用纤细柔腻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垂泪眼下欣悦羞涩地泛起粉…… 如果不是有薄衬衫下密密麻麻的吻痕，陆衔枫一定会夸他的小妻子乖巧。 而为了惩罚认不清老公的坏妻子，陆衔枫只能将她独占、教导她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菟丝花。 无辜迷茫的柳沂也在惩罚中得知了真相。 她却连愤怒的力气都被剥夺，只能暗骂这些男人都有病。 害人不浅！ — 第2章 knight 香雾悠悠飘起，沈邱川拿起桌台上的马克杯，浅抿了一口摩卡，热意扑涌，朦胧了她的双眼。 而斜对过去的俱乐部经理仍喋喋不休着，连带让咖啡馆放的舒缓钢琴曲都变得聒噪。 坐在这里的第五分钟她就后悔了。 尽管经理的话九曲十八弯，但她很快听出了其言下之意——gao队伍确实是缺人了，也确实是想邀请她加入，但不是作为正式队员。 她若是真去了，仅仅是个看饮水机的替补。 更令她不适的是，经理满眼都装着算计，自以为隐蔽的精光闪烁，如鼠目般。 出于礼貌，她没有出言打断，静静等待对方的废话说完。 “沈小姐意下如何？”经理一脸自信，虽然是询问意见，却已经在内心认定了结果。 “意下如何？”沈邱川把空杯子推到桌子正中央，觉得有些好笑，反问了一句。 随即她就变了脸色，淡然拒绝：“不如何。” 她拇指和食指捏着帽檐往下压了压，腰背笔直，斩钉截铁：“我不可能当替补，任何人的都不。” 一时间没有台阶可下，经理语塞，面容发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看样子沈小姐很有信心，只是我有个问题。” 第3章 “沈小姐觉得自己的强项是什么？” 沈邱川重复了一遍这个耐人寻味的问题：“我的强项？” 她扬了扬下巴，并未思考太久，手指关节屈起在桌面上叩住，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我的强项是没有弱项。” 经理本意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哪知面前的人不按套路来，于是话锋一转，换了个方式： “话说回来，也是巧，附近就是我们gao的训练基地，不知道沈小姐有没有时间去陪我们的青训生玩玩？” “顺便也见识见识沈小姐的本事。” “我没空当陪玩。” 经理以为她是不想继续商量了，脸色猛然一阴又一沉，卸下伪装：“既然如此，我劝沈小姐还是早日转型，老老实实当个颜值主播吧。” 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俱乐部经理，居然如此沉不住气。 沈邱川眉眼一弯：“方先生不用着急，我可没说不去。” 她上半身往后倾，靠在了椅背上：“毕竟是你家青训生当我的陪玩，我当然乐意至极。” 方经理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逗弄了，但刚刚险些撕破脸皮，不好说什么，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沈邱川不再搭理方经理，拿出手机。 上次直播之后，方经理通过私信邀请她加入gao所属的mk电子竞技俱乐部，开出的条件看上去不错，要求线下详谈。 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她的联系方式，更是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来说明此事。 以及……看着躺着列表的另外一个人，她感到有点头痛，陷入了微茫—— 是昨天她带玩的黑粉，她在前期不知情的情况下发了自己的微信号过去，这个人还真的申请加了她的好友。 看见消息提示框出现在锁屏界面上的那一刻她是不可置信的。 突兀的，一道大大咧咧的粗犷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喝不下了，有种小肚鸡肠的感觉。” 这成语用的，沈邱川表情管理崩坏。 不知名的粗犷男低音持续说着闲话：“你看我最近挖到的主播，叫秋事画扇，游戏id是aroma，你刷到过没？” 沈邱川挑了下眉。 没想到偷听别人说话还能听到自己身上。 第二道声音附和着慵懒劲儿，清越隐匿于从容中，出来得毫不犹豫：“我不看直播。” “不重要，我就想让你帮我分辨一下这个主播是不是开挂了？” 依旧没有停顿的：“不是，她21年录过练习视频。” 还有人愿意替她解释？ 沈邱川感到出乎意料，将目光投向她身后右下角的圆桌，欲一探究竟。 粗犷男低音正在表示疑惑：“你不是不看直播吗？” 转过头的刹那，一个戴黑色口罩的男生落入沈邱川眼里，年纪似乎不大，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面临着其好友的质问。 虽然下半张脸被遮挡住，看不清全貌，但从其额间碎发下隐约露出的那双清冷锐利的眸，可以预见整个五官相貌的不凡。 就当她要正过身时，男生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朝她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男生打量人的眼神仿佛是具有实质性的，炽热而又冰凉的温度轻扫过她周身，最终跟她对视。 像在她瞳孔里留下了个深刻的烙印，沈邱川心尖一颤，被烫着了般，却依旧不躲不避，笑了下以示礼貌。 与此同时，她认出男生穿的简约t恤来自时尚杂志上的奢侈品牌，是个有眼光的。 她忽然理解了刚才男生的好友说的话，这人的确不似会玩游戏还看直播的。 不等她作出什么新的反应，彼时方经理跟那边的教练联系好了，只需前往基地就能开始。 沈邱川被迫停止关注背后的对话，摆手拒绝上方经理的车。 直言称怕被卖。 店外停着一辆惹眼的雅马哈yzf-r1，沈邱川走上前，利落骑了上去，插入钥匙，摆好上半身姿态，握住把手，捏紧离合器，却几次尝试发动无果。 还差点给自己摔地上。 沈邱川蹙了下眉。 这车失控了吧。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她下了车，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下一次就是车飞出去、人升天。 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她低头看了看手臂上添的擦伤，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爱咋地咋地吧，得先找人把车弄回去。 但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能找谁当冤种。 这时，从旁伸出一双骨节明晰的手，替她扭动钥匙熄了火，平静凉薄的男声传进她耳里： “冒犯了，但你刚刚的步骤不对，存在安全隐患。” 沈邱川难得有点子羞愧。 是她的操作让路人都看不下去了吗。 取下鸭舌帽一看，竟然是店里那个戴黑色口罩的装逼男。 对不起，她发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这么称呼别人。 没来得及道谢，就听见男生紧接着问：“会挂档吗？” 对待救命恩人，沈邱川眼里盛满了亮烁的炙热，诚实回答：“不会。” 回答得太干脆，男生语塞了两秒，有点无奈，给出了解决方案：“你找个代驾吧。” “找你不行吗？”沈邱川脱口而出。 真不要脸，她暗骂自己。 男生明显一怔，沉默了会儿，点头同意：“行。” 沈邱川满怀信任的把车交付了出去。 事实证明她信任得没错。 男生应该是专业的，一顿操作行云流水，很快灯亮了，摩托车呈预备启动状态。 他右手放在油门控制部件上，掌骨随着动作愈加突出，单脚抵在装置上，头微微偏过来：“要去跟你朋友打声招呼吗。” 方才在店里的时候，他有注意到沈邱川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朋友。”沈邱川上了后座，“打当然会打啊，招呼就算了。” 男生失笑，取了口罩，戴上头盔。 从沈邱川的视角，只能看见男生有这个动作，看不见男生的长相。 要不是专门绕到前边去看有点刻意，她高低得三百六十度瞧个仔细。 轰隆驱动声高亢而有力。 银黑色机车在坦荡宽阔的沥青路上驶得平稳顺滑，速度不快不慢，正如男生的动作不急不躁。 千万缕柳叶汇聚成的风扬起发丝、拂过衣角，配合林荫繁叶招展的韵律，摩托车发动机的单调运作只为享受此刻安静舒适。 可能是因为阳光明媚过头，男生狭长清润的墨眸微眯起，压住了那抹自始至终萦绕在眉宇间的寒气。 “谢谢你，你真是人好心好技术好。”沈邱川由衷夸赞。 她突发奇想：“要不然帅哥你来当我的特聘骑士吧。” 骑车教练兼勇士保镖，简称骑士。 谁知男生的脸顿时就黑了，冷冷冒出一句：“不了。” 沈邱川想不通。 她明明还没提工资的事呢。 基本的看眼色她还是会的，于是她不再跟男生说话，避免主动找不快。 用一手揽住男生的腰保持平衡之余，她瞟了一眼粉丝群，消息堆积如山。 她抬了抬手指发送出一条语音：“宝宝们别等啦，今天不播。” [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已经一天没听到主播装逼了，姨这心里难受，实在是不舒坦啊！] [老婆终于打算飞回天庭做仙女了吗？声音好飘渺，还有气流声。] 一只手打字不太方便，沈邱川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 正调整到一半，男生淡漠死板的提醒声顺着风流入她耳中，听上去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 “别玩手机。” 沈邱川把劝话听进去了，乖乖收起手机，并将放东西的外兜的链子拉好了。 主要是怕被甩下去酿成意外事故。 初始和终点相距的隔阂慢慢推进，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帅哥怎么称呼？”沈邱川下车时象征性问了一句。 帅哥不理。 不理就不理吧。 “我就不说拜拜了，我还挺想再见你的。” 最好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能将此等高超的骑车技术传授与她。 沈邱川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岂料男生转身就走，连姓都没告知。 这高冷劲儿，跟她那个黑粉有的一拼。 思绪转移方向。 主战队连续夺得两届全球电竞总决赛冠军的mk俱乐部总基地位于北市，寸土寸金的地方。 整栋大厦的设计感很强，以蓝色为主光线勾勒，大到楼层，小到个人设备，融入现代科技元素。大门前方的特制玻璃墙上密密麻麻，挂满赞助商的logo。 沈邱川进去的时候，碰巧撞上一个全身白白嫩嫩的小胖子在抱怨，身上穿的是青训生特有的队服： “何必为她单独开一局？别耽误我们训练。” 第4章 其余人七嘴八舌的，都是表示附和：“方经理，你也说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请到退役大神来做指导分析。” 不过方经理没具体说是谁，他们便觉得只是个噱头，眼下搬出来也是为了拒绝沈邱川加入。 “凭空出现个外来人算怎么回事？” 轻轻一推，虚掩的门便彻底大敞开来，沈邱川控制好音量，语气平和无澜，保证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不必重开。” “我可以接你们其中任意一人的盘。” 几人互相交换了眼神，方经理上前，跟每个人耳语沟通，一阵叮嘱，而后带着那个小胖子退到了一边。 沈邱川眼皮子都懒得掀，随手用黑皮筋将肩后的长发扎起，坐到了皮卡丘样式的电竞椅上。 她迅速进入状态，查看了已有装备。 二级甲，容量不大的二级包里塞得全是绷带和能量饮料，唯一看得过去的三级头是半残。她没看错的话，角落里甚至躺着箭袋和三倍镜。 手里的98k和步/枪跟闹着玩一样。 这个叫frog的，真的不是用钱塞进来体验生活的吗？？ 沈邱川轻笑出声，把小胖子本人唤来后道：“你真是太善良了，这俩玩意是坐的爱心专椅吗。” “等会悄悄告诉我，你入队前会费或者佣金交了多少？” 小胖子眼底含着愠怒，他不傻，稍微琢磨几下就晓得了沈邱川的意思。奈何俱乐部有规定，不得爆粗口，于是他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清理完包里的垃圾，沈邱川意识到垃圾是清理不完的。 “我对面有狙。”她道。 1号就在她附近，她目前不清楚敌人位置，盲目探头出去只有被爆头的份，最好的法子就是跟队友打波配合。 她清楚地看到对面的1号青训生翻了个白眼，无比不耐烦：“对面抢占了反斜，你绕路行不行？少添麻烦。” 简直无法正常沟通。 沈邱川摩挲了下鼠标，倍感头痛，暂时躲进了身后的小屋子。 没过多久，1号忽然告知了她敌人的方位。 明知不对劲，沈邱川依旧选择了相信，毕竟在竞技场上没有怀疑和陷害队友的道理。 她跳窗跃到树后，一枪狙掉了那个人。 还未松口气。 下一秒，她就被击倒在地，敌人丝毫不给喘息和藏匿的时间，第二枪来临，她化身成盒。 沈邱川冷静异常，观看了回放。 果然。 狙她的另有其人，她打倒的是个人机。 1号不可能是无意之举。 明显是故意用脚步声作为干扰，让她分辨不清敌人队伍人数，再报假消息，明目张胆地糊弄她。 “太差了。” 团队意识太差了。 mk迟早完蛋。 不是诅咒，是陈述可悲的事实。 只顾着培养明星选手，电竞内核和原罪都被抛之脑后。 花架子只能赚短暂的钱，而不能拿冠军。 看方经理自满又故作遗憾的表情，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道理。 在引发众怒之前，她想先摘下耳机，结果有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里头传来： “确实垃圾。” 寻不到源头，不知是指向谁说的。 沈邱川的手扶在耳靠上，静静等待下文。 却是等来了一句郑重其事的—— “aroma，再见。” 第3章 再见 从基地楼出来后，沈邱川开了直播，主角不是她，也不是游戏，是滚烫的鸟鸣蝉歌翻涌过后掺杂着云波的天，灿灿的金色一层盖一层、晒化后拖长了尾，晚霞披光。 边欣赏风景边闲聊，沈邱川经常这么舒缓心情。 她挑了几条弹幕念了出来：“尊贵的住校生偷带手机看你直播，还不跪下来给爷磕一*个……” 住校生在寝室可能没法开手机声音，她贴心地考虑到了这一点，便懒洋洋的对其他观众道： “告诉这只会跳舞的鱼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到六百分我允许她在我的舞台上跳一天。” 屏幕上顿时一片电子笑声。 沈邱川又随机选了一条，继续飞速念着，嘴唇欲启不启：“昨天的黑粉怎么样了，有后续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面无表情：“后续？被我抛尸了。” “开车看直播需要注意什么……？需要注意前方死神降临。” “你们说的最好都是真的，也最好别是真的。” 一连半个小时，她的嘴就没停歇过，口干舌燥得不行。 偏生这时候还有人开始乱带节奏了，都在问她是不是真的输给了mk的青训生。 不愧是顶级俱乐部，知名度高，无论什么事都是传播范围广且速度快。 沈邱川盘腿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哼表示承认：“游戏输了是众所周知的结果，但认不认输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只服我自己。” [输了是不是就进不了mk了？？怎么办呀？？老婆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慌tt] 是真的。 她确实不慌，毕竟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进mk。 沈邱川略微犯困，微阖上眼：“怎么办？除了找问题还能怎么办，有问题就解决，遇到脑子有问题的人就解决掉。” [输了其实也没关系啦，老婆永远是最牛的！！] [说得轻松，解决不了怎么办？] “解决不了的问题不是问题，是命……至于人，大概没有解决不了的。”沈邱川用手托着侧脸，心平气和地回复那些带刺的言论。 [不就是自以为是吗？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自以为是怎么了？我不觉得这是个完完全全的贬义词，人总该是要以自我为中心的。”她百无聊赖地拔着地上的杂草。 然后她露出一个意味明确的笑： “比如说现在，看不惯我的滚出去。” 抬头的刹那，一个立在马路旁的牌子从她眼里晃过，上面贴了一张显眼的告示，大致是说明今晚上这里会进行一场公路摩托赛，提醒无关人员绕路躲避。 无关人员…… 沈邱川敛眸垂首，大脑陡然放空。 虽然她骑车技术烂，但她尤其享受开摩托车的感觉，贪恋身心自由的错觉，肆意欺骗自己，能在无限的忙忙碌碌中划出喘息的余地。 一沉沦代入，就想入了迷，忘了还在直播。 回神后，她才发现自己手上握了实实的一束狗尾巴草，弹幕上都在夸她年纪轻轻就掌握住了一家族草的一生。 毫无预兆的，沈邱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闭了直播，不理会满屏问号，站起身后拍了拍灰尘，开始沿着公路走，顺便接了通电话。 通话对象一上来就索要她的位置，她颇为敷衍地回： “我在郊区，这里有非场地赛车，我来看看。” “有帅哥吗？” 沈邱川：“有啊。” 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变激动了：“真的假的，那我可要动身了。” 等对面开始焦急催促她发地址时，她不紧不慢地道：“我不就是么？” 这话换来了漫长的寂静。 对面憋了半天才骂出一句：“你诈骗啊！” “是，怎样？”沈邱川反问，“你下国家反诈中心了吗？” “下了。”对面接得飞快，想扳回一次。 “我没下，防不了我。” 沈邱川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按了结束通话的红键，防止把人气死。 将手机放回兜里，她开启了漫无目的的路程，选择忽视不停运转的三脚钟。 尽管这条路的尽头空虚无物，窥不清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她听见了不远处若有若无的熙攘声。 沈邱川刚走到人群边缘上，拥挤在红线外的一干人就躁动起来，头统一朝一个方向，有部分人打开了手机的电筒，似乎是想吸引谁的注意力。 发动机的声音振聋发聩，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终于，白光乍现。 背着光的轮廓随距离拉近愈发清晰，澄澄的黄昏近了，目明了，叙不清，道不明，后尾的尘埃席卷起，在纯净的黑幕中散漫如星河仙雾，在路灯下莹莹回环，流动。 落定了。 愈近，沈邱川就觉得那道身影愈发熟悉。 彻底看清后，她确认了车手就是她几个小时前遇到的大好人。 一如白天那般，顾盼生辉，逸态横生，恍若烈焰燃烧引出的烟，如火凤呼啸。 她由衷夸赞了一下自己，猜是专业的，果真就是专业的。 摩托车本身的颜色并不突出，因速度极快就更难看清，如急骤的旋风在黑夜中掠过。 不知是不是沈邱川的错觉，她总觉得车手的速度好像减慢了。 蓦然！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生—— 金属和马路的碰撞声刺耳，不和谐的尖锐音调透过，宛如无数细针轻而易举扎过薄薄的膜，造成的伤害像扩散的水纹一圈圈泛开。 第5章 所有人都感到惊诧惶恐和担忧。 场外都是如此，更何况车手本人？ 要是不及时控制住，摔下去得个脑震荡都是轻的。 联想到最严重的可能性。 沈邱川不免提起心，吊着胆。 这可不仅仅是一个车手的安全，更是她恩人的安全！ 沈邱川全神贯注—— 万幸，车手一个贴地拐弯又重新让车身恢复了平衡。 她松了口气，但其他人就不是这个反应了。 身边的人议论纷纷，愤慨声讨：“放水了吧。”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是收了钱在玩假赛。” “怪不得忽然愿意参加比赛了，之前销声匿迹那么久是干什么破财的勾当去了？” 他们都不信车龄长达八年的圈内小神能犯这种小错误。 沈邱川有种不祥的预感，便拉住了个人问：“请问结束点在哪？” 她想找到她的大恩人。 “就在那头几百米的样子，不过现在比赛完了，标志会撤走。” 得到答案后，沈邱川向终点跑去。 凭借直觉，她边跑边寻找公路边延伸出去的小道。 夕曛褪去，月色笼罩。 路灯笔直矗立，照在地板上的光像点燃的蜡烛忽明忽暗，树坛子里光秃秃的，只留有交错枯死的树根。 郊外行人并不多，一排紧挨着的树木让整条道都呈现出灰暗朦胧，显得狭窄了起来。 死活撞不上一个活人，沈邱川有点泄气，捡起脚边的玻璃酒瓶往墙角摔了过去。 和酒瓶清脆的破裂声同时响起的，是沙哑冷冽的嗓音： “谁？” 沈邱川嘴角微微上扬。 运气好简直无敌，真让她找到了。 她过了转角往里走。 昏暗的路灯顽强地发出丝丝光亮，依稀可见地上靠墙倚坐的男生。 在如此环境之下男生却格外吸引人，仿佛剪碎了光使渗进他的皮肤里。 忽明忽闪的光晕停滞了，男生正背靠在墙边大喘着粗气，右腿直直伸展出去，一手搁在屈起来的左腿膝盖上，神色晦暗不明。 见来人是沈邱川，男生敛了敛眸，低下头去： “真抱歉，让你看了笑话。” “有什么可抱歉的？输了一次而已。” 沈邱川走到男生面前，蹲了下来：“大不了我们重新定义输赢。” “看见那道车辙了吗？” 她伸出的指尖朝向马路正中央。 男生面露茫然，点头。 “从左往右数，第三条，是你刚刚留下的痕迹。” “你的那条弧度是最完美的，我该给你颁个奖。” 那条不是我的。 男生默默把这句话压了下去。 “我不为这个难过。” 他抿了下干涩苍白的嘴唇，从心底升起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道的不甘。 “那你为什么难过？” 许是她问话太直，男生于是又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沈邱川不希望空气变安静，于是睁眼说瞎话：“这雨下得真大。” “今天没下雨。” 还有功夫反驳呢。 沈邱川有意逗他：“你发个誓看看。” 男生眼周泛红，直勾勾盯着她，似是不理解为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了：“我发誓没下雨。” ……怕不是个傻的。 为了不扰人清静，沈邱川打算离开。 迈出第一步之际，男生叫住了她：“沈邱川，我知道你。” 现在当主播都要求实名制上网，对方既然刷到过她，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奇怪。 对方接着说： “我叫林靳。” “再见。” 奇异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沈邱川身形一顿，猛地感觉连心跳声都明晰了，血液肆虐乱撞。如高峰之间与疾风攀比的鹰鸟俯冲，荡在心中去。 “什么再见，不要再见。” 她顿了顿： “要再见。” 第4章 在烈火中起舞 看着自己手里提的透明塑料袋，沈邱川愣了下，随后将其放置在玄关柜上，晃了晃头试图甩掉困意。 真是魔怔了。 刚刚回来的路上，有家二十四小时药品便利店开着。 她本打算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想了想，结果又倒了回去。 于是就进去买了棉签和碘伏等一系列用于消毒的东西。 就当防范于未然吧，没准她哪天出门遇到对她深恶痛绝的黑粉就用得上了—— 比如，对方大发慈悲，在她因重伤而昏迷之后拿出她口袋里的酒精替她消个毒？ 再比如，对方是个弱鸡，被她反击了，她大发慈悲的替对方消个毒？ 好吧，根本用不上。 她果然就是纯发病。 沈邱川草草开了直播，连房间标题都懒得费心思取，敲了个空白格占位。 等人进来的时间，她发了会儿呆，强撑着没入睡，忽然瞥见电脑下方弹出来个用户可能感兴趣的热搜，词条中挂出来的图片瞬间给她提神醒脑了。 居然闹这么大？ 顾不上太多，她赶紧点开，差点没摁住鼠标。 界面新建，屏幕上赫然出现一排显眼的鲜红色大字：【曾经连拿多个大奖赛冠军的天才赛车手是否已经陨落？亦或是遭受金钱腐蚀？……】 越看，她的表情就越凝重，脑子就越清醒，今天发生的种种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留下一笔更深的印象。 食指拉动页面往下滑着，在繁杂的字句和花哨的相关推荐里，她找到了这位“陨落”赛车手的清晰露脸图片和姓名。 其余字眼被自动尽数屏蔽虚化，只剩下通篇都围绕着的两个字——林靳。 最底下的一框照片里，男生眉目中隐含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和匪气，傲然站立在闪光灯争相爆发出的强烈光亮之间，正如流星无法割裂昼夜，俊朗的五官抵挡不住稚气浮现。 凌乱的发下，那双微敛的眸在情不自禁地暴露笑意。 当下和记忆重合。 摄像机的镜头和单臂路灯交汇，今夜未看清的面容明晰了，模糊的视线终于聚焦了，执想象为笔初步描绘出林靳长开后的模样。 至于配文，沈邱川顺带扫过一眼。 前半部分是介绍林靳的光辉成绩，后半部分则是大量的质疑，斥责他是想借失误顺理成章地放水，要求官方对其进行永久禁赛处理。 网上的风向并不稳定，路人和往日的粉丝两边倒，极端向分化严重。 沈邱川使劲闭了闭眼，待干涩不适感缓解后，她点进排在首列末尾跟了hot红标的讨论区，浅看了几条： [该难过的应该是我们这群技术粉吧！林神他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我个人都会彻底把他加入黑名单。] [你们黑装粉和营销号真的用心良苦……我哭死，求求了，别太离谱。] [谁能保证永远不出错？一个小比赛失误都能演变成这样，还官方，公路娱乐局哪来的官方？] …… 难以预测林靳本人看到这个热搜会是什么样的人反应。 总而言之沈邱川觉得怪搞笑的。 禁赛？先禁止脑部发育不完全的人出来当祸害吧。 被冷落许久的直播间里疑惑黄豆脸满屏飞，不理解沈邱川表情为什么变了又变： [怎么？是在看自己的社交媒体软件下面被骂成什么惨样了吗？] [各位，我是真的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今天老婆好文静啊，都不骂人了。] 这条弹幕刚一发出来，众观众就听见沈邱川在安静的卧室中爆了句粗口： “傻逼。” 声音不大，有轻微的气流音通过麦克风，结合上冷然的眼神，听得出来是抑制过的咬牙切齿。 实际上根本控制不了，纯粹是脱口而出，沈邱川随即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直播。 她这个直播间的管理员一向小心眼，为防止被关进小黑屋，她火速转移观众注意力，修改直播间名称为：【国内如今到底有没有正常战队】。 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绝不是引战，而是她真的好奇。 [咦？意有所指啊……gao被文静小女生阴阳不正常啦！] [能不能认真回答老婆的问题！我先来，我喜欢fw，就算它落魄了，我仍然想支持它。]众说纷纭中出现了一批正经人。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我也说说心里话。gao实力还行，但是像流水线。fw、slp才是真正的团队，乱神指挥能力很强！] fw，熟悉又陌生的战队名。 沈邱川一边回想是在哪见过这个队伍，一边翻看她前面错过的弹幕。 “fw？是不是去年在pcl终轮决赛中因为把车开进海里、导致团灭的亚军？” [老婆你阿尔茨海默病好啦？就是他们，蛮可惜的，他们pgs累计积分不够，队长又退役，没能有机会进pgc。] 第6章 [要我说改名成废物战队吧！乱神一走，可不就剩下三个废物！] 沈邱川瞥了一眼：“去年fw失误的确很严重，但罪不至此，我只是偶尔记性不好，也罪不至此。” [少一口一个废物战队，他们避战和投掷物使用一类细节做得特别好！那次失误是有原因的，能不能上网搜搜！] [笑死，那种假得要死的理由到底是谁在相信啊？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挂神和她的脑残小跟班啊，那没事了。] 沈邱川微微皱眉，骂她就算了，骂其他观众她可没同意过：“不会说话跟狗一桌。管理员，解决一下。” 管理员小心眼不假，工作效率也是真的高，立马无比听话的把“脑残”两个字替换成了星号。 这下被骂的就只有沈邱川了。 这样式的处理法子沈邱川第一次见，这样德行的管理员她也是第一次见。 就只在意镶金边子的宝贝用户、不在意已经头顶万千骂名的主播是吧。 [他们主力队长今年就发退役公告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明不白的，我看fw是凉喽，想翻身难，注定进不去pgc了。] [fw团队总体实力强悍的时期早成为过去了，现在缺了主力，都已经不能称之为团队了。] 弹幕实时流动，沈邱川心里有个主意逐渐成型。 她搜索出fw的全称，目不转睛地盯了会儿，轻笑一声： “flamewielder，我喜欢。” 废物战队？ 不一定。 这个团队能东山再起，肯定。 倏地，她发现了一堆奇异的言论，来自一小时前。 她将目光牢牢锁定在某一大片弹幕上，抬手示意观众们先别刷弹幕：“都消停会儿。” 沈邱川把关键句抓了出来，饶有兴味的一字一句地读着： “我造谣gao录取青训生不规范？我眼高手低？” 好有趣的言论。 “我还说过这话呢？幸亏你们告诉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沈邱川仿佛在看自个的热闹，不慌不忙。 “眼高手低我承认，手高眼低的一般是白痴。” 再深入一细看，沈邱川表示诧异的感叹性脏话硬生生卡在喉咙，竭力保持文明公民形象： “这门子破事还能上热搜？” 虽然没文明到哪去，但是有素质一点了。 她略一思忖，gao钱多，愿意花冤枉钱买一个热搜给战队涨涨热度不是不可能。 [香香那边好吵，是在放电视剧吗？] [老婆叫香香，那我们叫什么，臭臭？好恶心人……] 吵？好像是有点。 沈邱川取了耳机，尖锐稚嫩的叫喊哭闹声猝然透过墙壁，钻进脆弱的内耳，无孔不入，感觉发丝都受到了攻击，一阵接一阵，如连环催命符。 她顿感头痛。 不是有点，是很吵，特别吵，非常吵。 除了听了让人短命的童声，还有成年人的声音，从大致语气上可以听出极为不耐烦，具体内容不清楚。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隔壁是没人的。 忍不了一点，怕的是有了第一次还有无数次，死活不消停。 在观众们的视角下，眼见着沈邱川站起来，上身微前倾，脸正好近距离对着摄像头，增加了亮度曝光，连睫羽扑朔都依稀可见。道出的话一如往常的使人摸不着头脑： “不是放电视剧，是有人在演电视剧。” 尾音落，沈邱川不再解释，暂停直播，披上宽松的大衣后，出了门。 按照对应的位置以及声源，她找准扰民的那一户，走上前，毫不犹豫地叩了三下门。 三下敲完，愤然的秽语几乎是立刻就跟上了，混着急促的大口呼吸声，用粗嗓喊着：“操他妈的，谁啊！” “大晚上的有病吧！” 这句音量小了很多，大概是怕门外的她听见。 但不管用，她还是听清了。 这邻居不会是有暴躁症吧，她想。 沈邱川不怕事，但惜命。 深绿色的门被人用发泄的力道一拉，大敞开来，散发十足的怨气。 措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个五官扁平的小胖子，本不是会轻易引人反感的长相，偏偏挂着呲牙咧嘴的怒容。 冲击挺大的，沈邱川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看来私底下的frog个人修养和表情管理有待提高啊。 而小胖子分辨出了来人是谁后，脸立马肉眼可见地僵住，面部近乎变形，添了几分滑稽。 相顾无言，死寂到窒息。 小胖子似乎在暗暗揣测什么，欲骂又止，止骂又欲，憋了老半天才语气诡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地址的？” “你跟踪我？” 沈邱川不自主地揉了揉耳朵。 她幻听了？ 谁会浪费时间去跟踪一只青蛙，图什么？ 图他身上那二两肉？能卖钱还是怎么的？ 第5章 大染缸 “对，我心怀鬼胎，我居心叵测，我不怀好意。”沈邱川点头承认。 担一下虚假的变态名号而已，把她惹急了直接化身神经病都没问题。 “所以能劳烦你这位大好人管下你家里的孩子吗？” 她说完，开始怀疑这人屋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偷来的，到底是谁能够放心将幼童交给脾气如此差劲的人照顾。 小胖子反应慢了好几拍，无法马上想通沈邱川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真正原因，迷迷糊糊中竟把沈邱川说的讥讽之话当了实话。 别的不说，他火气涌上来得倒是快，一手扶在门框边，烦躁地吼道：“她要哭，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有能耐，你来哄啊！”他上下打量了沈邱川一眼，摆出不屑一顾的姿态，“你们女的不是最擅长这些了吗？我可没这闲功夫……” 典型的小时候脑子让炮给轰了。 沈邱川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眼底泛起愠怒，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少找借口了，你是废物吗。” 她扯了扯嘴角：“不是因为性别原因你才不擅长，你根本什么都不擅长。” 像火点燃干柴、喉咙经受烟熏，小胖子狭窄的气管里冒出的急喘越变越重，左脚迈到门槛外，一只手紧握成拳，呈按捺不住的向前挥动趋势，下巴上堆叠的肉隐隐发颤。 “我门口安了监控。” 沈邱川神色自若地抱臂靠墙，指了指走廊天花板一角的摄像头。 “一旦你动了手，建议你最好把我打死在这。” 小胖子本来不算大的眼睛瞪圆了，眼白掺杂着红血丝，有些可怖。 他胡乱揉了一把自个草窝似的头发，试图从其他地方找回优越感：“你跟到我这来，其实是想让我把热搜撤下来吧？” “别白耗心思了。” 听不懂人言的蠢货，现在都没觉得有哪不对劲，还固执地以为她是跟踪犯。 沈邱川懒得废话：“找你不为别的。我很不幸，是你即将耳聋的邻居。” 和恶臭男每多说一句话她就生理性反胃。 “你住这？”小胖子反问。 他表示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住这？” 在他看来，一个当主播的小女生，除非傍上了超级大款，否则不可能住得起市中心的房子。就连他能暂且住进来，也是缘于受人之托顺便有的福利。 照顾孩子？他哪会！但一岁多点的小屁孩又不会说话、更记不住事，他尽不尽心谁能知道？ “我也很难相信。”沈邱川同样露出不解和出乎意料的神情，“毕竟买房之前，物业说过小区内不能养狗的。” “草！你忍忍不行？咋就你事多，我名下的房产多了去了，明天就换处地方住！” 小胖子在圈内立的就是富二代体验生活的人设，这样就算被喷技术烂也方便开脱。 他扯起谎来一点不心虚，不忘补一句：“免得碰上你这么个晦气玩意。” 未等沈邱川再次开口，手机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起，潮水般压覆过寂静的空气。 仿佛警报鸣笛给人提醒，小胖子猛地惊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按下绿色键。 手机发出短短一声“嘟”表明已拨通，接着温温润润的音色从扬声器传出来，不难察觉出冰碴子似的寒意：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挂机？” 完了，今晚上是一队队长droplet亲自来当陪练，被发现挂机摸鱼了。 要不是光顾着跟这娘们争执，他怎会来不及关注？ 他把全部原因都归结到了沈邱川身上，赫然而怒。 小胖子瞥了一眼客厅里正坐在地板上哭的女童，气势秒弱下去，有丁点心虚，结结巴巴地回：“队长，孩子太能折腾，我、我想着可能是饿了，刚去接了热水泡奶粉。” 沈邱川长臂一伸，阻挡了小胖子想关上门的动作： “热水？你怎么不接点烫水换换你的脑水？” 第7章 当着她的面胡编乱造？真以为她不会多管闲事？ 趁小胖子还没关闭免提，她提高音量： “喂！对面的，要是不想这孩子被继续虐待，就赶快把孩子接走。” 小胖子和电话那头的人都愣住了。 不知所厝中，小胖子选择无能逃避，高高举起手机，想将其扔到沙发上，不料梅开二度被拦下。 “虐待？等等，你是——aroma？”对面的语气中染上了焦急。 沈邱川攥住小胖子的手腕，眼神威胁他闭嘴。 她还没来得及答是，只听通话中的对方匆忙留下一句话： “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孩子，我马上赶过来。” 不给间隙，电话挂断，通话结束。 frog连忙追着打了几个回去，无一例外的无响应。 算是被迫揽下了责任。 就当日行一善。 沈邱川长叹了口气，不再给frog任何一个多余的目光，径直走进屋内，把仍然在抽泣的小女孩从冰凉的木质地板上抱起，轻轻放在沙发上。 她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纸尿片干净，身上没有伤口，旁边茶几上奶瓶里装的奶剩了大半，拿手指一探，果然是冷冰冰的，不知是多久前冲泡的了。 室内空调设置的温度也不适合幼儿。 乍一看是一件事情都没做对。 仔细一看也是一件事情都没做对。 万幸的是，极度不称职的frog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否则她不敢想象这个女娃得遭多大的罪。 沈邱川利落的给女孩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哭闹过后，小孩子早就累了，伴随着轻柔的低声哼唱，不出十分钟女孩就沉沉进入了睡眠。 “照我看，哭就哭呗，哭累了自然就知道睡了，能出什么事？就是惯的。” 乖乖，嗓子都哭哑了。难不成非得跌个头破血流才算出事吗？ 她转过头，发现frog正在对电脑里留存的摸鱼证明进行毁尸灭迹处理，急切得额头冒汗，看来是摸了不少鱼，一时半会儿删都删不完。 在小胖子沉迷于狂摁删除键的时候，沈邱川隐隐听到了略显仓促的脚步声，距离似乎在不断变近，盲猜是那人来了，便悄悄拉开半掩的房门。 如她所料，半点没猜错。 她用余光窥见一个比起正常成年男性来说偏瘦的身影在门口站定。 目测有一米八的个子，但体重绝对不达标，衬衫袖子往上挽起，一截没什么力量感的小手臂裸露在外，鼻梁上架着一副不伦不类的细框长方形眼镜。 好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眼镜男无声的小步走到电脑桌旁，静静把frog疯狂清记录的行径逮了个正着。 frog本来就绷紧了神经，好死不死与反光屏幕映射出的清秀脸庞对上，魂差点吓飞。 心惊胆战之下他打了个抖，头不受控制的朝后一倒，椅子腿磕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刺啦——”摩擦声。 借桌子的力，他把自己扶着站起来，背过身去，语无伦次：“队、队长，我，这……” 他挺直了腰板，企图用身体挡住屏幕，绞尽脑汁地思考该解释点什么。 沈邱川坐在舒适松软的沙发上看好戏。 称呼是队长，二队的队长她今天下午见过，小胖子可一点也没把人放在眼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你不用待在二队了。”眼镜男拍了拍frog的肩膀，掌握实在的话语权，一出口就是下达命令。 “先回去吧，明天也不用到基地汇合了，去训练营重新磨两个月再说。” 拍肩的这两下，把frog的心拍入了象征绝望的谷底。 他欲要挣扎一番，然而话头已滑向努力做透明人的沈邱川。 眼镜男伸出手以示友好：“aroma，我是droplet，我们见过的。” 猜测落实，沈邱川依旧没给好脸色。 大染缸里或许会有奇迹般的白，不过droplet不像是那一抹。 沈邱川对眼前那只手视而不见，一口否决：“我们没见过。” 游戏里的见哪能算见？顶多算敌人碰面、互相犯贱。 droplet尴尬地笑了笑：“能遇见就是缘分，有机会我们可以约顿饭。我妹妹似乎蛮喜欢你的，要不然交给你照看几天？” 好一个空手套白狼。 “凭什么？” “就凭你给我画了个大饼？”沈邱川收起托着腮的手。 她扬了扬下巴：“你妹妹还喜欢玩偶呢？怎么不多买几个玩偶当保姆？” droplet犯了难：“事发紧急，我确实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唐突了。” “报酬必然有的。我听说你有加入gao的意向是吧？” 他满怀信心，以为把人拿捏住了。 不曾想沈邱川悠悠扫了他一眼，开始把玩起手中的婴儿玩具，特意强调道： “没有。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至于我的报酬，你不会舍得付的，也付不起。” 玩具归于原位，她从沙发上起身，颇为嫌弃地拍了拍衣服上无形的灰： “另外，我姓沈，不用叫我aroma。” 发音不好就别强行读英文名，她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纵然过程麻烦，事情算是成功解决。 室内其余两人是什么反应、有什么后续，沈邱川管不着，也不想理睬。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当她艰难地回到卧室、再度坐在电脑前时，简洁精美的壁纸被一条条回复截图湮没。 沈邱川犹如一个旁观者，毫无表情地看着一切继续上演。 ……她其实压根就没有真爱粉对吧？ 无所事事的粉丝还没察觉到正主回来了，兴奋地挖出沈邱川前些年与黑粉大战三百回合的记录。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好凉呀我要哭惹qaq 第6章 下雨和见你 丢脸。 不是为曾经说过的话感到丢脸，是为拥有这样一群有病粉丝感到丢脸。 沈邱川自欺欺人地用手遮住屏幕。 十指能覆盖的面积微乎其微，从指缝间溜过握不住的字，被锁链禁锢已久的记忆忽然解封。 死去的记忆在攻击她。 但她又禁不住好奇，想知道自己都干过什么蠢事。视线便停留在那些过往上，不动了。 粉丝群聊天室里一条接一条，贴图东一张西一张，方向角度不在直线上，杂乱无章，正如她的思海波流。 她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每一条都醒目至极，有她玩pubg初有小成时发的视频的指路链接，在评论区连撕二十人的战绩，做陪玩时当着客户的面怒骂挂逼半小时的音频，可谓类型齐全。 因为心智尚未成熟，她说话打字的用词造句都很稚嫩。 值得关注的是，在占据大半板块的截图里，有一位常驻嘉宾—— “devil”。 只要是她发布的视频底下，就一定会有ta的犀利回复。 尤其是她刚迈入pubg这个坑的时候，粉丝不多，这位devil大爷讥讽连篇就格外显眼： [落地先逃，不捡装备，是没成功砍价到零元捡不起来吗？] [对面房子有一整队，你不去找队友是因为社恐？还是说你觉得一发子弹可以平均分配给四个人？] [角色跑步姿态把你迷住了？舍不得开枪？] 但凡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能被骂得连夜删号退坑逃跑。 就算她发了一条投喂路边流浪猫的动态，d大爷都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把她骂得体无完肤：[差点把你当人看了，跟一只流浪猫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曾经年少无知的她，觉得采用视而不见法就可以解决掉所有黑粉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放弃的，d大爷也不例外。 可惜，d大爷还真是个例外。 三年，整整三年，骂也该骂出感情来了吧。 粉丝涨了一波又一波，黑粉换了一批又*一批，d大爷坚持不懈地怼她，她直播间的新老观众都眼熟了这么个高人的存在。 某天，沈邱川终于忍不住了，敲键盘：[你的戏能像你的钱一样少吗？] 发出去后，不到半分钟，手机屏幕上方连着弹出来三条系统消息，她现在仍记忆犹新—— 【晴空娱乐：赞赏到账555元】 【晴空娱乐：赞赏到账5555元】 【晴空娱乐：赞赏到账55555元】 ok，她被ko了。 这哪是什么黑粉？ 胡说！分明是她的可爱财神爷。 大爷不愧是大爷。 面对金钱势力的威压，沈邱川甘拜下风：[您随意。] 从此以后，每当遇见这位d大爷，无论对方说了什么，沈邱川通通照单全收：[嗯嗯，您说得对。] 有不了解内幕的新粉、甚至管理员都问她为什么不把devil拉黑。 拉黑？拉黑财神爷？笑话，她不要命了。 不仅仅是在她这有着超高地位，d大爷对她的粉丝也产生了非凡影响。 第8章 传言中，devil，是骨灰级aroma牌专属黑粉。 黑粉里的元老，黑粉里的老大！黑粉里的百度词库，黑粉里的精神支柱！ 有不少粉丝观众先前还愤慨激昂的帮沈邱川骂回去，后来统统唯d爷马首是瞻，把网名和游戏名改成了devil系列，费心费力的做高仿号捉弄沈邱川。 那些系列名包括但不限于： 【今天d爷骂人了吗】、【今天aroma挨骂了吗】、【高冷devil在线破防】。 高仿号更是利用空白代码做得一个比一个逼真，devil满天飞。 警惕的沈邱川当然不可能轻易上当受骗，索性给正牌devil点了关注。 再加上不知出于什么缘故，devil本人有长达半年的时间没出现过。 这种情况才稍微遏制了一些。 最近一次上线是两个月前，d大爷匆匆给她发了段挑衅的话语和约战的日期，并承诺只要她拿下的人头更多，就不再当她的黑粉，然后头像便又灰了下去。 真devil疑似退网，于是沈邱川从此一律无差别对待。 说好话的真爱粉伪装成的devil，她夸有个性。 说阴阳话的黑粉伪装成的devil，她骂胆小怕事。全是假的，她还怕怼不过？ 要说她昨天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把人认出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群水友的模仿能力太强悍。 遇到假的是假的，遇到真的是假的。 沈邱川不由叹了口气。 聊天内容还在不停歇地更新。 眼花缭乱。 看着看着，灯光模糊了，在混沌一片中来回游移，之前压制下去的困倦排山倒海般袭来，给她的眼皮子上了数层黏合剂，唯二的感受就是头重身轻。 …… 匍匐在桌子上睡了一晚上的后果就是，腰痛脖子痛，由外到内丧失知觉。因为睡眠质量不好，一睁眼，头痛欲裂。 沈邱川几乎以为自己归西了。 她抬起麻木的手臂，右手搭在鼠标上，想拿回这副身体的使用权。 抽筋的酸爽席卷全身，像是给脉络筋骨疏通了一遍，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不小心误摁了下去： “嘶——” 白色三角形鼠标键恰好停留在重要按钮上，凝固的直播开始继续，停滞的弹幕恢复活力，黑掉的摄像框一闪，出现沈邱川的脸。 刚睡醒的模样，眼睛半睁不睁，惺忪朦胧，侧脸颊因趴着的姿势陷下去。 她似乎还神游在虚幻的梦境里，摇晃跌宕，目却仍如点漆，几绺黛紫色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后。 空荡硕大的领口歪着，大大方方地袒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柔美突出的锁骨连接动人的幽深处，修饰了薄衫。 沈邱川慢吞吞直起腰，神情自在，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神逐渐清明，大脑飞速运转，思量着该如何糊弄过去。 睡五六个小时哪能够？她得找个理由下播，去床上补觉。 晾了粉丝一晚上，说一点不心虚是假的。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映入眼前的冷嘲热讽还是让她应接不暇： [一夜不见，主播偷了几只鸡、摸了几只狗呀？] [我认真的，让d爷重出江湖，骂醒她吧！！看看她都颓废成什么样子了？！] [额，如果这也算颓废……那我就是直接躺进棺材板的人了……] 沈邱川把镜头当镜子整理了下头发，看到熟悉的d字母，轻嗤一声：“你们心心念念的d大爷退网了，指望不上咯。” 反正人不在，她随意造谣。 女粉嗷嗷叫，表示羡慕妈生好皮：[我求你接点广子推荐护肤品吧，给点心理安慰！！] [本超级大油皮发出尖锐爆鸣声，现在！立刻！！马上！！！去给我用牛奶洗脸黄瓜敷脸！] 沈邱川：“牛奶……黄瓜？现在流行在脸上做沙拉？” [你们真信她刚醒啊？就刚刚摆那个pose，得研究半个小时起步。] [不是，现在在线的水友都是假的吧……传说中的那个人退网了啊！！你们一点都不在意吗？？] [好歹是你亲口喊过老婆的人，你就在这说风凉话？？还不快去把我们d爷追回来！] 吃了一晚上瓜、了解充分的新粉分外激动：[我还没见过d爷本人发言呢！别让我意难平！] 说风凉话的究竟是谁？ 况且，别人跟霸总上演追妻火葬场，算是豪门绝恋。 她跟黑粉玩你追我逃插翅难飞，顶多算网络喜剧。 眼看随口一句话变成重磅消息，沈邱川只想转移话题溜之大吉：“对，我不仅刚睡醒要摆pose，我睡觉都在走t台。” 晚了，转移话题这招不管用。 水友们主打一个装疯卖傻，疯狂询问d爷的下落，直播间人数飙升，devil军团纷纷重现水花，掀起巨浪。 沈邱川则主打一个装聋作哑。 她拿起手机，顺着新消息点进软件。 这一看，手机差点摔地上。 妈的，水友祖先显灵了—— 传说中的那个人，主动给她发信息了。 [下雨和见你：如果你有空，可以再约一局吗？] 再约一局？ 上一次是受了冲击故意让着她，再约一次还能让着她吗？不能了。 难不成再给人来一次冲击？ 沈邱川划拉几下手机屏，装作没看见消息，正要放下手机。 手机黑屏的前一秒，又多冒出来两条消息。 [下雨和见你：？] [下雨和见你：我没退网。] 沈邱川手一顿，太阳穴猛地一跳，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下雨和见你：直播。] [下雨和见你：我在看。] 后边跟了个死亡微笑的小黄脸，眼睛还在眨。 哥们，别这么吓人。 这让她很难办啊。 沈邱川一时间不敢直视镜头，仿佛对上了就是在和财神爷对视，是大不敬。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她点开游戏列表，显示在线状态的devil就悬在第一位。 平生第一次造谣，不到半个小时就成了败笔。 沈邱川关掉摄像头，一鼓作气把devil拉进房间，不再去看弹幕的反应，气定神闲地洗漱去了。 都先等等吧，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从洗浴间出来后，沈邱川甩了甩手上未干的水。 门铃响了。 第7章 贴心小棉袄 打开门，是个身穿绿色工作制服的快递员。 送货上门？ 她一向不喜欢在网上买东西。 “谁寄来的？”沈邱川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警惕地问道。 廊道里起了阵古怪的风，明明未入秋，却凉飕飕的，吹得人打寒颤。 快递员低头看了眼白色单子上的信息栏：“名字写的是……devil。” 这年头，连寄件人用名都开始造假了。 真是委屈d大爷了，到处背锅。 “哦。”沈邱川应了一声，依旧不动作。 紧接着，她给了快递员一个措手不及的答复： “我拒绝签收。” 说着，她就欲要关门。 快递员急忙制止她，用身体卡着门：“哎——” 沈邱川不明所以，重复了一遍自己要表达的意思：“你直接作废弃处理，扔楼下都行。” 真够犟的，能抵十头驴，怪不得周末还上班，够勤劳。 哦，她周末也上班。 沈邱川深感痛心。 “小姐，我有急事，如果您拒绝签收，我还得回一趟快递站做登记。”快递员面露难色，一个劲把快递盒往沈邱川手里塞，好像不知道分寸感是何物。 “你的急事……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吧？而且，你我都不能保证这个包裹的安全性。” 面对诉苦，沈邱川无动于衷，“我有拒收的权利，你也有处理此事的责任。” 若是寄件人在网上买了活体生物故意吓唬人，她找谁抱团哭去？ 她今天签收了一次，来日指不定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来路不明的快递盒等着她。 不愿再多废口舌，沈邱川在快递员反应过来之前关上了门，快递员的叫嚷声被隔绝在门外，如沸腾的开水，不一会儿就消停了。 送完不速之客后，她在客厅转悠了几圈，打算潜下心来品会儿茶。 沙发还没坐稳，管理员就打电话来通缉人了，用幸灾乐祸的口吻： “恭喜你，还有十秒，就又要被扣钱了。” 沈邱川大脑短路一瞬，这才想起直播是有严格规定的。 晴空娱乐声明，主播本人不能擅自离开直播间超过半小时，暂停状态则不能超过两个小时，否则按分钟计算扣款。 比在直播间爆粗口按字数计算扣款还离谱。 沈邱川电话都没挂，紧赶慢赶的向电脑桌前的电竞椅冲去，成功卡点坐了上去，顺利在第十秒钟出现在了镜头前。 堪堪松了口气，她继而察觉到不对劲。 第9章 “又？” 她回想起自己一小时前刚结束暂停状态的事。 心凉了半截。 她闭上双眼，做了两个深呼吸。 没事，没事，都是些小钱。 “我一共被扣了多少？” 管理员话里带着按捺不住的小得意：“不多，也就三千六。” 心死了。 两个星期全白干。 “是所有主播都罚得这么重，还是单独对我一个人？” 管理员手动关掉了沈邱川的麦克风，无比诚实：“单独对你一个人。” 感情是专门盯着她一个人的钱包。 “私下对管理员爆粗口算违规吗？”沈邱川毫无所察，衷心提问。 管理员沉默了会儿：“不违规呢。” 而后轻飘飘地补充了后文：“但会被穿小鞋哦。” 立刻的，沈邱川联想到了电话背后管理员笑眯眯的阴森表情——典型的怨气爆棚打工人。 犯完贱后，管理员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生怕遭报复，仿佛再多说一句话就吃了大亏。 沈邱川忍住了拉黑管理员的强烈冲动，定睛看向电脑屏幕，本以为会看到devil和她直播间里的水友打成一片的其乐融融的场景。 没成想devil那边冷冰冰的一言不发，疑似挂机，唯有水友独自热闹狂欢： [没想到主播这么在意我们的想法，真的把d爷叫来了，我爆哭。] [看d爷需要买观景票吗？我要最好的位置。] [d爷赏脸骂我一句吧，让我开开眼。] 受虐癖好集体大开发。 沈邱川想了想，打开了游戏里的麦，对devil说：“还是老规矩？比人头？” 单纯试探而已，她不觉得一个脾气差劲至极的人能老老实实干等她半个小时。 她甚至做好了被劈头盖脸阴阳吐槽一整天的准备。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秒回：[不。] [我不是想跟你比，不以定输赢为目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d大爷不可能安好心。 沈邱川不假思索，嘴比脑子快： “你瞧不起我？” ……不对。 对方貌似也不是这个意思。 可恶，不小心把天聊死了。 她有罪。 刚才还是秒回，这下对面无言了足足一分多钟才发出新消息： [我只是想跟你简单玩一局游戏。] 防止再次被误解，devil直白道：[以你的队友的身份。]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好像有细碎压抑的无奈藏匿在无止境的聊天框中。 心中的黑纸在朝着怪异的方向延展续写。 沈邱川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愣愣地点了开始游戏，手指冻住了般僵硬。 加载进度条今天出奇的低速，沈邱川抓住这个闲，瞅了眼险些又被彻底忽略的弹幕： [等了一晚上，你就让我看这？一场大战就这样平息了？？d爷你太让我失望了！！] [骗人的吧……今天凌晨的瓜和今天早上的d爷必然有一个是假的！] [劝你们都少说两句，这女人根本不鸟我们，怕是连角落的位置都没留给咱。] 本来留了。 沈邱川无情地按下叉号，嘈杂的弹幕消失，迎来久违的清净。 如水友所愿，现在没留了。 加载完毕，倒计时还有漫长的三十秒，沈邱川强装镇定，搜刮了毕生词汇，开了个勉强的玩笑，以应付刚刚devil的话：“说得这么正式做什么？以后会有很多机会。” 好烂的话，居然有朝一日会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dveil：[我当真了。] 沈邱川绝望了。 不是，听不出来她是在客套吗。 好想闭麦。 所有玩家进入飞机。 沈邱川抢先一步，选择跟随devil，省去了纠结跳哪的功夫。 devil的标记点落在了野区。一般标记了就是决定了去哪，她猜测d大爷也许是想藏锋敛锐，于是不再关注飞机和人物动向，安安心心躺平解放双手。 一回神，她却发现自己被四面八方的枪声环绕着。 标记点仍是原先那个，却仅是虚晃一枪，她落地的地点跟那个野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不是距离跨越了半个地图，她都能帮对方找个跳伞技术稀烂的借口。 不过没关系，既然有勇气跳人多的地方，那肯定是d爷想大显身手了。 看上回把人给吓得，路都走不稳了。 好歹也是敢对她的技术指点江山的人，怎么可能真那么菜？ 然而—— 龟速搜集物资的devil：[你不用管我，我刚枪技术很烂，但很会苟。] 所以，跳机场不是因为你想刚枪，而是想看她刚枪？？ 原来你真这么菜。 沈邱川的心情有点小糟糕。 但这点小糟糕在devil主动献上弓弩之后烟消云散。 她心满意足，暗暗夸道，这下不止是财神爷了，还是贴心小棉袄。 一旦手上拿到弓弩，沈邱川就正色了起来，跑到c字楼对面的高架，视线汇集到那些米粒大小的人头上，全身心投入，嘴唇绷紧成了一道直线，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最后停留在常用键上，无意识地屏声静气。 她清了几个落单的，另外两个倒地的有队友掩护，她没能成功击杀。 “我弩箭不多了，人一倒，你就赶紧补。”她冷声命令道。 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凶了财神爷。 完，要倒霉。 devil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她便以为是拒绝的意思。 直到沈邱川发现devil进了k字楼，任劳任怨地用sks补人。 简直天使。 她从未设想过的devil陪玩方式。 有人好好配合就是爽。 沈邱川发出愉悦的叹息声。 十五分钟不到，机场的人少了大半，devil这才从楼里跑出来找车，不忘打字： [你是不是……嫌弃我玩得不好？] 沈邱川搞不懂d爷的脑回路，立马否认：“没有的事，你很听话。” 很好用，用得很顺手，下次还想用。 这话真不是唬人。 前阵子抽的水友，开局都说自己百分百安分、绝对听指挥，实际上拿了几杀就开始放飞自我，想在她面前秀操作。 当然，心高气傲的后果就是生死难料，有些连第一次缩圈都撑不过。 没想到，她的黑粉头子会是最乖巧的那一个。 有点欣慰，但不多。 在配合下，沈邱川顺利把小棉袄带进了前四名。 眼看着快进入拼药阶段，迟迟不现身的另外两人嚣张地开了所有人频道的麦：“喂，那个a开头的是个主播是吧？我们早就知道你在哪了，你说点好话求个饶，让你吃一回鸡。” 沈邱川懒得搭理这种人。 她宁愿被毒死，也不愿意被智障恶心。 devil看不下去了，手举着个雷，持拔栓状态，向还在喋喋不休说屁话的两人跑去，近身时正好爆炸。 别说那两人懵了。 莫名其妙吃鸡的沈邱川都没反应过来。 果然得用阴的对付阴的。 “看来直播延迟不设置不行啊……”沈邱川蹙了下眉，“如果可以，你远程帮我弄一下？” “我争取下次不让你惨死于雷下。” …… 昏暗的房间，台灯和电脑屏幕发出仅有的光亮，灯光月光星光交相辉映，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天际。 桌旁，男生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唇角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他低头瞥了眼弹幕，有些无可奈何。 有的人在骂他，他无缘无故就背上了“黑粉头子”、“舔狗”的名号： [这个devil是被抽中的水友吗？怎么老抢主播人头？] [我新来的，主播是不爱说话还是说不了话呀？] [d爷你怎么了？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变成舔狗了？？] 有的人在破案：[主播不小心闭了直播间的麦！！] [有没有会唇语的友友，救命啊……] 不过，关了直播间的麦么？ 也就是说……aroma直播间里的观众从头到尾都只能看见他对aroma说的话，而不知道aroma说了什么。 思及此，他指尖微动，故意留下一条暧昧的结束语。 devil：[好，等会视频见。] 直播间的观众属实看不懂了，登时炸开锅： [？？？] [我的哑巴新娘要跟哑巴野男人跑了？] [管理员呢？？快把主播的麦打开啊啊啊！！] 第8章 皎如霜辉 林靳刚进入fw的时候，偶然刷到了一位名叫“aroma”的小主播。 那时小主播应该还未成年，面容青涩，在镜头前放不开，肉眼可见的局促不安，鲜活似梦中溪水的墨瞳却炯炯有神，不太熟练地欢迎新进来的观众。 所谓欢迎，其实只是念顺口溜一般读出在线水友的网名，并没有热情地与观众闲聊。 第10章 她的大部分精力贯注进了游戏里，兼顾p城混战和挑弹幕拘谨回复的同时，操纵鼠标键盘的手还能做到不慌不忙，几乎零失误。 林靳当即起了兴趣，在小主播单调枯燥的直播间待了一个星期，越看越觉着惊喜。 aroma的号上发的视频数量屈指可数，是个妥妥的新手玩家和新人主播，但经过为期一周的挖掘，他发现小主播的进步堪称神速，心态稳得可怕。 尽管经历上百次的落地成盒，连播12小时流动观众人数不过5，小主播都没有抱怨过一句话，淡然地开下一局，将输赢名词放在无足轻重的位置，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唱独角戏，不管不顾。 他也看出了小主播的目的—— 训练出本能记忆，把技巧变成独有的技术经验。 这个主播，很有潜力。 林靳断定aroma值得栽培后，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发表评论弹幕，暗戳戳地做点拨指导，用尽可能尖锐犀利的语句，以此让小主播清楚认识到她犯的那些小毛病的严重性。 三年前，少女还是黑长直发型，挨完骂会一个人偷偷拭泪，自以为掩藏得很好，实际上眼眶都是红的。 她那时喜欢穿白色睡衣，戴着有兔子垂耳的帽子，看上去乖得过分，但偶尔也会展露出张牙舞爪的放肆面。 皎如霜辉，温如玉粹。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靳不曾放过小主播公开发布的任何一局游戏视频和直播，做细致的全盘分析，看着小主播改掉一个又一个常规错误来堵住他的口。 如今的aroma已经不需要他那三言两语的指正了。 那天他迈出回归赛车场的第一步，正巧撞上aroma的户外直播。少女已然长开了的容颜如潋滟秋景，绰约身姿耀眼夺目。 他陡然惊觉，三年弹指光阴，在这片刻恍惚中一闪而过了。 难泛波澜的生活俨然成为一湖死水，aroma的存在成了投掷进去的石子，涟漪荡漾。 不善言辞的小主播，如今成长得口齿伶俐，活出了人间清醒的模样，几句话就扶正了他摇摆不定的心思。 小主播说：“人总是要以自我为中心的。” 林靳很久没碰赛车了，因为他玩这项运动起源于年少时的血性，是出于对继父的反抗心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热爱赛车。 可小主播这番话促使他不再纠结、不再去做无关紧要的考量，重新出现在赛车起跑线上。 论悟性高低，他甘拜下风。 按理说，完成了养成任务，他也该断掉和aroma的接触了。 他一开始不是没动过把aroma拐进fw的念头，思虑一番后，他又觉得应该让aroma自由发展。 可计划走到最后一步，他突然反自己的悔了——他还想继续靠近aroma，继续和这个吸引他无数次的小主播相处下去。 公路赛的失误他没有着急解释澄清，毕竟真实原因过于离谱，他总不能实话实说： 没有什么勾心斗角，没有金钱交易往来，只是因为关注三年的小主播突然现身观看他的复健比赛，他一时紧张导致估算出错。 先不说圈内人会不会被震撼住，若是让aroma知道了，恐怕会对他退避三舍。 不知不觉，朝暾初露。 林靳凝视着欲晓的东边景色，眼里似乎只剩下望不尽的边际。 陌生的通话铃声搅乱了他的思潮。 视频通话的功能林靳极少使用，他不由一怔，分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aroma找他帮忙来了。 他的眼底流露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精光，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随后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手。 在通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几秒，林靳坐在椅子上，微微低垂着头，将手机拿近，镜头对准桌面，点了接受通话。 收手的一刹那，他一个不留神，手机被连累拖了下去。 …… 好不容易把支架调整成合适的角度，视频通话四个字已在手机屏幕上停留许久。万事俱备，沈邱川迟疑一霎，心一狠，按了下去。 屏幕上第一时间显示出她的脸庞，她有些不习惯，看自个的脸老觉得膈应，于是把主画面切换成了devil的。 等待接通的一分钟，她尝试独立琢磨明白五花八门的设置选项，在几个软件来回切换。 琢磨的方式是乱点一通，最后恢复默认，不如不琢磨，浪费时间。 已接通的震动声在瞬息间响起，沈邱川将视线转移到用支架固定的手机上。 画面闪烁卡顿，昏花扭曲，伴随嘈杂的哐当声，似乎是手机不慎磕在了地上，猛地晃动两下，稳住了，正面向上平躺。 黑屏，恢复。 devil许是特意去开了灯，画面亮堂不少，终于明晰了。 整洁无杂物的白色桌面，两个显示屏各自现了一半。 而后一只手凑近来挥了挥，可能是想确认她能否看清，总之无论如何，绝对不可能是在跟她打招呼，她有自知之明。 瘦削而修长的手指入镜，骨节分明，淡淡的青紫色脉络覆盖在手背，皮肤净白到近乎产生失帧的效果。 稍加用心观察，就能发现这双手掌心指腹有些粗糙，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养尊处优。 “你可以开麦吗？”沈邱川一点弯路不愿意绕，直言问。 好奇心人皆有之，很正常。 况且，她是替水友行事。直播间里天天都有人刷屏说一人血书求d爷的真身真容真声。 她要是再冒昧一点，就不是让d大爷开麦了，干脆让d大爷开播算了。 明明打着视频，devil仍然采取输入文字的沟通方式：[你希望我开？] 废话，不希望她问什么问。 沈邱川的一句“没有，我问着玩”还在喉咙处停留着，尚未成型化实，devil就找理由敷衍拒绝了她： [抱歉，不太方便。不过我打字应该跟得上你的说话速度。] 她点了点头，虽然预料到是这个结果，但不免有遗憾，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别般滋味：“你开始吧，不用讲解，我直接照搬你的步骤操作就行。” “但需要用手代替屏幕里的鼠标键，每进行一步就指一下。” 不然她找那个白色小三角都得找半天。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提了个多此一举的愚蠢要求。 当devil的手占据大部分画面空间时，她更容易走神了，禁不住诱惑，还手动截了几张图，导致连续三次心虚地开口让devil跳回上一个步骤。 好吧，不止连续三次，现在是四次了。 沈邱川弱弱道：“能不能……” 突兀的，使足了劲的敲门声横空插入，响彻屋子，不停歇的宛若索命魔，她的后半句话隐没在毫无节奏的剧烈砰击和门外人气急败坏的叫喊中。 听不清具体在喊些什么，但无疑是在骂她，且一定骂得很脏。 她招谁惹谁了。 激烈不断的动静声传到了devil那边，ta体贴地停下动作，两只手搁置在黑轴键盘前，无措地绞着，坐姿端正，安分得像上公开课的小学生，无比省心。 沈邱川的脸在转过身的那刻由多云变阴。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开了门，无差别攻击：“我这门价值一万五，坏了你得按双倍赔。” 反正是她花钱买的东西，在她心里都无价，她想说多少就是多少。 外边的中年男子明显一愣，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中，似是没想到屋主开门这么干脆，反应过来后忙恶狠狠瞪了沈邱川一眼： “你休想讹我！” 中年男人的嗓门大到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的地步，从外形看已经有秃顶发福的迹象，邋里邋遢，满脸胡茬，脖子上有一大块溃烂骇人的紫红色疤痕。 他的视线在门上徘徊，在怀疑沈邱川的话的真实性。 过了会儿，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嚷嚷道：“你包裹里的蟑螂爬出来了，到处都是，你说该怎么解决吧！” 包裹？沈邱川心中升腾起不祥感，目光转移、搜寻、锁定。 地上的确有个破损的快递盒。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大小、这个包装的快递盒，她在半小时前见过一个一模一样、完好无损的，在一个桀骜难驯的快递员手里。 沈邱川似笑非笑：“这蟑螂战斗力挺强的，是吧。” 小强再强也是小强，能给硬纸板咬出这么大个口子？当她三岁小孩？ 偷人快递还想倒打一耙占便宜。 幸亏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跟你扯这些。你买的蟑螂现在跑进了我家里，我找你要点清洁费用和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沈邱川被整笑了。 究竟是谁讹谁啊。 为了速战速决，她装模作样地朝屋子内喊了一声：“老公，拿菜刀来，最大的那把。” 中年男人后退一步，有点忌惮，但不多：“现在是法治社会，老子才不怕你！有种你就砍死我！赶紧拿钱！” 第11章 “着什么急，你刚说……这是你家？” 沈邱川怕露馅，将话题转移到中年男人身上，好让他忘了莫须有的“老公”。 中年男人点头。 沈邱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信，证明一下。” 闻言，中年男人怒气冲冲的大跨步走过去，把钥匙插入门锁孔里。 转动两圈后，他得意洋洋的把门大打开，以此向沈邱川展示证明。 中年男人的身体还没完全转回去面对沈邱川，他的余光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脚边飞了过去。 第9章 寄生活于寓言 一脚将快递盒连带剩余的大量蟑螂踢进中年男子家后，沈邱川回到屋里，利落反锁房门，反手打了个电话给快递公司投诉，又联系楼下安保人员。 真把她当好拿捏的软柿子了。 沈邱川将近两天的事情串联起来一想，不免冷哼一声。 这栋楼也怪牛逼的，容下了那么多奇葩。 压制下坏心情，她面带看上去“无事发生”的表情进入卧室，重新在视频画面中出现。 等等。 她的目光滞留在手机上，顿住了。 糟糕。 完大蛋。 她猛然想起，自己没关视频通话的麦克风。 那么，她朝屋里喊的那句话岂不是被devil听见了？会不会误认为是她在耍流氓？或者以为她其实是什么深藏不露的违法分子？ 不会吧。 她抱着残留的一丝期望，隔了一个客厅外加半个卧室，大概…可能…也许是，听不见的…… “你……”继续吧。 沈邱川一想象到尴尬的情况就头皮发麻，刚起了个话头，她就看见devil动了，便又闭上了嘴。 devil扶正手机，聚焦在显示屏上，慢条斯理地点开word软件，敲下了一行字，把字号调到最大，拉到显眼的画面正中央，赫然是一句调侃： [还需要帮你拿菜刀吗？] 立刻的，耳根至脸侧蔓延滚烫之意，恍如野火燃了漫山遍野的花草，怦怦的心跳声由内导到耳骨膜。 沈邱川下意识用舌尖润了下干涩的嘴唇，微微翕动，在心中咬文嚼字了许久，连反驳的口型都没做出。 电脑屏幕有不清晰的反光，映射出devil模糊的轮廓。 幻觉了吧，她竟觉得那片模糊中，devil在笑。 亦或许，不是屏幕反射致使的模糊，是她的眼前模糊了。 …… 高楼大厦溶于日暮之中，玻璃瓷砖锃光瓦亮，大门交界处的地面折射出琳琅货物以及热浪烫出的熏红，同商场内的凉气形成鲜明对比。购物广场离沈邱川的屋子不远，可以说是专门为她那个小区服务的。 行人步履匆匆，也不乏有慢生活主义者惬意于忙碌中，但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沈邱川有个永不更换的答案。 放在往常独自出门的时候，沈邱川绝不会花太多时间闲逛，去商场都会带上明确的清单，手机备忘录里也全是规划表。 像溺死在水里的鱼，沈邱川时常感到喘不过气，心脏被攥住般的窒息。 唯有跟董寓待在一起，她才能从那些时光里找到愉快的影子，即便有痛苦掺半。 董寓，沈邱川儿时的玩伴，人如其名，因为家庭教育氛围良好，从小就懂得很多道理，长相很讨喜，深沉得却像个小大人，毫不夸张。 如果有人想听，董寓能把简单的邻居吵架分析得头头是道，软绵绵的语气说出语重心长的话，让人忍俊不禁，没人会舍得打断这个小女孩的发言。 她在学校的成绩更是惹眼的名列前茅，加上活泼开朗的性格，是家长老师捧在手心里的宝。和幼时黯淡无光、没有父母照顾的沈邱川截然不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长大后，董寓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旅游，她14岁生日时说自己立志做一只自由的鸟，要在每一片上空盘旋飞翔，成为每一个人的路人，每天都见千人千面，观不同角度下的同一颗星。 同年，12岁的沈邱川对着月亮双手合十，许下愿望——希望回家后能看见明亮的灯光。 随着年龄增长，沈邱川越发明白一些事，于是打算在潜移默化中，把与董寓频繁的联系转变为断断续续、再到可有可无，冥冥之中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 可董寓出乎意料的坚持，天天给沈邱川传播正能量，包括和沈邱川拌嘴逗其开心，将这段本该早早掐断的缘分硬生生延续到了现在。 这次回来找沈邱川，是在董寓刚结束一段旅程的时机下。 董寓耐心观察着这个童年时期已经逛腻的商场，也耐心听完了沈邱川对这段时间遇到的事的详尽阐述。 她似乎对沈邱川话里屡次提及的devil很感兴趣，追着询问那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倒真挺难评价的。 沈邱川回想起几天前视频通话时d大爷那一句：“独居有防范意识是对的，如果需要，我不介意有这层假身份。” 她犹豫了下：“可能……是个中央空调。”还是大龄严肃派的那种。 董寓勉强接受了这个奇怪的形容，抬眼瞅见了横幅和海报，想起件事：“今天有地区企业pubg电竞挑战赛，就在这个商场，你要去试试吗？” 沈邱川摇了摇头：“人太多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正式赛场上都有磨合不好的队伍，何况是临时组成的，这种局完全没意义。 “好吧。”董寓两手朝外一摊，“可是我已经替你报名了。” 仿佛是怕沈邱川不相信，她翻出了相册里保存的小程序显示报名成功的截图，将手机举着拿到沈邱川面前。 这一刻，沈邱川发自内心的想了结这段友谊。 休息日在外边还要打比赛，对她来说和无薪加班有什么区别。 “去吧，我还没见过你玩游戏呢。”董寓热切地撺掇她，眼睛眨巴着，充满期冀。 “你要是真心想看，我可以给你找视频。”沈邱川保持冷淡，不轻易妥协。 董寓疑似被打击到了，鼓了鼓腮帮子，泄了气。 为了虚假地安慰一二，沈邱川转移问题重心：“先不管我想不想去。报名人数挺多的，我一向走霉运，大概率抽不到我。” 董寓不再兜圈子，问出了她最在意的事：“那你什么时候能进军电竞圈？” 不对劲。 沈邱川：“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董寓咳了一声，没有隐瞒：“我粉过一个电竞选手的颜，fw队长知道吧？但他退役了，而且公开的露脸照片少之又少，简直比金子还难找。” “如果我有机会见本人一面，那我就死而无憾了。而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之光！” 可恶的终极颜控。 沈邱川一时间无言以对，她早该想到的。 在董寓不断的央求下，她们走进了备选区域。 董寓满意了，沈邱川不以为意。 反正抽不到她。 刚这么想着。 倏然，有一束刺目的白光落在她身上，来自斜前方，如一把尖刀穿扎过薄薄的纸膜，她生理条件反射地抬手挡眼。 台上的主持人故弄玄虚了半天，看见灯光下的沈邱川时眼睛一亮：“最后一位选手是个女生啊，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活动主要是重在参与。” 见此情况，董寓瞬间乐呵了，笑嘻嘻的对沈邱川道： “你运气不好，我运气好啊，这不，让主持人给你开了后门。” 沈邱川难以抗拒，斜了一眼董寓，准备秋后算账。 她通过人群中开辟出的道走上台，扫了眼台下观众席。 虽然她目前直播日均观看人数能达五千左右，但那对她来说只是数字而已，也没觉得人多过。 今天总算有了大致概念，简直水泄不通，人满为患，一个广场装不下。 前一个被选中的女生惴惴不安道：“我没玩过几次，特别菜……” 主持人竭力不让活动区域冷场，挤出职业笑容调动观众情绪：“没事的，我们的专业电竞小哥对女孩子很温柔，肯定不会让你落地成盒。” 不落地成盒？定的目标还真低。 她彻底不对这群男的抱有任何期待了。 不过沈邱川是真担心一场活动下来主持人会不会笑到脸部肌肉抽搐。 还有，她望向主办方请来的“专业人员”—— 一群或五大三粗或干瘦成条的男人，翘着二郎腿，上衣下摆因长时间坐着不动而向上卷起两转，大喇喇地露出堆积成圈层桶的小腹。 光是瞧着就仿佛闻到了正在散发的奇异油脂味。 沈邱川愈加想逃离，在主持人的催促下挑了个离男性最远的位置落座。 所以，被抽中的代价是被剜眼吗。 耳边充斥着表面和谐的赛前讨论声。 和谐但毫无卵用。 趁他们疯狂立flag的时间，沈邱川把操作键调整成了顺手的分布。 第12章 刚点下确认设置，游戏开局。 开的是一个弓弩刷新率极低的地图。 她刚捡到枪，左侧公共消息栏就显示四号队友被击倒了，是那个再三强调说明自己不会玩的女生。 沈邱川没放在心上，她记得刚刚有个男的信誓旦旦保证说会全力守护那女生。 点开地图，附近还有个小型野区可以搜，沈邱川准备转移地点，凑巧看见孤零零的四号缓慢移动，某位自封“守护神”的男的丝毫没有要去前去营救的意思。 沈邱川微微挑眉，草草算了下时间。 应该来得及。 她开车朝四号驶去。 四号已然放弃挣扎，察觉到了沈邱川的意图，语带感激地劝道：“小姐姐你别过来了，不用管我，浪费时间。” 没用的男的，都给人整卑微了。 沈邱川斜了一眼装哑巴的那男的，嗤笑一声，换到后座，不拖泥带水的轻松狙掉击倒4号的玩家，一边安抚着： “能救。” 简洁明了，淡淡的，却让人不自觉信服，抚平急躁的心。 第10章 过家家 “不好意思，慢了点。” 沈邱川收枪蹲下，卡着最后一丝血顺利扶起四号女生。 她解释道：“有段时间没用枪，手生了。” 某哑巴装逼男见不用自己冒险救人了，这才终于舍得开麦，听完沈邱川的话，不屑的噗嗤笑出声： “找理由也找个好点的。就说你们女的玩游戏菜，根本带不动，还不承认。” 沈邱川耐心等着，想看看这有病男的狗嘴里能吐出多少恶心言论。 等了会儿，没等来什么有攻击性的语言，装逼男似乎遇到了糟心事，恼羞成怒地骂了句脏话，隐隐有摔鼠标猛摁键盘的动静，引得工作人员上前制止。 沈邱川一愣。 她还没开火呢，就破防了？ 很快她就解了惑。 只听四号女生惊呼道： “他倒了！” 她笑了。 遭报应了，该的。 四号女生的嗓音柔柔的，如汩汩泉水长流，结合不明显的方言腔，听着就舒服，自带净化作用。经过踌躇后，似是心软了，拿不定主意，问：“要去救他吗？” “可以救。”沈邱川调整了一下外接麦克风，扫一眼地图后，给了个另辟蹊径的答案。 最近直播时长偏久，说话就跟着增多，游戏中也顾不上喝水，几天下来，嗓子就哑了。为了避免过度发声引发急性喉炎，她总是不自觉地降低声音，又怕别人听不清。 她尽可能地靠近麦，清了清嗓，问：“你想救吗？” 对话莫名停滞了几秒，四号女生不知何故出了神，找回思绪后果断回答：“不想。” 她从站上台的那一刻起就以温和礼貌的态度对人，周围人也一向夸她脾气好，当众下人面子的事其实是第一次干。 玩游戏的时间不长，她今天是头一回体验到被队友抛弃的感觉，并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察觉到四号女生的愤然，沈邱川略一思忖，把刚捡的98k放在其旁边作为安慰，平静地做出决定： “那就不救。” 她收起散漫疏懒的语调，难得有几分正经，声音低而缓，沙沙的，宛若笔尖在纸上辗转。 “可是……会影响结果吧，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输。” 四号女生的末音闷闷的，把深深的不甘强压了下去，仿佛马上就会染起哭腔。 装逼男装得太厉害，加上运气不错，接连撞上好几个反应迟钝的人机，硬是把自个给吹嘘成了一个队伍能否胜利的决定性因素。 要她说，但凡人机更个新升个级，这男的都得翻大车。 沈邱川咬着字反问：“影响结果？” 她点了点头：“确实会影响结果。” 经验告诉她，男的不死，必然拉胯。 特别是像这种嚣张到每次击倒个人就要开全部麦耀武扬威的装逼男，一般都是能凭一己之力拉全队下水的料。 听沈邱川这么说，四号女生慌了，更加自责：“我去把他救起来吧。” 对付装逼男的最佳办法，就是比他还装。 沈邱川有了想法，上了旁边的吉普车，出言拦住四号： “不用，你先进圈，我去。” 她不介意亲自整顿一下这男的。 装逼男听完她们的讨论，瞬间得意忘形，两手往后脑勺一搭靠在椅背上： “我当你们多有能耐呢，有种别来救我，继续硬气啊！” 丝毫忘记了他受限于人的处境。 四号生羞恼得脸通红，却不敢反驳，怕给人添麻烦。 她看到地上的98k大为惊恐，说话调子都拔高了几个度：“姐妹，你别把98k留给我，我不会用。” 急得四号在98k周围直打转，捡起来不是，不捡也不是。 一个98k而已，又不是什么烫手山芋。 沈邱川随口搪塞了一句：“你拿着过家家。” 反正她也不咋会用，不顺手。 “你把98k给她了？”被人接二连三无视的装逼男忽然激动地质问，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装逼男气得大喘几口粗气，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公鸭嗓破音：“不是，你脑子有问题吧？！” “不会玩就别浪费资源！占着茅坑不拉屎，有点自知之明好吧，把有用的武器让给有用的人行不行？” 就差明着说快点把98k给他了。 沈邱川想象到装逼男口水喷麦的狰狞面孔，顿感倒胃口。 等会的晚饭应该是吃不下了。 有用的人？是在暗指他自己？ 沈邱川觉得听了天大的笑话： “不给她，难不成给你？” 装逼男在心里骂了这女的一万遍白痴，气够呛，拉着个脸，表现得理所当然：“不然呢？我的甩狙技术可是得到过圈内大神褒奖的！” “fw听说过么？他们队长亲手指导过我。其实技术就那样，也没什么能教我的。” 拉倒吧，装货。 技术不咋地，碰瓷挺在行，下次该说fw队长是他爸了。 况且，别说让出一把98k，就算让出一双，指不定都打不中个腿。 逐渐失去耐心的沈邱川从未觉得路途这么遥远过。 所幸这次没有翻车撞树。 沈邱川到了装逼男藏身之处，上下跑了两次都没找着半个人影，灵活熟练地穿梭在楼梯间，活脱脱行走的瞎子。 她承认有演的成分。 应该不明显……吧。 血条已经空了一半多，不出三十秒就要没了。 装逼男急眼了，手不自觉地拍桌，气息不稳，赶忙重复报了几遍具体位置，几乎是用吼出来的：“我在二楼的小隔间，小隔间！在你右手边！” 沈邱川可不管演得假不假，和小隔间擦肩而过，就是不往里瞅一眼，嘴上佯装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是新手。” 吐字慢腾腾的，莫名显得无辜，表达的歉意倒是挺到位的。 “你他妈故意的吧！不能救别救了！” 为了让装逼男早点停止发表遗言，沈邱川决定放弃原来的整顿计划，改为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爽快道：“行，那不救了。” 无可奈何之下，装逼男勉强忍下怒火，操控着角色慢吞吞地爬出二层房，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快来救我，在门口这。” 气归气，他绝对不能被淘汰得这么快。 沈邱川转身下楼，路过门口的时候对在地上艰难爬行的人视而不见，将装逼男的催促三连扼杀在喉咙处。 惨遭忽略的装逼男傻眼了，眼睁睁看着沈邱川跑到了危险距离开外。 更要命的是，这女的丢了个鸡尾酒瓶过来。 他拼尽全力逃离燃烧起的火，但显然是徒劳，改变不了在火里成盒的结局。 画面变灰，被淘汰成了不可扭转的定数，他只能憋屈地观战，向沈邱川讨要说法：“你扔火干什么？！” 四号女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通过对话和灰下去的队友标志猜到一些，识趣的没插话。 沈邱川淡定无比，面对咆哮心如止水： “满足你刚才的要求啊。” “有用的武器要让给有用的人。这武器够有用了吧。” 吉普车从新鲜的盒子上压过去，沈邱川驶车去接四号女生进圈，一边悠然问道： “死得还满意吗？” 她一般不会故意伤害队友，除非忍不住。 见过傻逼的，没见过这么傻逼的，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装逼男头一回碰上硬茬，目瞪口呆，半天冒不出一句话。 这就没话说了？ 原来不仅游戏玩得菜，骂人技术也烂。 沈邱川默默评价。 但是好像太直白明显了，这装逼男的粉丝不会当众朝她喷唾沫吧？ 语言攻击来多少她挡多少，物理攻击她真受不住。 第13章 沈邱川想了想，找了个补：“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手滑了。” 手滑地捡了个鸡尾酒瓶，手滑地点到了鸡尾酒瓶，手滑地对准装逼男并投掷了出去。 算了，自暴自弃。 她自己都不信，不补救了。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多一批黑粉和骂她的水军。 装逼男被气了个半死，什么都听不进去，叫嚷着：“没了我，你们已经没有赢的可能了，不如自雷，免得等会丢我的脸。” 歇歇吧。 沈邱川默默叹息。 进入安全区后，沈邱川闭了麦防止分心，不再管四号女生，采取单独行动。 突然，沉默良久的四号女生语带紧张：“我听到枪声了！” 她手足无措，手心都出了汗，匆忙寻找遮蔽物：“我们找个地方暂时躲起来吧！” 不一会儿，她找了个稻草堆蹲下，看着枪声标志变成半透明，才松了口气。 她想问沈邱川在哪，却在公屏击杀通知栏里看到了连续四条带有沈邱川名称的消息。 她懵了，揉了下眼睛。 击倒算上淘汰一共也就两条啊，还能被击杀两次吗？ 待看清楚后，她更懵了。 排在前头的名字赫然是她熟悉的那个。 也正是这个名字，一口气击倒了三人。 啊？ 真正拖后腿的只有她一个啊？ 她的脑子如乱麻，完全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从一个稻草堆转移到另一个稻草堆，情不自禁地感叹：“姐妹，你好猛，娶了我吧。” 后知后觉地，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要脸的话后，连忙捂住嘴，恨不得让开发商出个现实版撤回功能。 沈邱川记下刚刚击倒的三人的位置，不紧不慢地挨个补人，继续使用之前拿来应付d大爷的那一套话术：“这次先玩正儿八经的pubg。” “下次再陪你躲猫猫。” 第11章 他的妹妹 剩下的半局里，对面仅存的一个人靠高超的躲避和藏匿技巧勉强撑到最后一次缩圈。 毒圈全范围覆盖，屏幕四周泛着用于警示危险的红，她本来全满的血条以极快的速度在不断减少，逼得她只能放弃找人，在原地争分夺秒地补血。 好久都没拼过药了。 这毒痛得她一刻都不敢放松。 不等沈邱川开口提议，四号女生主动在被毒死的前一秒跑到沈邱川旁边，把除了绷带以外的所有药通通扔到地上，以此增加胜算。 四号被淘汰，从头到尾都没发过一次言的二号紧跟其后，圆形标号二灰下去，在成盒地点停止不动了。 按理说，沈邱川的装备只有一把枪，空出的容量大部分都用来装了急救包，再加上四号的额外供给，拼药不可能会输，吃鸡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 但随着时间在沉寂中向后推移，沈邱川发现了异样。 接近一分钟，早已过了她估算的拼药结束点，对面孤身一人，就算有三级包，药也该用完了，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若是对面使了什么特殊的阴招，那这局大概是赢不了了。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在哪动了手脚。 打个比赛快成侦探破案了。沈邱川心理性头痛。 不出所料，她的急救包比对面先用完，绷带回血的速度明显跟不上。转眼间人物倒地，给了个画面变灰的拉动式远景，然后自动跳到排名结算页面。 与此同时，主持人用抑扬顿挫的语气宣布比赛正式结束，又一口气介绍了一串活动，迫不及待地捞钱，吃相难看。 奈何刚才的比赛镜头大多数集中在那几个内定的“专业选手”上，没有看点，无聊透顶，台下的观众自然不感兴趣，发出热情不足的欢呼，还有小片的唏嘘和窃窃私语。 沈邱川坐在椅子上迟迟未动，在脑海里重建比赛场景。 对面开局时就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太蹊跷了，总不能是对面预判到会拼药、所以专门留个苟王全程捡药吧。 先不说没有枪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有人保护着，用人形三级包顶替个队友位完全不值当，稍有意外就白给。 对面傻是傻，也不至于傻成这样。 沈邱川眸子微微眯起。 不过……这个人形三级包，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当—— 那就是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二号玩家。 她打开新思路，沉下心来细细推敲。 站在对面的视角分析，收买一个敌队的人当三级包，有利无害。要是苟到了最后，就乖乖充当支援；要是没苟到最后，就悄悄拖她们的后腿。 沈邱川把目光放在用于向观众展示的大屏幕上，放的是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胜利场面。里边唯一出现的人物的脚边躺了个盒子。 盒子的前身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二号。 通晓对面的计谋后，沈邱川心中有了底，摘掉耳机，花几秒适应了一下嘈杂的环境，对走近来想找她搭话的人视若无睹，径直走到畏畏缩缩站墙角的二号玩家身边。 她正在组织语言，没情商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就朝她嘴边怼：“感觉体验如何呢？” 一手抵住没有分寸感的话筒，沈邱川给了个中肯的答复： “还行，挺新奇的。” 还是头一回跟鸡玩游戏。 “大家都在问你有没有社交平台账号，方便的话能不能透露一下呢？” “没有，我是山顶洞人且封建，我朋友跟我说话都得传纸条。” 第一波无用问答罢休，她迅速把话题转到她所在意的事情上来：“抱歉耽误一下各位的时间，我有两个问题想问我的队友二号。” 刹那间，在场大多数人的视线聚在二号玩家身上，不乏疑惑惊讶的眼神，似乎才发觉现场的参赛选手中有这么个人。 突然成为全场中心的二号玩家唇色发白，双腿轻颤，故作镇静，勉强拉扯出个笑容。 因为距离较近，沈邱川把对方发抖的样子清楚收入眼底。 这人真的不会在她讲着讲着的时候昏厥过去么？ 秉持着关爱万物的想法，她铺垫了一句，问： “第二名的队伍能拿到多少奖金？” 二号玩家不明所以，听见是正常问题后缓解了大部分紧张，腿终于稳了，说话都有了底气：“一千六。” 铺垫给多了就不好玩了，开门见完地毯该见山了。 “那你辛辛苦苦给第一名铺路，能拿多少报酬？” 猝不及防。 二号玩家浑身僵住，脸上的血色流失，大脑充血，双耳嗡鸣，隆隆作着响。仿佛有人狠劲攥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他喃喃道：“什么报酬……我不知道，别问我、别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商场里灯火通明。 那一双嵌在清艳面容中的眸深黯得惊人，瑰丽的假象下是冰冷刺骨的海水翻滚，仅仅是注视着，就令人不受控制的想坦白一切。 正是这抹探究的视线，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沈邱川还没来得及说出后头的话，二号玩家就仿若受了什么天大刺激，泪水涌现，可怖的红血丝暴露出来。 他拖着身体冲到选手坐席，一口气推翻了外设旁的所有玻璃装饰品，噼里啪啦的破碎声四起。 无论是观众还是主持人都未设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皆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无人上前阻拦，场内有种诡异的安静。 嘶吼着发泄、绝望地痛哭。 不知是哪个字、哪句话戳中了二号玩家的痛处，他肉眼可见的崩溃了，不堪重负，不顾一地狼藉，瘫坐在地：“我就是为了钱！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我来解决这些麻烦！！” “我窝囊、我丢脸、我贱！我不该活着，我是没用的替死鬼，我连钱都换不来！” 活像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前言不搭后语，语言组织系统一塌糊涂。 他牙关紧闭，两颊微突，声音纯靠力气逼出来，刀刮菜板般碾压过喉咙，脸上多出来的几道口子溢着血。 这种近乎是在虐待嗓门的喊叫保持了长达两分钟，如狂躁的野兽用利爪挠石板，无端在空气中注入大量不安因子。 啥也没干的，沈邱川觉得自己被碰瓷了。 她不会负全责吧。 浅思一二后，她采取了简单粗暴的安抚方式。 治根源。 她不急不缓地走上前，蹲下去，跟地上坐着的人平视，用波澜不惊打断了声嘶力竭： “我可以给你钱。” 二号玩家呆滞一息，似是不可置信，反应慢了半拍，那股疯劲儿收敛了很多，嘴依旧一张一合着，声音却小了，近乎不可闻。 他直勾勾盯着沈邱川，尝试揣摩这个小女生的心思。 沈邱川提出要求：“冷静下来，立刻。” “然后说清楚你为什么在刚才的比赛里犯规。” 自我揭露犯规行径，就是在打假获得第一名的队伍。 第14章 其实很不道德。 可理智尚未完全恢复的二号玩家此时不讲道德，甚至无需沈邱川多劝。 他注视沈邱川良久，不太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干脆地拿起话筒，把他收钱助力敌方队伍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不掺杂私人情感，没有用模棱两可的词汇去模糊掩饰。 台下一片哗然。 被打假的四人队伍尴尬地站在台上，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承认不是，反驳也不是。 等他们慌慌张张关闭了话筒的麦，二号玩家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 一块遮羞布都没给他们留。 发过疯后，二号玩家完全不怕被报复了，一心惦记着他未到手的钱，讲述的过程中看了沈邱川好几眼。 搅完混水，沈邱川和二号玩家退至后台。 “你想要多少？”沈邱川让他自行斟酌。 “一万。”他回答得飞快。 胃口真大。 “给我一个理由。” 于是，沈邱川看见这个接近三十岁的男玩家神态变了，疯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情，和星星点点的悲哀。 他说：“我想给我妹妹买点零食。” …… 沈邱川记仇。 非常记，记得非常清。 这次的破财生灾，没个一年她都忘不了。 自知做错了事的董寓跟在沈邱川后边，厚着脸皮道：“我忘记订酒店了，可能得在你家住几天。” “我房子只有一个卧室，你能忍受得了睡沙发？” 董寓可怜兮兮：“你莫非是介意我跟你同床共枕？” 装可怜无效，沈邱川看也不看董寓，冷漠道：“你知道的，我睡相不好。” 董寓回忆起一些不好的过往，包括惨遭一脚踹下床的经历，如今仍历历在目，秒改主意：“我睡沙发。” 实际上，沈邱川睡觉时并不会一个劲乱动折腾人，也没有梦游打呼噜的情况，起夜都很少，一闭眼就不再开口说话，安安分分地躺着，顶多有翻身的动静。 可一旦有人躺在她旁边一起睡就不一样了。 周身跟开启了防护结界似的，无论是谁，一进入这个结界，就会被以各种意想不到的手段踢下床。 董寓一开始不信邪，试了一次又一次，也被伤了一次又一次。 沈邱川还想说点什么彻底断了董寓的念想。 这时，凭空出现个人挡在她面前，拦下了她。 【作者有话说】 要备考，这两天更新maybe会推迟一下下 第12章 下次何其多 转过头，闯进视线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男生，头戴深红色棒球帽，气质周正，五官硬朗，眼下有一条很浅的疤，她印象中并未见过此人。 不过，男生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有些莫名的眼熟。 认错了吧。 沈邱川下意识张望四周，想找出背影和她相像的人。 搜寻无果，她一边用困惑的眼神看着男生，一边指了指自己。 男生以为这是在让他确认没有叫错人，铆足了劲刚要点头。 谁料沈邱川诚恳发问：“我惹你了吗？” 不能怪她多嘴，实在是最近遇到的糟心事多得数不过来。 虽然她不怕事，但她怕累。 闻言，男生面露错愕，嘴角微抽：“不不不——” 他想撤回点头这个动作改为摇头，却来不及收力，带动身子往下一栽，眼前一花。他忙向前扑腾了两步。 堪堪稳住身形后，他上身微微前倾，仰面对沈邱川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给予夸赞，语气兴奋： “我只是想说，你刚刚那一波操作太帅了！” 说的时候他没注意脚下，踩到了光滑的纸壳，顿时朝旁边倒去，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逃过了一劫没能逃过第二劫。 沈邱川和默默当旁观者的董寓一齐低头看着一手撑地一手捂脑袋的男生。 出于礼貌，沈邱川：“……谢谢？” 男生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眼睛却发亮得像个电灯泡，面对沈邱川，似乎见到了什么绝世珍宝，目的昭然若揭： “有兴趣当我的队友吗？” 听上去就很不认真。 沈邱川用一种看待新奇事物的目光盯着男生，思索着该如何委婉拒绝。 见状，男生自信一笑，以为是自己的风流倜傥把人迷住了，心里暗暗偷着乐。 完全没意识到傻大个的外表配上傻乎乎的笑容有多傻。 没乐呵多久，他察觉出了沈邱川的欲言又止，渐渐反应过来，笑容僵在脸上，刚刚建立的自信瞬间崩塌：“拜托，别这么快拒绝，我心灵特别脆弱一男的。” 反射弧好长且脸皮好厚一男的。 沈邱川忍不住问他：“你们找队友这么草率？” 再怎么样的小战队，也不至于在大街上随便拉着一个人就直接问。 “啊……那倒不是。”男生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偏过头，“其实我做不了主。” 原来不止是拉人随便，说话也挺随便的。 沈邱川拉上董寓想走。 男生急急忙忙辩解：“我不是骗子！我是真的觉得你很适合我们队！” 尽管是在一个凉透了的比赛中挖掘出的人，但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坚信这个女生能使死灰复燃、让他重新找回在赛场上热血沸腾的感觉。 如热锅上的蚂蚁，男生在原地乱转，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绞尽脑汁的试图让沈邱川回心转意。 被逼得一着急、一激动，他现下是铁了心要跟沈邱川做队友了，就算做不成长远的，也得争取一次这样的机会。 队里现在缺少主力，情况紧迫，如果再不确定下来人选，这届连pcl恐怕是跟他们队半毛钱关系都没了，所以任何一个潜在性人才都不能放过。 他当即不再犹豫，下定了决心。 于是沈邱川又看见男生冷静了下来，对她说了一句：“你等我五分钟，我打个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男生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视死如归。 她没打断男生，悄悄支棱起一只耳朵去偷听谈话内容。 这是在跟谁打电话，居然打出了要奔赴战场奉献生命的架势。 被偷听的男生浑然不觉，习惯性地开了免提，没走远，只是背过身去。 他拨号给了能做主的那位，心里不断祈祷着天时地利人和。 半分钟过去，他等得掌心浸满了冷汗，电话才被接通。 平日里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冷面队长，今天不知是哪涌出来的一股勇气，促使他迫不及待道：“队长！我找到你的接班人了！” 说完他就暂时掐住话尾，期待队长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是，这场通话无端严肃起来。 对面沉默许久，说出的话像从头到脚给他泼了一盆冷水，扑灭了他所有的热情：“你的主要任务是*好好训练，用不着操心这件事。” 这道极富磁性的悦耳男声一出，落在沈邱川耳里，迎面而来的是逾常的熟悉感，似曾相识。 持续偷听的沈邱川脸上的玩味慢慢消散。 一般来说，很难有人光靠声音在她脑中形成记忆。这人肯定说过什么话给她留下了特别深的印象，以至于她连带着把说话人的嗓音都记住了。 为了寻找蛛丝马迹，她的视线从男生的衣服上扫过，由于外套没有拉上链子，能清楚看到里边的黑色polo衫的正面。 猛然，沈邱川发现了个重点，大脑中登时掀起一阵风暴，思考功能下线。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眼瞎了—— 刚才没留意，现在一看，男生身上的黑衣胸口处印的赫然是fw的队徽标志！ 如果这人没有穿别家队服的癖好的话，大概就是fw的人没错了。 真是有够巧的。 运气有够好的。 她前几天还在愁该如何进入fw招人的筛选，谁知得来全不费工夫，机会主动送上门了。 紧接着，她联想到另一层： 也就是说，现在和男生通话的，就是fw前任队长？ 那个让董寓犯痴发狂的帅哥？ 她瞥了一眼正在低头玩手机、完全不care的董寓，不打算告诉这个颜狗。 就让董寓跟心心念念的帅哥擦肩而过吧。 沈邱川继续把注意力放在通话内容上，同时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 “你信我一次，她绝对会让你满意的！”男生改变了轻快的语调，以此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更有说服力。 男生的嘴皮子很溜，对面无奈之下妥协了，道：“你找个下午的时间带过来看看吧。” “我就知道队长最通情达理了！队长拜拜！队长再见！”男生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听到最后一句时，沈邱川搜索fw成员的手一顿。 电光石火间，遗忘的记忆被唤醒，霎时心中明了了，仿佛受到洗涤，舒畅之余是浅浅的惊讶。 第15章 她想起来了，上次听见这个声音，是在gao基地！ 意思是，给那群青训生作远程分析指导的就是fw这个队长？ 叫她名字说再见的也是这个队长？ 她正惊诧时，男生已经收起手机，底气十足：“我已经跟我们队长说好了！”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去我们基地。” 别以为她没听见。 对面明明说的是找个下午的时间，这都快晚上了，人家好几句嘱咐的话硬生生被浓缩成俩字——“同意”。 其他的愣是一点不听。 沈邱川考虑到以后要时不时光顾她家的生活废物董寓：“包吃住吗？” 男生斩钉截铁：“包，我现在就能带你住进去！” 沈邱川套用下次复下次的万能公式，连表情都懒得变：“下次有机会再住吧。” 这次不是画大饼。 男生接着输出：“我们战队绝对是正规的，你可以上网搜搜fw。” 他犹豫了下，补充道：“还可以搜搜我这张脸。” 听见这话，沈邱川取消文字搜索，拿起手机“咔嚓”拍了张照。 她其实一点不怀疑此人的身份，但挺好奇他的队伍位置。 页面加载、跳转。 显示结果为，此人是fw冲锋员何凯，常位协助力突破手。 沈邱川：“你是何凯？” “诶？”何凯愣了愣，“我没说吗？” 才头一次见面，沈邱川已经不对他的智商和记忆能力抱有任何希望了。 “今天太晚了，你扫我，改天联系。”她点开账号二维码，递到何凯面前。 加上了好友，何凯依旧不放心：“改天是哪天？” “明天。” 何凯高兴了。 “或者明天之后的任意一天。” “啊？”没猜到还有下半句的何凯泄了气。 出于一点私心，他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打算偷摸给沈邱川开后门：“要不然你再加一个我们队长的微信吧，方便沟通。” 沈邱川本想欣然答应，却想到她的微信昵称明晃晃挂的“aroma”，心里有些顾虑，只好忍痛拒绝： “不了，没什么必要。” fw那位队长是知道aroma跟gao青训生比过一场的，估计觉得她有加入gao的想法。 万一这人觉得她三心二意、在fw经理吹耳旁风怎么整？ 要是真就这么加了，简直上赶着自报家门，面还没见呢就暴露了。 反正这么个日理万机的大神至多记住了她的名字，不可能看过她的直播，也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只能先默默祈求这个大神快点把她忘掉。 祈求到一半，她突地想起方才比赛里说自己受过fw队长指导的装逼男，上前拍了拍何凯的肩膀： “你们队长有冒牌货了，建议打击一下盗版。” 何凯一脸懵。 等他回过神，沈邱川和董寓已经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何凯:小姐来一局吧，来一局吧小姐，来一局吧…… 第13章 你心太硬 暮色在天际勾勒出痕迹，在绵软的云层上铺染，路边超市的门频繁的一开一合，推销的喇叭声和董寓的呼唤重合，超市小推车的轮子辗转，轱辘声不断。 虽然不会买太多东西，但董寓还是拉了个手推车。 当然，是沈邱川感觉不会买太多东西。 “你要买牙刷吗？”董寓从货架上取下一板东西拿在手里，侧目向沈邱川看去，“买两支便宜。” 沈邱川想了想：“买吧。” 正好她的牙刷有段时间没换了。 “牛奶杯呢？买一送一。” 对于小钱，沈邱川花得一向爽快：“行。” “安睡玩偶？” 有点无用，但能接受。 “买。” 而后董寓又接连问了好几样东西，到后面，沈邱川丧失耐心，甚至没听清她问的是什么就点了头。 在董寓挑袜子样式挑得眼花缭乱的时候，沈邱川插了个空：“你今晚要早睡吗？” “要吧，我这几天得睡美容觉。下周有个留学生聚会，不能掉链子。” 果然，不愧是行走的闪光灯，行程一如既往的满满当当。 沈邱川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往粉丝群里发了个通知：[最近不播，各位好好睡觉。] 群里的水友都是在直播软件里买了别墅的，她的话刚发出去，还没艾特全体，就已经有不少人纷纷冒泡： [主播好贴心，还给我们休息时间恢复精气。] [我耳朵不好，你说什么？你在外面有别人了？] [老婆吃饭了吗？记得多喝热水多吃核桃哦！]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她那句干瘪瘪的通知很没人情味。 良心发现的她随手拍了个照发出去：[在逛超市，勿念。] 在董遇的连环催促下，她发完后划拉了两下屏幕就收起了手机，根本没看清自己拍了些什么进去，也不知道粉丝的反应如何。 不过凭借她对自己以往拍照技术的了解，能猜到照片的大致惨状。 估计是啥也没拍着，且糊穿地心。 沈邱川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打起了精神。 难得出来逛一趟超市，那就好好逛，争取把推车塞满。 收拾好心情，她一抬头，恰好撞见董寓将一个长方形盒子放进推车里，定睛一看，是盏智能台灯。 再一看，容量不小的推车里刚刚还空空如也，现在却是堆积如山，隆起鼓包，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压力。 ……在她低头打字的两分钟里，超市背着她进行了清仓大甩卖吗？ 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董寓淡定地指了指收银台，挥手示意沈邱川赶紧跟上： “走啊，结账。” 抱着侥幸心理，沈邱川没有逃，没有让董寓滚出去流浪。 一瞅小票，光是董寓那部分就花了三千六。 沈邱川心里发凉。 三千六，不是她付钱也会晕厥的程度。 紧接着，合上钱包、眉头紧锁的董寓说出了让沈邱川晕厥的话： “我人民币不够了，你帮我垫垫。” …… 塑料袋之间相互摩擦，董寓艰难移动，不敢发出半句怨言。 直到沈邱川有意放慢速度地打开房门，她立马飞奔向沙发，把大包小包的各种品牌的购物袋全部扔在上边。 释了重负，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对沈邱川嘿嘿一笑。 沈邱川本来也没怎么怪董寓，只是花了一笔巨款实在肉痛。 “跟你这段日子的床培养一下感情吧。” 不出所料的话，不超过三天，这娇贵的小妮子就得搬走。 沈邱川转身进了厨房，准备切点水果，一面招呼着看什么都新奇的董寓： “要看电视吗？遥控器在阳台那个小桌上。” 董寓摇了摇头，摇完才想起沈邱川看不见，便回道：“不是很想看，你有买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吗？” 嘴上在问着，她的手其实已经摆弄过了好几个物件，左右上下看了几眼，觉得无趣，又放下，寻找下一个目标。 “有。”沈邱川懒洋洋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隔着玻璃门，有种不太真实的失重感。 坐下不到两分钟就无聊透顶的董寓忙追问有什么。 下一秒，玻璃门被拉开，沈邱川倚在门边，声音恢复成原样，落在真实空间，吐出的字眼却刻板无情： “电脑。” 董寓刚活络起来的心思立刻死了回去。 见她这副丢了魂的模样，沈邱川挑了挑眉：“不够小？” “那手机。” 不满于被当傻子逗弄的董寓选择认命，侧身去拿了遥控器：“我忽然想看电视了。” 上次董寓来，造没了她大半间卧室的东西，沈邱川这回可长了教训，成功治好董寓多动的毛病后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回到厨房。 董寓怀里报了个方形枕头，不抱一丝期待地打开电视。 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体育竞赛栏目。 忽视花花绿绿的弹幕字条，画面中倏然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 董寓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被惊得瞬间精神抖擞，下意识挺直腰板，眼睛都亮了，一眨也不敢眨。 她不断祈祷着再现一次刚才的图片。 幸而老天有眼，显灵了。 而且这次照片停留在屏幕上的时间出奇的长，主持人正在对此人进行介绍。 她没看走眼！ 电视屏幕中的人就是让她夜不能寐的电竞帅哥！放的还是她从未见过的一张图片！ 沉浸式欣赏帅哥的董寓听着听着发现不对，愤然谴责节目组： “不是，人家明明是电竞选手，怎么被说成赛车手了？完全不沾边啊……放错图片了吧。” 她无能狂怒，静音敲桌：“真是的，也太不走心了，就是想蹭波帅哥神颜的热度。” 第16章 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急忙让沈邱川过来：“别切你那破水果了，快来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电竞帅哥。” “虽然介绍不对，但这个长相是对的。你要是错过了，我就、我就刀了我自己！” 察觉出再不赶紧过去董寓就要杀人的语气，沈邱川匆匆洗了个手，反手将水果刀放在高腿柜上，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出厨房。 不巧的是，她刚在沙发上坐下，照片就切掉了，连个黑白影都没见到。 董寓对这个节目刚升起的好感烟消云散，撇了撇嘴：“算了，垃圾频道，不看也罢。” 她转而挺了挺胸脯，骄傲道：“但是放图的人挺有眼光，跟我一样。” 电视节目里的话题在几句话的时间里切换到了另一个她们都不认识的人身上，那张照片没有再出现的可能了。 董寓索性关闭了电视，回味着刚刚那张图片，猛地一拍脑袋，恨自己忘了拍下来： “不过我消息真是太落后了，他有新神图我竟然不知道！我得多去加几个内部群。”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董寓一向雷厉风行，当即就拿起手机奋战起来。 沈邱川把水果放在茶几上，终于在董寓这波强烈安利下产生了些兴趣： “fw队长？id是什么？我找时间看看他比赛。” 这一问，还真把董寓给问住了。 董寓语塞了漫长的半分钟，无力道：“我也不知道。” 沈邱川困惑的视线投下来，董寓为自己辩解：“我不是虚情假意，我对他的颜绝对是有着真情实感！” “主要是他名字常年是一串乱码。” 董寓竭力向沈邱川解释清楚，尽管她对这件事也一直感到疑惑： “所以我们一般称呼他为乱神。” 沈邱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哦，原来乱神称号是这么来的。 装逼男。 她给董寓递了块水果，还递过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辛苦了，喜欢上一个只有脸的人。” 接受水果，但不接受同情。 董寓恶狠狠地吃掉水果，抓了下头发，破防了：“他不是只有脸！他打游戏也特别牛！” 沈邱川欣然接受，轻飘飘地列出了其他事例：“对。你还喜欢过没脸没皮的人。” 这句调侃的来源是董寓的恋爱黑历史。 哪一段？ 每一段。 董寓次次都怀揣着对纯洁恋爱的向往、义无反顾地展开一段恋情，次次都被当成渣女，吸引来的次次都是伪装极深的渣男。 最气人的是，每次渣男都倒打一耙，无比诧异地说以为董寓是玩玩。几乎成为分手前必上演的一幕。 董寓幽幽盯了沈邱川一会儿：“我要睡觉了，你回你的卧室吧。” 沈邱川知道董寓要早睡，但没想到会是刚到九点就睡，她只有小学和通宵完的时候才会在这个阳间的点入睡。 她象征性地关心了一句：“这么早？” 董寓用硕大的抱枕挡住半张脸，仅露出一双深表痛心疾首的眼睛，语调做作： “沙发太软，你心太硬。” 回应她的是沈邱川无情关上卧室门的一声“砰”。 …… 夏日昆虫的低鸣在草丛中此起彼伏，消散在茫茫夜空中，夜黑得不见余色，静得不似人间。 沈邱川被惊醒了，卧室外有动静。 她睁开眼，下了床，带着白天未褪去的疲倦。 没多想，她以为是董寓起夜找不着厕所的位置，便准备出去帮忙开个灯。 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她揉了下太阳穴，刚想问怎么了，却看到了地板上洒了点状的鲜血。 一滴、一滴，连成了一条骇人刺目的线。 旁边有一把掉落在地的水果刀，大抵就是凶器了。如果无视上边的斑斑血迹，看着还是挺安分的。 残留的瞌睡刹那间清空，沈邱川瞳孔骤然一缩，看向同样被吓到的董寓。 受伤人员董寓伸出仍在淌血的手，悬在空中，被另一只手握住手腕，一动也不敢动，微张着口，话都说不明白了，欲哭无泪： “怎么办啊，开始痛了，我不知道有多痛，我不是故意的……” 流这么多血，不痛就怪了。 眼看着一句无厘头的“对不起”就要跟在后边说出来，沈邱川打断了她的话，当即决定：“去医院。” 这个时间点，附近的诊所早就关门了。 之前她虽然买了一些药品放在家里，但她不知道处理伤口的步骤，更不知道绷带要怎么用，且她下手又一向没轻没重的。 没准经过她的妙手回春，一个原本情况不算严重的伤口，愣是得被她整出疤痕来。 她不敢拿董寓试手。 沈邱川用干净的毛巾包住了董寓的手，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出了门。 …… 身穿白大褂的值班医生动作熟稔，很快就完成了清理和处理等一系列操作，绷带缠来绕去，伤口便被暂时解决。 沈邱川默默记忆并学习。 医院的白炽灯打在董寓那只被包成肉粽子的手上，没有美感，但有安全感。 被刀划伤时董寓没哭，来医院的途中董寓也没哭，现在却因为这个丑丑的绷带造型红了眼眶。 可她总不能让医生拆了再包扎一次，于是就坐在椅子上举着手，满脸憋屈地听着医生的叮嘱。 讲的都是一些基本常识，不在点子上，董寓忍不住问： “会留疤吗？那么长的一道口子。” “不会，只是长，其实不深，愈合得会很快。” 医生嘱咐完后就去忙活别的了。 明明是夜里四五点，沈邱川没有丝毫困意，紧抿着唇，懊恼道：“我不该把刀放在那。” 是她粗心大意了。 董寓闭上了眼：“不，是我的手贱，它该的。” 这什么都想拿来看看的老毛病，真得改了。自作孽不可活。 大晚上的，眼睛一花，她还以为发现了什么亮晶晶的漂亮宝贝呢，就去抓。 没抓空，抓出一手血。 见沈邱川还处于愧疚当中，她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啦，反正不留疤。” 确实不是大事，这点疼对她来说不值一提，还不如她小时候玩滑梯时摔的一跤痛。 她追求超高的精神生活质量，遭不了一点累、吃不了一点苦，但并不怎么怕生理上的疼痛。 “我去拿点绷带，天天都要换，屋里的肯定不够。” 沈邱川坐不住，起身走出一般诊疗室。 担心董寓一个人等急了，她下意识加快步伐，一路小跑，发丝随之扬起，略显凌乱。 过拐角时，她没注意减速，不慎埋头撞进了一人怀里。 第14章 我就在这等你 “嘶——”被撞到的那人从齿缝中倒吸一口凉气，似是吃了极大的痛。 顷刻间，沈邱川大气不敢喘，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不会是把骨折的病人撞散架了吧，亦或是给人撞得心脏病复发了？ 松了微屏着的气后，鼻尖处萦绕着一股沉而实的木质调气息，以不可挡的气势侵占呼吸道中的空白，混合着不易发觉的药味，无端使人安心。 嗅到了此人身上的味道，沈邱川才陡然反应过来她和对方靠得之近，连忙退后两步，和对方拉开距离。 目光稍一上移，这人有着挺拔修长的好身量，至少一米八起步，长相非凡，唇色略显出病态的苍白，眸若星辰，比桃花眼更凛冽桀骜，又比垂眼更有侵略性。 如此上等的样貌和身材，在她的记忆里，只会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 林靳。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这种人物了，没想到能在这碰着。 除此之外，沈邱川注意到了他恹恹的神态，以及右手臂上的绷带，白布下由内而外隐隐渗着红，似乎马上就会溢到最外层。 她心中一惊。 不是吧，她这么猛？把人伤口撞裂开了？ 她罪该万死。 “我不是故意的！”沈邱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了个歉，然后发现自己犯了跟董寓一样的毛病，差点咬到舌头。 绝对是被传染了，否则她怎么也开始学董寓遇事先道歉了？？ 与此同时，讶然的声音响起：“你生病了？” 和她那句道歉声不约而同地出现，几乎是交错贴合在一起。 好像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面对这个疑似带关心意味的问话，沈邱川迟钝了几秒，摇了摇头。 她决定不管董寓了，先解决掉眼前的事，便对林靳说： “我去喊个护士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不用了。” 林靳看也不看自个手臂上的伤势，头都没低一下，沉声拒绝道。 “我的伤不严重，倒是你……看上去有急事？” “不是什么急事，就是去药房一趟。” 第17章 不知为何，沈邱川心里慌乱，口不择言：“是我没看路……我肯定是要对你的伤负责的。” 一改刚才满不在乎的口吻，林靳闻言眉间微皱，问：“去药房？你受伤了？” 泪目。 目前为止，林靳说的几句话都是在为她考虑，真不愧是她的微信救命恩人，体贴到极点了。 唯一的不好就是话题始终不跟她在一个点上。 沈邱川有点心累：“我没生病也没受伤。” “快去包扎，先管你的伤口，别管我了。” 面露茫然的林靳没太听懂沈邱川在说什么，愣了愣：“不用包扎也没关系。再说了，你负什么责——”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忽然反应过来了，及时止损，眼底浮上一缕掩藏得很好的兴味。 他态度转变，欣然接受了沈邱川的“负责”。 “你先去完成你的事吧，我在这等你……”他顿了下，“和护士。” 那句说了一半的话引起了沈邱川的怀疑，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不对劲。 沈邱川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彼时他正好单手握拳抵在唇边，重咳了两下，似乎还因此牵扯到了手臂的伤口，脸色愈发白了。 这两下听得人胆战心惊，使沈邱川打消了怀疑，加快速度赶向药房。 穿过门诊大厅，消毒水味呛入鼻腔，纷杂的脚步重叠上刻意放低的家属谈话声。 偌大的药房就在左手边，缴费处的打印机运作着，用于存储药物的白柜整齐排列。 在这片安宁的秩序中，冒出了打破秩序的人。 由于时间尚早，取药窗口只有零星几个人。 开药、拿药、交钱分明都是简单迅速的事，在沈邱川前边的人却磨磨蹭蹭，叽叽喳喳的跟药剂师医生谈论许久。 要不是场景不对，沈邱川都以为他们是在开茶话会。 不知过了多久，磨蹭鬼回头瞅了一眼持续变长的队伍。 他转过头的一瞬间，沈邱川才发现排在前头的这个磨蹭鬼竟然是小胖子frog。 frog自然也看到了沈邱川。 沈邱川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他就抢着用鼻孔发出了一个不屑的音节。 现在不是计较私仇的时候。 沈邱川默默帮自己顺气。 她以为frog转身是因为拿到药准备走了。 谁知frog扫视了一圈大厅的人，又转过去面对窗口，接着跟药剂师医生说起话来。 别提后面排队等待的病人家属，医生都明显不耐烦了，让他去一旁考虑好了再来窗口，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frog语调和动作越发激烈，时不时双手大幅度比划，强烈表达拒绝，逐渐忘了收敛，吼道： “换一种，随便哪种都行，别给我开中药，要见效快的。” 医生脸色难看，秉着职业操守又重复解释了一遍： “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你要么买中药，要么就用这个冲剂，总之不可能给你专门弄成胶囊。” frog不耐烦：“我不管你这些，带苦味的就不行，我接受不了。” 医生好说歹说：“不是所有的西药都是药片胶囊，良药苦口……” 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frog摆手打断医生的话：“太呛了，不行！” 眼看着一场斗争无止无休。 实在等不下去的沈邱川开口：“你没喝过中药吧？” 意识到对话全被旁人听去了的frog无差别攻击，唾沫乱飞：“那又怎样？多管什么闲事？” 沈邱川后退两步：“其实有些中药是甜的，你可以试试。” 听不下任何话的frog推了沈邱川一把：“你当我傻么？” 沈邱川并不生气：“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你可以问问医生，看能不能帮你改成甜味。” 她看向医生，使眼色示意他们配合。 几个医生别无他法，无奈点头，再不行就只能叫保安了。 frog狐疑地斜了一眼沈邱川。 虽然不相信，但他勉强同意了。 医生去了柜子后面，装作是在进行改良，实则最后还是将提前备好的药包装进塑料袋，交给了frog。 队伍终于再次流动起来，沈邱川也顺利拿到了绷带。 走出药房前，frog找到沈邱川，挡了她的路。 “你来医院做什么？手断了？” 沈邱川分不清他是来咒人还是打探消息，干脆胡言乱语：“对，我的手废了，你高兴去吧。” 听见此话，外加上沈邱川手里拿了绷带，frog信以为真，面上一喜。 “不过，既然你只吃甜的，这个还挺符合你的要求。”沈邱川强忍着笑，将一颗糖塞进他口袋里，“你就指望它治好你的病吧。” 她不再多理，径直绕过frog，朝楼梯口走去。 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的救命恩人等急了。 frog呆呆看着沈邱川的背影，下意识搁兜里一摸，翻出那颗糖，撕开了包装纸。 他盯了一会儿，将裹了一层酸沙的糖放入口中。 舌头碰到糖的那一刻，他觉得全身萎缩了。 沈邱川掐着时间点回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面目狰狞的表情，心情愉悦起来，连爬楼梯都有劲儿了。 用来整人的酸糖，就剩一颗，也算发挥了该有的作用。 回到三楼。 人不多，沈邱川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走廊座椅上的林靳。 他高，以至于格外显眼。 而且和其他正襟危坐等叫号的病人不同，他坐姿随意，头微微垂着，一手捂住受伤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暂时没有用处，就搭在大腿上。 那张长椅上只坐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始终得不到锁定的墨眸仿佛压枝的乌梅，成了黝黑下的阴翳，凸现出几分落寞。 但下一秒，他抬起头，熟练地看向楼梯口。似乎在这段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将头朝向这个方向、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 视线相撞。 从天而降一股鲜活的灵泉注入了林靳的身体般，他站了起来，两只手略显无措的保持原样。 他看着沈邱川走了过来，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刻意。 想了想，他又坐下了。 然后发现多此一举。 ……更刻意了。 沈邱川把他捂住伤口的手拂开，动作小心，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坐着？” 不等林靳回答，她察觉出端倪：“你没让护士给你重新包扎？” 血迹还在，甚至有渗透的趋势。 听出了她话里的谴责，林靳原本上扬起一个小弧度的唇角立马压平了，声线低落下去，小声道： “我让了。” “可能是护士太忙，把我给忘了。” 近距离下，林靳的眼睛并没有想象中深不可测，反而清澈见底，泛有微不可察的委屈，像只无人疼无人爱的小狗摇尾乞怜。 他展示出了对沈邱川的信赖：“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就没乱走。” 沈邱川心一软，闭嘴不再追问。 她取出塑料袋里其中一包绷带，在林靳眼前晃了晃：“如果你不介意……我给你包扎？” 林靳露出一个很浅的笑，低眉顺眼地应道： “好。” 【作者有话说】 顺口一提，本文不会有副cp 第15章 我的伤员我负责 深蓝色窗帘的尾巴被风吹得阵阵扬起，宛如大海波涛的起伏，病房里容纳了两张白色病床，一旁配置有给家属陪护用的小床。 林靳坐下后，本就不大的小床变得拥挤，沈邱川总不能去抢占那剩余的丁点空余位置，为了方便照顾伤员，她只好站着。 重新包扎必然要清理伤口。 想到这层，沈邱川去找人借了盆和毛巾。 这种必要基础的生活用品，一般来说医院里都会备着，于是她轻轻松松就借到手了，顺带还有些消毒用品。 然后她原路返回，准备就在病房的洗手池里接热水。 来到门口时，她眼尖地发现，里边多出了一个站立着的纤细身影。 是个女护士。 沈邱川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来赶人的，毕竟占了别人的病房。 她走了进去，想跟护士解释解释，却发现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 “刚刚被花瓶砸到的那个人是你吧？”护士问坐在床上的林靳。 林靳有些心不在焉，否认道：“不是。” “不应该啊，我记得就是你……”护士疑惑地来回打量林靳，“怎么会不是呢？” 见沈邱川进来了，林靳正色起来，认真且诚恳：“真的不是我，你去问问走廊上的人吧。”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使得护士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出病房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又多确认了好几遍才犹豫着离开了。 缓缓走到林靳身边的沈邱川没听懂这来龙去脉，又好像摸索到了一点门路。 第18章 沈邱川的直觉告诉她，她忽略了什么漏洞：“发生什么了？谁被砸了？” “没事。”林靳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一笔带过。 沈邱川打算刨根问底，面前的人却无辜地指了指一片惨状的伤口： “我刚刚把绷带拆开了，血有点多……” 果不其然，如他所言，半截沾血的绷带挂在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擦伤裸露在外，可怖又可怜。 这是料定了她不会拿伤员怎么样。 沈邱川没辙，把快说出来的话通通咽了回去，打了盆热水放在脚边。 一次性毛巾放在热气腾腾的水里边浸湿了，随即被捞起拧干。 擦拭伤口的时候，沈邱川站在林靳右侧，勾着腰，没忍住小小报复了一下，手上特意多使了点力。 包括消毒的时候，她用酒精来来回回涂抹了好几遍，确保不放过每一个伤口角落。 期间她不忘观察林靳的反应。 他安安分分的，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疼痛，注视前方的眼神依旧温和，可额间的冷汗和紧绷的身体还是暴露了他。 甚至，他格外善解人意地道：“我不怕疼，你看着弄就好。” 沈邱川不禁为之感叹。 好强的忍痛能力，好高的素质，好一个表情管理大师。 如果是她的话，早就疼得嗷嗷乱叫外加骂人祖宗十八代了。 她将纱布块覆盖在伤口上：“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尽管她知道赛车有一定风险，却不知道会这么危险。从她第一次遇见林靳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就受了这样的伤。 不敢想象他近六七年来在赛场上遭过多少次磕磕碰碰。 林靳轻描淡写地答：“被撞了。” 果真无论什么比赛都是违规现象频发，跟吃饭喝水一样。 沈邱川在林靳肘关节上方环形包扎了两周，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比较在意：“撞你的那人禁赛了吗？” 越过关节时，手背不可避免地触到手臂，沈邱川穿得多，手暖和，一对比就显得林靳身上的温度有些低。 除此之外，沈邱川再找不到这个人虚弱的表现。 林靳知道她很看重比赛的公平性，便安慰道：“我撞回去了。” 沈邱川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站得久了，一直弯腰累得慌，她改为蹲在地上，仰面看着林靳，询问意见：“这个松紧度合适吗*？” 林靳点了点头。 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邱川心中的愧疚疯涨，调整完后打了个结收尾，顺便用手捂了捂，没能捂热，便收手放弃了。 大功告成。 人生中头一次给别人包扎，沈邱川退后一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其实没什么好欣赏的，绑得并不好，结打得也很丑，简直不忍直视，但林靳一点不挑，极为真诚地夸道： “真厉害。” 话音一落。 沈邱川更愧疚了：“要不然还是让护士来吧。” “不用，我就喜欢这个。” 一听就是客套话，大概是懒得折腾了。 看着那个完全没成型的蝴蝶结，沈邱川久违的感觉到了羞耻。 林靳不嫌丢人，她都嫌丢人。 一时间，她想不到该怎么补偿受害者，就掏出兜里剩余的糖，抓了一大把出来放在林靳手里，放不下的就塞进他兜里： “吃点糖高兴高兴，保佑你以后不受伤。” 被迫接受馈赠的林靳发怔一瞬，没拿稳，有两颗糖滑落在地上。 秉持着一分钱也不浪费的原则，沈邱川捡起那两颗糖，去除包装后扔进嘴里，品鉴道：“甜的。” 她有个习惯，吃糖喜欢嚼，而且能嚼出这糖嘎嘣脆的感觉。 门没关，外边有医用推车经过，伴着小孩子的吵闹，按理说在嘈杂下，一切细微的声响都会被压掉。 可能是因为沈邱川吃了糖，轻清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甜意，所以和这个空间格格不入。 他回过神，目光停留在沈邱川的嘴角，红润的唇似乎散发着腻人的香气，两颊微微鼓起，小幅度动着。 看来这糖确实很甜。 林靳想，他信了。 糖渐渐融化成水，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口腔浓郁的果甜，沈邱川注意到林靳的眼神，颇为不自在地舔掉了嘴唇上剩余的糖浆： “不过，我跟你只有过几面之缘，你也敢信？”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换了别人，没准在你等的时候跑路了怎么办……” 林靳收起了糖：“换了别人我不会等。” 这话给沈邱川带来了冲击，还没等她消化完这句话的含义，林靳又开口了。 “我有点冷。”他仍笑看着沈邱川，“要不然你继续给我捂捂？” 沈邱川一声不吭，转身去饮水机处接了杯热水递给他： “多喝点，就不冷了。” 话是他先说的，总不能收回去，林靳只好接过来。 “既然你说要对我……的伤负责，那我提个小请求不为过吧？” 沈邱川怕是个坑等着她跳，没立马答应，而是让他接着说下去。 “我现在也算半个残废，只能拜托你开我的车把我送回去。” 说完，林靳无奈而艰难地抬手给沈邱川看。 “我手本来已经能活动了，但现在……应该没法开车了。” 确实是得把人送回家，在她的义务之内。 沈邱川琢磨一二，欣然同意。 不过很快，她想起同在医院、同样是伤员的董寓，倍感为难： “我还得送我朋友回去……” 林靳肉眼可见地变得失落，开口依旧体贴：“那算了吧，不麻烦你了。” “我一个人也不影响，等会找护士帮我请个代驾就好。” 见此，沈邱川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真该死。 但抛下董寓的事情她干不出来，只能暂时这样了，有机会再好好跟恩人道个歉。 怀着惭愧不安的心情，她出了病房。 她拿出手机，打开通讯页面，准备问问董寓现在在哪。 电话还没拨通，沈邱川竟在楼梯处看见了拨号对象董寓的身影，旁边还有个陌生人正在扶着她下楼梯。 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 仔细一瞧，那个陌生人穿着医院专属的陪护人员服装，长得阳光清秀，是董寓喜欢的类型之一。 沈邱川立刻想通了是怎么一回事，取消了拨号，向董寓走去。 同时，笑得灿烂生花的董寓被一只手拍上了肩膀，顿时脸上发僵，背后发凉。 刹那间，阴恻恻的反问在她耳边响起：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需要住院请陪护了？” 沈邱川把董寓的头强行扳了过来，让她面对自己。 亏她还顾念着这定点友谊，推脱了别人的请求。 结果转头发现这人在乐呵呵地寻找爱情。 “不住院，单纯散散步、散散步……” 董寓尴尬地笑笑，在脑子里努力编造借口。 没编出来。 开始找把柄。 她看向沈邱川空空如也的手，像是找着了什么翻盘的机会： “绷带呢？” 沈邱川这才猛觉自己把一整袋绷带都落在了林靳那，沉默半晌后只能道：“用了。” 其实没用完，还剩大半，但她不想补充了。 作为负责人，剩下的绷带肯定都得用在林靳身上。 至于董寓的，让她自个买去吧。 “用了？你给谁用了？你用谁身上了？” 一无所知的董寓头上冒出三个大问号，脱口而出： “你去当护士了？” 沈邱川：“对，而且我现在要继续去当护士了。” 有担心这颜狗的功夫，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她通情达理的救命恩人上。 于是她再次推开那间病房的门，顶着林靳诧异的目光，道： “别找代驾了，我的伤员我负责。” 【作者有话说】 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会把被屏蔽的空空修掉哒~谢谢提醒qvq 第16章 那我呢 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在城市上空弥漫散布，石板上躲雨的行人脚步凌乱，毛毛细雨在玻璃板上难击起水花，缓缓合成一团，下坠。 两人走出医院大厅，才发现外面在下小雨。 车不在停车场，他们身上都淋了点雨，所幸不到落汤鸡的程度。 上车后，她在转盘左右的按键上费了一番功夫，偏头询问林靳：“车窗解锁在哪？先透透气，太闷了。” 转过脸的瞬间，恰巧林靳凑了过来，单手在显示屏上操作起来，调出常用目录： “这车不太常规……一些按键比较难找。” 咫尺间，嗓音徐缓，细腻的羽毛扫过般，听得沈邱川耳尖发麻，尽量往后缩着。 第19章 几个动作间仅花了不到半分钟，却莫名煎熬，分秒的变换似乎按了零点五倍速。 好不容易，林靳撤开的瞬间，沈邱川松了口气，分离的魂和身体归位合一。 她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林靳在望窗外，便悄悄地做了个深呼吸，随即启动车辆。 路上，雨有越下越大的势头，城市景色变得朦胧，斑斓色彩一闪而过，许多家店都临时关了门。 中途，沈邱川想到林靳是孤身一人来的医院，问他：“你家人不在这边吗？” “我没什么家人。”林靳淡然回答，用词直截了当，半点不委婉。 “我从小到大都不讨喜，很讨人厌，所以没有亲戚愿意养我。” 不讨人喜欢？这一点跟她还蛮像的。 有了相同点，沈邱川就想深入挖掘：“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是。”林靳坦坦荡荡地承认。 在他看来，不就是个孤儿的身份么，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邱川联想到还没掌握什么生活技能的自己，由衷夸赞：“你也真厉害。” 一时之间，她居然想不出其他称赞人的词语和其他可以聊的话题。 在空气彻底冷凝下来之前，林靳把车窗升起关闭，提了一句： “不过，你不是要送你朋友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其实，他在最开始沈邱川回到病房的时候就想问了，但当时沈邱川明显带着情绪，没准他一问，就又走出房门了。 “什么朋友？”沈邱川冷呵一声，握方向盘的手都用力了几分，“我不够帅，不配当她朋友。” 没想到是这个答复，林靳哑然。 过了一会儿，就在沈邱川以为聊天就此终止、打算专心致志开车时，后方传来淡淡的两个字： “你呢？”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喜欢帅哥吗？”林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侧脸。 车前挡风玻璃被雨刮器一扫，恢复暂时的清晰，连带着沈邱川的声音都变得明净：“不全都喜欢。” 林靳锲而不舍，继续追问：“那我呢？” 这次沈邱川听懂他在问什么了，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他不给沈邱川装傻和装聋作哑的机会，眨了眨眼睛，咬字清楚： “我这样的，算不算你喜欢的那种帅哥？配不配当你的朋友？” 明知故问。 沈邱川刹了车，坐在驾驶位上，转过半边身子，向后座的林靳勾了勾食指，示意他凑近点。 林靳听话地探了过去，好奇沈邱川会说出什么话来。 哪知沈邱川同样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下车了，我可以走了。” 成功捉弄了人一把，她心情还算舒畅，伸手去打开车门。 被骗了的林靳朝窗子外一看，确实是到他家了。 他略感到遗憾。 买这处房子的时候应该买离医院远点的。 换个思路，他就不该报这处地址，该报郊区的。 “我的确可以下车了，但你大概走不了。” 他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给沈邱川报出一个坏消息：“我车里没有雨伞。” 天打雷劈了。 在沈邱川思考解决办法之际，他善意地提出一个建议： “要不然你上我家坐坐？我家里可能有伞。” 沈邱川觉得可行，就答应了，跟着林靳上了楼。 反正她浑身上下没什么可被图谋的。 林靳的家楼层不高，省了等电梯的时间。 进屋后，沈邱川扫了一眼房子空间布局和四周的家具布置。 简单的两室一厅，常见的简约清新风，墙上挂的时钟有严重延迟，整个屋子没什么人住过的气息。 “你先坐会儿，我去找找看。”林靳把果盘放在黑白边框修饰的玻璃茶几上，进了主卧。 坐在别人家的沙发上，不拘谨是假的。 闲来无事，又不好随意走动，沈邱川只好拿出手机来看看各个社交媒体的最新动态。 刚点开其中一个她不常用的软件，后台堆积的消息居然破了99＋，不断有新的评论冒出来艾特她。 沈邱川有点发懵，跳回主界面看了一眼日历。 她确实是只有一天没看手机，不是一个月啊？ 莫非是她被哪个圈内很有影响力的大神点名批评了？有人盗了她的游戏账号？有人爆大料导致她被塌房了？ 想到最坏的可能，做好心理建设后，她点开晴空娱乐app，迅速浏览留言： [她都不搭理我们！她肯定是背着我们谈恋爱了(尖叫ing)！] [不是，姐，你好歹骗骗我们，我们也算是你的衣食父母吧，藏着掖着点，珍惜一下我们，行不行？] [我命令你，把购物车里的情侣物品给我拿出去！粉碎掉！] 幸好，没被塌房。 但，被谈恋爱了。 这届水友脑补能力不要太强。 这时，林靳从卧室里出来：“抱歉，我家里也没有雨伞……” 沈邱川现在已经不想管什么雨不雨伞不伞的了，急切问道： “你家有电脑吗？我想借用一下。” 大抵是错觉，她居然看见林靳面上有一瞬间的紧张，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恢复正常。 “有，我带你过去吧。” 林靳把她引到一间屋子的门口，顺手将旁边挨着的另一扇门关上，解释道： “电脑在左边这间房里，右边这间是客卧，很久没打扫了，让你看见不好。” 沈邱川一阵应好，将林靳推了出去，然后关上门，放手锁住，火速打开电脑。 第一件事就是开直播澄清。 她不了解这个谣言的热度，但从疯涨的在线观看人数和卡顿的直播间可以猜测出肯定不低。 这年头，她的谣言都比她火。 沈邱川清了清嗓：“没谈，不爱，封心。” “情侣物品是跟朋友用的。” [哦，跟男朋友用的。] [嗯嗯，最近不直播也是因为朋友，朋友真多。] [不信，你骗小孩呢。] [不信＋10086] 沈邱川被满屏的不信俩字气笑了：“我官宣会只发一张啥都没有的图片？” 有眼睛如放大镜的水友看出了她背景与以往的不同： [你还说你没谈恋爱，你都跑到男人家里去了！！] [哎呀……跟朋友同吃同住的，真是好朋友。] [我不死，你那男朋友终究是妾，让他出来受死！！] 沈邱川竟无法反驳。 她确实是在男人家没错。 但向水友认输不是她的风格，她嘴硬道：“怎么就不能是我搬家了？” [信的呀，希望未来几年你的直播背景都是这样——] [就问你敢不敢切成手机直播，去客厅走一圈给我们看看？] 不敢。 沈邱川注意到外边的雨貌似停了，急着回家，匆匆对水友们留下一句话： “这周朋友在医院，下周我让她本人来见你们。”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秒下播。 离开卧室后，她想跟林靳说一声自己要走了，却没见到人。 她试探性地喊道：“林靳——？” 刚出声，就在卧室一侧的浴室门开了。 满室关不住的白汽涌出，男生的脚迈在地毯上，五分裤下的小腿肌肉线条分明。 水蒸气凝结成水滴，打湿了单薄的短袖，布料和健硕的胸膛紧密贴合，显出别种颜色。 他应该有特意关照受伤的那只手臂，绷带干燥如始，蝴蝶结形状都没变。 听见沈邱川的呼唤，林靳一只手拿着毛巾随意擦了把头发：“怎么了？电脑用不了？” “不是。” 沈邱川看向雨后天晴的明朗天空：“我得走了。” 林靳随之看过去，恍然大悟。 他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将毛巾拿在手里：“最后耽误你十分钟。” “我一只手不太方便，负责负到底，帮我吹下头发吧。”他歪了歪头，“可以吗？” 光是这个画面，就能把董寓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可惜他面对的是铁面无欲沈邱川。 不该看的沈邱川硬是一点没看，不受分毫诱惑： “我帮你举着吹风，你那只手拨头发应该做得到吧？” 从未设想过的吹头发方式。 希望落空，林靳无比憋屈地吹干了头发。 该负的责都负完了，沈邱川一身轻松。 她蹲下穿鞋子，一时没站稳，撞上旁边的鞋柜。 紧接着，一把完好无损的伞滑了出来，停在沈邱川面前。 沈邱川拿起那把伞，望向林靳，等待一个说法。 林靳面不改色：“好像是我朋友的，他上次来忘记拿走了，我不清楚，等会问问他。” 第17章 小林 七点，正是早点铺生意火爆的时间，密集的人流中炊烟缭绕，吆喝声接二连三，热情饱满，老板的孩子对新鲜出炉的小笼包望眼欲穿。 第20章 沈邱川排在长队里，一点不急。 经过近一个星期的折磨，她已经能做到面对任何事都心如止水了，反正再麻烦的事都没有董寓麻烦。 家里多了个大爷，体验着实不算良好。 尤其是董寓这种对生活质量要求高的，费心又费力，难伺候。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让董寓烂在医院里。 董寓本人应该也非常想烂在医院里，可惜她余额不足，住不起院、请不起帅哥护工了。 所以沈邱川自然而然地成了怨种。尽管董寓是手掌割伤，但享受到了跟全身瘫痪的病人一样的待遇。 这不，大早上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董大爷非得让她出门买早餐。 沈邱川想到这，叹了口气。 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伤员，更不能放爱闯祸的人进家里。 血的教训。 期间，为了显得不是那么的无情无义，她还去慰问了两次另一位伤员林靳。 但无一例外，敲了门之后就是遥遥无期的等待。站在门口的十多分钟里，沈邱川抬头确认了无数次门牌号。 她甚至不知道该怀疑些什么，便只能怀疑自己的眼睛。 事实是没走错，单纯的没人开门。 她反而松了口气。 大大的好，省心又省力，完全不需要担心后续，跟董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唯一感到奇怪的就是，林靳能去哪？他手臂伤没好全，又不能参赛。 几种猜想从脑子里掠过，老板娘豪爽的询问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妹子，吃点啥？” 这话一出，沈邱川才陡然发觉自己前面空了几个位置，她赶紧上前： “一份云吞和两个鸳鸯包，带走。” “好嘞——” 老板娘食指屈起给一旁发呆的自家男人猛敲一记，恨铁不成钢地对着空气骂了句祖宗，随后向沈邱川咧嘴笑了笑，麻利地用长筷从蒸笼里夹出两个包子。 没等多久，两个印着绿字的小塑料袋就被送到沈邱川手里提着。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店面挂的菜单牌子，心生感慨。 由于她经常不吃早饭、就算吃也是点外卖的缘故，她上次吃这家店的早餐还是高中时期。 老板娘一个人管一家店，忙不太过来，很容易让客人等得不耐烦。好在这个能干的女人动作熟练又勤快，客缘不是一般的好，才顺利把这店做活了。 白驹过隙，时过境迁，看向未来时却是一如既往的空白无物，望不见头。 沈邱川提着袋子的手握紧了，余光注意到一个玩套圈游戏的小摊，还有一个坐在木质短腿板凳上的人。 坑钱游戏，试一次都是她傻。 她目不斜视，坚决不因一时好奇惨遭坑蒙拐骗。 就在即将她走过小摊的前一秒，有个口齿不清的年迈声音喊住了她：“那个小姑娘，你站一站。” 沈邱川第一时间仍不相信叫的是她。可惜四下无其他小姑娘。 若是按她以往的做法，她大概率会直接装耳聋。 可这次面对的到底是个老人，还是尊敬尊敬吧。 沈邱川停住脚步，循着声音看去。 坐着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有些矮，想必是儿时营养不良导致的，略显畸形，枯瘦如柴的小臂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塑料圈环，瞧着分量沉甸甸的，竟抵他小半身高。 小摊前并没有人驻足，毕竟连过路的行人都很少。 许是半天没有生意，老人心急了，主动放出长线拉客：“小姑娘，我看你面善，送你一个圈。” 免费的午饭不吃白不吃。 试一次又何妨。 沈邱川将手上的袋子放在石板桌上，接过一个紫色的圈，没有犹豫就将其扔了出去，姿势和使的力道都很随意任性。 紫色的圈平直地越过一片体积较大的物件，慢慢减速并下降。 沈邱川不指望一个圈能套中东西，只当给老人捧个场。 看都不用看结果，她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抬脚欲要离开。 意料之外的是，还没走出几步，老人又着急忙慌叫住了她。 沈邱川疑惑地返回去。 莫非还要再送她一个圈不成？ “年轻人就是毛毛躁躁的，东西都不拿就走了。”老人扶着腰，慢吞吞地站起来。 沈邱川一头雾水：“什么东西？” 老人围着一地奖品绕了好几转，眼睛眯了又眯，腰弯了又弯，无比吃力地搜寻出一个黄色的小笼子。 明明不是冬天，老人的手指依旧皲裂粗糙，小小的笼子在他手上显得比例不协调。 他笑眯眯地，露出健康的一口牙： “拿走吧，你刚套中的小动物。” 套中的？ 谁套中的？ 她套中了？？ 沈邱川愣愣地接过来。 她的准头确实一向很好。 可也没好到这种地步吧？ 等等，她套中了个什么玩意？ 小动物？ 她也不是能养活小动物的人啊？ 沈邱川把笼子举到眼前。 这微胖的体型，这浑身浅灰色的毛茸茸，这跟葡萄似的圆溜溜眼睛，这小短腿小短手—— 不是紫仓是什么？ 她还有点发懵，想再问问老人。 老人却已经重新坐回矮板凳上，双手扶着膝盖，左望一会儿右望一会儿，或者对着自己满是皱纹的手出神，时不时把头上的软帽子取下来拍拍灰。 沈邱川考虑一番后，想把仓鼠还回去，便走到老人身边。 她张了张口，却突发变故—— 大树底下，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老阿姨呸了口唾沫在地上，冷嘲热讽道：“老人家的东西也收，好意思吗？”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一点羞耻和怜悯心，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没有一点羞耻和怜悯心的沈邱川没想到在这也能挨骂。 她的手本来已经把笼子回递给老人，闻言又收了回来。 这只仓鼠，好像也不是不能留。 她偏要留！ 沈邱川没来得及说什么，老人倒是激动万分，一个劲挥手制止，几乎是手脚并用：“老婆子，少说几句！” 然后他又催沈邱川：“你拿走、拿走！别理她！她就是个颠婆子！” 短短两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蛮多。沈邱川看了眼老阿姨，又看了眼老人。 居然是对老年夫妻？ 眼看着快上演一幕夫妻吵架，她自知这时候说话不合适，悄悄往老人兜里塞了五十块钱就走了。 得亏她平常就爱往人兜里塞东西，才能炉火纯青到让人难以察觉。 …… 沈邱川刚把手上的两袋一笼放在桌上，董寓就狂奔过来，眼睛冒绿光，仿佛是受了虐待，饿了八百天。 手里瞬间空落落，沈邱川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无语还是无奈。 董寓兴冲冲地挨个翻看袋子里的东西，头几乎快埋进袋子里，边翻边说出翻到的是什么： “云吞！” “鸳鸯包！” 轮到报第三样的名字时，董寓卡壳了。 她转过头，不假思索且迷惑地问道： “这是什么吃的？” 眼神清澈而愚蠢，还有淡淡的求知欲。 她好像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于是经过认真思考后，重新问道： “仓鼠也能吃吗？好吃吗？” 更傻了。 “你要是把它吃了，”沈邱川停顿了一下，“我就把你也煮了。” 董寓不再开玩笑：“你要养它？你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养不养得下去还是个未知数。 沈邱川深思熟虑后给出答案：“就叫仓仓得了。” 董寓表示失望，替小东西抱怨道：“太敷衍了吧！” 取叠字就算了，还直接取品种的第一个字。 得亏动物不会说话，否则沈邱川又要挨一顿痛骂。 敷衍？还好吧。 沈邱川自我感觉良好，在董寓代表仓鼠发出的强烈抗议下换了个答案： “小林。” “林”字一出口，沈邱川先愣住了。 不出几秒，她找出了使用这个字的理由。 小家伙安安分分的，如果林靳有兽形，估计就是按这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样一想，她就释然了，那丁点的怪异感被抛之脑后，可以说对这个名字还挺满意。 “为什么？”董寓怎么默念怎么觉得这是个人名。 沈邱川没理她。 董寓问话无果，就用完好的那只手捧着一把瓜子，伸到笼子的出口，想吸引仓鼠躺在她手上。 听说紫仓都很温顺，而且她又这么平易近人，就凭她的魅力，没准可以把它从沈邱川家里拐走呢。 在她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小巧可爱的仓鼠畏畏缩缩地爬了出来，小脑袋上还沾着细碎的木屑渣，乖巧地进了董寓手里。 第21章 董寓忍住兴奋，压下嗓子眼处的尖叫，向沈邱川炫耀：“你看！这仓鼠多亲近我……” 高兴到一半，她忽而感觉手的虎口处传来一阵不太明显的刺痛，像被针连续扎了好几下。 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她低头看向正在作恶的仓鼠。 完全没意识到做错事的小东西对香喷喷的食物视而不见，疑似在专心致志地用她的手磨牙。 沈邱川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 董寓却想到了什么，欢欢喜喜：“打狂犬疫苗需要留院观察吗？” 【作者有话说】 嘿嘿，好满意俺滴专栏！！特别大海~ 第18章 那片地域的浪漫 “你疯了。” 沈邱川瞥了董寓一眼，试图召唤回她的理智。 这时候还念着帅哥陪护。 简直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董寓听出她话中的严肃成分，心里一紧，跟仓鼠作斗争的手都不动了，马上变得一本正经： “我说着玩玩。”不会纵欲过度的。 后半句她委实不敢说出来，沈邱川狠心十足，若是真这么说了，怕是要被直接赶出房门流落街头。 没尝过甜的人以为世上只有苦。 恨不得天天浸泡在蜜罐子里的董寓真心实意劝道：“你去找个对象，试试就知道帅哥的好了。” 她看着不争气的沈邱川直摇头。 难以想象这个丧失七情六欲的女人，拒绝了多少个她梦寐以求的帅哥。 沈邱川不说话了，保持沉默。 董寓跟着沉默一瞬，发出佩服、震撼的惊叹：“不是吧，你莫非真打算一辈子不谈恋爱啊？” 不可置信，却又早有预料。 沈邱川依旧沉吟不语，长而密的睫毛扑朔着，遮不住迷惘的目光。 她直直盯住前方。 这个方向正对着的，是一个旧款相框。 包边的花纹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过时，装载的照片泛黄卷边，活像上个世纪留下来的遗物，在现代风书架上黯然失色。 她的记忆也在时光长河中随照片变得模糊。 而照片里面的人物—— 是她儿时才拥有过的父母。 时至今日，她都想再见一次他们的音容笑貌。 事实证明，时间根本无法冲淡痛苦。 曾经那些美好的、温馨的、难忘的，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存在，更加难忘，是去不掉的伤疤，恢复不了的裂痕。 于是沈邱川解释说： “我不想有太多遗憾。” 此话一出，董寓知道单靠她的嘴上功夫动摇不了沈邱川的想法，便识趣地闭嘴了。 从如陷入海般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后，沈邱川帮董寓拿走了仓鼠，将看着乖巧、实则居然会咬人的两面派小东西关回笼子。 然后，她找出创口贴给董寓贴上： “保险起见，你下午去医院检查一下。” “行。”董寓爽快地点头。 她举一反一，佯装自然的向沈邱川提出要求：“你下午替我参加一下留学生派对。” “这派对非参加不可？” “不是为了派对。”董寓也很无奈，“如果我今天不把东西还给我同学，明天她大概就不在这个洲了。” …… 暖色系灯光在酒水里流转，轻音乐被融进旋儿里搅拌，调酒师把玻璃杯擦拭得锃光瓦亮。 单单是坐在皮质沙发上，就令人体验到了头晕目眩的惑人感，犹如身在迷宫，莫名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 清吧里称得上安静，各干各的事，只有路过包厢时能听见里边的热闹。 沈邱川戴着蓝牙耳机，大摇大摆地坐在旋转椅上，一口一口地抿着不太醉人的果酒。 如果不是必要和第一次尝鲜，她可能不会踏入这个地方。 因为她没有高雅的情调，品不来烈酒，虽然爱自嘲自赏，但不执着于灌醉自己。这片神秘天地不适合她探索。 不过，派对开在这个地方，倒是挺出乎意料的。不愧是一群留学生。 耳机里传出董寓略带讨好的声音： “你把东西给她就完事了。” 接收完任务的沈邱川敲了两下耳机靠近指示灯的区域，电话挂断。 根据董寓发过来的信息，她迅速定位到了包厢号对应的派对进行地点。 由于她此行抱着一切只为完成任务的态度，并未踌躇和多虑，面无表情地输入包厢密码。 门开的那一刻，包厢里的众人齐齐望了过来，神色各异，出现了一种诡异而分裂的寂静。 瘫坐在沙发一角的红发女生慢慢坐直了，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沈邱川。 真是天衣无缝的一张脸，惊艳过后仍能挖掘出更值得欣赏的东西，经得起细看，无需修饰衬托，笔直地站着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她任由放肆的视线暴露，终于引起沈邱川的注意。 沈邱川从进门开始就感觉到有个寒冷的视线久久待在她身上，果然不是错觉。 她看见红发女生离开沙发，来到她面前： “你是本地人？” 红发女生似乎对她的身份很感兴趣：“你是不是……姓沈？” 沈邱川点了点头，暗暗觉得奇怪。 她不可能认识一个这样的留学生。 “那就是了。” 红发女生周身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彰显了她对沈邱川的轻视，更别提她说的话了。 “你是什么时候留学的，又是什么时候进了我们班？我怎么不知道？”她摆明着在嘲讽沈邱川这个不速之客。 沈邱川实话实说：“我代董寓来找人。” 红发女生像听到了什么天马行空的笑话： “董寓？” “你俩还没掰呢？” 沈邱川不置一词。 毕竟跟不讲理的人说任何话都是在浪费生命。 红发女生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说吧，你找我们中的谁？” “卡希特。” 名字一出，包厢里爆发出大笑。 红发女生看沈邱川的眼神就像在观赏小丑的表演：“我就是。” 她觉得跟沈邱川这种人说话就是在施舍。 沈邱川全当其他人不存在，把手中的小袋子交给卡希特。 卡希特抬手接过。 把袋子随意往沙发上一扔，她就不再搭理沈邱川，和旁边的人聊起天来。 可能稍微还有点顾忌沈邱川本人的在场，他们用的不是汉语。 有个金发的白种混血仰面躺在沙发上，英语发音不太标准：“卡希特，董我认识，这个沈是谁？” “不是谁。”卡希特似乎不太想介绍，开口得很勉强，“她和董都是我的小学同学。” “要不是她以前替董背了很多锅，我都不知道年级里还有个姓沈的。” 周围几个人闻言，夸张地做出口型：“天呐，这哪是同学，就是个小跟班啊。” “这么忠心耿耿的，她是不是图董的钱？可怜的董。”说话的人“啧”了一声，对着灯光欣赏刚做的美甲。 那个白种混血接着道： “她们这关系也太塑料了吧。” 沈邱川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听着他们有趣的交流。 这些人似乎全都默认沈邱川是个没文化的小跟班。 “咚、咚。” 沈邱川漫不经心地伸手敲了敲门，将包厢里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她对着那个金发白种*混血笑了笑，然后用带普罗旺斯口音的法语开口： “我跟董的关系塑料？你的意思是，就像你跟在场其他人的关系一样么？” 清楚悦耳，流畅准确。 在场的法国人应该只有混血一个，她这话是有针对的对象的。 前一秒还在说风凉话的金发白种混血明显愣住了，而后恼羞成怒的上前，一把将沈邱川推出包厢外，最后还骂了一句： “bitch！” 关门声和骂声引得外边的人纷纷侧目。 沈邱川低头给董寓发了个消息表示任务完成。 虽然跟董寓的同学们相处得不太愉快，但何尝不算是一种顺利？ 她收起手机，发现面前墙壁上映照出了她高大健壮的身形。 光看影子，她像是有一米八的人。 她挥手，影子也跟着挥手。 别说，还挺好玩。 对着墙欣赏了半天后，她脑子的筋抽回来了，猛觉不对，转过身去。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她看上去根本没有一米八。 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的林靳眨了眨眼：“好巧，负责人。” 一点也不好。 沈邱川问他：“你在这站多久了？” “没有很久。”林靳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免得给沈邱川身高上的压迫感。 他诚恳地夸道：“你说法语很好听，我完全没想到。” 第22章 “没事，虽然你没想到，但你听到了。”沈邱川一顿胡言乱语。 “巧的是，刚好有个法国人要来跟我对接。”顺着话题，林靳抛出了自己现在遇到的麻烦。 “如果你有空的话，来当我半个小时的翻译官？我可以付给你时薪。” 林靳表现出纠结和担忧：“我原本找的人失约了……现在实在是着急。” 沈邱川从没想到自学的法语能用在这方面。 出于对锻炼机会的渴望和对救命恩人的愧疚，她同意了： “带路吧。” …… 林靳告诉她，要见的是个年纪不大的老板，中国名字姓吴，因为堵车会迟到一会儿。 等待的时间，林靳点了菜，之后目光就始终落在沈邱川身上：“你学法语多久了？” 刚才怕来不及，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来不及说、来不及了解。 沈邱川摇头：“记不清了。” 情理之中。 林靳换了个问题：“为什么会想学法语？” “忘记了。”沈邱川思忖了一会儿，低声道。 其实没忘。 是因为她爸妈的结婚照就在法国拍摄，并且从小到大都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讲述那片地域的浪漫。 所以她向往，她想与之建立一些联系。 林靳还想再问点什么，吴小老板姗姗来迟。 看着沈邱川强行压下紧张的模样，林靳有点后悔，不应该把这次谈话说得那么重要的。 他好像无意间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而吴小老板入座后，看着手机里林靳发来的让他全程用法语交谈的消息，一头雾水，猜不透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是法国人没错。 但他跟这人说话不是一直都用的汉语吗。 不管了，照做就是。 已然恢复淡然状态的沈邱川替林靳跟对面坐着的吴小老板打了个招呼。 吴小老板笑容满面地应下，开门见山，把合同推到桌子正中央，停顿了半分钟，才开始介绍品牌优势： “既然是老合作伙伴，那我就不多废话了。首先，我们这次会给选手更多的自由，让选手自主发挥。” 他边说边默默擦了擦汗。 好险，差点忘了法语怎么说的了。 沈邱川原原本本的翻译出来，出于私心，凑到林靳耳边补充了她的理解版： “他们可能没请创作团队，想让选手全程自食其力。” 过分了，解读得太过度了吧！ 吴小老板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里无声呐喊。 听得懂汉语的他此时反倒希望自己听不懂。 风评受害的吴小老板乘输追击：“我们绝对不会给选手接烂广。” “他们可能连烂广都接不到。” 吴小老板急眼了： “我们报酬给得高。” “他们穷得只剩钱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是随榜更哈 第19章 合作愉快 交谈愈发激烈，动作幅度愈发大，如果忽略背景和场景，这简直是一场世纪争吵大战。 吵到后边，沈邱川不由自主地沉浸进去，接话接得无缝衔接，完全不觉得在使用外语，甚至认真到忘了翻译这个主要任务和目的。 吴小老板不甘示弱，双手撑住桌子，梗着脖子，和椅子分离，几乎快站起来。 “你这是欺诈！” “你这才是欺诈！” 再这么吵下去，楼下清吧里的人都能听上热闹了，服务员都得进来赶人。 而且到最后，姓吴的肯定吵不赢，还得被伤害一波自尊心。 “停。” 透明人林靳颇感到头痛，抬手打断两个人无止无休的谈话。 意识到偏离重点的两人不情不愿地闭上嘴，终于休战。 他扶着额角，喘气有些急促，带着明明白白的示弱，对沈邱川说： “我头有点发晕，应该是之前酒喝多了，可以帮我去要些解酒的东西来么？” 怕遭到拒绝，他又多说了一句：“我顺便在这仔细看看合同。” 一不小心，他的语气没控制好，过于做作了。 好在沈邱川并未察觉出异常。 但，好友吴木——也就是吴小老板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仿佛遇到晴天霹雳，直击下来给了他一斩，身体摇摇晃晃得快倒下去。 即便如此，林靳仍旧镇定自若，保持着虚弱模样，眼巴巴望着沈邱川。 为了避免形象崩塌，他只能等会儿找个空去跟吴木解释一二。 着实不是吴木大惊小怪。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在沈邱川跟前说的每一句话，都由前二十多年未曾选用过的字词组成。 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很显然，这给吴木带给了一点小小的冲击震撼。 没办法的事。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做伪装，给表面套上一层虚假的皮。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经过水友和他的多年细心留意观察，已经推敲出了沈邱川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跟沈邱川相处很舒服，让他在留恋之余又多出了贪恋，想继续跟其接触、联系。 众所周知沈邱川不走寻常路，可就算突然有一天装软这招就不管用了，那也值得，起码把缘分这条线延长了许久。 他等待着沈邱川的回答。 面对恳求，沈邱川答应了，跟吴小老板道了一声告辞，然后推门出去。 她实在是很难对着林靳这种眼神说不。 沈邱川一走，吴木松了一口气，端起桌子上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迅速切换成汉语，跟林靳抱怨： “她要是再多待五分钟，我可真不知道还能编出点什么鬼话了。” 他都佩服他自个儿，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扯出那么一大串胡话。 “说空话不是你的强项吗？”林靳一改刚才的温和，连个冷眼都没赏给吴木。 他翻阅起在桌子上当了半天摆设的合同，在不够合理的条例旁边做出标记。 该明算账的就得明算账。 吴木嗅到了大八卦的味道，翘着的二郎腿一抖一抖，根据自己的猜测道： “你女朋友占有欲这么强？” 很难有人能往这么离谱的方向猜，吴木经常脑洞大开，久而久之，脑子就有了个洞，没有他不敢想的。 他挤眉弄眼：“话都不让你跟别人说？” 闻言，林靳翻页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吴木，眸色晦暗如深海，隐隐琢磨着什么。 接下来吴木的话他怎么也听不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指又动了，合同被翻到新的一页，生硬地否认道： “不是女朋友。” 他依然在看合同。 同样的，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得了吧你，我一猜一个准，还看不透你？”吴木哼了一声。 林靳置之不理，再没什么表示。 只是，他反常的没挑合同的毛病，径直在横线上签了字，推给吴木： “合作愉快。” 这么爽快？可太愉快了，百年、千年奇迹啊。 吴木感动得热泪盈眶，差点给林靳磕一个了。 震惊过后的吴木火速把合同装起来，生怕林靳反悔。 吴木拍了拍装着今日收获的包，心里高兴，哪还有功夫管林靳的感情私事？ 他美滋滋地哼着小曲，拉开门时正好撞上沈邱川回来。 吴木：“回来了？快去看看他，正需要你呢。” 他大大方方地挥手说了再见，转向离开时的步伐走出了健走的阳光。 沈邱川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然后扭头问林靳： “……他是不是有点障碍？” 对不起，但她已经尽量委婉了。 林靳没说话，似乎很是难受。 这样一看，她像是在说风凉话。 她有点愧疚。 为了不再偏离当下重点，沈邱川把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林靳身上。 林靳半躺在长型软垫椅上，脸微微发烫，嘴里说着什么含含糊糊的话，似乎头晕难耐，很不好受。 “那个吴什么的又灌你了？” 见此情形，她赶紧将手里端着的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尝试着靠一己之力扶起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 毫无疑问，她失败了。 不仅没把人扶起来，反倒把她自己给搭进去了。 半边身子都被林靳压着，沉重，发麻，挣脱不得。林靳外形上瞧着没什么重量，导致她一度忘记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炙热的温度源源不断地输进她身体里，提醒着她：他们现在正无间隙地相贴。 那张具有疏离感的脸忽然近距离出现在她眼前，刁钻的角度，她可以听见对方每一次呼吸，可以感觉到对方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林靳这个醉酒人却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一动不动，悠悠掀起眼皮，就这个姿势直勾勾盯着沈邱川。 第23章 因为挨得太近，墨色深黯的瞳孔里都映照不完沈邱川的整张脸，不过林靳并不在意。 花了十多分钟，费尽全身力气，沈邱川才得以恢复自由。 她略一活动肩膀，还能动，但手臂几乎丧失知觉。 “你能自己喝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沈邱川问完就觉得白问了。 散发出人畜无害气息的林靳开始上手把玩她的一绺长发，眼神中透出单纯的好奇。 手上不老实，嘴上倒老实得很，还能似是而非地答：“知道。” 知道个屁。 沈邱川沉默了。 就这个样子，恐怕是没啥自理能力了。 沈邱川任由那一绺头发的生死权掌握在林靳手里，端起热转温的醒酒汤，对着碗边喝了一口试温度。 等到差不多了，她舀起一勺送到林靳嘴边，示意他张口。 谁知林靳对解酒汤好像出乎意料的抗拒，紧紧闭着唇，死活不愿喝一口。 僵持着也没用。 沈邱川无奈地收回手和那一勺汤。 她收到一半，林靳重重咳了几下，放在身侧的手抬起。 好死不死跟沈邱川拿勺子的那只手发生纠缠，相撞得始料不及。 手臂没从刚才被压制的麻木中完全缓解，沈邱川的手一时不稳，瓷白的勺子掉落在地，而勺子里的汤却飞溅到她的衣服和腿上。 伤害不了皮肉，主要是衣服遭殃。 沈邱川低头扫了一眼那几块深色的痕迹，觉得身上到处油腻腻的，顿时生理心理双重上的不舒服。 别无他法，她放下碗，起身前去厕所。 这家饭店的厕所跟清吧是合并的，以至于风格有点迥异奇特，位置也偏，沈邱川在饭店里走了好几圈才找到。 她站在洗漱台前，用洗手液起了泡，混着水清理了下那几块脏掉的地方。 虽然看上去更严重了，但沈邱川心里通畅。 起码身上不会有醒酒汤的味了。 她又抽了几张纸，打湿了来，弯下腰去擦腿上的汤渍。 余光里，她看见有人从女厕出来，同样在洗漱台前站定。 沈邱川没放在心上，往旁边让了让，随意一瞥，从镜子里看见了此人的样貌。 是卡希特。 冤家路窄，希望对方别自讨没趣。 清理完毕，沈邱川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欲离开时卡希特出声了。 她在补妆，没看着沈邱川，话却是对沈邱川说的： “你命很好，让我很嫉妒。” 平白无故的，说什么命不命。 好莫名其妙的话和人。 沈邱川微蹙起眉，看了过去。 卡希特一边对镜整理头发，一边洗了个手。 她将手上的水甩干，继续说：“但我没法做什么，否则会破坏我的气运。” “可惜我们注定结仇，不然我还能像董寓那样……” 此番言论，给沈邱川一种穿越了境界直接上天了的奇异感。 可这又关董寓什么事？ 卡希特说的话都是对她有利的，所以排除是在故作玄虚的可能。 沈邱川没完全信，也没完全不信：“什么是气运，什么又算命好？” “你究竟是看不惯我，还是看不惯董寓？” 面对一大堆问题，卡希特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走出厕所。 还没走到厕所门口，迎面进来一个男人。 提前有感知的，她往旁边撤了一步给男人让路，随后才侧目，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此人的面容骨相。 沈邱川几步追上去，本想拦下卡希特，却发现林靳找过来了，出现在门口，看上去清醒了很多。 “你怎么过来了？醒酒汤喝完了吗？”沈邱川感到惊诧，脚步慢了下来。 林靳点头：“好多了。” 站在一边的卡希特来回打量两人，视线高深莫测而耐人寻味，像是新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现象，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去。 【作者有话说】 比起不涨收，更让我心痛的是掉收呜呜呜呜呜，我的玻璃心碎掉了 第20章 明天见面吗 平平无奇的解酒汤这么管用？见效比解酒药还快。 没醉过的沈邱川表示怀疑，但没有证据，不好说什么。 “你习惯用什么联系和付款？”林靳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醉意消散大半。 “衣服的钱和翻译的报酬，我不太清楚价格，你算一下，给我个数。” 听上去实在豪横。 沈邱川微挑眉头：“你就不怕我狠狠敲诈你一笔？” 如果她是个奸商，能把这人搞破产。 厕所门口设置的过道还是有些狭窄了，并肩的两人之间容不下太多空余。 光打进不来，就衬得林靳垂眸看她时的一双眼更加深邃。 他说：“不怕。” 像在发表什么示忠心的誓言。 没有光，沈邱川却被晃了眼睛。 这个人就是这样，分明生的薄情貌，说得诚心诚意的，才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着了道。 她忽然没有勇气直视对方，再加上现下的场景并不适合谈话，心中便起了逃避的念头，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谈钱伤感情。” 沈邱川把林靳拉出厕所，又赶了几步走在前面，回过头道：“等你有空把开车技术传授给我就行。” 从第一次见林靳起，她就惦记起这事。 今天终于有机会付诸行动了。 “好。”林靳答应得很干脆，脸上浮现出笑意，“随时对你有空。” “随时？真的？”沈邱川偏不信邪，似乎只要对方一点头、马上就出发。 话一出口，她觉得自己好似那个猴急的死鬼，赶着去投胎，倍感丢人。 她单手捂住脸，从五指间的缝隙里看见林靳眉眼中写满了无奈。 完了，她估计进对方黑名单了。 意想不到的是，对方没有任何反感和不满，而是把问题包揽在自己身上。 “我没教过人，什么准备都不做的话，会误人子弟的。” 林靳似乎对待所有事都极为认真，对人也一样： “我不想误你。” 意思就是教学没法立即开展，还得等不知道多久。 放在其他事上，沈邱川特别能等，十天半个月，三个月半年，熬熬就过去了。 可如今盼望的另一头绳线是她期许了很久的儿时梦，近在眼前，她巴不得立马伸手去捞，多等一天就是她的极限了。 从小学起她就幻想过自己飙车的模样。 幻想终究是幻想，她成年后连考个驾照都困难重重，是同批学员里最后一个过的。技巧不行可以练，她败就败在体质不行。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惜这条父母给的命。 到现在，她彻底放弃纯靠自己精进开车技术了。 想要拥有完美的赛车体验，还得找大佬带带，就算她学不会，也能蹭好几回车感受个够。 她向林靳表达迫切的心情，不指望对方能同意： “那……明天见面吗？” 却没想到林靳很轻地笑了一声，没拒绝： “明晚七点见。” “我在青安公路第二个十字路口等你。” …… 近期，晴空娱乐宣布启动“燃夏日余火”活动，出了主播招募和激励扶持计划，带动驻站主播名气，助力推广热度，花费大量资金策划大型线下活动。 优质主播自动进入排行榜，公平竞争，每个分区选前五名发送邀请函，食宿全免，总榜前十名更是福利奖品丰厚，奖金的数额庞大。 沈邱川对这些活动来活动去的一直不太关注，她的粉丝也是消息最不灵通的那个。 往往活动结束大半年后，才有人摸不着头脑地问：这个那个活动是什么时候出的，ta怎么不知道。 活动尝尝有，规模这么大、涉及到线下的活动可谓罕见。 无论谁家粉丝，自然都想看主播的真容，路人再不济也能吃瓜。于是活动一出，几乎所有主播都被带动起来了。 当然也有怕线下翻车的主播，灰溜溜地躲在屏幕后避风头。 一天之内，靠活动流量赚得盆满钵满的有，根本不敢开直播的也有。在这波热度中，有人混得风生水起，有人连一杯羹都分不到。 利益纷争中，有不少眼红的主播和粉丝无理由大范围攻击位于排行榜前排的主播，恶意刷屏举报。 在腥风血雨中，沈邱川的直播间显得格外祥和。 大约是所有黑粉都去怼排行榜上的主播了，所以暂时没时间光顾她这。 直播间热度高，收益少，她的排名不上不下，无人在意。 [哟，日抛的颜值博主舍得回来啦？] [p个k吧，别人都靠pk上排行榜，我们再不pk就落伍了！！] [算了吧，别pk，我真的……我都想象到那群糙老爷们看见我老婆会口出什么狂言了。] 第24章 与世无争的沈邱川欣赏着绿艳的茶色，一手握杯，一手半掀杯盖，鼻尖凑近杯沿轻轻嗅着，馥郁钝浊的茶香顷刻间让她提神醒脑，好不惬意快活。 [我们这一万多人是不是太没用了点……老婆连榜都没上去……] [老婆想去参加那个线下活动吗？大家一起努努力！！] 一片温馨中偶尔插了几条不和谐的猜忌： [你分错区了……故意来蹭流量的？你们主播为了这个活动真是不择手段（汗ing）。] [还敢去线下？不怕翻车？] 吮入口内的浓茶咽下喉，沈邱川佛系道： “我就喜欢几块钱的礼物，小小巧巧的，有什么不好？” 她完全没有怼人的欲望，平平淡淡地解释：“没分错，我就是个破打游戏的。” [有点担心……秋秋老婆状态明显不对啊？是不是没上榜不高兴了？] [老婆想上榜就让她上！我绝对从线上支持到线下！] [秋秋开个pk，让别人看看我们的实力！] 品完茶的沈邱川心灵得到了升华。 她放下茶盏：“没有不高兴。” 这群水友比她的心还细腻敏感。 “pk就算了，估计连匹配都匹配不上。” [我在你直播间待两年了，你就让我花点钱怎么了！只看不消费我心里过不去！！] [放心大胆地开！] [今天就想看pk，只想看pk！我虽然穷，但爱看热闹。] “我试一次吧。pk完给上次的谣言做最后的澄清。” 她想着，第一次pk，系统应该会给她分配一个没什么曝光的新人主播。 这群人若是没讨着趣儿，以后就不会再提打pk的事了，永绝后患。 于是她安安稳稳的接着品茶。 “叮”的一声响起——pk模式成功开启，她跟对手一人占据半个画面窗口。 品完茶，沈邱川一本正经地评价：“好茶。” 她本想看看水友们能不能替她发表出什么惊世骇俗、诗情画意的感叹。 弹幕上却滑过无数的： [……完了。] [主播你自求多福。] [咦？我怎么不记得我刚刚说了什么？这个主播又是谁？我见过的吗？] 这届水友前世都是演变脸的？ 发生什么了给吓成这样。 她兴致盎然地看向对手信息详情页—— 粉丝一百多万，视频获赞量几千万，在线观众十万加，是个会剪辑灵魂有趣的旅行博主。 晴空娱乐你不要命了。 想劝退她打pk可以直说，想针对她也可以直来，何必劳烦其他主播来吊打她。 这十分钟简直是在浪费人家的青春年华。 结果已定。 沈邱川让水友暂停刷礼物，跟对面沟通道： “要不然你直接告诉我，我需要接受什么惩罚。” 对面谦虚地摆了摆手：“等结束吧，我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来什么惩罚了。” 大部分人都认定沈邱川必输无疑，包括其本人都这么觉得。 仍然有少部分人不肯服输，比沈邱川还热血沸腾： [秋秋先别放弃！没准我们可以呢？] [别开玩笑了，你们要逞强随便，反正我不可以。] [没经济能力的确实看看就好，老婆可以输，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水友们难得没听沈邱川的话，闷声做大事，把两三年来积攒的刷礼物欲望倾泻而出。 几分钟内，霸占屏幕的尽数是些沈邱川之前从未见过的大型精美特效，其中很多送礼用户都顶着她无比眼熟的名字。 沈邱川挨个道谢，一如曾经挨个欢迎新进入直播间的观众那样，内心动融，仿若冰川大面积崩塌，陷下巨大的一角。 “理智消费，输了请大家喝茶。” 一个叫林涧的用户发了条三个字的弹幕，夹杂在大长句里，稍显突出，沈邱川一眼就看见了这条： [赢了呢？] 她顺带扫了一眼后边两条： [我要喝龙井。] [我刚刚手误点进了@林涧的主页，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赢了……”沈邱川摸索着下巴，“赢了的话每人赏一个kiss。” 说着玩谁不会。 pk进度已推进到九分多钟，收益计算马上就要截止。 对面的粉丝不是吃素的，尽管今晚她直播间里的水友十分给力，她跟对方还是相差了一小段，怎么也追不上了。 十分钟里，对面想好了惩罚手段：“要不然你女扮男装拍个视频发出去？我觉得你挺适合——” 忽然，对面的话戛然终止，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和怀疑人生。 沈邱川对她这个反应产生了不解，但很快她就知晓了原因。 屏幕中上方出现一条公共通知，字体炫彩闪耀，末尾放了她直播间的指路链接。持续时间长达十分钟。 崭新亮眼的特效出现，就算是在刚刚水友们大出血的那一阵里，这个礼物都未曾有人刷过。 沈邱川心情复杂—— 那位用户名为林涧的用户，连续给她砸了十个艳阳当空，单价九千多，合计起来接近十万块人民币。 第21章 拒收 林涧凭借一己之力追回并拉开了她和对面的差距，扭转局面，板上钉钉的“失败”变换为金色的“胜利”，根本没给对面粉丝反应和挣扎的时间。 十分钟完，已成定数。 对面的粉丝犹如开水沸腾，都不肯接受这个结果，纷纷骂沈邱川这边耍阴招，故意卡时间点反超： [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上假惺惺说认输，最后给我们整这出？] [不就几个艳阳？我们又不是刷不起，一场pk而已，至于演来演去的？] 沈邱川这边的粉丝当然不甘示弱，战斗力爆表： [刷点几万块的小礼物还需要报备？谁知道你们这么弱？] [你们临近截止的时候不是也刷了一波吗，只不过没刷起来……无语，嘴比鸡都硬。] 两边都愤愤不平，为了安抚粉丝情绪，对面主播提了个主意： “要不然这次不算，我们再pk一次？” 再pk一次，看似公平，实则百分百对沈邱川不利。 沈邱川看着对面态度不错，主动让步道： “没必要，当平手吧，我这边就先取消连线了。” 平手对双方都好，对面乐见其成，欢然答应。 右边的窗口消失，画面上又恢复成只有沈邱川一人。 她看了一眼刚刚短短十分钟获得的收益，居然突破了历史单日上限： “你们还挺厉害，原来一个二个的小金库以前都藏着呢，还天天跟我哭穷。” 鼠标在垫子上移动，她给所有打赏过的用户统计界面截了个屏，然后跳转进高高列于首位的林涧主页。 页面还在加载中，弹幕快一步给她传达消息，这位名叫林涧的用户被解了码： [他就是那个神颜赛车手！omg我居然在这里看见了我家正主！我死而无憾了……（闭眼）] [玩赛车这么赚钱？真豪，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路人一个，前来蹭蹭，我想上电视！] 赛车手？林涧？ 两者相结合，沈邱川脑子里立马冒出一个适配的名字——林靳。 猜测刚一冒出来，用户主页就随之加载好了，她一眼锁定住简介那一栏，排在第一行的名字一目了然。 赫然就是林靳/evil，蝉联f1赛事三届总冠军，后边跟了一长串纷繁芜杂的奖项成就介绍，带着官方认证的标志，证明是本人没错。 由于打赏数额庞大，林靳在她的直播间里立即成为了至尊vip，有专属弹幕框，意味着只要他一发言，就是弹幕中最耀眼的那颗流星。 这不，流星发言了。 林涧：[我的那份kiss先留着。] 沈邱川知道他这话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压力山巨大：“哥，你申请未成年退款吧。” 林涧：[？] [林神估计懵逼了哈哈哈哈哈——] [我是林神的心声：嗯？被小主播嫌弃了？] [林恶魔你……你人狠话不多的人设塌了啊！！（崩溃大叫）] 沈邱川眼睁睁看着弹幕加害于她，满脑子想着退出直播。 拒绝打赏不等于嫌弃！ 她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主播，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她。 林涧：[不好意思，没太听懂……你是在拒收钱还是拒收我？] 这条直白的话，沈邱川看了好几遍，觉得每个字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没法理解了。 从内容上看，林靳的话并不出格，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朦胧感。 沈邱川想，会不会是她太神经质了，所以总是考虑些是是非非的。 [预测一波我秋姐发言：连人带钱一起滚。] [听说我推在这，特意前来，但是他怎么成这样了……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第25章 [我想看你俩打视频……（舔屏ing）简直不敢想象会有多好磕。] 沈邱川受了内心想法的影响，于是前所未有的，她躲着镜头，磕磕绊绊道：“不是拒收……就是、太浪费了……” 短短一句话，她纠结来纠结去，差点咬着舌头。 好像无论怎么说都不太对。 好歹是别人圈子里的一尊神，多少有自尊心，的确做不出当众把打赏的钱拿回来的事。 倒显得她没见过世面。 她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踩对方的雷。沈邱川有点崩溃。 林涧：[你现在接陪玩吗？] 沈邱川被从不知所言的境地里解救出来，正准备摇头。 林涧：[教我玩一局？] 他消息刚发出去，又是几个艳阳紧跟其后。 一点不犹豫手软，跟扔垃圾似的。 林涧：[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弹幕上的水友立刻替她满口应下： [她方便得很！] [怎么能算了？不能算了！她特别会教人！] [老婆温柔点……别把人家教自闭了。] 沈邱川古井无波，静静看着这群水友睁眼说瞎话。 特别会教人？特别会骂人才对吧。 [等一下，你们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吗？除了林神很奇怪之外，秋秋也很奇怪啊……] 怕弹幕上又冒出乱七八糟的话，沈邱川赶紧答应：“你把id发我吧。” 她转而切换到游戏界面，陡然想起董寓还在游戏房间里等着她。 本来今天是打算跟董寓开着麦打一局的，澄清的同时活跃一下氛围。 临时出了变故，不能怪她。 沈邱川面无表情的将董寓踢出了房间。 而另一个卧室里，董寓刚乐颠颠地吃完薯片，跑去洗了个手，还在埋怨沈邱川怎么这么慢：“等得我花儿都谢了……” 等她洗完手回到床上，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出现七个大字—— “您已被踢出房间。” ？这跟商量好的不一样！ 把碍事的董寓挪走后，林靳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把新注册的游戏id私信发给了她。 沈邱川点了进去，入眼的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字母。 想不到名字随便输一个生僻字都比这好。 她当即改口：“……还是你搜我吧。” 林靳按她说的申请进入房间。 不等角色穿的衣服缓冲过来，沈邱川就按了开局。 加载完毕，她才发现不小心按成了四人模式，但无伤大雅。 她现在真是怕了林靳开口说话了。 偏偏局内沟通必不可少，她象征性问了句：“可以开麦吗？” 过了几秒，窸窸窣窣的嘈杂声出现。 这是对方开麦了。 沈邱川意外地说：“不用勉强……” 话说到一半，她和直播间里的观众听到了甜如奶糖的萝莉音： “听得见吗？” 语调发音有些机器式的僵硬刻板，不难分辨这种声音来自于实时变声器。 游戏里遍地都是，不足为奇。 但一想到这声音是从林恶魔的麦里发出的，就瞬间颠覆平日里他给人的那种冷情冷面的印象。 [我要笑吐了，你竟是这样的林神！！] [这个id，回忆满满啊……] [这是在百度上下载*的免费版吗？求你了，有钱买点好的变声器吧！] 他似乎分毫不觉尴尬，比山沟间的溪水还平静：“能听见就行。” 沈邱川强忍着笑，大致介绍了一遍游戏规则和常见武器，给他推荐了几套好学好控制的搭配。 说不是新手吧，确实挺新的，连号都是当场注册。 说是新手吧，他居然知道开变声器。 林靳全程耐心地给予回应，至于究竟听进去多少，无从得知。 尽心尽力地讲清楚后，她让林靳放手去玩，然后自己安安心心捡装备。 她心情不错，还有闲心跟水友拉扯几句家常。 拉扯到一半，耳机里传出第二道人声，是个破锣嗓子大叔音。 首先，不属于林靳。 沈邱川停止说话。 其次，不属于她。 破锣嗓子大咧咧地说：“1号小姐姐，加个微信呗。” 沈邱川瞅了一眼排序，她是四号。 她逐渐往上看。 1号…… 是林靳。 不对。 她在心里补充道。 是萝莉音萌妹林靳。 这几个字放在一堆，简直不忍直视。 沈邱川实在没绷住，“扑哧”笑出了声。 擅长接话的林靳都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他自认情商高，但不代表他对所有人都要表现得情商高。 关闭变声器，他压低声音道：“……抱歉，我本意不是欺骗你感情。” 弹幕和游戏内安静一刻。 破锣嗓子爆发出雄浑的吼叫：“我靠，兄弟你这声音，网恋市场嘎嘎吃香啊！！” “听兄弟的一句劝，转行去做陪玩，就你这条件，绝逼能谈八百段……不是，能赚八百万。” “……” 弹幕和破锣嗓子的反应如出一辙： [好sex哦……] [秋秋老婆对不起，我要爬墙了。] [八百万？笑话，连我林神一晚上都买不到。] 沈邱川的关注点却偏离了。 思来想去，她总觉着林靳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转念一想，见过那么多次，说过那么多话，可不就是听过吗，耳熟是正常的。 于是她收起疑虑，没搭理破锣嗓子和弹幕的叽叽喳喳，观察起林靳打游戏。 不一会儿，她总结出林靳玩游戏的风格： 放飞自我式玩法。 啥也不听，啥也不学，拿着就开干，表现出的听话都是假的。 这大概就是学生时代盯着黑板蒙蔽老师的那一批人吧。 亏她还以为自己刚刚输出的长篇大论都被吸纳了。 感情是她多此一举。 但面对这样半个金主的存在，沈邱川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在地图上乱逛的同时，她留意到林靳在击杀人，且击杀武器都是狙击枪，便持续观察着。 她不得不承认林靳在用狙上有天赋。 不过时好时坏。 十枪中五枪，概率倒是固定，跟设置好的npc似的。 最后，缘于两人玩的都不太专心，这局凉得很早。 沈邱川光顾着观察林靳，甚至没注意到自个是怎么死的。 出于对暖场工具人的需要，她把董寓拉回了游戏房间。 这时直播间又进进出出了一批人： [咦，今天不是互怼日常，没意思，走了。] 沈邱川只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她一直搞不太懂说这种话的意义何在。 是希望她苦苦哀求观众们不要走吗？ 林靳似乎也看到了这条弹幕，有点迷惑：“互怼日常？” 沈邱川满不在乎地解释： “哦，就是个素质极低的黑粉，经常骂我，最近可能是日行一善，很久没来了。” 素质极低的黑粉本人点头，赞同道： “嗯，那确实很没素质。” 【作者有话说】 我码字速度特别特别慢，呜呜呜我加油努力更新！ 第22章 天黑了，风大 不出所料，有了董寓的加入，下一局的游戏氛围欢快了不少，愣是没有一秒钟冷了场。要不是她看不见弹幕，她能跟一万多在线水友讲闲话讲到明年。 在董寓得知林靳的名字后，她惊奇而兴奋地道：“你跟我们家仓鼠一个姓！” 她向沈邱川寻求肯定：“就是同姓，是不是？” 被吵得一阵头疼的沈邱川闭上了眼。 别是不是了，再问就该是逝不逝了。 若不是知道来不及，她真想跑到隔壁卧室去把董寓的嘴缝上。 林靳似乎挺感兴趣：“同性？这么巧？是个小公崽？” 他正想听董寓接着往下说。 董寓却骤然发出土拨鼠尖叫，不是因为惊喜，是给吓的： “我这有人！！有人！！” 一个晃动的身影使得她魂飞魄散，不断发出连续性爆鸣： “枪声！他在对着我开枪！！” 董寓全身一抖，手机掉在床上。 她没去捡，而是在床铺上滚来滚去。 光是尖叫已经不能表达她的害怕了。 沈邱川并不是很想跨越一条河去救一个疯狂的大喇叭。 反正无论是否存活，都不影响董寓开麦当气氛组。 可她又有点好奇董寓是遇到了什么大场面。莫非是有大神相遇，在野区混战？ 在好奇心驱使下，沈邱川向董寓靠近，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激烈的战况。 直到她和董寓的人物数字标号重叠在一起，她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26章 看着站在董寓面前一耸一耸开枪的人机，她陷入沉思。 见过胆小的，没见过在游戏里这么胆小的。 不敢想象董寓遇上真人的情形。 岂不是嗓子都不要了？手机估计都开飞行模式给扔楼下了吧。 换个角度想，也可能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击杀了，根本来不及害怕。 ： 对董寓来说，死得快是件好事。 顾及着那一丁点情谊，沈邱川一发子弹解决掉人机、扶起董寓、扔下急救包，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 然后功成身退。 耳机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游戏里的声音出现在了现实中。 董寓跪倒在床边，使劲摇着她的手臂：“我掉血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掉血了，又不是掉肉了。 沈邱川冷漠道：“是的，你已经死了，乖乖回去当你的尸体吧。” 董寓一点不感到失落，反而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从地上站起来： “这游戏真不是我等凡人能玩的，死了好、死了好。” “她骗你的，你没死透……”林靳顿了下，中途改口，“现在死透了，而且你盒子上挺热闹的。”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董寓不信：“你别吓唬我！我们四舍五入还算一家人呢，能不能友好一点。” 鬼扯的一家人。 沈邱川伸手掐住董寓的下巴，向上用力使她的嘴巴合住，又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 她的警告颇带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少跟你不认识的人乱攀关系。” 一不小心，能攀出事来。 但，她回想起林靳说的话的最后几个字。 挺热闹的是什么形容。 她想不通，就以为林靳是在开玩笑，还疑惑他什么时候有讲冷笑话的癖好了。 很快，她get到了这个冷笑话的好笑之处。 缩圈位置在反方向，她只能折回去，顺便路过了董寓的成盒地点。 当初救是白救了，算算时间，几乎是她刚把人扶起来，后脚就有人捡了漏。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大义灭亲，免得给别人送人头。想想都觉得惋惜。 远远一瞧，那个方向居然真的有几个玩家，围绕成一圈，动来动去，像扎堆的蚂蚁。 仔细辨别一二，沈邱川终于看清了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董寓长草的盒子上轮流蹦迪。 沈邱川看了一眼啥也不知道的董寓，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种热闹。 看不出来，董寓的盒子这么有价值意义。 她打开弹幕，本以为水友们会关注这个笑点，哪知他们完全不关心游戏内，而是因为董寓的一句话，思维往奇异的方向发散： [再四舍五入一下，他俩是夫妻带一娃。] [一对情侣好好的，想不开，非得带个尖叫鸡……下局带我，我比她更会尖叫。] [我爬墙又爬回来了……累死我了，怎么不早说这俩人是一家的？] 就这种离谱言论，沈邱川见一个删一个，熟练到手速起飞。 删了个七七八八后，她以防万一又设置了屏蔽词，弹幕瞬间正常了不少。 草草结束游戏后，沈邱川道：“我先下播了，晚安。” [晚安！梦里有我！] [老婆我要听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沈邱川收回了关闭主机的手，“行，满足你们，来个小小的睡前辩论赛吧。” 不多犹豫，她让管理员加了个公告声明挂在直播间左上方—— 辩论赛随机题目：谈恋爱到底是不是必要的？ 随机得过于巧合了。 沈邱川拉了几个水友上麦，不抱任何期待。 一号水友自信满满：“没有必要，因为我跟秋秋老婆都是直接结婚的……” 下一秒，连麦观众席多出一个空位置。 二号水友昙花一现：“当然必要，哦对了，我只认林神这一个姐夫……” 空位置加一。 疯了，全都疯了。 比起水友们乱磕cp，她更希望水友们乱喷人。 沈邱川心中毫无波动，直接结束了直播，免得让林靳看见了觉得冒昧。 …… 夏末的晚风余韵初染上瑟瑟之意，映上霞黄的道路边灯还没开，为情侣相拥营造氛围。漫步的小孩手牵着大人和气球。 沈邱川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走到了第几个十字路口。 迟迟没有遇见林靳，所以她一直往下走，没有停止的意思。 她穿了一件不太厚的针织毛衣，搭着直筒毛绒裤，遮不了风，凉气往领口和裤腿里灌，吹得她浑身发僵。 温度一夜之间就降下去了，她朝袖口中呼了几口热气，却是徒劳无功。 在亲眼看到林靳之前，她的心情称得上忐忑。 因为她很清楚，林靳并不欠她一分一毫，完全可以失约不来。 当那道寻找已久的身影出现在树下，半倚在车门上朝她挥手时。 她安心下来的同时，脑子里闪过一个新奇的念头—— 得想个法子，让林靳欠她点什么。 沈邱川边思考边走近到林靳面前，发觉他欲言又止的，好像藏着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她直言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完，她猛觉不对。 ……不是，这仿佛在审讯犯人的质问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林靳也是一愣。 过了几秒，他嘴角不自主地噙着笑意，对答如流： “今天可能没法进行教学了，沈小姐能原谅我么？” 一缕害臊刚从心底升起，就被无尽的失望淹没。沈邱川便无暇再纠结林靳那说什么都像在调情的说话风格。 她想问林靳是不是反悔了，却听见他温声询问：“等会我得带家里的几个小辈夜跑，不介意的话……可以陪我一起吗？” 凝固的情绪破冰。 夜跑？ 这个她是真感兴趣。 沈邱川眼睛一亮：“求之不得。” 她一直都想看看这些少爷的钞能力。 林靳眼中流露出愉悦： “他们还在山脚等着，我现在让他们上来？” “好。”沈邱川看了一眼旁边的车，“你用这个跑？” 她在浏览林靳个人信息的时候，见到过这辆车，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离她如此近。 兰博基尼sc18定制版车型，有“恶魔之子”的别称。 流畅吸睛的外观，长车顶结合鲨鱼鳍，发动机盖倾斜，车身是凶悍霸气的灰黑色，线条锋利，带有肃杀战斗之气。 就连不懂车的人都很难不爱。 林靳淡淡道：“他们追求统一，我平常一般不开这辆。” 得到了就不珍惜，沈邱川暗暗吐槽。 “你们经常这么约着出来夜跑？”她问。 风毫无预兆地刮过来，几片边角泛黄的叶子没了枝桠牵挂，在空中翻飞着又打了个旋儿。 她不由打了个战栗。 “他们经常约，我不怎么掺和，今天是第一回 。”林靳实话实说，悄悄侧过身去替沈邱川挡着风。 身边人说话的声音冷得直发颤，他想察觉不到都难。 “为什么之前不参与？” “有我在，他们玩不尽兴。”林靳脱下外衣。 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但那群人忌惮他得很。 “那今天为什么又肯参与了？”沈邱川表示不解。 “我觉得你会喜欢。”林靳将大衣披在沈邱川身上。 背上多了些重量，隔绝无缝不钻的冷风。大衣上带有余温，解了沈邱川身上的冻。 “天黑了，风大。” 碎发成了风的具象，拂过她脸颊。 她陡然意识到，那温度，是林靳的温度，带着比暖秋的山野更令人沉迷的味道。 斩断她乱如麻思绪的，是浩浩荡荡的车队飞驰而过时发出的嚣张鸣笛声。十来辆型号不一的兰博基尼缓缓排列在路边，视觉冲击力很强。 其中一辆车直至开到林靳的车前边，车窗缓缓降下，从里探出一个头向后望，语气挑衅： “哥，这位是？” 沈邱川也朝林靳看了过去。 她还挺想知道，这人会怎么介绍她。 第23章 恶魔之子 “等什么时候你的脸干净了，再来跟我说闲话。” 林靳言语中是不加掩饰的犀利。 沈邱川这时才注意到探头那人的下颌线处全是火红浓烈的唇印，甚至还有几处唇形不一的重叠。 看着年纪不大，玩得这么花？ 听见训斥，那人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嬉皮笑脸道：“这是胜利的标志，要不我让她们给哥你也盖一个？” 为了附和他的话一般，车内传出女子的调笑声，有意或无意的千绕百转，媚中藏不住的矫揉造作感。 林靳面上一冷，周身气息恍若降至温度最低点，凝结成无形的威压。慑人魂魄的眼神深不见底，好似能生出冰碴子。 第27章 真是什么人都能被冠上林姓了。 有阵子没回去看过了，现在的林家是垃圾收容所不成？ 顶着这样仿佛能看穿一切的视线，那人只觉自己无所遁形，心里发怵，正准备把头收回去，就见林靳唤了个人来，在吩咐着什么。 具体内容听不清，但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慌和畏惧，手心里浸满了汗都感知不到，一刻不松懈地紧盯林靳的动向。 他越想越后悔。 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没忍住招惹了这个阴晴不定的主。 他开始回想刚才的心路历程，究竟是什么给了自己勇气。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几分钟前的林靳表现出的气质纯良无害，看上去尤为好欺负，极具迷惑性和欺骗性。 承受巨大压力的他想直接开车跑掉，又怕换来更严重的后果。 该来的总会来，不祥终将得到证实。 不断对着林靳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他见过的，颇有些话语权和地位，却是西装折服于休闲装，引以为豪的虚幻东西在林靳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连害怕的时间都没给他多留，中年男人向他走来，毕恭毕敬的敬佩仅在一个转身间就切换成了看可怜虫的同情。 正是这抹同情激怒了他，偏生暂时没法发作。 中年男人走到他车的正前方，举止仍显得厚道和气，笑眯眯地劝：“小二爷，下来吧。” 他又怕又怒，面子挂不住，发泄地拍了下方向盘，死活不肯下车，想靠装耳聋逃过这一劫。 “这些斧头锤子可不长眼睛，伤到小二爷就不好了。” 威胁指数拉满。 中年男人说着，两侧不知从哪出现了几个体格健壮的汉子，肌肉发达，如高耸石塔屹立着，手里拿着或锋利或锈迹斑斑的金属工具，离窗边很近。 被吓到的小二爷不敢废话，下车时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远离那些器具。 见手底下的人按照吩咐动手了，林靳才漠然收回视线，携沈邱川上了车。 狼狈的小二爷彻底失了颜面，怀恨在心，对着林靳的背影不管不顾地吼道： “这车可是你林家的财产！你得不偿失。” 林靳拉开驾驶位边的门，微微一顿。 提醒他了。 他发了条消息给手底下的人：[记得找他父母原价索赔。] 解决掉糟心事和糟心人，他给车队下达了初步指令，而后上车。他发现沈邱川望着车窗外出了神，于是他也跟着出了神，不过眼里装的事物不同。 由于分了心，他调整座椅等一系列准备工作以从未有过的低速度进行着，步骤也比以往更加完善，一个都没忽略。 毕竟车上不只有他一个人，大意不得。 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象成为了鲜活的、飞奔的，凉薄的夜色推翻明月星光、吞噬天幕，天际横铺过来的霞光即将消逝，四野一色。世界于此时只剩下昏暗和城的繁华。 沈邱川很少坐副驾驶。比起跑车，她以前更喜欢机车。 因为那样吹风望景不受限制，世界梦幻的泡沫能将她包裹。 眼下一对比，她又变了主意。 好像跑车也不错，四四方方的车窗似相框里追求一生的向往。 她忽地有一种能就这样待到天荒地老的错觉。直到一辆又一辆车从他们旁边飞掠而过。 沈邱川对跑车的速度没有清晰的认知，一知半解：“他们是不是太快了？” 没有，其实是我们太慢了。林靳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 “没事，有的是人给他们收尸。” 沈邱川点了点头，不再转头盯着窗外。一旦被打断，她就很难再进入那种全身心浸入夜晚的状态。 她打量起专心开车的林靳，想到什么问什么：“你在这生活了多久？” 从今天的所见所闻来看，林靳的身份很不一般，大概会超乎她的想象。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跟林靳之间相差甚远的距离被拉得更远了。 竟然还想让人家欠她点什么，简直痴人说梦。 就算林靳有需求，她都满足不了。 林靳回想了一下，答道：“我小学是在这读的，后来初中到留学辗转过挺多地方，还是回来了。” “什么小学？” 问出来的时候，沈邱川其实已经有了期盼得到的答案。 “你应该听说过。”林靳刹住车，微侧过头回应沈邱川的眼神，“望城小学。” 听到久违的学校名称，沈邱川恍惚一瞬，想到一个概率很低但不为零的可能—— 她也许在小学与林靳擦肩而过。 她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抛弃掉，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真可笑，莫名其妙的宿命感。 “怎么停了？” 她原本以为停下来是要做什么，等了半天也不见林靳有动作，也没有重新启动。 林靳解开安全带，说明了情况：“车队那边催我营业账号，保持热度，所以得麻烦你帮我随便拍几张照。” 他一把捞起后座上的单反相机，递给沈邱川。 沈邱川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我不是很专业……” 她接过相机，纯纯是凭借手感经验和审美在拍。 好在林靳本身颜值和身材能打，在黯淡的光线下也不影响他散发魅力，举手投足间仿若跟浓墨重彩的夜空融为一体，甚而压制过“恶魔之子”的光辉。 以及，还有一点就是，林靳是真不挑，在沈邱川一通拍摄后，一如既往地给予褒奖： “你拍得很好。” 礼尚往来般，他对着沈邱川拍了几张，但都不太满意，检验成果时看得眉间皱起，道： “这车的颜色不衬你，我的错。” 沈邱川不相信，把相机拿了过来，在历史记录里翻看了被林靳删除的那几张。 照片里的她靠在车椅上，有看向窗外时的，有和镜头后的人对视时的。构图强，抓拍巧妙，完全没毛病。 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沈邱川：“相机没问题，你没问题，问题只能在我。” 她埋头接着查看照片，却总觉得背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aroma？” 一回头，竟真的有张半生不熟的面容闯入眼帘。 是眼镜男，gao现任队长droplet。 一上来，他看了看路边的车，又看了看沈邱川，用语重心长的教诲语气说：“你……别自甘堕落。” 含着隐隐的痛心疾首和不理解的克制。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误以为她在傍大款。 沈邱川一时无言。 戏别太多。 况且哪有这么好的大款让她傍。 况且的况且，她跟这人很熟吗？ 沈邱川勾起讽刺的笑：“你有资格操心我的事？” 被回怼的droplet丝毫不气馁，讲着长篇大论的道理斥责沈邱川，各种大话源源不断。 “我觉得人还是要老老实实，不要为了一些当下的利益就放弃了未来……” 林靳和沈邱川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耐烦和嫌恶。 突然，林靳眼底掠过一丝狡黠，心生一计。 他从后边抱住沈邱川，下巴抵在其肩上，整个人靠了上去： “宝宝，谢谢你送我的车，我很喜欢。” 能溺死人的温柔缱绻中冗着讨好的乖顺。 草？ 草。 沈邱川在风中凌乱了，脑子发懵。 话说早了，你戏更多。 同样，droplet也没好到哪去，停止发表即兴演讲，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沈邱川和林靳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好几趟。 他指着林靳，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林靳挑眉反问：“我？我怎么了？” droplet被林靳的厚颜无耻给噎住，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灰溜溜地走了。 闹剧落幕，林靳淡定地收回放在沈邱川腰上的手，无辜眨眼： “迫不得已。” 沈邱川有点想笑，又笑不太出来。 他们回到车上，继续往另一头山脚开着。 明知是在演给droplet看，沈邱川心知肚明，却还是因此产生面红耳赤的生理反应。 她便不再说话。 一路无言，也不见其余的车辆。 车一直开到沈邱川家附近，四周空寂无人。 沈邱川下了车，以为就此分道扬镳。 “那，我走了？” 意外的是，林靳也跟着下了车。 “最后一个问题。” 他拿出手机在沈邱川眼前晃了晃。 居民区的灯全开着，那些汇聚起来的光似乎没有照在地上，而是成了回转星河流进林靳眼中。 他调侃道： “需要再见你多少次，才能解锁你的电话号码？” 【作者有话说】 qvq今天有点晚 第24章 曾相遇，未相识 “你告诉我，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一大早上被强行带出门的沈邱川离家半公里了才找回思考能力。 第28章 这时，恰好经过学校边的小吃街，摆了经典的摊贩长龙，孜然辣椒经热锅翻炒，爆发出能飘散千里的调味香。 董寓路过一个又一个烧烤摊，吞了一次又一次口水，完全是靠坚强的毅力在回沈邱川的话： “为了去吃……去看望得了重病的小学老师。” 她在心里呸了一声。 妈的，什么老师值得她亲自看，炸鸡烤冷面煎饼果子不香吗！ “谁重病了？” 董寓催促她走快些：“哎呀，就是小学教我们语文的那个李老师。” 那个明里暗里一直针对她的老师？ 本来兴致缺缺的沈邱川忽然感兴趣了。 “不过，我就不必去见他了吧。” 沈邱川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藏着掖着，直言道：“我怕我忍不住让他直接过去了。” “他得了病还非要上课，我们顺道想着去劝劝。”董寓不太了解李建的事迹，也没强迫沈邱川，“你站在我后面就行了。” 沈邱川心中了然。 过去这么多年，李建爱装的德行还是一点没变。 来到校门口。 她发现此行来看李建的人还不少，连卡希特都在内，估计是学校那边组织发动的，想靠李建赚个好名声抢生源。 沈邱川正跟着董寓准备进去，却被保安喊了站住。 同时遭拦下的还有满脸写着不可一世的卡希特。 “社会人士不得入内。” 保安喝了口保温杯里的万年山泉水，一脸看不惯的样子，对着沈邱川和卡希特评价道： “头发五颜六色，穿着花里胡哨，非主流！哪里有一点正经人的样子，放你俩进去不是带坏学生风气吗？” 说得义正言辞，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但他面对的两人都不是愿意忍声吞气的角色。 “过奖了，比起你这身还差些意思，你这衣服不像人穿的。” 卡希特一句话直接把商量的余地填地死死的。 这下彻底坐实品行不端的社会人士身份了。 沈邱川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等保安赶人，自觉走出校门。 她前脚刚出，后一步卡希特就在保安的咆哮中被轰了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跟里面的董寓一干人等阴阳两隔。 无奈之下，她和卡希特只能放弃，在外面闲逛。 走在路上，她们之间相隔了至少一米，不远不近的距离，路人见了都默默避开这无声无息的尴尬。 看上去不像是一路的，像一伙的间谍，且初入茅庐业务不熟练的那种。 沈邱川正想着接下来能去干点什么打发时间，一个人影突然一颠一颠地凑了过来。 “两位美女，要不要玩个小游戏？”带着鲷鱼烧头套的短发女生手拿着自拍杆，热情礼貌地打招呼。 怕被误认为是骗子，她主动展示出自己的媒体视频账号主页： “我是名博主，这个是我的账号。” 为了方便说话，卡希特被迫跟沈邱川站得近了些，她完全不知道短发女生说了些什么、要干什么，下意识否认了一句： “我不认识她。” 短发女生的表情差点崩了，呵呵一笑，配合着点头。 你们装不认识装得真的很刻意。 “什么游戏，说说看。” 终于关注到重点的卡希特扬了扬下巴，示意短发女生接着说。 有希望。 短发女生眼睛亮了亮，用尽可能简短的话在解释： “打给通讯录第一位联系人，问ta想不想见你。” “如果ta在3秒钟之内回答你了，无论回答了什么，我这边都可以帮助你和对方实现一个愿望。” 语速很快，大概是怕两人不耐烦。 她乘胜追击，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迫不及待地询问：“你们谁要来呢？还是说都要来？” 好无聊的游戏。卡希特摆了摆手，躲进旁边的一家奶茶店。 于是，女博主炽热的视线落在沈邱川身上。 无所事事的沈邱川拿出手机看了看。 第一名联系人…… 她昨晚上刚添加的林靳的号码，所以默认顺序林靳就是第一位。 早知道说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解锁号码了，不然就能打给董寓把小游戏水过去。 “可以打，但大概率会失败。” “没关系。”女博主眉开眼笑，“美女不介意我把视频传到网上吧？” “打码就行。” 她直播间里的水友虽然万能，但如果脸部打了厚码，想要看出是她还是有难度的。 沈邱川不多犹豫，打了她跟林靳的第一通电话。 没有多等，电话很快接通，但没有传出声音，林靳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按照规则，她说出了那句：“你想不想见我？” 对方就算骂她神经病，她也认了。 林靳明显愣住了，但并没有疑惑太久。 “可以吗？”他斟酌着问出一句。 作为第一句话显得有些突兀，让人摸不着头脑。 “什么？”沈邱川没能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 林靳重复了一遍完整的话，更加直白： “我说，可以见你吗？” 不等沈邱川说出同意与否，他径直当沈邱川是默认了，在挂电话前留下一句： “等会接受我的位置共享。” 果然，电话一挂断，对方就在微信里开启了位置实时共享。 沈邱川进去了，地图上顿时出现了她和林靳相隔不远的微信头像。 除了一开始的停顿，林靳的头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她驶来。 沈邱川都不敢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生怕下一秒林靳到她身边了都不知道。 听到对话的女博主好奇道：“他是要过来吗？” 沈邱川难得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 一方面她不觉得林靳会开玩笑，一方面她觉得林靳不会这么大动干戈只为见她一面。 女博主不由感叹：“行动力这么强，感觉他平常对你很好。” 沈邱川不置可否：“他可能本身人就很好。” 没过多久，一个醒目的色彩打了个拐，在车流中宛如窜拔尖的外焰，引起人群侧目而视和小声惊呼。 车身是紫色涂漆的法拉利在马路边停住，阳光照射下闪耀着独特的光泽，曲线展现出十足的高级感。 沈邱川愣了愣。 紫色？ 不等她大脑缓冲一二。 那道修长扎眼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下出现，直直朝她小跑而来。 他身着的白色卫衣和他今天开的车格格不入。 沈邱川向其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林靳表示理解。 “那两位有什么愿望吗？”女博主回过神，默默退出镜头。 下次再也不走沙雕路线了，她的头套像个笑话。 林靳摇头，嘴角无意识地带着弧度：“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已经实现的愿望？ 沈邱川没细细琢磨，以为是林靳无欲无求，所以才这么说。 她想了想：“愿望……把我和刚才那个非主流带进学校里去？”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既然做出了承诺，那就决不能食言。 “我天天跟我们小区保安吵架，绝对轻松拿捏。” 女博主英勇无畏地走向刚正不阿的保安大哥，准备大展身手。 结果是大展口齿。 两个人愣是给吵出了七嘴八舌的既视感。 女博主将保安的千言万语一一反驳回去，嘴都快秃噜皮了，保安终于松口同意。 当她带着成果兴冲冲找到沈邱川等人时，发现三个人已经在学校里了，哪里还有她什么事？ 沈邱川和林靳背对着女博主，所以没看见博主怨气爆棚的苦瓜脸，毫无察觉地聊着。 “他们对你态度怎么这么好？你给他们付工资了？” “捐了点钱。” 林靳本想说带沈邱川去校领导跟前混个脸熟，话酝酿到嘴边就变了：“以后你还要进来的话，可以报我的名字。” “可以吗？”沈邱川闻言，低落的精神好了些。 “我不介意。” 不介意都是委婉的了，他相当乐意。 被忘了个干净的卡希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难得善良了一回，对女博主道：“还是谢谢你咯。” 女*博主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把命都给面前的女人。 终于有人能懂她的用心良苦和不易了。 卡希转过身，立马收起虚伪的假笑，嘟囔着补充：“虽然没什么卵用。” 中箭的女博主受伤吐血。 好歹离远点再说吧！她还能听见啊！！ 卡希特并不知道自己给弱小的博主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开始纠结起面前二选一的道路。 尽管她很想跟在沈邱川后边蹭好运，但破坏人家的好事是要遭天谴的，于是她选了另一条小路。 第29章 忽地，她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的情形，提步走了过去。 阴影投射在墙上，是她走近了。 她一个大人，站在一堆小孩里显得格外高大，再加上有意恶声恶气，就极具震慑力： “喂，不准欺负人。” …… 脚踩在来自学校的台阶，入眼尽是稚嫩的学生面孔，耳边充斥着富有朝气的对话，社会里初生幼苗的存在。 教学楼的砖瓦补了又碎、新了又旧，朝来夕落，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 上课铃响彻，只汹涌几分钟的潮水褪去，朗朗读书声衬托得两人之间的空气更加沉寂。 林靳问沈邱川回学校是为了什么事。 沈邱川告诉了他李建重病的消息： “那个老师骂过我很多次，我来看他笑话。” “为什么骂你？” 林靳看向她，面带不解，眉宇间因为这话含着不快的情绪。 “习惯了，为什么骂、怎么骂的我早就记不清了。”沈邱川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眼里反的光微动，粼粼波光般：“只记得一次了。” “那天课上比谁折的纸飞机飞得远，我也折了一个。” 画面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教室里有很多纸飞机在飞，都在碰撞中坠落了。所以我等下课的时候，才把我的纸飞机从教室窗子飞出去。” “他说我没有集体意识，罚我在教室外站了一天，饭也没给我吃。” 她转而笑道：“明明我飞得是最远的。” 沉默不语的林靳猛然一顿，停住步子： “纸飞机？” 他的目光锁定在沈邱川脸上，越看，心底就越惊诧。 “你小学是不是在那个教室？”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林靳伸手指着旁边教学楼的一扇窗子。 “大师算的真准，料事如神。”沈邱川颇为意外。 林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邱川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是那个被我的纸飞机砸中的倒霉蛋？” 原来是曾相遇，未相识。 尘封的记忆经过时间冲刷，回溯到那个深秋。 林靳当倒霉蛋的时候正是六年级，体育课和同学融入不进去，就在学校角落里一个人坐着。 那时，他刚找到一处干净地方坐下，从天而降的不明物品直击他的额头。 余光里，纸飞机的尖顶被撞得变形，失去动力，软绵绵地掉在地上，混在遍地红枫里竟毫无违和感，仿佛大自然搭配好的。 他顺着纸飞机来时的方向抬头一望。 这一望，就望进了一双不落俗的通透眼眸，戏谑中略带些漫不经心，透着与长相年龄严重不符的早熟感： “不好意思，我的纸飞机太喜欢你啦。” 过去与当下，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 沈邱川捡起一片外表完美无缺的树叶，转来转去，翻来覆去地欣赏，依旧如小时候那样无所谓道： “不好意思，我的纸飞机太喜欢你了。” 短短一句话，搭建起新的缘分时空，跨越时间，提前相识。 沈邱川一时间也是心情复杂。 林靳居然还能记得。 在那段黯然无光的日子里，居然还有人注意到并记住了她。 两人陷入各自思绪汇聚成的海当中，无垠，不见底。 猝不及防的电话铃声将两人拉回现实。 来自沈邱川的手机。 董寓火急火燎的，几乎破音：“救命！” “我去年的一个相亲对象找上门了。” “……谁的门？”沈邱川只关心这个。 “你的。”董寓声音弱了下去。 “你对他做什么了？”沈邱川原本蹲在地上，此时站起来，把树叶捏在指尖揉碎了。 “就相亲的时候，他前女友找过来了，提醒我他是个超级无敌大渣男，然后我就跟他前女友联手把他打了一顿。” 听上去还带了几分骄傲。 沈邱川压下一口气： “先汇合，回去的时候你单独跟我细说。” 学校不大，几个人不一会儿就互相找到了彼此，聚集在一堆来。 有人只是在学校里走了一圈，没来得及去看老师，就问：“你们看李建看得怎么样了？他病得有多重？” “病什么病啊，他根本没病，好着呢！” 沈邱川挑了挑眉。 董寓解释道：“他在厕所抽烟，有个外来的视频博主还拍到了……” 剩下的话的不言而喻。 “我去，看不出来啊，他这么能装？” 卡希特笑出了声，所有人都向她看了过去。 她问：“那个博主是不是头上戴着一条鱼？” 董寓很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第25章 不知道，不认识 “诶？等等，你和沈又是怎么进来的？”董寓一直觉得有哪不对劲，看看沈邱川，又看看卡希特，终于发现了盲点。 “被人带进来的。总之那个头套看着超弱智……” 卡希特回想起女博主的鲷鱼烧造型，摊开手鄙夷地摇了摇头。 至于丢人的事，她不愿重提，一句话带过。 要是让她那堆塑料姐妹知道，她连个小破学校都进不了，会被从今年笑到后年的。 恰好匆匆赶来的女博主站在卡希特身后，心碎成渣。 下次能不能别说这么大声，她又听见了啊！！ “那个……我毕竟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视频，就交给你们吧。” 女博主站在人堆外弱弱出声，用手捧着超弱智的头套，想把视频面对面传输给他们，然后再删掉。 这群人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 一堆人齐齐看向女博主，而后互相对视一眼，做了个决定： “你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发出去。” 女博主愣了愣。 “这倒是没问题，但是……对老师和学校的影响应该会蛮大，你们确定要让我发出去吗？”考虑到后果，她确认道。 说实话，这样做对她来说利大于弊，算是免费送了她一波流量。 “发，为什么不发？我看李建不顺眼很久了，我这次就是专门来看他笑话的！”有人慷慨激昂，说起话来手舞足蹈。 他旁边的人如看见了亲兄弟般，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也？” “你也？！” 一分钟前还是陌生人的两人勾肩搭背起来。 其余人对于这个结果也是乐见其成，纷纷表示赞同，为了明确立场，并随之爆出一些李建的八卦。 董寓听得啧啧称奇，目光忽然瞥到从未发过言的神秘男人，暗戳戳打量了一二，心里疑惑。 她不记得小学同学里还有这号人啊？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还戴着口罩，脸是有多见不得人。 想起这人刚刚是跟沈邱川一起前来的，她把沈邱川拉到一旁，一面偷摸着瞅人，一面悄悄问：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怎么戴着口罩啊？” “……感冒了吧。”沈邱川瞥了一眼林靳，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戴上了白色口罩。 考虑到林靳可能属于公众人物，需要保护隐私，她含糊不清地回答：“不知道，不认识。” 颇有几分心虚。 她和林靳站得很近，对方似乎听见了她这句话，眼底有莫名的情绪翻涌。 由于对方戴了口罩，她一时分辨不出那些情绪是什么。 但她认为自己没做错，对方应该也清楚她撇清关系一举的意图。 再说了，她跟林靳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关系。 什么都没问到的董寓便不纠结此人的身份了，点了点头：“那得离他远点，免得传染给咱俩。” 说着，她拉住沈邱川往卡希特那边走，截然不同的方向。 顷刻间，沈邱川和林靳本来抬手就触碰到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沈邱川站在卡希特旁边，有意控制视线不落在对面的林靳身上。 反正马上就要离校了，等找个机会把董寓支开再解释也不迟。 看着女博主把带学校tag的视频发出去后，一堆人陆续挥手告别，分成几个支流，没一会儿就在门口处散完了。 对面，林靳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捏着一张四寸方形卡纸的手垂落在两侧，不自觉地蜷起收紧。 他什么招呼也没打，转身离去，步子很慢，背影显得有些寂寥默寞。 沈邱川想追上去，碍于董寓还在，终究只能眼睁睁望着林靳独自消失在树林间的小路尽头。 她感到懊恼。 人家主动跑了大老远来找她，却被她自作主张地扔到一边，是个人都有脾气。 早知如此，她就该把董寓扔到一边。 后悔之际，她接收到卡希特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眼神。 她这才留意到，卡希特没有立即走掉。 第30章 虽然不知道卡希特究竟是在幸灾乐祸什么，但红发非主流看上去很高兴。 沈邱川：“……你笑什么？” “我笑你连区区男人都抓不住。”卡希特挤眉弄眼的，不忘摇头叹气端大师姿态。 一听这话，董寓像找到跟自己有相同见解的知己，不自主乐呵了起来，对沈邱川道： “卡希特看面相很准的！你再不拯救一下自己，就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闻言，卡希特略带嫌弃地扫了眼董寓。 这一看，卡希特更乐了： “你傻笑什么？对她只是夸张说法，你才是真的连劣等男人都抓不住。” 如遭了雷劈，董寓受到一万点暴击，不可置信地捂住耳朵。 不是，怎么就殃及到她身上了！ 沈邱川将卡希特的话听了进去，但并不太信。 光凭她说董寓抓不住男人这一点，她就持怀疑态度。 一张脸而已，能看出一个人的命？也太草率了。 面相决定的到底是什么？又是什么来决定的面相？谁都说不清。 沈邱川就地取材，看了看董寓和卡希特的脸，没看出个所以然，顺口关心了下红发非主流下巴上的小口子： “你脸上的伤……？” 迷惑的卡希特伸手去摸，没轻没重的，刺激到了伤口，疼得她想骂人：“嘶……该死的小学生。” 她要面子，没说实话，难得憋屈，佯装不在意道： “跟几个小屁孩玩游戏，不小心弄的。” 玩游戏？这么有爱的活动会发生在卡希特和小孩之间？ 好讽刺的一句假话。 沈邱川揭穿了她：“你不是最讨厌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么？” 当初，年幼的沈邱川眼巴巴地凑到卡希特跟前，就是被这样一句话推开的。 偏生卡希特小跟班尤其多。小学阶段，年纪大不了哪去，对待人黑白分明，表现出的厌恶都是十成十的，她因此挨了不少白眼。 四周安静了几秒，只剩下叶飘过和风荡的飕飕声。 “我现在喜欢了，怎样？” 平常，卡希特无论跟谁说话，都是直视对方。 不知何故，这次没有。 沈邱川想拉扯下唇角，却笑不太出来： “那我真够倒霉的，没遇上你喜欢小孩的时候。” 沈邱川欣赏卡希特的无畏态度，也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无畏态度。 在卡希特眼中，她给别人造就的或深或浅的伤疤，只是一次不起眼的经历，一场玩笑，随手就翻篇。 她不计后果、不怕承担，因为伤疤不在她身上，后果无需由她来承担。 听清了她们每一句话的董寓一头雾水。 直到两人结束对话，她见沈邱川朝门口走去，才赶紧跟上。 察觉到沈邱川整个人状态的低气压，她闭口不言。 老天爷，来个人告诉她应该说些什么。 好在老天爷显灵，沈邱川停在一个路边的长椅边，先说话了： “你说的那个相亲对象，现在在哪？对你有没有威胁？” “现在……咳、咳，依据他发给我的短信来看，他可能正在家门口蹲着。” 董寓把刚塞进嘴里的硬糖嚼碎，想死的心都有了：“没错，在咱家、你家门口，威胁挺大的。” “他前女友被打过，怀疑他有躁狂症。” 这糖真难嚼，还塞牙，董寓在心里吐槽。 嘎嘣脆的咀嚼声听得沈邱川一时间沉默不语。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吃。 沈邱川深吸一口气，边给董寓指路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听好，你先去派出所，报完警后别回家、别在外边耽搁，找个酒店住着，看能不能跟他前女友联系上。” “我大概可能记住了……不，也许没记住，你不跟我一起去吗？”从没去过派出所的董寓瑟瑟发抖。 “我家成危险地带了，我得给自个找个新家。”沈邱川坐在长椅上，拿出手机下载了个租房软件。 找人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更何况仅仅是一条短信，不足以说明什么，报完警不一定会立马受理。 警方那边大概率只会让她们提高警惕、静观其变。 另外一个办法就是找保镖，但有找保镖的钱还不如租个安全的房子暂住。 目送董寓离开后，沈邱川点开微信，划拉了一下列表界面。 突如其来的迷茫席卷全身。 她点开其中一个未读消息，红点上的数字超过了十。 备注是fw队员何凯，聊天界面上堆积着他昨天转来的视频和帖子—— 《惊！成为电竞职业选手竟有这么多福利！》、《各大电竞俱乐部薪资待遇谁家最好？》、《电子竞技作为新兴体育运动，于选手带来了什么？》…… 一天三条的频率，集中在中午十二点发送，坚持不懈，风雨无阻。 沈邱川几乎快怀疑自己加了个主推fw的私人营销号。 想到何凯说的那句包吃包住，她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蹭吃蹭喝蹭住机会，便动了动手指，发出消息。 [aroma：你的队友位还空着吗？] 下一秒，聊天界面上方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fw队员何凯：空着！就等你这句话了！] 紧接着，一个详细地址被发了过来： [fw队员何凯：我在基地随时等你入位！！] 【作者有话说】 dear们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天天都好！每时每刻都好！！ 就是昨天俺精神状态不太好，头痛了一天tat 这周继续随榜更 第26章 诛仙 风雅先生的书房——这是沈邱川见到fw基地的第一感想。 壁纸采取以驼色和秋色为主，靠边设着盆栽，连蕉叶都养得极好，工艺品般剔透玲珑，墙上挂的是山水风景淡墨图，书法作品讲究地裱了框，行笔真如野鹤闲鸥，经得起细看。 沈邱川一眼瞧中了那幅魏碑体，红底黑字，写的是“山川共济”，规整匀称，刚健有力，方硬有棱角。 能写出这样字的人，必然锋芒毕露。 她驻足了许久才舍得动步子，对fw的管理层人员产生了好奇。 有品位的、有格局的，打破了她对电竞训练基地的一贯印象。 而且基地估计挺大的。 何凯十分钟前说他马上下楼，走到现在了还没走下来，半个人影没见着。 路过训练室的时候，沈邱川没忍住，走了进去。 大众都说fw近年不行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俱乐部给选手用的设备配置依旧是顶尖的，未曾拖过后腿。 偌大的训练室里只有一台电脑开着，正处于游戏中，对应座椅上的人不知去向，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一局。 哪有玩一半说不玩就不玩的道理，又不是能暂停的4399小游戏。 沈邱川把挡眼的座椅拉开，观察了一下游戏内局势。 这一看，她愈发诧异。 都决赛圈了，仅剩两个人，正是热血沸腾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打了？ 怂包。沈邱川对这位陌生人发出谴责。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确认怂包真的不在后，她坐到了椅子上，接替了怂包的位置。 目前的情况是，怂包操纵的人物躲在树干后一动不动，仅剩的那一个敌人也不冲上来。 两个人不知这么耗了多久。 ……总不可能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吧。 沈邱川试探性地动了动，刚一探头，人物顷刻间掉了一半的血。 有趣。 她缓缓坐直，忽然明白怂包为什么怂了。 感情是遇着了开锁头挂的神仙？ 怪不得直接放弃，就算是职业冠军也基本上拿神仙没办法。 主要是他们没时间去琢磨如何对付开挂者，为了不浪费精力，一般都会选择退让。这就导致违规者气焰高涨且态度嚣张。 但职业选手没精力，沈邱川可有精力得很。 她直播这几年，遇见的神仙层出不穷，什么样的都有。 神仙在天上飞久了自恃清高，她脾气又差到极点，与之发生口角是在所难免的事。 她不愿受制于人，就开始潜心钻研外挂漏洞，逐一攻破。 透视挂、毒人挂、打药挂，没有她遇不到的挂，自然也没有她对付不了的挂。 一个小小锁头挂，几十种版本的她都破解过，分分钟搞定不在话下。 虽然近几个月她没怎么关注这方面，可能又新出了加强版，不过换汤不换药，这一点她比外挂制造商还熟。 既然游戏能有bug，那外挂肯定也有漏洞。 根据以往经验，她很快想出了对策。 借助树木这个掩体，沈邱川进房屋里换了把霰弹s686，条件有限，当下只有它拥有一枪将人击倒的伤害力。 确定好敌人方位，她不假思索地跳了出去，通过走位和对后座力的掌控，在外挂锁定失效的一瞬间，成功命中敌人的头盔。 第31章 gameover！ 每次终结一局游戏，沈邱川都得愣好一会儿，这次也不例外。 她在座椅上坐着，已然忘记这并不是属于她的位置，直到外边走廊上就传来何凯的呼唤：“aroma？aroma！” 沈邱川回了神，应了一声，边起身边向声源赶去。 训练室的门闭合上的一瞬时，洗手间的灯关了，从里走出一个戴着有线耳机、眼下一片乌青的男生。 无论是在黑暗中，还是在幽幽灯光下，男生脸上显现出的阴沉压抑始终得不到改变。 他走路一摇一晃的，唇色发白，眼睛困倦得要闭不闭，令人担心他会不会下一秒就倒地不起。 “啪嗒。” 乍然间，他睁大了双眼，停在电脑前，手里的mp3掉落在地，整个人迸发出一种向死而生的活气。 过了半晌，不可置信的呢喃回荡在空旷的训练室： “鬼替我赢了？” …… “aroma？aroma你在这吗？” “是这么读的吗，我是不是读错了……早知道问问中文名了，没文化真可怕。” 何凯无能捶墙，恨不得现在立马时光倒流回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念书。” 不想再看拙劣演技的沈邱川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拍上何凯的肩膀，宽慰道： “没读错，你还是有点文化的。” 文化这东西，够用就行，不在多。 何凯当了真，声泪俱下，满眼动容地看着沈邱川：“真的吗？谢谢你。” 不等沈邱川婉拒他拙劣的道谢，他又有了新动作。 只见何凯背过身去，双手合十，低头祈祷，嘴里重复念叨着： “上帝，我刚刚说的都是假的，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回去念书，你别当真，你别当真……” 看出来你对念书深恶痛绝且擅长变脸了。 无意识的，墙上的字画再一次吸引了沈邱川的视线，以至于她自动屏蔽了何凯制造出的动静。 久了得不到搭理的何凯恢复正常，注意到沈邱川对其中一幅的上心和中意，便主动问： “你很喜欢那幅？” 语气中隐隐含着自豪和得意。 沈邱川见他这下巴快扬上天的骄傲模样，敷衍地猜测着： “你写的？” “不是！”何凯慌忙否认。 “我的文化就这么一点点，怎么可能写得来书法？”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划拉了一小截距离，以此示意一点点到底有多一点点。 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揭晓谜底：“那幅是我们队长写的。” “你们队长？” 这倒是让沈邱川感到意外。 “牛逼吧？我们队长全能！” 哪怕队长已经不是队长，何凯依旧改不了喜欢吹捧队长的习惯，在他眼里，队长就是顶天立地的形象，永远塌不了。 就算来了新队友，也永远不会更换队长。 正当何凯准备接着往下夸赞队长的光荣成就时，一个身影鲁莽地冲了过来，撞得他原地转圈三百六十度。 眼冒金星了兄弟。 “吴旻！着急干什么去呢？”何凯对着那个瘦瘦高高的背影喊道，“你好歹看着点路啊！” 说了几百遍了，还是这个样，奇奇怪怪的。 被喊住的背影一顿，又迅速倒了回来，下一瞬，一张苍白的面容就出现在何凯面前： “何凯？” “我在找你。” 何凯疑惑：“找我干什么？” 接着，他反拉住吴旻，兴致勃勃：“先别找我了，先看看我找到的新队友。” “什么新队友？” 吴旻匆匆瞥了一眼，质疑道：“怎么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何凯很是不满，手肘靠上吴旻的肩，使劲往下压着。 妈的，怪不得没异性缘，就这对待人的态度，还不会看眼色，能有人愿意理他一句话就不错了。 吴旻无心在意这些有的没的，把话题扯到自己的正事上，表情严肃： “何凯，我刚刚赢了一局。” 何凯没听出什么特别的，配合地鼓掌： “恭喜翻身！你被那个恶心挂逼卡了好多局，终于解气了！” 吴旻摇了摇头：“不是我赢的。” “什么意思？”何凯发现自己越来越听不懂吴旻这个怪人的话了。 “有人帮我赢了。” 说完，吴旻改口：“不，或许不是人。” 何凯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灵异都市传说，脱口而出： “闹鬼了？？” 跟他抱有同样想法的吴旻认真点头。 沈邱川觉得如果自己再不开口，就要成为鬼故事的发源者了。 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笃定世上有鬼啊！正常人再怎么猜，也很难一开口就猜到鬼神上面去吧。 赶在事情往离大谱的方向发展之前，她破了谜：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鬼。” “路过的时候顺手，没想太多。” 听到不是闹鬼，何凯大大松了口气，安然接受了沈邱川给出的事实。 相较之下，吴旻的反应就大得多：“你？击杀了那个人？” 他明显不相信沈邱川有这个能力：“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根本不可能被击杀……” 与其说他是在否定沈邱川，不如说他是在否定他自己。 “不可能？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沈邱川从喉间溢出轻哼，不是嘲讽，胜似嘲讽。 “别的不敢保证，诛仙我是专业的。” 可能是被她装到了，吴旻收起怀疑和轻视的眼神，一声不吭，直勾勾盯着她。 结合着吴旻憔悴惨白的面容，沈邱川被盯得心里发怵，打着退堂鼓。 就在她想找个理由逃离此地、去别处转悠时，出乎意料的情况突如其来—— 吴旻正对着沈邱川九十度鞠躬，掷地有声，用词诚恳，直截了当： “aroma，请你一定要留在我们基地！” 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何凯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留下来！留下来！” 见吴旻赞同沈邱川成为新队员，一向被嘲看人眼光垃圾的何凯扬眉吐气。 吴旻继续推波助澜：“我们已经提前为你准备好了房间。” 说完，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何凯接话。 何凯傻眼了。 基地暂时没有多余的房间，他上哪去准备？ 头顶着两道视线，他可怜弱小无助，硬着头皮干巴巴道：“对，房间就在、在……在104！” 104这个房间号一出，饶是精神状态堪忧的吴旻都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天象很糟糕，dear们同样要注意休息哦！ 第27章 你应该冲动一些 一向面瘫的吴旻此时脸上写满惊恐二字。 他赶紧跟沈邱川扯了个幌子，说有私事要临时跟何凯讨论一二。 理由一眼假，刻意得要死，但他无暇顾及。 吴旻在满是探究意味的注视下把何凯拉到一旁，开始偷偷密谋。 这事要是没处理好，赶明儿招的就是三个新成员了。 “队长回来会骂死你的。” 吴旻用劲捶了何凯一拳，觉得他实在不该自作主张，至少先考虑清楚后果。 这一下伤害可不小，直捶得何凯肋骨疼。 手上没什么劲的何凯反击不回去，只好吃了这个亏。 他掩着嘴凑上去，故作神秘，压低声音，像是节目主持人在揭开惊天谜底： “没半个月队长回不来。” “你怎么知道？”吴旻半信半疑。 “队长亲口告诉我的。”何凯得意洋洋，乐在其中，“他出差去了，让我少发消息，国外信号不好。” 他越想，越是兴高采烈的，脸上的笑都收不住。 想来这个消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跟队长最亲近的果然是他！ “这样啊……” 吴旻默默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队长早上八点刚发的朋友圈，定位就在北市的一个学校附近。 真好，足不出户，但跟队长一块出了国。 看着还在沾沾自喜的何凯，他没忍心戳破对方的美梦。 “那就先让aroma住在队长房间吧。” 最近没什么要紧的事，想必队长也不会来基地。就算来了基地，也不一定会留宿。 况且aroma只是小住几天，等她成为正式队员后，大可以花钱把闲置房装修成新宿舍。到那时候把房间一换，谁都发现不了。 俩人最终敲定了一切随缘的应对措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略显迫切地回到沈邱川面前。 尤其是吴旻，恨不得直接把沈邱川拉到训练室的电竞椅上坐着。 苦苦等待的沈邱川在睡着的边缘徘徊，眼前的世界都成了被拉长的黑影。 “这几天休年假，基地没什么人，我们带你去宿舍看看？” 第32章 何凯丝毫没察觉到沈邱川已然是灵魂出窍的状态，努力把自己包装成体贴形象。 沈邱川有被吓到，差点从椅子上蹭地站起来。 意识回笼，她点头：“好，那就打扰了。” 私事讨论得真够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在墙角谈情说爱呢。 经过刚才短短五分钟的小憩，沈邱川有了困意，强撑起精神跟着两人乘坐电梯上楼，同时记忆路线。 本以为上楼就是直达宿舍了，结果有个空中廊道，通往另一栋楼。 藏得挺深。 转移楼区后，又是一波东绕西绕。耗时二十分钟，才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就是这了，有什么需要微信找我。” 何凯颤颤巍巍地掏出钥匙，词钝意虚：“当成自己家，没、没事，想怎么做都、都行。” 其实有事，其实不行。 沈邱川接过钥匙，没有立即去房间里，而是看向似乎还有话要说的吴旻和何凯。 两个大男人堵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拥挤得似乎连呼吸都困难了些。 没犹疑多久，吴旻率先说出目的：“待会要不然跟我们磨两局？” 这对沈邱川而言，是提前磨合，是开后门。 可惜她不能真的弃董寓而不顾，便婉拒道： “我有点私事没解决。” 吴旻和何闻言只好凯遗憾退场。 他们走后，沈邱川才进入房间。 深浅色相间的配套家具整齐摆置在房间四角，高处的玻璃柜里排列了全系列安睡玩偶，床头除了放有一个u盘便再无杂物。 存在人生活过的痕迹，但不多。 偏古早刻板的单调从简风。 她猜这房间的设计者一定寡淡无趣。 沈邱川试着半躺在床上，总觉得房间里充斥了一股侵入式的气息，床单、被褥、分明未点燃的香薰，无所不至，以不可抗拒之势缓缓包裹住她。 想多了吧，这个房间明明没有常住人。 她压下怪异感，改成坐在床边的姿势，略显拘谨。 活像是在不熟的亲戚家做客，而她的身份是那个没出息的内向小孩。 但她心里好受多了。 毕竟她不是正式成员，贸然把这当自己家对谁来说都膈应。 思虑一番后，她用手机拍下了房间目前的全貌，以便之后恢复原样。 fw招新，竞争激烈是必然的。 虽然有何凯的看好，但她到底能不能留下还是个未知数。 存下照片后，她查看了来电记录，董寓没有动静，应该还在派出所待着。 她接着打开微博，想看看李建的事有多少热度，发酵到什么程度了。 一搜索，却发现只有可怜的几百关注量。 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沈邱川甚至是先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不应该，太不应该。 单从女博主的十几万粉丝来看，都不应该是这丁点流量。 她不信邪，仔细翻了翻。 词条里还有几个好心人发的帖，但更不用说了，零星几个赞，冷得像身处北极圈，凄惨悲凉。 之前李建的感人事迹都能冲上热搜前一百，这样一个病症造假的爆料却石沉大海了？ 用脚想都知道是有人花钱压消息了。 沈邱川点进去又退出来，退出来又点进去，将这个操作重复了好几遍。 页面刷新了一次又一次，最上方的关注量仿佛被冻住。 她想了想，点了转发。 尽管在这个软件她粉丝不多，但勉勉强强也能多点曝光。 …… 特别关注专属的提示音效响起，因为太久没听过，陌生到林靳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代表着aroma发帖了。 他的私密关注列表里，只悄悄藏了aroma一个人。 所以只会是她。 他点进aroma刚转发的帖子。 发帖人是个没什么影响力的新闻号，没经验，标题取得就不太行： 【望城小学李建不配为人师】 下边稀稀拉拉的几条评论，有些还是因为沈邱川的转发前来，排在前面的几条格式整齐划一，尤*为醒目： [f1：我是12级八班的周雪嫣。我跑操的时候来月经，李建看见了。那次，有一堆男生围着我漏滴在跑道上的姨妈血哈哈大笑，李建也在跟着笑。] [f2：我是10届二班的黄金鑫。后桌男生扯我的头发、用双面胶粘我的头发，有一小块秃得快露出头皮了，李建说我影响别人学习，让我剪短发。] …… 每一条都看得林靳心惊。 这里面的受害者述说的事，他根本没听闻到一点风声，毫不知情。 他忽然在想，沈邱川那天是不是挑了最不痛不痒的一件事说给他听。 各种猜测涌上心头，他一时失了分寸，把这条明显遭到限流的帖子同样转发了出去。 转发后不到一分钟，“望城小学”这个tag的搜索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李建这个名字更是被推上浪尖。 林靳用的是认证为国际赛车手的主号，没发过几条帖，但粉丝从四方八面找来，久而久之有了庞大的数量基础。 他很冷静，他不后悔，哪怕为此惹一身腥。 “怎么在这偷懒？”发问者声音浑厚爽朗，有着怪异的中文发音。 他是靠听中文歌学习的汉语，导致他说起中文来跟要唱歌一样。 林靳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一藏，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现在已经成年，早不用受教练压制了。 发问者正是他的赛车老教练，安克尔。 他有着教科书式的西方人长相，浅发白肤，面部长而窄，嘴唇很薄，眼睛深邃，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曾经的严厉化为慈祥。 “lin，你看上去遇到了大麻烦。”他在林靳身旁缓缓蹲下，手靠膝盖。 “不……没什么大麻烦。”林靳看了安克尔一眼，否定道。 “那就是小麻烦？是最近有在谈恋爱？” 安克尔一直对林靳捉摸不透。 他第一次见如此低迷的情绪出现在这个浑身带冰刺的孩子身上，便格外感兴趣。 林靳的回答让他确定，这孩子最近陷入了全新的境况里。 之所以消沉，是因为这个境况不是由他来主导创造的。他处于被动。 “我无法确定，我是否真的想开始一段恋爱……我好像没准备好。” 林靳的手在低处拢了下，难得的坦诚。 作为林靳的半个导师，安克尔一针见血：“你有太多顾虑了，对待你的事业、家庭……” 说话时，安克尔脸上粗硬的短胡须一颤一颤，有些好笑，但话说得不无道理。 是这样吗，是这样吧。 林靳无力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顾虑？怎么能不顾虑？ 他记起上次去试gao的水时所见到的一切—— 自命不凡的小团体目空一切，没有人指挥、没有人听从指挥。连打进pgs都成问题。 所以他想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小主播上。 一是小主播有能力，二是他有私心。 偏偏缘分不可强求，就算他把位置留出来，他也不知该如何以一个黑粉的身份开口，aroma也不一定会想走上职业这条道路。 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到底怎么能不顾虑？ 安克尔站在过来人的视角，继续讲了下去，给出转折： “你的周全没有错，但面对爱情可完全不一样。” “你应该冲动一些。” 说完，他拍了拍林靳的肩，又递过去一支烟：“今天先别练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下次争取两个人来。” 安克尔不做过多的停留，很快就离去。 林靳若有所思，手上愣愣地举着那支烟。 身边一时没有打火机，他无奈，只能把烟塞进兜里。 倏然间，他想到一个可能对他有用的东西，猛地站了起来。 他跑到车上，在后座摸索一番，却找了个空，顿时眉额间萦绕了一缕焦躁。 不清晰的记忆画面告诉他，是上次去基地宿舍的时候留在那边了。 出于对尽快平复烦躁的迫切，他坐上驾驶位，准备专门为此去一趟基地。 被扔在副驾驶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他有新消息。 抽导航规划路线的空，他看了一眼，消息来自于他长期合作的一个技术人员，负责拍摄照片和后期制作。 他前天把跟沈邱川一起拍的宣传组发了过去，让对方帮忙处理。 效率比他想的要高很多，两天不到，经过精心修缮的照片就已经发送至他的邮箱。 对方发消息询问能否将这组照片公开，当做例图。 由于不想耽搁一分一秒的时间，他将车开上路后才回复。 [下雨和见你：可以，不过需要等我公开后你那边再带话题。] 第33章 然后林靳就不再管，专心开车。 油门一踩再踩，速度一提再提，要不是路上有行人，他几乎想一脚踩到底。 于是这趟路程花费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短。 车最终停在基地正门口。 他远远的就望见了刚从便利店买完可乐回来的何凯。 同时，何凯一回头也看见了他。 林靳张了张口，欲把人招呼过来。 谁知何凯瞠目结舌，像青天白日撞了鬼一样，然后疯狂慌张逃窜，一溜烟就没影了。 第28章 我走错了 帖子转发成功，沈邱川收起手机，走进洗手间。 她只是想单纯地洗个手，背后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坚硬的圆形金属物件。 两秒钟后，不知淋浴系统抽了什么风，冷水从头顶上喷洒而下，花洒喷头掉在地上，完全不受控制，把沈邱川淋了个措手不及。 剔透的水珠滚滚而落，沁入冰肌，衣服吸足了水，与身体相贴，严丝合缝，勾勒出具有性别特征的曲线，蝴蝶蹁跹似的曼妙，新生羽毛般的柔和。 简直不能再倒霉。 这间屋子可能跟她命里犯冲。 她叹了口气，在浴室里找了半天，把所有柜子翻了个底朝天，死活找不出一件浴袍和大点的毛毯。 实在没有办法，她给何凯发了个消息说明情况，对方回了一张毫无作用的萌宠表情包，并告诉她楼下大厅前台处有吹风机。 所幸对方有一定的责任心，没有让她自生自灭： [fw队员何凯：你现在出门往下走，我给你送件外套。] 基地现在空旷得只剩三人，没什么好顾忌的。 沈邱川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却在冷空气侵入湿透的衣服内部的那一刻犹豫了。 这个天，温度降得有够快的。 她这样出去不会被冻死在半路上吧。 湿气汇集在下巴尖，牵起痒意，沈邱川垂头伸手揩了一下，又把半湿半干的头发拂到肩后，抬眼时发现了愣在不远处的林靳。 四目相对，她当即也愣住了。 她想知道林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以这副狼狈模样出现在走廊。 沈邱川尴尬一笑：“我被这的花洒针对了。” 在预想之中，这句话可以充当开场白，只需再多对话几个来回，她这次的凄惨黑历史就会顺理成章地翻篇了，也能从中得知林靳来电竞训练基地的缘由。 和设想大为不符的是，林靳死死控制着视线移动，从地板到天花板，独独避开了前方。 沈邱川颇为不解。 除了刚开始的一眼，林靳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 更奇怪的是，平日里善于花言巧语的男生此时呆了半天才道出一句： “我走错了。” 沈邱川听得云里雾里。 走错什么了？ 统共两层的宿舍，也能走错？ 林靳紧抿着唇，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也不打算解沈邱川的惑，径直转身下楼，却迎面遇上匆忙赶上来的何凯。 “握草！” 何凯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失声喊道： “队——” 不行。 绝对不能在沈邱川面前被叫这个称呼。 大脑飞速运转，林靳反应极快地打断了他： “姑父说，你有事找我？” 说实话，随便拉个路人来都知道说这句话是在演。 不过眼看着何凯就要拖他的后腿，再多思考一秒他就暴露了。 何凯打了个激灵。 姑父？ 什么姑父？ 这意味着…… 他成队长的表弟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么光荣的事情，他出生的时候他爸妈怎么瞒着他？ 虽然万分不理解为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不顺着队长的意思接话，他会死得很惨。 何凯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举着外套，点起头来全身都在用力：“对对对。” 生怕说错话的他静等队长的下一步指令，谁知林靳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活像等待开戏的观众。 脑子不好使的他看看沈邱川，又看看自家队长。 新队友跟前队长，真是左右为难。 队长那边可以蒙混过关，新队友不容错过。 在左思右想后，他毅然跑向沈邱川： “吹风机我顺便拿上来了……这是外套，我穿过几次，你不嫌弃的话就披着，免得着凉。” 闻言，林靳脸上浮现出隐晦的阴沉，微微偏过头，轻嗤了一声，无人发现。 趁沈邱川吹干衣服和头发的功夫，何凯锲而不舍地追问： “等会你有时间跟我们来一局吗？” “不行。” 吹风机有重量，举久了手臂就会酸痛，沈邱川换了只手继续吹：“我得回家一趟。” 何凯有些气馁，还不肯放弃：“明天再回去？” 这个建议听上去还不错，但沈邱川此行是为了拯救一条命，不能推迟： “等明天的话，我家里的仓鼠该凉透了。” 好歹是只正儿八经的活物，总不能饿死在家里，那也太惨了。 是白送的，但不能是白活的。 考虑到门外可能有人蹲守，潜在危险不能小看，她说：“但我得找个人跟我一起。” “我家现在不太安全。” “为什么？”何凯不懂就问，“你家门口安炸弹了？” 说完，他自觉失言。 一不留神，差点以为是在跟队长说话呢。 他这个语气，貌似太自来熟了一些。 电吹风噪音过大，沈邱川暂时将其关闭，把董寓遭遇的破事向何凯简述了一遍。 了解到这令人咂舌的奇葩事件，何凯不禁摇头骂道： “傻逼祸害真不是人，你朋友也是倒霉，偏巧被晦气东西缠上了。” 就连已经知情的林靳都听得再度皱起眉。 沈邱川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要论倒霉，最倒霉的其实是她。 什么也没做，被一通电话告知她成流浪人口了。 逐渐共情的何凯开始展示骂人三百句不带重复的一技之长，沈邱川随意地附和着，实则一句都没听清。 她将目前三个可能行得通的人选比较了一下，默默在心里做选择题。 吴旻，看上去比她还弱，毫无震慑力，排除！ 林靳，看上去心情不好，她前去打扰，可能会害得人家心情更加不好，排除！ 筛选过后，沈邱川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傻大个何凯身上。 倒霉蛋，就你了。 “何凯，你有空吗？” 正义人士何凯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随后意得志满起来。 不愧是他亲手挑中的队友，眼光就是好。 “收收你的殷勤劲儿。”林靳淡淡出声，用仅此一句话将何凯的跃跃欲试扼杀在摇篮当中。 本想满口答应的何凯泄了气，一时间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他弱弱的把外套又往前递了递，真诚而又单纯。 刚才沈邱川只接了吹风机，对外套不为所动。 当然，现在依旧不为所动。 为了让吹风机照顾到每一根头发，沈邱川两只手都不得空，没法穿外套。 况且披了外套会被打湿，吹头发也不利索。 在披外套和吹头发两者当中，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吹头发。 她腾出一只手摆了摆表示婉拒，看上去有些像是要伸手去接外套。 感觉遭到了嫌弃的何凯深受打击，心里角落的阴暗处有个小人发出爆哭。 却不想，林靳的反应比何凯还大，向前迈了几步，正正好地挡在疑似要交接外套的两人中间。 何凯眨了下眼而已，手里就空了。 一言不发的队长很没礼貌地抢走了他的外套，疑似不太喜欢他找的新队友。 人之常情，不喜欢很正常，毕竟新队友顶替的就是队长位。 何凯瘪了瘪嘴，准备找时间私下开导即将被顶替的队长。 他这么善解人意的队友真是不可多见了。领着一份工资操两份心。 这个队伍没他得散。 但紧接着，队长的下一个举动属实让他看不明白了。 外套被塞回何凯怀中，林靳走进沈邱川身后门还没关的房间，轻车熟路的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宽松型运动外衣。 然后这件运动外衣披在了沈邱川身上。 宽硕的外衣比沈邱川常穿的型号大了好几个尺码，下摆盖过大腿根。她的唯一感想就是闷得慌，那种强烈的受压制感又出现了。 最为奇怪的点是，林靳为什么看上去对这间屋子如此熟悉？ 沈邱川思疑地看向何凯，发现对方同样纳闷，一副比她还搞不清状况的表情。 “这房间我以前住过。”林靳仍然没看沈邱川，不知道是在跟谁解释。 第34章 他浑身的低气压一点不收敛，用词生硬：“你那只仓鼠，我去取。” 肯定语气，而非商量。 “要、要不然，还是我去？”何凯结巴了。 以前队长就经常冷着张脸，他分辨不出冷与更冷的区别，只能猜队长的心情。 所以，现在队长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你去？”林靳反问中带着刺，似乎是觉得何凯说话不过脑子。 “这种人心理已经变态了，搞不好是带刀在蹲守。” 林靳无比自然地接过沈邱川正在使用的吹风机，举到一定高度后就保持不动。 他在效仿沈邱川之前的做法，只不过角色颠倒互换了：他举着吹风机，沈邱川拨弄头发。 “你是想把手毁了跟我一块坐后台？”林靳面无表情。 何凯无话可说，且再一次被队长当人形支架的行为震撼。 “我跟你一起吧。” 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沈邱川思前想后，始终放心不下。 林靳把吹风机扔给何凯，冷冰冰拒绝道：“不用。” “我不习惯跟不认识的人待在一起。” 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 沈邱川立即清楚了林靳今天整个人异常古怪的缘由。 ……这是把她那句本该被当做耳旁风的话听进去了。 她想争取辩解的机会，林靳却径直走了。 林靳转身的瞬间，沈邱川一眼注意到了这位日抛高冷男耳尖未褪去的浅酡红。 她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么纯情，不要命了。 并未走远的林靳听见这笑声，默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作者有话说】 这周事情有点多，更新可能得下周 亲亲抱抱举高高polar宝贝！ 我不太喜欢开一键感谢，因为我没什么边界感所以想kiss每一个小天使 第29章 不用你管 [沈邱川：在最里面那一间，门牌号和密码发你了。] 林靳查看完短信，收起手机，对照沈邱川发来的数字解开了门锁。 门一开，黄色的笼子一眼就能被看见。 他走到桌子前，俯身打量笼子里的仓鼠。 偏紫的浅灰色，还没巴掌大，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木屑上睡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它在林靳提起笼子的一刹那时忽然活泼起来。 它理了下毛发，伸长身子，拎着爪子在原地转了个圈，最后朝向林靳，开始忙碌地刨木屑。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养的。 思索片刻，林靳将其从笼子里拿了出来。 “吱——”仓鼠从被他触碰的那一秒起就剧烈地挣扎着，浑身写满抗拒，想逃离他的手掌心，于是他没过几秒就把这只不安分的小老鼠放了回去。 在这几秒钟里，他分辨出一件事。 上次沈邱川的朋友说他跟这只鼠子同性。 可这分明是只母的。 是他分辨有误还是沈邱川的朋友分辨有误？ 也许是看错了。他并未深究，拿了个稍大的黑色袋子装饲料和木屑，免得左手笼子右手大包小包的拿不过来。 他收拾好一切，觉得有些冷，就把外套拉上了，立起领口。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耳朵捕捉到外边走廊上有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当当，比小孩子打闹时发出的响动大上不少。 要他说，这吵吵闹闹的，环境条件比不上基地宿舍。 林靳拎着黑袋子转身，刚好对上出现在沈邱川家门口的男人。 他皱了下眉。 因为想着拿完东西马上就离开，他便没有关门。 男人正是找过沈邱川茬的那位中年住户，脖子上的紫红色疤痕似乎淡了些，清爽的大叔穿着略微改变了不修边幅的形象，但也没好到哪去。 外表的烂被隐藏了，内里的烂却是实实在在的。 中年男人把着门，大喊大叫时唾沫子乱飞，露出一口明显不常清洁的牙齿： “终于被我抓住了！你他妈上次——” 对上那双冷黯阴沉的眸，中年男人看清眼前的情景，瞬间没了胆。 独居女性家中，出现一陌生男子，手提黑色塑料袋。 凶杀现场，作案工具，收尸，都对上了。 他忽然对那个女的产生了同情。 真可怜，年纪轻轻的遇害了。 不对，他也挺可怜的。 因为这人看上去实在不像守法公民，没准真的会杀了他灭口。 即将溢出的谩骂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扼制在喉中，中年男人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搁了：“你、你……” 张牙舞爪的咆哮越来越弱，直至完全消失。 林靳并不清楚中年男人的身份，但能猜到一些，要么是沈邱川话里提及的相亲渣男，要么是沈邱川的邻居。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是他的问题，但这人又是横冲直撞、又是大呼小叫的，如果是邻居的话，长期住在这不知要被冒犯多少次。 “你是她男朋友吧。”中年男子绞尽脑汁的为林靳开脱，拼尽全力找补。 听出中年男人话里有话，林靳担心会替沈邱川招来麻烦，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有事？” 第一句话里提到了上次，看来这人跟沈邱川有过矛盾？ 心有畏惧的中年男人忙不迭否认：“没有、没什么事，祝你们百、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你人还怪好的。 林靳懒得纠正，便一骗到底，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下了： “……谢谢？” “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犯不着计较。” 中年男人赔了个笑，说着就准备走人。 “站住。”林靳出声把人叫住。 遮遮掩掩，态度奇怪，肯定有鬼。 他本意是想把事情搞清楚，谁知中年男人苦着一张脸，怕得要死： “哥，我真跟住这户的女的半毛钱关系没有，最多最多就是我拿了她一快递，你跟她有什么恩怨别牵扯到我啊！” 求饶之前好歹考虑一下究竟谁哥谁弟吧。 林靳上前一步，眉间一拧，于是脸色看上去愈加骇人：“什么快递？” 微小的动作却把中年男人吓得不轻，也不再自证清白了，手脚并用地爬回了家。 待林靳追上去，中年男人家的门已被关得严严实实。 看来这人确实是沈邱川的邻居。 相亲渣男另有其人，危机并未解除。 真可惜。 林靳转念又想了想。 可惜？好像并不。 他在走廊静静站了会儿，才提步乘电梯下楼。 等电梯的暇隙，旁边的墙上多出来一道和他身量不符的黑影，正逐渐朝他逼近。 黑影的一边延伸出分支，显出锋利的轮廓。 心中警铃大作。 他目光一凛，敏锐地侧过肩膀，躲过尖刀的袭击。 …… 手机躺在被褥上，开着扬声器外放，沈邱川坐在一旁，听着微博上学校公开发出的录音。 音频里，李建几近气急败坏： “我辛辛苦苦教你们、育你们，你们竟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许你们对我有些误解，但作为我的学生，做事情要考虑清楚后果！停止你们的恶作剧！” 循环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沈邱川点了暂停键，心底一片悲凉。 记忆中的人，用记忆中的声音，以记忆中的语气，说着记忆中的话。 一个没有道德的人还想着道德绑架别人。 沈邱川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李建的电话，上面给李建的备注还是“小学班主任”。 她给李建发送了一条短信，没有考虑对方收不收得到的问题：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从来都不是用来束缚学生的。] 这条短信，跨越了近十年，从她上小学到成人，眼下才发送成功。 沈邱川握着手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触，门铃响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林靳回来了。 她前去开门，却不见林靳的人影。 门外只有一个黑色塑料袋。 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处基地，而不是在自己家，还想着谁这么没素质把垃圾扔她屋门口。 打开一瞅，她默默忏悔，原来是错怪人家了，没素质的是她。 把黑色塑料袋提进屋后，她探头一望，正好瞧见楼梯间拐角的衣袂一角。 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地面上不知源头的血嘀嗒嘀嗒掉了一路，两滴连成一线，或淡或浓，或深或浅。从轨迹来看，跟林靳的行走路线一致。 血？ 怎么会？ 沈邱川拿起搭在床头的运动外套，紧着跑了过去。 她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但下意识拉住了林靳。 近距离一看，她发现林靳手里握着一小叠纸巾，白纸已经被血浸了个透，不见一点本来的洁白颜色。 第35章 意乱之下，沈邱川问出了句废话： “你受伤了？” 林靳被她一拉，倒是顺从地停下了，侧过半边身子。 他指尖上沾染着深色血迹，感觉不到疼痛般，丝毫没有擦拭的意思。 听完沈邱川的问话，他又反将手举起，任由新鲜血液流淌遍布整只手，似乎在问：是这只么？ “你是不是碰到那个人了？” 沈邱川想帮林靳挽起碍事的衣袖口，方便察看伤口，却被躲开了。 拒绝接触的林靳沉默不言。 他不给沈邱川一个眼神，也没有忽视沈邱川的存在而径直转身下楼，仅仅僵持着。 沈邱川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举起手中的运动外套： “我的衣服吹干了，你的外套需要洗过再还你吗？” 她以为林靳会告诉她一个归还外套的地点。 出乎意料的是，林靳不按常理出牌： “用不上了？” 这是开发了什么新奇的理解方式？ 受刺激了？ 得是多大的刺激，能改变一个人的脑回路。 可惜林靳压根不给沈邱川反驳辩解的机会。 林靳漠然看着她，补充道：“给我做什么？用完了就扔了。” 大牌外套，说不要就不要。 幸好花的不是她的钱。 尽管如此，沈邱川依然没法做到对林靳的伤视而不见：“那你的伤……” 毕竟这伤极有可能跟她有直接关系。要是真废了，她抵条命都不够的，得愧疚一辈子。 董寓也得愧疚一辈子。 何凯也得愧疚一辈子。 林靳的嗓音略带沙哑：“不用你管。” 随后似是没忍住，他微垂下头，添了一句： “是我擅自把你当朋友，真是抱歉。” 光线误入斜四方窗口，投在男生身上，现凄寥的乌影，有一种被伤狠了的破碎感。 颇小声，但沈邱川听清了，认真斟酌了才回道：“你帮了我很多次，是个很好的人。我是真心实意地欣赏你，也很想迈出那一步跟你当朋友。” “只不过……” 她不太擅长交际，就算是短短一步，她都觉得遥远又遥远。 林靳：“那再多走几步呢？” “什么？”沈邱川这回没听清。 当然听不清，说话者本人都没听清。 话都说出口了，林靳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便改口换了另一句： “你其实不是欣赏我吧。” 像只浑身都是攻击物的倔脾气刺猬被惹急了，林靳的嘴角绷直了。 “你欣赏的是赛车手，只要会这个技能，是谁都可以。” 言语间凉薄而低缓，像自嘲，又像明知故提。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惨状：“地板脏了会有人收拾。” “你不用管。” 104的房门被敲响，只两下便停止。何凯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来，不愿意搭理，翻了个身，想装作没听见。 谁这么缺德，他还梦着呢吧。 下一秒，门外传来队长的声音，让他脑子像在寒冬洗了个冷水澡一样清醒。 “叫上吴旻，滚到二号训练室来。” 相处了有这么久，林靳知道何凯一向睡眠浅，敲门声足以将其惊醒，便直接下了指令，而后先行前往训练室。 草？ 草！ 房间里的何凯猛地睁开眼。 假的吧，他其实还在做梦吧。 他反身向墙壁开关拍了一巴掌开灯，然后做了个不太成功的鲤鱼打挺，火速爬起来，站在床上环顾四周一圈，心里茫然。 他和吴旻犯什么事了？ 哦，好像真犯了。都让队长没地睡觉了。 能不能直接溜走回老家。 不过，如果他溜了，那留下来遭受队长心狠手辣的摧残的，岂不是就只有吴旻和新队友了？ 所以，为了保护刚加入、还不知队长真面目的新队友，他跟吴旻必须挺身而出，勇于担当！ 想到这，他的目光坚定了几分，全身热血沸腾。 可不能让新队友年纪轻轻就受到队长的毒害。 突入而来的伟大精神让他觉得自己成为了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正在红地毯上接受颁奖。 精神抖擞的何凯麻利出门，去了隔壁。 他拍门喊道：“吴吴子！去领奖啦！” 反正基地没什么活人，不怕扰民，恶心人都只能恶心到吴旻一个人。 恰好吴旻还没睡，门开得很快。 日均睡眠两小时玩家顶了个日益加重颜色的黑眼圈，眼里的迷惑倒是明明白白的，问：“领什么奖？” 虽然面前的人站得稳稳地，但何凯还是伸手去扶了一把，回答道： “诺贝尔熬夜奖。” 他是真怕啊！他为数不多的好哥们，不会有这么一个是猝死的吧。 “什么——”吴旻大脑宕机，压根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出房间，连何凯开的玩笑都没搞懂。 “来不及解释了，跟爷走，准没错！” 何凯连拖带拉，把半活半尸的吴旻运到了训练室。 二号训练室在走廊的尽头拐角里，范围狭窄，不够敞亮，一般作为设备紧缺时的备用，算半个杂物间，非特殊情况不会用到。 走廊的灯归大厅处的多控开关管，麻烦得要命。两人都是懒到极点的性子，干脆打着手电找路。本以为林靳会提前到达训练室准备就绪，谁知下了楼发现一片漆黑。 他们像两只被可恶人类搅乱了路线的蚂蚁，到处碰壁磕头。 一时间，走廊上此起彼伏的“哎哟”声，在训练室里苦苦等了半天的林靳忍无可忍，打开了灯，一手拽一个把两人分开，带进了训练室。 何凯感受到后背上传来的强大拉力，大惊失色：“有鬼！” 求生欲望促使他奋力挣扎，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但显然，他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 他不敢轻易回头，就向一脸无欲无求的吴旻求助。 何凯满怀希望地看着吴旻，吴旻不明所以，回以一个无知呆滞的眼神：“不是领奖吗？” 这架势哪里像是来领奖的，领命吧。领一还二。 就惦记着你那个破奖吧。何凯忽然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傻的，居然觉得吴旻能救他。 余光瞥到自家队长侧颜的何凯终于找回安全感，拍了拍胸脯，抓住这表现的机会，振振有词： “这怎么不算领奖？大晚上的，队长亲自给我们开小灶，我们何其幸运？” 静静看着他死装的吴旻说不出话来。 ……癫哥。 “而且，你可以正大光明地通宵了！”放轻松后的何凯脸上笑嘻嘻的，比昨天中午的太阳都灿烂。 没眼看的吴旻偷偷拉开门，为逃跑做准备。 至于猪队友何凯，不值一提，死不足惜。 林靳松开两人的连衣帽，坐回靠门边的转椅上，宣告了噩耗：“你们下一次的睡觉时间，是明晚十点。” 其实最常见的惩罚手段是扣钱，但这种手段对何凯不起作用，两人都不是缺钱的。 心里超级没底的何凯打了个趔趄，试探性询问： “队长，你情绪不太对啊？是不是新来的小队友不爱搭理你，受打击了？” 说完后，他自我感觉良好，乐滋滋地夸奖自己可真是贴心小棉袄。 林靳不吃他这套：“你延后一小时睡觉。” 挖坑把自个埋了的何凯表示不服气：“被我说中了吧。” 此话一出，说话者本人震惊住了。 这么翅膀硬的话，居然是他敢说出来的。 母亲，他长大了！他是大人了！ 殊不知他马上快变成死人了。 及时雨吴旻站出来捞了何凯一把：“队长，新队友满意吗？” 由于不想再听两个废话连篇的人嘀嘀咕咕，即使吴旻切话题的技巧粗劣，林靳依旧顺着接了话： “满意，你们两个我也满意得很。” 说到一半他又闭口不细谈。 为了给刚起床的何凯和熬大夜的吴旻醒瞌睡，他伸手把灯光调得更亮了一度，再将透明玻璃门切换成挡光模式。 吴旻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觉了，顿时收敛了，两腿夹紧，双手紧贴裤缝，站出了一个标准的军姿，汗流浃背，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把新队友安排进我的房间，亏你们想得出来。”林靳挑明了他们的罪行。 倘若忽略事实，这话倒挺像是真心夸赞。 何凯眯着眼睛适应强光，发现了盲点：“队长你答应她成为咱的一员啦？” “虽、虽然我们确实错了，但你看上去不是也挺高兴的……”比得冠军的时候高兴多了。 没眼力见的，竟然拆队长的台，尸体凉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吴旻赶紧戳了戳何凯的背。 “别想套话，你们俩过来。”林靳起身走到桌前，食指点了点桌面。 第36章 两人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可怕性，直到他们的视线落在两台机子上。 乍一看没有任*何异常，可等何凯扫了一眼屏幕，登时就傻眼了。 电脑桌面页干干净净，壁纸都恢复成了出厂默认，只留下pubg一个软件，其余的则全被放进密码文件夹。 不是，一点鱼都不让摸，这是要把他们两个往死里练的节奏啊。 何凯绞尽脑汁，尽可能地偷懒：“队长，商量下，把晴空放出来呗，我补个直播时长。” 林靳斜着瞥他一眼，意味尽在其中。 哪怕队长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表示，且他早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何凯依旧感觉受到了暴击。 好恶毒的男人。他欲哭无泪。 现在不补，他就又只能月底通宵了。 “那我可以把小邱喊来陪我们吗？” 似是怕林靳不知小邱是谁，何凯还显得尤为体贴地补充：“就是新来的预备队员。” 有了前例，他生怕睡觉时间再次延后，说话都谨小慎微起来。 吴旻悄悄后退两步，离队长越来越远，离门越来越近。 直觉告诉他，何凯这小子要遭殃。 林靳闻言顿了顿，接了杯温水，端在手里，回了一句绕弯子的话：“新来的预备队员可以，沈邱川可以，但小邱不行。” 听上去凉飕飕的，令人有了实感，一旁的吴旻搓了搓手，再次退后一步。 “你怎么知道小邱名字的？吴旻已经跟你说过了？” 不用林靳否决，何凯自己都觉得不对。 吴旻得是有多闲、多想不开，才会跟林靳说这些有的没的。 思来想去，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其他可能了。沈邱川信息表格的文档是晚上填好的，只有他和吴旻看见了，他还没来得及发给经理呢。 队长没理由会知道啊。 林靳轻哼一声，抿了一口温水，没有过多解释，最后作了警告： “这次还算是你们误打误撞，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他之前迟迟没有挑选征集新队员，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最佳人选已定。他原本还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个新队友才妥当，而且不会打消何凯的积极性。 谁知何凯直接把最佳人选带来了。 何凯认命地坐在椅子上，扭过头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吴旻。 ……得了，再走会儿该走出地球圈了。 他张了张口，准备制止预备偷跑的吴旻。 声音未出，吴旻先炸了，猛然跳了起来。 何凯正想嘲笑大惊小怪的吴旻。忽然，轻缓低哑的疑问声响起： “你们这是……还在训练？” 把人吵醒了？草，罪该万死。 何凯的脑子缓冲了几秒，愣是没能将此音色和人脸匹配上，但他应对上了： “我们热爱训练！” 饱含深情，声嘶力竭，铿锵有力。说的时候不忘瞅两眼队长的表情，期望得到正面反馈。 沈邱川倚着门，仅探了个头。 职业选手这么玩命的？ 她心里突然有了些退步的想法了。 等她真正加入的时候，她不会第一个月就头发掉光光，第二个月就变成吴旻的复刻版吧。 这也太恐怖了。 她眼神向上一抬，措不及防的跟林靳对视。 【作者有话说】 下个周我一定勤奋！ 话说小林才是最死装的那个啊…… 第31章 我有点害怕 他怎么会在这？ 训练是需要监护人陪护的吗？这样可以第一时间给急救手术签字？ 更恐怖了，比臭脸的林靳还恐怖。 偷偷在心里这么一比较，沈邱川差点没憋住笑。 白天发生的事记忆犹新，林靳的那些话历历在目，沈邱川忽然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好。 但纠结的人似乎只有她。林靳对上她的视线后，短暂的一愣，便毫不犹豫地移开。 这个反应，像是在大街上瞅见了穿奇装异服的陌生人，也像是在刻意撇清关系。 如果要再继续形容的话，还像是……在生闷气闹别扭。 不，不对。 她到底在臆想些什么东西。 林靳能闹哪门子的别扭？能跟谁闹？ 大半夜的，脑子晕糊涂了。 “我出来接个电话，你们继续。”为了防止大脑接着不受控制地产生奇思妙想，沈邱川指了指自己手上还在通话状态的手机，打算退出训练室。 眼不见心不烦，无视一切，万事大吉。 不过，要是早知道宿舍楼里根本没人，她还专门跑到外边来干什么。 吴旻和林靳如出一辙的没动。 唯有何凯想到自己未始即终的主意，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啥也不管了： “诶，等等等——先别走。” 在叫她？沈邱川脚下一顿，刚支棱起来的身子瞬间倚了回去，疑惑地望向何凯。 不止是她，训练室里除何凯本人以外的目光都齐齐聚集在一处。 何凯眼看气氛不对，灵光一现。 既然队长不同意，那等队长走了之后再全盘托出不就好了？到时候他就是山大王了，谁都管不了他。 届时，哄骗邱邱子跟他们一块儿训练又有何难？ “队……表哥，你先去睡觉吧，不用管我们了。”何凯露出了一个瞧着就很假的笑容，象征性地说道。 他以为队长会秉持着责任心和对他们的关怀而坚持留下，都做好客套几十回合的准备了。 谁知他过了几秒抬头一看，方圆几米只剩下一个呆愣愣的吴旻。 靠，真走了？ 真走了！ 走这么快？？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短短三秒的时间推移，训练室里现在只余下何凯和吴旻两人，以及半个身子在门里、半个身子在门外的沈邱川。 何凯使用专属瞬移功能，凑到发怔的沈邱川面前，嬉皮笑脸的，并未察觉出事态的不对： “邱邱子，我猜你一定很想要跟我们一起训练吧？” 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不想回答。 “砰——” 门关了，光听声音就知道用的力道不轻。面前的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坚硬的玻璃跟他亲密接触。 真是一点儿情面不给。 太伤人心了。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鼻尖。但凡多走半步，他这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脸可就毁在今天了。 这场景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依照他设想的画面，单纯无害、不懂得拒绝的小队友应该稍一动容就答应了他的请求。然后他们三人将高高兴兴地度过一天一夜。 吴旻简直想给何凯一棒槌，恨铁不成钢，黑眼圈都快给气成红的了： “你……干脆猝死算了。” 一生气反倒看上去有生机了不少，何凯心想。 不过吴旻正在气头上，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尝试做补救： “要不……我去把队长喊回来？” 话音落，他头顶又挨了一记重击。 何凯装模作样地捂着头，暗暗在心底发誓。 他以后一定要做个像队长一样冷酷无情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还得高大挺拔，让别人做不到从上边攻击他。 …… 训练个鬼啊。 这还没正式加入，八字没一撇，就开始想法子压榨她了。 沈邱川拍去手掌上不存在的灰，重新将手机放在耳边，接着跟董寓谈论正事。 董寓也听见刚才的动静了，好奇道： “怎么了？这么晚了，你那怎么还这么热闹？” “没怎么，就是有人想抓我去当免费劳动力。”沈邱川随口回着。 她看出来了，何凯这小子，年纪不大，挺会做梦的。 “警方那边怎么说？你跟那男的前女友联系上没？” 沈邱川及时将话题拉回，否则董寓只会越扯越远。正事要紧。 这一提，董寓愈发急切起来。 “没联系上！她死活不回我微信，我都给她刷了99+了！”对前男友们都没这么热忱过，沈邱川都没这待遇。 “至于警方那边……跟你之前猜的一模一样，我每隔半个小时就打电话问一次，一点儿进展没有。”董寓扯着嗓子，鬼哭狼嚎，“这下好了，警察叔叔也救不了我了。” “实在不行，我去当诱饵吧！！” 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和来自董寓的天籁之音的炸裂，沈邱川沉默一晌，把手机拿远，免得伤到自己的耳朵：“你在哪？” 吼这么大声，不会扰民了吧。别到时候一个烂摊子没收拾完，又新捅出个篓子。 “啊？我在酒店呢，这里好大好空好冷，我好孤单好寂寞好悲伤。”想了想，表演欲爆棚的董寓觉得仅凭借语言太单薄无力，卖惨不够真实，便传了张自拍过去。 “你收着点，小心吵到隔壁。” 第37章 沈邱川叮嘱了一句。软件的消息铃声跟在其后，显示微信收到一张图片。 不太想搭理。沈邱川在消息被彻底忽略前瞅了一眼。 看见发送人是董寓后，她更加没有点进去的动力。 可惜她跟发送人正在通话中，耳边是接二连三的实时催促，环绕式地攻击她的耳膜，让人想把脑子摘掉。 她不堪重负，点了进去。 如她所料，加载成功的照片里，董寓的脸皱成一团，标准的苦瓜脸占据整个屏幕，夸张至极。 到底是什么人会有暴露丑照的癖好。 破事一大堆、且要帮人解决破事的沈邱川笑不太出来，并且想让欠揍的董寓体验一下被毒打的奇妙。 董寓抱着自己的丑照傻乐了半天，后知后觉地回话：“不会吵到别人，我测试过，这里隔音特别好！下次我带你来住一次你就知道了。” 自信满满的话刚说完，有人按门铃了，跟约定好了似的。 不过按门铃的人貌似有些癫狂，疯狂的连续按着，承载着愤然情绪，带有很强的发泄意味，门不开愣是不肯罢休。 什么人找上门来了？这动静，挺吓人，像是要来把八辈子的仇一起报了。 沈邱川心一沉。 这家伙测试隔音好坏的方式，不会是在房里发疯试探隔壁住户的态度吧。 给隔壁住户逼成这样了？ 随后，她听见董寓清脆欢快的脚步声，想提醒对方小心点，别轻易开门：“门上有猫眼或摄像头吗……” 很明显，她说晚了。 董寓经常挂在嘴边哼唱的小曲戛然而止，显然已经开了门，见到了外边的人，却是慌里慌张地挂断电话： “我明天再跟你说！” 奇怪。遇到什么事了能让一个乐天派急成这样子。 应该问题不大，否则董寓早呼救了。 沈邱川收起手机和好奇心，开着手电筒功能，往回走。 目前看来一切安全无事。 ……除了铤而走险、多出莫名伤口的林靳。 悬着的心落下，所有燃眉之急得到延缓。一放松，之前被忽略的疲乏就重新涌现出来。 困倦之意排山倒海，沈邱川死死强撑着，这才没有直接躺倒在走廊上就地入睡。 光是分辨路的方向、数楼梯层数、看门牌上的数字，就耗费了余下的全部精力。 她迈出一步又一步，花了半分钟才站定，推开房门，紧接着转过身关门，在这个过程中眼睛愣是没睁开过一下，找门把手都找半天。 不敢想象自己在空中摸索的动作有多好笑。 但，是她过于多疑敏感了吗？房间里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邱川微拧起眉，屏住气，全神贯注于一处细节上。 一会儿的时间流逝，足够使沈邱川得以确认—— 室内的呼吸不和谐。 也就是说，房间里还有别人。 沈邱川悄然退后两步，移至门外，方便随时跑路。 借助手机射出的灯光，她打量着屋内的状况。视线扫过家具的轮廓，她找出了黑暗中的那个人形影子。 那人半蹲在床柜前头，背对着她。正因如此，她难以辨清其身形和面容。 沈邱川点开通讯录，时刻准备拨打电话，一边戒备地出声：“谁？” 基地大果然招贼，今天可算是验证了。 她考虑了最坏的结果，甚至连如何感谢大晚上加班的警察阿姨和医生姐姐都想好了。 令她惊诧的是，那道身影站了起来，不躲不避地转身正对她，露出完整的脸庞。 等等，这个贼，怎么是林靳？ 更加出乎预料的是，方才还半蹲着发愣的人突然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可抗拒之意。 男生小声呢喃着，像在抱怨：“我找不到灯的开关。” 他个子高，此刻却将头埋得极低，活像只大型犬，声音跟着发闷，强烈的不安促使他抱沈邱川抱得愈发紧：“好黑。” “我有点害怕。” 说完，他垂下眸，以掩去情绪上的破绽。 【作者有话说】 话说小林根本不是被称为男生的年纪了，但是他爱装幼（指指点点ing） 第32章 学会真偷懒 怕黑？ 这么大个人，还有这种障碍？ 在此之前怎么从来没表现过？ 揣着怀疑，沈邱川扶正林靳的身子，开了灯。 大概是有了经验，她跟对方的接触自然了许多，面上不再显露出不正常的神色。 因为太过疑惑，她第一时间忘了关心对方，而是收回手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 听上去有几分像是质问的语气。 说实话，被推开的林靳不是很想回答。 可又不能真的生闷气让沈邱川猜。 他白天的时候已经演得那么用力过猛了，沈邱川一点反应都没有。若是他再保持沉默，什么也指望不上了。 不过，指望…… 他到底又是在指望什么？指望着跟沈邱川打好关系？ 为什么要执着于跟沈邱川打好关系？ 林靳大脑有些放空，目光无定所，生硬地折返往回，一重想法压过数种自我猜测。 好像走进死胡同了。他使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一个答案浮现出水面，不知正确与否。 ……是为了让沈邱川留在fw吧。 虽然这个目标达成了，但或许沈邱川还不够心甘情愿、死心塌地？……似乎也不是这个原因。 就算有一些别的想法和目的，又如何？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在该想明白的时候。 林靳的纠结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此之前他就纠结过很多遍，所以他不急于得出一个结论。 说服自己不是难事。 说服沈邱川在基地住宿就有一定难度了。 相亲男这个潜在危险一旦被彻底清除，沈邱川回家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没人会放弃温暖舒适的小家，选择一个三无宿舍。 “你之前果然是在骗我。”林靳猝不及防翻起旧账，试图改变自己身在弱势一方的处境，“你根本不会把我当朋友。” “你不是不认识我，是不想认识我。” 说完，他微偏过头，苦涩地抿唇，有些无奈。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想故意曲解沈邱川的意思。一句话重复多了就会不自觉地当真。 至今回忆起沈邱川说的“不认识”三字，他都觉得心中掀起阵阵渗骨的凉意，想躲避，却躲不开。 于是，他的话中多了几分真实的自我讥讽： “何必一边说不认识我，一边又说欣赏我？是为了安慰我么？” 沈邱川着实没想到一句不经意间说出口的话能受到这么大的重视，不知道怎么狡辩才是好，准备马虎过去，说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没骗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进来的？” 哪怕她感到颇为良心不安，不过不影响她面不改色地要求别人。 没料到沈邱川会走这个路子，林靳顿了下，说话慢吞吞地，肉眼可见的低靡，解释得不情不愿，像是被逼迫的：“你走的时候房门没关，我在等你回来……记得下次注意。” “保不齐基地会有人居心不良。” 就冲他这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本来就记性不咋好的沈邱川信了八成。 她败了，她居然理亏。 好在亏不到哪去，落个面子的小事，沈邱川败也败得坦坦荡荡：“好吧，谢谢。” 林靳的千言万语被堵塞住。 就这样？ 不够有诚意？ 沈邱川想了想，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大大方方的，声音格外洪亮有力。 鞠完后，她发现林靳的表情更怪异了。 不够标准？ 沈邱川微挑了下眉，站直了，准备再来一躬。 察觉到她意图的林靳及时止损，出声打断她的下一步动作：“这间屋子你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 沈邱川一愣。 不就是实施了一下心理上的打击，至于吗。 小孩子脾气就是这样，易怒，做事情还绝情。 走人就走人，谁稀罕。 “你搬到201去，跟何凯他们一层。”林靳拿起手机，佯装看了一眼消息，“正式队员要求长期住在基地。” ……下次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干净。沈邱川心情起伏跌宕，想骂人。 按常规思路来理解，上一句话是典型的翻脸不认人的前奏。 她都打开床头柜准备收拾衣服了。 没想到只是话题的无衔接跳转？ 跟这人说话真挺吓人。 “没问题……你能做决定？”沈邱川提出质疑。 听刚刚林靳的语气，就像基地是他家开的似的，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遭到轻视的林靳又气又觉得好笑，但为了不暴露身份，便隐忍道：“经理刚做的决定，我过来传达。” 第38章 得，成跑腿的了。 无凭无据的，沈邱川没法多怀疑什么，思绪逐渐跑偏。 从林靳的话中可以得知，fw经理也是苦命人，半夜一两点还加着班。 fw的不正之风有点严重啊。危害大到连经理都逃不过。 涉及到如此严肃的事情，沈邱川提前郑重声明：“我坚决不加班。” 林靳没听懂，稀里糊涂地点头。 这跟加班扯上什么关系了？ 沈邱川忽而把关注点挪到另一个她感到奇怪的点上：“不过，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闻言，林靳心里一紧，面上不显分毫。 有什么纰漏被发现了？ 不应该大意的，既然要瞒，那就得做周全。林靳心头一时间浮上几分懊悔。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什么的话，要不要承认？ “你不会就是经理吧？”没意识到面前的人有多煎熬，沈邱川半玩笑半正经地说了句。 警铃解除，林靳松了口气。 原来根本什么都没发现。幸好纠结时间长了会儿，否则就不打自招了。 “……怎么会。” 林靳默默叹了口气，深知今天恐怕是要不到一个满意的说法了。 说多了招人厌。 不过，来日方长，机会还多。 手一直背在后面有点怪异，他便在避光区域自然地改为插兜姿势。银色u盘顺着指缝滑落进去。 见林靳准备走了，沈邱川陡然用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引得其留步： “其实，我不是太想跟你当朋友。” 直白而又不直白。 没说完的那一部分，她是想表达，像林靳如此有责任心和担当的，更适合当队友。 这人不玩游戏真是太遗憾了。 见林靳难得被惊到，她顿时起了使坏的小心思，不准备加以阐述。 人类的本质就是话只说一半的掉牙老妖。 看别人不好受就是人生一大乐趣。 再者，多说无益。也许原本什么意思都没有的话，经过赘述，就什么意思都有了。 林靳嘴唇微启，想问沈邱川是什么意思，犹豫了会儿，终究没问出口。 范围太广，他的理解能力直线下降。 进一步可以是暧昧，退一步可以是疏离。 心坠入谷底，失落携同着诧异跃上心头。短短一句话将他推向数千米之外，使他一时间哑口无言，像是因深渊黑暗而盲眼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应的，好像是胡乱点了下头，装作明白了……又似乎是在装作不明白： “好，我先走了。” 把沈邱川留在基地的目的达成了，但他不太高兴。 似乎这个目的…… 并不是他心底想达成的、真正的目的。 离开屋子，他整个人陷入暗中，逐渐冷静下来。 现在，就算危险解除，沈邱川也不会回去那个家了。 然后他拿起手机，在键盘上输入了三个数字，拨通电话： “你好，我要举报一个犯罪嫌疑人。” “……我看得出来，他是在蹲守谁。为了防卫，我抢过他的刀，伤了他的小腹，问出了他的信息。” “跟一个案子对应上了？……好巧。通知立案人吧，我当然不介意。” 这场对话如他所想的那般进行着。林靳唇角微勾，收拾好了复杂情绪，面上恢复成一贯的漠然神色。 声音随着步子渐行渐远。 …… 董寓赶到基地的时候，大厅里一群人围着长方形桌子坐了一圈，正在为队伍口号发愁。 fw经理是个形式主义，每次参与正经赛事都要他们交出一句朗朗上口的激励短句。 眼看着假期快要结束，经理马上回来验收成果了。几人一点头绪没有。 何凯刷着百度搜索出来的结果，一目十行，嘴里嘟囔着：“用过了、用过了……” 破软件，搜过来搜过去都只跳出来这些。牛都跑得比马快了，还不知道更新，迟早被淘汰。 一旁，好心的林靳替他们想了个招，让他们去搜索学习金句。 “表哥，你真是个talent！”何凯一拍桌，眼睛陡然一亮，兴冲冲地改掉搜索词，尽情挑选起来： “这个还行，告别假努力……” 他没说完，有人积极地接上后半句。 “学会真自律。”这是三好学生吴旻。 “学会真偷懒。”这是学校混子。 沈邱川一边脱口而出，一边寻思着什么不正经的学校会用这种口号。 何凯很捧场，当即拍案叫绝：“好！这个好！告别假努力，学会真偷懒，就这个了！” 但显然何凯的一锤定音毫无作用，吴旻继续埋头在纸上写写划划，脑袋都要抓破了。 没一个能巴望的。这队伍没他得散。 何凯单方面推的这条口号要是能通过经理的审核，他挑战连续通宵三天。 大厅安静了下来，无人说话，各自埋头干各自的事。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步履轻快。 何凯头都没抬一下：“美女找谁？有什么事？” “不找你，你挡我路了。” 【作者有话说】 进入期末了tat。待我赶完欠的债、混过期末，我就择良辰吉日开始恢复日更。最近的话能更就更。 另外，我还提前画了小邱小林的圣诞树qvq 第33章 小林的眼睛会说话 这是什么话？他好心招呼，还招呼错了？ 凭借从小养成的优良品德，他勉强控制住了，没有把自己的暴脾气展示出来。 “基地所有人都在这了，你找的人要是不在大厅，就改天再来。” 何凯一边说一边颇为不满地抬起头，准备看看来者究竟何人。 彼时拎着挎包的董寓也在搜寻要找的人，视线跟何凯撞了个巧。 两人都停顿了两秒，不约而同地打量对方一二，然后不假思索地移目。 确认过眼神，是不认识的人。 男人的第六感让何凯笃定这女的不太对劲，出口的话有几分赶人的意思：“我们基地休着假呢，你只能等大后天或者再往后……” 沈邱川微抬起手，以此让董寓注意到她，同时示意这人是来找自己的。 抬到一半，就见董寓红唇轻启，捋了捋刚烫好的头发：“我不找人，我来接小林回家。” 此言一出，惊世震俗、浪击三千，大厅里顷刻间没人搞出动静了，静默一片，手和脑子像生了锈，导致无法作出及时反应。 与其他人不同，沈邱川清醒得要命，听到董寓自爆，她还未完全抬上去的手立马放了下来，改为了单手捂脸。 确实不是来找人的，是来置她于死地的。 “小林？”何凯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第一个敢正面硬刚的。 要不说能当突破手呢，胆子大大的。 “你说的……不会是正在我们大厅里的这位小林吧？”他的八卦之心被熊熊烈火点燃，左盯盯，右瞅瞅，试图看出个所以然，眼睛里绽放出从未有过的闪亮。 大瓜的味道如此浓厚香醇！ 这称呼，不是姐弟就是恋人啊！ “什么？”罪魁祸首董寓依旧悠悠然然的，没看出其中的暗流涌动。 莫非还有第二只小林？ 她挺懵的其实，不过她比较会掩饰，没表现出来。 没否认就是承认。 何凯把椅子翘得老高，用手肘碰了碰站在饮水机前的林靳，挤眉弄眼道： “啧，表哥你说，小林是谁呀？” 林靳微皱起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说得认真，听的人一个笔画都没信，反而捏着怪腔调侃：“嗯嗯，你不知道——” 整个基地就一个姓林的，指向性都这么明确了。 可以当他弱智，但不能当他傻子。 顶着两个队友如出一辙的审视目光，林靳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由于来了生人，他一脸平静地戴上口罩，转过身靠在柜台边： “我没必要哄你们，说不知道就是真不知道。” 俩糙老爷们有什么可糊弄的价值，就这两句敷衍的解释他都嫌多余。 这抹轻视之意深深刺痛了何凯的心脏。 何凯歪嘴：“小林真是无情。” 说着，他连人带椅离林靳远了些，免得挨打。 听见他们讨论内容的沈邱川也暗自往角落退了退，打算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董寓拉出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任由董寓多嘴。 无辜躺枪的沈邱川险些将牙咬碎。 害人精，叫什么不好，非得叫小林。 也不想想叫了能有鼠应吗？ 这下好了，叫到真小林面前来了。 眼看董寓马上就要望向这个角落的方向，沈邱川起身，大步走过去，握住董寓的手腕就欲往外跑。 过了一会儿。 第39章 她仍保持着欲往外跑的姿势，跟董寓四目相对。 不对。 ……她居然拉不动董寓。 你背着我健身了？ 想了想，她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果断松开手，想上演一出狗血经典的失忆戏码。 眼下除了装不认识没别的办法了。 没来得及开始使眼色，董寓率先发出和善友好的问候，彻底将糟糕的局面进化得一发不可收拾： “邱邱！小林呢？” 沈邱川卒。 可劲喊吧，丫头，命都被你喊没了。 不出所料，董寓这句话瞬间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她仿佛正赤乌下接受箭矢的审理。 她后背僵直，压根不敢回头，生怕身后何凯火热的眼神将她活吞了。 更恐怖的是，她从余光中看见林靳放下了水杯，也在关注她和董寓这边。 由于角度问题，她无法看清林靳的表情如何，但正是因为这样，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好像有点心虚？ 她深吸一口气。 有什么好心虚的。她既没偷也没抢的。 人跟仓鼠同姓又怎样？ 巧合不行吗？ 沈邱川干脆自暴自弃，将放在柜台下的仓鼠笼子提出来，举到董寓眼前： “拿走，赶紧走。”带着你一口一个的小林走快点。 后头那句她没说出来，怕火上浇油。 做这一切时，她的眼神都是虚浮着的，从头到尾就没安稳下来过，在空气里徘徊，全程挂着迷之微笑。 她感觉此刻自己脸上一定带有快升天的美感。 被无情推攘的董寓丝毫察觉不到气氛的诡异，扭头小声问沈邱川：“怎么了？他们不知道吗？你没告诉他们吱吱的名字吗？” “托你的福，他们现在知道了。”沈邱川揽着某位没眼力见的女士的肩膀，准备快步逃离事故现场。 她推开大门，半步都没能踏出去—— 有人握住门把手，硬生生把门拉了回来。 来者不善。 路遭拦截，沈邱川被逼得往后一倒，偏头时只能看见男生被口罩勾勒出的轮廓分明的下巴，还有大衣里那件白色尖领长袖。 然后她满脑子都被温和如水雾漂泊的磁性嗓音入侵了： “麻烦等一下。” 话是对董寓说的，林靳实际紧盯着的却是沈邱川。 他目含探究，措辞一如既往的有礼，不难听出有打趣的意味暗藏之中：“我想请问一下……小林，是它么？” 中间略有停顿，紧着提出追问，有张有缩，能轻易骗出人最诚实的回答。 “不是。”沈邱川一颗心悬在崖边，她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 岂料旁边的董寓直接让她这颗心吊死了。 靠五官构建世界观的董寓毫不犹豫：“是！” 杀完人诛完心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帅哥，你好眼熟。” 虽然看不见全脸，但是就这气质、就这身高、就这眉眼，妥妥的极品！ 闻言，林靳终于不再盯着沈邱川不放，转而朝董寓点了点头：“我们见过。” 董寓即刻想起，这位也曾经跟她们一起回学校探望过老师。 尽管她脑海里隐隐有别的东西冒出来，但答案都摆在眼前了，便不再深究。 毕竟她见过的帅哥多了去了，有几个撞类型的也说得过去。 沈邱川努力尝试带偏话题：“你的感冒还没好？” “不严重，快好了……应该不影响我认识认识它吧？”林靳指了指笼子里活泼的仓鼠，像拉门一般给话题又拉了回来。 “认识就不必了吧。” 再这么聊下去，沈邱川快一头撞在墙壁上了。 既然事态已经这样，该知道的林靳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林靳也知道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它就是叫小林，我取的，有意见？”沈邱川拉过林靳的手，不让他指着仓鼠，“碰巧撞了个姓而已，我家小林的林就一定跟你的林一样么？” 为了增强气势，心里一点底没有的她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林靳的五指微微收拢，两人本就贴合着的手纠缠得更紧。 他这一动，惊得沈邱川脸红心跳，立即抽出自己的手。 手背上似有若无的、属于对方的残留余温不禁让沈邱川感叹，好新鲜的迂回战术！ 这一招莫非是想通过制造肢体接触来迷惑她？ 林靳弯唇浅笑的模样很难使人产生戒备心，加上他有意无意作无辜状，散发出的气息比白开水都纯良： “当然没意见。可是……小邱，我什么也没说。” 沈邱川沉默了会儿，给出了句无始无终的回答：“你知道吗？小林的眼睛会说话。” “你也是。”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林靳闻言一愣，眼底闪过细微的无奈。 行吧，他甘拜下风了。 两人的一来一回，听得董寓津津有味，忽然就走不动道了。 看到一半，她也想起来哪里有不对了： ……妈的，你俩上回在学校*不是不认识吗？ 可恶，花季少女惨遭欺骗。 董寓正两眼泪汪汪，下一秒她发现林靳的手伸向了笼子里的小林，便暂时收起心酸泪，提了个善意的醒： “虽然你应该很帅，但是我劝你别碰它。” 一向不会被轻易劝退的林靳选择继续。他自觉跟这只小林之间是有点缘分在的。 他抱着自己是例外的念头。 结果真的意外了—— 意外的痛。 成为第二名受害者的林靳喜提狂犬疫苗套餐。 他面无表情地用纸巾擦拭掉指尖的血珠，心下评定：是段孽缘。 第一名受害者董寓幸灾乐祸；“哎呀，怎么看着比上次咬我还狠？” “现在可以确定了，除了邱邱，小林见谁都咬。” 浸了血的纸巾被随手扔进垃圾桶，林靳眸中露出的情绪捉摸不定： “看来……小林很喜欢小邱。” 沈邱川怔怔地看着对方，没搞懂他这话的用意。 而后，林靳不慌不忙地问：“那小邱呢？喜欢小林吗？” 第34章 正义使者 存心找茬吧。怎么就感觉这么羞耻呢。 发声部位恍若被上了枷锁，沈邱川半天才艰难地回道:“……喜欢。” 像是有人拿枪对准了她的脑袋，说得不情又不愿，音量小到几乎无法让第二个人听见。 林靳早提前料到她的反应：“我也挺喜欢的。” 声音闷闷的，淌过不见源头的笑意，抑制不住。 沈邱川忍不住抬眼直视他，发觉他眉眼间染上叙说不清缘由的欣愉。 情绪外露，让他整个人吸睛到夺目，沈邱川出了神，注意力迷了路。 以至于当她听见林靳的下一句话时，脑海还是涣散的。 林靳说：“那么，就留在这里吧。” “什么……？” 林靳看出沈邱川在这场对话中并不专心，故而字字清晰地重复道：“喜欢的话，就留下吧。” 明明没有分神，明明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话，沈邱川却搞不清这话具体在指什么。 模糊的箭头似乎分裂开来，尖端向着两个目标。 喜欢什么？谁留下？ 好在林靳接着说了敞亮话，否则沈邱川能在原地罚站五分钟： “基地还不至于养不起一只鼠。” 好像他只是单纯地在就事论事，好像真的只是在讨论仓鼠的事，是沈邱川多想了。 但这语气，使得沈邱川突然想起廊道上挂的那幅对联，有四个字写的是“财大气粗”。 原来不是瞎挂着玩玩，果真名副其实。 不过答应肯定不能随便答应。 “谁来照顾它？”沈邱川浑身犯懒劲，大部分情况下是分不出多余精力去管理一只鼠的。 一条命都管不过来，怎么管两条命？ 交给何凯和吴旻那就更不靠谱了。 她一边思考一边直摇头。而林靳已经从董寓手里接过笼子，将其提起放在桌上了。 在沈邱川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深思熟虑之后，林靳正单手撑住柜面，斜着身子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显而易见，林靳在用沉默回答她的问题。 别说，一人一鼠看着还挺和谐。 但看着和谐有什么用—— 沈邱川不留情面地戳穿了事实的面纱：“它可是在三分钟前刚咬了你。” 伤疤都还没出现，就忘了痛？ 万一林靳没安好心、想要趁机报复，可怜的小林就升天了。 “我比较大度，不计前嫌。” 林靳抚摸着手指上那道小口子，眼中温度不减退半分。 伤还新鲜，被不知轻重地触碰后，隐隐有继续裂开渗血的趋势，受伤者不甚在意。 察觉到沈邱川的不信任，林靳放下手，给出另一个没合理多少的理由：“好歹算是我半个一家人。” 第40章 大庭广众之下的，沈邱川不想刨根问底地揭穿他：“你高兴就好。” 林靳没顾及太多，全当这是答应了，转头叫吴旻改天去整个大点的笼子来。 “啊？” 董寓表现出端正严肃的态度，仿佛在鉴赏一场高端的学术研究，咬文嚼字地细品，但并不妨碍她融入不进这场对话。 句子都是句子，怎么就连不在一起呢？ 她眼睁睁看着两人谈话结束。 不是，做决定不需要跟第三个当事人商量商量吗？ 等于是说她这趟相当于白来了呗。 幸好来得不算太亏，白嫖了大瓜。 带着横生的怨气，董寓破坏氛围强行融入了进去：“对了，有个surprise。” 大概是过于惊喜，她差点咬着自个舌头。 拉着吴旻讲小话的何凯停下了，竖起耳朵准备偷听。 大厅默。 没有捧场的人，董寓觉得有点扫兴，话里的兴奋劲仍饱满： “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替天行道，渣男遭报应咯。” 半句话没人能听懂。 沈邱川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董寓：“他被人揍了，事发地点还就在你家门前，我猜是这眼瞎货蹲错人了。” “现在那个渣男已经被带去警局反省了，估计得蹲十天半个月的。” 才十天半个月？ 沈邱川的牙关闭紧了些，面色不太好。 “物业那边说会加强管理，给走廊安装了监控。” 早该这样了。 沈邱川顺手拿起柜子上的杯子，自然而然地往嘴边送：“正义使者是谁？” “不清楚，警方那边不说。” 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所以，surprise在哪了？” 讲大半天话，口干舌燥的。 沈邱川正想仰头将手中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陡然动作卡壳了。 ……她看见自己的杯子在茶桌上。 那她手里的是谁的杯子？ 沈邱川悄悄把杯子放回原位，佯装什么也没发生。 凭借优越的记忆力，杯子所在位置成功复原。她松了口气，收回手的那一刻跟林靳视线相交。 当场抓包。 ……别看了，是你的杯子也别看，有没有点情商。 沈邱川扭过头，继续装什么都没发生。 唧唧歪歪的董寓发挥作用，缓解了沈邱川的尴尬： “我打算弄个锦旗让警方转交一下，表达一下感谢。” 沈邱川表情恢复正常：“人家可能并不想要这种感谢。” 正义使者本人一面在心里默默举双手同意，一面低下了头，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 [下雨和见你：网络上流传的照片一张都不要留，包括战队官博。] [下雨和见你：审严点。] 发完消息，他抬手按了按鼻梁处的口罩可塑条。 真想快点结束口罩焊死的日子。 早知道这么遭罪，他就不该演那一出新手踩键盘的戏。 他在口罩下叹了口气。 幸好这个董寓似乎不怎么熟悉他。 等沈邱川常驻基地后，他还得提早跟熟人串供。 对面隔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回： [刚强：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一条消息只打两三个字，好几条才拼成完整的话，看得林靳是耐心全无。 [刚强：坏消息是你的照片肯定是删不完了，预估最高浏览量过百万了。] [刚强：好消息是这个坏消息不是那么坏。] [下雨和见你：……没有好消息别硬凑。] [下雨和见你：我同意发的。他艾特的是车手账号，没什么问题。] 他点进分享的视频链接。 如对面所说，单个照片组点赞数过几十万，更别提营销号早就做成新视频转发又转发。 林靳有点头疼。 那个技术人员的账号他不是没看过，凉得不行，天天被限流，就没一个视频火了的。 没想到偏偏这组照片影响会这么大。 现在不是公开那组照片的合适时机。 必须压下来，再告知沈邱川。 不然凭这届网友的才智，想扒出来点什么别的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这时，董寓忽然再次提起仓鼠的事：“仓鼠还是我带回去养着吧。” “我就喜欢这种软乎乎的小玩意儿。” 沈邱川用属于自己的杯子喝足了水，摆了摆手：“既然他想养，那就让他养。” 她倒要看看这人能坚持得了多久。 “我一个人无聊死了，就指望着靠它解闷呢。”董寓的手搭在笼子上，像是没听出沈邱川话里的拒绝。 无聊？没听你一个人旅游的时候说过啊。 沈邱川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站哪边都不是人。 林靳的手搭上了笼子的另一边，先一步道：“我不希望夺人所爱，但小林本身就是小邱的，不是么？” 看似解围，实则没有一个字在退让。 沈邱川全身发麻：虽然但是，能不能不要再叫它小林了，真的很奇怪…… “邱邱，既然你不能陪我，就让鼠子陪我吧。”董寓没搭理林靳，将重心放在沈邱川身上。 她用的是不容反对的口吻。 林靳什么也没说，等待沈邱川给出处理结果。 有些时候，强取敌不过示弱。 沈邱川盯了会儿董寓紧紧抓住笼子不放的手，感到很奇怪。 这件事的关键是，为什么董寓会这么执着于养一只仓鼠？ 这种情况在以前不是没发生过，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都妥协了。 这次仍不是大事，她莫名不想妥协了。 沈邱川的视线缓缓上移，扎根在了董寓眼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没多久又要飞国外了吧？” “就当做提前戒断好了。” 以熟悉的开玩笑的语气。 可沈邱川笑不太出来。 大度且善良的林靳建议道：“基地出门走直线左拐有个小公园，门口卖小动物的很多。” 温声说出的话却使空气温度降至冰点。 良久后，董寓收回手：“那就这样吧。” 她脸色难得稍冷，告别的话都没说，径直推开门，走出了基地，背影渐渐消失在路口。 沈邱川的心跟着下沉，呼吸的节奏都紊乱了。 回神后，她拍了拍林靳的肩，予以重任：“加油养。” 重新坐回到高脚椅上，她像浑身失了力气，只剩大脑缓慢地轴转。 一个名字呈现出来。 卡希特……没准真的知道些什么。 她不喜欢自欺欺人。 她必须得找个时间跟卡希特谈谈了。 思考间，何凯头支了过来：“我记得小邱是主播？要不然陪我们补个时长吧？” “什么我们？我不用补。”吴旻气定神闲地抿完了最后一口咖啡，“我喉咙有点昏，脑子有点发炎，去睡会儿。” “啊？……哦，你去。”何凯根本不想管吴旻这个可有可无的人要做什么，用一堆语气词敷衍了过去。 上楼前，吴旻抽空了茶几上的纸巾，抱怨道：“真烦人，这鼻子就像个喷泉。” “对。”何凯点了点头。 “写到作文里，比喻句，夸张句。” “……？” 到底是谁有病。 吴旻感到无语，走人了。 何凯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邀请沈邱川：“一起排几把？” “不了。”沈邱川想了想，“最近平台有活动，蹭你们热度会引人不满。” 涉及到金钱利益往来的事情，人的花花肠子自然多起来了。 “各播各的为好。” 连着几天都没上过晴空，鬼知道那群水友会把她喷成什么样。 何凯耸了下肩表示理解。 两人跟心情不太美妙的林靳打了个招呼，并肩进了训练室。 “ok。你用那台机子就行，是我们队长的。”何凯指了下离门最远的一个位置。 “就是可能有点灰。他好久不用了。” 沈邱川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调整成舒服的姿势，开了机。 反正那位队长不在这，用不着顾虑。 坐退役人员的位置，很难精准形容这种感受，只能说挺奇妙的。 不得不说，专业配置就是比她的小破机子好。 这大屏，这流畅度。 感叹着点开游戏，沈邱川下意识按了进入。 等登进去后，她后知后觉，这不是她的账号。 “啧。”沈邱川晃了下鼠标，想重新登录，底下突然冒出来个新消息提示。 “不用了居然也不退出，真不怕别人偷看……！” 说着，她握住鼠标的手一抖，消息栏顿时展开了。 ……对不起，纯粹失手。 第41章 看来电脑太流畅了也不好。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不是刚码了字吗tut，怎么今天还要码 第35章 被你看着我会紧张 是一条语音消息。 点都点开了，听一下没事的。 沈邱川瞥了一眼斜右方专注于事业的何凯，顿时安心了，指尖微动—— [甜死你：金哥哥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 妈蛋，忘了调小音量。 她现在满脑子都充斥着甜得发腻的女声。 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甜死你：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亲密到异于寻常关系的称呼。 莫非是女朋友？ 但那位前任队长不是自诩洁身自好、不愿意上任何热搜吗？ 人设打造得不错，她差点都信了。 收拾收拾思绪后，她意识到此人此事都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便目不斜视地点了消息折叠键。 消息和好友列表消失，退出。 后面这位前队长可能还会继续使用这台电脑，于是她没有删除账号登录信息。 上了自己的号后，沈邱川开了直播。 由于在晴空app上登录账号需要进行一系列繁琐的验证，她采取简单措施，直接将手机架在支架上，对准电脑屏幕。 调整好画面后，她准备坐回位置上，却在后台弹幕消息页面看到大量吐槽： [真是花花世界迷人眼啊。]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直播！太精彩了！] [老婆你要是实在不想播可以不播，给我们看马赛克是什么意思？] “至于这么夸张吗？能有多糊？”沈邱川不信邪，叉掉了后台。 随后她来到了直播画面。 白花花的屏幕时而显出五彩斑斓，搭配上全黑配色的键盘，耀眼到极致了。 她花了十多分钟试着改善画质，但毫无作用，遂放弃，把镜头中心转至下方：“既然如此，那就看我操作吧。” “今天的直播应该会比较无聊，唠嗑为主，不爱看的自退就行。” 这话说出之后，直播间里的人数减少了几百个。 剩下的人则本身就不是冲着看游戏来的： [老公你键盘好白啊……] [喂喂，光是一双手就把你们迷惑住了？我才不会像你们这样，我喜欢的是秋秋的内在美（比心ing）。] [兄弟跟你心连心，你把兄弟踹沟里啊？] “少肉麻了，没眼看。” 沈邱川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寒颤，随手开了一局找手感。 她放不太开，连敲键盘掷鼠标都不敢太用力，有种去陌生人家里做客的拘谨感。 根本不敢想象这套设备有多贵。 万一弄坏了，就她这每个月不稳定的工资，算一算得从<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开始干。 [这个角度，美颜居然没掉？] [今天这么播是开挂了怕被发现吧，笑了，装，接着装。] [完了友友们……我居然觉得上面那位的说法很合理，因为她很生疏的样子。] 沉浸式体验游戏画面的沈邱川没工夫骂人，她回头对着镜头兴奋道： “青天大老爷们，这个帧率真的高，你们看不见太可惜了啊！”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赖在这不走。” 喊完这句，她忽然意识到训练室里还有何凯这个别人，一秒收声。 希望何凯不会把她当成疯子赶出去。 她佯装不经意间偷瞄了一眼何凯，发现何凯几乎是跟她同一时刻抬起头。 天底下巧事真多啊。 应激反应似的，沈邱川又立马把头转了回去。 不对。 她细细一回想何凯刚才眼神投往的方向，并不是自己这边的。 而且何凯戴着耳机，不应该听见。 那是——？ 谁进来了？ 沈邱川取下耳机，用手捂住麦，没来得及再次转头，耳侧已然落下了一道低缓的否定声： “不用如果。” 第一句话就是这四个字，沈邱川反倒脑筋没转过弯来。 什么不用如果？ “我的意思是，你当然可以赖着不走。” 林靳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置在支架上的手机，颇为不自然地清了清嗓： “一辈子赖着不走也没问题。” 总觉得这人接下来会说出来一些不太能播的话，沈邱川快速把那个小小的麦克风标志叉掉了。 “这么笃定？看来你很有能耐嘛。”她很有兴致地笑了一下。 实话说，她挺喜欢跟林靳说话的，有种开盲盒的感觉，也隐隐能猜出他的身份不一般。 肯定不单单有跟何凯是亲戚这一层关系。 不过既然他不打算说，那她就顺着对方，不主动问。 反正多等等迟早会知道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是我有能耐，是钱有能耐。” 投资方林靳眨了眨眼，坦坦荡荡。 “我可以坐在这看你训练吗？”他把邻桌的椅子拉了过来，在沈邱川身旁稳稳坐下，单手捧着脸，看似乖巧，“不会影响到你的。” 怕直播间里的水友会看出端倪，沈邱川脖子僵直，愣是没跟林靳面对面。 故而她也没能发现林靳脸上那一抹不听话的红晕。 “你随意，就是我可能会发挥失常。” “发挥失常的小邱一样很厉害。”林靳毫不吝啬地夸道，诚恳而认真，似乎眸子里就只装得下眼前这一个人。 沈邱川声音轻微地发抖，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我知道我很厉害，但被你看着我会有点紧张。” 好像不止一点。 她现在思维逻辑都麻线般一团乱。 这是林靳惯用的手段了，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找不回自己的理智。 难道他也是觉得好玩吗？ 他若是单纯喜欢看别人训练，那为什么不去坐在何凯旁边？ “哧——把我当成小林就好。” 沈邱川重新戴好耳机，悬在键盘上的手握紧了些。 能不能不要笑得如此明目张胆！听得她很不爽！ 决定不再理会某个干扰物，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注意到炸开了锅的弹幕： [怎么没声了？这傻逼又双叒叕不小心摁到闭麦了？] [到现在还没发现呢……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了个寂寞，我的傻老婆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背着我们偷偷藏人……] [绝对不可能，她几斤几两你我还不清楚吗？] 沈邱川揉了揉头发，利落让水友背锅：“你们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麦没了。” [？？？] [我键盘都快冒火星子了，老婆泥……] [有种满足不了自家老婆的无力感……] 甩锅甩得太明显了，沈邱川眼神一转： “左上角这排名什么鬼？” “嘿，我还挺靠前。”她乐了。 [你忘了之前我推为你一掷千金了吗（幽幽ing）] [林神拿三十万出来跟你玩，你当他是空气啊！] 她快要认不出“林”这个字了。 明明是她的直播间，满屏飘过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心碎了。 奈何弹幕中所说的主人公就在边上看着，她只能暗戳戳地冷落一切带“林”字的弹幕，以此泄愤。 “这什……连线邀请？” 管他呢，同意下试试。 “怎么会有人找我这个无名小卒打pk，不长眼的。” 而对面，刚进入pk分屏页面的男主播就听见了后面四个字，被骂了个正着。 男主播的id叫山谷，从取名风格可以判断，年纪应该不小。 人如其名，他以长辈的姿态教训：“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糙。” 从他嘴里吐出第一个字时，沈邱川就皱起了眉：“话糙理不糙，语言莫非分性别？” 隔着屏蔽都闻见味了，酸酸的、难以言喻的，属于恶臭男人的。 一瞬间，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能把林靳看顺眼。 因为林靳周身起码空气清新。 她偏头悄咪咪问水友：“把他拉黑能结束连线吗？” 晴空娱乐什么时候能出一个一键屏蔽所有男性的功能。 耳机里，山谷喋喋不休着：“我不想为难你一个小女生，你直接把名次让给我吧。” “今天你那位大哥不在，单凭打赏是赢不了我的。” 他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比游戏就更不用说了。” “你要不直接抢呢？” 沈邱川怒极反笑：“哦，你已经在抢了。” 林靳打赏事件居然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所以说她在排行榜上就是个香饽饽、谁都能把她当软柿子捏？ “说个规则吧，怎么比。”沈邱川将手搭在主机上。 结果并没有预想中的冷硬触感。 第42章 爪子！人的爪子！热的！ 她吓了一跳，秒收回手。 好吧，她的问题，怪她手不老实。 “比人头，击杀数量多的胜，你输了的话我们名次对调。” 山谷舔了舔嘴唇，咧出一个露齿的笑。 沈邱川紧随其后接道：“你输了的话，这个月都别直播了。” 一个月不直播，他在这次活动中几乎是废了。 “行啊。”山谷答应得很痛快。 “开四排吧，我顺便带粉丝。公平起见，我带一个你带一个，ok不？” “四排……？” 沈邱川愣了愣。 她能带谁。 [我菜得牛逼且特别会苟，选我！] [完犊子了吗这不是，虽然我天天看秋秋直播，但我其实游戏都没下……] [秋秋不是说今天休闲为主吗，技术粉早跑了。] 既然余下的水友这么没用，那干脆找个最没用的吧。 沈邱川无视弹幕，用手肘攻击了一下林靳，一边给另一台电脑开机一边做着口型：“上号。” 被赶鸭子上架的林靳略带迟疑地握住鼠标。 为什么会选他？ 因为他跑龙套比较专业？ 生平第一次，林靳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作者有话说】 实在实在很对不起……这段时间生病了，很消沉，曾经擅长的事情也做不好了。现在在尝试慢慢捡起来慢慢更新。 第36章 如何？ 也许是迫不及待想赢下这场pk，山谷建好队伍后火速点了开始。 水友以为沈邱川是随便拉了个人凑数，没有过多询问。 [端板凳坐好了，就爱看老婆耍帅！] [这男的看着好恶心，倒胃口，可以裁掉吗？] “我也想裁掉。”沈邱川无奈地闭了闭眼，“你们看完直播之后去洗洗眼吧。” 山谷隐约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却苦于经营人设，不好在粉丝面前发作。 便只能像吃了青梅精似的脸直抽抽。 坐飞机前，沈邱川偏头向林靳叮嘱： “你跟我，多捡子弹和药，躲着点人，不死就成。” 希望林靳会是一个听话的三级包。 说完后，她就不再管，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在最短时间拿下最多的人头。 好在上天眷顾了她一次。 开局运气还行，落地就捡了把狙。 “这狙不太好用啊。”她风轻云淡地表示嫌弃，“无所谓了，够用就行。” 她抬眼看了眼另外三个人的位置。 山谷和他那个粉丝跳了p城下方十二宫，估计是想玩黄雀在后那一套。 地图上，属于林靳的数字标号不停左右上下游走，她多看了两眼。 挺佩服的，技不高胆还大。 沈邱川捡完漏，一回头瞅见了林靳的身影，忍不住念叨了句：“别乱逛。” 没看出来，原来还是个街溜子。 “好。”林靳满口答应。 听进去了一点，没完全听进去。 水友听不明白沈邱川在说什么，又看不清屏幕，就跑去观战，然后在弹幕上实时播报战况。 弹幕知道情况后，反应比她大多了，恨不得把林靳从屏幕里拉出来揍一顿： [这个水友是谁啊？怎么到处跑？] [天，秋秋找的人好不靠谱。] [不是让他躲着点人吗？？他在干什么啊？听得懂话吗，有点无语了……] “诶——都不准向自家人开炮。” 沈邱川瞥了眼弹幕，让水友们放宽心，语气悠闲：“没事，他爱跑就跑，反正我能救。” 过了一会儿，并不知道自己被骂惨了的林靳操控着游戏人物在她身旁蹲下。 沈邱川一时间没注意，还对着他开了几枪，而后才看清是队友。 ……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吓她一跳。 “选好房子了？准备买哪套？”沈邱川点了收枪，换成平底锅敲了下林靳的游戏人物，打趣道。 太卑微了，只敢在游戏里敲打敲打。 不料，林靳以平静沉稳的声线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报点： “3+2区楼下墙角。” “nw,300方向。” …… 戴着耳机容易听不清说话，所以两人都打开了游戏内语音。 不知为何，沈邱川的耳朵有些发烫。 训练室是不是太闷了。她想。 得提提意见。 不是，还在打pk，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沈邱川使劲摇了摇头，镇住繁杂思绪后将林靳报的位置记下。 话末了，林靳不忘为自己辩解： “我没乱逛。” 正在查探那些位置的沈邱川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收敛了。 果不其然，在林靳报的点附近都发现了人，并且大部分已经被击倒了，只待补枪。 她一面毫不客气地收割人头，一面微眯起眼质问： “……我怎么觉得，你在装。” “装什么？”林靳软了软嗓音，瞧着倒确实像是一无所知的小白，“那些可能都是人机吧，他们自己往我枪口上撞的。” “远一点的我打不中，还得等邱邱来。” 林靳的游戏角色绕着沈邱川转了几圈，头顶上明晃晃挂着三个字——求夸奖。 他食指抚着键盘，报完点后脑子里就只剩下网上教的相处小技巧。 例如，男人，要学会适当示弱。 更何况，在沈邱川看来，他本身就弱。 “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演我。” 沈邱川轻哼了一声，话里藏着淡淡的危险。 林靳的随机游戏名实在太人机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人在闷声干大事。 “如果我骗了你，那我任由你惩罚。” “油嘴滑舌。” 沈邱川把耳麦话筒移开，小声咕嚷了句。 虽说局内语音在沈邱川的直播间听不见，水友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可同在游戏里的山谷自然能听个清楚： “你们这是作弊！” “作弊？”沈邱川冷笑，反问道。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有多少粉丝专门卡点跟你匹配到了同一局？” “你粉丝又是以什么姿势给你送人头的？” 她不说，就真当她又聋又瞎？ 山谷语塞，转而命令他带的那个粉丝： “他怎么做的你就怎么做，懂吗？” “啊？我、我不会报点。” 他见粉丝站在红房里死活不动，气急败坏：“照着学都不会吗！” “真想不通你们女的除了生孩子能有什么用。” 粉丝是个年龄不大的女生，染上哭腔：“我刚玩没多久，我害怕……” “而、而且不是你说只带女粉、技术菜也没关系吗？” 奈何山谷翻脸不认人，火气冲上头谈何心软，绅士表皮脱了个干净。 在其百般逼迫下，女粉犹豫半晌，翻出了窗，靠着树畏畏缩缩地听脚步声。 可没来得及报上一个点，她就被击倒在地，当即边落泪边道歉： “山谷哥，对不起——” 山谷一言不发，脸黑得能滴墨汁，从女粉旁边经过了两次，甚至不愿意花十几秒的时间将她扶起。 看来是气得不轻，面子工程都不打算做了。 “小气鬼，喝凉水。” 沈邱川笑嘻嘻地吐槽，对着镜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决定搭救一把不知所措的女粉： “你能爬过来吗？” 她看了眼无所事事的林靳：“你去救救她。” 林靳动了。 沈邱川以为他是准备去救那个女粉了。 结果林靳跑到角落继续蹲着，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不救。” 网上还说，男人，不能随便分心。他的时间只花在该花的人身上。 ……这尊大佛果然是请不动的。 沈邱川瘪了瘪嘴，前去救人。 走到一半，女粉叫了起来：“姐姐别来，这里有一整队人！” “不对，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两队残兵。 少说也是两个人头。 沈邱川眼睛亮了亮：“那我就更得来了。” 忽地，林靳起身走出训练室，公然挂机。 彼时沈邱川正打得热火朝天，分不出心神。 走就走吧，一直让人家当活靶子怪难为情的。 不知过了多久，混战临近尾声。 这么多盒子，马上就可以大舔特舔。 接下来就是些残渣，游刃有余了。她松开紧咬的牙关，腮帮子满是酸意。 陡然—— “邱邱。” 沈邱川正处于高度集中状态，被他这一拍，顿时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抬起头。 “怎么了？” 就在分心的两秒钟内，她没能将身子藏回去，惨遭埋伏在远处的98k一枪爆头。 嗯？？？ 第43章 啊？？ 哦。 沈邱川这下终于是将头转向林靳了，取下耳机，关掉麦，眼神凉飕飕的。 你小子最好是有什么重中之重的事传达。 如果不是天塌下来了，那她就让林靳天塌下来。 始作俑者林靳像是感受不到她要杀人的视线，指了指在手掌心里缩成一团的仓鼠，作无辜状：“它好像饿了。” ……她还真看不出来小林哪饿了。 你妹的，果然姓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邱川略显烦躁地在外套的两个兜里摸了摸，掏出用小号塑料自封袋装的宠物零食： “喂它吃点这个应付应付，等会我再出去找宠物店买食粮。” 好生气。 她想砸键盘，手却一点劲不敢使。 想锤人，可这人身价高到离谱，她要是给锤坏了，从唐朝开始干都赔不起。 算了，输了就输了，毕竟这个名次还是靠林靳得来的，正好抵消了。 林靳伸手接过，在镜头里堪堪出现。 他一下没拿住，多滞留了两秒。 就是这两秒，让弹幕看了个清清楚楚： [？秋秋旁边有狗男人？] [你俩把手给我分开啊啊啊！] [我说了我要看吗就给我播这个……] [我吃醋了，秋秋今晚召我侍寝才能好。] 【别多想，是网管。】 沈邱川打字安慰水友的同时，抽空搪塞了一句：“小林认可你了？” 林靳淡然地点了点头。 代价是他明天得去打狂犬疫苗。 “我知道附近哪有宠物店，可以跟你一起去吗？”他请求道。 “我想顺便了解一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沈邱川正在研究如何对调名次，闻言便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我马上播完了，*你等我一下。” 直播间的另一头。 见沈邱川被击败的消息出现，山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狂妄道：“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输这个字。” “都说了别嘴上逞能，脸疼不疼啊小妹妹？” 取掉耳机后声音是外放的。 林靳听见了，坐回椅子上：“你是不是忘了，你这边也有粉丝？” “虽然我不能把自己的人头给你，但我可以拿了他的人头给你。” “不用跟他杠上。”沈邱川挑了挑眉，活动了下手臂。 林靳将小林放回笼子里，眸色很深：“我不会吃亏的。” “我信你一次。” 沈邱川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把摄像头关了，跟水友暂时失联。 她凑过去看林靳的屏幕，见他巴巴地贴到了山谷身边，假情假意地扔了点医疗箱一类的东西。 山谷以为他这是投敌了，愈发洋洋得意起来，一时间忘乎所以，因此没有立刻解决掉冷静绝后患，打算把这小子留着演节目效果。 接着林靳装作失手扔了个烟雾弹。 白烟顿起，一片昏花。 林靳佯装慌乱，在烟子里乱窜，又骤然提高音量，以此掩盖拔拉环的声音：“不好意思，手滑了。” “笨手笨脚的，你——” 一句话未骂完，山谷声调来了个急转弯。 不因别的，他倒地了。 被炸的。 “砰——” 沈邱川不由笑出了声。 笨手笨脚的，但炸起人来精准得没毛病。 山谷骂骂咧咧地叫嚷，急得快要破音：“2号，还不快来救我！” 2号正是十分钟前被他骂哭的女粉。 她是个记仇的，学着山谷之前的样子在其周围跑来跑去，不为所动。 “老娘可不想碰一只猪。”她忿忿道。 沈邱川忍不住点进山谷的直播。 和她猜的一样，画面里，山谷又是锤桌子又是摔东西的，可无论做什么都挽回不了变灰的血条。 最终山谷的击杀数量为14，跟沈邱川持平。 林靳打开了沈邱川电脑的麦，扔下两个字：“如何？” 话是对山谷说的，可他看向的却是沈邱川。 像是在问沈邱川，对这个结果还满意么？ 第37章 我都在 “不行！” 山谷的反应尤为激烈，林靳的一番操作惹得他怒火攻心，装都懒得装了。 “你们这是违规！不作数！” “只会靠男人算什么本事？等着被举报吧！” 似是为了恐吓沈邱川，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管理员的电话，特意把号码露给镜头看，提高真实度。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狗急跳墙。 “我存活时间比你长，而且、而且……总之，要么这场算我赢，要么我们再比一场！” 沈邱川看着屏幕中的男人，沉默了会儿。 也许是被恶心多了，她竟一点骂人的冲动都生不出。 太次了。 她学着林靳的平静语气道： “谁理你。” 任对面如何跳脚如何辱骂，她全都充耳未闻，径直退出晴空娱乐的软件，匆匆关掉机子。 待电脑黑屏，她才想起来直播间里还有水友在等结果，于是又紧赶着在主群里通知了一句： “大家别蹲着了，这局pk打平，今天有事不播了。” 她将自个收拾好后，整理了下桌面，把一切恢复成了她未使用时的样子。 细致入微到，她甚至拿出湿巾擦了一遍椅子。 林靳见状，出声试图阻止她： “擦就不用了……吧。” 好像被嫌弃了。 不对。 他默默地，自己反驳自己。 被嫌弃的不是他。 是fw前任队长。 不是他。 “怎么不用？必须用。” “要是让那位发现我坐了他的位置，还用了他的设备，不得把我吃了。” “好了，走吧。” 沈邱川一回头，就发现林靳呆愣愣地傻站在原地，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 有点好笑。 “喂！”沈邱川猛然凑到林靳面前，“带路。” 林靳的视线上移，来到面前那张突然放大的脸上，却不敢过多停留，马上便别过头，好似在遮掩什么，也不说话。 沈邱川以为他被吓到，便憋不住笑了：“这么不经吓？” 得亏她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模样，否则她都会骂一句：调戏良家少男的女恶霸。 “……嗯。” 诶，承认了？ 沈邱川揉了揉耳朵，脚步虚浮，跟着林靳走至基地大门。 门槛都没跨出去，沈邱川的电话铃声就响了。 “等一下，我接个电话。”她举着手机摇了摇。 “好。”林靳点头，自觉背过身去。 真有素质，不愧是少爷。 沈邱川边感慨边低头一看。 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名字出现了。 董寓？ 怎么会？ 不久前的相处并不愉快，董寓居然会拉下脸给她打电话？ 沈邱川握着手机，指尖在绿色键和红色键上徘徊。 她们以前其实也吵过几次架。董寓脾气倔，几乎每一次都是她主动求和。 看看手机，又看看林靳，她终于还是选择了接通，暗暗思考着该怎样说话才能避免尴尬。 但对面的人似乎完全没有这个顾虑，无比自然地撒着娇： “邱邱宝贝，帮我个忙呗？” 语气如常，唯一不太正常的是——董寓的亲昵仿佛是在刻意讨好，以此拉进关系。 上午发生的那些像是她的幻觉。 她开始怀疑，莫非是她在梦里演了一场独角戏？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邱川没有立刻同意下来，而是问道。 董寓欢快的声音顿了一下：“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沈邱川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随后，她定了定不宁的心神：“什么忙？” “我这些日子不是住的酒店吗？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了。”董寓强调道。 “我已经上出租了，马上到机场，现在过去拿恐怕来不及。你能不能跑一趟，把东西给我送到机场来？” 董寓生怕她拒绝，恳求道：“拜托拜托。” 十几年的情谊，一两句重话无法击碎，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沈邱川叹了口气，总归是同意了。 挂断电话后，她心怀愧疚地瞄了一眼林靳，他果真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她狠下心来，走过去说：“抱歉……我突然有点事。” 听见这个消息，林靳整个人透出说不出的失落感，强打起精神展出笑容： “没关系，有比我重要的事情的话，那就去吧。” “本来有点事想找你商量的，不过我可以等，只要你有时间，我都在。” 大厅明亮的灯光下，那一双黑眸忧忧地垂着，宛如夜空中呈着月光的玛瑙，在戚戚的湖泊中流淌。 第44章 这就是弟弟的魅力吗？ 她有点想抛弃董寓了。 就一点点。 “明天。到时候我找你。”沈邱川道。 …… “紫色的？左边床头柜？” 沈邱川拿起董寓说的那个小物件：“我看到了，现在就给你送过去。” 巴掌大的小玩意儿，重要成这样？ 她揣着疑惑打开门，没留神，差点跟人撞上。 幸好身后有墙，不然今天得在这摔破相。 “长眼睛了吗？” 跟她撞上的那人骂骂咧咧的，嘴里吐出来的都不是好词。 好犀利的文字，像一位故人。 错了，多说了个“像”字。 “卡希特？” 正在整理裙摆的卡希特身子一顿，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哦，原来是你这个小跟班啊。” 她左右瞅了瞅：“董寓那家伙呢？没跟你一起？” 沈邱川像是没听出卡希特话里的讽刺，就事论事：“她已经走了。” “你这个跟班一点都不尽责——” 倏然，卡希特一把捏住沈邱川的手腕，声音变得近夸张的尖锐起来。 “等等，她玩得有点过了吧。” 惊讶之下，卡希特眼底同情翻涌： “真可怜。” 沈邱川忽然觉得她拿的是个烫手洋芋。 她将手里的物件翻来覆去查看了个仔细，没看出异常： “卡希特，有话直说。” “你是叫……沈什么来着，沈邱川？” “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东西放回原位。”卡希特一改平常轻浮傲气的性子，盯着沈邱川手上拿的小物件，颇为凝重。 “我可以听你的。”沈邱川则直视着卡希特的眼睛，“但你先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她向前走了一步，逼问道：“它有什么特殊作用？” “老天，别这么看着我。” “不过，小姐，你怎么做都跟我没关系吧？”卡希特微勾起唇角，五指作梳，理着自己的短发。 真好奇这个小跟班会用什么方式、什么语气求她。 她在脑子里预演了接下来的场景，谁知—— 沈邱川：“你说得对。” 转身就欲走。 卡希特：？ 不是，她想听的是这个吗？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用力把沈邱川拉住：“行行行，那我就勉为其难证明一下自己。” 沈邱川停住了。 “再过五分钟，董寓会给你打电话，让你不用送过去了。”卡希特姿态散漫，说得笃定。 “理由大概会是……嗯……她已经上飞机了？” “毕竟她那脑子，也只想得出来这种粗劣的借口。” 一向急性子的她，为了看好戏，竟很安分地和沈邱川一起干等着。 五分钟不长，很快就过去了。可对于沈邱川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一旦卡希特说的话属实。 董寓这个人，在她心中将彻底变质。 从前种种如缤纷彩带叠来折去，她尝试理清楚，最后出来的成品仍旧四不像。不等她重头想过，熟悉的铃声如期而至。 只可惜，她并不是真的期待。 她没有换铃声的习惯，故而这首纯音乐曲子的前奏她听了无数次。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感到不安、乃至于惶恐。 “接啊。”卡希特催促着，“不敢？” “你不想听，我倒是挺想听的。” 言行如一，卡希特夺过沈邱川的手机，快速接通，顺便把免提打开了。 手机传出的声音在沈邱川耳朵里近乎失真： “邱邱？你到哪了？” 沈邱川没回话，哑了般。 董寓等了会儿，没听见回音，干脆没兜着，一次性把话说干净了： “这边催我上飞机了。东西先暂时放在你那，你帮我保管段时间，谢啦宝贝。” “……” 见沈邱川磨磨唧唧的，卡希特索性把手机放在自己耳边：“是我。” “要不要我帮你把东西送来啊？我大闲人一个，时间多，想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 她就喜欢让人下不来台。 一想到电话对面那人窘迫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太有趣了。 “董寓，我要破坏你的好事咯。” 这边的沈邱川和那头的董寓都没反应过来。卡希特已潇潇洒洒地把手机扔回沈邱川怀里。 她朝离开酒店的方向小跑了几步，侧头对着沈邱川勾了勾手指，示意其跟上： “我带你去个地方。” “看了那些东西后，你应该就明白得差不多了。” “什么地方？” 沈邱川对卡希特的印象目前是一张白纸，所以仍然保持基本的警惕。 “不会把你卖了的，你能值几个钱？”卡希特远远地翻了个特大号白眼。 沈邱川思忖几秒钟后，跟在了卡希特身后，低低道了声：“麻烦了。” “麻烦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卡希特用手肘靠上沈邱川的肩膀。 “我时间多着，想怎么浪费就怎么浪费。” 【作者有话说】 嘿嘿人家还想看看段评（无理取闹ing）（撒泼打滚ing） 第38章 寄生虫 蝴蝶乘着漂亮的旋儿蹁跹，以清爽的凉风为推力。 小院里的白漆秋千落了灰，铺了层不知何年何月诞生的枯叶。头顶上飞机驶过的闷声不合时宜，又似乎恰到好处。 “你来过这吧。” 沈邱川点了点头，环视四周：“董家的老宅。” 房子依然是儿时的样子。至于人，现在和过去却是天壤之别。 “她说，她已经很多年不来这了。” 看上去不像是骗人的。 木板陈旧得裂开缝来，衔接处的绳索欲断不断，门锁摇摇欲坠地挂着，花圃周围杂草丛生。就算是小偷路过，估摸都不会对此地起一分一毫的欲念。 绕过前屋，卡希特领着沈邱川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旁。 她用香型纸巾捂着鼻子，叫来了附近的清洁工，将两张百元大钞塞进对方手里，然后火速后退两步： “你、你去把那个盖子掀起来。” 清洁工喜笑颜开，如言照做。 这个垃圾桶其实不算脏，没有熏天的臭气，连油渍也不见，毕竟是家用的。 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 能动钱，决不动手。 这么一对比，林靳这个少爷还真不像个少爷。 沈邱川默默捏了自己一把。 ……怎么又想偏了。 正当她自我反省时，垃圾箱的盖子被掀起。 蓝色的长方体箱子里，乱七八糟的物品装得满满当当，灰蒙蒙的，非破即残，大件的小件的几乎要溢出来。 而堆在表面的，赫然是一把水果刀。 眼熟至极，只因这水果刀，原本应该在她家里好好待着。 她此时才想起，自从那日董寓被这把水果刀伤了之后，她便再没找到过这刀。 起初她单纯以为是不慎踢到哪个角落去了，又或是董寓嫌这把刀不吉利给随手扔了。 老宅离她家距离并不近，坐公交都得转次车。 董寓专程跑到这，就为了扔一把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沈邱川实在想不通。 见沈邱川瞧清楚了，卡希特便问那个清洁工：“这里面的垃圾，你们为什么不倒？” 清洁工没多加思考，答得很快： “这房子的主人家特意吩咐过的，不让俺们碰。” “俺也一直纳闷呢，但不该管的事情就别管的道理，还是晓得的。”她说着挠了挠头，笑得淳朴。 沈邱川知道，卡希特这是问给她听的。 她缓缓上前，注视了会儿垃圾箱内部的情况，转头对清洁工询问： “可以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吗？” “这……”清洁工看了眼沈邱川，又看了看董寓，把手里的钞票攥得很紧。 卡希特不喜欢废话，只又掏出两张钞票，递了过去。 “莫得问题！” 四张红艳艳的钞票一进口袋，清洁工立马点了头，麻溜地提起垃圾桶，里边的东西如潮水般吭哧吭哧往地上倾流。 等会再装回去就是了，又不吃亏。 清洁工唯恐她看不清楚，贴心地用手臂胡乱扫了扫，将堆在一起的杂物摊开，顺便掏出两个一次性手套给沈邱川。 沈邱川蹲了下来，戴上手套，一声不吭地翻了起来。 垃圾里，有她送给董寓的节日礼物，有两人一起买的同款水杯，她们共同完成的一幅拼图……往深了翻，久远到有董寓小时候找她借的文具。 她从未想过，这些东西的归宿会是垃圾箱，而不是收纳箱。 与其说垃圾箱里全是她的东西，不如说她的东西全成为了垃圾。 第45章 卡希特无情打断了她的伤感状态，拉着沈邱川到马路边： “我劝你把所有跟董寓有关系的东西都扔了。” “扔到哪？——” 既然她选择了相信卡希特，那就贯彻到底。 卡希特眼珠一转，改主意了：“算了，烧了吧。” “你回去收拾收拾，送到这个地址，我让人去处理。” 她变戏法似的取出一支眼线笔，从电线杆上扯下一张传单，在白色那面写下一串小字，直接塞进了沈邱川的卫衣口袋。 “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沈邱川低头取下董寓送的耳夹。 “仅仅是厌恶我、厌恶跟我有关的东西？” 那董寓完全可以跟她说一声，然后拉黑她，从此她们之间再无联系。 为何要多此一举，一次又一次地回这个城市来找她？ “哪有这么简单？她可一点都不讨厌你。” “恰恰相反，她巴不得黏你黏得越紧越好。” 卡希特忽而瞥到地上有一件跟沈邱川身上款式差不多的衣服：“……你现在穿的，不会也是……” 沈邱川回想过后，确认穿的这件是董寓嚷嚷着死活要买的双子卫衣，淡定点头：“我随便穿的。” “晦气，换地方吧。” 卡希特一脸嫌弃地拿出手机拨号给司机：“来桥门街，给你十分钟。” ……既然有司机，那她们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用走的。 “去哪？” “哦，我在附近一家店里租了个衣帽间。你先把衣服换了，再帮我个忙。”卡希特边浏览社交软件的消息，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沈邱川一向有自知之明，闻言眉头微挑：“我，能帮你什么忙？” 真烦。 跟她妈介绍的普信男一样罗里吧嗦的。 卡希特啧道：“到时候再说，急什么。” 沈邱川若有所思，闭嘴了。 等车时，路边游戏店门口的娃娃机吸引了她的视线。 “要试试吗？” 卡希特掏出粉饼在补妆，瞥了一眼正在盯着娃娃机发神的沈邱川，语气稍微好了些。 “什么？”沈邱川面露茫然，然后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她要不要去玩抓娃娃机。 随即她摇了摇头。 “不了。” 她一向抓不中。 有次董寓给她买了五十个币，她连最小的玩偶挂饰都没抓上来。 现在想想她自己都觉着好笑。 “想抓就赶紧的，等会车来了可没时间了。”卡希特笑眯眯地提醒她。 “算了吧。” 下次吧。 沈邱川在心底小声说。 她没去试是正确的，因为拒绝的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了她们面前。 卡希特在副驾落座。 她从中控后视镜里观察着沈邱川的脸色，不明不白地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从没抓到过娃娃吗？” “你知道为什么你高考会失利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向沈邱川抛了过来，打哑迷似的。 “那你知道，上次聚会，董寓让你给我送来的是什么吗？” “没打开看看？” 沈邱川通过镜子与她对视：“也跟我有关系？” “哈，看来你真是对董寓一无所知。” 卡希特仰起头，面朝车窗，笑得猖狂肆意。 她将被风吹得挡眼的发丝往后捋。 “我偏不告诉你，你自己去问董寓吧！” 车开得很快。 转眼间就到了卡希特说的那家店。 卡希特随手从架子上拿了套衣服，将沈邱川推进换衣间。 两分钟不到，沈邱川穿着原本的卫衣走了出来，神色怪异：“你的衣服，貌似不太适合我吧。” “少对我的衣服指指点点。”卡希特看上去很恼怒。 无奈，沈邱川还是把卡希特给的衣服换上了。 白色v型收腰吊带搭了银色细条项链，堪堪勾勒出腰际线条，配着牛仔半身裙，显得高挑而不单调。 “这不比你那死人卫衣好多了。” 卡希特从vip沙发上站起身，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退后一步，又上前，用手比划了下： “你多高？” “一米七。”沈邱川艰难地在记忆深处搜寻出这么个大概的数字。 她替自己的穿衣风格发声：“卫衣怎么了？” “把你衬得跟一米五似的，还问我怎么了？”卡希特用手指使劲怼了下沈邱川的手臂，冷笑一声。 “你有种发网上，看看网友怎么说。”她撇了撇嘴，“正好不用我亲自骂你了。” 她对自己的审美和衣品带有与生俱来的自信：“如果热评赞成你继续穿卫衣。” “那我可以解答你一个疑问。” “行啊。”沈邱川嘴角上扬，将长发拢起，扎了个高马尾。 大不了买点水军控评。 说发就发。 沈邱川对着全身镜拍了两张，第一次在自己的账号下面发布了与游戏无关的内容。 “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卡希特。” 她陡然想起：“不过，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要替你做什么了么？” “这家伙真该死得了，敢放我鸽子。”卡希特划拉了两下手机屏幕，极为不爽，“算你好运，今天暂时不用了。” 一杯咖啡饮尽，卡希特将杯子一放：“我还有点事，走了。” “黄叔，把她那件衣服放后备箱，让王姨按老办法处理了。” 沈邱川不甚在意。 卡希特主动提出离开是好事，她还愁该如何抽身呢。 距离她发布动态已过了十多分钟。 她直播时间不固定，关注她的水友为了蹲她，一般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在线。 故而后台消息再次爆满。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评论区。 点赞量最多的评论居然是：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秋秋跟最近很火的那组照片里的女生长得很像吗……] 什么照片？ 她有段时间没看水友分享的视频了。 但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不足为奇。 她继续往下看。 位列第二的发评者只用id就能把她吓得不轻—— devil：[。] 倒挺符合他一贯的发言个性。 底下有语文课代表回复： [d爷的一个句号可谓是画龙点睛，既是秋秋这一套穿搭的线索，也开门见山地表达了无语之情，塑造了不近人情的人物形象。] 这评论看不了一点。 没有一个人抓住重点的。 “沈。” 卡希特拎着包包，人已经走到门口，又突然返了回来：“有句话，我非说不可。” “嗯？” 沈邱川抬起头。 然后她听到了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两个字。 “抱歉。” 【作者有话说】 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客人。可我已经爱上你们了怎么办（咬手帕ing）（两眼泪汪汪ing）离开了你们谁还把我当小孩！！ 第39章 晚上好 次日，沈邱川没来得及去找林靳。 不能说是没来得及。 准确的说，是她找了，但没找到。 门刚敲了一下，路过的何凯就告诉她，林靳去处理点事，可能得下午才回来。 屋内确实没动静，沈邱川收回手：“什么事？” 何凯似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她，再三斟酌后才道：“他有场娱乐赛不是失误了嘛，舆论导向不太好，车队里其他人因此生了不少怨言，闹着要解散。” 沈邱川记得那场比赛。 过去这么久了，网友还抓着这件事不放？比她那群黑粉都苛刻。 她不解：“一次失误，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何凯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好似被戳到痛处：“失误了就是失误了，无法辩驳。” 沈邱川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打算跟林靳商量说换个时间谈。 因为一轮初试在这天到来了，她得去应付一下。 跟何凯聊了会儿初试的事，她回到楼下。 她知道“失误”这个词代表了什么，但没有去安慰何凯。如果痛楚未被抹平，说再多话都是徒劳。 八点整，基地假期宣告结束，大厅浩浩荡荡地涌入了一批年轻人。 有工作人员单独把沈邱川拉到队员休息室里，面带微笑地解释： “我们经理说，无论怎样，都得进行正式的流程。” “毕竟底下还有青训选手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剩余的人也是经过了一个月试训期的。”工作人员声音柔柔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为了不让别人有怨言，也让您更名正言顺一点，选拔还是照常。” “我们也相信，沈小姐您有拔得头筹的实力。” 俗话说，打完巴掌要给颗甜枣。 第46章 “初试之后，特训考核也不必了，我们再对您进行一个基础简单的面试，您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踏入我们基地大门了。” 堂堂正正？ 沈邱川眼睛微垂，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她现在难不成是偷摸着溜进来的？ 休息室的门开了。 是何凯和吴旻。 何凯在门外偷听了半晌，一进来就压住沈邱川的肩膀。 “喂，怎么说话的？” 谢谢，但她有点压力山大。 不是因为半个小时后的初试。 而是因为—— 何凯的手真的很重、力道真的很大啊！！ “没事，别有太大心理负担。就算你没能加入我们，那我们也可以一起训练啊！” “喏，给你个我们队长的同款口罩，给予你力量！” “……谢谢。”但不用。 她没什么心理负担。 口罩倒是可以收。 沈邱川接过来，戴上了。 相比何凯而言，吴旻更稳重，考虑到了别的方面：“我觉得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小邱，你确定想要加入我们吗？决定权在你手中，我们不会逼迫你。” 沈邱川眸中情绪复杂。 娱乐赛失误那日，林靳的颓然和失魂落魄像滚烫的沸水，在她心头烙了通红的印。 “没人可以逼迫我，放心吧。” 她刚走出休息室，就听见一旁站着两个背对着她的人，貌似在聊八卦。 “听说，她背后有关系。” 谁？ 沈邱川悄悄支起了耳朵。 她听一听应该没关系吧。 “我还不信了，fw不招我们，去招这么一个紫毛丫头？” 紫毛？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头发，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在场没有第二个头发带紫的。 “如果她真进了fw，那我也对fw彻底失望了，到时候干脆改名叫废物得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弱弱地将手指对准自己。 骂的她啊？好吧。 这瓜不吃也罢。 她戴上耳机，将音量调至最大。 似乎是瞅见沈邱川来了，那伙人叽叽喳喳得更放肆了。 见沈邱川对他们说的话无动于衷。 其中一人上前强行摘掉了沈邱川的耳机，说话很冲，如他本人一样鲁莽： “戴什么口罩？” “想学乱神？”他贴标签。 “你以为你戴了个破口罩就能跟乱神并肩了？真搞笑。” 沈邱川猝不及防，缓冲了好几秒才听懂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在说些什么。 入目的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屁孩。 “……”搞笑的究竟是谁啊。 她重新把耳机戴好。 跟初中生吵架拉低她档次。 他们这边嘈杂一片，有脾气更加不好的人发话了：“闭嘴。” “都是小学生？还玩这一套。” 说着，顺带踢了一旁无辜的盆栽一脚。 泥潭之中的一股清流。 沈邱川斜目一看。 难得的熟人。 有场晴空官方组织的fpp个人solo赛，她得了季军。 她那天运气一如往常的差，只因两顿饭没吃，比赛中途突然冒冷汗，整个人心慌无力，最后坐在椅子上半晕了过去。 而冠军，正是面前脾气火爆的此人。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叫冯今，在晴空挺有名的，不过沈邱川没看过这人的直播。 外面的风言风语沈邱川听了一些。据说冯今身体不太好，有先天性疾病，儿时说话结巴，现在偶尔会再犯，不知为何非要闯入电竞这个行业。 有位看着文静的寸头男拉了拉闹事的人的衣角，似是不想惹恼了冯今，转移话题： “话说，乱神会不会来观赛啊？” “应该会来吧。”说话者身穿定制青训队服，嘴巴歪了歪，猜测道，“毕竟是找他的接班人，说什么不得来看看？” 工作人员出来，拍了拍手。 大厅刹那间鸦雀无声。 沈邱川第一时间没能察觉，见周围的人嘴巴都不动了，这才迟钝地取下耳机。 “各位，请随我来。” 进入会议室。 工作人员用ppt的形式讲述了此次初试的规则。 总共32人，分为a、b组和c、d组。 每组8人，随机分配成两队。 获胜队伍成员积分加10，局内mvp额外加10分，每淘汰一人额外活得1分。 说实话，沈邱川赢得挺轻松的。 青训生的战术套路她曾经研究了个透彻，后来又经历了各路黑粉对她的磨练，什么损招都想得出来。 就是连续打三局有点耗费精力。 出乎意料的是，积分最高者出现了两位。 一位是沈邱川。 另一位，则是冯今。 尽管他三局都没拿到过mvp，但他拿的人头多，积分自然就上去了。 “准备加赛，依旧是积分制，不同的是，当你们两人其中任意一方被击杀，比赛截止，立刻结算。” “击杀对方加10分，普通人头仍然是1分。” 随后，工作人员将视线转向其余人： “你们当中，有想留下的可以再打一场。” 大多数人不愿意放过这种绝佳的表现机会，纷纷举手。 冯今坐在椅子上，望向沈邱川的目光炙热： “好巧。” “上一次，你输了。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眉目间萦绕着傲气，无论说什么话似乎都很有底气的样子。 “只希望你这次别再放水了。” 沈邱川颇为意外。 他居然能察觉到不对劲？ 真是天大的误会。 这人何德何能啊，能让她放水？ 她不想过多解释什么，向工作人员点头示意她准备好了。 冯今也不自讨没趣。 半个小时缓冲休息期过去。 一开局，沈邱川就想笑了。 地图背景是下雨天气，林间雾霾散布，对她极为有利。 她擅长用弓弩，本就是静音武器，结合朦胧的背景，就能完美将身形隐匿在草丛中，没准可以当个伏地魔。 天时地利人和。 手感也格外的好。 看来昨天pk时打的两局不是白打的。 第二次缩圈后，她装备接近齐全，刚找好位置趴下，就听到了awm的枪声。 awm对上弓弩。 看似毫无胜算。 可她还有一件喜欢做的事，那就是挑战不可能。 等等。 沈邱川眼神一凝。 前不远处那个黑人的走位，似曾相识。 她盲猜是冯今。 他在树后扔了什么东西？ 她上前一看，然后迅速跑开，以不远不近跟上了那人。 树后面是一把awm，有蹊跷。 莫非是特意扔给谁的？ 但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冯今。 那次solo赛结束后，她私底下去找了很多冯今训练和直播的视频。 步伐贼兮兮的，喜欢绕到别人背后开枪……不是就有鬼了。 然而，此时的冯今并不知道他已经暴露在沈邱川的视野中。 他早已买通了a组的另外一人陪他做戏。刚好天助他也，他开局就被空投砸了脸，拿到了他得心应手的awm。 在拿了差不多七八个人头后，他便将awm扔在提前约定好的位置，让他买通的那人捡了去。 下一步，他再将那人击杀。 不仅得了1分，届时肯定会有一波人争着去舔包，继而引发混战，便是他积分大涨的*好时候。 awm，伤害力登顶的狙，当年乱神就是靠这把狙带fw杀进了总决赛。 更别提在场的都是会用狙的，一旦发挥好了，没准能让经理高看一眼。因此没人会不眼红。 冯今胜券在握，似乎已经看见了他一口气拿下众多人头的一幕。 他打开八倍瞄准镜，却陡然发现，他买通的那人早不知何时便倒地成了盒。 怎么会？ 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心中没由来的慌张。 随即镇静下来。 没事的，没事的。 不能自乱阵脚。 他应该没有暴露位置，只是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头而已，1分决定不了什么，他还有机会。 要是沈邱川能听见他的心声，大抵会打破他的幻想，说一句：没机会了。 正在慢悠悠找人的沈邱川并不知道她随手一箭就让冯今兵荒马乱。 她纳闷着。 冯今躲哪去了？刚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呢。 老鼠似的。 如果她按照常理，前去舔包。那么，想要击杀她，最有利的位置便是—— 螺旋楼。 找到了。 沈邱川紧绷着唇，抓鼠标抓得越发紧，微凉的空气被点着了，她手上像握了一团火烧云。 第47章 “嗖——！” 训练室最前方的屏幕上同时弹出分数比： 【11:9】。 “好巧。”沈邱川伸了个懒腰。 “怎么你就偏偏撞上我了呢？” 结果已成定局，训练室的门这才打开了来。 何凯首当其冲，揽着吴旻的肩膀奔了进来。 “厉害啊我的邱。” “走，我们请你吃火锅。” 沈邱川想起那一压就后怕，赶忙退开三步：“运气好而已，火锅就不吃了。” 不是在谦虚。 今天仿佛是上天有意怜悯她，换个说法也可以是，补偿她。 她心情还不错。 输掉的某人心情大不妙。 冯今表情阴恻恻的，慢慢走到沈邱川身边：“你会输、输给我的，一、一定。” 狠话放完他就走了。 赌气话而已，谁不会说。 沈邱川本来没放在心上，奈何何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就指着冯今的背影多问了一句：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爸是投资方之一，占股百分之二十。” “投资方怎么了？又不是他爸一个人投资的。”沈邱川捏了捏发酸的肩膀。 “大不了我去抱更粗的大腿。” 何凯举双手赞成：“目前持股最多的，是我们队长。” ……她开玩笑的。 沈邱川：“我也想抱，可惜我不认识你们队长。” 何凯笑了笑，不说话。 她正准备再问问面试的事，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只得作罢： “火锅真不吃了，我接个电话去。” 沈邱川飞速上楼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她背靠墙壁，取出手机。 是林靳。 她做了个深呼吸，按下接通键，率先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房间里很安静。 静到她甚至能听清电话那头林靳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轻轻地飘进她耳里，雨滴敲窗似的使她砰砰的心跳声明晰。 他低低回道：“晚上好。” 奇怪。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40章 不建议这么穿 林靳：“今天感觉怎么样？” “一般。”沈邱川坐在窗台边的小椅子上。 顺利倒是顺利，但她总觉得，经理会在后边的面试给他出难题。 “那就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林靳直入正题：“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之前夜跑拍的那组照片，平台那边莫名其妙地给了热度，成了上升热点。” “我的账号下突然冒出一大片营销号，捉风捕影，恶意p图，造谣我……睡粉。” 这话说出来，说话的人都觉得怪异。 沈邱川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就差去楼下大厅抓把瓜子了：“你粉丝呢？就这么任由你被冲？” “他们解释了，但没用。” “怎么解释的？”她好奇。 “他们说我是在正经谈恋爱，因为太爱了导致今年车技反向提高。” 纯纯高级黑吗这不是。 此般护主能力，跟她家水友有的一拼。 沈邱川把手机放到小圆玻璃桌上：“现在水友想象力真丰富啊。”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又怎样？你也不是偶像，他们还不准你谈恋爱？” 这话是不是有另一层意思。 她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发抽：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只是说假如，并不是说我想跟你谈恋爱。” 越描越黑了。 林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懂的。” “你准备怎么处理？我尽量配合。” 她做好了挽起袖子大干一场的准备。 但是，林靳用三个轻飘飘的字回答了，混着轻微的杂音： “不处理。” 沈邱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对面重复了一遍：“刚好我打算解散车队了。” “不如就以……准备婚事为由。” 毁她清白了，哥。 沈邱川没当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开玩笑？” “……” “嗯。”他没开玩笑。 怎么感觉这人不太高兴呢。她的错觉？ “林靳。”沈邱川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目光辗转至窗外。 这件屋子的窗景极佳，能看见十字路口的川流不息，容纳进繁华和忙碌。 她打开窗。 模糊的车鸣，楼下街角忽暗忽明的路灯，不知名昆虫的歌咏，一鼓作气全攀进了屋内，使她有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勇气： “如果单单是因为那次失误的话，我不希望你放弃你自己的事业。” “你知道fw去年在总决赛上犯的失误吧？” 沈邱川第一次说出了她加入fw的真正原因：“我会向你证明，失败不是永恒的。” 似在思索，林靳有好一会儿没回话。 沈邱川险些以为电话被挂断了。 直到—— “好。” “我愿意听你的。” 她松了口气，颇为不自在地问道：“你现在在哪？” “伯明翰。” 英国？ 沈邱川一怔。 这么突然？ “何凯说你下午会回来。” 林靳哑然：“来这边有点事。” 猜到沈邱川会说什么，他添了句：“放心，不是解散车队的事。” “对了，经理要是拟了合同给你，你先别填，等我回去。” 沈邱川开始没事找事，用手揪床头柜上的抽纸：“何凯把结果告诉你了？” “不。” “那是吴旻？” “也不是，”林靳轻轻地笑了一声，“但我就是知道。” 笑意蕴含在每一个字里，宛若黑暗中唯一亮着的一盏灯，一听便知，纸包不住，布裹不了。 林靳分享来的那个视频，沈邱川反复观看了几遍，保存了图片，可右下角叠加有多重水印，极为影响美观度： “那个照片还挺好看的，可以把原图传我一份吗？” 从小到大，没人愿意花时间记录她，所以她几乎没有一张拿得出手的照片。 “我的失误，忘了传给你。”林靳有几分懊恼。 “等会我有个线上会议要开，明天再聊。” “好。” 明天，还会再聊……吗？ 跟林靳谈完。 她顺手点进晴空app。 那个视频有新的热评了： [devil：不建议这么穿。] 她家的水友全是叛徒，d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惟d爷是从。评论区风向随之变化： [d哥教训得是，小邱子，还不快换了去。] [她忽然这么在意穿搭，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不允许，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这群人关注她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更好地追随d大爷吧。 正合她意，歪打正着。 她想起卡希特给的承诺，立马截图给卡希特发了过去。 卡希特似乎很闲，看到照片后反手就弹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了。” “你穿的是不像一米五了。”卡希特皮笑肉不笑，“但你愣是给自己拍成了一米五。” “行了行了，你要问什么问题？问吧。” “留着，我改天再问。” 她得先去找董寓一趟，再思索要问卡希特什么问题。 卡希特随她去了，自顾自地吩咐着：“我过几天有个应酬，你替我去，具体时间和地点等会发你。” “什么应酬？” 不会是卖器官的吧。 “正经应酬。”卡希特扁嘴。 倏地—— “小邱！” 声大的，沈邱川浑身一颤。 门都没敲，一上来就放大招。 论嗓门大谁比得过何凯。 大嗓门接着吼：“吃火锅去啊，吴旻请客，便宜不占王八蛋。” 电话里，卡希特听见男人的声音，当即八卦道： “男朋友啊？” 沈邱川冷漠：“不是，挂了。” 时间尚早。 她也无聊。 沈邱川开了门：“那……走？” “走！” …… 吴旻选的这家火锅店可谓是这条街的招牌，生意火爆，店铺位置正处人流密集地。 沈邱川掀起门帘，木桌上飘起的白汽裹挟着辣意直充天灵盖，提神醒脑，从头到脚暖洋洋的。底料经汤汁洗涤，绽放出令人不自主分泌津液的浓厚香气。 吴旻招手叫来老板。 老板热情介绍菜品，沈邱川心不在焉的。 她注意到店里有个女生拿着手持支架在直播。 那人不经意间扫了她一眼，略带窘迫地背过身去。 就是这一眼，让沈邱川灵光一闪。 她居然看走眼了。 第48章 什么女生。 明明是下午跟她较劲的冯今！ 冯今身穿一袭白色纱裙，齐肩长发，化了简易底妆，腮红下手有些重，疑似垫了胸改善干瘪的身材。整体不违和。 如若不是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沈邱川可能还真认不出来。 何凯见怪不怪了，面不改色地打了个照面，还蹭了个镜头。 看来是众所周知。 冯今有女装癖，只不过早期不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她差点忘了这茬。 沈邱川笑眯眯的，活像图谋不轨之徒： “好巧。” 冯今很刻意地转过头：“……” 他宣布，这是他今日最最最讨厌的两个字。 “少跟我套近乎。” 沈邱川：“……” 她发誓她仅仅是想问个好。 “点菜点菜。”何凯拉着沈邱川坐下，搓了搓手，“小邱你有没有忌口？” 沈邱川凑过去瞥了眼菜单：“你们看着来，我不吃内脏和海鲜，其他都能接受。” 肚子空空，实在是再经不住饿，吴旻迅速勾了几道菜，将菜单递给服务员：“那就先点这么些吧。” 服务员是个面如土色的男人，双手发颤，没能接住，菜单掉在地上。 他望着沈邱川，一脸惊愕：“是你。” 沈邱川头顶三个问号，又开始狂翻脑海中的记忆之书： “你哪位？” 好生面熟，她肯定见过，就是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见过。 男人语无伦次：“在商场，你、我……” 哦，翻到了，想起来了。 是那场挑战赛。 她记得她还给了这男的一万块钱。 “你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沈邱川唯一关心的。 “她……”男人身上好不容易散发出的生机的光亮转眼间黯淡下去。 他闭了闭眼：“不在了。” 沈邱川眼中划过一丝遗憾。 不该抱有幻想的，多嘴一问。 男人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欲言又止，拘谨地瞅了眼何凯和吴旻。 何凯懂了，善解人意道：“我们需要回避吗？” 他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 男人急忙阻拦：“不用了，也不是什么隐私。” 何凯坐了回去。 不感兴趣是装的，他想听得要死。 几个深呼吸后，男人情绪稍微平复了些，缓缓开口： “我妹妹叫秦澈，患有渐冻症。” “她很乖很聪明，特别懂事，像个小团子，今年8岁，喜欢小白兔，爸妈身体不好，在家是我照顾她，跟她关系最好，所以她整天黏着我，围着我转，一个劲喊我哥哥。” 说起已故的妹妹，男人眼里盛满了似水的柔情。 “我家本来是小康家庭。” “可是，都怪我年轻时候不懂事，当了败家子，父母的积蓄被我花光了，我却一事无成，没法治好妹妹，更没钱治好妹妹。” “这不完全是你的错。”何凯难得皱眉。 “她本来可以活得再久一点、再多看几眼这个世界的。”男人说着说着，忍不住捂脸哭起来，声音哽咽。 “都怪我，都是我造成的！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我？” “你的确很没用。”沈邱川冷不丁道。 她话锋一转：“但因为有你，她活着的这些时日格外开心不是吗？” “是……这样吗？”男人无比茫然。 何凯疯狂点头，表示赞同沈邱川的话，然后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兄弟，好好过日子，加油上班。” 男人登时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 一个小时后，三人出了火锅店。 门帘放下前，沈邱川回过头，发现男人在龇牙咧嘴地揉肩膀。 …… 吃饱喝足，身心俱疲，这晚沈邱川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大早。 她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是吴旻，语速慢吞吞的，一如既往的没什么精气神，符合刚通宵完的状态： “经理在会议室等你。” 传达完消息，他便一晃一晃地走了。 死小子，看着像命不久矣之人，劲倒挺大。 没顾及太多，沈邱川穿着睡衣就去了会议室。 管那么多呢，基地又没她暗恋的人。 到会议室，她礼貌地敲了两下门，得到准许的答复后才推门而入。 身穿正装的中年男子一脸严肃，端着架子，坐在单人沙发上。 “沈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接下来要谈什么。” ……她能说不知道么。 她又不是蛔虫。 “合同在这。”钱经理拿起文件夹，在沈邱川面前扬了扬，又放回原处。 “但是呢，沈小姐，有个小小的要求。” “我们这一行，除了要实力，也是需要自带一点流量的。”钱经理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否则哪有公司愿意跟我们合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aroma。” “你常用来直播的软件是晴空？” “我看了，数据不错。但还不够。” “所以？”沈邱川挑眉。 “我的建议是你去出席一下线下活动，提高知名度。” 第41章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 金湖酒店，八楼江景房。 林靳神色不明，用指腹来回摩挲着手机屏幕，呈放空状态，刚才的对话在脑子里重播了一遍又一遍。 良久，他面无表情、称得上冷淡的脸孔松动了。 ……被激励了啊。 他其实没有打算放弃自己的职业。但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更上心一点吧。 免得辜负这一番心意。 视线一转，他发现小桌上放的笔记本电脑忘了关，还在放着他调取的监控视频。 确认视频保存好后，他上传到云端账号，接着合上了笔记本。 他的确没有问何凯和吴旻。 但他在监控里看了全程。 看了两遍。 咳。 压下那一抹奇怪的心虚感，他点进车手认证账号，翻了翻评论。 [夏吱吱：就他看人家的那个眼神，清白吗？] [我约的画手都有毒：再结合他最近发的视频，这家伙百分百在晴空上有暗恋的人了。] [小小小小廖：他最近发作品很频繁，恕我直言，像孔雀开屏……] 太明显了……吗？ 那看来，他以后得收敛收敛。 林靳用指关节抵着唇，一点都不感到生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翻了大概几百条评论，他收起手机，他解开平板的锁屏。 两点整，线上会议的窗口弹出。 说是会议，其实是家庭版的，讨论完正事再说说闲话，一般进行不到半个小时。 他戴上蓝牙耳机，打开麦克风，正正好听见会议主位、他名义上的父亲骂道： “反正一家子就他一个单身狗，不让他管事让谁管？” 感情他成为公司工具人的原因就是这个。 林靳早知他父亲是这个德行，一言不发，趁这会儿功夫处理了几个文件。 按照经验，他推测这场谩骂坚持不了五分钟。 不出所料，会议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刚过两分钟，输出完毕。他父亲词穷了。 组织好语言，林靳有条不紊地报告近期公司的情况： “经营那边的问题我处理了，后续注意一下供应链交付就行……” 顿了顿，他说出了自己做的决定： “近期两年我都不会再管理公司的任何事务。至于谁来接手这个问题，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了。” “您决定好后，让ta来跟我交接就行。” 放完一连串的话，他没再看父亲那张铁青的脸，果断退出会议，平板熄屏。 反正母亲已经不在了，一个继父，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取下耳机，恢复寂静。 他吐出一口浊气，闭目小憩了会儿。 手边的线圈本摊开来，上边整齐写了几排名字，都被一一划去，只剩下其一。 来英国，林靳是为了找人。 他缺少一个领航员。否则谈何参赛。 在赛时指明每一天比赛的正确方位和路线，并在赛段里及时准确地提供前方的路况，堪称赛车里的最强大脑。是不可缺席和替代的。 之所以来伯明翰，是因为林靳心中已有最好的人选—— 张杜峰，f1锦标赛总冠军获得者，拥有中汽摩联颁发的g级赛照，对赛事规则和汽车性能了如指掌，也善于改装。 因妻子是英国人，后便搬来了伯明翰定居，结婚五年，很快生下一儿一女。 林靳短暂地歇了会儿，便给张杜峰发去消息。 遭到了强烈且坚定的拒绝。 [迟早中峰：不要啊！真不行啊！我抗议！] 第49章 林靳当然不会因此放弃，径直无视掉，把人约了出来： [下雨和见你：地方你定，四点见。] [迟早中峰：林啊，你这么霸道是没有女生会喜欢你的。] [下雨和见你：……] [下雨和见你：不用你管。] …… 根据地址，林靳走进了一家偏僻的小店，田园风装修，桌上放了可爱的小盆栽，绿意盎然，菜单上都是些家常小菜，生活气息浓郁。 老板是个略微上了年纪的女人，打扮得靓丽有型，穿了身显气色的薄荷绿衣裳，面容和善，迎了上来：“今天吃点什么？” 张杜峰揽着妻子，菜单也没看，张口就道：“番茄土豆牛腩，白灼菜心，炸鱼薯条，牧羊人派，就这些吧。” 看样子是常客。 “好，几位稍等啊。” 许是好奇，老板多瞅了一眼林靳这个亚洲面孔。 林靳和张杜峰夫妻面对面而坐。 为了表明坚定不移的立场，张杜峰开门见山，再次申明：“我说了，不行啊。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lin，我结婚了，你懂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杜峰咽了口红茶，在桌子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有我的家庭，有我的老婆、孩子。我当然不怕死，可她们承担不起失去顶梁柱的风险。” 林靳静静听着，点了点头。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张杜峰摊开手，又用力攥紧砸了下桌子。 曾经从不服输的男人，在岁月磨砺中，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无能：“lin，我年龄上来了，记性和反应能力不行了。” “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当一个合格的领航员。” 纵然他想再奋斗一把，可现实往往是残酷、无法抵抗的。 粗糙的沙石、坚硬的冰雪、泥泞的沼泽、湿滑的雨地、蜿蜒的山路，如此种种恶劣环境，且比赛时间长达几个月。 他坚持得住，他那只有三岁和几个月的孩子怎么坚持得住？他的妻子又该多为难？ 林靳直直盯住张杜峰的双目，像是要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你并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最重要的是，有人想看我赢。同样，夫人应该也想看你赢。” “是！我不甘心。不甘心有用吗？”张杜峰自暴自弃了。 “你不用再说了！我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菜上齐了。 仿佛是找到了发泄口，张杜峰一个劲地往碗里夹菜，把嘴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将脸埋进碗里。 忽然，柔软的手搭上他的手臂。 张杜峰身体一僵，偏头望进了那双温婉而灵动的棕色眼眸。 “老公。” 他听见，自己的妻子很认真地对他说：“如果这是你的追求，我不会阻拦你，我想看你风风光光的。”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不讲理的妇人吗？” 张杜峰愣了愣，一声不吭，继续大口吃着菜。 但这次，他咀嚼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此时，知道这件事十拿九稳的林靳动筷了。 却发现桌上剩的都是残渣。 于是他默默放下了筷子。 饭程末了，张杜峰将一罐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扯嗓子吼道： “妈的，比就比！赛就赛！” 他妻子被他的反应逗乐了，笑了笑，然后将手边的一碗汤朝林靳推了过去。 这事能妥，好歹有人家一半功劳，林靳不好推辞，接过汤喝了几口。 “我说你们……嘶——” 他慢慢地回味出不对劲来：“这是……” 这味道，跟他妈买的补肾中药一模一样。 “哎呀，补身子的。” 张杜峰鄙夷地瞥了林靳一眼：“他还没对象，补了也是白补。” 一天之内莫名受到多次侮辱，林靳依然心如止水。 “会不会说话？”他妻子白了张杜峰一眼，拿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递给林靳。 “小林，你觉得这些情侣戒指哪对比较好看？我不相信他的审美。” 张杜峰抢回手机，腻腻歪歪地凑过去：“我俩选就够了老婆。” 目的达到，林靳功成身退。 他起身，留下一句：“还是那个场地那个时间。” 就此，不再多说，他移开挡路的椅子，走出去，离开了饭店。 回酒店的路上。 林靳透过玻璃，看见一家店的展示柜上有一只带着紫色围兜的企鹅玩偶，不精致，看着傻乎乎的。 他起了兴趣，走进店里，取下那只企鹅，到收银台前结账。 收银员一边麻利地打包，一边为了完成工作指标推销道：“先生，我们今天香薰搞活动，很适合用来送礼哦。” 正好推销到林靳的心坎上了。 他纠结了会儿：“可以定制吗？” “可以的，将您的要求写在这里，不过需要付定金。”收银员拿出一张表格和一支笔，递给林靳。 林靳稍作思索，勾下腰开始填写。笔触轻盈，如流水般顺畅，没花几分钟便收笔了。 “15日后来取。”收银员将表格收好，“瓶子上可以印字，您看要不要留一句话呢？” “就留……” 这句话有些长，林靳要了张便利贴，落笔如下：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 一切完事后，林靳又看上一个硬壳箱子。 尺寸合适，鲜明的色彩交织着，外部图案简约大气，质感舒适，好似自带亲近自然的温度。 “这箱子不错。” 收银员面露难色，挤眉弄眼地提醒他：“先生，这个箱子是品牌方的独家设计，价格可能会让您有一点难以接受。” 林靳没理会她这句劝退的话，拿起来掂量了下。 “它价值……三万多块。” 收银员说完，以为这个客人会知难而退。 谁知林靳气定神闲地问： “买了之后可以麻烦你们在这上面开几个小呼吸孔吗？” 收银员呼吸一滞：“您是打算拿来……” 林靳将箱子放上收银台，随口答道：“养仓鼠。” “……” “可以的、可以的，您确定要的话，那请这边付款。” 两分钟后，收款提示铃响起。 收银员又确认了一次，钱的确到账了，这才神情恍惚地取出工具，按照林靳的要求在顶端打了孔。 她是真没想过，这破箱子还能有卖出去的一天。 “您慢走。” …… 今天是一个月的中旬，完整的圆月高挂天中，其皎洁跃于壁上，仿若圣光，可惜没能欣赏多久，月亮便悄然藏到高楼背后。 林靳没开灯。 因此手机屏幕一亮，他便立马注意到了。 锁屏显示，社交软件内收到了一条语音消息。 看见发送人是沈邱川，他整个人瞬间坐了起来，点开转文字，又把手机音量调大听了一遍。 [秋事画扇：有兴趣合作一下吗？] 林靳本想等几分钟再回，但好死不死，他打了个喷嚏。等缓过神来，消息已经被误触发送了出去。 [下雨和见你：好。] 他陷入沉思。 完了。手快了。秒回也太可疑了。 第42章 躲猫猫 如果非参加线下活动不可，那目前来看，沈邱川能想到的，只有晴空的“燃夏日余火”了。 但这种官方举办的活动，想参加都是有门槛的，不是她想参加就能参加。 想进分区前五，要么靠粉丝，要么靠钞能力，再要么靠后台。 可惜她三样都不占。 粉丝是日抛的，钞能力是没有的，后台是软的。 为此烦心了一整天的沈邱川决定——再去找钱经理商量商量，能不能用别的方法提高流量和热度，或者劝说他放弃吃流量红利。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热度并非万能，实力才是王道。更何况互联网时代，流量的走向连app官方都掌握不了。 她当即去了经理办，皮质商务椅上空空如也，没有人在。她便想着等等，没准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 沈邱川捶了捶酸涩的膝盖。妈的，不等了，再等下去腿都废了，她选择去会议室碰碰运气。 会议室的门半掩着，从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看样子来对了。 沈邱川没有立刻探头进去，而是站在门边悄声观察。 寻找许久的钱经理正站在白板前，不知在说什么，言辞激烈，面色因情绪过于激动而涨红，声音响彻会议室，似乎要用唾沫淹死电话那头的人。 就是说得太急、语速太快，沈邱川一个字都没听清。 相反，钱经理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她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音色模糊而冷厉，只能听出是属于男性的： 第50章 “她是我教上来的，她的意识最像我。” “钱孟，这个经理你要是不愿意当了，就写封辞职信给我，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态度这么强硬。 莫非是背后老总？沈邱川暗暗猜测着。 钱经理被挂了电话，焦头烂额，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了几周，然后把灯关了。 见状，沈邱川赶忙离会议室远了些，装作是路过。 没来得及完全逃离犯罪现场，背后，走出会议室的钱经理叫住了她： “aroma，等等。” 沈邱川以为是自己演技太拙劣、偷听被发现，刹那间连歉怎么道都想好了。 钱经理却没有如她设想那般发言，说起另一件事：“冯逅今天回来了。” “直播方面的事，你可以找他带带你。” 冯逅？ 是那个医疗兵兼侦察兵，去外地培训了段时日。因此沈邱川跟这第三位队友一面都没见过。 任务难度降低，沈邱川仍没有选择退让，直言道： “钱经理，我觉得你昨天提的要求很不合理。电竞选手走红，是靠实力吸睛。” “如果你执意要招一个红人进队，那我对您和这个俱乐部都存在质疑，也恕我无能为力满足。” “aroma，你说的我不是不明白。” 钱经理似是感到有些无力，语重心长地说：“我们需要拉赞助。” “通俗点讲，队员、教练、我以及你需要吃饭。我们俱乐部因为去年的事，风评受害，资金短缺。” “你尽力，我不强求，只要能证明你有所付出就好了。”钱经理做出退步。 …… 回房后，沈邱川整理了下账号数据。 她发现，点赞量居高、流量较好的几条视频，有一个共同之处——有devil出场。 在网上，水友是上帝。 想要吸取热度，就得迎合水友的喜好。 思来想去，沈邱川给devil发去了消息。 不过，她没想到devil会答应，还是秒回。 她眼睁睁看着devil找补地问了一句： [下雨和见你：怎么合作？] 要不是问了这句，她差点以为这家伙有读心术、提前知道了她的想法。 她犹豫再三，慢吞吞地敲着字。 [秋事画扇：你能不能……] [秋事画扇：多骂我几句。] 她好变态啊。 但是总不能真写个什么狗血剧本让devil陪她演吧，那不成欺骗观众了吗，犯法了。 devil似乎也被她这句话震惊到，良久后才冒出一个问号。 [下雨和见你：？] [下雨和见你：为什么？你的生活太一帆风顺了？需要我给你添点堵？] 好令人怀念的画风。 既然脸已经丢了，沈邱川索性一鼓作气： [秋事画扇：我想蹭蹭你……的热度。] 说出此话后，沈邱川想到了千百种不同的回复。 或拒绝。 或被很惨地拒绝。 [下雨和见你：我记得，你粉丝里不是有个id叫林涧的？为什么不找他？] 唯独没想到这种回复。 沈邱川咬了下手指，无比诚实。 [秋事画扇：高攀不起。] 不过devil倒是提醒她了。沈邱川猛然记起还有件挺大的事没解决。 她担心林靳注意不到私信，便发了个短信：【有很多人来问照片上的是不是我，我该承认吗？】 短信发完，她切回跟devil的聊天页面。 有两条新消息。 [下雨和见你：你可以换个方式蹭我。] [下雨和见你：现在你邻居还有在找你事吗？] 前后两句承接不上，沈邱川脑子快不够用了。 cpu炸裂。 [秋事画扇：你怎么知道？] [下雨和见你：听到的。] [下雨和见你：你那声老公叫得挺大声，不想留意都难。] ……devil是不是在笑话她。 沈邱川脸上一烫，很快冷静下来。 [秋事画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秋事画扇：说起来，我之前有收到一个快递，是你寄的吗？] [下雨和见你：什么快递？] [下雨和见你：我不是黑客，也不是跟踪狂，不清楚你的地址。] 沈邱川松了口气。 那应该是其他黑粉冒充devil寄的。 这年头的水友，能搞到她地址也蛮厉害的。 看来，住在基地是个安全的选择。 [下雨和见你：你开播吧。] 虽*然不清楚devil要做什么，但听人劝吃饱饭，她火速跑到训练室开了直播。 得亏她今上午花两个多小时在pc端登录了晴空账号。 她摄像头刚调整好，礼物特效“彩虹飞机”就开始在屏幕上飞过来飞去。 要不是后台收益在实时大幅度增长，她都要以为这是个免费礼物了。 [devil：我想要玩不正经的pubg。] [devil：可以吗？] 好惊悚，这是开的什么地狱玩笑。 沈邱川试探性地问：“比如说？” [啊喂，这什么糟糕的对话和气氛啊！] [d爷的风格跟那位林涧好像哦，都喜欢拿钱砸小秋。] [谁让她出了名的面对钱没骨气……] 沈邱川无视水友的弹幕。 面对钱谁能有骨气啊！ 那可是钱！ 毛爷爷！ [devil：躲猫猫。] [devil：开单人局，我来击杀你。] “……躲猫猫？”沈邱川在椅子上不老实地摇来晃去。 嘶，她好像忘了点什么，关于“躲猫猫”这个词的。 [devil：成功的话，我会向你提一个要求，失败的话则反之。] 一个要求？这范围可大了。 沈邱川：“让你给我打赏一百万也行？” [devil：是。] 沈邱川勉强保持住了理智，没疯。 水友疯了： [我居然觉得d爷不是在吹牛，我魔怔了吧。] [死丫头，命真好，嫉妒了。] [等一下！对上小秋，d爷完全没胜算啊？怎么想的？你们忘了前几个月那一场直播里d爷有多菜吗……] 看见这条弹幕，很菜的d爷为自己辩解了句： [devil：那一次是意外。] 沈邱川深思熟虑一番，点头了：“可以。” 由于是组的单人局，人机居多。沈邱川玩得比较放松，还分了些神陪水友唠嗑。 顺便背靠水友偷偷作弊。 [我去观战了d爷的视角，这俩人笑死我了，他们好多次擦肩而过，每次d爷搜的都是小秋已经搜过的房区。] [一直同步不上也算某种同步。] [有点心疼d爷，感觉在吃剩菜剩饭……] “这样吗……那我找回去看看能不能遇到他？” 说掉头就掉头，沈邱川原路返回。 猝然，训练室的门发出被撞击的“哐哐”声。沈邱川一惊，取下耳机，听见外边走廊上咚咚作响。 夜深人静的，搞什么死出。 沈邱川心生疑惑，让游戏内人物进了野区小厕所躲着，对水友道： “等等啊，我去看看外面是不是发生命案了。” 她起身离开电脑前，推开训练室紧闭的门，和姿势奇异扭曲的何凯四目相对。 何凯慌忙移开视线，转而和吴旻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了？”沈邱川扶着门问。 “呃……小林不小心跑出来了。”吴旻满脸窘态，“再给我们五分钟，绝对能抓到！” 所以，鸡飞狗跳的，就是为了捉一只还没巴掌大的仓鼠。 “你们把小林放出来做什么？” 何凯摸了摸不小心撞到墙的后脑勺：“嘿嘿，想玩玩。” “到底是你们玩它，还是它玩你们。” 沈邱川弯腰一捞，轻而易举地将小林握在了手里，递给何凯：“洗洗睡吧。” 回到房间，她做好了已经灰屏的准备，却发现她还活得好好的。 并且，一个疑似是devil的游戏人物就蹲在她旁边。 沈邱川迟疑两秒，在手机上打开跟devil的聊天页面，按住对讲键发送语音：“为什么不开枪？你信佛？” 话出口后，沈邱川自己都愣住了。 这句话，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就出现过了，不过是别人对她说的。 这个别人，就是devil。 她居然当着原创的面复制粘贴。 发完语音，沈邱川可不管那么多，对准毫无防备的devil就是一顿突突。 [下雨和见你：是啊，信你这尊大佛。] 沈邱川又发：“你故意让我的？” [下雨和见你：要是在你挂机的时候赢了你，我胜之不武。我本意是迷惑你，再趁你不备拿下你。谁知道你会恩将仇报。] [下雨和见你：小白眼狼。] 看完devil回的话，沈邱川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却看到了具有警告性质的红色感叹号。 第51章 直播间状态显示异常。 随之而来的，是一条系统通知—— 【您当前账号收到多人举报，直播分析：出现违反pk规则的行为。】 沈邱川不止一点的懵。 啊？ 遭报应了？？ 这么快？？？ 第43章 我实在很想给你打电话 静下心后，结合系统提示的违规内容，沈邱川手搭在键盘上，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山谷”。 那天，山谷叫嚣着要去举报她，居然真放了个大招？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有，这系统也真够眼瞎的。 哦，不对，心比眼瞎。 看来山谷给晴空赚了不少钱啊，给晴空迷得找不着北了都，连这种心偏到太平洋的事都干得出来。 她都能想象到山谷在直播间里洋洋得意、大放厥词的嘴脸了。 不过此类暴风雨沈邱川经历得多了，不管对方掀起多大的浪花，她都能保持心平气和。 和以往的套路如出一辙。在她发布的所有动态底下，评论区被冲了。 不知山谷有什么能耐，能让粉丝对他如此忠心耿耿、矢志不渝。 她粗略扫了眼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新鲜评论： [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不知道私底下播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呢……] [主播好面熟啊，感觉昨晚上在玩具区见过你。] [脸还行，身材差了点。] ……原来是臭味相投、恶上加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点不错。 她甚至怀疑，这些是山谷的小号吧。不然怎么做到语气毫无二致的？ 点开后台她的粉丝主群。 不用她解释，水友们已经将直播间封禁的真实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 沈邱川的手往另一张椅子上一靠，发了条语音：“你们那天有没有去看山谷直播的？保留的证据都发我一份。” [老婆我去看了！当时第一次见到这么恶心的男人，觉得惊为天人，我还截了好多好多图！！] [秋秋每次直播我都有全程录屏，我终于有用了！谁拉个群？] [我是空间bot，最擅长做瓜条了！！]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她看了眼手机右上角，时间不早了，便安抚道：“没事，不着急，你们先睡觉去，明天慢慢处理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区区一个山谷影响不到她。 她按下主机电源开关键。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 “咦？” 何凯揉着眼角，从迷蒙的余光中看清了沈邱川的身影，发出疑问：“小邱你也喜欢半夜直播啊？” “没有，刚下播。”被迫的。 比起何凯的昏昏欲睡，沈邱川称得上精神焕发。 “嗷，那小邱你待会还有事吗？”何凯在桌子底下翻了翻，拿出一个小镜子，对着左右脸照了照。 “去旁边便利店帮我带两盒急救面膜呗？谢咯！” 沈邱川瞥了一眼完全无动静的手机。 她记得，某人说过今晚上会给她打电话。 骗子。 莫非是英国的晚上？ “没事。”沈邱川把手机放进裤兜，“要什么牌子的？” “那个、就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何凯磕磕巴巴了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盒子上有山有水的。” 何凯烦躁得直敲脑袋，从椅子上跳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哎哟，实在记不起来了，你随便买吧，过会我把钱转你。” “买错了不准喷我。出基地左拐那家？” 得到肯定答复后，沈邱川取出在手机壳里藏了几百年的零钱，出了门。 由于便利店地址较为偏僻，从面积上看比不上大型超市。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美观性强，布局紧凑，陈列清晰，购物环境舒适，增值服务齐全，满足日常需求没问题。 沈邱川勾着腰在货架上找了十多分钟，终于在第二层找到了何凯说的“有山有水”的面膜。 电竞行业看着光鲜亮丽，有苦难言。天天熬夜的同时还得保证直播状态良好。何凯这么个糙汉子都不得不学着保养。 她拿了两盒，扔到结账处的柜台上。 唯一的店员从始至终瘫在靠椅上，椅子腿一翘一放的，用报纸盖着脸，听到声响后在柜台上瞎摸了一圈，看也没看，把钱放进了现金收款机。 “麻烦自己扫下码。” 好不客气。 沈邱川将面膜盒转到有二维码的那面，对准扫描器，“哔”的一声响起。 然后店员迟迟没有动作。 “……你没找我钱。”沈邱川提醒道。 “找多少？”店员的声音仍然懒洋洋的。 “二十三。” 闻言，店员随手在钞箱里掏了几把，“啪嗒”一下将零散的纸币拍在柜台上。 招这么个员工，老板真不怕亏本。 要她说，不如买个智能付款自助机。 沈邱川低头一数。 正正好二十三，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行吧，算这人厉害。 这年头当收银员也不容易。 她把零钱重新塞回手机壳里，提起步子准备返回基地。 不料店员忽然扯下遮脸的报纸，露出一只半耷拉着的眼睛来瞅她： “新来的？” 搞什么。 这话不应该她来问吗？ 沈邱川感到莫名其妙：“是。” 又是半晌没下文。 过了会儿，店员将报纸一角往上拉了拉，恢复成遮天蔽日模式，十分漫不经心： “嗯。” 嗯？ 沈邱川强行按耐住把那张报纸撕烂的冲动，转身走了。 怕何凯等着急，她步伐走得很快。 路过一个绿植草丛的时候，不知从哪传出一阵凄凉的呜咽哽噎声，越哭越是来劲，逐渐变得撕心裂肺，时而掺杂着几句模糊不清、饱含怨气的哭诉。 一时间，本该阒静的石子小路上尽是惹人哀怜的啜泣女声。 沈邱川出门时忘了带耳机，身上也没备耳塞，便只能装作听不见。 大晚上挺骇人的，偏偏这里是她回基地的必经之路。 她加快脚步，离那道泣音愈发近了。 没走多久，她就望见了一位抱膝而蹲的散发女生。仅凭幽幽的月光，她看不清女生的脸。想必应该是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活人。 是活人就好。 她松了口气，尽量靠着另一侧行走，免得破坏了人家的伤感氛围。 正当她准备若无其事地绕过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抱住了她的脚。 好惊悚。 她不想要这脚了。 沈邱川瞅了一眼脚边的手臂，顺着看过去。 是那位女生。 不是女鬼就行。 她再次松了一口气，出于礼貌询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了两个嗝，悲痛欲绝地道：“我男朋友不要我了——” 话还未听完，沈邱川拔腿就想走。 这情况她一个母胎单身真帮不了，自求多福吧。 谁知，脚刚获得自由，又有另一股束缚力将她拽住。 穿着天蓝色工作服的女生仰面痛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死抓住沈邱川的衣角，开始讲述自己的苦处： “我是附近宏星工厂的，我现在身上没钱，还怀着孕，身份证也丢了，实在没去处，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 “你放心，我男朋友可有钱了，等我跟我男朋友复合之后，我会让他给你很多钱！” 这女生至多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没准跟她同龄，竟然未婚先孕了？ 或者说，只是长相比较显小？ 沈邱川长叹一口气，逐了女生的意，在脑子里重新规划了行进路线： “跟我走吧。” 女生拍拍裤腿上的泥土，心满意足地跟在了沈邱川身后，以为自己的衣食住行有着落了。 奈何事与愿违，她碰上的是沈邱川。 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她没觉察出不对来，直到看见警蓝和白色交织的建筑物形态。正前方的标识无比清晰，左侧是“公安”，右侧是“police”。 “到了。” 沈邱川止步于大门前，扬了扬头，示意女生快进去：“喏，去找警察叔叔吧。” “他们肯定会收留你的。” 话音落地，她潇洒离去，任凭身后女生如何叫唤和谩骂，她头也没回一次。 拜托，她又不是女生口中的怨种男友。 身份证丢了就该补办啊，她已经很讲义气了好不好。 为了防止女生再次跟过来缠上她，沈邱川几乎全程不带停地跑回基地。 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凌晨，诈骗犯都休息了，能是谁？ 第52章 莫非是何凯来催她了？ 沈邱川没看来电人名字，边歇气边出声道：“喂？” “是我。网上的事我看见了，需要帮忙吗？”林靳的声音中透出些许疲惫。 瞬间，沈邱川心中淤积的那点气消了，不再计较失约的事。 这么累，忘了打电话也正常。 她忙起来的时候，天打雷劈都干扰不了她。更别提这么一件极容易被忽略的小事。 更何况，这通电话虽迟但到，严格来说并不算失约。 沈邱川莫名心软，但该拒绝的还是拒绝了：“谢谢，不用了，小事而已。”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熟到可以共患难的地步。 “那就好。”林靳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疏离。 “下次遇到什么事，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不向我求助也没关系，毕竟你有能力处理。我只是想更快地了解到跟你有关的事，而不是每次都慢一拍。” 林靳缓缓而言，宛如钢琴奏出的音符，潺潺地淌出一道细流，轻柔舒缓。 这话说的，沈邱川觉得再婉拒就太伤人心了，便爽快地应下：“好。” 她心想，就算违反承诺又如何？反正林靳远在国外，发现不了。 就算发现了又如何？能拿她怎样？ 沈邱川心里有鬼，便把正经事全忘了，没话找话：“你是不是很忙？” 林靳否认了：“不忙。” 也就刚教新人处理了八个文件、外加做了两组体能训练和反应速度训练。 应该不算忙……吧？ 随后，他解释道：“我半个小时前就想打电话给你，但又怕打扰到你。” “那最后怎么还是决定打扰我了？”沈邱川好奇。 “后来我给何凯发了消息，得知你还没睡。” 林靳停顿了一下： “又因为我实在很想给你打电话，所以就打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远离社交，专心码字！ 第44章 为了好事而想流泪 天空是极致的黑，尽管星星耀眼夺目，也无济于事，依旧一眼望不到头。回基地的路在这一天变得格外长。 跟林靳没聊多久，沈邱川在迈进训练室前挂断了电话。 她径直走到聚精会神的何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你的面膜。” “感谢我邱姐的馈赠，我给你磕一个。” 话是这么说，何凯仅歪了下嘴，眼睛注视的方向一动不动，仍死盯着屏幕，未从紧张的精神状态当中脱离，不敢过多分心。 万一战绩不够好看，他等会还得重打一局。他又不像吴旻，连着通两天宵都不怕猝死的。 认真的人不能打扰，否则病猫发起威来容易伤感情。 虽然何凯看上去精神状态蛮良好的，吴旻更像是那个病猫。 沈邱川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摆弄手机。 她现在没什么睡意，因为手上有一大堆事等待她处理。 总不能把麻烦全都扔给别人，她作壁上观。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事情，不道德。 刚刚她问过林靳要如何回应那组照片，得到的答案是——随她意。 大抵是不好直说，所以把决定权交到她手上。 看似给了她极高的自由度，实则是在考验她的自觉性。 这不就是在暗示她，让她不要过多参与此事吗？ 沈邱川无比相信自己的理解能力，因此毫不迟疑，给一个较有组织力和领导力的老粉发了消息。 [秋事画扇：凡是跟那组照片相关的评论，都按ky行为友善处理。] 对方秒回了一个“收到”的红字表情包，附上一句： [抱鸡母：秋秋，里面那人真不是你吗？太像了，我就算跟她们解释，也没啥可信度啊。] 撒谎损功德，沈邱川默默避开了对方提出的问题。 [秋事画扇：信不信无所谓，只要有个态度摆着就行，时间一久自然就接受事实了。] [抱鸡母：好吧好吧，她们要是不信或者发表出一些逆天言论可不怪我哦。] 笑话，跟这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什么逆天言论她没见过？用得着打预警？ 沈邱川没再回话，退出小窗，对着漆黑的屏幕出神。 下一步要干些什么？ 她忽然想不到了。 除了远在国外的林靳，这个时间点，估计没有谁会愿意跟她讨论琐事。 她将通讯录翻了又翻，点开董寓的头像，刚准备拨号，突然起身的何凯使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面膜包装盒被两手一扯暴力撕开，何凯把废弃纸壳扔进垃圾桶。 出于关心，他向沈邱川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基地离便利店没多远啊？” 沈邱川没有细说，一句话带过：“路上遇到点事。” 她见何凯坦然将面膜展开敷在脸上，而直播设备孤零零在角落立着。 “没在直播？” 何凯怕精华素淌进嘴里，不敢动作幅度太大，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刚老四回来了，唠了会儿，就关了。” 对于何凯说的老四，沈邱川没多想，下意识代入吴旻。 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她就顺口提了一句：“那个便利店的收银员有点特别啊。” “特别不务正业。” 何凯绷直脖子，抬头望天，闻言偏了偏头，倍感困惑：“你说小玫姐？没有啊，她对基地的人可好了。” “小玫……姐？” 那个店员莫非是个声音和长相偏中性的女生？ 不等她追问下去，还算安静的空气中暴露出一阵不明显的窸窸窣窣声，细微而杂乱。 “嘶啦——咔嚓、咔嚓……” 什么奇怪的声音？ 沈邱川看向何凯。 不是从何凯那边发出的。 她不动声色地在室内寻找声源，最终绕过小茶几，视线落在长柜另一边的陌生男生身上。 ……跟在玩捉迷藏似的，也难怪她从一进门就没发现此人的存在。 男生盘坐在地，全身被灰暗的阴影色包裹，怀中抱了一袋超大份薯片，腮帮子鼓鼓的，柔和的鹅蛋脸愣是被塞成圆脸，即便沈邱川站在他面前也未停止咀嚼。 明明是吃薯片，却凹出在执行特级任务的专注感。 沈邱川微蹙起眉，没有出声打扰。 这人穿的衣服，她好像在哪见过。 她思来想去，没能回忆起来。 但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男生从上衣口袋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和手，撑着最矮的一阶柜面站直身子： “你好，我是冯逅，也是你口中那个……不务正业的收银员。” 她改天出门一定记得看黄历。 也不知道冯逅会不会因此给她穿小鞋。 “……不好意思。” 她理亏，要是被阴阳了绝不还嘴。 预想中的挨骂并未到来。 与之相反，冯逅友好地把薯片递了过来，抖了抖，示意她一起吃： “为什么不好意思？你说得又没错。” 看见他如此坦荡，沈邱川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减轻了一大半，没有拒绝，在袋子里拿了一小片放进嘴里。 这味道，确实上头。 吃了一片还想吃。 她真是饿了。 听见冯逅和沈邱川吃独食的声音，何凯赶紧凑了过来，恍然大悟：“哦，你又帮小玫姐守店啊？” “这回小玫姐用什么把你收买了？给你小子开的工资绝对高，还不快往群里发个红包！” 两只手在冯逅面前摊开，一只手讨薯片吃，一只手讨红包。 冯逅无视了那双乞讨的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没工资啊。” “但是薯片随我吃。” 他一点不觉得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肉眼可见的高兴，微卷的头发把浑身气质衬得很乖，蓬松的刘海刚刚好到眉上，盖住了高挺鼻梁生出的一分生硬。 趁他说话的功夫，何凯佯装自然地伸出准备偷吃的魔爪。 冯逅眼尖地瞧见了，马上捏住撕开的口子，作出防御姿态。 “喂，为什么不给我吃？我就吃一片！”何凯叫苦连天，不断哀嚎。 “你吃过了。” “什么时候？”何凯一脸迷茫，“我在梦里吃过了？” 冯逅的眼神带着幽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吃了两片。” 啊？ 旁边的沈邱川立马收回了准备再拿一片的手。 好险，但凡再晚点，她就也跟何凯一样，成为冯逅记仇小本本上的一员了。 何凯见得不到吃，愤怒地取下脸上的面膜，揉成一团，挤出来的液体流到手上。 就着黏糊糊的手，他往冯逅脸上抹了一把。 冯逅没躲过去，骂骂咧咧地跑到卫生间洗脸去了。 逞了一时之快的何凯解气了，余光瞥到沈邱川在看他，便轻咳一声，试图说些什么挽回他英明的形象： 第53章 “我的疏忽，忘记给你介绍了，小四没吓到你吧？” “他就是这样，没个正形。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找他，带包薯片就成。如果他不答应，就两包。” 比起冯逅，更加没正形的貌似是何凯吧。 沈邱川不打算拆他的台：“好。” 面膜敷完，代表着摸鱼时间截止了，何凯不情不愿地坐回椅子上，继续当苦逼加班人。 于是一身清闲的沈邱川再次发愁。她该找点什么事做？ 干坐着太尴尬了。可她总觉得今晚上不能轻易睡觉。万一山谷在此期间做了其他傻事，她若不及时止对方的损，岂不是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她打开晴空，想研究一下山谷的粉丝构成群体，却看见了群里的艾特消息。 【“废废废废物”戳了戳你】并留言： [皇上睡了吗？折子还没批，你怎么睡得着的？] [要不然先把回应视频发了吧，就当给秋秋一个surprise！] 有人自告奋勇：[我有小号是做营销号的，我来发！] 这些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的，由于没得到沈邱川的回复，自制的澄清视频已经被发布了出去。 沈邱川点了一下群内公告栏的视频链接，跳转到新页面。 视频长达五分钟，她看了两遍，一秒钟都没错过。从开始的保证声明，到中间的详细铺陈，用词准确，毫无赘述，诚意满满。 不仅是视频里，连弹幕上都是对山谷恶意言论的声讨。 明明都是一群不专业的人，却快马加鞭赶出来了像模像样的回应条。 就是点赞少得可怜，恍若朝深海中投了粒石子，激不起一丝波澜。 但怎么能不动容。 沈邱川不知道如何形容她此刻的感受。她心里冒暖意，眼眶微微发酸。她本以为所有泪水都是含着苦意的。可她现在确确实实为了好事而想流泪。 过了好一会儿，沈邱川才发送出一条听上去无异样的语音： “这么快就做好了？” 她十分捧场，热烈鼓掌后才想起她不是在直播，没人能听见，便改为言语夸赞：“好厉害。” 这一炸，出来十多个人，包括那个主动提出帮忙发布视频的水友： [老婆，是我太没能力了qaq，我好差劲……明明我之前发的几十条流量都挺好的啊……] “不怨你，他花钱压下去了。” 山谷的心思和套路，沈邱川猜得透透的。 “钱的力量强大到无法想象。” 她感慨完，水友中又跳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三万五：既然可以花钱压下去，那肯定也能花钱涨上来，我是那天山谷带的女粉，小秋理理我！] 可能是嫌打字影响发挥，三万五也换成了语音。 是很标准的萌音，但听起来并不别扭，似乎是天生的，字字句句中自带彪悍气势，与音色不符：“老娘最不缺的就是钱。” 说出这句话，她是有底气的。 她之所以能被山谷选中，就是因为她舍得花钱，常年霸占赞赏榜第一。 可以说，山谷能有如今的高度，离不开她的功劳。 想当年，因为山谷的一句：“开心第一，结果第二。” 她垂直入坑，谁知才过了短短一年，物是人非，山谷体会到了当大主播的好处，变成了如今不知廉耻的小人。 “你们的钱该用来买开心，别花在这种地方。”沈邱川制止道。 罕见的，群里安静了好几分钟，没人搭理她。 看着热度不断增长的澄清条，沈邱川就知道她劝晚了一步。 怎么到最后事情还是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了。 指关节抵在唇边，她无奈地查看起各个软件的钱包余额，打算等后边让水友填表，她再一一把钱补回去。 此时，特别关注提示铃连响了好几下。沈邱川刚算好的账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她给谁设了特别关注来着的？ 好像是跟devil谈合作的时候，她怕错过消息，就设置上了，结果忘了取消。 她带着愠怒点进去，却愣住了。 只见那些不怀好意的恶评下面，通通出现了同一个人的回复。 [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不知道私底下播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呢……] ——[devil：这说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话，不知道私底下吃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主播好面熟啊，感觉昨晚上在玩具区见过你。] ——[devil：你的名字也很眼熟，感觉昨晚上坟的时候在墓碑上见过你。] [脸还行，身材差了点。] ——[devil：别自卑，你也有值得夸奖的地方，比如说自尊心很强。] 第45章 无功受禄美滋滋 经过devil的一番高强度洗礼，评论区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藏在暗处的d爷专属应声虫纷纷被炸了出来，接二连三地冒泡： [笑死我，果然啊，d爷的攻击力一如既往的强得惊人。] [某d：我的人只能我来骂，谁都取代不了我的位置。] [勇敢开麦，这才是爱，臣这个胆小鬼就先退了。] devil这个代表一出现，就像士兵找到将军，群龙有了领头的。原先不敢说大实话的水友开始怒怼那些令人作呕的极端发言，骂得一个比一个脏。 尽管此时是深更半夜，但众所周知，当代网民喜欢在阴间时刻出动。故而沈邱川的后台小窗热闹非凡。 人数上限一千人的几个群里顷刻间满员，在水友不断催促下，清死尸腾位置显得太慢了，她就开了两个新群。 还是不够，半小时不到又爆满了。三个管理员手忙脚乱，一边给群聊设置加群门槛，一边实时监督群里聊天内容。 新群里大部分都在吐槽山谷的恶毒诅咒。 [姐妹你知道那男的在直播间是怎么说你的吗，他说你一看就生不了儿子。] [我那天在他直播间待了会儿，说刚下班好累，结果他回我：累就休产假……？] [他真的别太双标啊，自己违规可以，别人违规就不行？难不成非得吃闷亏才算合理正规？官方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吗？] 除此之外，一个千粉的小博主大胆曝光了山谷的又一恶劣行径： [上个月有同城私信我发了串寓意不明的数字……我寻思这年头怎么还有这种猥琐男，就点进主页看了看，居然还是个几十万粉的主播。] [是的，就是这个山谷，聊天记录贴在我视频置顶了，大家自行观看吧，给我恶心坏了。] 同城、寓意不明的数字、猥琐男，几个很容易引人联想的词同框，让沈邱川眉心一跳。 这个山谷，莫非还违法？如果证据确凿、行为落实，此事的性质就变了，上升到了另一高度的层面。 她点进小博主所说的图文视频。 发消息的人的确顶着山谷的头像和名字没错。由于未互相关注，对方只能发送一条消息。 [山谷：92，95，98？] 三个数字代表着三种服务，是夜场暗语，约定成俗的黑话。沈邱川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曾经也有私密账号给她发过同样的数字。 当时，平台的隐私保护措施做得不如现在严密妥当，年仅16岁的她第一次开直播，就收到一大堆骚扰信息。 查了一个多小时百度，她才在一个古早帖子里找到对这类黑话的详细解释，吓得她那段时间浑身不舒服。 譬如，洗澡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透过瓷砖和镜子窥视她，出门跟别人不小心对上视线都会惊得一颤。她必须无时不刻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才能获得安全感。 有了不好的开端，以至于从那天直播结束起，她删除了平台上的所有照片，只发布跟游戏相关的视频，连半只手都不敢露。 初期粉丝甚至一度以为她是男生。 直到成年，网络上风气逐渐改善，她也见到了很多善意的鼓励和夸赞，慢慢地便重拾了信心和勇气，开始长期直播、偶尔露脸。 她花了很多时间去遗忘那些让自己畏惧的话。但说实话，她现在不怕，是因为不记得了，而不是因为她克服了。 回过神后，沈邱川发觉自己的手握紧了，短浅的指甲嵌入掌心肉里。 她是愤怒的，为做事说话不计后果的男性，为被看轻的女性，也为曾经懦弱的自己。 当然，重视此事的人不止有沈邱川一人，小博主的一语可谓惊起千层浪。 就在群内水友们揎拳掳袖地要打网警电话时，当事人留下这两段话和截图——退群了。一切都还不明不白。 沈邱川从始至终没有现身表态。 山谷可恶是真，但同时水友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她如今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若是不小心说错什么话，极有可能顺风变逆风，扳都扳不回来。 事情闹得这般大，是沈邱川始料未及的。 除了最初靠钱砌起的流量高山，热衷于吃瓜的活跃账号们更是功不可没，为视频不断加着热。* 第54章 让沈邱川心一沉的是：这件事给山谷造成的实质性伤害并不大。 反倒给山谷吸了男粉、涨了波热度。粉丝减了涨、涨了减，几乎是毫发无损。 他因此受到鼓舞，对外界骂他的声音不管不顾，越说越起劲，丝毫不知悔改，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女人都小家子气，就喜欢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不乐意计较罢了。” 气急的水友为了羞辱他，去他直播间里打赏名叫“拍苍蝇”的五块钱小礼物。 没想到他照收不误，积少成多，一鼓作气冲上了活跃榜前十。 再加上他技术其实不赖，美名其曰：高山景行、不拘小节。 立招牌果然管用，吸引来许多年过三旬就喜欢高谈阔论的大哥，短短一个小时，山谷就跟他们以兄弟相称。 一个人的观念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沈邱川从头到尾都没指望这人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到了后半夜，她熬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个多小时。 醒来时收到了直播间解除封禁的系统通知。 睡眼惺忪间，她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手机屏幕： [放心吧老婆，我们永远是你最坚硬的绊脚石。] [那个男的怎么一副得逞的样子，我们给他做嫁衣了？] [小秋放心飞，今晚我不睡，替d爷登基，做保驾护航第一人！]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倦意席卷神经，沈邱川实在坚持不住，倒头就睡。 视频热度在上午十一点登顶，因为引发了大众共鸣，成了热门讨论话题。各大营销号用神速制作好视频，争先恐后地播报。 随着事件扩大，越来越多人在互联网上分享起自己受到性骚扰的经历，那个舞蹈博主放出的截图也混在其中。 另外一片呼声则是在声讨官方的不公平。 可能是迫于压力，官方很爽快地发了致歉信，并给予了补偿：“燃夏日余火”线下活动嘉宾外卡。含邀请函一张，附有活动项目详情页，且允许携带一人陪同进场。 虽说解决得并不完美，不过勉强告一段落。 补偿也歪打正着如了沈邱川的意。 否则，要跻身top排行榜前列，她不得争个头破血流啊。 无功受禄，美滋滋。 当然，网络上的蛀虫并未因此灭绝，就像拍不完的蚊子、打不死的蟑螂、烧不尽的野草。 好在有devil，以及那个并不怎么尽职尽责的管理员，耗时一个星期，还她了评论区一片和谐安宁。 偶尔会受到一些大男子主义发言的冲击，不堪入目，她都能做到视而不见。 毕竟目前来看她生活挺顺的，何必为了生活不顺的人影响自己心情？ 但从这一天开始，沈邱川的作息就紊乱了，昼夜颠倒。 一时半会调整不过来，她干脆自暴自弃，不分白天黑夜把自己关在训练室里，尝试学着制定整体策略和记牢地图地形。 何凯见此，大方地跟她共享面膜和中药，原话是：“你恐怕想象不到，就你这张锦上添花的脸，能给俱乐部挣一屋子的票子。要是毁了，姓钱的不得心疼死。” 要问俱乐部里最颜控的是谁，当属钱经理无疑。 沈邱川一笑而过，继续不加节制地熬夜。 她睡的时间少，胜在睡眠质量好，便没有辜负何凯深深的担忧。对比起七天前仅仅是脸色差了些。 坏处也有，比如说醒来的时候常感头痛欲裂。 就像现在，她被铃声吵醒，从深度睡眠中悠悠转醒。 沈邱川烦躁地换了个侧躺的方向，随手摁了一下，完全没意识到这不是闹铃的音乐。 直到挂断提示音出现，她才慢半拍地捞起手机，强扯起眼皮子看。 通话记录那一栏“99＋”的红点。 沈邱川从头翻起。 第一个是卡希特打的，后面全是陌生来电。 她眼睛都看花了，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支起身子，靠在床头，给卡希特拨了回去： “你给我打了多少电话？” 对面秒接，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的来电：“一个啊。” 沈邱川看着其余相同ip的号码：“你确定？” 卡希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哦，那些是我让助理们帮我打的。” 助理，们。 据沈邱川所知，卡希特的公司规模经营得并不大，没什么知名度。私人助理招聘数量倒是在全球公司里数一数二。 不亚于后宫佳丽三千人了。 想着想着，沈邱川差点睡过去，头在床板上重重磕了下，给她痛清醒了，回归正题：“什么事？” “我来告诉你应酬的具体内容。” 哦，原来她今天还要应酬啊。 这不纯纯要完蛋的节奏么。她刚熬了通宵，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沈邱川揉了下凌乱的头发：“你说。” “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鹿角咖啡馆3号桌，去了之后报我名字。” 说话时，卡希特时不时发出表示舒适的气音和叹息。 一听就是在压榨助理、享受按摩。 沈邱川尽量忽略对方的背景杂音： “去见谁？目的是什么？” 觉得很晦气般，卡希特没有提及姓名，又：“一个不自量力的神经病，小小个体户，要资源没资源，要技术没技术，还死缠烂打着想跟我合作？” “你会骂人吧？去打消他的念头，骂得越狠越好，最好让他这辈子不敢再打我们公司的电话。” ……骂人倒是会，但无厘头的骂人她也顶不了几句啊。 沈邱川：“有简历之类的吗？” 能把卡希特逼成这样，挺厉害。 不要脸的人她见得多了，再多见一个也不碍事，就当给她丰富的人生阅历添砖加瓦了。 “简历？”卡希特明显顿了一下，“我给扔垃圾桶了，等会我让助理去找找看。” “重点是——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真是活久见，我简直想报警把他抓起来！” “……找到了记得重新复印一份。” 希望到手的纸张不是带着酸臭味且皱巴巴的。沈邱川默默祈祷。 第46章 不帮 按照手机上的定位，昏昏沉沉的沈邱川上楼又下楼，绕得晕头转向的，然后在巷口一个明显的位置找到了那家鹿角咖啡馆。 室内熏着优雅的木质香，焦糖味和巧克力那一抹隐晦的苦涩相互缠绵交织，飘飘荡荡，拉扯出复杂的余韵，香甜中不乏深邃，似立于冰峰上远见青山之感。 3号桌…… 沈邱川顺着地板上刻的序号数去，发现定的位置居然在休闲区，与卡希特素来的奢靡作风大相径庭。 可见是一分钱都不想浪费在此人身上。 简约的塑木桌旁放了两张圈椅，靠窗的位子被留了出来，似是有意的，椅面上放了精致的礼盒手提袋。 另一个位子上则坐了个壮硕的男人，身穿黑色条纹西装，所戴的劳力士纵航者型腕表平添稳重肃穆，看起来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一身搭配皆非凡品，像是把家当全穿上了。 点单的空暇时间，她问领班：“3号桌的位置被占了多久了？” 今天不是休息日，馆里落了个清闲，因此领班对每位进店人都留有印象，只思考几秒钟便答道：“那位客人……似乎来了有一两个钟头了。” 大概是担心沈邱川上去抢座，领班试探性地给予建议：“店里还有其他空位，窗景都很不错，特别出片，您看……” 沈邱川上身前倾靠在吧台上，摆了摆手：“我就随便问问。” 一两个钟头啊。 她望向墙上挂着的老式八卦钟表，正正好指向数字“9”，她卡点卡得很准。 也就是说，七点钟——咖啡馆刚开门，那个男人就来这坐着了。单凭其恐怖的自控能力，就不容小觑。 想打消这种人高涨的热情积极性，难乎其难。 她展开对折了好几下的简历，在空中用力一抖。文字太多，她只大致扫了一眼教育经历和工作经历两栏，默默筹谋着该如何快速把人打发了。 要不在网上高价请个代骂？ 谁会接这种奇奇怪怪的活？ 网络买卖有风险，万一骂得不好怎么办？ 陡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尖，在沈邱川心头一点点萌生。正准备往下细想，恰好听到咖啡师喊她：“小姐，您的cafelatte。” 回过神的沈邱川点头，扫码付了款，接过那杯美式拿铁，朝3号桌走过去。 先见识见识这人有什么招吧。 她将印着简历的纸放在桌上，不经意间瞧了眼男人的脸。 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这人长得……像某位脑子有病的故人。 不说十分像起码八分像。 究竟是长得像，还是说根本就是她认识的那位本人？ 第55章 后者可能性趋近于0。凭借她对那人的单方面了解，是不会做出任何丢面子的事的。而且没必要千方百计地求一个合作。 但保不齐是有什么苦衷、有口难言也说不定。 而接下来对方说的话，证明了事实——她怀疑得一点错都没有。 男人眼底的期待和紧张消失，被惊慌失措取而代之。他压抑着声音，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失态：“aroma？你来做什么？” 嗓音和谈吐一如从前，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就是性子收敛了，添了些难以察觉的隐忍。 和他完全相反，沈邱川很是轻松惬意，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frog，周一愉快啊。” 不知这段时日里经历了什么，小胖子整个人消瘦许多，降到了健康体重边缘，反而衬得人更有精神了。 他原本是富贵象的虚胖，如今大为不同，竟显出几分有型的力量感，手臂线条流畅，表皮下的肌肉若隐若现。 脸型变了，五官没变。 身材变了，个头没变。 气质变了，眉眼没变。 frog没想到会见到熟人，还是他曾经瞧不起的熟人，脸上堆起的笑容崩塌了，半天没说话，许是不知该说什么。 沈邱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浅酌着饮品，想搜寻出其余变化之处。 这男的不是圈内有名富二代吗？几个月不见，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她拉开椅子，缓缓落座：“家道中落了？” frog慌张不已，匆匆望了眼门口，表示没功夫搭理她：“别跟我聊些有的没的。这位置有人了，你赶紧走。” “走走走，赶紧。” 他以为沈邱川是单纯过来嘲讽一番，一个劲伸手赶人，恨不得直接把沈邱川从椅子上拉下来。 沈邱川单脚踩在地上，稍一往前用力，离桌子和情绪激动的frog远了点，避免被那只大手碰到。 她点了点简历的封面，随后翻开来，旋转一百八十度，朝向对面的人：“实在不巧。” “我就是你在等的人。” 说着，她头颅微微上扬，残忍的现实被无情地揭露：“真可惜，卡希特你应该是等不到了。” “这次同意见你，是为了——正式拒绝你。” 原先她还略带担忧，毕竟头一次办这种嘴上纷争的应酬。可一看目标是头脑简单的frog，只觉是虚惊一场。 她话说得直白，下一秒果然看到frog脸色一变，似是要翻脸了。可她又心知肚明，这脸，frog不敢轻易地翻。 不出所料，frog见自己投给公司的简历被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便知道沈邱川说的是真的，硬生生把一肚子气焰咽了回去： “aroma，算我之前打肿脸充胖子，有眼不识泰山……” 沈邱川慢悠悠地替他改口：“我姓沈。” 什么样的场合用什么样的称呼。她一向把圈子之间的界线分得很清。 frog被打了岔，掩饰尴尬般吞了下口水：“……沈小姐，我的确不是名牌大学的，在这个行业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经验，但我绝对吃苦耐劳，请你在卡小姐那边替我说道几句。” 说道几句？ 到底是傻，还是天真？ 沈邱川轻笑一声，甚至懒得摇头。 挺可悲的。 他极力想证明自己的用处，滔滔不绝地说着对产品研发的见解，殊不知坐在对面的人根本不会听进去——哪怕是一个字。 他以为有机会找到活路，殊不知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是死的。 “我自知不够格，但是，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试试呢？试用期我可以不要工资的！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兼职过很多工种！” 生怕沈邱川不相信般，他一边说，一边急急巴巴地掏出一大叠彩色商业名片，从助理到经理，所属公司名和职称五花八门。 “frog。” 沈邱川打断他的话，低头扫了眼他递过来的名片，转而道： “抱歉，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彭力扬。” 她十指合拢，有一点尤为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留在卡希特的公司？” 在frog措辞的间隙，她在桌子底下偷偷向场外人员求助，毫不犹豫地冲向d爷小窗。 [秋事画扇：在吗，帮个忙？] 论嘴毒，她至今没遇到过比devil嘴更毒的。 d大爷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不知为何，往常条条都能秒回的人，到了情况紧急的时刻，反而回得慢起来了。 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敷衍彭力扬：“嗯，好，原来是这样。” 不超十个字的回复，却让彭力扬愈发激情澎湃，畅谈人生和梦想，企图用一腔热血感化沈邱川。 devil再不回复，她恐怕就应付不过来了。估计彭力扬都快默认她加入阵营了。 一阵苦等后，沈邱川再一次偷瞄手机。终于等到了新消息。 devil没同意。 但也没拒绝。 而是莫名其妙地质问一句。 [下雨和见你：？] [下雨和见你：消息发错人了？] 什么意思？ 听着不像好话啊，仿佛是在问她：脑子抽筋了？ 嗯。 这下拒绝得很干脆。 没关系，她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吗？ 于是，沈邱川厚着脸皮说出诉求： [秋事画扇：拜托，帮我骂个人。] 大抵是觉得这个请求稀奇，devil回得很快。 [下雨和见你：谁惹你了？] 她还没想清楚该怎么细说。又隔了几秒，devil补上致命一刀。 [下雨和见你：不帮。] ……那你还往下问。 不帮拉倒，她确实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沈邱川收起手机。因为心里蓄着气，就没搭理devil后面的问话。 看来，要想生活过得去，必须自己靠得住。 虽然刚刚没有认真听彭力扬的发言，沈邱川还是针对他的一部分话语做出回应： “我承认你四肢发达，你的梦想也很崇高，可是……” “你有什么本事呢？” 她言辞犀利，尽可能一针见血： “先不说你究竟有多能吃苦耐劳。低薪资才买汗水，高薪资买的是天赋。你凭的是哪种天赋？” 想起刚才看的那份可以说不合格的简历，她近乎嘲弄： “凭你极具留白艺术的简历？” 看似博学多才，实则博而不精。 沈邱川步步紧逼，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主打一个措手不及：“你自知不够格？你真的自知么？” “我当然想充实自己，让简历更好看些！我当然想展示自己，可在任何地方我都无法得以施展！” 他抑扬顿挫地为自己辩解开脱，不甘心被说得如此不堪。他着实想不通，为什么没人愿意高看他一眼。 沈邱川无视他的不满，继续就事论事道：“你如果坚持想进入公司，那么此时此刻，你不应该试图改变我的看法，你得去改变公司对你的看法。” “你觉得你的才能无法施展是么？”沈邱川直视着他的眼睛。 在这种严苛的注视下，彭力扬下意识点头。 “好。”沈邱川手掌向前，以此示意，“你现在可以开始施展了。” “……” 【作者有话说】 乖乖们劳动节快乐嘿嘿 第47章 梦里的汗，居然成了真 “例如，你的创意、新产品构思？” 自主研发新产品。 他当然是有的。 彭力扬脑海中闪过几个名称。是他自己取的，自然滚瓜烂熟。他酝酿了会儿，没说出来。 因为他的产品根本不曾在市面上投入使用，这些名称也只有他一人知晓，说与不说没有一丁点区别。 一如他进入电竞行业那般浅薄。 长久的相顾无言，沉默中弥留着单方面的尴尬和无措。彭力扬整个人像是被冻在冰里、结成了块，连指尖微小的动作都僵硬不已。 唏——呼—— 呼吸声、口水吞咽声、胸脯起伏是如此明显。遭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时，他没感到窘迫；被用轻视的目光相待时，他没觉得抬不起头过。 偏偏到了真正该自信的时候，那种见不得光的自卑感从他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来。他开始自我怀疑：他做出的那些成就……真的算成就么？真的拿得出手么？ 他付出的是不是真的不够？他是不是还得再多熬上几个月月年年？ 可，要熬多久才算久、要做多好才算好？ 分明季夏堪堪留有一尾，初秋即将露头。突生的羞愧骤然将他拉回到日头最盛时，恍若置身于烤盘中，高温全方位无死角地直照他。 怔愣许久，他呢喃出一句：“我好像错了。” 他不敢。 机会摆在他眼前，他不敢去触碰。既怕把握不住，又怕一碰即碎。 他之所以执着于研发设计这一领域，是因为这是他坚持最久的爱好，拿过许多荣誉称号和证书。他想过报出奖项，却在开口那一瞬间，又将嘴闭上了。 第56章 跟他开发出的那几样产品一样——不值一提。 沈邱川见状，将他从无止境的羞愧当中解救出来：“彭力扬。” 不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状态瞧着不是一般的糟糕。想不到这样一个表面有包袱的人居然会严重内耗。 “机缘可遇不可求，你太着急了……可能是你有什么苦衷，但我不想了解。” “你没有做对，但也没有做错。”她想了想，不愿意说什么长篇大道理，简而言之，“成长与否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能祝你早日碰到好心人。” 这是她唯一能祝福的了。 沈邱川捏扁空掉的塑料杯，扔进脚边的垃圾桶，看向仍在发呆、不为所动的彭力扬：“需要帮你点一杯白开水吗？” 彭力扬一时脑袋发懵，受惊般晃了下头，完全没跟上沈邱川的说话节奏： “谢谢。” 谢你妹。 沈邱川当然不是真心想给他点白开水，只是想暗示一波：她该走了。 她给卡希特发去短信，第一时间传达消息，表示任务顺利完成。 话说回来，其实卡希特骂人应该骂得比她狠多了，毕竟是个绝情的主儿。不过是碍于首席的身份，不方便亲自下场，有损公司形象。 让她这个外人来明说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你已经想通，那我就说拜拜了。” 就在沈邱川起身时，彭力扬干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的手怎么样了？” 沈邱川才想起之前在药房的事——她随口说自己手废了，这蠢货便信以为真，一直到今日都没反应过来。 她睁着眼睛瞎说，已读乱回：“戴的义肢。” “以后别再关心我的手了，我对这方面话题比较敏感。” 离谱到这种程度了，总不能还信吧。 糊弄完人，她说走就走。 走至咖啡馆门口的一刻，她透过玻璃隔断，回头多看了一眼彭力扬的背影。 因身材结实而绷紧的布料，直挺的腰板，竟是让人平白看出几分落魄来。 …… 中午十二点，正是全员休息和吃饭的时间段。 跌跌撞撞、在矮梯上绊了一跤的沈邱川推开基地大门，快步朝楼梯口走去。 熬了一天一夜，她满脑子都是睡觉，世界末日、山崩海啸都阻挡不了她。 啃薯片的冯逅本想凑上前打招呼，被沈邱川迷迷糊糊地推开，于是免了虚伪的客套，顺理成章地倒在小沙发上，水似的趴成一滩。 得亏她目前在基地就是个小透明，她没多少认识的人，也没多少认识她的人。 刚庆幸完，前方高大的绿植盆栽后，忽然又跳出人影来。一个不速之客拦住她的去路。 沈邱川揉了揉眼角，努力撑开眼皮，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奈何她实在是困，费力睁了半天都没能彻底睁开。 面前的人等不及了，神秘兮兮地开口：“我的邱，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沈邱川清醒不少，猛地抬头，眼神不自知地变冷冽： “你来做什么？”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董寓被扫了兴，难得没生气，强颜欢笑：“什么做什么？我来看看你啊。” “看完了？你走吧。” 仅仅睁开眼简单说了两句话，眼皮子便再度开始直打架。 而且她刚结束一场谈判，若是再进行一场，岂不是要命了，饶是沈邱川也没毅力无缝衔接。 短短三个字，就让董寓装出来的温和维持不下去，敞开天窗说亮话： “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同你一起长大的我？” 她把卡希特称为外人，好似问心无愧。 “是。”沈邱川坦然承认，觉得可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至今为止，董寓不曾给过她任何合理的说法。如果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清白，找到她时的第一句话就不该顾左右而言他。 以往她要是不小心误会了什么，董寓解释起来急如星火，叽里呱啦的就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个清楚，一秒钟都不愿意耽误。 正因如此，过去十多年里，她从没想过董寓会对她有所隐瞒。 她不是傻子，事出反常必有妖，董寓费尽心思藏着掖着的必然不是小事。 见沈邱川软硬不吃，董寓哑口无言了一会儿，注意力重心转而落在其他地方：“你现在才回来，是出去干什么了？跟谁出去了？” 沈邱川懒得理会她的咄咄逼人，略过她，继续不管不顾地往里走。 当下不是把事情说开的好时候。 “你为什么不戴我送给你的那条手链了？” 不肯放弃的董寓跟在沈邱川身后，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期间质问不停：“你是不是去找卡希特了？” 无论耳边有多吵，沈邱川始终不理不睬。心急如焚的董寓快步上前跟她面对面，握住她的肩膀，大力摇晃着，笃定她是受了卡希特挑拨离间的影响： “你以后不准再去找卡希特！她就是个爱编故事的骗子！” 一宿没睡，董寓叽叽喳喳吵得她头愈发疼，血条耗尽的同时耐心也耗尽了。 “董寓！” 沈邱川拔高音量，语气加重，直呼这个蛮不讲理的人的名字，用呵斥的口吻吼道。 她神情淡漠，慢慢握住肩膀上的、来自董寓的手，使了劲地甩开，有种铁石心肠的绝情：“别说了。你让我很累。” “你先回去，改天我再找你谈。” 再次被绕过的董寓僵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自尊心让她没有第二次追上去。 从小到大，都只有沈邱川追着她的份。掉档次的事做一次就罢了，绝不可能会有第二次。 刺耳的惨叫声从董寓的喉咙中爆发出来，凄厉如利剑在剜心：“我不！我不会回去的！” “你一个小时不理我，那我就在你们基地门口站一个小时！你一天不理我，那我就站一天！” 她不信她撼动不了沈邱川。迟早，沈邱川会主动来找她。 撕心裂肺的大吵大闹没有换来沈邱川的回头，倒是引来值班保安的关注。 朝前来询问的保安说明情况后，沈邱川吩咐道：“麻烦孙叔，以后不用放她进来了。” 保安点了点头，在人脸识别系统里找到那张面孔，当着沈邱川的面修改了董寓被允许进入的默认权限。 为避免遇上第三个麻烦，沈邱川以她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间。 关门、锁门、上床，一气呵成。 疲乏的身体像困在枷锁之中，坠入流动如舞带的海水，无法自拔，一沾到床，便酣然入睡。 不知是不是睡前见了董寓的缘故，沈邱川做梦了。 梦里回到儿时，世界一篇混沌，她成了个小豆丁，开心地找小董寓玩，小董寓却一句话都不跟她说，扭头就走。 她不死心，就撒腿一直追、一直追，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重、越来越抬不起来，可她依然不放弃。额角溢出的汗液流进她眼里，酸楚绽开，一发不可收拾。 一边跑，她一边喊着小董寓的名字。她眼睛发涩发胀，却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每一秒钟，生怕小董寓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追上了前面那个人。 但那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害怕，像在看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不，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小董寓的嘴巴开开合合，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你时运不错，可惜身上的霉味太重了！脏东西，离我远点！” 什么？ 沈邱川满脸疑惑，想问小董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为什么问不出口？她的嘴为什么张不开？是谁遏制住了她？ 小董寓摇头晃脑，讲得头头是道： “我妈妈说过，一阴一阳，一阖一辟，天地及物造人，皆有运命，万物同性相连，只要压镇住邪气，消罪增福，我就会成为一个完完全全被命运眷顾的人。” 听得一知半解的沈邱川伸出手，试图拽住小董寓。这次，她发现她的嘴能张开了。 遗憾的是，在她说话的那瞬间，一股不可挡的吸引力把她拉回现实—— 梦醒了。 沈邱川从床上坐起，胡乱抹了一把脸，却发现手上湿了。 梦里的汗，居然成了真。 第48章 别的心思 其实现在并不是来伯明翰的最佳时机，秋季才是，到那时天气凉爽宜人，便可以穿过维多利亚广场，到达城尾的绿洲酒馆，在林间小道漫步。 林靳尤为喜欢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德，风景如画，山路崎岖，人烟稀少，因此将训练地定在古镇旁的43号公路。 今天进行了一整天的实战模拟，以三组有氧运动收尾。歇气过后，他一边猛灌了大半瓶水，一边给手机开机。 捏瓶子用力过度，溅出来的水少部分洒在屏幕上，他连忙扯起衣角擦了擦，然后点进绿色社交软件。 第57章 清静，空空如也，没什么消息，但不是他想要的。 置顶那一栏并没有红点。他眼底浮上自己都未察觉的失望，抿了抿唇，还是不死心地点了进去。 对话窗口里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日。他的那句问话至今没得到回复。 是他把话说得太绝了么？ 他垂下眸，指尖难耐地乱动。 明明是对方先违背承诺的。明明说好了凡事会第一个想到他。可真遇到事了，他甚至比不过网络上的devil。 devil是他，却也不是他。 看不清摸不到的，有什么好。 做完拉伸的张杜峰走过来，感受到他心情的低落，拍了拍他的肩：“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把人追到手？” “我可一直关注着你的账号。你们小年轻那点心思，我一看便知。” 那点心思？哪点心思？ 林靳正想嘲这个中年男人胡思乱量。转念一想，他确实太在意沈邱川了些，上心得不正常。有时候他的那些所作所为，连他自己都想不通。 既然沈邱川如他期盼的那般进了fw，最初的目的已然达成。对方更是向他表明决心，他也相信对方能够言出必行。 fw的后续发展他不必操心。等沈邱川正式入队后，工作繁忙，练车的事情自然而然会搁置下来。 他微不足道的一点用处，就快没用了。 那么，继续打扰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思绪万千，相互交错，织成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层覆一层，又宛如波涛翻滚，一浪接一浪。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眼，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莫非，他真的起了别的心思？ 另一边，张杜峰猜到林靳会反驳，翻出那组照片，指着上边饱含温情、明亮而润泽的眼睛：“啧，你瞅瞅吧，你平常是这么看我的吗？我都不想说你。” 见林靳理屈词穷，他乘胜追击，比了个数字一，故作慷慨：“我教你一招。” “对女生，你得学会欲擒故纵，不能追得太紧，要若即若离，要学会散发男性魅力，做些她拒绝不了的小动作。” “……比如？”林靳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问。 张杜峰义正言辞，一本正经得有种说不出的搞笑： “路过的时候偷偷往她兜里塞一万块钱。” 有病。 这是男性魅力吗。 这是金钱魅力。 林靳淡淡瞥他一眼，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提步就想走。 “喂，诶——”张杜峰紧忙出声把人留住，正色起来。 “我没开玩笑，这谁拒绝得了啊？我当年能追到我夫人，钞票可以说是第一助攻。当然这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有上进心！” 他一口气传授了一大堆要领，言传完了恨不得再身教一番，回头却发现林靳在对着路边的鹅卵石出神，不知听没听进去。 ……算不算是逮到学神开小差。 “excuseme？”他忍住把手挥上去的冲动，“先生，请尊重一下我好吗。” “谢谢，你按到我伤口了。” 林靳回过神，淡然地拿开张杜峰的手，用纸巾擦了擦新渗出的血：“今天训练到此为止吧。” “家里有个小屁孩来了，刚下飞机，我得去接他。” 血流得不少，张杜峰的手连带着染了些暗红色，便在旁边石壁上轻蹭了一下。 他心生愧疚，自然林靳说什么就是什么：“行。” 放在其他日子，区区八点就想走人？不可能的事。 “对了。” 收拾完东西，他见林靳还站在原地，发出善意的提醒：“你胳膊上的伤，不先包扎一下吗？” “不打紧。”林靳在blackcab上打了辆出租，闻言扫了一眼结痂情况。 边缘裂开，看着触目惊心。 不去医院的话，大概率会留疤。 如果留疤的话，会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收回伸向垃圾桶的手，把满是血块的脏纸揣进兜里。 挺莫名其妙的。他可能脑子有点什么问题吧。林靳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暗暗在心底把自己骂了一通。刚骂完，黑色的英伦出租车恰好出现在路边，司机降下车窗，探出头来，示意他上车。 跟张杜峰道别后，林靳打开车门，俯身上车。 国际机场在以东的伍德厄普里村，步行的话算是距离较远的，坐车不过半个小时。 路上，林靳本想小憩一会儿。可他一闭上眼，大脑就不受控制地思考那件事，让他纠结不已，导致太阳穴胀痛，便又睁开眼。 却在这时，手机收到直播开始的通知。 他如平日一样，下意识点了进去，看见左上角的时间才觉出不对来。 国内此时是凌晨四点。 林靳眉间微皱。 这个点了，怎么还在直播？ 画面里的沈邱川起身接水，长发垂落，版型宽松的睡衣衬得人纤瘦羸弱，不难看出脚步虚浮，眼下发青，精神状态有点差，似强弩之弓。 直播是难得的闲聊主题，观看人数反而比前几日多些。 实在不怨水友，毕竟沈邱川近几日播游戏专心得恐怖，沉默寡言的，半天才回一句弹幕，完全不带互动的。 有水友看出她不在状态中，善解人意地停止了埋怨，在劝她多发视频。 林靳很清楚，沈邱川不会答应。 他隐隐能猜出什么，但不知具体原因。 如他所料，沈邱川想了想：“视频？我只会录制和剪辑，不会拍。” 这么多年了，一面对镜头就浑身僵硬的毛病，还是没改。简直要老命。 水友们从不言弃，纷纷给出建议： [手势舞！这个最简单了！] [老婆我教你，你就打开原相机，把手机架那，拍几秒钟，再配个bgm，这样我们就很满足了。] [其实我想看d爷拍手势舞……这是可以说的吗？] 被提名的林靳当即点了一下输入框，手机键盘展开，还没想好说什么。 车陡然往前顿了一下，随后停稳，司机提醒他机场到了。 林靳没下车，而是又点了一单，然后给负责联络的接应人发去定位。 三分钟过去，接应人敲了敲后座车窗，身后领了个一米五的孩子，隔着玻璃道：“小少爷比较调皮，麻烦您了。” “嗯。”林靳点头，视线仍在屏幕上。 确实麻烦他了。 本以为会被为难的接应人得到回应，松了口气，绕到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比了个手势示意小孩上车。 小孩笨拙地挪到后座的中间位置，“砰”一声把车门拉上，还不忘跟接应人挥手说再见。 车再次启动。 小孩生性好动，正处于活泼的年龄，干坐两分钟就忍耐不住了。 本来安安分分坐着的小孩把头凑过来，眼睛几乎快贴上屏幕，夸张地叫起来： “这个姐姐好漂亮！” “空空喜欢她，哥哥也喜欢她吗？” 小孩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仰头盯着林靳，说话主打一个直言不讳，甚至胆大包天地催促：“她是我嫂嫂吗？是吗？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喜欢个鬼。 林靳眼眸微微收紧，透出几分危险：“……不是你能喜欢的，她也不是你嫂子。大人的事小孩别多嘴。” 没记错的话，这小孩的名字是叫洛空，生母不详，打小在姑姑一家生活。此次出行，是准备在英国读小学。 自从母亲离世，他那个继父没有再娶，虽然名义上没有妻子，可不代表私底下没有找过女人。两个、四个，或许更多。 估计是最近有新欢了，才想方设法的把这个野孩子打发走，否则留着碍眼。 思及此，他忍下揍孩子的冲动，不再去看那张欠揍的小脸。 谁知洛空胆子更大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有什么可害羞的……哥哥原来是胆小鬼！” “胆小鬼当兵——上不了阵！” 真忍不了。 林靳眼神阴阴的，似笑非笑：“再说话我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闻言，受到恐吓的洛空立马从林靳大腿上爬了下去，退至车窗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两个手指捏起，在紧闭成线的嘴巴边拉过。 新房未验，只能住酒店当暂时的落脚地。机场离酒店很近，这段路程没开多久。 车一停，洛空就迫不及待下了车，到处乱跑。 付完出租订单的钱，林靳接到来自国内的陌生来电。 他没有立刻接通，而是把洛空打发上楼，再走入松树与柏树构成的林荫大道，立在中式八角池边，确保四下无人，才将手机放到耳边。 可惜的是，没能听到他想听的声音。 对面是耳生的声线，道明了身份： “我是沈邱川的朋友，也是你的校友，董寓。” 第58章 第49章 拿冠军去了 形状规则标志的绿叶被夹在两指之间，林靳看似打量得认真，实则思绪抽离现实，心不在焉的，视线不自觉朝天边色深如崖的景色飘去。 眼下，他实在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对话。但听到沈邱川的名字夹杂其中，他迟疑两秒，保持沉默听了下去。 董寓料定他不会挂断电话，胸有成竹，出口的话自带优越感：“不知道林先生对我有没有印象？我们见过的。” 唯一的印象开头第一句就被说过了。 总不能再重复一遍。 林靳索性避而不谈：“我不记得给过你号码。” 现在这年头，若是有钱有门路，想查出他的基础信息轻轻松松。只不过这属于动用非常手段，怕是动机不纯，目的不简单。 “没关系，林先生不记得我是小事。” 对面显然不是来找他聊天的，气定神闲地放了个重磅炸弹，笑眯眯地： “我就是善意地提个醒，你比赛时常戴的口罩落在基地了。需要我转告邱邱、让她把口罩送到你手上吗？” 不等回话，她自顾自地说着：“乱神果然家大业大……连口罩都是私人定制。上次我去基地，你戴的也是这一款吧。” “对了，”似是骤然想起什么，她佯装苦恼和不解，“我之前问邱邱：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乱神，可是她怎么说不是呢？” “你真的是何凯的表哥吗？” 好堂而皇之的威胁。 把玩的叶子从掌心脱落，随着风吹过的轨迹滑向地面。林靳握着手机的手顿时收紧，心中警觉，起了戒备意识。 两段话乍一看不知所云，实际上无一不是在向他开锣喝道——他那两层身份被扒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董寓该以此作为筹码、提出要求了。 毕竟只有在身为fw队长时，他才会长期戴口罩示人。 不是为了装，实属迫不得已。 但他不是傻子，不会徒费唇舌跟这个董寓解释，更不会轻易承认。 林靳温和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学长，别装傻。”董寓戳破了他，不打算接着做面子工程，“要是沈邱川知道你一直在刻意瞒着她，会是什么反应？” “你想做什么直言勿讳，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董寓停止拐弯抹角，抛出钩子： “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守口如瓶，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林靳默不作声，缄默许久。 久到董寓多次重进通话页面，怀疑是不是网络卡顿。 随着中间的数字一秒一秒地跳动、不断增加，她忐忑渐长。 良久—— “董女士，我想你误会了点什么。” 林靳在池岸上重新拾起一片圆叶，语气没有温度，冷若冰霜：“一个身份而已，不足以成为我的把柄，你大可以直接告诉小邱。” “找我，你多此一举了。” 董寓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声音当即变了调：“喂！等等！我可以帮你——” 林靳不再听她废话，挂断电话，将此号码拉黑。 粗劣的手段，简直天真。 之所以隐瞒fw前队长这个身份，纯粹是一时慌乱下的决定，初衷再简单不过——他想名正言顺地躺平装菜鸟，体验一下被沈邱川带飞的感觉。 虽说他不清楚董寓到底要让他做什么事，但绝不是对沈邱川有益的。 再者，他不认为董寓能帮上他什么忙。 光是他提防还不够，得想个法子让沈邱川注意。 但两人好歹是朋友，他万一被误认为是在搬弄是非，到时候有口难辩。 他一时间犯了难，在心底暗暗记下这个事。 通话结束，当前位置自动跳回直播页面。 弹幕变化莫测，连续几波里都找不到任何关于devil的话，倒是他另一个号被艾特了。 林靳感到意外。没想到他存在感还挺强。 一股隐秘的、一言难尽的的愉悦和舒畅溢了出来，宛如挂着甜蜜汁水的果实，沁人心脾。 以免露馅，他飞速切换了账号。 登录时稍微卡顿了一秒，他却心中发紧，因为害怕会错过沈邱川的回答。 上号后，他还谨慎地把在线状态设置成隐身。所幸手速快，再次登进直播间时，话题没切换，沈邱川也未作答。 她会不会搭理那些与林涧相关的弹幕？ 林靳想知道，很想。 每当沈邱川谈到一切和他有关系的事，他的智商就直线下降，一点苗头都猜不出。 [请问主播有见过我推吗……他失踪半个月了。] [你推是哪个？你推不见了关我老婆什么事？来这碰什么瓷……盲猜正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会是d爷吧，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姐们你来找我老婆的哪个手下败将啊？] 水友还没争论出结果，沈邱川顷刻间便反应过来——是林靳。 怎么知道的？或许是靠直觉。 流水线生产般，弹幕上果然飞过一连串的“林涧”二字，说明她的直觉很准。 掰着指头细数日子，她确实好些天没见过林靳了，电话没来过一通，短信都没发一条。 嘶……好像是正常的，对方没理由天天跟她煲电话粥。 既然水友都问了，那她也不能当没看见。 “他啊……”沈邱川意味深长。 “给你们拿冠军去了。” [主播怎么知道的？？我林神啥时候这么勤快了？] [臣妾要告发秋贵妃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两个月才回家一次的住校生悄悄地碎了，奸夫是谁啊？就叫林涧吗？有没有友友给指路？] 沈邱川故作高深模样，给人一种马上要开诚布公的错觉，拉满水友的期待值，而后狡黠一笑：“我乱猜的，说点吉利话不好吗？” 弹幕大失所望，她却边磕薯片边澄清：“我跟他不是很熟，私底下没有联系，如果是冲着别人来看我的，现在可以点左上角取关了。” [你们都是一群假粉丝……只有我对小秋的真心日月可鉴！] [老婆，我跟d爷、林神都是假玩，跟你才是真玩。] 屏幕前的林靳微微抿唇。 早知道就顶着会员出场特效、正大光明地进直播间了，他想。那样沈邱川的回答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一团温热的火燃烧着他的心，烘出酸涩感，喉间发涩，说不出的难受，身体和周围环境仿佛割裂开。有那么一刹那，他回到了沈邱川说不认识他的瞬间。 像是学生时代遇到钻研不出的压轴题。偏偏难如登天的理科题目他往往迎刃而解，面对个人的情感问题却不知从何解。 曾经，碰到解不出的题，他的首选解决方法——去找出题人。 所以，他应该去找沈邱川吗？ 理智告诉他不能，他毫无理由。 可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思前想后一阵，他打开通讯录，手指下移，打给了另外一个人。 于是，格林尼治标准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躺在床上、准备和夫人共度良宵的张杜峰听见响彻房间的铃声，满脸黑线。 坏他美事，扰人清净，不得好死。 妻子将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他。一看是林靳，他愈发摸不着头脑。 搞什么，突然袭击啊？ 这个点还打电话来，想必是有要紧事。 不会是出车祸了吧？还是喝醉酒了？ 心中升起一丝担忧和不安，他未表现出来，没好气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等待电话那头说话的三秒钟内，他做出无数猜想。连怎么回复医生都琢磨好了。 倍感遗憾的是，手机里传出林靳的声音：“我有个问题。” 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后，张杜峰乐了： “嘿！” 一个半小时前拿他的话当放屁似的，怎的现在又愿闻其详了？ 好不容易抓着个让林靳丢脸的机会，他万分严谨：“等等，你不会要说，你是替某位朋友问的吧？” “……不是。” 小人得志的张杜峰心高气傲，装出仙风道骨的先知作派：“火烧眉毛了？想起我来了？晚了！” 一听就是给好脸色给多了。 林靳声音低沉，警告性十足，喊了他的名字：“张杜峰。” 听得他一下子怯场，丢盔卸甲，很没骨气：“你有什么困惑之处？且说来听听罢。” 这下，不得语的人成了林靳。又是长达一分钟的衡情酌理、深思熟虑，才缓缓开口： “怎样才能确认……对一个人的感情？” 张杜峰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天杀的，他以为林靳起码跟人家女孩子互通心意了，再怎么着也是暧昧阶段，差临门一脚就凑成好事一桩的那种。 结果还在上演纯情小学生情窦初开。 第59章 就好比，小情侣在酒店开房，灯亮了一整夜，床板哐哐响，一问得知是在玩枕头大战，手都没牵一个。 他一个旁观者都嫌丢人。 值得鼓励的是，林靳迈出了第一步。既然如此，那他就竭尽所能，帮帮这个零基础的兄弟。 他很快想出办法：“这样，你连续写一个星期的日记，一定要写真实想法，切勿斟词酌句。” “最后，是记录自己更多，还是记录她比较多，但凡五五分及以上，就是妥妥的动心了。” 记录……吗？ 林靳愣了下。他貌似从没做过这种事。 记录自己可以写日程规划，可该如何记录和他相隔一千六百多公里的沈邱川？ “另外，明天给你休天假，你好好想想吧。” 张杜峰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其实是他想偷懒了，但他不说。 换作往常，林靳早就毫不留情地揭穿张杜峰了。可如今他一颗心都吊在另一件事上，后面的话压根没听进去。 想着想着，他忽然感觉裤腿被拽了下。 林靳低头一看。 是个小孩。 黑黝黝的发顶，圆形的发旋，饱满的额头。是洛空没错。 见林靳望过来了，洛空仰起脑袋：“你忙不忙呀，哥哥。”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在房间等了半天，迟迟不见林靳的身影，便跑下楼来找人。 “不忙。” 闻言，洛空眉眼间染上喜悦之色，抱着林靳的腿，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哥哥，我想吃巧克力。” “我妈妈说，那个东西长得黑乎乎的，但可甜啦！” 小孩就是烦。早知道这样，他就算不忙，也得没事找事做。 林靳取下蓝牙耳机，指了个方向：“百货超市在那边，自己去买。” 洛空使劲摇头，把林靳抱得更紧：“不要不要，哥哥陪我去！” 糟心玩意。 林靳叹了口气，勉强答应： “走快点，别磨蹭。” 第50章 时间不早，但百货中央广场的人流仍较密集。一楼是超级大卖场，走的经济实惠路线，东西齐全，物美价廉。 楼上则属于高端超市，品牌名叫做waitrose，俗称等待玫瑰，天花板亮晶晶地闪，彩绘玻璃圆顶将艺术性拉满，商品丰富，价格偏贵。 货架橱窗里的零食琳琅满目，洛空看花了眼，在各式各样的巧克力中挑来挑去，选中了一款外包装最花里胡哨的。 “选好了吗？”林靳懒洋洋地问。 洛空举起三块不同口味的巧克力，有些犹豫不决： “哥哥，这三块……”哪一种最好吃？ 林靳听话听半截，径直将那三块巧克力全部放入购物车： “行了，走吧。” 他本身就心不在焉，自认也不是个负责细心的家长，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小孩没跟上来。 搜寻无果，他叫了几声洛空的名字，依旧无响应。 林靳只好返回去。他见洛空愣愣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乱跑，才放下心来。 随后他眼神微压，周身气息一沉。 这孩子还是缺点教训。 洛空全然不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二楼。 楼上一家店的玻璃展示柜上，放着一只特大号公仔，这使得他眼睛都黏在上边了。 林靳还没来得及告诫他，他陡然动了，可能是嫌扶梯慢，便一溜烟跑到楼道边，一口气爬完梯子，跑到那家店门口。 白嫩的小脸紧紧贴在玻璃上，眼里冒爱心，他打量着公仔的细节，那些仅凭网上图片看不到的细节。 欣赏半天，他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于是转身朝楼下的林靳挥手：“哥哥，你快上来呀！” 他人小嗓门大，周围的人都望了过来，面带诧异。 这下想不上去都不行了。 林靳无奈扶额，跟了上去，来到古董级玩具店hamleys前。 也不知道要闹什么幺蛾子。 “这个泰迪熊！我在网上看见过！”洛空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前年生日的时候，爸爸说它会成为我的礼物。” “可是爸爸把我的生日忘了。”他神情落寞，头顶上自带一片落雨的乌云。 生怕林靳不信他一片真心，他强调道：“我特别特别想要，每个月都会翻一次收藏夹。” 话里暗示意味满满。 可惜他对上的，是从不接受卖惨的林靳。 林靳无动于衷，不容他得寸进尺：“……你是来买巧克力的。” 洛空眼里瞬间冒了泪花，似乎下一秒就要坐地号啕大哭：“我真的很想要，我可以用自己的钱买！”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林靳蹲下来，颇为无奈地解释：“它比你大那么多，行李箱都装不下，买了之后放哪？” “在你收藏夹里放半年了，你还没看腻？” 小孩子的视线总是转移很快，没准今天买回去明天就不喜欢了。 其次，他不允许自己拿着这么大的公仔在大街上行走。 “一开始只是感兴趣，可我后来越看越喜欢。” 洛空试图编造出一个能劝服林靳的有力说辞：“老师上课讲过的，这叫做，所以我想把它留在身边。” “……？”林靳把这个词放在嘴边细品细读了一遍，“你确定不是一时兴起、三心二意？” 洛空点头如鸡啄米：“我会永远陪着它！” “拜托拜托，哥哥你最好！世界第一好！我以后超级无敌膜拜你！” “算了，你最好一直抱着它。” 林靳经不住软磨硬泡，再加上洛空一番话着实拨动了他的心弦。堵在心口的大石头仿佛被狭窄而强劲的水流冲破。 得到林靳的点头同意后，洛空心满意足地叫来售货员：“请给我这个！” 他年纪小，可洛父在孩子教育方面不会亏待吝啬，故而流利标准的英语脱口而出。 来的是经理，见到洛空一本正经的模样，心生怜爱，弯下腰，一脸母性慈爱地问：“需要帮你打包吗？” 洛空想到刚刚林靳说的话，礼貌地拒绝了：“谢谢姐姐，不用啦！我抱走就可以了！” 今日出门倒霉，林靳认命了，充当atm，递过去一张当地银行卡。 经理笑得合不拢嘴，额外赠送了一个迷你版泰迪熊挂件。 听到洛空甜甜地说谢谢，她又往孩子的衣兜里塞了一大把糖果。 离店后，洛空目视前方，只管盯着怀里的泰迪熊，眼里再装不下其他东西，好好的平路走得歪歪扭扭。 “它又不会跑，看路。” 林靳第八百次提醒他。 提醒无效，他便懒得管了。 路过文具区的时候，他回想起张杜峰说的话，便从货架上取下一个日记本，内心踌躇三秒，将其放进购物车。 期间他扫了一眼洛空。 小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竟因此松了口气。 不远处，收银口排起长队，人源源不断。 担心到时候过于拥挤，会导致走散，林靳吩咐道：“你去门口等我，记得站在保安旁边。” 怀揣来之不易的宝贝，洛空自然百依百顺，听话地走向出口。 林靳耐心排了十多分钟，手机时间看了又看，终于是轮到了。 他打开手机，本打算线上支付，突然想起兜里还有零钱，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手插进兜里，他指尖率先碰到小巧的方型硬物。 那是一个u盘。 林靳的脑海中一下子涌入许多画面，连细微不起眼的部分都无比清晰。他甚至分不清，那些片段究竟是因看得多了才熟悉，还是因他有意想铭记住而熟悉。 突如其来的回忆将他埋没，直至—— “先生？先生！” “不好意思。” 林靳思绪回笼，把零钱放在收银台上。 收银员迅速扫描商品、装袋、收款。 结完账，他走出超市，恰好看见洛空用手指在地上画圆圈。 他喊了一声：“洛空，回去了。”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看着洛空走到他身边，而后提步欲走。 没走两步，林靳的衣角再次被拽住。 “……又怎么了？” 洛空直勾勾看着他，迟迟不语。 林靳蹲下来跟洛空平视： “还有东西没买完？” 感觉一辈子耐心都快在这孩子身上耗尽了。 洛空摇了摇头，表现得有些羞涩：“巧克力……我想跟妈妈一起吃。” 短短一句话，让林靳从开朗活泼的洛空身上看出了腼腆。 他语气缓和了些，好脾气地问：“你妈妈在哪？” 洛空满脸迷茫，似是有些难受：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 洛空当真抱着脑袋冥思苦想起来。 第60章 想了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出一张照片，面带欢喜地递给林靳看：“这是我在妈妈衣服里发现的，上面有些字我看不懂，但肯定跟妈妈有关！” 林靳弹了下他的脑袋：“小文盲。” 他本以为是手写信之类的。 谁知黑体字越看越肃重悲凉，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洛空把这张照片拍得模糊些，模糊到他看不清。 【临床检查发现，患者在脑干处出现明显的肿块，视觉障碍已出现，生命体征异常，出院诊断为恶性肿瘤维持性化学治疗。】 怕洛空看出不对劲，林靳很快把手机还给他，收敛起情绪：“你妈妈她……” “她说，你惹她不高兴了，等你长大后赚了钱，要买礼物送给她，这样她才会原谅你、回来陪你。” 说完这段话，洛空愣了很久，一言不发。 林靳以为是匆忙编出的谎言太简陋，所以被看穿了。 还没想好怎么补救。 “哥哥，你不用骗我啦。” 这下轮到林靳发愣了。 洛空笑容璀璨，看不出丝毫伤心： “爸爸家里有位姐姐说，我妈妈不会回来了。” 一时间，林靳有些懊恼。 他没有安慰人的本事，就尽可能完成洛空的想法： “没事，既然妈妈吃不了巧克力，那我们就送给她一些别的东西好不好？” “好！”洛空用看英雄的眼神看着林靳，期待不已。 林靳站起身，在心里盘算着祭祀该准备什么东西。 只是身在国外，很多事情都会受限，想要买到国内的祭祀物品实在是难。 好在中华祭祀文明的引领西方潮流，他打开地图，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在附近找到一家专卖殉葬和祭祀用品的店铺。 店铺名后边还打了个括号，括号里写着：24小时营业，死者为大。 林靳看了下具体位置，店面在商业圈边缘外的七街道。那个地方较为破旧萧条，招不到商户，租金低廉，也难怪会有这种店。 他询问洛空要不要回酒店等他。 洛空连思考都没有：“我要和哥哥一起！” 爱跟就跟着吧。 林靳拖着小孩步行半个小时，找到了那家店铺。位置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整个店面被一棵大树遮挡住。 应该是没钱装修，墙壁都未粉刷，陈旧破败。天色暗了，灰蒙蒙的，其余更多的，林靳看不太清。 林靳叮嘱洛空在树下等他，然后掀开店门口挂的帘子，走了进去。 店内面积甚至比不过酒店单人房，无需走动就能将整个店尽收眼底。黄裱纸和打火机不知在木架上摆了多久，落了灰。柜台上摆着一大叠冥币。 现在算是夜班，店主在睡梦中，倒也正常。 他取下需要的东西，在墙壁挂钩上扯下黑袋子，自行装好，正想唤醒店主，一旁的银链镶嵌的红色水晶吊坠吸引了他。 里面似乎掺了别的东西，以至于颜色不均，从远处看呈现出的是紫色。 他拿起吊坠，想观察一番。 忽然，竹席躺椅上的店主睁开眼，摇起蒲扇：“你手上拿的吊坠八万八。” 怕林靳理解错，他补充道：“人民币。” 价格一般，就是不知道跟品质配不配得上。 林靳问起自己所关心的：“这吊坠有什么特别之处？” 隔了好一会儿，店主才慢吞吞地回答，腔调怪异：“消灾化煞。” “煞从何来？天生的么？” 很明显，林靳问到点上了。 年逾花甲的店主眼睛瞬间变有神了，瞧着身子骨都硬朗不少，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林靳身边：“那可不一定。” 到了自己擅长熟知的领域，白发老人侃侃而谈：“你可知，人的运是可通过一些手段得到的。比方借运，乃是借助别人的磁场力量来改变自身的命运或事物的进程。” “久而久之，被咒者便会邪祟予身，煞气缠绕，逆境颇多。” “怎么个借法？”林靳饶有兴趣地往下问。 店主略微思索后，决定畅所欲言：“这个嘛……自古分成很多派别，有用别人指甲毛发施以特殊仪轨借运的；有用风水物品从旺家借运的。” 话落，他冷哼一声，笑这个由头冠冕堂皇：“其实本质是夺，而非借。” 见他说得高兴，林靳继续道：“如果被夺了运，有办法可解吗？” 果然，店主愈发来劲了：“调理邪祟之事，必须从邪祟的本质着手，此事是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 “不同的命局，需不同的禳解，被施咒的形式不同，命局能量的牵引方式就不同。” 林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是封建迷信，但他一向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充实下大脑总是没有坏处的，偶尔听听，算是见见世面。 他将话题重新转移到吊坠上：“这样的吊坠有几个？” 听他这么问，店主板着张脸，破口大骂：“你当我这是批发啊！” 他没好气地道：“就一个。” 林靳扫了下柜台上贴的银行卡收款码，垂眸操作了两分钟，说： “二十万转过去了，来两个。” “好嘞，尊敬的vip客户，给您装好了。” 店主精神焕发： “柜子上还贴了我的好友二维码，您有什么好奇的尽管问，我绝对专业。” 林靳想了想，还是加了个好友。 出来的时候，他左手提着一袋子东西，右手捏着纸钱。 收获颇丰。 一抬眼，他看到洛空聚精会神地盯着对街，好像在观赏什么好戏。 看到第二只泰迪熊了这是？ 洛空见他出来了，脸上写满了兴奋，不忘压低声音：“哥哥，好像有人在做羞羞的事耶？” 嗯？ 月黑风高的，的确容易出现按耐不住的情侣，但这地方这么冷清，应该不至于—— 林靳偏头一瞥，侧身把洛空挡住： “闭眼。” 对面，浅黄色的灯光下，不知名的微小昆虫来回游走。 背靠碎裂的砖瓦，高一米七左右的男子一边系裤腰带，一边朝红裙女人撒了一叠面额五十的英镑，面相凶恶，动作粗暴不堪：“你以为你是谁？少装纯，我不喜欢这一套。” 女人趴在地上，去捡地上的钱，正巧看见了林靳和洛空，出声喊道：“帮帮我！” 许是没想到会有其他人，男子脸色大变，拉着女人裙角的手一松，后退两步。 红裙女人眼睛一亮，仿若看到救星，抓住这个空隙机会，跌跌撞撞地穿过马路，躲到林靳身后。 那男子当然不允许女人就这么跑了，紧追其后，待他看清林靳的面容，霎时如临大敌，失声道：“是你？” 林靳皱着眉，搜寻半天记忆，才终于想起他在哪见过面前这号人： “这么快就从局里出来了？” 第51章 我这人最受不得挑衅 昏黄灯光和皎洁月光相织交融，一线绕一线，一面扰一面。 汹涌的激流隔绝开繁华商城与这年旧街道，霓虹背景恍若虚幻，高楼灯塔拔地而起，倒影落在铺满腐朽枯叶的长椅。 林靳站在背光处，他带着洛空稍挪动了两步，不动声色地远离红裙女人。 侧面投来一束光线，不偏不倚打在他手腕处挂的吊坠上，折射出的灼华耀眼而夺目，鲜红得仿佛是嗜血为其添色。 “啪！” 重新把女人捉回身边，男子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对林靳话中提到的事不屑一顾：“这就不用你惦记了。” 他瞧着林靳云淡风轻的模样，眼底带上些许探究：“现在是在国外，你就不怕我伺机报复你？” 讲笑话似的。 林靳唇角微勾，轻轻溢出一个气音：“如果你有实力报复我的话，尽管动手。” “你！”男子气急败坏，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反驳。 恶狠狠盯了林靳一会儿后，他越发不满，怒火中烧，心生一计，存心要找对方的麻烦：“既然遇到了，那就赶紧把欠我的十万块给我。” “……什么时候的事？”林靳淡漠的眼神变了，看傻子一般看着男子。 没本事就碰上瓷了？ 十万块他还需要欠？ “要不是你坏我好事，我到手的报酬就该是三十万！” 重提此事，男子气得牙痒痒。 他分明可以*连局子都不用进的。 “报酬？”林靳捕捉到话里的关键词。 直觉告诉他，这个词的信息量很大。 好在此人一看便是见财眼开的类型，嘴巴肯定不严实，要套话再简单不过。 他当机立断，采用利诱： “这十万我可以给你，前提是你把话说清楚。” 像是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男子狐疑道：“你说真的？” 第61章 受到质疑的林靳颇为不耐烦，没给好脸色：“三秒钟，信不信自己决定。” 经不住金钱诱惑的男子权衡两秒，松口全招了： “就我以前一领导，在公司待了一个星期不到就离职了，后面忽然找到我，让我陪她演出戏。” “人设好像是什么……跟她相亲的躁狂男，完了再去别人家门口守着。要是看到有人回来，我还得装模作样打个劫。” 回忆到一半，他忍不住夹带私货，骂起曾经的金主来，吐槽道： “鬼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净让我偷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她，什么梳子啊、内衣啊，哦，对了，还有血。” 真是太扯淡了，他不由砸吧了下嘴，暗暗打量林靳的表情。 神神化化的，跟编的故事似的，说起来他自己都不信。 这人能信吗？ 林靳还真信。他神色含深：“继续。” 接下来发生的事林靳有参与，男子莫名心虚，摸了摸鼻尖： “屋子进不去，我就取了点你的血，想着多换些奖金，结果钱没到账呢，第二天她非说那血不对，又给了我一把钥匙，让我进屋把其余的东西也取来。” 他越说越觉不对劲，“嘶”了一口气： “不是，我到现在都觉得她逗我玩呢，明明自个有钥匙，还要找人做偷鸡摸狗的事。” 闻言，林靳眉间舒展开了些。 他在庆幸。 幸好。 那一天去取仓鼠的人是他。 出于严谨，他多问了一句： “也就是说，她现在手上还有我的血？” “没有。”男子脸色一黑，有些羞愧难当的意思，“她砸我脸上，我扔河里了。” 替人做这种邪门事。 林靳：“你不怕遭报应？” 男子嗤了一声：“能有什么报应？只要钱是真钱，什么报应我都不怕。” “事后顶多蹲几天局子，二十万轻轻松松赚到手，如果取的血是对的，我还能多拿十万。” 林靳半天没说话，垂眸陷入沉思。 这些事的谋划者，是董寓无疑。 回头一想，从头到尾，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都仅仅是通过董寓的言语完善的。她口中提到的相亲渣男的那位前女友，也没人真的见过。 可精心演绎这一场戏，目的是什么？为了合理拿到她想要的东西？减少暴露她自己的风险？ 包括之前董寓打给他的那通电话，也是让他帮忙做一件事。 结合男子提供的经过，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应该是去取沈邱川的血。 不管原因为何，得让沈邱川提高警惕。 董寓无法从他这下手，自然会找上其他人。 见林靳许久未说话，男子急了，生怕他反悔，催促道：“磨磨唧唧的，给不给啊到底，五万也行。” 林靳默默摇了摇头。 脑子不好的人，连狮子大开口都学不到精髓。 男子以为这个摇头是拒绝的意思，顿时面露狠戾，一把将碍手碍脚的女人甩开：“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之前挨的揍，今天通通奉还给你！” 被用力一推，女人跌坐在地，被路边的水泥坎刮伤了脚，疼痛使得她尖叫出声，又害怕因此遭来更惨的殴打，便无助地捂住嘴，身体不断颤抖。 “是么？” 林靳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这人钱。 袋子被搁置在墙角，他将袖子挽起，露出线条流畅而结实的小臂，语气令人不寒而栗，极度危险的气氛笼罩在这块区域： “硬柿子吃起来，可是要掉牙的。” 男子心头一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咬了咬牙，大脑极速运转，思考着怎样才能重击林靳。 上一次偷袭没成功，那这次，他不介意耍些不光彩的招数。 他眼睛转了转，把趴在脚边的女人踢开，狠狠啐了一口。 这一踢毫不留情，若是踹在腹部，恐怕得吐出来一口血才能作罢。 女人为了躲避他，不顾形象地翻滚一圈手脚并用地朝林靳爬去，口中不断喊着：“他是个疯子！救我！我不想跟他走！” 趁林靳的注意力在那女人身上时，男子左手持匕首挥去。为保万无一失，他将一小瓶依打藏于右手心中，随时准备将对方迷晕。 其实林靳根本没多看地上的女人一眼，因此迅速反应过来，后退一步，侧身躲过刀锋，同时控制住男子的左臂，用力向其背后一扭。 力道之大，手臂像是被硬生生扭断了。骨折地感觉痛彻心扉。男子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大口呼吸着。 绝对不能就此打住，他宁愿两败俱伤也不愿一人受辱。想到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努力抬手，猛按了几下喷头。 空气中的刺激性气味刚刚出现，林靳便察觉出端倪，立马捂住口鼻，格挡住男子的手腕，再抓住手掌顺势往下带。 腕处被伤，男子的手失去力量，透明小瓶子从手中脱落。 他虽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林靳稳稳将小瓶子接住，对准他的脸连喷两下。 一阵头晕目眩过后，他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又被强行按住肩膀放倒，后脑勺重重磕到坚硬冰凉的地板。 好像有液体从脑后流出来了，但他没力气伸手去摸，眼前是林靳那张模糊的面孔。 林靳用脚踩上男子的胸膛，面容冷峻，姿态居高临下，声音不大不小：“我能揍得了你一次，就揍得了你第二次。” “你的报应还在后头。” 手边灰黄色的冥币被林靳单手捏住，展开成扇形，他始终挂着那抹讥讽的笑，反手一扔。 面额千亿的冥币洋洋洒洒，掉落在男子身体的各个部位。尚有几分清醒意识的男子面容扭曲。本身他吸入的依打量不足以使一个成年男性昏迷，眼下却是快被气得昏厥。 这还没完。 林靳慢悠悠地用打火机点燃一叠黄裱纸，抛向空中，部分的冥币一同烧起。火苗势头猛涨，东窜一头，西窜一头，高低不一。 “抱歉啊，我这人，最受不得挑衅。” 烈焰倒映在眸中，灰烬在空中飘荡，林靳眼底尽是钻人骨肉的冰冷。 此人差一点就伤到了小邱。 思及此，他脚上愈发用力，只听“咔嚓”一下，男子手肘骨折变形，全身痉挛，呈现出诡异的一幕。 平复心情后，林靳瞅了眼还在咬手指发呆的小孩，发令道： “洛空，报警。” 洛空敬了个礼，故作严肃：“收到！好的大哥！” 眼前的景象有种来自阴间的骇人感，不知从何处生的血殃及到女人脚下，她被吓了一大跳，想抓住旁边人的手臂，以寻求慰籍。 此时林靳正心烦意乱，冷声道： “省点力气，要说什么等会跟警察说去。” 留下一地狼藉，林靳直接离开了，并不打算等到警察来了再走。 带着剩下的东西，他寻了个清静的角落，正前方的上空还能看见月亮。浅浅的银白色如平静春水一般，勾勒出街道轮廓，娴静而温和。 洛空用衣袖把路边的椅子擦干净，让泰迪熊坐了上去，酸痛的双手终于得了空。 他抬头仰望着天，喃喃道：“跟我妈妈好像。” 林靳正在搓散黄裱纸，没听清，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什么？” “嘶啦——”洛空拆开巧克力，然后指着那轮弦月：“月亮，跟我妈妈好像。” 说完，他耳畔响起记忆中的声音，慌忙收回手。 妈妈说过，指月亮会被割耳朵的。 林靳一时不知怎么回话，淡淡“嗯”了一声，轻轻吹了下香烛顶端，忽明忽暗的火星子和氧气充分接触，终于复燃。 烟雾缭绕，借香烛的火，堆成小山的黄裱纸飞速燃起，空气温度直线升高。 脸部被火光照亮，有些烫，洛空却没避开：“只要烧什么，妈妈那边就可以收到什么吗？” “对。”林靳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人一生总是要说几个善意的谎言。 洛空欣喜不已，举起手中的巧克力，十分期待：“那，可以烧一块巧克力吗？” “我特意选的包装最好看的一种！” 妈妈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 不等回答，他迫不及待地把一大半巧克力丢入火堆。 在燃烧下，浓褐色巧克力变得焦黑如炭，鼻翼间萦绕着滑爽浓郁的香甜气味。忧愁在甜蜜加持下转变为祥和温馨。 “有了这些，妈妈在那边会很幸福吧？”洛空眼中流转着水灵灵的光。 “当然。”林靳摸了摸他的头。 “你妈妈人很好，她在天堂也会过得很好的。” “真的吗？”洛空忽而有点丧气，“有好多叔叔阿姨骂我妈妈不要脸，也骂我，但我不记得怎么骂的了。” 第62章 他把头迈进泰迪熊的腹部，蹭了蹭，感受着那云朵般的柔软，小声辩解：“明明是爸爸强迫了妈妈。” 那个混账继父的德性，林靳一清二楚，故而他说：“你妈妈没有错，你更没有错。” 洛空抬头看他，笑得有几分傻气。耳边，嘹亮的警钟长鸣忽远忽近。 他怔怔的：“哥哥，警笛声。” 警察来了。 这一刻，他的妈妈，好像清白了。 …… 回酒店的路上，正巧午夜熄灯，街上黑漆漆一片，没有人声，连虫声都听不见。 胆小如鼠的洛空抱着林靳的腿，欲哭无泪，不停地没话找话：“哥哥，你说话呀，我怕。” 林靳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寸步难行，嘲笑他：“男孩子家家的，还怕黑？” 突然，久违的铃声划破空中寂静，响彻街口。 他的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只有特殊来电才会通知。 林靳立马关闭手电筒，点了绿色键。 接通后，他愣了下。 与此同时，手机里传来不解的疑问：“怎么是视频……” “不好意思，点错了。” 画面中，沈邱川从侧颜转为正脸，微低着头操作手机：“等一下，我挂了重新打一个。” 林靳先是点了录屏，又找好角度，才制止道：“不用麻烦，就这样吧。” 一时间，沈邱川进退两难，关掉镜头不是，不关掉也不是。 不过，林靳没有关掉的打算，她只好也不关。 为了缓解某种奇怪的尴尬，她把脸藏在镜头外，问道：“你不在室内吗？好暗。” 林靳瞥了一眼满脸求知欲的洛空，嘘了一声，收回视线道：“在陪小孩祭奠他妈。” 直到说出这话时，他都没觉得什么不对。 “可是……”对面的沈邱川迟疑一瞬，“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嗯？” “你不是怕黑吗？” “……” 撒的谎言太久远，他自己都忘了。 若是沉默过三秒，铁定会被察觉有猫腻。林靳艰难地解释道：“刚才是因为……旁边有人陪着，所以不怕。” 沈邱川看出他脸上那抹紧张，起了打趣人的兴致，便放下手中其他事，单手支棱脸认真看着手机，没说话。 林靳神情很快恢复如常：“现在是因为，在跟你打电话，所以不怕。” 听见这话，沈邱川笑了：“我是可以辟邪吗？” 难得的，林靳有些窘迫，转移话题道： “小邱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想想哦……”沈邱川表现得悠哉闲适，作思考状。 “没事啊。” 其实有事，但不要紧，她就是想逗逗这人。 林靳心里本来就装了事，听着那调戏般的话语，更加不自在起来，耳朵尖发烫。 会不会又红了？他想。 好在背景黯淡，对方看不出来。 此次对话算是聊崩了。林靳随便找了个由头，头一次主动挂断沈邱川打来的电话。 …… 酒店内，天花板的大灯暗着，唯有一盏小台灯幽幽亮着暖光。 林靳掏出那个u盘，插入usb接口。 识别成功后，他打开名称为“小主播”的文件夹。 第一张图片的下载日期为三年前。除了图片类型，还有音频以及视频，样样不缺。 初衷是为了帮沈邱川复盘，所以大多数是千篇一律的训练内容，还有一些常犯失误。后来时间一长，他不知不觉中，把能保存下来的都存进去了。 休闲直播、还有沈邱川删掉的日常视频，如今翻看依旧是高清。 翻着翻着，他准备把那组合影照上传进去。 屏幕上却弹出提示—— 【u盘存储空间不足，无法完成此操作！】 他的目光移至磁盘条。因内存使用过多，已经超出红色警告线，剩余容量接近零。 突然间，林靳恍然发觉—— 原来，记录沈邱川——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做这件事了。 如果说一瞬间的悸动糊里糊涂，那这些他记录下的过往，就是证明他心动的最有力凭据。 【作者有话说】 最近老是控制不住地写超…… 第52章 不为没做过的事而低头 连续一个周的噩梦连连，让她的精神世界脆弱到极点。 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次。 这天，好不容易从梦中惊悸脱困，她冷汗涔涔，微湿的碎发贴在皮肉上，浑身黏乎乎的，像刚结束一场八百米赛跑。 方才的种种仍记忆犹新，犹如囚牢将她禁锢住。沈邱川从床上坐起身来，全身重量压在撑住床板的手上，大口喘着气。 这些梦，怎么会如此真实且缜密。 简直像是把曾经经历过的事重演一遍。 匀过气来后，她抹了把额头，一看时间，竟才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再躺下去，怕是难以入眠。 她干脆起床，快速冲了个澡，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顺手接了通语音。 冷水直击脸庞，心底的不安随着凉意彻底消散。 沈邱川定了定不稳的心神：“苍夏？怎么了？” 苍夏，那位网络id为抱鸡母的老粉，为数不多跟她私下有联系的水友。 现实中是个气质出尘的小美女，名字也取得清新脱俗。 但她实在做不到一本正经地念出那三个字，就问对方要了别的称呼。 尽管她说过，平常没事也可以找她闲聊，但苍夏很有分寸感，除非必要，不会轻易找她。 以往无论遇到好事还是坏事，苍夏都会先开个玩笑、再切入正题，这次却一反常态，急冲冲地道： “邱邱，之前在群里发图的那个舞蹈博主，被扒出来照片是演绎加ps过的。” 原本处于分神状态的沈邱川面色一凝，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十分钟前的梦。 关于那名博主，她早觉有诈。 山谷好歹是坐拥六十万粉的主播，一言一行虽不至于要小心翼翼，起码不会如此胆大。就算再色胆包天的白痴，也知道开个小号吧。 古代皇室逛青楼还掩人耳目呢。 后来小博主退群这一举动，十分得有九分的不对劲。 经常撒谎的人都清楚，谎话说多了容易被拆穿。相反，只要给网友留足想象空间，谎言就会被大众一点点填补完善，变成所谓的“实锤”。 按理说反转不该这么快。可惜小博主太着急了，为了引流，必须赶在热度最高时夺一波眼球，因此造出的谣格外站不住脚，漏洞百出。 一张烂牌从天而降，毁了一盘好局。 看似跟她沈邱川毫无关系，实际上她绝对会受影响。 事情棘手，沈邱川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法子，只能先了解清楚情况：“山谷那边说什么了？” 苍夏言语简洁：“他什么都没说。但现在大家都觉得你在自导自演，跟山谷合作博同理心，赚取流量。” “秋秋你出面回应一下。” 果然，几个小时的时间，网上对这件事的认知又有了全新版本。 有一块砖的材料不对，所有人会认定，一栋楼都是豆腐渣工程。小博主的话有造假成分，连带着她的话也不具有真实性。这种怀疑是极其合理的。 沈邱川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辛苦你了，我等会就开播。” 光靠嘴上辩解不会起作用，可她必须得表态。 她本身人气不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荣誉，更不擅长卖弄颜值，点赞量和粉丝数虚假繁荣。 遇到这种负面风波，只有她自己会帮自己。 第一次，沈邱川觉得晴空app的图标是刺眼的，后台爆满的红点是骇人的。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暗自我提醒：不能动怒，不能说无意义的话，不能让出口的话成为把柄。 调整好状态，整理好仪表。她点下“开始直播”的红色键。 一开播，从弹幕上看，事态比她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正因如此，她心里反而好受了些。未知永远比已知更可怕。 比起明晃晃的恶，她更怕伪善。 [嘴唇这么薄，一看就是心机拜金女啊，为了出名不择手段的那种。] [不是吧，这女的也能火啊？她未成年的时候卖得可便宜了，几百块的廉价货色（哭笑不得ing）。] [兄弟细说，有视频没？] 其他字眼沈邱川都能做到视若无睹。唯独“未成年”三个字，恍若玻璃碎片扎进她的掌心肉，血肉淋漓，恨不欲生。 16岁这个年龄，在当时让她痛苦不已，五年后又成了别人对她开黄腔的帮凶。 如果是五年前的她，面对这些言论，会气得发抖吧。 她有些心寒—— 对这个乱七八糟的互联网世界。 她没有立马反驳，弹幕上继续说着： 第63章 [视频我删了，她纯纯照骗，线下太丑了就没留，不过我这现在还有给她刷礼物的记录，挂在我主页了，免得她不认账。兄弟们信我没错，我总不可能提前这么久做局吧？] [主播愣着干什么，道歉啊，你对得起我们吗？不对，道歉也不管用，要不然你赔我们点钱吧。] 分明是满屏的文字，沈邱川却觉得耳边有些吵闹，于是她单指曲起叩在桌面上： “首先，这位要求我道歉的女士，我并不认识你，在此之前，我没有收到过任何你的评论亦或是打赏，给予我的反馈和动力都是零，但希望我像个死刑犯一样求你恕罪。其次，我不会为我没做过的事而低头。” 弹幕刷了一波“666”，消停不少，不过只奏效了两分钟，再次恢复原样。 一口难敌众舌。 她总不可能说个不停。播多久说多久，她不死于网暴，也要死于水分缺失。 [别人连截图都拿出来了，你不承认有什么用？] [我是修图师，我检查了下那张截图，确实没有p图痕迹。] [不是吧，那就是真的喽？好恶心，亏我还给她那个澄清视频买过加热，拉黑了。] [我是跟着林神来看她直播的……可恶啊，我家林神果然还是太单纯了！！心疼，抱走，勿靠。] 接着，细节侠出场，进一步议论她的私生活，素不相识的网友此时出乎意料的团结： [早就想说了，一个没有稳定工作的女生，怎么可能买得起雅马哈r1？] [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跟人合租呢，哪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而且看她电脑高配置，要么啃老，要么啃金主。] 某位打赏截图哥仍在喋喋不休，讲述得声情并茂： [她是真的见光死，我那天都快被丑吐了。她要真长直播那样，用得着吃电竞这碗饭？从来不发自拍视频，是怕每张照片都长得不一样吧？] 骂来骂去，揪住一个攻击点不放。 说实话，听着真有点无聊了。 沈邱川随手点进弹幕上几个发言人的主页，全是一群来路不明的隐私账号，胡编乱造的能力倒是厉害。 那张截图是真的。她比谁都清楚。 第一次开播时，的确有人给她刷过几百块的礼物，那也是她第一次收到大额打赏。 但她根本就没收，也从未跟任何一个网友面过基。 典型的开局一张嘴、结局全靠编。 山谷这个“受害者”至今没给出回应，想必是准备静观其变，在等她彻底被拉下水，到时才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学聪明了。 可有什么用？假聪明。 想堵住这些人的嘴，就要不给这些人发表言论的机会，否则发酵容易，收拾烂摊子难。 沈邱川主打一个直截了当、猛击要害。她姿态放松，扬着头道：“喂，既然你跟我见过面，车票购买记录呢？酒店开房记录呢？” “抛开这一切不谈，你不会以为，嫖未成年的你，可以逍遥法外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跟自首有什么区别？” 针对完打赏截图哥，沈邱川嘴角弯起冷笑，切换了攻击对象： “而且，我感到有点奇怪，你们究竟是为什么生气？因为我过得好？因为无法成为我？” 反正已经言辞过激了，她不介意再恶劣一些。 尽管她知道，说十句，都抵不过造谣者一句。 “刚刚在公屏上出言不逊的人，我会在一周内发出律师函并起诉。” 沈邱川态度坚决，毫不退让：“给我砸过钱、后悔了的，带着支付记录和收款码私信我或者苍夏，仅限今天，过时不候。” 狠话放完，她不管弹幕是何反应，下了播。 可她做不到潇洒，静坐半个小时后，她决定再次开播安抚一下为她说话的水友。 毕竟有那么一些真诚的水友，在直播间陪伴她熬过无数个日夜。 设置好门槛重新开播后，陆陆续续进来了百来个人。 为防止有心怀鬼胎之人误入，仅允许关注时间超过两年的、有铁粉红标的水友进入。 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id，她终于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 “出现这种情况，我很抱歉。等下个周事情过去了，你们再来我直播间吧。” [主播，我关注你纯粹是因为你游戏打得好，放心吧，不管你私生活乱成啥样，我都继续看你。] [那群人说的话，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能信，只可惜我们帮不上什么忙。] [秋秋那儿应该保留有视频吧，大家别瞎担心了。] 沈邱川拉扯出一抹生硬的笑。 她还真没保留。 第53章 忘了吗 自从几天前林靳挂了她的电话，她就一直没打回去，对方也没打过来。 打那通电话的目的，是想让林靳以后别来她直播间了，否则水友们一旦怀疑起来，她百口莫辩。既然拿定主意要避嫌，那就得贯彻到底。 时隔多日，沈邱川又有了找林靳的念头。 她没什么朋友，身边更找不出一个计算机领域的专业人士，便想问问林靳：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恢复记录。 当初嫌看着碍眼，在成年后，她把16岁时开的几场直播回放删了个干净，没想到是自捅一刀，自己给自己添了麻烦。 早知有今日，哪怕手机内存爆满，她删什么也不会删记录。 奈何为时已晚，眼下能做的，是尽可能找补。 很有默契地，她刚点进备注为“林涧”的联系人主页，对方先发来了短信： [你有空的时候回家一趟，清点一下家里的梳子和贴身衣物有没有少。另外，你愿意跟我聊聊你那个姓董的朋友吗？] 家里少东西、姓董的朋友，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有预感，跟董家老宅垃圾桶的旧物有共通之处。 林靳这么说，铁定是发现了什么。 见此，沈邱川删掉对话框里原先的话，重新输入：[你是说董寓？为什么？你知道什么了？] 交际圈里，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扯上关系了，原本扑朔迷离的谜团，更加复杂起来。 但她估摸着，离搞清楚董寓的真实意图，不远了。 颇为遗憾的是，想象中长篇大论的解释并没有出现。 林靳回答得十分简短：[她很反常，对你不利。等我回来。] 看到“不利”这个意义明确的词，沈邱川仅存的那一丁点麻痹思想也烟消云散，她再无法自我欺骗了。 在潜移默化中，林靳的可信度超出董寓太多。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对别人的话不加怀疑，更没想到她有一天会提防董寓。 她暗暗猜测对方不细说的原因，以为是短信软件打字不方便，因此不死心地旁侧推敲： [我们不可以加个绿泡泡吗？] 没成想对方反问：[你不觉得，发短信更郑重吗？] 不觉得。她这么想，不过没说出来。 毕竟有求于人呢。 趁对方有时间回消息，沈邱川把要说的话一次性说完了，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万一对方觉得她事多、懒得搭理她了咋整？ 钟表嘀嗒嘀嗒地走动，指尖忍不住地相互摩擦。沈邱川开始回想跟林靳的那些相处过程——有没有哪一个瞬间，她得罪过对方？ 是有的，好像还不止一次。 还不如不回想。她闭了闭眼。 在一片焦躁不安中，她等来了回复。 这回不是一句话了，是一大截： [不能用大号看你直播的话，小号呢？还有，你要五年前的记录来做什么，我可以问吗？但应该是找不到了，最长保留时间不过三年。] 似是怕她不相信，林靳发过来一张实拍照片。 银白壳的平板，日式广口玻璃花瓶，极有格调的壁纸，还有……染血的纸巾，照片里唯一的违和物。 纸巾上的血块呈暗红色，形状不均，因暴露在空气中过久导致的色素沉淀，梅花般绽放在白纸上，说明…… 说明什么？林靳受伤了。 于情于理她应该慰问一番。 可她转念一想，训练受伤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免得惹人不快。 视线重心转移到平板，上面是晴空app官方的旧版协议，如林靳所言，密密麻麻的条款中，有一则写明： 直播间回放保存年限为三年，仅提供近一年内弹幕消息，每花费300太阳币可延期一年，一经清除，无法恢复。 后路被断，沈邱川没心情聊天了，无比敷衍：[好，没事。] 回完最后一句，她放下手机，双手捂面，莫大的空虚感笼罩了她。 目前的情况是无计可施。 单单靠嘴上功夫，她可以把这件事揭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以吗？不行。这不算彻底解决，会像一根扎进皮肉里的小刺，隐约作痛，难以忽略。不幸的话，还会留下难看的痕迹。 第64章 有那么一刹那，她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无助的16岁。苍白的语言，糊涂的逻辑，结巴的声音。 沈邱川摇了摇头，试图把一切使人胆怯的情绪甩出大脑，却陡然听见了特别关注提示铃声。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迟钝地拿起手机查看。 一连串的打赏信息刷了屏，此人几乎是把平台的大额礼物全送了一遍。 而真正让她有所触动的是—— 每个礼物的备注处都附有一句： [devil：作为成年人，我的自愿打赏行为永久有效。]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沈邱川盯着屏幕，看得出了神，像是要透过显示屏重新认识对方。 良久，她揉了揉太阳穴，方才的沮丧散去。 反正不是非要立马解决，没准明天就柳暗花明了呢。 与其在这没用地东想西想，不如先处理另一件困扰她多日的事。 董寓究竟想做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不利的？她必须知晓。 那套房子也必须得回去一趟了，顺便换锁。 说动就动。 沈邱川披上大衣，戴了个圆形贝雷帽，走出房间。 只不过，她没注意到的是，手机后台里，devil的头像亮了一下。 有新消息到达。 …… 今日天气和沈邱川一团糟的心情截然不同，碧空如洗，晴空朗朗，鸟声虫鸣聒噪而清澈，阳光难得不是毒辣的，温和得像是长了心脏。 路过保安亭的时候，悠哉喝茶的孙叔向她打了个招呼，年纪轻轻便有了几分老成的气质：“出去办事啊？” 沈邱川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来基地几个星期，她作为半个正式队员，能见到的人见得差不多了。 脑子里装的人名越来越多，和以前的宅家生活两模两样。仿佛新生到来，充斥着新奇感。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认识这么多活生生的人。 走到一半，她脚步一顿。 嘶，忘了问孙叔：最近董寓还有没有来过基地。 沈邱川想着，正欲回到保安亭。 毫无防备地，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忽然被一股大力拽到一旁。 光天化日之下，什么人？！ 没被拽多远，她扶墙站稳，定睛一看。 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董寓那张面孔。 沈邱川微挑起眉。 世界上的巧合总是很多。 也好，省得她再跑一趟。 细细观察过后，她推断董寓这几天应该过得很不好，眼球布满血丝，皮肤状态极差，眼下乌青用粉底液都盖不住，衣服还是上次见面时那套，疑似几天没换过，首饰包带子不知缘由地断了，浑身可以用狼狈形容。 在她面前，董寓好像做不到出丑，即便是这样了，也要遮遮掩掩地把战损首饰包藏在身后： “可以谈谈了吗？” 沈邱川环视四周，确保孙叔在可视范围内，应该不会出意外，才勉强同意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说了吧。” 刚刚还表现得理直气壮的董寓，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虚浮的眼神四处乱瞟，支支吾吾的，半天冒出的词组不成一句话。 既然没想好要说什么，又何必来找她？ 沈邱川忍不住勾起冷笑，率先发问：“来找我，是因为还不知足吗？” 她故意含糊其辞，装作已经知晓事情全貌，以此骗董寓说出真相。 果然，听她这么说，董寓慌了，手上不自觉使着劲，柔软的布料被扯至紧绷状态：“我只是想求个心理安慰，没有真的害过你！” 大概是无力辩解了，声音小到沈邱川快要听不见。 沈邱川面色平静如死水，望着眼前这个相处十来年的好友，她恍若无波枯井： “董寓，你是觉得我忘了吗*？我没忘。” 她淡淡道：“做你的朋友比你想得还要累。” 时过境迁，难熬的白天夜晚烙印般铭记于心，历历在目。 “你说，希望我陪你一起出国留学。” 接下来要提及的事实在太可笑，沈邱川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么——” “我问你，为什么拦截我的面试电话？我高考当天的轻微骨折，真的只跟卡希特有关系？李建又是为什么针对我？” 年少的她，太过于依赖董寓释放的那一点善意，渴望拥有如家人一般的好友。再加上出国的确对未来发展有帮助，她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打算再陪董寓走一段路。 学术条件不达标，她就专心致志搞学习，提高成绩。 语言条件不达标，她就花费五百个小时学法语，tef考到c1等级。 资金条件不达标，她不惜掏出一部分亲人留下来的遗产，用于交学费，又拼命打工攒生活费。16岁，刚刚能打工的年纪，她一边在网吧当网管，一边在酒店擦地板。 一切准备就绪，她做了专业知识方面的练习、口语练习，面试通过后就能拿到offer。 可惜，毁于一旦。 留学这件事，始于董寓，终于董寓。 沈邱川没办法，最后只能上一所国内985，并在2年内完成了学业，提前毕业。 不止是留学这一件事，除此之外，自小学起，她就经常被迫跟董寓一起挨骂。因为董寓好奇心强，且经常在她耳边念叨“实践出真知”，每次遇到奇奇怪怪的植物，总要拉上她一起探究，她拒绝不了，被迫逃课。 说是一起探究，实则是一对一解惑小课堂，董寓问她为什么、怎么回事，她负责充当工具人作答。 有一次，她们逃课的时候，被一位老师发现，那位老师很赞赏董寓这种精神，在开会时特意表扬。后来又经过董寓家长的包装加工宣传，学校给董寓评了个“科学之星”荣誉称号。 当然，董寓这么大的胆子不止用来逃课，甚至敢多次在课堂上公然驳老师面子，让老师下不来台。末了还要扭头问她：“小邱，我说的没错吧？” 一边是不能受拒绝的好友，一边是严厉的老师，她保持缄默。结果是连带着她一起进办公室。 按理说受罚该是两个人的事。但是董寓有家长兜底，最重的惩罚是口头教育。所以实质性的惩罚就落在她一个人头上。 跑操、打手掌心、念检讨…… 成绩优异如何？拿竞赛奖又如何？老师对她的评价永远都是——“花枝招展，爱耍小聪明”。 她辩解，她说自己没有打扮。没人信，董寓带头开她的玩笑，夸她用的粉底液品质好。 她容忍不了任何人对她评头论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朝脸上泼了一盆糊眼睛的卸妆水，剪成了短发。 诸如此类的事，她默默做了十年。 上述这些，到头来却算她自讨苦吃。 数不清多少次，她替董寓蒙骗自己。 骗过了别人，也骗过了自己。 第54章 因为你需要我 对于这一切，董寓给出的回答是—— “你的出生槽糕透顶，就算拥有完美命局，也活不出什么名堂。” 分明是贬低的恶语，她说出口时，面上却毫无狰狞之色，一如往常那般笑靥如花，仿佛二人从未心生芥蒂。 她歪了歪头，用理所应当的口吻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给我呢？” 沈邱川闻言一愣，也来不及思索上一句话的意思了。 是啊，为什么不能给呢？什么东西是董寓得不到的？ 就算不想给，也给过多回了。 大概是自觉崩人设了，董寓索性不再装下去，脸色微不可见地一沉，咬了咬牙： “只要我过得顺心如意，自然不会亏待你。” 命局究竟是什么暂且不论。 “不会亏待？” 沈邱川冷呵一声：“你口中的不会亏待，是指像从前那样？” 直到现在，那施舍般的作态还流于表面，不知道的以为董寓是菩萨下凡。 失望不加掩饰，埋伏多年的讽刺意味洗去岁月浮色，锋芒更甚。 这让董寓大脑忽地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只能搞些小动作缓解紧张。 上好的绸缎此时被揪成一团握在手里，似乎即将被长款美甲戳破。 很快，董寓手上一松，褶皱不见，布料恢复如初。她理了理裙摆，尽力弥补话里的漏洞：“如果没有我带你见世面，你这辈子，除了望城的人，还能认识谁？” “我把你带在身边这么久，你能活成如今这样，有我一半功劳，难不成这些也是错的？” 听了这话，笑的人便成了沈邱川：“世面？你带我见的世面，是我最不想见的一面。” 曾几何时，她也无所顾忌过，觉得董寓拯救了她，给了她温情，让她在茫茫人海中不再孤身一人。 但到后来，她发现，董寓根本就不会拯救人，又谈何拯救她？ 值得董寓破例的唯一，只有董寓她自己。 第65章 从小到大，家境优渥的董寓顺风顺水顺财神，要什么有什么，没受过物质亏待。大人、同龄人、小孩，都在围着她一个人转。高兴了，她赏身边人个名牌赠品；不高兴，也有人抢着当情绪垃圾桶。 沈邱川在其中格格不入，俗称不配。 所以沈邱川压根没设想过——董寓会拿走、偷走、夺走别人的什么东西，更何况这个别人一无所有。 她没奢求过能当董寓最好的朋友。在自尊心最强的年纪，她甚至接受“跟屁虫”这样难听的绰号。 她以为，她们之间至少是纯粹的，哪怕她只是个npc？ 到头来，她是嫁衣，是傀儡，是垫脚石。 接受事实后，沈邱川再次开口：“董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是了。 是她疯了，这么晚才看清对方拙劣的演技和灼烈的欲望。 想起垃圾桶里那些破烂旧物，她继续质问着，步步紧逼：“关于我的东西，有没有一件，是你还好好保存着的？” 欲挣扎一番的董寓沉默了。 问题的答案，两人心照不宣。 只是这沉默不够彻底，董寓自顾自地再次理论起来： “我只是想过得更好、想做人上人，我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指责我？” 说第一个字时，董寓还心怀几分愧疚。越说，她就越振振有词。 “小邱你不也没对我敞开心扉吗？否则我们的磁场为什么会越来越不相配？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又多了一个陌生的词，沈邱川有些惝恍迷离，深深的无力感在心头蔓延开：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磁场、命局，不知道要如何证明我的真心。” 也不想证明。 她本不信这些，不会为失去虚无的东西而伤心。 命局被改、气运变差？她毫不在意。 她此时此刻只想追究董寓的人为干涉行为。她不是这一刻才发现对方的端倪，但从前的她不想面对。 虽然是夏季末，天变得依旧无常，方才还万里无云，现在却隐隐起了股妖风，有下大雨的架势。 沈邱川涣散的瞳孔染上悲凉，用忧河似的眼神直勾勾望着面前人，声音放得很轻： “我宁愿你从我身上得到的，是别的东西。” 金钱也好，宝物也罢，而非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命局”。 正因为她觉得命局是世俗迷信，故而此事才显得那么荒诞。 她们的相识像尴尬的冷笑话，十年的情谊竟如此脆弱廉价。 这也是她命局里的一环么？ 不擅长打感情牌的董寓抿了抿唇，开始低头翻包： “要什么、要多少？你说吧。” 沈邱川冷眼拒绝：“不必了。你拿走的东西，对我来说，不重要。” 她没什么可埋怨董寓的，反正对她造成的实际性伤害不大。 这话并无毛病，奈何董寓不允许沈邱川傲气，更准确的说，是不允许沈邱川比她傲气。 于是没毛病也成了有毛病的。 凡事要做得滴水不漏太难了。 一旦卸下伪装的表皮，就会懒得再装一分一毫。 董寓退后一步，莫名感到不甘心：“我倒要看看，你能活成个什么样子。” “这就不值得你费心了。” 话音落地，沈邱川静静看着董寓脚踩高跟鞋离去。 那个转过身的靓丽背影，和记忆中董寓穿校服的背影渐渐重叠。 那时，对方走得也如今天一样干脆。 在原地傻站良久后，沈邱川拿出手机。 卡希特给的那个机会——她知道要问什么了。 …… 出门的目的没达成，也达成了。 沈邱川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基地，一路上遇到的熟人也只知点头。回神的那一刻，她已身在房间。 凉飕飕的风吹进窗口，吹不进她心里；扫去窗台上的灰尘，扫不去细数的阴霾。 恍惚间，绿叶仿佛枯掉，落在地上不见了。 她望着转眼间又明亮的天，心却迟迟无法明亮。 什么都没做，但浑身上下都觉得累。 “卡希特，从一开始董寓接近我，就带有目的，对吗？” 手机那头的卡希特处于忙碌之中，半晌才回了句：“是啊。” 意料之中，沈邱川趁她不在状态，准备一蹴而就：“那你当初为什么帮她做事？” 就在她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卡希特回归状态了，用百思不得其解的语气反问： “谁？董寓？我帮她做什么事了？她怎么跟你说的？” 沈邱川一言不发。 没想多久，卡希特意识到了沈邱川指的是哪件事，哑然了会儿，而后坦然面对：“你都知道了？” “之前的道歉确实不够郑重诚恳，过段时间我会重新做出表示，届时接受与否是你的事。” “沈邱川，我高中那会儿心智不成熟，做了傻事，影响了你的前途。如果你愿意，我会尽我所能弥补。” 光立誓显得大饼圆又圆，为表诚意，卡希特把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讲出来了： “董寓她母亲痴迷于占卜算命，尤其是紫微斗数一类，听说祖上还被任过钦天监一职，所以有些名头威望。总之他们家借此发了大财。” 听到一半，沈邱川及时出声：“紫微斗数？” 卡希特顿了一下：“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你继续。” 卡希特似乎有点无语，但还是往下说了：“我跟董寓是在晚宴上认识的，大家都对这方面感兴趣，我也不例外，就跟她结交了一番，时不时找她玩玩，就当打发时间。后来有一天，她找上我，说有事要我帮忙，事成之后保我平步青云。我就答应咯。” “我哪知道你们国内的高考那么重要？寻思不就一个小骨折吗，几十天就养好了。不过，你猜怎么着？” 只凭几段话，沈邱川就能想象到卡希特是如何眉飞色舞的，一时间心情复杂。 “董寓断断续续给我送了几次鬼画符的黄纸，我公司的确办得一帆风顺。可前几个月我忽然想到，这难道不是我自个的功劳吗？关她董寓什么事。” “有几个钱真以为家底多厚了。” …… 挂断电话，卡希特的声音在沈邱川耳边久久不散。 她僵硬地握着手机，来回几个软件翻来翻去，在脑子里消化刚才得到的那些信息。 翻着翻着，她发现devil在两个小时前发了个视频给她。 封面是黑屏。 沈邱川暗暗揣摩着：不会是什么整蛊视频吧？故意吓唬人的那种？ 点进去五秒后，她眼底浮上讶然。 怎么可能？ devil手里怎么会有这个视频？ 第16章 岁开的几场直播里，她可以笃定没见过devil。 她也可以笃定成年后真的把直播记录删完了。 莫非devil第一次看她直播时，未卜先知，提前保存了她以前的直播回放在本地？ 是碰巧只存了这一个，还是说……全都存了？ 可，为什么？ 看完视频，沈邱川仍然没得出结论，难以言喻的疑惑朝她袭来，同时喜悦接踵而至。 有了这个视频，任网上那些人再如何胡说，都成不了真。 视频里，她跟那个造谣者的连线对话清清楚楚，她更是再三询问对方是否收到退款，得到了明确回复。 沈邱川还没想好如何答谢。 新消息来了。 [下雨和见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看见这条消息，她忽然觉得devil有些傻。 [秋事画扇：如果我是你，我会利用这个视频，强迫你为我做事。] 谁知对方完全不急，一点不像是在求人办事。 [下雨和见你：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会把视频给你。因为你需要它。] 沈邱川一愣，然后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devil的每一句话，都出乎她的预料。 她能走到如今这一步，devil的功劳不可或缺。 若是没有他陪自己上演那些“恩怨情仇”，单凭她那硬邦邦的语气和无聊的直播内容，没有水友会愿意买账。 于是，没有过多思考，沈邱川冲动了一回。 [秋事画扇：好。] [下雨和见你：真的？可我还没说是什么忙。] 沈邱川蜷缩在椅子上，轻咬了下手指，在键盘上输入下六个字。 [秋事画扇：因为你需要我。] 第55章 你还不跟我在一起吗 那是16岁的一个寒假。 短视频软件刚刚流行起来，风靡学校至大街小巷。虽说画质模糊，内容称不上高质，但创意新颖，适合打发时间。用户不多，反馈却好。 晴空是初代推出线上直播功能的app，奈何当时有闲心娱乐的人少，直播在大众看来算不得一门事业，很少人愿意参与。 第66章 沈邱川料到此行业受众基础大，用户黏性高，迟早会走向专业化、垂直化，可到底是未知的东西，她不敢放弃学业去打赌，只能趁空暇时稍微试下水。 直播行业崭露头角；游戏行业大有可为。如果将两者结合呢？ 她怀着好奇进行尝试，不出所料—— 让她大失所望。 自开播起，活跃度就陷入低谷，一直没有起伏。 这碗饭，她真吃不了一点。 正当她凉凉叹气时，在修改直播间设置时，她无意间打开摄像头，流量因此直线上升，还获得平台给予的额外推广，粉丝数大涨。 见过直播间的热闹非凡，便不想再忍受冷清了。她将美颜参数调为0，任由摄像头开着，静静当木头人，浏览着弹幕，一条也没错过。 网友年纪有大有小。好在大部分发言比较友善。部分原因应该是——那时候比较流行不带脏字骂人，无论友不友善，沈邱川都听不太出来。 [果然我就是条酸菜鱼tot……] [本来心情不太好，刷到梦中情妹瞬间美妙多了（星星眼ing）！] [哈喽妹妹，我是榜一，刷的八百够不够见面？后续消费全包，酒店会开最好的。] 唯独这一句，沈邱川容忍不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打赏收到记录翻了两遍。的确是八百，不过平台吞了百分之三十，她到手只有五百多。 对于学生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诱惑。 话术如此熟稔，指不定已经骗了多少小女生了。 绑着低马尾的沈邱川微微抬眼，取下黑框防蓝光眼镜，直视镜头，把刘海往耳后一别。 她点头，手上撕开湿巾的包装壳，慢悠悠把眼镜镜片擦拭干净，随后勾了勾手指： “来，这位清狂男孩，上麦。” 显然，清狂男孩丝毫没意识到接下来会面临什么，欣然接受连线。 不等沈邱川给他下套，他用变声器出品的机械音道：“提前声明，我拒绝讨价还价，不过你要是识趣的话，我会对你更大方些。” “见不见，一句话的事。” 确定了，这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以见的。“ 沈邱川面带微笑：“业务还接，晚上最多到凌晨。” 清狂男孩似乎没猜到她会这么爽快，反倒迟疑了会儿：“到凌晨？” 沈邱川酝酿一阵后，娓娓道来： “是的，守夜得直系亲属守，我干不了。尊重生命，缅怀逝者，殡仪馆伴您走过最后的旅程，一条龙为您服务。请问您在哪个地区？是本人办还是帮家人办？死了几个？哦不是咒您，死得多团购有优惠。” 清狂男孩恼羞成怒：“装什么？” 仗着自己是给钱的那位，他极有底气地叫嚣着：“不愿意就退钱。” 沈邱川也没跟他废话：“退款到账请回复，收到了吗？” “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单纯确认一下，主要怕你赖上我。” 清狂男孩骂骂咧咧地下麦。 以上就是发出去作澄清的视频内容。经过剪辑，没有全部放出。 不剪辑其实也没事，就是有点丢人。后面是沈邱川在玩稀奇古怪的美颜特效。 视频末尾，沈邱川用白底黑字标出：感谢@devil提供的素材。 发布时，她选择的是多人共创，故而devil的账号也在作者那一栏，格外醒目。 视频一经发出，水友们的态度迅速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同时，平台接收到恶意造谣举报，下场整顿不良风气，那位舞蹈区小博主的账号直接被封禁，山谷也未能幸免于难，被禁言一个月，期间不能直播、发视频。 参加晴空线下活动的资格一并被取消。 她那群窝囊的粉丝立马扬眉吐气。 [我现在才注意到那人网名叫清狂男孩，笑死我了呀，不惜暴露黑历史，也要反咬秋秋一口。] [你d爷永远是你d爷，站在我秋姐身后的神秘男人。] [我没骂过她，下辈子我先长这样。] 有人再次抓住漏洞： [虽然她人是清白的，但不代表长相也是啊，没准是浓妆加美颜呢。别拿年龄小说事，自拍技巧早就刻在你们女人骨子里了（哭笑不得ing）。] 果然，无论怎样，网友总能找到攻击点。 针对这些空口无凭的话，只要不是实打实的造谣，沈邱川不会为了自证而自证。 在电脑上看大片文字，有种说不出的晕眩感，仿佛在压迫神经。 她拿着手机起身，扑向柔软的床铺。 而电脑屏幕上，留言还在不停刷新： [视频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么古早的视频连主播都没有，别人居然有？？] [秋秋不是爱磨叽的性子，如果一开始手里就有这个视频的话，早就公开在群里了，不会让我们白担心的。] [看完了，纯路人，我只想问……主播还不跟这个devil在一起吗？] 当然，沈邱川没看见这些，因为她忙着帮devil的忙。 她眉间微蹙，细细查看对方的消息，内心感慨万千。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devil的私生活层面。 [下雨和见你：我弟弟网恋七年被骗，一直想不开，相亲也不肯去。他被家里宠坏了，幼稚得紧，说是不相信爱情了，家里整天为这个发愁。] [下雨和见你：之前他经常看网上情侣博主的视频，本来好转了些，结果那对博主分手了，当天还在带货，他就更抗拒谈恋爱了。] 沈邱川伸直双臂，拉开脸部根屏幕的距离，若有所思。 涉及感情的事，得尊重本人意愿。说难办不难办，说好办也不好办。 [秋事画扇：你弟弟结不结婚很重要吗？] 现代人都想得开，不婚主义大把。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没准对方家里真的有皇位继承呢？ 一个问题好像把对面问住了。 她百般无聊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下雨和见你：很重要。我必须先让他有结婚的念头，至于找结婚的对象……那是他父母的任务了。] 他父母？好奇怪的说法。 也是了，家长出面催婚，难逃。 能理解，有些家庭固执，认为不结婚是犯下滔天罪行。 她忽然对devil产生了些许同情。 可是…… 沈邱川骤然一顿，思考到了另一个角度。 devil的弟弟都沦落到被催婚的地步。 那devil这个哥哥呢？ 没道理放着年纪大的光棍不催、催年纪小的。 难道说，devil是已婚人士？ 想来也不奇怪。他砸起钱来无度，包括字里行间体现出的沉稳，不是一个学生能做到的。 莫名其妙地，沈邱川开始脑补devil的另一面，不由地好奇：若面对的是自己的爱人，他也这般毒舌么？ 应该会有很大的反差。 是柔情似水？或是不解风情？ 希望有机会她能旁观到。 更希望有朝一日，遇到一个好人，能毫无保留地——把明暗两幅面孔都展示给她。 可惜，对方接下来的话使她的幻想破灭。 前提根本不成立。 [下雨和见你：如果他不肯结婚，那被催的人就是我了，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未婚啊，怪不得这么坑弟。 那就不指望能看到devil为爱情低头的模样了。 沈邱川瞬间遭扫了兴，对devil说的话也不太感兴趣了。 [秋事画扇：wait，我冒昧地问一句，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秋事画扇：您贵庚？] 问完，她把薄被堆到一边，小腿折起，捧着手机，耐心等待新消息弹出。 本以为对方会用冷冰冰的数字作答。 结果出乎意料。 [下雨和见你：别问这个。问就是刚满十八。] 这个回答意外的有人情味，感觉屏幕背后是接近三十岁的正直风趣大叔。 被戳到痛处了，所以才会拒绝回答吧？ 沈邱川掐指一算，自认为已然看透对方的想法。 [秋事画扇：那我跟你弟弟应该差不多大？你是想让我去感化你弟弟？可我不擅长这事啊。] 她思来想去，没想通为什么找她。 谁知她猜错了，对方是另辟蹊径。 [下雨和见你：不，我想追求你。] ？ 五个字，给沈邱川吓得手一抖，惨遭手机砸脸。缓了会儿，她连忙敲出去一串问号。 [下雨和见你：我的意思是，陪我演一场戏。] 似是怕她理解不到位，对方进行了详细补充。 [下雨和见你：既然他天天嚷着不相信爱情，那就让他相信爱情。找其他人演这场戏会显得不够真实。我查过他的关注列表，里面有你。他通过app推荐认识你，这一点我无法事先干涉，可信度才高。] [下雨和见你：正因如此，我追求的人非你不可。] 第67章 一番话给沈邱川看得一愣一愣的，逐渐正色起来，不再把此事当儿戏胡闹。 好缜密的思虑，完全想不到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骗人相信爱情。 [秋事画扇：可以是可以。我需要做什么？] 她以后的主业不是直播，不需要过于在意粉丝的去留，就算真的谈恋爱了也没事。 而且这样一来，没准以后不会看见那些恶心人的骚扰话语了，好处多多。 [下雨和见你：别拒绝我就好，明面上答应与否你自行决定。我会私下告诉我弟弟，我们在一起了。只不过……] 沈邱川立即接着问下去。 [秋事画扇：只不过什么？] [下雨和见你：最后得麻烦你，跟我扮成情侣，出现在我弟弟面前。] …… 退出绿泡泡聊天页，沈邱川慢慢回过味来。 演戏的目的是要骗人没错…… 可她怎么觉得，她隐隐有种被骗的感觉？ 沈邱川点进那条视频底下，下意识刷新界面。 刚刚还在绿泡泡跟她说话的人，现在顶着作者标，新发布了一条评论。速度之快，像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devil：我没想到这个视频能有用武之地，但论起保存视频的缘由，确实是我处心积虑，早有预谋。] [devil：@秋事画扇，你还不跟我在一起吗？] 第56章 自私欲望 处心积虑？ 这个说法真是有够奇怪的。一听就是在故意卖萌点。 骗得过群众，骗不过她。 可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 为了更具体有力地黑她，所以特意保存视频补课？ 不可能，谁家黑粉如此尽职尽责……除非是搞全职的。 有所图谋？这个理由比较能让她信服。 这次做戏想必只是铺垫，后面肯定有其他不合理的要求等着她。 会不会演变成威胁？恐吓？逼迫？ 啧，早知道不答应了。有一就有二。 世界上还是坏人多啊。 她回想起对方的话：只要不拒绝就行。 不拒绝又是哪门子标准？ 本来就摸不着头脑，现在更摸不着头脑了，左右为难、难上加难。 答应？不答应？ 沈邱川抓耳挠腮，表面上在发呆，手无意识地翻着评论区，眼睛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却在做阅读理解。 最终，她一锤定音—— 管他呢。 已读乱回。 犹豫就会败北。沈邱川当机立断，切到回复框，按了个竖大拇指点赞的小表情，并配文： [秋事画扇：好兄弟，在心中。] 发送完毕，看着不停上涨的点赞量和回评数，她一拍脑袋，暗暗懊悔。 不是，她在说什么啊。 给人演成兄弟情了。 devil会不会给她中指加差评？ 可惜，她不能隔着屏幕窥探对方的表情，不能知道对方有没有给她差评。 不过她倒是知道水友们给了林靳差评： [出这么大的事，某林姓男子没点表示吗？患难见真情，我要爬墙去吃对家饭了……] [虽然没见过d爷的脸，但我总觉得他长得会比林神帅（怼手指ing）。] [男人的魅力，女人的想象力，光是凭借d爷的神秘，就足以打败林神！] 尽管她看不懂字里行间的某些怪词，但隐约明白，这是水友们因为devil要跟林靳翻脸了。 嗯？ 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俩人，居然会出现在同一句话里头。 互联网的神奇就体现在这了。 只是注定水友们要失望了。 论长相，她就没见过有男的能赛过林靳。 再说了，这忙不是谁都能帮的。 林靳跟她才认识短短几个月，就算向天王老子求助，他也拿不出来两年前的视频。 当然，评论区除了有对林靳的群嘲加拉踩，不乏有生命力顽强的蟑螂掺杂其中，让沈邱川不禁感慨：app什么时候能出个筛查功能，脑子有问题的都不准给发放账号。 [这个女主播有格局！火了之后一晚上可就不止八百块了！] [年纪轻轻就开始打游戏，你就算不是干那行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主页写的20岁，不应该在读大学吗？这么急着吃互联网这碗饭？] 沈邱川不急着吃互联网这碗饭，自然也不急着理会这些极品男。 她看了眼视频底下的top红标。 此事反转又反转，热度叠加下竟冲进了app话题榜。 曝光增加，男女信息壁随之被打破，有话题就有争议，并且她一直是招黑体质。 有大批人不遗余力地抹黑她，想骗她走入自证陷阱。这一点她毫不意外。 爱咋咋地吧。 反正就算他们嘴上说出花来，也成不了真。 想了想，沈邱川决定给林靳发条致歉短信。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像林靳这种大忙人，大概率连晴空app都是一个月点开一回。人家全程不关注这件事，却无缘无故挨骂。 怪不了粉丝，怪不了devil，她全责。 于是她编辑了一段粗长且真挚的道歉语录。 语言流畅，文字朴实，排版优美，可以上优秀作文选集的程度。 沈邱川心满意足地欣赏半晌后，就在发出去的前一秒，忽然眉头一皱。 等等，不对。 万一本来没人舞到林靳那去，结果她自投罗网，惹得正主亲自下场撇清关系，那届时她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毅然决然地，她长摁删除键，退出短信页。 所以怎么办呢？ 点个外卖吧，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好吃。 沈邱川美滋滋下单，两条腿扑棱来扑棱去，就这样干等了半个小时，乐呵呵跑下楼。 拿到外卖后，她大手一挥，给了外卖员一个五星好评。 在看见devil发了新消息的那一刻，她脸上一僵。 [下雨和见你：有空吗？] 有事不能直说吗？光甩这三个字，她怎么判断自己有没有空？ 若是不出意外，是找她演恩爱戏码。 毕竟官宣不可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要有朝夕相处的证据。 会找她怎么演呢？ 她有种莫名的期待感。 拍照？对方没准跟她相距十万八千米。 打游戏？她想到devil那忽上忽下的水平，默默地摇了摇头。 互送东西？她想到devil曾经一掷千金买她闭嘴，坚定地摇了摇头。 思绪正渐渐飘远，没得到回复的devil发来第二条消息。 [下雨和见你：打几把游戏？] 打几把。 沈邱川拆开外卖袋，愣愣地取出里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时至今日，她仍旧忘不掉自己叫devil老婆的情境。 天呢，早知道就不这么冒昧了。 太尴尬了吧，还是拒绝好了。 [秋事画扇：这几天在帮朋友打定位赛，比较忙。还有就是……额。]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说出来感觉会招笑。 算了，她只是记性不大好，又不是老年痴呆了。 [秋事画扇：我把我直播专用号的密码忘了。用小号的话，你弟弟会不会不信？] 这番话很有胡编乱造的嫌疑，可上述两个理由都是真的。 [下雨和见你：……我不是打游戏给他看的。至于密码，你回家看看书架柜门上？] 书架柜门？ 沈邱川把吸管插入可乐塑料杯，喝了一口。 气泡在嘴里迸发，烟花般密集地绽开，她将汽水含着，发了神，忘了咽。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 为什么对方会这么说呢？ 话中的轻松熟稔感，简直像在她家里住过一段时间。 陡然，她微阖的双眼睁大。 她想起来了！ 身份密保、游戏账号密码、手机密码，为了避免遗忘，她一律写在便利贴上。 而这张隐私便利贴，就粘贴在书架柜门上。 对方要是不提这茬，她都忘干净了。 细细想来，她好像确实在直播时提过一嘴，说自己记不太住长串的数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就写下来了。 仅此而已，这个话题甚至没有重复讨论过。 谁能想到会有除她之外的人放在心上？ 当时她信誓坦坦地说：这下肯定忘不了，还指了指那张便利贴所在的位置。 她考虑到了所有软件，考虑到了所有可能被忘记的东西，唯独没考虑到：她会忘记柜门上有便利贴这个东西。 说实话。 devil此举，她并不认为贴心。 反而有点恐怖了哥。 世界上了解她沈邱川的人，竟然有两个。 她愈发觉得，devil接近她是有什么惊天大阴谋。 [秋事画扇：求过目不忘教程。] [下雨和见你：脑子自动留意了，所以有点印象。] 第68章 鬼才信。 话说到这里，沈邱川趁热打铁，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秋事画扇：对了，我能提个小小的要求吗？] [下雨和见你：？] 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说辞显得委婉。 [秋事画扇：你会给我发自拍语音什么的吗？] 对面许久没有回应，久到让她害怕——她害怕devil会错意，直接把自拍语音发过来。 所幸没有。 [下雨和见你：我可以发。] 沈邱川赶忙进行劝阻。 [秋事画扇：求你别发。] 但凡devil不用丑照和公鸭嗓吓唬她，她都能兢兢业业陪对方演到底。 她愿意无偿给对方想象出一个良好的正常男性形象。 时间一到，任务一完成，各自走各自的路。 对面这次回答得很快，回了个“好”字。 沈邱川眉眼间染上愉悦，心情舒畅，点了点头。 果然，识趣听话是devil的一大优点。 谈话终于结束，她莫名松了口气。 随后，她在后台群聊发布公告。 [秋事画扇：今天剪视频，不直播哈。] 一大波“收到”扑面而来。 [期待一波~] [你终于听劝了？] [不要走颜值路线啊，我还是喜欢秋秋原来的风格，千万别被同质化了！看美女我自有人选。] 其实她办正事效率出奇地高，视频早就剪好了，就是想偷个懒罢了。 沈邱川设置好视频发布时间，伸了个懒腰，将手边的可乐一饮而尽，准备开启自己的休闲时光，却偶然瞥见绿色软件里的未阅消息。 [下雨和见你：对了，少喝可乐。] 这个正常，经常待在她直播间的水友几乎都知道，她钟爱垃圾食品。 沈邱川眸色一淡，微抬手指。 [秋事画扇：好。] 好个鸟，关你屁事。 死了抬棺材都轮不到你。 …… 蓝牙耳机里，一道温绵慵懒的女声响起： “收人头了宝贝。” 林靳一愣，然后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迅速敛住。 沈邱川新发的视频和之前不太一样。 很不一样。 在这短短五分钟里，他心中充斥着说不出的充实感。 被什么所充实？ 想更进一步的自私欲望，或是甘愿止步于此的欢悦。 满足，或是不满足。 听着听着，他清晰地感受到暖流漫过身体，让他内心深处的叫嚣逐渐化为平静。 直到视频播放完毕，林靳才面不改色地切断蓝牙连接。 他轻轻敲了下桌面，对会议室里的张杜峰道：“从第三点开始，细化讲讲。” 第57章 不止是坦白身份 眼见张杜峰脸色发绿，林靳轻咳一声，放下手机，将屏幕那面朝向桌面，以示自己会从现在开始认真听讲。 不是他不尊重人，实在是年到中年的男人太过唠叨，一百个字里八十个字都是废话，还有十个字是口头禅。 平常闲聊都正常，偏偏一说起正事，就抓不住重点。 林靳不止一次地劝说，让对方改掉催眠式的慢速语调。但结果显然，他的话对这个老婆奴起不到一丁点作用。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开小差的习惯，仅限于听张杜峰发言时。 得亏张杜峰是典型的受气包人格，不跟他一般见识。 见林靳投入正事，张杜峰脸色稍有缓和，语塞两秒后，再次开启领导演讲模式。 “哎，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啊，具体的呢，你也看得到，去年的尼索洛托就犯了赛前的大毛病。” “我也不耽误你时间，我今天就想跟你解决这一个问题，我们得想办法……” 一番话听得林靳昏昏欲睡，还得在脑子里进行要点提取，以此应对张领导的抽查。 趁张领导不注意，他将手覆在手机上，想偷偷摸摸拿到桌子下面。 很不幸，对方察觉到他的意图，将厚至五厘米的本子甩在桌上，硬壳书角重重砸在林靳手上。 林靳老实了，默默揉起红肿的手背。 半小时过去，漫长而简短的会议结束，张杜峰急着回家陪老婆，匆匆忙忙离开了。 偌大的会议室，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散去，变为绝对寂静，落地窗外是市中心的风景，彼得潘雕像旁的鸽子成群结队地振翅，有一只甚至朝他的方向俯冲而来。 林靳总觉得心痒痒，像是从内里生出一股驱动力，迫使他拿出手机。 他的物欲不强，除非需求必要，可以做到不使用手机。 自从认识沈邱川，他似乎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 如果有一天，手机没有那么不可割舍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他不是在对着手机看直播，而是在直播里就好了。 莫名其妙地，林靳陡然冒出这个想法，不断产生联想。 如果他没有隐瞒devil的身份…… 那大概率会被沈邱川记仇，毕竟他曾经的骂声是实打实的。 如果他没有隐瞒fw前任队长的身份…… 那他装新手求带的事情就会被拆穿，也是会被沈邱川记仇的。 林靳望着映出自己脸庞的屏幕，不由叹了口气。 只能继续等了。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沈邱川无法轻易跟他断绝联系。到那时他才有勇气坦白。 当然，不止是坦白身份。 还有心意。 手背已经不痛了，短暂的泛红很快便消褪了七七八八，他却仍然反复摩擦着那块皮肤。 有种往伤口上撒盐的感觉，淡淡的肿意重新浮现出。 他犹豫了会儿，点开那个视频，用林涧的号买了8888元的流量推送。 买完后，他没有立即退出，任由视频往下播放。 “因为小苍夏跟我反映，她一听见枪声就害怕，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跟她一样。” 视频呈现的是画中画。 沈邱川穿着修身短款背心，洁白纤细的胳膊交叠着，两手相握放在脸颊边，扬起了个毫不吝啬的笑容，说话风格也一改之前的含蓄隽永，小动作不停，瞧上去灵动又活泼。 她单手握成拳，小幅度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没事，今天带你们彻底脱敏！” 通常打一局pubg要二十来分钟，由于是视频，时长太久显得累赘，她便掐去了非刚枪内容。 沈邱川甚至屏蔽了游戏内脚步声和枪声，改为人声配音： “宝贝看右上角，嗒、嗒、嗒，后面有脚步声是不是？” “别怕别慌，是个苟王，肯定难不倒宝贝，点、拖、蹲、射，直接拿下。” “拿下”两个字一出口，击杀消息紧跟后头。 淡然中泄露出稳稳当当的自信。 林靳能听出来，沈邱川为了拍这个视频，专门学了如何夹嗓子。 学得废不废，他听不出来。 不过，很好听。 …… [d爷他超爱……] [？不是我请问呢兄弟，我从去年到现在天天看你俩吵架，前几天还呲着个大牙乐呵呢，转眼你俩处上了？我下饭菜没了？] 沈邱川看着网上不断刷新的评论，越看越不顺眼，越想越憋屈。 她一边得装作跟devil处大象，一边得提防对方给她下套。 真想去不留情面地质问对方，让对方说不出来！ 奈何她比较窝囊，不敢跟devil面对面硬刚。 她很清楚，devil的嘴皮子功夫极其厉害，在这方面她只有输的份儿，说不出话的人只会是她。 为了偷摸摸表示抗议，她瘪了瘪嘴——取消视频定时设置，立即发出。 发出去不到三秒，她看着最新涌入后台的99+消息，点了点头。 这样就看不见那些关于devil的糟心评论了。 要是还有，她就悄悄删掉。 别人对她指手画脚什么的，最烦人了。 沈邱川极其不满。 以示抗议，她再点了一杯可乐。 超大杯的。 本以为至此就可以舒舒坦坦、享受今日生活了。 谁知刚点了没两分钟，骑手发来消息： [不好意思，店里出了事，您取消订单吧。] 嗯？ 沈邱川两眼微眯，反复查看骑手定位。 不是。 说什么瞎话呢？ 你还没到店取餐，怎么就知道店里出了事？ 千里眼啊。 撒个漏洞百出的谎，因为不想送她这一单？钱太少了？距离太远了？她得罪过这个商家或者骑手？ 视线一转，沈邱川看见“骑手彭力扬”五个字，顿时笑了。 原来如此，搞半天是干副业怕被熟人发现。 想来也是，彭力扬怎么会不清楚fw基地的地址？ 说实话，但凡彭力扬没整这一出，她压根不会注意骑手名字，就算发现了也会以为是同名同姓。 第69章 既然害怕被发现，为什么不用别人的信息注册？ 算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她不想关心。 她直接发送语音：[彭力扬，是我，你最好赶快给我送到。] 也许是有客人这一层身份在，彭力扬说话始终客客气气的： [……给你放在门卫室可以吗？] 真令人意想不到，那么狂妄无知的人，居然有一天会怕收到差评。 …… 天灰蒙蒙的，仿佛随时都要下起一场大雨，时不时翻滚过闷雷，迟迟落不下，从堆积的乌云中射出稀疏的金光来。 一身黄色骑手装的彭力扬手提外卖袋，疾行到门卫室前，脸上戴着口罩，神色看不清，步履似乎都比以前沉重了般。 把袋子放下后，他深深望了眼基地内的景象，随后如释重负地松了松肩膀。 沈邱川走出基地时，正好跟彭力扬撞上。 她全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取走外卖，拿到手时检查了下。 密封无纰漏，包装完好，不错，彭力扬没有公报私仇。 她转身欲回去，不料却被拦住。 面前的那只手，赫然是彭力扬的。 沈邱川不悦：“干什么？” 这个破天气，没准多耗一秒都会遭淋成落汤鸡。 很快，她猜到对方在担忧什么，作出承诺：“我不会说的。” 说完，她撇开了那只手。 彭力扬急急忙忙地否认，再次上前阻拦：“不是！” 见沈邱川的目光终于来到他身上，他没有过多犹豫，把手中的一袋子东西递了过去： “我想通了，不打电竞了，专心学技术，这些药你应该没来得及备，就给你了吧。” 药？ 沈邱川没有立刻接下。 一眼扫过去，她望见了布洛芬、塞来昔布几个字，以及手提环处皱巴巴的痕迹。 为什么？ 沈邱川正想问出口，突然被唤醒了尘封的记忆。 ……她说自己手废了的事，彭力扬一直当真到现在？ 她随口一说啊喂，谁能想到一个成年人这么好骗？说什么信什么，老了估计都要被骗保。 得亏她当时没说自己得了绝症，否则今天迎接她的——可能是个低配版花圈。 想了想，沈邱川没打击他，坦然收下，诚恳地道了声谢。 希望彭力扬退圈能退干净，以后也别关注圈内消息了。 彭力扬见她收下，眼睛亮了亮，没有纠缠下去，自觉回头走掉了。 宽厚的背影无精打采，当初的轻狂被生活磨平棱角，隐约透露出落魄来。 沈邱川还没来得及感慨，手机就振动起来。 她低头一看，不是电话，是闹钟。 铃声有些许陌生。 沈邱川发了半天神，然后点开日历。 果然，那个一年一度的倒霉日子到了—— 她得回家一趟，走个流程，向她尚存的母亲证明自己还活着。 真可惜啊。 好好的一天假期要浪费在此。 忽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使沈邱川无法忽视其存在。 她快步朝基地内走，顺手发了张请假条： [秋事画扇：视频提前发了，今天的假不请了，改成明天请，我要回趟老家。] 群友积极性高得可怕，刷屏式回复，一片凌乱： [新视频我好喜欢，感觉在主播怀里打游戏（娇羞ing），你多出几期吧！！] [主播是农村人？] [玩游戏一旦载入秋秋的语音包，就出不来了，不要轻易尝试，我现在笑得手抖，人机都杀不了。] [楼上，求语音包！] [求语音包+10086] 第58章 占谁的便宜？ 手机保持着通话状态，窗外的景色飞速移动，日光在枝叶上跳跃，一闪而过，绿意晃眼。 沈邱川戴着蓝牙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作出回应。 那头的女人问她：“最近在干什么？” 她毫不犹豫：“打游戏。” 没人比她更诚实。 如她所料，由于过于诚实，她挨训了。 “还是打游戏，天天就是打游戏，有什么长进没？和去年有什么不一样？” 细细思索一番后。 “去年在家里打游戏，今年在集训基地打游戏。” 沈邱川言简意赅，说得通俗易懂。 那边沉默许久。沈邱川瞥了眼手机，没挂断。 于是她继续等了下去。 如她所想，那人没说什么废话：“别乱签合同，发电子档给我过目。” “认真打，少乱搞。我对你没什么太大期望，别给我负债丢脸就行。” “知道了。” 这话说的，真以为想欠几百万的债很容易吗。 沈邱川仰了仰头，去年见面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每过一年，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人，她都腻了。 又是长达一分钟的相对无言，车轮碾压枯叶的动静被风的声音盖过。 最终，还是她先行打破结冰的安静空气：“挂了，还有什么话当面说。” 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从记忆里，亲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就默认是这样。 她妈的原话是：母女没必要天天见面，伤感情。 只要没有缺胳膊少腿、穷得吃不起饭、干非法三件套，她俩就是正常母女关系。 实际上，她俩的母女关系就没正常过。 下了出租车，沈邱川付了提前跟司机商量好的车费。这里是郊区，打车费用会额外高一些，她那抠门的妈还不给报销。 所以每次来，她都肉疼得不行，且不说要面对司机饱含探究的眼神。 难道她看上去很像那种没志向的人吗？ 虽然她确实没什么志向。 沈邱川抬头望了一眼六米外的独栋别墅，瞅了瞅花园里的院内鱼池。 以她十块钱买的长裤为参照物，显得她无比穷酸。 她深深叹了口气，忽略脚边东一块西一块的裂砖，踏进这个四四方方的屋子。 有意放缓的脚步穿过短廊，经过四张沾泥的长板凳、榆木老床、广式太师椅。 在外人看来的小豪宅，徒有其表，内里全是刻着时间痕迹的旧家具，像从清朝淘来的，阳台上杂草丛生，无人打理。 从前沈夫人有兴致时，会收养些流浪的猫狗，专门学过插花的手艺。 后来手艺荒废了，院子也荒废了，对外称是新型艺术——原始美。 说起来，沈邱川一直觉得，她妈是个很神奇的人。 最大的优点是三分钟热度，什么都会、思想先进，能接受各种新鲜事物。 最大的缺点也是三分钟热度，一天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后悔。正因如此，她妈虽然生下了她，但接受不了她。 长大之后，她就明白了。 她是沈女士的绊脚石。如果没有她，这样的奇女子能走得更远，能接触到的领域会更开阔。 思来想去中，她看见了熟悉的直角转弯型玄关。 她下意识一慌，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往前走。 一进客厅，沈邱川就闻到一股异香。 清新的果味像来自酸酸甜甜的芒果，而后缀了浓郁的奶香，不劣质，几乎没有化学味。偏偏闻着就是很奇怪。 请允许她大胆地点评一句—— 不伦不类。 沈女士目前的工作是调香，室内常有香水味是常事，不奇怪。 不过，真正奇怪的是：沈女士偏好东方型和木香，而非果香。 沈邱川鼻翼微动：“是不是太甜了？” 作为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有点像在挑刺。 她不想让气氛变得糟糕，紧接着便违心地夸赞：“不过，很特别。” 闻言，客厅中央的女人抬起头。仅遥遥一看，便知她骨相是极协调流畅的，双目微微下垂，看上去有些疲惫，却依旧有神，眼角的细纹为其增添了故事韵味。 女人勾着腰，身形过于纤细，肌肉附近的皮肤有些松弛。 沈邱川是头一次提起香水这类话题，前两年怕沈女士觉得冒昧，都有意避开。 故而沈女士诧异地瞧她一眼：“是。” “我第一次调这种类型的香。” 说起感兴趣的工作，她话难免多了些。 “我国外的友人寄来的，她年龄大了，又不肯服从市场调剂，不愿意降价，近年来几乎是半退休状态，最近好不容易接到个单子。” 说着说着，又不免开始唉声叹气： “我好久没听到她那样有生气的声音了，像是神仙下凡给她又增了几年寿。哎……人不得不服老，她达不到自己的要求。” 杂七杂八的香料摆了一桌，沈女士扶额：“可惜，现在看来，我也没法达到她的要求，帮不上什么忙。” 居然暴露出少见的不自信和焦躁，这要求是有多刁钻刻薄。 第70章 沈邱川坐在沙发上，把家打量了个遍。 陌生又熟悉，窗帘飘纱被风吹起的形状和记忆中没差，只不过这次拂到了她的脸。 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几分。 沈邱川没按耐住好奇：“客人怎么说的？” 这话落在沈女士耳朵里，意思就是想帮倒忙。 反正不会更差了，沈女士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十分勉强地开口：“是个小年轻，送给女性朋友的，允许调香师自行发挥灵感。” 沈邱川不解：“这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好，啧，先别说话……” 为了防止阐述出错，沈女士再次翻阅短信，忽而眼睛一亮：“对了，客人有一句留言，我忘了看。” 她拿起左手边的大号玻璃瓶，从底下抽出一张便利贴，认真看了两遍。 本以为看完之后会醍醐灌顶，谁知让她愈发苦恼。 她注视了会儿那张黄色便利贴，破罐子破摔地一把扔开：“怎么寄过来的、就怎么寄回去吧。” 怎么，这是在便利贴上留言了个数学方程式？ 沈邱川挑了挑眉，捞起还飘在空中的便利贴一看——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 墨水质量似乎不太好，下笔稍重些就会浸墨，前两个字迹略显模糊。写的时候应该没垫硬板，两行字歪歪扭扭的。 最主要的是，整句话想表达的意思比字迹还不清不楚。 沈女士一辈子读不完几本书，最恨别人跟她讲些文绉绉的话。 光看这句话，会让人觉得留言者追求生活情调。可作为礼物，又不得不多加揣摩其用意。 沈邱川查了查，这句话出自宋小君的《下雨和见你》。 关键是，这是首情诗。 等等。 ……下雨和见你？ 沈邱川呆住。 这不是devil的微信名称吗？ 看不出来，毒蝎子似的人，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呢。 暗暗嘲笑一番，她便将此巧合抛之脑后。 她发表了自己的想法：“恋爱就非得这么腻？” “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的人，营造的甜美感太刻意了。香水难道不是为了捕捉某个瞬间吗？” “说得好像你谈过似的。”沈女士不屑。 很快，她愣了愣，想起还未来得及提出的问题。 于是，她故作不经意间询问道：“那这个刻意的味道，有没有让你想起某个人？” 这个不经意太假了。 沈邱川知道沈女士在问什么，无非就是怀疑她谈恋爱了，装傻充愣：“什么？” “呵！你明明懂我的，别反过来问我。” 四十来岁的人了，语气词仍旧带着小孩气。 沈女士正大光明地打量着沈邱川，上下扫视：“你这次回来，有点不一样了。” 接触的人多了，身上是多了点人类的味道。 沈邱川默认：“你一点没变。” “虽然我是你的绊脚石，但我们总不可能一直陌生。”她自嘲道。 沈女士无言了许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拿起又放下，她说：“我在网上看到过你。” 顿时，沈邱川心中一紧，仿佛被抓住把柄。 这冲浪速度，她甘拜下风。 连她这么冷门的小主播都能被刷到。 “你还是随了我，那么肤浅，凡事看脸。算了，起码审美在线，先把他便宜占了，后面才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等等，谁？ 占谁的便宜？ 沈女士刷到的……该不会是…… 她和林靳一起拍的那组照片吧。 “……我没有。” 没关系，也算是好事。只要没扒到她的直播账号，什么都好说。 不然她真不敢想象，沈女士用那满是裂纹的手机看她直播会是怎样的光景。 照片而已，随便解释说是朋友就能混过去。 刚松完一口气。 沈女士举起手边的一张红纸： “准备结婚了记得告诉我一声，虽然我不会去，但我会帮你拟好结婚协议书，方便你离婚时能干净脱身。” 话难听了些，本意是好的……也不是完全好。 “他名字叫什么？可不能太难听太土啊，得配你。你的‘邱川’我可是花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 “叫什么？快说。” “……” “别磨蹭，快点。你要是不说，我就去网上查。”沈女士催促。 说不出口。 简直难以启齿。 “林靳。” 反正就走个过场供沈女士表演。 老年人记性，铁定三五两天就搞忘了。 没事的，就当借名字一用。 林靳不会知道的。 下一秒，沈女士撕开那张红纸： “我不建议你结婚。” 沈邱川：“？” 问名字的意义是什么。 她还以为沈女士会画个圈圈诅咒林靳。 “我也不介意你结婚，只要你有能负责的能力，我不会干扰你。” 听着就头疼，沈邱川赶忙制止： “不用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对别人负责的。” 再不停下，估计就该扯到生孩子以及遗产分配的事了。 想逃走。 事实上，她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 “合同我回去后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 沈女士委婉地挽留了一下： “先别走，你脑瓜子灵活，给我提点建议。” 沈邱川灵活的脑瓜子瞬间停止运转。 她绞尽脑汁，才憋出来一句话： “既然描述不出相恋，你可以试试描述初见。” “我觉得，那位客人会喜欢的。” 沈女士沉默半晌，点了点头：“你走吧。” 突然，她似是想起什么，关心了一句：“你还有钱吗？” 果然是落魄起来了。 沈邱川眉头一皱，开始查询银行卡余额，不情不愿地问道：“你要多少？” “……我还没到需要啃小的地步。” 沈女士大手一挥让她滚，挥到一半又收回此动作，叫住她：“对了。” 沈邱川脚下一顿。 “真正的绊脚石是你爸，不是你。” 第59章 feeling 那次回来后，她把合同发给了沈女士，毕竟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干。她负责评判交付之人值不值得信任，而这个值得信任的人负责评判合同。 沈女士大学专业是法学，几页的合同愣是看了七八遍，意义模糊的用词都被一一换掉。确认无误后，合同很快便签了下来。 不过，哪怕再三修改，沈女士依旧语带嫌弃：“这薪资也太少了！打发叫花子呢。” 沈邱川盘算来盘算去，一个年薪能保她二十年衣食无忧。 少……吗？ 少肯定不少，多也不多。钱哪是能用多字形容的？ 经沈女士一插手，合同的洽谈过程沈邱川毫无参与感。因此，领到队服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有了踩到地上的实感。 她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从今往后打游戏就不能随便骂人了，会被罚钱呢。 骂人和罚钱划上等号，沈邱川瞬间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 到时候俱乐部一个月净盈利三百万。 至于回头路？她想到违约金那一栏的几个零。哪怕头颅落地，她也绝不回头。 再说了，只要她能管住嘴，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她点开账号信息编辑页，默默将“秋事画扇”这个名字改为——“fw-aroma”。 改完后，两小时前提交的认证审核正好通过。 一般来说，新成员正式入队，总不能跟做贼似的悄声无息。钱经理知道这波肯定要挨骂，可如若保持沉默，则显得不坦荡，好像沈邱川进入fw这件事成了错误。 于是，在“燃夏日余火”线下活动开幕前一天，沈邱川携另外三位队员开了场官宣直播。 她穿着宽松的紫蓝色队服，刘海被梳了上去，颅顶看上去凌乱而饱和，鬓角留了些扎不住的碎发。 室内长期恒温，穿短袖也没问题，她又时常接受强度适中的锻炼，故而手臂肌肉线条透出力量和美感兼具的和谐，在舒展时隐约可见。 直播间观众出奇的多。 沈邱川刚改名，就被眼尖的网友四处传播，营销号的视频铺天盖地涌现出来，热度前潮推后浪一升再升。 多数水友的表现一致——大失所望。他们还期盼着来个大神力挽狂澜、拯救fw，这下好了，直接坠入坟墓。 他们装也不装，大肆嘲讽，表明了看不起沈邱川这个没成绩的新人： [fw是没钱了吗？高层吃稀饭的？连人都挖不走一个？] [超绝废物阵容。] [我一直以为会是隔壁ffu的苏志钦来，再不济cis的唐歌也行啊。] 第71章 时刻关注后台消息的钱经理见状，顿觉不妙，怕出乱子，临时决定充当主持人的角色：“好了我们照例问几个问题。” 他搬了个板凳加入直播，堆起笑脸：“为什么加入fw？” “太easy了！” 何凯拍案抢答，字正腔圆： “当然是因为……”热爱、信仰、梦想。 不等他说完，沈邱川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 “因为有天赋吧。我其实想当赛车手来着，不过我车技太烂了……” 没有深思熟虑，这是沈邱川脱口而出的答案。 钱经理完美无瑕的笑容一僵。 直播间所有人都被这句“有天赋”惊住了。 怎么会有人一点都不谦虚客套的。 而吴旻的侧重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赞同地拧眉：“为什么要轻易否决自己？不经历风雨怎能见……” 回忆起年少坎坷，沈邱川补充道： “车都开坏了几辆，差点摔成残废。” 吴旻咽下后半句话，果断改口：“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接着沉默两秒，他强调道：“身体为重。” 像是生怕沈邱川听进去他前面那句话，一个想不开又跑去学赛车。 冯逅边嚼薯片边举手： “当不了赛车手，可以当领航员啊。” 听上去像个馊主意。 不过沈邱川点了点头： “谢谢你的建议，我记住了。” 弹幕上看老实人吴旻吃了瘪，一片哈哈大笑飘过。还有水友没放弃劝说： [秋秋要不然把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吧，千万别自己毁了自己的前途。] [简直自取其辱。] [搞什么，秋秋完全有那个实力啊，你们凭什么觉得秋秋不配？要质疑的话先晒kd看看实力。] “自取其辱。”沈邱川盯着屏幕，念出了这四个字，声音不大不小，听不出情绪来。 钱经理暗暗打量着沈邱川的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担心她一时控制不住脾气，把网友全得罪了个遍。 孰料沈邱川认真道：“我小学不会写自取其辱，被罚抄了两百遍。” 钱经理不解地眨了眨眼。 so？ 见众人没什么反应，沈邱川“啊”了一声，随后道歉：“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样会比较幽默。” 连积极分子何凯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哈哈。” 突兀死板的笑声一出，几人皆朝声源望去。 冯逅笑完，接收到钱经理警告般的视线，便立马低下头，往后退了退，只留半个身子暴露在直播间。 背部呈绷紧状态，咀嚼速度放慢，无一不显示出他的不自在和失落。 他清楚钱经理的用意，他没资格说不。既然做出那种事，他必须承担一切后果。 可惜已经有水友注意到他了。 [我对新来这位没什么意见。我就想问一句，姓钱的，你确定还要留下comer？] [呵呵，人变坏就有钱呗。] [合理怀疑gao冠军是frog拿钱买来的。] comer是冯逅的英文id。上一届pcl中，fw拿亚军的一大半责任都因为他的失误。 尽管事实没有网上传的那般离谱，但冯逅确实犯了致命性的错。 当时两个队伍都选择了卡毒边，gao占据地势先行堵桥，狙击手在中心守点。冯逅判断错误，将gao的三人和cis的独狼混淆成一队，从而把车架在桥下，4v3变成4v4。 得亏乱神在关键时刻连爆两头，加了两分，才拿下101的总分排至第二。 由于pgs积分不够，自此无缘pgc。 一时间，枪口齐齐转移向冯逅，仿佛他才是今日直播间的主角。 何凯和钱经理讲得口干舌燥，又是爆其他队伍的瓜，又是表演相声，极力稳住观众。 沈邱川见没她什么事了，就开始低头看手机消息。 连振好几下，感觉再不回复就有警报声传出来了。 不知怎么的，近半个月来，devil忽然转了性子，频繁找她聊天分享日常，大多数发的是游戏。 捡到空投了发、成功血洗p城了发、青铜局夺冠了也发，看了场比赛还发，观后感跟论文似的长……不过分析得确实到位。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我这局拿了八个人头，有没有奖励？可惜最后没有夺*冠，好难过的，队友不会封烟，抛下我一个人就走了。] [下雨和见你：如果秋老师在就好了，我就不会被抛下吧？]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也会对我心软吗？] 这语气，定是在阴阳什么。 封烟救人？ 沈邱川仔细回想了下。 是有这回事没错。 前几天，休闲连线匹配到个新人主播，高中生，正是爱吹牛装逼的年纪。 小男生信誓旦旦地放话：一定带沈邱川吃鸡，并且能让她拿五个以上的人头。 奈何出师不利，还没落地就被击倒了，在几千人面前丢了脸，小男生当时眼眶就红了。 正在看戏的沈邱川只得丢下瓜子，赶过去救人。 整局下来，沈邱川为了不让小男生再次破防，自发拿了八个人头，扶了小男生五次以上。 最后小男生稀里糊涂地吃鸡了，她还哄着小男生在直播间发了个十块钱红包。 那咋了，维护一下青少年自尊心而已。 沈邱川抓耳挠腮，正想着该怎么回，对方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回不回，长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跟发。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什么时候教我用□□？手把手教是不是会学得更好？哦，差点忘了，秋老师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我的预约下个月能受理上吗？] [下雨和见你：姐姐，带完妹记得带带我。] 带妹？ 她最近是有点沉迷带妹没错…… 那咋了，没有人能够拒绝甜妹夸夸的。 沈邱川从一旁的小桌子上摸了颗糖。低头一看，褐色的阿尔卑斯。 她把糖扔进嘴里，干脆等devil把话说完。 [下雨和见你：对了，秋老师果然很讨厌我，别人送礼物你就说谢谢，我送礼物你就把我踢出直播间。] 谈恋爱呢，不得避嫌吗。 等等。 不是。 不对。 沈邱川被自己的脑回路震惊了。 明明不是在真的谈恋爱，明明在作戏。 避什么嫌啊，她还得制造人工糖精给水友吃呢。 她大脑发懵，面对满屏的消息，屏幕都快被摁折了，还是一条都没回。 突然，后腰被人戳了戳。 她浑身一颤，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直播，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随即关闭手机，快速浏览弹幕。 [她笑得好吓人，我们不会上死亡名单了吧？] [楼上母胎单身无疑了，这分明是春心荡漾的特征……] [她不会还在谈恋爱吧？能不能有点事业心？真服了恋爱脑。] 看见第一条弹幕，沈邱川用指腹轻轻按在唇角，愣住了。 她真的在笑。 为什么？ devil的话都给她气笑了？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沈邱川赶忙恢复正色，眸光微抬，指了指屏幕： “这个叫游戏黑洞的，我记得你，你以前掌管了整个太平洋，现在你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都可以穿38码的高跟鞋了。” 找着理由了可劲骂，找不着理由也要绞尽脑汁想出理由来骂。 “还有你，煎饼狗子……你的名字看上去挺好吃的。煎饼煎饼你同意我吃你吗，不同意你可以尖叫逃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你没有逃跑，你同意我吃掉你了。” 她面无表情，扭头就把此人拉黑。 沈邱川很少拉黑人，因为这套常用话术太长了，念一遍可麻烦。 而且不能偷摸着拉黑，不然要被说成心虚、间接承认。 “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听不进去的，既然这么讨厌我。” 沈邱川用舌尖顶了顶口中化开大半的糖块，然后嚼碎：“那就麻烦你们继续讨厌下去。” 与其战战兢兢害怕被网暴，不如从一开始就被网暴。 某种角度来讲，她算是赢在了起跑线。 沈邱川站起身，笑眯眯对着镜头道： “骂了我，就不能再骂我队友了哦。” 手穿过镜头，画面天旋地转。 直播结束。 收起手机，沈邱川拍了拍钱经理的肩膀： “黑红也是红，对吧？” “哎、你……”钱经理没来得及阻止她口出狂言，干巴巴在原地转了两圈。 “你要是心里难受，基地配了心理医生，千万别想不开。” “想不开？”沈邱川反问。 她在果盘里抓了两把糖，塞进口袋：“放心，我可想得太开了。” 见吴旻一脸凝重，她又拿了一颗递给吴旻。 吴旻不为所动。 第72章 沈邱川想不通，挨骂除了挨骂还有什么严重后果。 至于吗。 她细细思索，后知后觉：“我会不会被线上砸臭鸡蛋？” “不。” 吴旻缓缓摇了摇头，接下那颗糖： “你会被线下砸臭鸡蛋，明天注意安全。” 钱经理闻言，满眼写着心痛。 现在好了，还得斥巨资请俩保镖。 他双眼滴溜溜转了转，又乐呵起来。 这不得找那位报销啊。 想到此，他心下愉悦不少，刚拿起手机，手机就振动起来。 钱经理瞅了一眼，立马拉住想回房间的吴旻，大声问道： “除了aroma，你们谁答应了明天线下活动的邀约？” 吴旻跟何凯面面相觑。 冯逅一如既往，默默吃薯片。 钱经理急得团团转，就差拎着他们脖子质问了：“不是，谁干的？我就问他妈的谁干的？” “gao也在，搞事吗这不是！aroma一个人就够了！就算他们想针对，也是以多欺少，掀不起多大风浪。” 捧场王子何凯炸了毛：“谁干的？！” “谁！” 钱经理心中有了些欣慰。 终于不止是他一个人干着急了。 下一瞬，那一丁点的欣慰灰飞烟灭。 何凯瘫在沙发椅上，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他可不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在他眼里这相当于无痛休假一天。 钱经理深吸一口气：“你能换个人犯贱吗？” 何凯还真进行了一番思考：“不能。” 他对着钱经理飞了个媚眼： “对着你犯贱比较有感觉。” “feeling。” 第60章 红线打死结 林靳找到张杜峰的时候，这个看上去又苍老了十岁的男人正蹲在绿化带旁的石墩上抽烟。白雾熏花了他的鬓角，令人看不清神色。 瓷实石面圆润光滑，他高大的身躯立在上边不动如山，总能招来路过小孩的笑，他全然不在意，每每还用夸耀的口吻说此乃独门绝活，问那些小孩要不要学。 于是所谓的独门绝活问一个传一个。林靳有次去找他，瞧见的便是一排石墩人。 林靳眯了眯眼，自顾自地从张杜峰上衣兜抽出红盒，取出最后一支烟来，又把空盒子放回去，顺手按了按男人夯实的肩。 张杜峰要递打火机过去，林靳没接：“不用。” 随即林靳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张杜峰一脸的不明所以，却没问，吐了口烟。 林靳把烟叼着，含糊道：“抽烟讨人嫌。” 大学时期的张杜峰当过一阵子的风流浪子，后来遇到现在的夫人才收心。 追妻之路可谓坎坎坷坷，只因妻子喜欢的类型是温如玉公子类型，他又是戒烟戒酒又是念书学诗，滥竽充数的文绉绉腔调也是在那时学的。被拒绝了不知多少次最终才抱得美人归。 当时张杜峰烟瘾正盛，他戒烟痛苦得不行，就要求身边人同他一起戒，要是有人勾起他的瘾，他直接将那人的烟拍在地上：“招人嫌的，你不要老婆我还要呢。” 回忆起年轻时的幼稚，张杜峰有点挂不住面，骂他：“你也要讨媳妇啊？” 林靳继续笑，不语。 “罢了。”说着，张杜峰叹了口气，将烟头杵在脚下的石墩上，星星点点的火花灭了。 “这次周赛结果还成，你歇会吧。” “我不想歇。” “我恨不得再累点，” “林靳。”张杜峰鲜少叫他的全名，一旦叫了，那就是真有事。 “马上要回国了，我得好好道个别，不然孩子该闹了。” 张杜峰又拿出年少时看单身狗的眼神：“你不懂那种滋味，心里头牵挂着呢，不得劲啊。” “怎么不懂？我也牵挂着呢。” 这一下是真把张杜峰逗得直呼受不了：“你哄我开心？” “滚吧。”林靳懒得跟他解释。 “今晚就得走，别忘了。” 这就是松口了，张杜峰从石墩上跳了下来。生怕林靳反悔似的，趁其低头订机票的功夫溜了。 订完票，林靳忽视经理的消息轰炸，在列表里找到了那位店主老头。 此人是个道行深的，可以信。就是态度顽了些、人老了些。 [下雨和见你：会算命吗？] [老太阳：出生的年、月、日、时给我。] [老太阳：包准，不准不退钱。] 具体到时，除了问本人没别的办法。反正他也没有瞒着沈邱川的意思，之后一并坦白就是。 他直接迅速发了短信：[你是几时出生？] 沈邱川回得很快：[问这个做什么？] [想用你的生辰求转运石，作为你的入职礼。] 沈邱川喜欢收藏漂亮物件，摆了满满当当一个展柜。这一点林靳拿捏得很准。 他取出随身揣着的吊坠，拍了一张照片。 伯明翰的天色早早开始放亮，即便没有直射的阳光，那吊坠锁住的水晶依旧耀眼夺目，仿佛聚集了无数金针，配合多重绚烂色彩，引人心动。 他说不出漂亮话，那就用照片说话。 果然，沈邱川没有推拒，无比爽快地告诉了他： [正午过1时。] 林靳立刻把得到的答案发给老头。 不多时，林靳回到酒店楼下。老头刚好发来一串艰深晦涩的文字。 [老太阳：五鬼入命，扰乱福运。相貌衰痿，祸殃五体，疾厄无常，癔病邪颤；危怠亲缘，寐境怙恶，家途顷败，害虐奸宄；善祥中断，福德窃夺，心智祸厉，厉祟左右。] 虽不能全部看明白，但从某些字眼可以看出情况极为糟糕。 说这么严重，林靳猜测他下一句话就要开始忽悠人转钱了。 然而老头下一句话来了个大转弯。 [老太阳：不必担心。] [老太阳：天时地利人和，自有气旺的贵人相助，可补命主的不足。] 贵人？ 林靳一边思索，一边单手刷房卡打开房间的门。 门锁开的同时，他马上察觉到屋内有人。 下一秒，一个小小的身子朝他跑来。 林靳侧身一躲，小孩扑了个空。幸好有门板做缓冲，否则直愣愣这一下该磕得不轻。 洛空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呆呆地爬了起来，有点想哭：“二哥都会接住我的！” 提起“二哥”两个字时，林靳的脸色更差了，愈发不耐。 “不摔不长记性，”他估计这心大的小孩又是来当传话筒的，“什么事？”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想起即将要转告的事，洛空向下弯的嘴角重新翘起，兴高采烈起来。 “下个月底办家宴庆寿，老爷子让哥哥你回去一趟，顺便带上我。”洛空指了指自己，好像在高兴没有被落下。 啧，小拖油瓶，谁爱带谁带去。 “知道了，下次有事发短信，少来找我。” “我想见哥哥。” “我不想见你。” 想到小孩的凄惨身世，林靳自觉有些无情，继而半骗半哄道： “哥哥忙着给你找嫂嫂呢，你等着让嫂嫂陪你玩行不行？” “一言为定，哥哥一定要早点找到嫂嫂哦！” 虽然哥哥这个样子肯定很难追到手就是啦。洛空默默吐槽。 呵呵。林靳面上温和，暗暗冷笑。 心道，他辛辛苦苦找的老婆怎么可能陪小屁孩玩。 一时间，一大一小两人互相看不顺眼。 林靳把手机抛到床上，打发洛空玩去，自己则打开平板，对着装了满满当当图文的文件夹陷入沉思。 经过几年的网络接触，他像个卑鄙的跟踪狂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对沈邱川这个人依旧一知半解。 他知晓对方的性格三观、音容笑貌、游戏技术，可难以勘破对方的情意。 感情二字，竟令他感到微微的惶恐和不安，唯一可以认定的——他无药可救了。公路赛失足那日，也是他失足沦陷的开始，又或许更早。 他从不是个善于伪装自己的人，更不擅长步步为营。 一旦有了想做到的事，他会不择手段、力求完美，独独在有关沈邱川的事上次次犯傻。 傻到有无数次他的心事昭然若揭，傻到他宛若初涉人世的孩童般小心翼翼，傻到他不断投资这岌岌可危的感情股，却换来沈邱川仍拿他当熟悉的陌生人的态度。 人生第一次，他用胆小来形容自己。他究竟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作为极度冒进的人，居然有朝一日学会思前想后了。 他近乎偏执地审视自身，询问——他够不够格？ 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冷静下来后，他又万分自大狂傲地想：管他够不够格！对方身边有多少桃花他便碾多少，即使坏事做尽、死缠烂打，只要不降下天雷劈死他，他便不放手。 第73章 就算天打雷劈，他也在黄泉路堵上千年，非逼着月老把他与沈邱川的红线打成死结不可！ 不知是不是他的诚意感动了神佛，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手机的特殊铃声随着心头鼓动响起。 林靳甚至怀疑是不是执念过深导致幻听了。 他望向洛空，小孩屁颠颠地跑过来，努力举起手机，比他还焦急：“是之前的姐姐吗？快接呀。” “哥哥，接，快接。” 林靳深吸一口气，接过手机按了接通键。 屏幕上显示出的是钱经理那张颇具富态的圆脸，身后坐着何凯跟冯逅。 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他脸色一垮。旁边眼睛亮晶晶的洛空一黯，踢了踢脚尖，失去兴趣，低下了头。 瞧见他这副懒得沟通的模样，钱孟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飙怒音：“怎么不接电话？！” 待接下来的絮絮叨叨完了，林靳才慢悠悠地应：“这不是接了吗？” “我给你打了几十个！就接了这一个！” 会议室里除了何凯跟吴旻在闲聊、就是冯逅嚼薯片的咔嚓声，钱孟嫌吵，走出会议室问：“明天的活动怎么回事？你答应的整队到场？” 能跨越他这个经理做决定的，只有林靳。 闻言，林靳下颌线条紧绷，不禁冷笑： “钱孟，你打算让她一个人去应付那群王八犊子？” “这……也是无奈之举啊，fw不能再出岔子了。”钱孟辩解。 “再说了，我也相信小邱有一人承担的能力……” 钱孟还想再说些什么，林靳不屑往下听了：“明天我会去。你只管该做什么做什么，出问题了我负责。” “我做的决定，你只有听的份。” 钱孟反应过来，自个这是又撞枪口上了。 他心虚不已，摸了摸鼻尖，草草“嗯”了两声，不敢再耍心思。 林靳敛下冷意，恢复成往常的神色： “电话别挂，手机还回去。” 钱孟被短短几句话训得浑身泛起战栗，后悔为什么多此一举。得了吩咐，他迅速把手机交回沈邱川手里。 动作慌慌张张的，沈邱川感到莫名其妙，瞥了一眼屏幕，正欲把手机放回兜里的动作顿住： “林靳？还有事交代吗？我挂了？” 听见女声，林靳脚边的洛空头猛地一扬，用气音说：“我要看，哥哥，让我看看。” 哥哥不搭理他。 他鼓起腮帮子，上手拽了下林靳的袖子。 林靳一时没有防备，真让他拽得斜了下身子。 屏幕一闪，洛空粉嫩稚气的小脸占了三分之一。沈邱川本来想问钱经理找林靳什么事，被洛空一打岔就给忘了，随口夸道： “谁家小孩？挺可爱的。” 林靳按住洛空头的手一松，不动声色地改了主意：“我弟弟。明天带过去给你玩？” 大不了让何凯当保姆。 听见哥哥要带上他出去玩，洛空喜滋滋地跟沈邱川搭话：“姐姐，姐姐的声音我听过的！” 沈邱川没多想：“是不是偷听了我跟你哥哥打电话？” 洛空认真答：“不是，是从我二哥手机里听见的。” 会议室嘈杂得过分，沈邱川没听清洛空说了什么，也不好再问，就逗他：“再叫一声小邱姐姐好不好？” 有些忸怩的洛空正要叫出口，就见视频里沈邱川偏过头，似乎是钱孟在叫她，而后匆忙挂掉了视频通话。 洛空失望极了，整个人瞬间焉儿了。 通话中断，林靳收起手机，对着洛空淡淡威胁道： “下次见了叫嫂嫂，不许改口，否则你今年别想吃巧克力了。” 毕竟小孩子的话怎能当真？ 不过，叫着叫着没准就成真了呢。 第61章 嫂嫂 进会场前，钱孟对车上一行人进行了关车门教育。 一个接一个。 “何凯，少说话多做事。” “冯逅，不准在车上吃薯片。进了会场也不能吃。今天都不能吃！” “啪嗒！”钱孟伸手猛拍那颗垂下去的头，“……吴旻，不准睡觉。” 到了最后一个人，他投去意义不明的目光，好像有千言万语汇集在胸腔： “沈邱川。” 他欲言又止，止不住地叹气：“注意安全。” 沈邱川回以一个更为意义不明的目光，很是无语。 ……她是要奔赴刑场吗？ 她转头拉开车门，脚踩在地上，利落起身下车。金色的光芒稀疏洒落，拉得隐晦的影子高挑修长。 沈邱川顺手接过赞助商接待人分发的小礼品，抬眸打量着整个会场。 红毯错综遍布，随处可见的机位，巨大的玻璃幕墙映出多种领域的主题装饰。 比预期要好，起码没有人朝她扔臭鸡蛋。 他们来得早，观众被安保人员拦在馆外，场内只有各个分类下的嘉宾，一眼望过去，除了同来的队友，沈邱川一个人都认不得。 钱孟把他们带到分会场后，说是要去接个人，匆忙离开了。 另外三人去跟以前的对手叙旧拉仇恨，沈邱川不是以主播身份进入的会场，所以没旧情可叙，孤零零坐在嘉宾席上玩手机。 她翻了翻后台消息，讨论的全是她加入fw一事，乏善可陈。比起前几个星期的闹腾，近几天沉寂许多，大抵是devil没出现的缘故。 真是过气了。 过气选手沈邱川不免为自己扼腕叹息。 手机屏幕黑了下去，她不自主开始发呆，脑子不知不觉想起devil。 这人的动向一直是个谜，活跃时热情似火，消失时又无人能找到。 devil对她可谓了如指掌，可她一点儿也不了解devil。这其实特别不公平。 特别不公平！ 沈邱川生出不满，简直感到无力和憋屈。 她有生以来接受到的无缘无故的恶意、以及无缘无故的善意，统统来自这个人。且面对这个人，她还丧失了拒收的权利，完全没办法说不。 devil至今所作所为对她百利无一害，早期那一丁点的恶言恶语根本算不得什么。包括装情侣一事，她心知肚明，此事不是她帮devil，而是对方在找借口不求回报地帮她。 明面上是devil在追她，因此名誉受损的只有devil，对她没有任何恶劣影响，同时给她带来了数不清的流量。 在流量就是金钱的互联网时代，devil根本就是在源源不断地给她送钱。 她不由感叹，这是多么广阔的胸襟！她自愧不如！ “呀啊——”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沈邱川下意识看过去。 忽略掉一圈高大身影，她先是看见一小孩，粉面团子裹着臃肿的外套，脖子处闷出不少汗，打湿了里衣。 小孩走得太急，不小心撞了人，捂着泛红的额头，不忘鞠躬道歉：“哥哥对不起！” 沈邱川暗暗点头。 有礼貌，乖小孩，她喜欢。 被撞到的男人当然不可能计较，摸了摸小孩的头，叮嘱一句：“看着点路。” 小孩点点头，灵活的从男人手下钻了过去，茫然地环顾四周，葡萄般的眼睛炯炯有神。 沈邱川多看了好几眼，确定这就是昨天视频里林靳边上的孩子。 林靳真把这小孩带来了？ 那林靳肯定也到了，跑哪去了？竟然扔这样小一个孩子独自在这，该多害怕。 如她所想，洛空迟迟找不到认识的大人，站在原地揣着手，眼神中流露出无助。 “小孩，过来。” 沈邱川唤了一声。 声音不大不小，洛空乱晃的视线终于有了锁定的目标。他赶忙朝沈邱川跑了过去。 他谨记哥哥的威胁，嗓音如蜜饯融的糖水似的，大大方方地喊：“嫂嫂。” 沈邱川挑眉：“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却叫我嫂嫂了” 她只当是洛空年纪小认不清人，又或是分不清关系称谓，没放在心上。 “嫂嫂，我叫洛空，巫山洛水的洛，皓月当空的空。” 又是一声脆生生的嫂嫂。 改不过来了还。 “不能叫嫂嫂，这是我占你哥哥便宜了。”沈邱川屈指弹了下洛空的脑门，不再多做纠正。 她脱了洛空厚实的外套。 “谁给你穿的这一身？” 眼下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场内并未开空调，哪怕是北方秋季的11月都不至于穿成这样，更何况是气温刚刚下降的入秋。 洛空为了不给自家哥哥抹黑，乖乖回道：“是我自己搭的。” “热了就脱，记得用毛巾擦擦汗，别感冒了。” 洛空忙不迭点头。 也太乖了。 沈邱川越看越喜欢，哄小孩的话稀里哗啦往外泻，夸了洛空许多句。 身处陌生环境，洛空有了人陪，一点儿不拘谨。沈邱川跟着渐渐放松下来。 第74章 可惜，有个没眼力见的凑了上来，席位上洒下一片阴影。 是方才被洛空撞到的男人——droplet。 “你家小孩？你弟弟？”droplet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镜框，摆出一副与沈邱川熟络的姿态。 沈邱川没否认，将洛空拉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便不再看droplet。 明摆着是不想过多交流的意思。 她对此人实在生不出丝毫好感，连周旋都懒得。 droplet不是头一次被她冷脸以对，微微笑了下，藏住心中升起的那抹不快，识趣地走开了。 他一走，沈邱川眼前恢复亮堂，见钱孟领着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女生走来。 女生扎着低马尾，散发出青春洋溢的学生气息，两手握着手机在玩游戏，走得极慢，在钱孟发火前到了沈邱川身边。 “这是我妹妹钱棠。”钱孟介绍完就往后台赶去。 钱棠视线不离手机，随便朝某个方向伸了伸脖子，草草打了个招呼：“邱邱姐好。” 沈邱川点了点头，钱棠在她另一边坐下。 她无意间扫了一眼，在玩pubg手游。 正要收回目光，倏地，她盯着钱棠手机屏幕左上角的id出了神——“甜死你”。 这不是那位乱神号里的小甜妹吗？ 原来是钱棠。 惊讶的同时，她也觉着没什么不对。 合理，般配。 钱棠，钱糖，确实够甜的。 吃到瓜了，高兴。 沈邱川很快将这事抛之脑后，逗了洛空一会儿。钱棠一局游戏不多时也结束了。 放下手机后，钱棠显得有几分局促。 为了拉近关系、缓解初识相处的尴尬，钱棠主动找话题：“邱邱姐，你这会儿不忙吧？帮我出出主意？” “嗯？” “我有个朋友生日，送她什么好哇？”钱棠不安地玩指甲。 这话题找得太糟糕了。 沈邱川想了想，中肯道：“我不了解你朋友，但送礼无非就是从需求跟爱好方面下手，你回忆一下？” “需求……？”钱棠捏着下巴思索一番。 “我想起来了！她之前说过，她有一只旧的钢笔放在柜子里很久不用了，不知道坏没坏。” 怎么感觉音色对不上呢？游戏里两条语音听着要细些。 夹一夹也许就差不多了？ 沈邱川神游中，倒是听清了钱棠在说什么： “意图好明显。” “你应该给她买一个柜子，让她把钢笔放在新柜子里。” 钱棠愣住：“诶？啊……啊？” 她忍不住想笑，但怕冒犯到面前发呆的姐姐，强行压下笑意。一时间面部不受控制。 时针向正午靠近，分会场的人流逐渐密集，阵仗夸张，座无虚席。 沈邱川扫视一圈嘉宾席，仍然没看见林靳。 好不负责任的兄长。 到了规定时间，沈邱川安抚完恋恋不舍的洛空，随后起身去到选手区。 在来之前，主办方提前发过通知，会进行一场娱乐赛活跃气氛，具体玩法现场随机抽取。 暖男何凯抽空安慰沈邱川说：“别紧张。” 沈邱川露出浅笑，示意他别担心。 暖确实暖，就是暖错了人。 她也不紧张啊。 紧张的另有其人—— 临时被喊上台凑数的钱棠汗流浃背，浑身僵硬，手筛子似的抖动，内心疯狂呐喊。 她是爱玩点游戏没错，可她菜啊！ 就好比一个小学生去高中旁听，结果被老师抽上讲台做压轴题？！ 钱棠努力咽口水，用左手按住不听话的右手，狠狠闭上眼睛，试图骗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闭上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黑黑的，很安心。 忽地，她的手背又覆上来一只手。 与她那双因过度紧张变得炙热的手截然不同，这只手带着凉意，轻而易举就使人镇定下来。 一片漆黑中，惟有心脏有力地跳动，撞击着肋骨。余下能感知到的，便是来自手背上细腻柔软的触感。 钱棠猛然睁开眼，直直对上沈邱川含着鼓励的黑眸。 草。她心道。 草。 察觉到钱棠的手不抖了，沈邱川收回手，回到位置上，检查了一遍外设，悠悠看向主舞台的大屏幕。 随机抽取进行中。 五花八门的各项玩法闪来闪去，最终停在中央的是挑战类项—— “不开镜狙击”。 主持人念完千篇一律的开场词，才进行规则讲解：“本场比赛禁止使用所有倍镜与瞄具，仅允许机瞄、腰射。望各位公平竞技，如遇网络或设备问题，请立即示意裁判。” 沈邱川拿起耳机，以为场面话说到这里就该没了。 谁知主持人话锋一转，从严肃语气切换到热场模式，故弄玄虚的做派装了个十成十：“值得期待的是，今天我们会场来到了一位神秘嘉宾。” 台下议论纷纷： “谁啊？国内知名现役选手不都在这了吗？” “是不是请了亚太那个全明星选手来？” “别告诉我是晴空老总。” 隔了几秒钟，与之打配合的解说员声音放得轻而缓，临近句末时加强得掷地有声： “我可以悄悄告诉大家，这位神秘嘉宾正是往届pgc的mvp，更是被大家称为‘乱神’的bestsniper。我谨代表晴空娱乐感到荣幸至极。” 观众席掀起阵阵欢呼，规模并不宏大的分会场造出了人声鼎沸的气势，仿佛要用声波把楼顶盖推翻。 “牛逼！！晴空这是砸了多少钱啊？” “会露脸吗？退役了总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露脸！露脸！万人血书！” “大家稍安勿躁。” 待喧嚣平复，主持人补充：“这次，乱神会参与到接下来的娱乐赛当中。至于能不能在众多选手里分辨出乱神，就靠在座的大家了。” 话音落，大部分的人脸上已写了跃跃欲试四字，毕竟谁不知道乱神id常年是一串乱码。 主持人不再废话：“祝所有参赛选手一击制敌、勇夺胜利。” “比赛——开始！” 沈邱川戴上耳机，隔绝掉外界吵闹。 她理解不了其他人的激动，内心毫无波澜，唯一的念头就是： 好大一波天降流量，钱孟估计高兴惨了。 第62章 我在 房间搭建完毕，进入游戏后，众人瞬间明白主持人意味深远的笑容从何而来。 双人组队模式下，每个选手都配对了一个id为乱码的队友。意味着这把百人局，会出现六十多个乱码玩家。 “可以开麦交流吗？”沈邱川试探性地问她匹配到的队友。 同时她在心里悄悄阴谋论：说是随机匹配，但人终究有私心，乱神保不齐会选择内定队友呢？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要不是赛前有过沟通测试，她都怀疑是不是麦坏掉了。 她不信邪，接连询问三遍，高冷队友终于大发慈悲，不咸不淡敲了俩字： [我在]。 好歹没给她分个人机，沈邱川松了口气。 不过是人机也没关系，反正她带过的人机千手观音都数不过来。 真人机和伪人机完全没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 她回想起跟devil玩的第一把游戏，险些没憋住笑。 起码真人机不会扔雷炸队友。 ……又跑题了，死脑子。 最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是莫名其妙跟devil扯上关系，还是她单方面不自主的。 很快，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收起脑海中那些干扰因素，正色起来。 比赛可以不在意输赢，但每一场比赛必须认真对待，尊重对手和队友。否则就没资格要求获得别人的尊重。 队友不开麦话少，且未经过磨合，她本以为前期会玩得费心费力。 好在这位客服队友跟林靳如出一辙的安分听话，她用得无比顺手，心情都跟着舒畅不少。 舒适到她快要忘了自个在比赛。 就是太安静了，搞得她总是怀疑对方会听漏她的嘱咐，故而不断确认：“队友？” 然后客服队友不断回复：[我在]。 “hello？”—— [我在]。 “咳、咳。”—— [我在]。 “……不是，我嗓子痒了下。” 好队友没有一点不耐烦。 应该是有的，只是没表现出来。又或者说，没办法表现出来。 沈邱川才不管这些弯弯绕绕的，对方心底里八百个不乐意都与她无关，表面功夫肯做好就足够难得了。 有人在她旁边当吉祥资源包，她欢喜得很，哪会去琢磨吉祥物愿不愿意？ 做了她的吉祥物，她自然竭尽全力去护住。 于是，等她拖家带口、翻山越岭苟进决赛圈，在场总人数十一人，仅剩下三位乱码玩家。 第75章 沈邱川不知晓具体数据，隐隐能猜到圈内是个什么情况。 选手区外的观众拥*有上帝视角，乐于看到神弑神的场面。 其他选手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针对乱码玩家，击倒敌人时若瞧见id不是乱码，收枪转身就走。若反之，哪怕一命换一命也要补死。 显然没人不想抢乱神的风头，某种层面上选手们十分默契了。 说是娱乐赛，其实在乱神加入的那一刻，就变成对乱神一人的围剿。 乱神是否存活在这三位乱码玩家当中还未可知，但不影响解说员热血澎湃： “caroline的队友占据了高点！可以看到他手中的是——awm！——漂亮的一枪爆头！有几分乱神的英姿，会不会就是本人呢？” “再看今年的新人选手aroma这边……呃……可以看到妹妹在跑路，很卖力地跑路。” 听见这话的观众左扭右转，想看看这位长跑运动员长什么样。 奈何前边的何凯身材高大颀长，一个人能占两个人的位置，愣是将沈邱川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对于解说员的调侃，沈邱川一无所知。 上半段她以保命为主、佛系为辅，偶尔捡个落单的人头，绝不恋战，生怕让客服队友成了弱小无助的独苗苗。 后半段她要不直接送了？ 良久，静了好几分钟的击杀栏动了。 钱棠被击倒了。 id是甜死你的拼音，很好认。 沈邱川猜测着，既然钱棠跟乱神有私情，那钱棠的队友会不会就是乱神？ 再说了，钱棠的技术大概率一般，能进决赛圈并不合理。 如果她的猜测正确，便合理了。 乱神的人头实在抢手。 既然钱孟想要她抓流量，那乱神自然是首选。 沈邱川坐直了身子，拿出十二分精气神，在附近掩体后找到一个蠢蠢欲动的身影，似是想上前救人。 她用的是m24，一旦开枪，她的位置行踪暴露无遗，盯上钱棠的人也会盯上她。 而且无法开镜，命中几率也会大幅度降低。 赌一把。 沈邱川下定决心，肾上腺素飙升，有种说不出的刺激，找回了最初玩pugb的体验感。 屏息、预判，就是现在！ 伴随着重响，对方应声倒地。 出乎意料的是，离她极近的一处传来同步枪声，不约而同地重叠，击杀通知紧挨。 一时间，沈邱川脑子运转迟钝。 多出来那一则击杀消息竟出自客服队友之手。 这是她那位队友第一次开枪。技术比她想象得要好。 她有些恍惚，余光扫过右边屏幕，仍是——[我在]。 好神奇，她从一个客服身上感受到了心安和熟悉。 简短二字，烙在她眼中，烫得晃眼，眼睫宛若蝴蝶振翅扑扇起来。 不对劲。 眼睛进异物了？不痒啊？那为什么止不住地眨？ 她抬起暂时得空的左手，食指按住眼睛。 果然，按住就不会乱动了。 稳了稳心神，沈邱川心下产生出懊恼，为了游戏外的事，而影响到游戏内的决策，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也不知有没有打击到钱棠脆弱的心灵。 不多时，她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 遇到人头砸脸的那一刻，小客服就在边上，她没动。 沈邱川注重给队友带来良好的游戏体验。算是她做主播久了的职业病，会把好拿的人头留给队友。 她以为小客服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岂料他们同时停住了。 而对面抓住了这一秒破绽，成功钻空子拿下了沈邱川的人头。 她愣了几秒，便坦然接受，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瞥了眼面板：反杀她的人是冯逅。 沈邱川哑然失笑。 自己人，不亏。 娱乐赛而已，她没必要出风头争名次。 更何况，这局游戏本该在那声枪响中结束，得亏小客服垫后，让她多活了两分钟。 静坐了会儿，她操控着鼠标左移，开始观战小客服。 刚进去，就见小客服的角色原地转了一圈，紧接着用手比了个爱心，好似在道歉。 角色是初始装扮，结合笨拙的动作，颇有几分滑稽。 沈邱川被逗乐了。 要是让旁人看见这一幕，指不定要好好吐槽一番呢。 希望只有她看到了。 万分不幸的是，决赛圈本就没几个人。 好死不死，小客服的举动被投上正中间的大屏，引得观众发笑： “这个可以排除掉了哈哈哈哈哈！” “但是他拿捏松弛感的这股劲跟乱神挺像的。” “好可爱好可爱……乱神一向是没人情味的狗东西。” 不止是观众跟沈邱川觉得好笑，处于高点的敌人同样怔住。 这这这、这是在比赛中公然示好？ 敌人被此番“示好”硬控住了。 有点意思。 沈邱川托着下巴，开始期待下面的走向。 骤然——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皆未能及时反应。小客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取枪、准心调整，来了个瞬狙。 虽不足以一击制敌，但使敌人掉了大半的血条。 从爱心比完到偷瞄成功，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解说员嘴唇蠕动：“太震撼人心了！这位玩家能否……”取得最终胜利呢…… 话音没来得及落地。 下一秒，丝毫没有停歇的，“轰——”小客服自雷了。 观众瞠目结舌： “卧槽……？” “是主办方特意请来搞节目效果的么？我承认有点意思，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很震撼人心了。” 沈邱川唇角勾起，活动了下臂膀，正要取下耳机，却从里听到熟谙男声—— “aroma，再见。” 语调平稳，仔细听，能觉察出轻微的战栗和一丝紧绷，是极力掩饰内心波动的结果，仿佛强弩之弓，又似初春下的薄冰。 他说得不明不白，沈邱川听得豁然了。 …… 灯光集聚于万众瞩目的主舞台。 台上的青年戴着纯黑色口罩，帽檐压低，遮不住轮廓分明的线条。他身穿fw旧版队服，修长而挺拔，散发出不经意的随性慵懒，碎发间依稀露出的眉眼足以分辨出他年纪不大，却担得起在场所有选手一声前辈。 在公众场合穿队服是他的习惯。不是怪癖，而是常服往往具有鲜明特征，容易在私生活中被认出。 更多的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是过去式了。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惹人不禁浮现出翩翩联想：这样的天之骄子在竞技场上该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越想，越觉得惋惜。 台下人潮爆发出尖叫声，此起彼伏，喊出了直冲云霄的气势，久久不平静。 足足等了一分钟，主持人艰难地开口：“今天乱神来到我们的活动现场，我们替各位争取到一个福利。” “我们将随机抽取三位观众，各自提出一个问题，由乱神来解答！” 喧嚣走向平息，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那道身影。 随机抽取人选时，他们兴奋、激动、急切。他们毫不在意被抽到的人是谁，问题是什么。他们只在意台上那人给出的答案。 终于！ 第一个拿到麦克风的人猛地站起，又是吞口水，又是拽裤腿，犹豫半晌： “我想问……可能有点冒昧……呃，退役了是去谈恋爱了吗？” 场内的氛围转为一种安静迫切的期待。 青年帽檐下的眼睛隐约多了点温度，语气依旧凉薄： “这个问题太土了，以后不要再问。” 面对观众无声的催促，他惜字如金： “快了。” 第63章 他从未离开 此时此刻的青年和观众记忆中的模样不大相同。简洁的回答清晰而柔和，通过话筒传遍宽阔的现场，明了的吐字包含着模糊的意味，引人遐想。 如一记重锤砸向冰面，雷击长空直达底岸，未曾泛起涟漪衔接，观众径直迎来波涛巨浪。 水花四面八方地绽开，众人纷纷睁大眼睛。 旁人的窃窃私语实在大声，沈邱川溜回嘉宾席的途中被迫偷听到几句。 “吾辈楷模！” “爱情事业两不误啊……” “是圈外人吧，圈内的话没必要不公开。” 与现场观众的绞尽脑汁相反，沈邱川心中划过一丝了然。 准是钱棠，错不了。 八卦心人皆有之，观众大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主持人巴不得现场越燃越好，不加阻拦，反倒在边上拱火：“能不能多透露一些信息呢？让我们好难猜啊。” 青年深眸含笑，未置可否，俨然像好脾气的笑面虎。 他的放纵助长了众人的嚣张气焰。 第76章 不知是谁扯着嗓门带头喊了一句： “官宣！” 全场静默两秒，整齐划一地跟道：“官宣！官宣！” 简直是把青年往绝路上逼。气势磅礴，阵仗大得安保人员都出动了。 沈邱川捂着遭罪的耳朵。心道，怎么可能官宣？ 也不晓得钱棠成年没有。 就算成年，和台上那人的年龄摆在一块，就是一根青青的草，嫩得能滴水。 当然，她只敢在脑子里悄悄表示唾弃，断然不敢舞到正主面前。 喊闹中，一道小孩音色尤其纯净清脆：“嫂嫂、嫂嫂。” 沈邱川对这个称呼接受无能，无论听几遍依然不习惯。 直到洛空的小脸凑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 哦，是在叫她来着。 呸，叫的才不是她。 “怎么了？”沈邱川逮住洛空拽她袖口的手。 只见洛空的嘴巴上下开合，面色染上焦急，动作幅度愈发大。 她努力分辨，却是徒劳无功，仍然听不真切：“你说什么？” 若不是还能听见周围的一片嘈杂，她肯定会觉得自己聋了。 彼时观众沉淀下来，已没有先前吵了。 但洛空没意识到，凑得更近：“嫂嫂！耳朵疼！空空耳朵疼！” 比平日里说话的音量提高了不知多少倍。 沈邱川语塞。 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她耳朵也疼了。 末了，洛空生怕他的好嫂嫂还没听清，继而响亮地补上一句：“嫂嫂你听见了吗？嫂嫂？” “嫂嫂”两个字在沈邱川脑内盘旋回荡。她眼皮一跳，手上去捂洛空叭叭叭的嘴，下意识看了一眼何凯。 钱棠没回座，离她最近的就是何凯。 多让人误会啊，要是让别人听去，她跳黄河也洗不清。 所幸何凯神色无异样，坦坦荡荡地跟沈邱川来了个对视，以为她是被惊到： “小场面，队长的人气一向如此。” 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思敏捷的吴旻赶紧猛拍何凯的肩，准备使个眼色提醒一二。 一般来说，后来者都不喜欢被笼罩在前辈的阴影下。说这话不是找打吗？ 如吴旻所愿，何凯转过了头，背对沈邱川，面带极度惊骇的表情，朝吴旻做着夸张的口型：[嫂嫂？？嫂嫂！！] 下一刻，何凯又转回去，脸上很是镇静淡然：“不用担心，哪怕队长真的官宣，对我们战队也没有影响。” 收放自如。 坐在后排的吴旻：“……” 你人格分裂啊？ 沈邱川轻轻揉着洛空的耳朵，手上在包里翻找着：“好些了吗？” 洛空摇头，接过沈邱川递来的一副耳塞。 沈邱川重新看向台上。 跟她猜的一样。官宣是不可能官宣的。 观众的强烈要求被冷处理了，这时已经来到第二个问题： “以后会考虑露脸直个播什么的吗？” 青年颔首：“可以考虑。” “能给个具体日期吗？感觉您在画大饼。”这个观众丝毫不客气，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不过没有恶意。 主持人忍俊不禁，暗中打量身边青年的神色，怕这尊大佛被惹恼。 “看我心情。” “那您大概什么时候心情好？” 好一个步步紧逼、得寸进尺。 青年语速不疾不徐：“喜欢的人在我怀里的时候。” 他每说一句，台下的人就众说纷纭一阵： “难不成乱神在追求期？” “到底在没在一起啊？在一起了的话不应该直接称呼为对象吗？而不是喜欢的人。” “我懂了。还没在一起，但先秀为敬。” 沈邱川托腮，有一搭没一搭地思索。 钱棠对他貌似也不冷淡吧？还需要追吗？ 莫非是小情侣之间play的小把戏？ 最后抽取到的提问者是个带黑框眼镜的男生，看得出来十分紧张： “前辈您还会重回竞技圈吗？” 问得中规中矩，跟前面两位比起来属于一股清流。 青年想了想：“我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说到这，他眉宇间淡淡的疏离感散了些。 男生从这句话里听出安抚，登时眼眶泛红，忽地取下眼镜，用衣袖反手擦了擦眼角。 他小心翼翼道：“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鉴于他态度诚恳。青年默许了。 男生鼓起勇气：“刚刚那场娱乐赛，您是里边的哪一位？” 从始至终思绪飞离的沈邱川心一紧。 青年身姿挺拔如松，阴影下的乌黑眼眸深邃，话语坚定，仿佛轻而易举便能给予人力量： “你可以把每个id是乱码的玩家都当作是我。” “我没办法永远待在pubg战场上，但千千万万个他们会永远是我的眼睛。” “我一直身处战场，从未离开。” 这个回答打破了沈邱川的预期。 她不得不承认，台上的人的确有吸引人的资本——吸引人为他专注。 霎时，场内热潮褪去，所有人似屏住呼吸，沉浸在青年的话中，难以回神，心头激荡。 三个问题解答完毕，青年简单道别后就要离场。 观众心中万般不舍，却也不能强留。 退场时出现一个小插曲。 青年刚走动两步，从衣里掉落出一件小物品。小到远处的观众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 前排的沈邱川看清了，且看得清清楚楚。 她若有所思。 这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青年神色自若，弯腰拾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 主会场内在进行无聊透顶的颁奖环节。沈邱川一个新人，自然没什么入席的必要。 正好她收到林靳的短信：[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让人把洛空带走，他应该玩够了。] 她便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何凯，领着洛空在门口等待林靳。 会场入口处设了一面巨大的签名墙。 干等着也是等着，沈邱川观摩起这面签名墙。 抛开小学生字体不谈。这一面字有潦草的，有优雅的，各有各的韵味。 但碰到熟悉的人名，人总是不免会多停留两眼。 何况是落在中心点的名字—— “林靳。” 线条自有浑然天成的流畅，富有凌厉的锋芒，龙飞凤舞，笔锋转折间彰示出下笔者的自信潇洒。横笔如行云流水，竖笔似松柏挺立。 她盯着那二字，脑海里一时闪过许多念头。 过了一会儿，她如梦初醒，惊觉自己的手抚上了那处微微凹陷的字迹，并且有描摹的冲动。 沈邱川欲要将手收回。 乍然，从后方伸来一只指骨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悬空的手，几乎是用温暖的手掌半包着，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沈邱川没动，任由右手的控制权交给另一个人。 她已然清楚身后之人是谁，只是心下困惑。 这是要干什么？ 疑惑之际，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动了，她这才发现对方的食指与中指间夹了一支圆珠笔。 对方轻轻地引导着笔尖在墙纸上滑动，认真而端重。既有无法挣脱的强硬，又有谆谆引导的轻柔。 好似有呼吸拂过耳畔，又好似是发丝绕耳被风吹动。沈邱川感受着手下的一笔一划，静静听着笔尖摩擦过纸的细响。 时间变得漫长起来，只觉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她的呼吸都不畅快起来。她的手终于被松开。 沈邱川心神一荡，第一时间转过身去，措不及防对上了林靳幽深的视线。 那眼睛里头仿佛藏着什么不可深究的东西。 青年——也就是林靳换掉了那身呆板的队服，口罩和帽子也已不见。 他未系紧领口的扣子，露出内里锁骨的一角。黑色风衣颇显出风尘仆仆，与在台上时的从容不同，他卸下防备，令沈邱川得以窥见其瞳孔深处的疲惫，又难掩悦色。 太近了。他们的距离。 近到沈邱川能感受到对方胸膛轻微的起伏。 她想退，却退无可退。 沈邱川把林靳推开些，才去看签名墙上的字。看清的瞬间，她眼中讶然。 不出所料，林靳引她写的是她的名字。 真正使她惊讶的，是落笔的位置。 “沈邱川”三个字，居然不管不顾地覆盖在“林靳”上头，糟蹋了原本飘逸的好字。 若非她看着林靳亲笔所写，她根本认不出这一团笔迹写的是什么字。 第64章 自闭儿童 沈邱川去看林靳，对方注意力明显不在字上。 既然林靳不装了，她也没兴致陪着演下去。 两个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从林靳的视角来看，她何尝不是台下观众之一呢？解锁了特殊剧情，顶多算个vip。 第77章 不过她实属不解，林靳的用意又是什么？ 一想到林靳居然还装成是何凯的表哥，她就觉得好笑。 为何一个二个总是这样多此一举？devil是，林靳也是。 devil尚且可以理解为日久生善，可林靳与她相识相知不过个把月。 或许是因为被她接替了位置吧，对她这个后继者生出些照拂之意倒正常。感情来得快，去得想必会更加匆匆。总归以后见面的次数不会太多。 沈邱川不想再做无用的纠结，平白浪费心神。 想通后，她不再计较，语气增添了玩笑意味： “乱神，好巧。” 林靳始终望向她，未曾溢出半分波澜，目光交汇时仿若隔着雾。在对视的那一刻她迅速错开，短暂的探究中，她什么也没捉摸出来。 “不巧。缘分使然。” 他倦极了，声音有些粗粝的沙哑。 疲惫与温和交织，林靳仍旧拿出十分的精力同沈邱川对话： “不喜欢这个说法？那我换一种。” 他眼神里带着戏谑：“命中注定？”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你也说过。” 沈邱川偏了偏头，慢吞吞地回想着。 她说过吗？ 是了，她说过的。 在公路赛的末端，在公路的尽头，她说：“不要再见，要再见。” 不要虚无的道别话，要真真切切的再见面。 她微蹙着眉，另一只手按在心脏的位置。 奇怪，明明按住了，为什么还在乱动？ 不会年纪轻轻她就得心脏病了吧。 一边，满脸写着茫然的洛空左看看、右看看，一味地舔彩虹棒棒糖。 男人蹲下揽着洛空，取走小孩嘴里还剩一小块的糖果，随后塞进了自己嘴里。 “咔嚓、咔嚓……” 他三两下嚼碎了糖，往沈邱川的脸上看了又看，嘴里念念有词： “咦？……哇、嘿？啧啧……” 洛空嘴巴一空，欲哭无泪，捏起小拳头猛捶男人的背：“张叔叔羞！抢小孩东西！” 男人对沈邱川的探究明目张胆。 林靳冷冷斜他一眼。 没起到作用。男人好歹和林靳相熟几个年头，区区一个眼神无法震慑到他。 糊弄小孩对男人来说手到擒来，简单几个来回就将洛空哄好：“小空空，告诉张叔叔，这是谁呀？” “是小邱嫂嫂！”洛空欢欢喜喜的。 沈邱川一言不发，笃定林靳会将乱喊人的洛空狠狠教育一顿。 要是上手了她会拦上一拦的。 谁知，她没有动作，林靳也没有动作。 她望林靳，面显疑惑。 林靳望回来，瞧着比她更疑惑。 她坚持不懈，继续望。 林靳稍加思忖，介绍道：“张杜峰，同事。” 说完便停住，没打算把沈邱川介绍给张杜峰。 言简意赅，点到为止。 他所说的与沈邱川所想的背道而驰。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 经由他这么一打岔，沈邱川不方便再提“嫂嫂”称呼一事。由她纠正的话，似乎过于斤斤计较。 她彻底压下嘴边的话，挥手同洛空道别。 张杜峰和洛空走后，四下空空，沈邱川突然意识到他们在此处站着有多碍眼。 来往的工作人员、出来接电话的观众嘉宾，有急事没急事的都似有若无瞄来一眼。 “换个地方说话吧。”沈邱川提议。 林靳恍若未闻，依旧直勾勾看着她。能用“专注”来形容。 她索性伸手拉住对方，带着青年朝专属嘉宾休息室走。 林靳不躲不避，反手攥住她手腕。两人的手便缠得更加紧密。 青年个子高重量大，但乖乖巧巧地跟在后头，牵起来毫不费劲。 自门口走到休息室仅花了五分钟功夫。 她推开休息室的门，里头除了他们没有别人，空间宽敞。扫视一圈，没发现类似监控的存在。 沈邱川想松开林靳，没成功，便低头一瞅——林靳仍牢牢握住她。 她回过头，看清了此时林靳的神色，顿时一愣，口中的恶言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黑发青年额前耷拉着温顺的茸发，微勾着腰似讨好，细微的忐忑混在眼中墨池。偏偏林靳不是柔和类长相，他眉骨高耸、鼻梁挺直，顺从出现在他脸上有种不想匹配的怪异，像恶狼在隐忍克制下忠诚匍匐。 沈邱川心想，不对。 这人本该是野心勃勃的、极具侵略性的，而非……脆弱？ 像个自闭儿童。 她实在不太见得林靳露出这般示弱的神态，开口试图打破这种状况：“刚刚比赛的时候怎么不说话？最后怎么又愿意说话了？” 自闭儿童林靳无比实诚：“你会发现，你会讨厌我。可我不想瞒你了。” 他自首了。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沈邱川顺着他的清奇脑回路问。 “我骗了你。”自闭儿童的头低了下去。 “林靳。” 沈邱川欲言又止，眼中的好奇不是作假：“你当我傻？” 在林靳心里，她的情商和智商是有多低下？ “有没有人说过你不擅长撒谎？”沈邱川想笑，又笑不出来。 她真是没想到，这人的道德感这么强。 撒了个不痛不痒的小谎而已，居然愧疚至此？ “我早看出来了。”沈邱川宽慰道，“你不说肯定有你的道理。” 林靳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心知肚明的只有他一人。 哪有什么道理？ 只不过是他不想再空等了。 与其等一个机会，不如他自己创造机会。 他宁愿沈邱川别这么淡定。 有多淡定，就证明他在沈邱川心中有多无足轻重。 出于照顾自闭儿童情绪，沈邱川转移话题：“我以为那场娱乐赛你会内定队友，结果我运气实在是好，你让我遇上了。” 林靳很是古怪地看她一眼：“我的确内定了。” 沈邱川脑子没转过这个弯：既然内定了，林靳对这场娱乐赛的态度也并不认真，怎么不找钱棠当队友？ 她一时没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口来。 林靳眉头蹙起，转而舒展开来： “关钱棠什么事？我定的是你。” 沈邱川不说话了。 她要是如实回答，岂不是就暴露了她偷偷视奸对方账号。 于是她摇了摇头，想就此揭过。 未能如愿。 林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小邱姐姐，”他轻声说，“别让我猜。” 眸光微闪，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涌动。 吓人。 比洛空唤她嫂嫂还要吓人百倍千倍。 沈邱川险些说不出话来。 她眼睛睁大，有些恼：“你……瞎喊什么。” “林队，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 “寻开心？” 林靳忽然叫了她的全名：“沈邱川。” “我没有拿你寻开心。” 他不知如何证明自己没有半分不诚心，只固执地解释，眼中光芒逐渐黯然，像受伤的幼犬舔舐伤口。 四周空气冷凝下来。 林靳盯着沈邱川，几番欲言，都停住了。 一直垂眸不语的沈邱川忽而道：“莫非林队选择当我的队友，是想借此考验我的心性？” 说着，她恍然大悟，从未觉得自己脑子转得如此之快。 太对了！ “林队要是想知道我能耐如何，下次直接跟我说就是，我不会辜负林队心意。” 一字一句，往心尖上浇灌柠檬汁一般，酸了个透顶，原张牙舞爪想钻出的心思瞬间偃旗息鼓，恹恹地回到阴暗角落。 林靳伤心，林靳不说话。 沈邱川歪头去看他。 得，又变回前几分钟那个自闭儿童了。 “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邱川想不通，“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圈住她腕骨的手陡然使劲，温暖的指腹摩挲那处凸起。 天，她都忘了他们的手还牵着。 沈邱川头皮发麻，陌生的体验感让她浑身战栗了一下。 分明还有动作的余地，她还是生出无处可容身的错觉。 刹那间—— 沈邱川被股极大的力道一拽，她本就脚下不稳，当即跌过去，整个人只能伏在林靳身上作为支撑。甚至她为了看清对方脸上神色，只能被迫仰起头。 发什么疯？ 也许是因为这样说话更有压迫感和气势。沈邱川竟然还有余力腹诽。 林靳顿了下，薄唇轻启：“我……” 开口一个音都没吐干净。 “砰——” 有人骤然从外边推开休息室的门，大抵是没想到里头会有人，动作怎一个粗暴了得。 第78章 沈邱川一惊，趁林靳手上力度松懈，赶忙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若是平时，他们定然能注意到脚步声，可他们刚才沉浸在诡异的氛围内，谁都没分出心提防周遭环境。 男色误人啊。 沈邱川抬头看了眼来人，脸一黑。 好一个阴魂不散的droplet。 droplet倒是先皱眉：“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好像沈邱川做了多么有辱斯文的肮脏事。 经此提醒，沈邱川隐约回忆起在一个夜晚，林靳跟droplet至少是有一面之缘的。 droplet每说一句话，能把沈邱川恶心坏。她满心琢磨着如何恶心回去，最好叫droplet从此不敢与她搭话。 想到林靳曾经使过的招，她决定将计就计。 她勾住林靳的肩，举止轻佻，大胆地捏了下那冷峻面容的脸颊肉：“见了你之后，自然要看赏心悦目的洗洗眼。” “你看不惯他？下次我换个人陪就是。” 当真将喜新厌旧的轻浮模样学得活灵活现。 第65章 今晚给我留个门 “你、我……”droplet先是愤然怒极，而后不知想到什么，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和。 沈邱川不关心他来休息室做什么，摆了摆手：“前辈，出去的时候记得帮我们把门带上。” 说这话时，她口齿咬得很紧，以“前辈”称呼，非但没有丝毫敬重，反带着犀利的讽刺。 droplet满脸阴沉，终于是学会不再开口招惹沈邱川了。 他拿起西服外套往身上披，余光瞥到沈邱川那张郁丽面孔，心下除了嫌恶，生出些别的令他心痒痒的念头。 这等恶劣行径一旦有了实质性证据，电竞生涯必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本来他有意求和，想劝这女人跟他组cp炒热度。凭借他的身价和沈邱川这张脸，定能够收割大把流量。 现在看来没必要了，他大可以直接捆绑沈邱川配合他营销。 互联网信息真假掺半，手握流量就能兴风作浪，只需随便放点似是而非的图片，网友自然会买账上钩。 也怪他之前太好心手软，他轻蔑地想。 不急，这女人，他还得好好利用利用呢。 他至今深觉沈邱川是蠢笨的草包美人，不曾想过自己是被随意捉弄的那个，在另外两人眼中只是个小丑角色而已。 瞬间，droplet找回底气，昂首挺胸起来，理了理松松垮垮的衣领。 奈何他太瘦了，以至于西装套在他身上毫无版型可言，又因是临时租借的，格外不合身，根本撑不起应有的轮廓。刚整理好的领口又滑下去，皱巴巴缩成一团。 沈邱川整个人还挂在林靳身上，“噗嗤”轻笑一声，没有针对性。 droplet却觉她一定是在笑话自己，顿时脑内充血，面色涨红，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沈邱川无意间瞥过去一眼，感到不适。 排骨精眼里仿佛长满腐朽的草植，满是算计，正阴狠狠地注视着她。 像潮湿多足虫在顺着脊背攀爬，没有致命性，纯倒胃口。 老天爷，她又做了什么伤害小男人自尊心的事吗？ 她发誓，刚刚那一笑百分之百是在笑林靳啊。 好在她收回视线没多久，排骨精就自觉退场了。 droplet关上门前，不知廉耻的对话断断续续落入他耳里，声音模糊：“……姐姐厌烦我了么？……嗯？还有谁比我更好？” 伤风败俗！狗男女！ 他嘴部抽搐起来。 盛怒之下，他意识到不对，眉头紧锁。 他居然当真听沈邱川的话带上了门？！ droplet面色愈加铁青几分，不舒坦得很，又隐隐觉哪里不对。 屋内那男人的身量高挺，在人群能成为很突出的存在。今天出现的乱神也是差不多的高，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单从外形上看，两人有八分相似。 但这个想法仅待了一秒钟，很快烟消云散。 他不屑一哼，继续埋头拉扯衣服。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配跟乱神相较。 而休息室内。 沈邱川从林靳身边退开，陷入沉思。 之前说到哪了来着的？ 不等半分钟，林靳重新凑过来：“小邱姐姐，把门带上做什么？” 姐姐什么姐姐，好显老的叫法。 他叫上瘾了还？ “不做什么。”沈邱川淡淡的。 她在林靳的冷脸上看出几分失望，忍不住道： “林队演上瘾了？要不然改行当演员去？” 林靳不依不饶：“你为什么叫他前辈？” 笨。 沈邱川没想到有朝一日要解释自己的阴阳怪气：“我不是真心的。” 林靳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也叫我一声前辈吧。要真心的。” 那样子，活像讨糖吃的洛空。 怪不得是兄弟。 承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沈邱川气笑了。当她不敢叫不成？ “林前辈，”她伸出手，笑眯眯地歪着头，“说好给我的东西呢？” 她觉得自己是大大方方地调戏了回去。 殊不知在林靳的视角看来，全然是另一种感受。 柔顺的发丝垂落下，和上扬的唇角相得益彰，仿佛只飞上枝头欢腾的雀儿，眼前一切以这抹笑*为起点明亮起来。伸出的手不像是在讨要东西，而让林靳升起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的冲动。 他喉间发涩，使劲闭了闭眼，面露狼狈。 沈邱川沾沾自喜。 果然，林靳骨子里依旧刻着纯情，还是知道难为情的嘛！ 她叫了，对方反而僵住了。 嘁——小小青铜段位，她可是口嗨王者。 “快点呀。” 林靳抿了抿唇，极力遏制住递手过去的动作，垂头在衣里翻出锃亮的小物件，交给了沈邱川。 正是方才不慎掉在台上的紫红色吊坠。 沈邱川把吊坠放在手心里看来看去，摸来摸去，光滑冰凉的触感，宛如凝固的泪珠。 她喜欢得紧，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问： “你要帮我戴上吗？” “好。” 林靳答应得迅速，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说：“今晚给我留个门，我帮你戴，另外我有些事告诉你。” 说得像沈邱川曾经给他留过门似的。 况且，留门……这个词用在这合适吗？ 商讨正事，又不是偷情。 “行啊。”前一秒才收了人家的礼，她欣然同意。 至于到底是什么神秘事，她不再猜，晚上便知道了。 嘶，话说林靳送了她东西，她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她正思考着要不要直接问林靳要什么礼物。 钱经理敲来了一通电话，叫她回会场后台一趟，语气之焦急郑重，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沈邱川开的外放，没答话。 旁边的林靳“啧”了一声，溢出不爽。 钱孟听到了：“你在哪呢？谁跟你在一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沈邱川瞒住了林靳在边上的事： “没谁……路边碰到只狗，逗了下。” 别说，真有点偷情那意思。 她挂了电话，很是无情地扔下林靳，转身就走。 比她都大一个人了，总不可能走丢吧。 休息室跟后台差不多是通的，转几个弯就到。 当她赶到后台的时候，不见钱经理的踪影，只有椅子上坐着个钱棠。 钱棠让她等等，钱孟说一会儿就回来。 刚好有时间验证一下：钱棠跟林靳到底搞没搞上啊？ 沈邱川颇为兴致勃勃。 她问钱棠：“你谈恋爱了吗？” 钱棠显然没想到沈邱川会主动跟她搭话。听清问题后，她惊恐万分，头摇成拨浪鼓。 按道理到这就该停了。 沈邱川一反常态，依然是同样的话题，更进一步地问：“有没有喜欢的人？” 少女立刻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着，讲不出个所以然。 沈邱川眼睛一亮，一锤定音。 没说没有，那就是有啊！ 然而，无论她如何旁敲侧击，钱棠死活不肯再说些什么。 沈邱川略感遗憾，只得作罢，心底更加认定： 嗯，错不了。 解救钱棠的是钱经理来了。 “咱们队有个小奖项，你上去领吧。” 沈邱川应下了。这是钱孟出于好心，特意给她抛头露面混脸熟的机会。 颁奖场地是总会场，规模要比前头的分会场大得多。 但客套流程过多，许多观众失去兴趣，昏昏欲睡，积极性不高。 到该上台的时候，钱孟才推沈邱川跟着负责颁奖的人走。 也就是走上阶梯的那一刻，她听到了自己即将要领的小奖项是什么。 主持人振振有词：“接下来颁发的，是【文化传播奖】荣誉，获奖者是fw队伍，有请！” 第79章 什么鬼文化传播。她面无表情地想。 沈邱川不忘紧闭着唇，防止不小心把内心戏说出口。 是她敏感了吗，怎么感觉全场比她上场前都寂静。 在台上站定后，她目光随意落在某个观众上，猛然反应过来——她穿的好像太不正式了。 一身以黑色为主，皮质外套配短至腰线的内搭背心，高腰裤下露出一双短靴，鞋底很厚实的那种。头发连造型也没搞，仅扎成松散的高马尾。 ……算了，站都站上来了，能怎么办。 负责颁奖的是平台抽取的粉丝，一个穿着花边包臀裙的年轻女生。 许是头一回上台过于紧张，加上踩着高跟鞋，女生走到沈邱川身前时崴了下脚。 沈邱川眼疾手快，一手扶住女生，一手横空接住掉落的证书。 等女生站稳，她松开手退开：“小心些。” 女生忙不迭点头，小声道了谢。 小奖项都是走流程，一分钟不到，就又要下台了。 女生走在沈邱川前面，下台阶时再次突发变故。 主舞台边缘灯光昏暗，她看错了阶数，结结实实跌了一跤，摔得厉害，疼得她眼冒金星，动弹不得。 一想到可能有观众看到她这副糗样，她的眼泪就有些憋不住了。 后面的沈邱川看清了女生左脚绊右脚的全过程，有点想笑。 在笑之前，心情不错的她决定乐于助人一下子。 沈邱川蹲下来，快速脱了外套裹住女生的大腿，一手放在其背上，一手穿过膝弯，稳稳托起娇小的身体。 左右不过九十来斤的样子，轻松到她情不自禁颠了两下。 颠完后她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抱着的是陌生人：“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女生磕磕绊绊道，“谢谢你！我会不会很、很重？” “放心吧，压不死我。” 第66章 很有异常 回到后台，沈邱川将女生放在软椅上，跟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 她又陪女生多坐了会儿，直到医护人员来。 沈邱川有点纳闷。 女生虽然摔了跤，气色却似乎很不错，小脸红润。 年轻人心态和身体底子是好啊。 沈邱川摸了摸下巴，发出感叹。 光是裸露在外的膝盖就足以说明惨状，红肿淤青的，灰尘浮在渗血皮肉表面，还不提更为严重的脚踝。 她忍不住再次叮嘱道：“这次该记住了，小心些。” 女生红着脸点头，这次是羞的，她低下头，用湿纸巾盖住伤口，朝沈邱川可怜兮兮地笑：“姐姐，丑，别看。” 还笑得出来。 沈邱川视线转移，默默竖大拇指。 想来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医护人员闻讯赶来，轻车熟路地处理好膝盖伤口，检查了下高高肿起的脚踝，初步判定有轻微骨折。 现场设备不充足，医护人员建议女生尽快去医院看看。 “你有朋友跟你一起来吗？” 女生点头，不好意思继续当麻烦精了：“有的，不用管我。” 沈邱川难得替人考虑了周全，这儿人多眼杂，找人都得找半天，便想了想道：“我送你去休息室吧，让你朋友去五号间接你。” “谢谢姐姐！” 沈邱川笑了下，伸出手臂，方便女生借力。 然而她自己不清楚的是，她一旦露出善意的笑，那是相当有欺骗性的。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女生的脸再度升温，变成一片滚烫，难以维持住淡定。 又漂亮又好心的姐姐，救命啊，她明明是直女……可是如果是姐姐的话…… 她觉得当务之急是去看中医调理一下，把她调理成弯的才行。 她不住地偷瞄好心姐姐。 小动作被沈邱川尽收眼底：“怎么了？” 女生浑身一僵，疯狂摇头，看沈邱川的眼神更痴了。 好近，好香，声、声音也好好听。 不用找老中医、医了，她已经弯了！ 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沈邱川不免开始自我怀疑：她是老了吗？ 一点也想不通这些小女孩为什么都不信任她，问什么都不乐意说。什么时候才能有小孩愿意找她谈心啊？铁定有趣。 她长长叹了口气。 原五分钟的路程走了十五分钟，走到休息室门前时，沈邱川想起了被她扔在此处的林靳。 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人大概早就走了吧。 走了吧，一定走了，肯定…… 没走。 她推开门定睛一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正对门口而立的林靳倚在墙上，纤长的指间捏着一叠a4大小的纸张，若有所感地瞥来风轻云淡的一眼，然后迅速挪开，没有丁点异常。 看来没计较。 她放下心来，对方却又瞥来一眼，然后又迅速移开。 沈邱川：“……” 行吧，很有异常。 女生茫然地望着一动不动的好心姐姐，悄悄把头抬起来些，也看见了那边花孔雀开屏似的帅哥。 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她只觉室内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 不对，单方面的能叫博弈吗。 其实说成缠缠绵绵的交织较为贴切。 不对，单方面的能叫交织吗。 她弱弱出声：“姐姐，你忙吧，我发消息告诉我朋友了，她一会儿就到。” 一句话救沈邱川于水火中。 沈邱川略带赞赏地点了点头。 听见了吗，她要忙，没时间演眼神戏。 收到这一眼的鼓励，女生活泼起来，小鸟似的叽叽喳喳，一口一个“姐姐”。 听见她们的动静，林靳眉间拧起，似乎才注意到沈邱川身后多出来的这人。 他双眼一压微眯起，全身上下写满四个大字“我很不爽”。 这又是哪号人？从哪冒出来的？没瞧出来有什么特别，也就年龄比他小些。 不足为惧。 他心里是这么一回事，做出来的又是另一码事。 林靳不动声色，脚下一发狠，踹在旁边的沙发角上。 “卧槽！地震了！起码5级！” 何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对上林靳凝了冰碴的眼睛，后知后觉不对。 要是真地震了，四周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咦？”何凯挠了挠后脑勺，也看见了门口的两人。 “小邱邱——” 林靳面无表情，又是一脚。 何凯没站稳，跌倒在沙发上。他思来想去，不知道又怎么惹到阎王爷了。 没想明白，他索性盘腿而坐，接着跟沈邱川搭话：“你领完奖了？咋还带回来个小美女？” “受伤了，一会儿就走。” 沈邱川察觉到女生的不自在，换了话头：“你们还搞文化传播？” 听到“一会儿就走”，林靳才慢慢悠悠收回紧盯那女生不放的视线。 “没有啊，”何凯仔细在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搜索一番，“哦，貌似是之前团建的时候，老钱让我们在景区发了三天传单。” “那很有传播手段了。”女生接了个话茬，随后自觉捂嘴。 何凯感动得不行，可算逮着个肯吱声的了。 “妹子，怎么称呼？” “叫我小希吧，希望的希。” 何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注意到小希腿脚不便，搬来一张靠椅，招呼她坐下。 不一会儿，两个自来熟聊得热火朝天，休息室从吵进化成了很吵。 小希的朋友来接她时，何凯还依依不舍地加了她个联系方式。 然而人一走，何凯转过身，在那张空椅子上瘫下，故作劳累：“唉——人情世故啊！” 在门后看完他光速变脸的吴旻无语：“你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 何凯不承认：“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哪只都看见了。” 见好兄弟来了，何凯一高兴，语气就变得贱嗖嗖的， 他格外欠揍地伸出食指在吴旻眼前晃了晃：“用眼睛看事物，太肤浅。” 吴旻阴恻恻展颜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何凯的手一捏。 何凯爆发出鸡叫：“哎哟——” 生怕吴旻再给他来一下，他忙抽出自己的手揉着缓解痛意。 吴旻捏得很有分寸，又使了技巧，这一下只疼不伤。 “你当真一点不心疼我。”何凯指指点点，用看出轨丈夫的幽怨眼神瞅吴旻。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吴旻搓了搓手臂，考虑着要不要再掐一把。 在他思考这次在哪下毒手的时候，钱孟训斥人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休息室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都在这，那挨骂的只能是冯逅了。 果不其然，钱孟来势汹汹，领着冯逅出现在门口，同时停止了怒骂，扔下一句：“剩下的你来说，我把钱棠送去学校回基地，今晚得盯着网上。” 第80章 说完便走了。 钱孟没指名道姓说这个“你”是谁，四人却不约而同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林靳。 沈邱川想安慰安慰冯逅，但不知如何开口。 待她打好草稿、酝酿好同情之意，冯逅已恢复成无事人模样，灵活地钻在衣服堆里刨刨刨，最后刨除一包黄色包装薯片，撕开，嚼嚼嚼。 ok，薯片梦男无需安慰。 林靳翻了一遍手中的文件，将其递给沈邱川，而后淡然放了个重磅消息：“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担任你们的助教。” 助教？ 猛猛吃薯片的冯逅腮帮子停下了。何凯瞠目结舌。 刚退役那阵子，有多少战队重金想求林靳当教练，统统被以“没时间”拒绝了，无一例外，连钱孟的挽留都置之不理。 这就回心转意了？ 沈邱川同样惊讶。 可不等她消化这个消息，她翻看着手中这一份纸质合同，简直心惊肉跳。 她面上不显，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确定是署的她的名字。 没错，是给她签的合同。 她抬眼看向林靳，表示疑惑，想问为什么。而对方也在观察她的反应。 林靳偷看人被发现倒不慌，老神在在地下达指令：“六点会议室集合，我旁听你们的复盘。” 何凯举爪：“娱乐赛也要复盘吗？六点要吃饭饭，队长。” 祸从口出。吴旻又是不赞同地瞪他一眼。 方才受到惊吓，何凯一时间有些恍惚，话说完了才知口误，深感歉意：“不好意思嗷小邱，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 “没事。”沈邱川根本不清楚他在不好意思什么，还沉浸在新合同写的天文数字中无法自拔。 “习惯问题，一时半会改不过我理解，你们可以照旧叫我林队。小邱既接了我的班，你们自然也称沈队。”林靳嗓音仿佛裹着冰霜，不怒自威，每个字都似敲响警钟。 他扫视一圈，无人面露异色，却也道：“有不服气的都憋着，私下来找我叫板。” 沈邱川满眼复杂，心中五味杂陈，讲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心知肚明，林靳此举是在帮她立威服众，说不动容是假的。 为什么？ 带着迷惑的这三个字又冒了出来。 林靳对她……也太好了些。 或许是有所图谋？ 对啊，对方今晚找她谈话，必然会暴露真实目的。 沈邱川总算心安理得了一点。 如果对方要她做的事情她做不到，把合同还回去就是。 吊坠也……不行，这个不还，她真喜欢。 大不了她花钱买下。 第67章 感性趣 六点整，林靳整装出现在fw基地会议室，几人才敢相信——林靳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继续留在fw了，虽然仅仅是以助教陪练的身份。 不过进行长篇大论讲解的仍是基地配的蒋教练，林靳嫌他语言不够犀利、用词不够恶毒，偶尔插嘴几句。 比如现在骂的是何凯：“看不出来，身兼数职，给cnc当陪练呢？这么能干给你开多少工资啊？” 沈邱川听着听着，皱了下眉，有些想说：敢问你师承何人？ 这股子毒舌劲像极了她一位故人。 她转念一想，她骂人不也这样吗？ 嘴皮子厉害的人多了去，只是她没想到，林靳这样直愣愣的人骂人时会是拐弯抹角风格，一贯温温润润的三良妇男居然一点不嘴软。 诶，不，嘴瞧着是很软的。 沈邱川视线故作不经意地掠过林靳开开合合的嘴唇。 这时，教练等人看向了她，屏幕上是她的比赛回放，还没开始播放。 哦，到她挨骂了。 分析数据她倒是不怕，怕的是录屏一放，她和林靳双双丢脸。 不对，除她跟林靳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队友是谁。也就是说丢脸的只有她一个人。 难怪这人看上去有恃无恐，甚至分外积极，催促着：“开始吧。” 就这么急着看她笑话？ 呸，一点也不软。 她默默改变评价。 蒋教练上前一步按了播放键，画面上却没有反应。他疑惑地“咦”了一声，在电脑上捣鼓了会儿，得出的结论是文件破损、视频无法播放。 奇了怪了，接收视频的时候他还挨个点开试过，说明是在他手上出的问题。 “可能是我今天整理文件的时候误触了，”他只好临时想办法，“我现在让负责人重新上传一下。” 沈邱川又去看林靳。 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其他人的回放都好好的，唯独她的放不了？ 她差点真以为这人完全不在乎脸面呢。结果不是不担心，是留有后手。 林靳两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微低着头看手表，似乎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直到蒋教练拿起手机准备发消息，他才不慌不忙地出声：“不用了。娱乐赛而已，看不出什么。今天辛苦各位，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以后会更辛苦。”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何凯：“？” 林队你三分钟前不是这么说的啊！？刚刚不是还说“娱乐赛也是比赛，不能抱着浑水摸鱼的态度”吗？！ 何凯抹泪，没品出其中的不对，只以为是自己倒霉：“嘤嘤嘤，白挨骂了。” 心思细腻的吴旻品出来了，拍了拍何凯的肩：“没有白挨骂。” 何凯还以为好兄弟是要劝慰他，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来，满脸期待。 “你是一定会挨骂的，因为林队想骂你。” “……草你的。”何凯猛地推吴旻一把，两人跟着蒋教练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 林靳坐在靠门最近的位置，在沈邱川一脚踏过门槛的时候站了起来，开始一骨碌报数： “从六点起，你一共看了我七眼，在我身上停留了九分三十六秒。” 所以呢？ 好莫名其妙的闲人。 沈邱川脚下踉跄一步，哭笑不得：“你好看行了吧。” 她再次举步，背后又有慵懒温吞的声音说： “林队你好较真啊，明明沈队也看我了很多眼。” 沈邱川又是一个踉跄。 林靳发神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冯逅怎么也来凑热闹？ “很多是多少？比七还多吗？”林靳跟冯逅探讨起来。 冯逅一本正经地掰手指头：“应该有五六眼。” “那就是没有七多了。”林靳一副“你输了”的骄傲表情。 冯逅语塞战败，深感遗憾地点了点头。 一问一答，有来有回。且表情严肃，搞学术研究似的。 ……她记得，fw全员都成年了吧？ 两个脑回路不正常的人的对话，宛如小学生交流。 沈邱川实在无福消受他们的关爱，闭上耳朵跑回房间。 关门时她想起林靳的话，依林靳所言虚掩上门。 林靳没说具体时间，她只能等。 导致她做什么都很不安宁，频繁抬头望门口，总担心房间里下一秒就多出个人来。 做正事更是无法专注。 她刷起晴空后台。这是她无聊时找乐子的手段之一。 devil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了。 正常现象，连粉丝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顶多偶尔提及两句便揭过。毕竟devil大部分时间喜欢躺尸、然后某天突然上线搞波大的。 并且devil有大手笔挥霍的实力，皮下应当比寻常人要忙许多。 只不过这次，她好像不太能忍受得住了。什么都没变，变的是她。 为什么？ 这三个字最近在她心里出现的频率极高。 可她连跟她自己有关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 究竟谁能知道为什么？ 沈邱川讨厌这种不能牢牢把握在手心里的感觉，空虚难安。 她越想越烦躁，下意识抓挠手背。理智回笼时，白皙的皮肤上刺喇喇地泛出疼痛感，红痕交错。 有点丑。她想。 深呼吸几下后，她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是她意想不到的卡希特。 卡希特联系她做什么？ 她跟董寓断得差不多了，更遑论交情浅如白纸的卡希特。她还以为这辈子不用再跟那群大小姐有交集了呢。 “什么事？” 卡希特不满：“我来找你就一定是有事吗？” 沈邱川一言不发，懒得反驳她，只静静等着。 “好吧，我的确有事。” 卡希特轻咳了下：“再帮我个忙呗？” 不等沈邱川回答是或否，卡希特说了下去：“帮我去跟一个男的见面，是相亲，但不用你相亲。” “你就告诉他，最近先在父辈那边佯装我跟他有在接触，等两方合作完我就去挑明不合适。” 当个传话的，倒不是什么麻烦事。 第81章 “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现在这个男朋友占有欲太强啦！不允许我跟其他乱七八糟的男人接触。可是我目前还挺喜欢他的，不舍得分手。” “再说了，我亲自去，那男的看上我怎么办？他要是借机死缠烂打会毁了合作的。”卡希特对自身魅力有着绝对自信。 “你没朋友吗？” 沈邱川发誓，她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是真心发问。 “她们？”卡希特不屑。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那男的但凡长得是个人样，没准去了直接搞上床了。” 沈邱川沉默。 她知道卡希特圈子风气开放，但没想到这么开放。 稍做犹豫后，她答应了： “可以。但我需要报酬。” 意料之中的，卡希特干脆利落地抛出一个数字： “多少？十万够不够？” 沈邱川很想硬气地回“不缺钱”，但那可是钱。 钱啊。 没有人能够拒绝钱。 她咽下了自己的骨气：“多少都行。”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说。” 情场得意、事业风生水起，卡希特脾气变好不少，允许了沈邱川的得寸进尺。 “为什么会有人莫名其妙对另一个人好？” “有多好？”卡希特好奇。 半晌，沈邱川憋出两个字：“……很好。” 这个对话的傻叉程度堪比晚上林靳跟冯逅对峙。 好在接下来卡希特开始点化她：“要么是图利，要么是图你。不过你傻啊？有人对你好你就受着呗，管那么多呢。后面叫你还你也别还，能咋的，又不是你抢的。” “你要是喜欢的话搞一段也行啊。不过你不是有男朋友吗？你打算出轨还是无缝衔接？” 卡希特脑子不转则已，一转起来风火轮似的。 沈邱川纠错：“我没有男朋友。” “哦，你记得跟你男朋友分手，别脚踏两只船。” “怎么才算喜欢？” “老天奶。”卡希特扶额，扶完才想起这是电话。 她知道沈邱川这类人保守，但没想到这么保守。 “就是会对他感兴趣和感性趣。” 担心对方听不懂，卡希特还专门强调了兴和性的区别。 沈邱川弱弱反驳：“那不是耍流氓吗？” “……又没让你一上来就先对人家感性趣！” 卡希特忍无可忍，掐断电话。 沈邱川握着手机，保持原姿势不变，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各种事回忆了一遍。 感兴趣的人有不少，尤其是对devil。 至于感性趣…… 她觉得林靳的嘴很软，算么？ 话说林靳怎么还没来。 想着想着，阵阵困意袭来，她控制不住地阖上眼，意识昏昏沉沉。 就当闭目养神一会儿…… 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叮”了一声，发出振动，屏幕随之亮起。 刺目的白光分散在房间里，朦朦胧胧的，像从天降下一层纱雾白罩。 沈邱川躺在床上，有些愣神，暂时丧失思考能力。 她睡着了？好像睡了很久，那林靳会不会来过了又走了？ 沈邱川强压住眼睛的不适，捞过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两点了。 消息正是林靳发来的：[抱歉，临时出了点事，下次让你鸽回来好不好？] 还什么下次，还什么鸽回来。 呵。 幼稚。 她才不会对这么幼稚的男人感性趣。 第68章 要摸吗 天初发亮，呈现鱼肚白颜色。沈邱川一夜浅眠，五点多醒来后就翻来覆去，再睡不着，干脆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去了训练室。 起得过早会和世界有种脱节感，四周空荡荡的，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六个月，他们的训练都以在pcl取得前六名次为目标。fw急需一场胜仗证明崛起，不能等下去了。 楼下小厨房的灯亮着，昏暗光线照射下，有个高大的身形在走来走去忙碌着，沈邱川在楼梯口站了会儿，努力辨别后得出结论——不认识。 应当是二队的队员。 许是受到卡希特昨夜那番话的冲击太过强烈，她脑子一抽，观察起平时被她忽略的细节：别说，这个人光看背影身材挺好的。 也仅仅是这样。若是多让她评论些其他的，她好像没什么想法了。 没有想触摸的邪念，还不如林靳的字有吸引力。 她注视得过于专心，连那边的人已经转过身来都没发现。 认真喝果蔬汁的男人小声哼着歌，腰靠在柜台边。他刚运动完，手机没放在身上，只能捧着玻璃杯无聊地左顾右盼，有一搭没一搭地盘算： 榨汁机用得顺手，可以买个同款放家里；那儿站着的人长得怪漂亮的，就是盯他的目光有点说不出的渗人；这面墙挂的书法好看，偷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有监控。他万分惋惜。 等等，那儿怎么站了个人？ 是人是鬼啊？？ 莫非是来逮他的？他不是还没偷呢吗？？？ 男人一整个僵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东看看西望望，暗中打量那儿的人。 换个胆子小的能直接被吓尿。幸好是他在这。 漂亮得惹人心惊的女子站在黑暗处，披头散发的，手缩在宽松大衣袖口里，一截纤细手腕若隐若现，仿若羊脂白玉。半张脸被蓬松乌发挡住，堪堪露出精致瘦削的下巴。 不似真人，也不像鬼，更像是天上来的神仙。 惊吓散去，他端起为队友准备的另一杯果蔬汁，走了过去。 好看的人谁不想结识一二。 就算不是人他也认了。 鼓起勇气，他快步走到沈邱川面前：“新来的吗？要不要尝尝我榨的果汁？基地不包早餐，我们一般都是自己弄。” 沈邱川的思考被打断，抬起头来。 她仔仔细细打量男人的同时，男人也在打量她。 男人完完全全看清了她的脸，瞬间明了她的身份，有些迟来的紧张。 一队新来的队长，不知道私下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要是跟林队一样的脾气就坏了。 那位简直像在基地当皇帝的，话少且难搞，天天让别人揣摩他的圣意。 他一边在心底偷摸骂一队前队长，一边观察一队现队长的反应。 沈邱川看着他，不说话。 坏了，这位好像也话少。 不知道难不难搞。 沈邱川从始至终没看过男人的眼睛，其他部位倒是看了个遍，从上至下、从左到右。 正面看起来……身材就更好了。 男人的袖子挽在臂弯处，手臂肌肉充满爆发力和韧性，皮肤因长期坚持锻炼显得紧致而有光泽，青筋血管在表皮微微凸起，蕴藏着力量。 上衣绷着，衣摆为了散热气而向内卷起，就算看不见肉色，也能联想出布料下是怎样的壮丽光景。 “沈队？”男人给自己鼓了鼓气，再次出声。 沈邱川仍然不正眼看他，但好歹是开口了：“你认识我？” 太尴尬了，沈邱川要是再不接话，他都想打地洞逃离此地了。 男人松了口气：“昨天爆了的视频和官宣直播我们都看了，基地里头没有不认识你的。” “原来如此。”沈邱川一点儿没听进去，敷衍地点头。 似乎并不想与他说话。 可沈邱川的目光明显就是停留在他身上的啊？ 等等，身上？难不成…… 男人低头顺着沈邱川直视的角度看过去，突发一个奇异的猜想，用试探的口吻道：“沈队，要摸吗？” 话音落地，他顿时想扇自己一个巴掌。 太不应该了，沈队又不像他身边那群糙汉子，偶尔玩闹时喜欢互相摸一把。 在他面前站着的沈队可是个女生。 完蛋了，一般人听见这种浑话，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但沈邱川不是一般人。她仿佛遇见知己，抬目看向男人的眼睛：“可以吗？” “可以啊！”男人莫名感到激动，“就是我刚练完，出了点汗，您别介意。” 眼看沈邱川迟疑了，他马上补充道：“但是这个时候手感最好，要试试吗？” 像个兢兢业业的销冠。 沈邱川动摇了。 老天你听见了吗？不是她非要摸的，是对方主动请求她摸的！ 她确实还没碰过异性的身体。没准摸一下，就解锁感性趣的奥妙了呢。 于是，她缓缓抬手。 从厕所的方向突兀传来一句问话： “你们在干什么？” 来人边打哈欠边揉着眼，把一排灯都按开了。 沈邱川猛地收回手，男人捞起上衣的手也瞬间松开。 第82章 一时间，不知为何，两人都有点心虚。 本来两人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来了第三个人一打岔，才慢慢回味出“不合适”来。 哪有头回见面就谈“摸不摸”的，实在很不正经。 都怪卡希特。要是这男人出去说些什么，她岂不是风评被害。 她又不是什么很色的人。 沈邱川扭头一瞥，来的第三个人是雷打不动的早六选手吴旻。 吴旻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差点在厕所睡上一觉。” 他对着男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而狐疑地盯着沈邱川：“小……沈队今天起这么早？” “怎么只问我不问他？”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同样早起的男人。 “小钟少跟我一样都是这个点起，不过他是为了得空健身，我是提前醒醒瞌睡，免得等会耽误训练。”说着，吴旻羡慕嫉妒恨地扫过钟季健壮的体格。 “每天都健身？”沈邱川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得到钟季的肯定答复后，她后悔刚才没趁吴旻开灯前火速摸一把了。 手感肯定相当好。 具体有多好呢？ 无从得知。 算了，她也没有很好奇是什么触感。 有些机会一旦失去就不再来了，她果断收心，叫上吴旻进了训练室： “走吧，我陪你对枪。” 闻言，吴旻乐呵呵地开始了训练。 不一会儿，他就不乐呵呵了，神色凝重起来。 沈邱川最擅长的是隐蔽和反杀，那些职业选手瞧不上的野路子和小心思，她运用得炉火纯青。俗称不按套路出牌，尤其是*在拿捏了吴旻的惯性思路以后，逗人玩似的。 后来吴旻被逼急了，打算火力压制沈邱川一波。然而被沈邱川先一步引爆燃油，同归于尽。 七点半整，何凯被钱孟赶进训练室时，吴旻正在叫苦连天： “沈队，你的假动作可不可以少一点？” 沈邱川一脸真诚：“我什么时候做假动作了？我的动作真的不能再真了。” 很快，吴旻找到了下一位受害者。他把何凯死死按在沈邱川身旁的座位上： “上午的队内训练你跟沈队一组吧，一定会让你受益匪浅的。” 何凯暗道不好，有阴谋。 他向冯逅投去求救的目光。 传递成功，接收失败。 冯逅抱着一块熟土豆在啃啃啃，置身事外。 沈邱川不打算让吴旻如意，想叫何凯起开、让吴旻回来受罪，却迎上了钱孟眉开眼笑的脸。 ……钱孟还是觉得她难当大任、决定好要把她卖了？ 钱孟看沈邱川的眼神分外慈和，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狡诈： “小邱，起这么早啊？” 说的话也是相当弱智。 沈邱川：“没啊，我还在屋里睡着呢。” 钱孟被讥后也不生气，在训练室逛了一圈就去祸害二队成员了。 蒋教练紧接着招手：“aroma你来一下，做个训练考核，我填数据。” 不来。 沈邱川有话直说：“教练你过来不是更方便点么？”她过去还得重新开机子。 好像是哈。 蒋教练窝窝囊囊地坐在沈邱川斜后方。 花费半个小时，蒋教练依次考察了基础的定点投掷、掩体切换以及子弹躲避，再然后就是对跳点地形概括、战术执行和圈型分析等等。 蒋教练的点评是：中规中矩。 他说得没错，沈邱川的水平达到了职业选手的合格线，仅此而已。 不过他依旧看好沈邱川，毕竟这是未接收系统化训练的数据。 从沈邱川的分析规划中，他也大致了解了沈邱川作战时的特点，只需林靳接手后续的战术制定。昨晚林靳私下找他谈过。 于是，数据一填写完，他就欣然撤了，让沈邱川自行跟另外三人磨合，改去指点冯逅。 反正沈邱川由林靳一对一负责，他没什么可操心的。 想到这，他放声交代道：“哦对了，这个周你们林队不会来。但下周他会亲自考你们的体能，都记得准备准备。” “不达标会怎么样？” “不达标会训到你们达标为止。” 第69章 按住了…… 沈邱川觉得，她好像有点生气。不止一点。 问她这股子无名火从哪来？她说不出。 是因为林靳放了她鸽子？好像不是，如果她真在意这件事，大可以直接给林靳打电话泄愤。 是因为devil的消失？好像不是，她现在并不需要devil，对方回不回来于她而言都无所谓。 难道是春季赛带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这就更不是了，能靠实力争取的从来不值得她为此发愁。 未解决的谜题顷刻间全部涌现出来，环环相扣地缠住了她。 她被绊住脚了。 她又想：她的确不在意林靳放她鸽子，但她想知道林靳要告诉她什么事、为什么要给她一份优待合同？ 她也的确不在意devil的消失，但她想知道devil把她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帮她？ 这两个人对她好得过分、好得不可思议、好得令人怀疑。 也正是如此，devil跟林靳就如同两颗不定时炸弹，安置在她身边。 沈邱川心里门清，对她越是好，就越是危险。董寓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干脆全都不管不理好了。 只要把他们踢出自己的世界，就好了。 一切示好都不接受，就好了。 除沟通正事外不做额外交流，就好了。 拿定主意后，沈邱川内心不再耗费精力，总算不用自己跟自己作斗争，便全心全意投入到训练当中。 实际上，每天队内队外组织的实战演练填满了她，她也根本抽不出空想其他的。 况且她是后来加入，肩上的担子又最重。蒋教练貌似十分看不惯她，不太爱管她，大部分时间只能她独自摸索。 以至于时间飞逝，她常常记不得今天到底是星期几、明天是多少号。 某天，沈邱川走进训练室，瞧见坐在电竞椅上的林靳时，她还在慢半拍地想，这人不是不会来了吗？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看林靳的、亦不知看了多久，只觉对方嘴角萦绕着淡淡的笑意、也看了她许久。 那股气又涌了上来。 有什么好笑的。 没个正形。 沈邱川眼中温度降低，冻人得很，冷然移开视线。 下一秒，没个正形的林靳恢复正形，稀少的笑意彻底消失： “现在去健身房，体能考核。” 何凯几人怨声载道，没敢提出抗议。 胆子最大的那个打起了鬼主意：“林队，你打头阵考一组？就当给沈队做示范了。” 真好心，把她捎上了。 沈邱川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没拆何凯的台。 训练室陷入无人般的寂静。 林靳一句话没回，出头鸟何凯几番偷瞄脸色无果，已暗暗开始发憷，准备打个马虎眼揭篇盖过。 不料林靳颔首：“可以。” 果然拒绝了。 何凯这样想着，随后呆了几秒。 啊？ 等等，没拒绝？同意了？ 他的话啥时候这么好使了？ 不知为何，他耳边回响起那道惊掉他下巴的童声，小屁孩叫沈队“嫂嫂”。 小屁孩他认识的，是林队家中年龄最小的弟弟。 莫非……难不成……沈队是关系户？ 沈队是林队的弟媳不成？ 对了，一定是这样。说得通了。 他倒是怀疑到过林队头上，可明摆着就不是啊。 谁正经道谈恋爱如此的、如此的……进退有度、甚至是冷眼相待？ 最重要的是，两位队长之间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冒粉红泡泡、配甜甜bgm。 由此得出推论：两位队长都事业心爆棚，绝对没有背着他牵小手。他无比欣慰。 林靳按住卓沿一撑，座椅被带动着往后旋，留出空余后便起身。 他走在一行人前头，蒋教练是淋过雨的过来人，一时兴致盎然，边走边说：“今天总共考三项，不多，主要看你们有没有把林队放在心上。” “放心上？那多暧昧啊。”何凯笑嘻嘻。 “平板支撑五分钟，俯卧撑五十个，上面两个要求不间断，速度平均，快跑八百米两分钟内完成。” 话慢悠悠地说完，他们刚好到了健身房门口。 何凯笑不出来了，连临阵脱逃的机会都找不到。 林靳耐心有限：“速战速决。” 在磨磨蹭蹭、你推我我推你中，沈邱川跟冯逅居然是最先行动的。 林靳瞥了眼剩下两个木头人。 何凯：“林队，你刚才答应我的……” 说到这他就停住了，朝林靳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第83章 胆儿是越发肥了，林靳拿起一个计数器，睨了何凯一眼：“谁答应你了？” “我说的可以，只针对后半句话。” 解释完，何凯和吴旻依旧立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你们还要监督我做示范不成？” 黑魆魆的眸中漫起丝丝危险气息，似警告。 心中不满如潮水般涨势惊人，何凯咬了咬牙，然后突地……又咬了咬牙，揽着吴旻滚去做平板支撑了。 林靳叮嘱蒋教练给何凯加了十个俯卧撑，而后移步至同样正在做平板支撑的沈邱川旁边。 见他靠近，沈邱川松开因全身发力而咬紧的牙关。说话太累，她有意加快语速，故而语气显得凶凶的：“做什么？” 林靳正儿八经地指出她姿势有误的地方，说得煞有其事。 沈邱川一一调整了，林靳仍是不满意，上手正了正她的腰身。 偏巧她今日穿的是短上衣，动作时腰后皮肤自然裸露在凉飕飕的空气中，如此一来，那按住她的指尖温度如透过骨肉、将她整个人彻底把握住一般。 被简简单单的一碰，她险些前功尽弃，略有几分慌张道： “让蒋教练来就行，不麻烦你。” 林靳默了会儿，没有过多坚持：“好。” 手收回的那一刹，沈邱川微不可见地颤了下，快要稳不住了。 她体力比寻常人要好，可离基地合格标准还是差些。 若是没有林靳的手悄悄借她力，她三分半都撑不过。 考核不通过应该也没什么吧。她快要脱力时晕乎乎地想。 哪知林靳像磕了读心丸，当即宣布惩罚：“这次考核不合格的，跑一个月三千米。一视同仁。” 率先哀嚎的成了吴旻，体能属于他的长期弱项。何凯脑子灵活了一回，听出弦外之音，顿时得意洋洋，心下认定他的猜测肯定没错。 不过林队没留半点情面也太狠了吧，难道是对这个弟媳不满意？ 好一个恶毒大哥。何凯骂道。 好一个一视同仁。与此同时，沈邱川也骂道。 她更气了，然而不得不低头。 每天跑三千米，得耽误多少训练时间？她不想把时间花费在这种可有可无的事上。 “林靳。”沈邱川闭上眼，极小声地喊。 没听见就算了，事后再另想办法。 被她叫住的人明显是听见了，且听得特别清楚。 林靳不紧不慢地蹲了下来，同样小声且凶凶的，道：“做什么？” 沈邱川：“……”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这人绝对是在学她吧，绝对是吧。 她将头偏向另一边，不肯再开口了。 有本事罚死她。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林靳却觉仿佛被她的冲天怨气直直怼了脸。 他不敢再捉弄下去，单手托住沈邱川帮其稳住微微摇晃的身体。 毕竟他头上还顶着放人鸽子的罪名。 有了林靳的暗中相助，漫长的五分钟稍微好过了点，但依然煎熬至极，她几乎感受不到僵硬的手臂了，酸涩难忍到丧失痛觉。 时间一到，她立刻卸了力，手一软，趴在垫子上。 喘了半天的气，她才感觉腰际处有点硌，那东西好像是软的，好像又是硬的。 貌似是手。 不是貌似——她把林靳的手压在腹部底下了！ 她急急忙忙双手抵住垫子，想支起身子来，没成想体能耗费尽了、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她手上乏力，措不及防又倒了下去。 由于毫无防备，她这一下若是真磕上去了，就是下巴先着地。 林靳眼神未从她身上离开，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冒然。 他没收回那只手，反而往里横在沈邱川腰前，斜着身子把人朝左侧轻轻一带，沈邱川便背靠在他怀里。 手下甚至能贴切感受到对方一呼一吸产生的起伏。 沈邱川眼前一花，接着就发现自己跌坐在林靳腿上，小腹上那只大手还未移开。 她浑身僵硬，脸上的淡然和内心的平静都有点裂开了。 顾不上手脚发软，她强装无碍，努力从林靳怀里退开。 将那只手挪开时，她回过身瞥了林靳一眼，对方没什么反应。 刚拉开一段距离，她就撑着地板欲要站起。 她就一个念头——远离这个人！ 但她实在太急太慌，小腿并没准备好就猛然用力，非但没有成功站起，反而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往前坠。 不行，千万不能倒回林靳身上。指不定以为她是故意的呢。 她快速伸出手，试图从林靳手臂间穿过、按住对方身侧的健身器械。 好在按住了。 就是不太对。 手感上不对。 十分得有十分的不对。 沈邱川带着强烈的不祥预感看去。 确实按住了。 按住了……林靳的小腹。 沈邱川难得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准确的说，她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有什么庞然大物在脑内“轰”一下炸开了，二十年殚精竭虑构建的心理防线顷刻间崩塌无物。 林靳也有点吃惊，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微挑眉头：“沈队报复心这么强？” 他俯身凑到沈邱川耳边：“再给我留一次门，让你报复个够好不好？” 声音低沉沙哑，说不出的诱人。 仍觉不够似的，他五指合拢，掌心裹住沈邱川按着他的手，牢牢钳制得沈邱川的手无法收回。 第70章 ……兄弟，给点面子 上个星期没摸到的，这会得偿所愿了。 沈邱川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惊。 为了方便做示范，林靳进健身房前脱掉了外套，仅穿件里衣。 本意是方便运动，结果却是方便了沈邱川。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手下触感坚实温热，那处肌肉紧绷，伴随着喘气发生的微妙幅度变化。手心娇嫩，感受到的就更多，包括分明的线条轮廓和硬度。与骨骼的坚硬不同，腹部肌肉的硬实极具生命力和柔韧性。 貌似，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心跳？ 不，错了。 那是她自己的心跳。 错了，都错了。 林靳能影响她的情绪和想法，说明她比她所想的还要多在意林靳一点。 是感兴趣还是感性趣？ 林靳抓着她的手不放，她被迫感受了很多。 说实话，她的脑子很乱，又异常清醒。 扪心自问，就算林靳没有束缚住她，她也不想挪开手，而是想做更多。 是想，是出自本意，浑然天成，热源吸引冷意。可惜无论生出什么想法，暂时看来皆为她单方面的小躁动，不能付诸行动。 ……没准她真是只急色鬼的化身。 再这么愣下去，训练室的其他人要觉察到他们的不对了。 沈邱川深呼一口气，在尝试挣脱手之前望进林靳眸中，有意带着挑衅的浓烈色彩。 手下林靳的腰有些僵住，许是错觉，因为对方仅仅是平静地注视着她、好像任何意外都掀不起他内心波澜，哪怕正在做出暧昧举动。 面对她时，没有锐利的锋芒，有的是温柔的暖意，显得平易近人，可太淡了，难以捕捉。 沈邱川仅仅这么随意看了一眼，没有发作，也没有回答，林靳已识趣松开了她，贴心地将她扶起。 她还想说点什么，青年却背过身去，步履匆忙地远离了她。 她是不是得夸一句对方善解人意？ 可以确定了，惹她接连数日心中不平的罪魁祸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邱川讨厌林靳这样时而重时而轻的态度，似乎把她当成一个顺眼的摆件，闲暇时拿在手中把玩一二，忙碌了就抛之身后。 总是这样，临时兴起，在她身上找完乐子就跑。 今天是，上周是，上月还是。 虽然上周是她扔下林靳先走的，但这个点不重要，可以忽略掉。 看来林靳对她也是感些兴趣的，不多。 也对，她不像董寓和林靳，生来不是天之骄子，自然没有能轻易吸引别人的闪光点。 别人她不管，林靳她非要吸引到手不可。 她要看透林靳，看看这个人到底想做些什么，也看看她自己到底想对这个人做什么。 没有闪光点就创造闪光点。 在董寓身边待了多年，她学到的其中一项本领就是投其所好。 不对，不行，情况不一样。 由她从自身提取的经验来看，她最好惹林靳生气才对。 生气何尝不是在意的一种表现？这条路可比让她讨好一个人轻松多了。 沈邱川下定决心。她要让林靳变得跟她一样，不知不觉、悄声无息地在意起她来，最好再坚定一点，坚定到不在意她不行的那种。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 第84章 林靳其实已经坚定起来了 要是他知道沈邱川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只怕会直接完成沈邱川的心愿，气得心肌梗塞。 他取下衣架挂着的外套，若无其事地绕胯围了一圈打结系上，急促地换了两口气。 静心等了会儿，他自我感觉差不多了，低眸检查了一眼。 还差很多。 他脸色黑得能滴墨汁，无奈的继续吸气、吐气。 ……兄弟，给点面子。 这边，沈邱川显然不清楚林靳在经历怎样的折磨。她压下不爽，活动了下四肢，同吴旻一起考了俯卧撑。 她的耐力差，爆发力不错，加上是平常主练的运动，这一项并没有太难。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楼下唯一的小型运动场尚未修缮，地面材质是几年前的老款，防滑效果经历风霜后大大打折。 考虑到意外事故风险，蒋教练让他们自由选择第三个室内项目。 沈邱川偷懒选了仰卧起坐，这个对她来说就更轻松了。 三项考核通过，蒋教练在她名字后边打了勾，挥手让他们回去训练。 当然，三项考核全不通过的吴旻被留堂了。 走出健身室时，她用旁光观察了下林靳独自在一边干什么。 男生单腿屈起，低着头似在沉思。 有什么问题非得在健身房思考？ 沈邱川又用正眼光明正大瞧了瞧，没瞧出异常来。 倒是把不动声色、同样在观察她的林靳惊出冷汗来，好在小兄弟经此一劫彻底平复了。 林靳试着放直腿，确认一切如常后，也出了健身房。 他经过门口时，食指弯曲，勾了下沈邱川身侧垂落的手。并不期望得到反馈。 却没想到现在的沈邱川今非昔比。他的手指反被捏住轻轻揉了下。 冰凉顺着指尖传送，到了他身上成了烧灼热意。适才辛苦冷静下的火气颇有死灰复燃的苗头。 顿时，一个“走”字卡在他喉间不上不下。 “林老师，今天的训练，得麻烦你多加指点了。” 沈邱川扬唇轻笑着，说完便疾速松开他的手，翩然给林靳留下一个背影。 回到训练室，首获捷战的沈邱川好不快活。 反将一军，林靳想说话也被她堵住，肯定气得要命了。 她心情尤其好地嚼了颗柠檬糖。想明白了以后该怎么应对林靳，她心中石头落地，一时间在训练场上如有神助。 星期六，轮到被她虐的人是何凯。以示高兴，她大方地放了何凯一条生路：“不用跟我组了，我陪二队的玩玩。” 柠檬糖小小一颗，嘴里很快没味了，她又塞了两颗，一个腮帮子一颗，刚刚好。 她同意了钟季的邀请，等了半天没等来其他人，就开了把双排热手。 钟季是个好心肠，知道她初来乍到，经常边训练边开麦给她讲解其他战队的队员特点。 中途，她设了个空投埋伏，引来的敌人过多了。此时要自保就得撤退，沈邱川贪心，想自保跟拿人头两手抓。 她舔化最后一丁点糖块，闭麦取下耳机，打算问问蒋教练的意见： “蒋……” 蒋教练敏锐地听到自己的姓，回过头来，不知看到了什么，又转了回去。 沈邱川耳畔一热，湿漉漉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扑洒而来，徐徐男声撩拨着她敏感的神经： “跑什么？” 她下意识以为林靳在提健身房门口的事。 然而林靳紧接着说道：“设置了诱饵，不就是为了捕到猎物么？” 沈邱川智商很高，从初中起语文没考下过125，听出了这是一语双关。 她目不斜视地戴回耳机：“放生不行？” “舍得吗？” 真讨厌，又是这种看似询问、实则拿捏的语调。 回答林靳的，是沈邱川连爆两头的击杀消息。 当然舍不得。 沈邱川咬了咬后槽牙。 不行，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林靳如意。 她要想撕破林靳脸上那层全是淡定的表象，就不能被林靳牵着走。 沈邱川开了镜。高倍镜下，一个人正全力跑向安全区域，全然不知自己的二级头盔被瞄准了。 林靳本以为沈邱川会像拿下前两个人一样出手。 岂料沈邱川只是看着，直至错过开枪的最佳时机，然后收了枪。 “捕不着这个，还能捕其他的。反正都是人头，有什么区别？” 林靳附和：“没区别。” 他的头朝沈邱川靠得更近，上身俯得更低，也不嫌累挺：“我的人头要不要？” “明天的模拟训练，人头给你。” 林靳的人头。 意思是他要用乱神大号？ 周日的模拟训练可是有其他战队一起组局的。 就不怕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毁了乱神的名誉？ 例如：什么野猫野狗也能拿乱神的人头了？ 估计会觉得乱神卖号了吧。 沈邱川想东想西，稀里糊涂地玩完这一局，退出了队伍。 思及乱神大号，她倏然想起一件被她遗忘的大事。 一个人名缓缓映在脑海中： 钱棠！ 尽管她跟林靳什么都没发生，可她若要转变林靳对她的态度，就必然会拉扯不清，把钱棠置于何地？ 幸好那日她问出两人还没谈上。 即便如此，她从中作梗，也算是破坏了一桩姻缘好事。 沈邱川惆怅地叹了口气，看林靳的脸都觉得没滋没味了起来，对人头也提不起兴趣，随口回复：“被别人抢了怎么办？” “那我只好乖乖躲着等你来捕我了。” 林靳见沈邱川分神、语含敷衍，眼神不免黯了黯。 连专心与他对话都不愿么。 隔壁二队训练室闹翻了天，蒋教练出去训人了。沈邱川抬头看了眼对面头挨头的何凯跟吴旻，也同林靳讲起小话来： “对了，你之前怎么会去陪gao青训生训练？” 话里的“之前”是非常久远的事了。她去mk基地那次，还是林靳送她去的。 林靳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事。 那把训练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最后道了个别而已。 第一次见面时，mk经理方均就坐在沈邱川边上。恰好那几天一队跟二队去外地比赛了，基地里只留下一群青训生。 他那时怕mk赶在他前头把沈邱川挖去，所以在沈邱川走进基地后，他跟着进去了，临时找到mk教练把他加了进去。 当时他跟沈邱川的距离恐怕就一墙之隔。 多亏那群青训生的表现“惊人”，沈邱川没看上mk。 林靳暗觉庆幸，差点把真实原因直接说了出来。 而后反应过来—— 咖啡馆那日是他跟沈邱川现实中的第一次见面，devil认识沈邱川，可林靳还不认识沈邱川才对。 林靳便一语带过：“还mk教练一个人情。” 不过，好久没让devil刷存在感了，得找个机会搞点事才行。他想。 第71章 金屋藏娇 “就边缘推进的这个战术，最后再磨一局就休息。” 蒋教练偷偷瞟了林靳一眼。 按理说是要训到七点的，主要是有尊金大佛在这，他不敢让大佛七点才吃上晚饭。 这时练完体能加训的吴旻姗姗来迟。四个人齐了。 刚好能让林靳看看他们磨合一个星期的成果。这是蒋教练——蒋勤涛暗戳戳的想法。 蒋教练犹豫了下，提前找林靳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小沈指挥方面有点小问题，但我说不上来。” 能作为fw的教练，他不是无能之辈，资历比在场五人都深，但他在林靳面前甘愿摆低姿态，话都不敢说满。 林靳的建议至关重要。他是前队长，能快速上手分析出队伍中薄弱之处，便于教练针对这些弊端调整后续训练方案。并且他比任何人都更容易看出沈邱川的不足。 这也是蒋勤涛立马点头林靳给沈邱川一对一辅导的原因。 观战完一整局后，林靳懂了蒋勤涛的话中之意。 从排名来看，沈邱川指挥得并不差，队伍名次相当靠前，生存率极高，综合七天总体数据来看都是如此，没有一把落后，最次也是前十。得以看出沈邱川作战时的显著优点是稳。 缺点就在于——太稳了。 沈邱川脑子的确特别好。 她能在数秒时间内，整理出几种解决困境的方法，包括实行成功与否的后果都预测出来。 可让她在几种方法里做出选择。她第一反应是选择最稳的打法。 是的，最稳的，而非最好的。 导致她指挥fw至今，也没有哪一把打出过令人震撼的表现。 蒋勤涛给出的评价依旧是那四个字——“中规中矩”。 这不是小问题，这问题大了。 比赛中不能单凭排名分取胜，关键在于击杀分。如果一味为了保排名而放弃拿人头，总分排名高不起来。 第85章 不怪蒋勤涛看不出来。 如果单单作为林队，他必然也发现不了。 但devil不同，他可太了解沈邱川了。 林靳指尖不规律地敲着椅子扶手，在一众望眼欲穿的期待中丢下一句：“你去忙吧。” 蒋勤涛美滋滋下班，一点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何凯跟吴旻面面相觑，做好了被铺天盖地一顿阴阳的准备。 “沈队留下，其他人自行安排，要训练去三号室。” 骂得好狠……呸，不是骂人？ 冯逅把关禁闭的双眼放了出来，悄咪咪瞅了瞅沈邱川。 完蛋了，邱姐要单独承受林队的恶言恶语了。 何凯自认有情有义，壮着胆子想替沈邱川求情：“林队……” “出去。” “好嘞。” 何凯一手拉吴旻一手拉冯逅，麻溜滚出了训练室，贴心关上了门，想着能为沈邱川保留几分面子。 宽敞的训练室大得有些吓人。 沈邱川手上又开始了小动作，抿着唇一言不发，像个犯了错的学生。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可她有信心让别人看不出来。 林靳翻出回放，指了个例子：“这个阶段，你撤离了。如果是我，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他看出来了。 蒋勤涛都难以点明的问题，林靳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大名鼎鼎的乱神的实力上限究竟在哪里？ 沈邱川想看透林靳的欲望愈演愈烈。 她知道瞒不住了，实话实说：“放弃高点，反向绕圈到弱侧。” 意料之中的回答，林靳点了点头：“不错，这波可以0换4，再不济都是1换4。”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选择这个策略？舍不得牺牲探点队友？” 一针见血。 完完全全猜透了她的心思。 上一个让她觉得如此恐怖的人还是devil。 她不想放弃每一个队友，不想让队友因她的选择结束比赛。 更多的是，她不想陷入山穷水尽的境地，比起冒险，她倾向于给自己留出足够的余地。多一个队友，就多一丝逆风翻盘的机会。 林靳不清楚她的心理活动，只说：“赛场上不要对任何人心软，哪怕是队友，也尤其是队友。” “哪怕是你？” 得到的答案毫无迟疑，斩钉截铁： “哪怕是我。” 他顿了一下，接着无奈道：“你恐怕也不会对我心软。” “以后万事按你的首要想法来做，你的队友会服从你。” 他也会。 该说的都说了，能听进去多少、执行出多少大部分看沈邱川。 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他会全力以赴去帮沈邱川。 日复一日的习惯会形成本能，那他就归根溯源改掉沈邱川的不良习惯。 林靳起身关电源，终于看到沈邱川被桌面挡住的那只左手。 明显是指甲划出的红痕边缘微微隆起，没有破皮，在林靳看来足够骇人。 他神色一凝，拉开抽屉，拿出外用伤药来，看着比刚才还要严肃上几分： “你紧张什么？” 不是紧张。 沈邱川想不通的时候心里仿佛遭受蚂蚁啃噬，就会摧残手背。 “我没有凶你。”恶狠狠的表情配上可怜兮兮的语气，“你不要怕我。” 你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就凶巴巴的。 没有很凶，像只喵喵叫的雄狮。 沈邱川无力吐槽。 粗糙指腹抚摸过伤痕的瞬间，刺痛被唤醒，清凉的药膏均匀涂抹了上来，冰火两重天。 一会儿就消了，不用上药。沈邱川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涂都涂了，总不能再洗了。 眼看着林靳要涂第二层，她抽出了手： “你还要告诉我什么？其他的事也一并说了吧。” 林靳摇头，不遗余力地抹黑钱孟： “这里有监控，钱孟有偷听人讲话的癖好。” 沈邱川不信。 好歹是负责fw的经理，不说日理万机，也没闲到天天听墙角吧。 林靳唤她：“沈队、沈老师、小邱姐姐，留个门？” “你上次究竟是为什么没来？”沈邱川语中带刺，以逼对方说出实话。 “一点突发情况，小事。” 小事都不肯说。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沈邱川转身就走。 走出一段距离，她脚步一顿，表明清楚了拒绝： “不留。” 林靳失笑。 说了不要心软，还是心软了。 沈邱川本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再让他白等一个晚上。 想想居然有点小失望。 吹一小晚上凉风，病个小感冒，是不是能换来一丢小心疼？ …… 周日训练赛在下午举行，避开了直播高峰期，由20支职业队伍参与组成，确保了对抗强度，剩下的便是二队或者半职业凑数。 这场非正式比赛事比沈邱川设想的更加如火如荼，有不少离fw基地不远的战队跑了过来，美名其曰方便友好交流。 搞得走廊人头攒动，冯逅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挤进训练室，怀里抱的薯片却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够，薯片被不知是哪个缺心眼地踩了一脚，塑料包装“刺啦——”裂开了。 香香脆脆的薯片、连同着冯逅的心一并碎掉了。 好心痛，新口味呢。等了七七四十九天等来的快递，他没吃上，地板和臭鞋吃上了。 怒气冲冲的冯逅直起身来，双手叉腰，声厉色荏地朝走廊吼道：“干什么呢！当这是菜市场啊？” 他随便找了个人，手指直怼对方脑门：“你，就你！你来说！” 被指到的小男生吓了一跳，抻脖子咽了下口水，然后嘿嘿一笑： “来看看你们队长是不是真长视频里那样。” 冯逅看他的眼神像看傻逼：“你说沈队？” 在小厨房翻箱倒柜的沈邱川站了起来：“什么视频……嗷——” 头不慎磕到橱柜拉开的门板上，疼得她双手捂头，生无可恋地、缓缓蹲了回去。 重响哀嚎齐现，走廊上的、训练室里的人齐刷刷望了过来，费劲力气也只能看到沈邱川半边身子。 正在打鸡蛋的林靳视线下移，刚轻飘飘看了一眼蹲坐在地的沈邱川，立马被凶神恶煞地瞪了回来。 沈邱川：“看什么看，没见过人犯傻吗！” 林靳轻笑一声：“不傻，好看。” 哄弱智呢。 厨房没有安装门*，沈邱川扒着门框探头往外瞧，瞧完后迅速缩了回来。 她不是没听见嘈杂声，猜到人会很多。 但没猜到这么多。 一个周训而已，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她站起身，又开始努力地翻找。 刚刚找的是面包，这次找的是口罩。 没找到。 厨房里没有面包就算了，居然还没有口罩！ 沈邱川看了看林靳的脸： “你先在这里待会，等他们走了你再出来。” “金屋藏娇？” 沈邱川纠正：“这儿不是金屋，你也不是娇。” 说完，她走出小厨房，准备问清楚视频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个多星期没上网，手机基本上在床头柜里放着吃灰。 走出小厨房，她又问了一遍： “什么视频？”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听取了倒吸凉气一片： “哇塞……建模高清plus版，遥遥领先。” “其实是在拍什么电竞综艺对吧！” “谁喂我吃毒蘑菇啦？！咋有真人长这样？” 最先为沈邱川解惑的是自家青训生： “就是……沈队你上台领奖的视频呀！” 很快话题再次跑偏： “沈队，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是来观摩前辈们周训的！学习学习。” “对，学习学习！” 第72章 八进小厨房 最终，钱孟闻声赶来，出面呵斥走了其他战队的闲杂人等。 至于自家这群青训生，他半信半疑选择了溺爱。都说了是来学习的，还能咋地，难不成一起赶出基地吗？ “禁止直播和泄露录像。” 蒋教练挨个扫过他们故作矜持的面孔：“明天我倒要看看你们都学到了些什么。” 沈邱川蹙眉，朝小厨房门口看了又看。 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藏不住事、更不可能藏住话了。 下午若是见了林靳的脸，晚上就得出去大肆宣传。 虽说林靳那张脸传播出去不会有负面影响，但万一林靳在意呢？ 只能委屈委屈“金屋”里那位“娇”了。 于是，关于这位漂亮队长，青训生有了一个新奇的发现——她每场打完的二十分钟休息时间内，都要急急忙忙跑去小厨房好几趟。 第86章 新来的沈队是个吃货不成？ 又看了看嘴里塞满薯片的冯逅，他们幡然醒悟： 吃好吃的东西会分泌多巴胺，有助于提高训练效率！ 其实是沈邱川怕林靳憋坏了，过去陪着解解闷。 周训有三场，要花费接近三个小时。 林靳是为了帮她做烤吐司才被困的，仇是一码事，恩是一码事。 期间林靳想告诉她露脸也没关系，犹豫了下，还是没说。 万一沈邱川在意呢？ 他又想起答应过沈邱川的人头：“可惜我没法参赛。” “这颗人头沈队要不要？”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沈邱川不想理他，出去商量下局战术了。留下他继续无聊度过剩下的一个小时。 无聊倒没多无聊，他一直在用手机观看训练战况。 一、二场是艾伦格海岛图，有他昨日那番话做铺垫，沈邱川指挥风格稍显大胆，初露锋芒。 第三场时米拉玛沙漠图，冯逅被逼迫进了无掩体区域，早早退场。 沈邱川逐渐放开来，利用投掷物压制3v4清空了房区，用时短短30秒。总算有了可圈可点之处。 蒋教练面色一喜。 青训生啧啧称奇，神采奕奕起来，看沈邱川的眼神更加炙热，多了分崇拜。 小厨房的林靳端起沈邱川亲手倒的牛奶喝了口。 进步了，但远远不够。 在第5阶段，他们权衡稍慢，有满编队率先转移成功，3人控住水厂高点，他们受到正面牵制，余下1人偷了他们背身，被从侧翼突破，输掉了这一局。 一般来说，指挥难以同时处理攻防两端的精细操作，并且是在第三场精神疲劳的情况下，一旦决策错误，全队崩盘。 果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沈邱川却一点不觉得烦闷遗憾，反而神清气爽、心中倍受鼓舞。 这一场，确实比平时稳扎稳打的训练爽多了。 三场周训赛结束，青训生被钱孟毫不留情地拖走。 要是影响了他的摇钱树们挣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蒋教练略过前两场，直接开始分析第三场。 吴旻听见一个耳熟但陌生的专业名词，困惑道： “双指挥体系？” “是的，我们应该不会主动运用，但需稍加了解做防范，后头肯定有不少战队在正式赛上剑走偏锋。” 简直惊天噩耗。 如此一来，战术花样多了，队里的唯一指挥——沈邱川脑子里需要容纳消化的东西就更多。 可以看出刚才那支队伍磨合得尚不成熟，学了皮毛就迫不及待放出来显摆，属于无形中给其他战队下马威，以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 “小沈，你可以跟林队试着练习下这种体系，熟悉以后教吴旻上手。” 何凯、冯逅、吴旻三人中，副指挥人选显而易见，蒋教练快速定下。 “不用过多担心，这种体系发育起来的确比单指挥吃香，可一旦发育不起来，效果就大打折扣。” 何凯弱弱举手：“为什么我们不尝试把这种体系用在赛场上？” 林靳喝完了沈邱川亲手倒的牛奶，慢悠悠走出来：“没必要。相信你们沈队的脑子。” 脑子发懵的何凯左看看林靳，右看看沈邱川。 林队从哪冒出来的？小厨房？ 那沈队八进小厨房是为了……缓和姻亲关系？ 沈邱川把他的东张西望理解成了——对自己脑子的觊觎： “我把脑子挖出来，你好好看看？” 何凯受到恐吓，头摇出了残影。 接下来，蒋教练同林靳详细分析了双指挥体系的优劣势，列出了应对手段。 再然后就没什么任务了，周日晚上算是一周中的假期。 沈邱川上楼到房间里取出手机，换掉队服，在基地外的马路边叫了一辆车。 上车后，她终于得空查看几个软件的消息。 依旧没有devil的动态。 她点开99+的被艾特评论，在里边找出艾特她最多的视频。 如她所料，是有人剪辑出了她上台领奖那一段录屏，配上爆款bgm以及高超的剪辑手法，或许也有钱孟后期花钱推波助澜的成效，以至于让视频火出了圈。 不过和她所料到的有些出入，视频的侧重点不在她台上的表现，而集中在后半段。 视频中，她轻柔而果断地托起女生，动作间带着英气、丝毫不拖泥带水，对着怀中小鸟依人的女生勾唇一笑。 聚光灯照射在她背上，显出紧致腰身和修长有力的双腿，耳鬓那抹紫浓墨重彩，将她自杂乱背景中建起无形屏障，明明是舞台边缘的配角，却胜似主角。 上周的活动现场到处都摆放着机位，有全程直播，因此视频素材高清，更突出视频中任务相貌不俗。 十几秒的视频，竟是斩获二百九十七万的点赞、十万多条评论。 粉丝数量也飙升了五十多万。 沈邱川展开评论区，热评如下： [哎呀！姐姐人家摔倒了！] [我强大的自制力让姐姐逃过了一场恐怖的性骚扰……] [好高级的脸啊，姐姐，高不高级？？] 甚至有个高赞让她全国巡抱。 ……这要是挨个抱一遍，手不得断啊。 难怪当天回来，钱孟看她会是那样火热的眼神了。 此视频一出，她不就是行走的香饽饽？ 大致了解网上情况后，沈邱川到了卡希特跟那男的约定的地方。 是个高级餐厅，地处城市繁华地段，人均消费上两千，外观低调，进了里头才觉出奢华，陈设布置极为考究。 穿黑色制服的服务员核对过预约信息后，领她到包厢入座。 包厢里已然坐了个男生，正低着头翻菜单，坐姿吊儿郎当的。 富家少爷的派头十足，眉眼间充斥着玩世不恭的痞气，穿着看似随意，实则全是奢侈品限量款。 “kashit——”富少边喊名字边抬起头。 看清楚来人后，他语调骤然拔高，不掩兴奋：“aroma？！” 认识她？ 沈邱川不动声色地道：“不好意思，kashit有事抽不开身，我代她来转告你一些事。” 富少“噌”一下猛地站起来，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林望枫。” “我最近天天刷到你，关注你好久了！” 沈邱川回握了一下，迅速松开：“谢谢。” 两人相对坐下，林望枫连珠炮似的点完了菜，服务员退了出去，关上门。 他叽叽喳喳地表达了自己对沈邱川的仰慕之情。不是虚的，是真真切切落实到了他具体喜欢沈邱川哪个视频、哪场直播以及哪句话。 沈邱川竭力想把话题转回kashit的事上，多次失败。 她很高兴有人能喜欢她，即便可能是客套话。 但眼下不是什么粉丝见面会。 她只想赶紧解决掉卡希特托付给她的任务，然后回基地享用短暂的休息时光。 林望枫不愿轻易放过她，缠着她加好友。 “加一个吧邱姐，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沈邱川太阳穴嗡嗡地跳： ……你现在就在打扰我。 加完好友，林望枫开启新一轮央求：“晴空可以回关吗？我要回去跟我兄弟们炫耀炫耀。” “……不行。” 答应完这个，肯定还有下一个，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正巧服务员来上菜，打断了林望枫的话，沈邱川趁机开门见山： “kashit的意思是，先跟你齐心维护好上一辈的关系，起码面子上不要闹得难看，合作结束后好聚好散。后面她会发消息暗示你串口供，别露馅。” 林望枫没什么异议，举双脚赞成。 意外的顺利。沈邱川松了口气，见林望枫大快朵颐起来，跟着吃了几口。 勉强饱腹后，她放下筷子，再次替卡希特表达了歉意。 走之前，林望枫又提了个小要求：“回关不行，签名可以吗？” 要她的签名？也不怕砸手里。 沈邱川爽快地接过本子，在上面签下“aroma”，问他：“万一我打不出成绩来呢？” “有什么关系？我不是都说了，我欣赏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成绩。”林望枫如获至宝，眉飞色舞。 沈邱川哑然。 她可没什么值得欣赏的。 “那你还是等着欣赏我的成绩吧。” …… 回到基地，沈邱川推开房间的门，一个长条形状的东西在她眼前飘来飘去，缓缓旋至地上。 原是门缝间卡了一张纸条，门一开，便落了下来。 沈邱川拾起来，熟悉的翩然字体，垂眸一读—— “小林会翻跟头了，小邱姐姐赏脸来看看？” 第73章 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又是一个月不间断的磨合，沈邱川完全适应了在基地训练的高强度，带领另外三人找到了具有沈邱川风格的训练节奏。 第87章 她没有找林靳或吴旻练习双指挥体系，而是开辟出一条新路来。她要把每个人的特长发挥利用到极致，减少权衡两手抓： 抗压同时减压，自信同时冷静，高输出同时准预判，复杂战术同时零失误。 双指挥能注重到的微观信息，她会多分出一条脑内线路来处理，并且决策上要做到更低的延迟，不能有遗漏。吴旻在其中会起到第三只眼睛的作用。 一把近战演习过后，到了饭点。 “上把火力压制好爽！”何凯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头往后仰。 冯逅累瘫了，窝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蒋勤涛放了首舒缓钢琴曲：“两个月后有跨赛区对抗，何凯还要加强练习正面枪法。小沈下去复盘stk6月份的战术，预演模仿下核心思路，明天下午我就要看到创新。” 他给的时间相当紧迫，放在别人身上简直就是为难，一个星期量级的任务要求一天完成，身体心理上都吃不消。 然而这是沈邱川主动要求的。 她每周都会选一天陷入极度疲惫状态，训练自己在心理负荷过载的情况下保持头脑清醒。 尽可能的，把别人的劣势转换成自己的优势。 何凯取来湿热毛巾，在基地大厅看见了林靳的身影。 他没上去打扰，回到训练室跟吴旻提了一嘴：“林队跟谁煲电话粥呢？这么久了。” “貌似是他二弟想来我们基地参观？林队不同意，”吴旻趴在桌面上，仿佛身体被掏空，“要我说来就来呗，老钱又不会把人拒之门外。” 何凯把毛巾敷在左眼上，不禁咂舌：“估计关系不怎么好。林队之前在医院待了整整一个周呢，也没见他这二弟去照顾照顾啊。” 在医院待了一个周？ 边放松手部肌肉边冥想的沈邱川突兀出声：“什么时候的事？” 教小林翻跟头的时候摔了不成？ 何凯没想到她会搭话，“啊”了一声，然后“唰啦”一下带着椅子移到她旁边： “就上个月啊，林队不是有一整个周都没来吗？因为林队玩赛车的后遗症，关节有点损伤，到了晚上经常急性发作。” 见她似有忧心忡忡之意，何凯宽慰：“没多严重，待那么久主要是理疗过程。” 何凯想了想，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 “他一开始还不安分呢，大晚上的非要回来，像是基地里有鬼勾住了他魂似的，后来钱经理去了才劝住的。” 本来半死不活的气氛彻底死了。 沈邱川脸色不大好看： “怎么不早说？” “沈队你没问啊？” 况且你俩不是关系不好吗……瞧瞧他多体贴啊！ 这句含有揣测的话何凯没敢说。 其实，沈邱川这句话并不是对何凯说的。 她只是有些失控，下意识把本应对林靳的盘问说出了口。 林靳为什么不早说？ 沈邱川思考的时间有点久了，久到何凯的热毛巾褪去温度。 “沈队，我们点的饭到了，要跟我们一起吃不？”何凯招呼完沈邱川又去招呼冯逅，“走了小土豆！” 小土豆叫的是一日三餐离不开土豆的冯逅。 沈邱川摇头：“你们去吧。午休结束继续打八场，我的指令执行率要达到百分之八十。” 声音淡淡的，不容拒绝，听得三人后背发凉，挤着门一齐跑了出去。 沈邱川从抽屉里拿了个面包，刚撕开包装，就听见外边喊： “沈队！有人找！” 她没动，咬了口面包，在嘴里慢慢咀嚼。 不想动，太累了。 心累、脑子累、身体也累。 吃饭也好累。怎么会这么累。 不一会儿，训练室门口站了个人——小希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玻璃门，声音放得比蚊子扇翅膀还轻：“姐姐，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是你？”沈邱川放下吃了半天只受了皮外伤的面包。 “进来吧，没别人。” 小希迈着小步子“噔噔噔”来到沈邱川身前，面挂标准露齿笑，瞧着特别乖：“我来还姐姐的外套，我手洗了三遍，保证干净！” 沈邱川本想让小希留着或者扔了，但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她接了过来，把外套随手搭在椅子上。 “视频剪得不错。” 看视频的时候她特意扫过发布者名称，有个“希”字。 小希腼腆一笑：“姐姐看到啦？” 她一开始只是想纪录一下那日发生的事。姐姐天神下凡般的莅临，足以让她永生难忘，丝毫不夸张，这事她可以吹给她孙女听。 一个半月以来，她的头紧挨姐姐胸前、体温相融合的美妙感觉令她魂牵梦萦。 她觉得春心再这么萌动下去就完蛋了，便想着：没准多看几遍就回归平常心了呢？ 结果越看越他妈的萌动！ 她心底无比绝望，面上继续装礼貌甜妹：“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付出，也有苍夏姐她们的功劳啦！大家都在努力产出安利视频！” “姐姐不用操心网上，我们会给姐姐省心的！” “你们给我省心干什么？别本末倒置了，你们看我是为了寻开心的，不是来替我打白工的。” 沈邱川要来小希的收款码，转过去两万块钱：“这钱你们拿去买点零食什么的，怎么分配你们商量，不够让苍夏跟我说。” “我都不在意网上如何，你们也别太在意，别气着，别累着。” 小希拒绝都没来得及，钱就到账了。 再者她一个人不好替其他人拒绝，她便鞠躬道了谢。 目及桌子上的面包，她不可思议地道：“姐姐你中午就吃这个啊？” 心疼，心疼坏了。 她自告奋勇：“要不以后每天中午我来给姐姐送饭吧？” “不用了。”沈邱川谢绝得很干脆。 平常她会规律饮食，只是今天忙忘了而已。 林靳也提过要给她做饭，还是三餐。 她直言就算对方做了她也不会吃，才打消对方先斩后奏的意图。 “好吧，”小希强压下失望，“那基地还招什么工作人员吗？我想陪陪姐姐。” 沈邱川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并点破： “是姐姐陪你还是你陪姐姐？” 小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姐姐有空的话，可以在晴空群里聊聊天。”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占用了姐姐的午休时间，愧疚与害羞交织，促使她不敢多加逗留： “我走啦！姐姐注意身体。要是太累，大不了姐姐别打职业了，回来直播，我们大家养你呀！” 沈邱川知道她没有恶意，同她挥了挥手：“下个月会复播的，希望到时候我还没进冷宫。” “姐姐不把我们打入冷宫才好呢。” 幽怨的话落地，小希捂脸飞奔出了训练室。 沈邱川敛下笑意，拿起难以下咽的面包，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又灌了口凉白开。 难吃。 再吃一口试试。 好难吃。 干涩无味的面包顺着水进肚，沈邱川看向门外鬼鬼祟祟的人影，忍无可忍地发问： “吴旻，你到底要偷什么东西？” 在原地踌躇了十多分钟的吴旻瞬间笔直，拖着沉重的步伐站定在沈邱川面前。 沈邱川果断把面包扔进垃圾桶：“说。” 耐心等了会儿，依旧没个响。 她催：“墨迹什么？你要表白啊？” 吴旻开了一瓶矿泉水在喝，闻言差点对着机子喷了出来。 怀揣着对昂贵设备的敬畏之心，他“咕咚”把水吞了下去。 他抱着赴死的心态脱口而出：“我看出来了，林队对你不一样。” “所以？” 沈邱川对吴旻这个队友有了新的认识。 与神经大条的何凯和迟钝的冯逅不同，吴旻更为敏感，心思细腻些。 吴旻斟酌着选择了个说法：“沈队，你劝劝他，把他尽量留在基地，让他歇会，先别训练了。老钱劝过他好多回了，压根不起作用。” 沈邱川沉吟了会儿： “你详细说说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赛车运动产生的高g力对身体施加的压力太大了，除了关节问题，他最近黑视也挺频繁的，虽然都及时缓解了，但长期这样超负荷下去，人体受不了……” 吴旻娓娓道来，最终说出他找到沈邱川帮忙的重要原因： “林队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我觉得，他或许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起码是在竞技场上并肩奋斗过的情谊，他不愿看见林靳身体彻底垮台。 沈邱川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轻易给出承诺。 她倒是觉得，林靳的固执劲不比她少，且她在林靳那算不得什么特殊人物，也不一定能劝动。 正好话题在林靳身上，沈邱川决定向吴旻这个基地老成员打听打听： 第88章 “我有个事想问你。” 吴旻严肃以待，侧耳倾听自己即将接收的重大任务。 沈邱川直视着吴旻的眼睛：“钱棠跟林靳是怎么回事？” 训练室静谧得可怕。 两人的心都一点点沉了下去。 沈邱川心中忐忑：他为什么不说话？！ 同时，吴旻心中比她更忐忑：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第74章 清晰心跳 沈邱川紧盯着吴旻的脸，没有遗漏丝毫一个细微情绪。 吴旻像是无法理解，眼中闪烁着迷惑。 他琢磨了半天才接话：“什么怎么回事？” 沈邱川心中一紧，追问道：“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吴旻听着沈邱川认真的语气，确定沈队不是在跟自个开玩笑。 他一个头两个大：“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对方从内到外透露出的疑惑不似作假。 猜错了？从哪一步猜错的？ 钱棠跟林靳玩的是地下暧昧不成？连吴旻都给瞒过去了？ “就是……” 沈邱川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越往下听，吴旻的表情就越不对劲，有种想笑又不敢笑的诡异感。 痛苦并快乐着。 瞧他这副样子，沈邱川不解：“我猜得有问题？” “没、没问题。”吴旻憋笑憋得肩膀不住地抖动。 猜得没问题，可从事实真相上看哪里都有问题。 他不敢卖关子，顶着沈邱川要杀人的目光开口：“这个嘛、这个，咳，我答应过不能说。” “不过沈队你只需要清楚一点，那就是他们之间绝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发誓！” 见沈邱川面露怀疑，他加大马力：“钱棠根本就没来过几回基地，林队都不一定记得她，怎么可能会燃起爱情的小火苗？” “这两个月老钱申请了直播暂缓，下个月复播你就知道了。” 这事跟直播又扯上了什么关系？ 沈邱川知道问不出结果来，便无奈闭上嘴。 吴旻狡黠地眨了眨眼： “沈队，别多想，你尽管放心跟林队燃起爱情的小火苗。” “你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邱川扶额，说着说着就歇了火，没继续反驳。 目前看来，她确实对林靳有那么一点子非分之想。 谈话结束，她心虚地轻咳一声： “今天的事……” 言尽于此。 吴旻表示get，比了个“ok”的手势：“不要告诉林队。” 当二人皆感到松口气时，一道漫不经意的低沉男声从吴旻背后传来： “不要告诉谁？” “不要告诉林队……林队？！”吴旻反应慢半拍地按上胸膛，试图缓和剧烈跳动的心脏。 名头响当当的一个大神，怎么学他干起了悄悄摸摸的勾当。 “不要告诉我什么？” 林靳站在门边，微垂着头，一手随意插在裤兜里，一手指尖放松落在身侧，饶有兴趣地看着吴旻。 似乎不是真的想破解他们的谈话内容，他话中字里行间染着随性，并不迫切于得到答案。 汗流浃背了。 林队表现得越是正常，对吴旻施加的威压就越大。 他已经不止一次受到此类教训了，上次林队罚他跑一个月三千的时候也是这样。 可怜的吴旻至今不知道他是被拉下水的。 沈邱川此时跟吴旻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于是帮着编了个借口： “你去分析下上午那波团战失败的原因，ppt形式交给我。” “好的沈队！保证完成任务！” 吴旻板板正正敬了个礼，飞速溜了，在跟林靳擦肩而过那一刻，脚下宛如踩了风火轮。 脚边的垃圾桶被沈邱川足尖踢远了些，她手里拿起外套，一步一步走到林靳身旁，摇曳生姿。 每走一步，都似在林靳心尖攥了一把，叫他的心顺从地软和下来，不成形状。 沈邱川单手扶上林靳的肩，把外套塞进他怀里：“衣服帮我处理了。今晚上把小林送到我房里来。” 不为别的，单纯想看小林翻跟头。 林靳回看她时的眼神亮得惊人，仿若深海风暴汇聚成漩涡，世间所有他想得到的东西在此刻唾手可得一般、尽数被吞没。 他跟吴旻说了同样的话，效果却天差地别：“好的沈队。” “保证完成任务。” 在沈邱川走出训练室后，他轻嗅了下手中的外套，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陌生女式香水味。 不算难闻，一般般吧，比不上他未送出手的定制香薰的味道。 没品味的小丫头片子，想跟他抢人，太嫩了点。 啧，也不算太没品，毕竟都在跟他抢人了。 反正比不上他。 …… 晚上九点半，何凯跟吴旻互相搀扶着出了训练室，眼中失去世俗的欲望，冯逅则一口气吃完了一整包加量大号薯片。 沈邱川一向说到做到，提前预警了要打八场，就只多不少。 最终结果是打了八加三场，甚至还欠着两场的债，要用明天的休息时间补。 一到沈邱川事先承诺放人的点他们就走了，沈邱川独自留下待了一阵子。 她今天暗中考察了另外三人的驾驶技巧，可惜的是，没有一人能达到她的要求。 更别提从玩游戏到现在驾驶一直是弱项的她了。 她私下没少额外练习，最多保证不会撞墙，蛇形走位都死活练不会。 思及此，她不信邪地点开雨天地图，从起步、停车、转弯重新练起。 然后，在摩托车贴树过弯的数次失败中，陷入深深的绝望。 果然还是比不过赛场上堪称全能的乱神吗。 诶？乱神？ 林靳！ 她今晚上约了林靳！ 沈邱川猛地抬头去看墙上的钟表。 快十二点了！ 她关了机子和训练室的灯就往楼上跑，内心不断祈求林靳不要等她。 下午晚上半天林靳不在基地，她没见着人，顺理成章就把这个人忘了。 上次林靳鸽了她是有正当理由的，她本就心怀愧疚。 这次她要是鸽了林靳，不就纯纯大恶人一个吗！ 这会儿宿舍廊道的灯关得差不多了，为了保证选手睡眠质量，整个基地只有两个训练室亮着。 沈邱川把住楼梯扶手，在昏暗中努力观察起自己的房门前。 那里似乎有个人影，又似乎没有。 得益于不间断的体能训练，她现在能连爬六楼不带多喘气的，因此呼吸很平稳。 她放轻脚步，像只蛰伏在草丛中的猫，一双眼泛着炯炯有神的光，尽力不打草惊蛇。 在距离房门三米的地方，她看清了—— 清秀而劲健的身躯静静靠在门边，紧贴着门缝，于薄暗中和寂静的空间融为一体，像幅名家淋漓尽致、倾尽所能作的画卷，偏被厚重的帷幕严实遮挡住。 显然大蛇的蛰伏技术比小猫高超，夜间视力也更好。他分明睁着眼，里头是黑沉的暗流涌动，将晦暗吞噬殆尽，使人难以察觉自己被盯上了。 预谋已久的大蛇舌尖抵住獠牙：“小林没来，大林来了行不行？” “小林讨人喜欢。爱屋及乌也不是不行。” 沈邱川开了门，林靳倒比她先进去，怕她反悔似的。 不大的房间被林靳一眼打量了个遍。屋里没有椅子，他学着中午找沈邱川的那个女生，格外有礼貌地询问：“可以坐床上吗？” 沈邱川默许了。 林靳像是非要亲耳听见她说出“同意”二字不可，不依不饶：“万一我把床弄脏了，小邱姐姐会怪我吗？” 他嘴上进退有度，手下却得寸进尺，熟练握住沈邱川的右手，在其腕部内侧摩挲。他很喜欢这个动作，指腹下就是青紫色的脉络血管，与之相触，就心满意足。 沈邱川被他一口一个小邱姐姐折磨得不轻，实在不想再听。 洛空跟林靳不愧是兄弟，叫起人来一个比一个惊人。 她用被握住的那只手推了林靳一把，本是为了挥开他、也好一并把他推倒在床上。 没成想林靳顺着她给的推力倒了下去，手上却完全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从而很糟糕的，连带着她一同被拽倒在床。 呼吸骤然停滞，她单膝跪在林靳双腿之间，柔顺的长发垂下，蹭到林靳侧脸的正巧是紫色那一缕，为淡薄面孔增添了绚丽颜色。 第一次以这种亲密角度看心上人，林靳不免怔了会。 好看。 好看得移不开眼。 沈邱川从林靳的深瞳里看出了与那日小希相似的痴。 很好。 就喜欢看这人不受控制地外泄情绪。 沈邱川满意了。 她正要调侃两句时，身下青年回了神，哑着声带她将记忆回溯到几个月前的夜晚。 第89章 同样是他们两人，不一样的房间，同样的房型布局。 “小邱姐姐有记得把门关好。我很高兴。” 被当成小孩哄了。老大不小的沈邱川脸有点发烫。 林靳半博同情半邀功：“我在门外守了三个小时，没有碰到居心不良的人。” 骗你的，小邱姐姐，居心最不良的那个已经在房间里躺着了。他心道。 果不其然，沈邱川一听他等了三个小时，也不计较他的称呼问题了： “怎么不去训练室找我？” “会打扰你训练。”林靳有点委屈。 哦，对，她是说过训练的时候不要打扰她。 沈邱川没再说什么。她手撑在床单上久了，有些发酸，便抬手想从林靳身上撤走。 只来得及撤走左手。林靳察觉到她的意图后，改为五指嵌入她的指缝间，让她更不得挣脱。 随即他朝后看似轻轻一拽，已是沈邱川抵抗不了的大力，手臂一软、径直扑在他身上。 沈邱川下巴挨着林靳坚实的肩膀，或多或少的肌肤相贴引得她全身泛起热来。 她敢断言，自己的脸色此刻绝对红得不正常。 林靳发觉她有些抖，问：“怎么了？” 沈邱川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问自己怎么面红耳赤的，故而狡辩： “今晚上吃了芒果，可能有点过敏。” 她没撒谎，她确实对芒果过敏，但只要不食用过多，贪嘴吃几块也是没什么不良反应的。 沈邱川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她心知肚明，不是过敏—— 因为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样有力的、乱了节奏的、令她大脑空白的。 第75章 别哭 “真的？” 林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们靠得实在太近了。 是最近的距离了。掌心相对，仿佛拥护着一团生生不息的炽热火种，烧灼得皮肉叫嚣要分开，内心深处又拼命阻挠说要相依。 情人低语竟有这般蛊惑人失智的奇效么？如若再投入多些情感呢？岂不是要用“恐怖”来形容。 沈邱川运转着不清明的大脑，无意识地肯定道： “真的。” 语气好像很淡，实际上是她分不出心神思考要说什么话了。 在她自觉沉沦的那一刻，她大脑的保护防御机制启动了，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爆发出抗拒之意，警告她—— 不能失*去理智。 她不能比林靳先失控。起码她要先确定林靳的图谋无害。 就算林靳失控了，她也不能失控。 难道从小到大踩的坑还不够多吗？为了一点施舍来的善意就义无反顾。可笑又难看。 沈邱川在心里狠狠给自己泼了一盆冰水，堪堪冷静下来，尝试去掰开林靳的手指。 ……没掰动。 显得她像个小菜鸡。 沈邱川铁了心要让他放手，便带着几分恼意扯了扯右手。 仍是纹丝不动。 “你不会打算就这样跟我谈事吧？” “为什么不行？适当与人接触可以减轻压力，还能促进血液循环、促使深度睡眠。”林靳说得冠冕堂皇。 想起那日在健身房放的话，他决心兑现诺言：“再说了，小邱姐姐不报复回来吗？” 说完，他作势就要带着沈邱川的手往下滑。 “松开！” 这句是实实在在的命令了。 不遵命不行。 林靳大受打击，黯然神伤地任由沈邱川起身。 垂下的手指下意识蜷缩，无法接受变得空落落的掌心。 沈邱川对上他近乎在控诉的目光，觉得自己像个辜负了黄花大闺女的渣男： “……说正事。” 林靳在床边坐好，双手合拢置在大腿上，仰面看着沈邱川，摆出极为虔诚的态度，竟是首先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擅自插手了你的事。” 沈邱川开了瓶农夫山泉，用凉水浇灭了难以退散的躁意。 她沉下心来，听着林靳从董寓的怪异行动讲述到丧葬店店主算命的那番话。 关于董寓的一切已知消息被慢慢道来，事无巨细。 林靳说得很平淡，流畅得如预演过千万次，时而停顿也是出于照顾沈邱川的情绪，担心她一时接收不过来。 其实沈邱川跟林靳一样平淡。 犹如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她唯一能说出的话就是“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再不然就是自嘲：原来她这么好骗。原来董寓的手段这么蹩脚。原来她跟董寓的交集就是一场幼稚的闹剧。 在欺骗之下，不仅能藏着虚假的真心，还能藏着更伤人的欺骗。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董寓懂得很多？ 明明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沈邱川从头到尾没有打断过林靳，直到房间里不再响起人声，也未回过神来。 她一想到董寓居然打电话威胁林靳，就尴尬得要命。 像小孩子过家家捅了娄子、不小心让大人知道了过家家剧本。 林靳全部说清楚后，见沈邱川默不作声，才隐隐生出些担忧。 他的话，沈邱川会相信多少？ 八成？ 或者更少，五成？ 他不禁心中发酸：也对，他哪能轻而易举摧毁人家经营多年的感情。就算是devil来了，比不过照样比不过。 如果他能早一点认识沈邱川就好了。如果小时候的他坚持把纸飞机还回去，是不是就能跟小小邱一起玩了？ 房间里有两个人。 一个人在后悔莫及，另一个人也在后悔莫及。 “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沈邱川想了下，对他出口成章的才能给予充分肯定。 “你没必要对她这么上心。而且，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林靳坚定地摇头：“没人能给我添麻烦，除非我自找的。” “沈队不安排任务给我做，那我只好自行替沈队排忧解难了。” 他不容许沈邱川有误解，继续解释： “我不关心她做了什么，我只关心她对你做了什么。” 刚喝过水的嗓子又有点发涩了。沈邱川舔了舔嘴唇，在床头柜第二层抽屉取出林靳给她的合同，问了困惑她许久的问题： “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并不十分困惑。她猜到了，不敢确定罢了。 林靳：“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么？” “替沈队排忧解难。” 他淡淡扫了一眼那份合同：“至于这个。我给得起，就给了。” 那是一份给了沈邱川天价薪资的特殊合同，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份合同有模版——俱乐部当年给“乱神”开的什么条件，他就给沈邱川开了同样的条件。 鼎盛时期的“乱神”的聘请条件，其中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在拿下pgc参赛资格前，合同我不会签。但，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董寓这个人，我不在乎了。”她对自己说，“那位老先生的话，我也不在乎。” “我就是我自己的贵人。” 林靳认真听进去了她的话。 他拿出手机，当着沈邱川的面，将微信名称为“老太阳”的人删除了，包括几个掌握董寓动向消息的探子。 若是沈邱川在乎，他就替她解决。 “你不在乎，那我就不再管了。” 他偏头解下脖子上自己那份吊坠，将选择权全权交到沈邱川手里： “吊坠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一并扔了。” 反正他还会送更好的。 做完这一步，他接着又要去删跟董寓的那一通电话记录。 “等等。” 沈邱川阻止了他，道：“给她拨个电话。” “算了，发句留言吧。” 她怕听到董寓的声音会生理性反胃。 林靳便把手机调了个头，收音处朝向沈邱川，按下录音键。 “董寓，我去老宅的正巧撞上伯母，你忘带走的东西已还给她。以后你要是还想祸害别人，记得藏好里头的黄符纸。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以及我身边的人。我的事从此与你无关，你的事从此也与我无关。” 留言发送成功。 她看着林靳把董寓的痕迹从手机里抹除，狠狠松了口气，才觉出身体紧绷的累来。 自此，心房里住着的那个敏感脆弱的小孩，不再需要为了旁人一句话担惊受怕，一夜之间长成了全新的大人。 “林靳。”沈邱川声音发着轻微的颤，她不想被听出来异样，唤这一下很小声。 小声到她都不确定自己说没说出口。 她觉得林靳能听见。 听不见就算了，大不了不说接下来的话了。 可林靳听见了。 沈邱川把吊坠绕了两圈，缠在林靳手上。妖娆的水晶衬着暖白肤色，色泽随眸光流转。 第90章 很漂亮的吊坠，很漂亮的手。她出口却不是称赞： “我不喜欢你有事情瞒着我。” 训练时指挥多了，她一正经起来，话里就习惯性带着强势：“你的身体没问题吗？眼睛呢？” 她强势，林靳就顺着她变得更柔和：“很好，都很好。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尤其是这双眼睛，我还要用它看小邱姐姐拿冠军呢。” “比起让你失望，我更不希望你为我担心。” 沈邱川目不转睛地盯了林靳很久。 大脑保护防御机制好像没有用了。 因为眼前的人没有散发恶意，反而在对她示好。 林靳的目的……似乎是想融入成她自我保护防御机制的一环。 算了。她想。 她不要让林靳生气了。 林靳主动献上了能套牢他的圈。林靳要像小林一样没有烦恼。 这是一场以身入局的赌局。 和董寓那一场不同，这是两个人甘愿为之倾尽所有的赌局。 她的伪装被毁得一塌糊涂。 五感直线上升，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嘴还在动、耳朵还在听，眼前却发白曝光，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几乎支撑不住她站着。 她坚持说着：“随便你。随便你怎么做。” “随便你告不告诉我、随便你要对谁好、随便……小林来不来。” 她好像对林靳的所作所为很生气，实际上是在泄愤。 “你最好不要让我担心，也不要再让我失望。” 没有。没有的。 林靳从没让她失望过。 在一片眩晕中，沈邱川摇了摇头。 这些话不应该对林靳说的。 她想质问对她没有半分真诚的董寓、对她视而不见的母亲、做了二十年陪衬的自己，唯独不该把矛头指向林靳。 控制不住。 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她是不是没法改变这样糟糕的自己了？ 额头上溢出细密的冷汗，她眨了眨无法聚焦的眼，试图驱散眼前那层水雾，然而事与愿违，泪花不听使唤地滑落至下巴尖。林靳眉头紧锁，难得有些慌乱，眼中担忧不加掩饰。 低血糖虚弱？还是呼吸过度？ 林靳起身将沈邱川揽住，好让她无力的四肢有个依靠。 他耐心地引导沈邱川调整呼吸。 沈邱川渐渐平复，胸口起伏不再剧烈。 见状，林靳单手捧住她的脸，轻柔擦拭掉她眼角泪痕：“别哭。” 她张了张嘴，却是生理性的无法回应。 第76章 危楼崩塌 过去和现实纠缠交织出割裂感，玻璃碎成碴折射出多个棱面。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沈邱川面上浮现出茫然： “……我在哭吗？” 她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把，微凉的手沾上带有余温的液体。 在指尖碾了碾，那一点温热转瞬即逝。 她真的在哭，而且有点收不住了。 眼睫抖动中，她想压抑内心苦涩到酸的渗透。可越是极力压制，就越是烦闷，隐约又有喘不过气的趋势。 其实，她是有一些在意的吧。 心口似乎缺了一块，空旷得使人无助。就像小时候回到家里，面对明明十分狭窄的校边出租屋，她却觉得这个屋子好大。 直到她看到博尔赫斯的《死亡与指南针》中，有这样一段话—— “房子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我的不熟悉和孤寂。” 原来这种感觉是失落。 她想要、需要很多、很满、很热烈的爱，来填补那残缺的一角。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所以她付出了这样的爱给董寓，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期望能获得回应。 她掏空了自己，可什么也没等来。 不仅如此，细心灌溉的大片玫瑰枯萎了，别说盛开，生存的希望都渺茫。没人会想要这样难看的玫瑰。她赠不出玫瑰了。 她注定会让林靳失望。 这对林靳不公平。 “你不应该这样的。”自找败笔。 “我应该怎么做？”林靳没有反驳，询问她的意见。 这一刻，他脱离沈邱川眼中的固定角色，展示出另种模样，成了循循善诱的年长者。 他能开解沈邱川，独独开解不了自己对沈邱川的痴迷——没人能开解，雅典娜来了也不行。 林靳应该怎么做？ 沈邱川不知道。 她有点迷茫：“你喜欢我吗？有多喜欢？能让你喜欢到不求回报？” 真的会有人做事不求回报吗？ 林靳轻笑一声，伴随着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拉起沈邱川的手，侧脸贴了上去，像是把自己交到了沈邱川手里： “我还怕我演技精湛，你迟迟看不出来可怎么办。又怕我演技拙劣，让你轻易就看出来、早早把我拒之门外。现在倒是刚刚好。” 深思熟虑过后，他认真地回答了沈邱川的问题：“我暂时无法确切地告诉你，对你是喜欢还是爱。” 无论是哪一种，在目前的情境中说出来，都是对沈邱川的捆绑，属于趁人之危。 “我只能告诉你，是你赋予了我爱的能力。” “可能对你来说，我太冲动了。” 林靳能忍。devil忍不住了。和沈邱川隔着手机屏幕相触的日子他熬了三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安克尔教练建议他冲动一些。他根本不需要学如何变冲动，他一直是个很疯狂的人。 初中时，继父不赞同他打篮球，给出的理由是这项运动过于粗鲁。 他扭头就应下一群纨绔子弟的赛车邀约，而后又通过了全球顶级青年车手选拔赛，接受了一段时间的专业培养。 高中时，继父强硬要求他报考金融管理学，他直接辍学开始打电竞，从十七岁打到了在pubg闯出了一番天地，并且是在兼顾赛车的情况下。 想拿的称号、想拿的奖项，他手到擒来。 继父常常将他的名字跟其他兄弟记混，那又如何，总有人能记住。 尽管他id常年是毫无规律的乱码，但依然有人背得他用过的每一串乱码，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他有他的桀骜难驯，那是因为他有要反抗的人。 他亦有他的无上忠诚，那是因为他有要臣服的人。 “还有，小乖，你搞错了一点。”他抓住机会，说出了很多想说的话。 “我从未说过我不求回报。我甚至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我要的是你，我要的是未来无数个日夜参与进你生活的权利，比起这个，我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林靳压下难捱的渴求： “你不必急着给我回应。你的不退缩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鼓励。安心些，好吗？” 沈邱川的芒果过敏情况在直播间提过，他再清楚不过。 那样生动的、不为人知的展现，是只在他面前表露过的。 足够了。 既然没有拒绝，那离全盘接受还会远吗？ 深重的情感缩在简短的字句里。听完林靳的话，沈邱川沉默了。 她在自我梳理过载的情绪。 ——林靳重金买走了曾经熠熠生辉、如今枯萎难看的玫瑰。 接受了她的明艳，也接受了她的脆弱。 夜色私语，繁星凝驻。 良久，沈邱川似央求似呢喃道：“再等等我。” 她要毫无顾忌的跟林靳站在一起。 林靳微微低头，在沈邱川手心落下轻飘飘而灼热的一吻： “你让我等多久，我就等多久。哪怕等来的是最坏的结果。” 不会等太久，同时会是最好的结果。 沈邱川笃定。 …… 董寓收到留言的时候，正在国外朋友家中参加themeparty。 她一手帮朋友递去薯条用的蘸酱，一手掏出嗡嗡作响的手机。 看清发信人备注的那一刻，她满不在乎的神情在脸上定格住，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欢喜。 她匆忙戴上一只耳机，嘴乐呵呵的朝两边咧开。 朋友见董寓脸都快笑僵了，饮着鸡尾酒调侃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人用电锯挠你笑穴了吗？” 被炸裂而疯狂的派对音乐包围，点开留言条的董寓什么也没听见。她轻推了下朋友的肩膀，娇嗔地望过去一眼，随即转身走到略微清静些的走廊角落。 留言条恰好播放到后几秒。 董寓听见是曾经好友的声音，有几分不可置信，脸上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留言条第一遍播放完毕了，才想起来听内容。 至此，她依旧不感到慌乱，稳着手第二遍点开留言条。 听着听着，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明明听清了留言条的内容，但她听不懂了，思绪混乱，无法集中。 怎么会这样？ 第91章 她怎么会害怕成这样？ 她那么乐观、那么勇敢，她能解决所有问题，怎么会害怕？何必要害怕！ 沈邱川说了什么？ 理智被淹没，她手指无意识地点开留言条，播放了一遍又一遍，她也听了一遍又一遍。 手机里的女声是那样镇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她，却惊惶得不知作何反应，呼吸短促而紊乱，手心已沁出一层薄汗来。 是听不懂吗？是不敢听懂？董寓后知后觉。 沈邱川说的是，她们之间再无瓜葛了。 再无瓜葛？凭什么？为什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仅仅是因为她最后送出的那只玩偶吗？ 把黄符纸塞进玩偶送给别人，是她的习惯。这一点只有卡希特知道，因为卡希特曾撞见她把黄符纸放进玩偶、并且亲眼看着她把玩偶送给她们共同讨厌的一个同学。后来如她所愿，那个同学转学走了。 一定是卡希特瞎说了什么！ 她要告诉沈邱川、她得告诉沈邱川。 沈邱川必须知道真相—— 那张黄符纸，不是什么邪门玩意儿，是她潜心书画下的平安符。 那是她真正意义上的、送给沈邱川的第一个礼物。 董寓忽而感到头痛欲裂。她五指插入发缝，紧紧抓住头发，用力绞扯着发根。 一只耳朵是摇滚风格的大合唱曲，一只耳朵是沈邱川的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复“无关”二字，她的肉身仿若被撕拉开置身于两个世界，无数声音在对她嘶吼。 她失魂落魄，连招呼也没跟朋友打，兀自跑回了家。这里离她家很近，近到打车反而耽误时间。 董寓跑得很快，急速喘着气，温和的风刮过她耳边变得凛冽，化成一根线勒住她的喉咙、肋骨。 沈邱川一定不会拉黑她母亲的号码！ 还有机会，还有挽回的机会。 沈邱川不可能不在乎她！ 强烈的不安令她无所适从，她站定在家门口前，张开嘴大口呼吸着，可她仍觉得四周空气稀薄。 到家了。 这是她的避风港。 只要她踏进家门，她就能听见母亲的夸赞，母亲会为她解决一切烦心事。 她收拾了一下心情，整理完凌乱的衣服，扬起母亲喜欢的笑，迫不及待地走向温馨的客厅。 母亲在家呢，她听见了，还有从小夸她是“别人家小孩”的姑母。会在聊些什么呢？应当在纠结下个月到新西兰先去南岛还是北岛吧。 她好久没有躺在母亲怀里了，她要让母亲摸摸她的头才行。 不对。 董寓停下脚步，在墙后驻足。 母亲跟姑母没有在聊旅行，也没有聊美甲。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小妮子……被我养废了，样样都没学精通……”母亲言语中颇为自己的教育方式感到后悔。 听到这一句，董寓的身体里像灌注了千斤水泥般，动不了分毫。 她宁愿接受母亲在外边还有私生子，也不愿接受母亲话中的孩子是自己。 母亲止不住地叹气：“哎呀……也怪我，小时候为了哄她，总给她讲祖上那位师爷的故事……谁能想到她真的因此奉为圭臬了？” “那我可得注意了，少在孩子面前提……玄乎得很呢。”姑母揣着些敬畏之心，悄声问，“我倒是没向你打探过，那位的预言当真就这么准？” 母亲挥了挥手，不屑的大声笑道：“准什么呀！那钦天监老爷最后不就是被治了个‘妖言惑众’的罪么？五马分尸！吓人的嘞！” “散了的魂哟！家都回不去！” ——家都回不去。 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占据了模糊的大脑，化形为一千根针在刺她的双耳、双目。 董寓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整个人瘫软在地。 危楼崩塌。 第77章 阎王爷 在慢慢变模糊的视野中，光影交错，董寓恍惚看见自己走进了望城小学的教室后门。 小沈邱川的座位在靠窗最后一排，长相气质俱透着张扬的女孩正半身倚在窗台边，对准手中折得标准的纸飞机哈了口气，右手臂轻巧一挥，纸飞机便悠悠在空中斜向下滑翔着。 董寓几乎是在看到小沈邱川的第一眼，就认定——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贵人。 岁运并临的年份，她的贵人会在秋季出现。 小沈邱川从发丝到脚、连名字都那么符合。 再说了，除了她的贵人，还有谁能做到一举一动都令她神摇意夺？ 居然会有人浑身上下像发着光似的。她看得有些着迷了。 有小屁孩问她：“同学，你找谁呀？” 她立马回：“我来找跟我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随后，她不顾上课预备铃已然打响，迈着小短腿跑到小沈邱川边上，扯了扯对方的衣袖。 小沈邱川身旁没有坐人，桌椅单独成排。于是她弯下腰，伸出手： “我们做同桌好不好？” 我们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好不好？ 小沈邱川仍笑着，依稀可见尖尖的虎牙，目若悬珠，像只满脑装着坏心思的小狐狸。 小狐狸扫了一眼董寓伸出的手，没有动作，只嘴上欣然应下：“好啊。” 对于小沈邱川最初的冷淡，董寓丝毫没有气馁，她立下目标：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关系最好、她要让别人一看到沈邱川就想到她、她要让沈邱川成为她的附属品。 然而时光荏苒，她渐渐意识到：沈邱川比她想象的更耀眼更夺目，只要沈邱川一日如此引人注目，就一日不会有人记得她董寓。 她不能比沈邱川差劲。 她要跟沈邱川平分秋色。 所以，她让母亲暗中取消掉沈邱川参加各类竞赛的资格。沈邱川成了蒙尘的珠宝、只有她能看清的珠宝。 到了后来，她又不满于此。 她要变得比沈邱川更明媚！ 于是她学对方的自由洒脱、效仿对方的探索欲、她借对方的气运。她成功了。 她坚信自己蜕变了、变成了她想成为的样子。 可如今，母亲的话揭露了一个她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她的引以为傲是弄虚作假。她成为的，是沈邱川的伪劣品。 祖上那位师爷是假的。 气运是假的。 她是假的。 唯有惊鸿一瞥的贵人是真的。 …… 沈邱川记不清林靳是何时离开、自己又是多久睡下的。 只觉一觉醒来，恍若隔世。 出宿舍前，她特意照过镜子，眼睛周围有点肿、眼尾沟处有点红，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她瞅，是发觉不出异样的。 透支的能量被充满，本就不该产生的藕断丝连的联系被斩断，沈邱川放宽了心，对训练的精力投入愈发彻底。 她像是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烘烤，整个人越训练越精神、越打越沸腾，用不完的干劲。 而经过夜以继日的用脑、操作，吴旻的黑眼圈加重了，何凯每天早上头都来不及洗，整天顶着个鸡窝头在训练室乱晃，冯逅则特地向蒋勤涛申请每周多吃一包薯片。 谁都没有多抱怨。因为抱怨没有半点用处，长时间不间断的训练为的就是手感保持火热。但凡停歇几天，达到的效果就是99减1等于0。 他们的劳累，沈邱川看在眼里。 此时她早忘了加入fw之前立下的誓言：坚决不加班。 已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只要不死，就把人往死里压榨。 甚至钱孟在看到他们的训练状态后，连视察训练室的频率都降低了，常常略过一号、直奔三号训练室，以他们为例树立了榜样，把青训生教育得无地可容。 导致沈邱川每次一走到基地大厅，就会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额、陌生人的幽怨目光。 ……她也没想到会殃及池鱼啊。 不过，这种训练状况等到下个月会好不少，起码休息时间充裕了，他们身上背负着直播时长任务，训练压力自然随之减少。尽管直播的时候也是打游戏，但没有要求指标啊！ 只要不给战队丢脸，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前两个月争分夺秒地训练，主要是为了更快进入状态、提高整体效率。现在默契培养得差不多了，团队执行力也达标，就可以稍微松一松紧绷的弦。 今天是载具驾驶的针对性训练，为双盲扎战术打基础。 对其余三人来说是轻松加愉快，对沈邱川来说就是灾难。 以至于何凯跟吴旻三轮八卦讲完，沈邱川还在练习高速绕桩。 卡壳、慢了半拍、又是卡壳。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困难的事。 她想了想，打开某度搜索各类型车的驱动原理。 实在是控制不住，从小各科老师对她的共同评价就是——“死脑筋”。她必须先搞清楚为什么这么做，才能毫不犹豫地做出判定。 第92章 她只信自己的判定，而非别人给出的标准步骤。 浏览网页到一半，沈邱川接到通电话，出了训练室。 彼时何凯又讲完一轮八卦，实在找不出能谈天说地的事了，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流转了一番，把重心放在林靳柔和的眉眼上： “今天林队心情不错啊！遇到啥事了？” “还能啥事？”吴旻边漫不经心地回，边暗暗猜测两个队长有了什么新进展。 他的眼睛和眼镜看得清清楚楚，沈队眼睛都哭红了！ 何凯见吴旻这副样子，断定他知道内情，猛地给了他一下肘击，示意他快快道来。 痛到感觉内脏破裂。 吴旻怒极：“能有啥事！好事呗，你管那么多呢。” 这好事可有他的一份功劳。吴旻转而自豪地挺起胸膛。 何凯一想也是这么个理。 阎王爷如沐春风，他还是别上赶着问东问西，万一触了霉头不就凉凉。 “小土豆，复播合体不？” 冯逅不乐意：“我不跟你一起播。pk也不，连线也不，连麦也不。” 每回何凯都能把他家姐姐的礼物骗光光。 生怕拒绝得不够到位，他接着补充：“共创也不……” “好了好了，别不了，你还是第二个能拒绝我的男人。” 何凯大失所望，嘟囔了句“没品”，义愤填膺道：“一个人播就一个人播！到时候我想带几个妹就带几个妹！沈队也是，想带几个弟就带几个弟！” 吴旻两眼一黑，暗道不妙。 大大的不妙！ 下一秒，吴旻眼睁睁看着——如沐春风的阎王爷瞬间变脸。 走廊上，沈邱川给家政公司打完电话，转身回到训练室，正巧在门口听完了何凯猴似的吼叫。 沈邱川：“刚走进来就听到耳边嗡嗡的，还以为训练室有蚊子飞进来了，我说真是要死，正打算找保洁要杀虫剂，结果一看是某人成精了，既然如此就用电蚊拍好了。” 要死的何凯遭到暴击。 他话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沈队从没这么嘲笑过他！ 今天是头一次！ 难道沈队不喜欢带弟，跟他一样喜欢带妹？ 何凯弱小可怜无助：“沈队，你少骂我两句，我把你安利给我家富婆姐姐！” 沈邱川满意了。 阎王爷不满意了。 林靳剜了何凯一眼，漠然补刀：“何凯，摩托车爬陡坡五十次，成功率要百分百，失败一次从头计数。立刻。” 何凯，猝。 “沈队，你要是跟林队灵魂互换了就眨眨眼。” 往常都是林队负责嘲人，沈队负责安排惩罚。 不过互不互换都没差。反正总和都一样。 吴旻用尽全力回了何凯一个肘击，想叫这没眼力见的闭嘴。当然，额外带着几分报复的意味。 可惜，何凯瞧着安然无恙，奇怪地望他：“你挨我干什么？” 肘关节撞得生疼的吴旻：“……” 何凯垂头丧气地进入自义定房间。 全场最惨话痨受到重创，吴旻和冯逅怕落得跟何凯同样的下场，自觉地投入训练。 沈邱川继续解读页面给出的复杂分析。 林靳不再当训练室吉祥物，坐在了主机位，连上了沈邱川的麦：“进地图，你只管直线冲刺，我看着。” 即便沈邱川不是喜欢遮遮掩掩的性子，这一回却犹豫了一秒。 算了，反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因为不会开车丢过一次脸了。 她如言选了沙漠图，尽可能绕开障碍物、保持平稳畅通。 行驶到矿区南部山脊时，迎来了一次腾空机会。 林靳开口了：“摩托车最高速度150，腾空时遵循抛物线轨迹，是后轮转动，推动前进，急加速会翘头，所以这时需要压车头，才能避免翻车，一旦垂直坠落速度大于50，直接倒地。” “要实现远距离跳跃，就得延长滞空时间……” 字字句句，沈邱川皆铭记于心。 随后她换载具、换地图，林靳依次详细讲解了一遍，只是大概，没有深入： “之后的螺旋和跳车我会慢慢教你。” 接下来就是展开追逐战训练。 “现在，我逃跑，你追击，做得到吗？” 沈邱川：“可以。但我不一定能追到。” 如果林靳不放水的话，她一定是追不到的。 林靳看出她积极性不高：“追到的话，送你个礼物。每天一场，时限三个月。” “好。” 沈邱川喜欢打没有惩罚的赌。 不会吃亏。 “追不到也送你。” 第一场都没开始，林靳已经松口了。 沈邱川好奇：“那定这个目标有什么意义？” “小邱姐姐难道不想快一点拿到礼物吗？” 最后一句话，不是从耳机里传出的。 而是林靳摘掉了她的耳机，俯身在她耳边留下的低语。 第78章 什么玩意就男朋友？ 可惜沈邱川技术不达标。 努力了大半个月，进步神速，哪怕是摩托对吉普，她依然只能吃林靳尾气的份。 这天晚上，沈邱川抽了吃饭的空，回了市中心那套房子一趟。 房子被她转手卖掉了，她得去看看有没有要带走的东西。后面就是家政公司搬空屋内家具做回收处理，她只需要签手续走流程，再然后这个房子就抹去了她的名字。 沈邱川在两室一厅转了两圈，没想到有什么东西可带走的。一些生活必需品早在搬进基地时就清空了。 纪念品？倒是有个老相片，她不打算带走了。回忆是最没用的事。 贵重物品？到时候让家政的人打包寄回老家就是了，反正她妈爱收藏点废品。 找了又找、想了又想，最终沈邱川绞尽脑汁……空手站在门口。 熟悉的、不熟悉的物件，她的、董寓的，钱、不值钱的，她一一扫视过去。 嗯？钱？ 本已移走的视线移了回去。 一叠红通通的精美票子，真是令人精神大振啊。 神医，必须带回基地去舒缓她的疲劳。 沈邱川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兜。 没白来，大有所获。 她心满意足，系好了腰际的松紧绳，余光留意到刚才放那一叠钱的位置下头，还摆着个样式陌生的收纳盒，巴掌大，被钱遮盖了去，因此她之前完全没发现这物。 不是她的，那只能是董寓的了。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会是什么？她晃了晃盒子，耳朵贴上去听里头的响，脑中闪过几个猜测：扑克牌？符纸？钱？ 抱着对最后一种猜测的期待，沈邱川很不道德地打开了盒子。 随之揭露的真相让她无比失望： 盒子里装的是明信片和金属材质的卡片，印出的照片却不符合外表的高端上档次，模糊不清，像是偷拍视角。 好在不影响被拍之人的惊心动魄。 照片中，口罩绳的一端挂在青年耳上，微抿起的唇泛着瓷釉面般的光泽，一对傲气的乌眸尽显锋芒……这不林靳吗。 沈邱川升起的兴致惨遭滑铁卢。 她想起来了，董寓提过*不止一次的电竞偶像，是乱神，也就是林靳。 正因如此董寓才能比她先知道林靳的这层身份。她差点都忘了这回事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董寓不惜威胁昔日偶像也要搞她？ 满满当当一盒子，光是董寓收集的这些照片，把互联网解剖了也难以找到，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董寓是真心崇拜林靳，不是装模作样。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苦涩？好笑？ 董寓想捉弄她的命运，命运又何尝没在捉弄董寓？ 沈邱川将收纳盒复原，收进单肩帆布包里。 随即她接到卡希特的电话： “董寓被她妈送出国了！估计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哦，是回不来了！” 放肆夸张的笑声震耳欲聋，沈邱川默默把手机拿开。 消化完这个消息，她一时间有点搞不懂董寓的家庭了。 那个伪善、无条件满足女儿的伯母，不再选择盲目溺爱了？ 卡希特幸灾乐祸：“在我们圈子都传开了，她可算是沦为笑柄了。” “你猜她在m国的第一站是哪？佛罗里达的梅奥诊所！精神病医院！” 怪不得卡希特说董寓回不来了。 发生丑闻都算不得什么，可丑闻人尽皆知，对董寓来说跟杀了她没区别。 卡希特又是一阵口出恶言，见沈邱川始终没给反应，顿时没劲了，扯了个跟沈邱川有关的话题： “喂，你替我去见的那男的，记得不？好像真看上你了，下周他家老爷子大寿，让我带上你呢。” “想得真是美，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我都懒得去，还带上你？真当他们林家那么大脸面？” 第93章 林望枫？ 沈邱川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她切小通话页面，点开被她折叠起来的微信联系人。 最顶端那人的名字正是林望枫，缀着99+的未读消息。 这就是林望枫说的“不会打扰”？、 打扰得不能再打扰了。 沈邱川手指滑动，粗略翻了一下，几乎都是在问“能不能去基地找她打游戏”一类的。 像私生饭，又不像私生饭。 比私生饭懂得尊重人一点。 少爷性子的人，竟然没有直接去基地找上门，而是事先询问她的意见？ “他要做什么？”沈邱川能看出林望枫对她没有特别的意思。 这位阔少爷，貌似真的只是想约她……打游戏。 “谁知道呢，思春了吧？等会我再给你转十万，算工伤。” 卡希特挥金如土，转而不抱希望地问道：“我记起来了，这位身上也是有笑料的，听不听？” 钱包到账十万元，沈邱川对卡希特添了两分耐心。 她耐心地拒绝了：“不感兴趣。” 卡希特紧追不舍：“你跟你踏的第二条船什么情况了？” “原地踏步。” 没实质性进展、没确认关系、没领证。 卡希特不信，以为是沈邱川嘴巴严实不肯说： “二房叫什么名字？我用app测测你俩名字有没有缘分。” 大不了她私下自个查。免得这蠢人被女人骗完又被男人骗。 “不感兴趣。” 两分耐心消耗完毕，沈邱川挂断电话。 她出了房门，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熟人——她那位脖子上有紫红色标记的邻居。 现在是前邻居了。 四目相对。中年男人眼神变了又变，先是惊恐、后是尴尬。 沈邱川没给他好脸色，朝旁退了一步，方便男人快点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合上、去了其他楼层，男人也没动，并且挡住了沈邱川的去路。 那就是要“叙旧”的意思了。 沈邱川暗暗把手机藏在背后。一楼保安就在附近巡逻，因此她决定听听男人要说些什么。 持刀威胁？索要赔款？ “你……跟你男朋友还好吧。”男人挂着从良的笑容，违和得诡异。 他尴尬不是因为遇到沈邱川，而是他这么多天来一直以为……他这个貌美邻居死翘翘了。 仔细想过才觉离谱。对啊，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嚣张且气质惹眼的杀人犯？ 沈邱川皱眉：“谁？” 真叙旧？ 什么玩意就男朋友？ 男人越说越激动，边说边比划：“就前几个月来那个长得贼高的，有这么高！得一米九吧？” “天娘嘞，我头一回见着这么高的人。” “长得怎么样？” “没、没注意。感觉、大概，是个挺帅的小伙。” 林靳？ 前几个月的什么时候，林靳跟她这位邻居碰过面？ 还自称是她男朋友？ 林靳从那么早就开始打鬼主意了？ “没有一米九。”一八五想来是有的。 沈邱川纠了男人话里的错，同时告诫自己：这不是默认，是实事求是。 “我没在的这段时间，还有人寄包裹来吗？” 闻言，男人登时面露愁色：“有。我看你没回来，怕里头又是……小生物，就缠死包裹让扫地的大爷给顺带扔了。” “他也以为里头装着好东西呢，我一说是死耗子，他就不敢碰了。” 她思索一二，点了点头：“麻烦了。要是明天过后依旧有包裹，你让新住户直接报警。” “得、得。”男人没再说客套话，转身上了新一班电梯。 沈邱川记下此事，踩点回了训练室。 今天是月初，fw全体成员集体复播的日子。 何凯跟冯逅从下午训练结束就开了播，吴旻吃完饭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戴着眼罩，好不惬意。 “沈队？这会没啥人在，你跟我打一把不？” 单腿屈起、姿势豪迈的何凯注意到沈邱川回来了，羞答答地抛出橄榄枝。 “改天吧，今晚上我不播游戏。” 今晚的直播内容，沈邱川有她的打算。 何凯悲痛欲绝地“嗷”了一嗓子，读了条弹幕：“沈队是谁？” “你们学校一学期就放一天假吗？沈队就是沈队啊！我跟沈队关系可好了！要是实在不知道，就去翻我置顶的转发视频。” 为了增强可信度，他十分肉麻深情地喊道：“阿邱！你右手边桌子上的巧克力帮我递下。” 巧克力被精准投掷进何凯怀里，一句“谢谢沈队么么哒”还没来得及脱口，沈邱川淡淡扼杀了他的表达欲：“吃什么巧克力，感冒了就去吃药。” 何凯捂住胸口，语塞了。 不用看都知道弹幕现在什么样。 算了，还是看一下吧。 他眼睛谨慎地睁开半条缝： [原来是打喷嚏啊……我以为是凯子嗲着嗓子卖萌呢。] [我靠！我刚从凯子的置顶出来！没完全出来，我要再去看八十遍！] [我在不心动挑战中获得了1秒失败的好成绩，你们也快来试试吧！] 受到一部分人的鼓舞，直播间的人很快溜走了三分之一， 何凯掩面啜泣：“别走啊！你们走了我怎么活啊！起码上点票再走吧！请尽情用票砸羞辱我好吗！” [家人们，人人都有的免费举报点一下，支持主播！] [我今天18岁生日……不，我不是来找主播要祝福的。我就想问，昨天打赏的一块钱可以申请未成年退款吗？] 第79章 赤日 沈邱川填完了晴空账号的验证登录，刚进去，首页就推荐来了附近的人的直播。 她进去何凯的播间围观了一下，很有意思的互怼风格。她后台那群妹妹就从未跟她互怼过，基本上是她一人在发力。 想想还有点小羡慕何凯。 不对，羡慕何凯干什么？羡慕他能被粉丝骂？ ……她是被devil骂出ss了吗。现在没人骂她反而不适应了？ devil这个名字一浮现在脑海中，她立马发愁地叹了口气。 好复杂、好难处理的一个人。 开播前，沈邱川习惯性地点开后台略看了一眼。 风平浪静、相安无事、晴空太平……好像不太平。 她温柔可亲的妹妹们，似乎在吵架？ 又发生什么事了？沈邱川焉儿啦。 幻视出一片乌压压的阴霾聚拢在头顶，她怏怏地点进群聊。 沈邱川窥了半天屏，大致清楚了起因经过：devil给一个小主播刷了礼物，被路过的粉丝瞧见了，截图发到了群里，引起轩然大波，都在猜测devil是不是要脱粉支持新人去了。 不是在骂她。 那就好。 乌云散去，沈邱川眉间舒展开来。 算不得大事，说小也不小，devil在粉丝心目中的分量可谓第二支柱，自然短时间内难以接受。 她点开那张截图。devil送出的礼物名叫“温水煮青蛙”。 温水煮青蛙啊，真是有够耐人寻味的，怪不得粉丝多想。她都觉得devil这是明晃晃在暗示。 那么果断。又那么符合devil的作风。他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能坚持三年已是不易，快节奏时代，甘愿陪伴长跑的人凤毛棱角。她没有资格要求devil只能对她特殊，devil连向她解释的必要都没有。 要问沈邱川此刻有什么想法，顶多就是有些感慨罢了。她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人呢。 互联网薄弱的联系一斩即断，一别之后，恐怕再难产生接触。最大的缘分便是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 这样也好。 对她、对devil都很好。 她原本就想在今天跟devil划清界限，给这段似粉似黑的关系画上完美句号。 devil此举正中她下怀。 抛开对方前期对她的讥讽不提……不行，抛不开。 就算devil曾经把她骂成傻逼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连离开的时间都抉择得恰如其分。就好像这个人是从天而降被派来渡她一帆风顺的。 贵人？ 沈邱川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词。 命中的贵人，指的会是devil么？ 命啊。 她有点相信这东西了。 此情此景，沈邱川觉得自己应该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尽显超尘拔俗。 可是基地没有茶杯，于是她从冯逅的零食宝箱里顺了个甜筒，香芋味的。 给她吃高兴了。 趁着能维持住好心情，她开了直播。 高帧率屏幕卡顿了一瞬，几秒后，右上角观看人数从0直接跳跃到2w加，打破了以往观看人次总和仅一万左右的常规。 爆了一条视频就是好啊。 第94章 能有这么多厉害的妹妹喜欢她真是太好了。 沈邱川慢条斯理地吃着甜筒，注意到钱孟像鬼一样从走廊飘过去了。 “直播摸鱼会被扣钱吗？”她拍醒睡得死死的吴旻。 吴旻陡然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口水：“播什么无所谓，但每小时的收益要达标。” 沈邱川点头。 不达标自己给自己砸点不就好了。 吴旻猜出了她想干什么，捂住她的麦克风，悄悄劝道：“不能作伪，要是被发现了，每个月得给俱乐部上交十万块呢。” 沈邱川点头。 这次不敢有其他心思了。 就这一会儿没管，粉丝见沈邱川不在屏幕前，又肆无忌惮地吵起来了： [我说，你们未免对d爷的占有欲太强了些吧！号在d爷手里，钱也是d爷的，当然是想给谁刷就给谁刷咯！] [可以阴谋论一下吗？devil脱粉会不会是有原因的？] [我的cpb！e！了！？？] 沈邱川坐回屏幕前，有种插不进话的无力感：“那个……” 你们要不问问当事人意见呢？ 她一出声，弹幕两极分化严重，各讲各的： [求脸码的没用哈，其实手残到捏都捏不成这样。] [美得吓我一大跳！罚姐姐抱我一天不准放。] [这么多年的老粉都不挽回一下吗？太冷血了吧！] 形形色色的人聚集起来，就变得难以管控。沈邱川干脆把弹幕设置成仅允许好友可发，相当于全员禁言。 禁言后，她等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她什么也没干。目的是洗去直播间那层浮躁。 还有就是甜筒快化了，她得抓紧吃。 一分钟过去，直播间人数骤减五千。 沈邱川：“我还是那句话。愿意看我的留下。” 她想过很多种说辞，也想过该如何体面的跟devil道别，可话到嘴边时，她反倒淡然起来：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由不得我们做主，希望大家都能坦然接受，做个看客。” “另外，我要警告某些爱使非法手段的人，别做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本事面对面跟我猖狂。” 沈邱川顿了顿，正要再说点什么。 忽然，一个亮瞎她双眼的特效在屏幕中央闪现： 【尊享会员林涧进入直播间——】 花里胡哨。 沈邱川忍了。 她重新拾起沉重的心情，嘴唇微张。 紧接着，有人发了个飘屏，边框极为炫酷潮流，冰蓝色蝴蝶扇动着亮晶晶的翅膀。 [林涧：天气冷，别吃冰的。] 她跟林靳有互相关注，禁言对这人无效。 沈邱川：“……” 她不是都吃完了么？林靳不在训练室，直播间也是刚刚才进来，她怎么就暴露了？ 这时，身后的吴旻拎着两只脏兮兮的手，手上沾满了划开的粉紫色甜水，疯狂使唤冯逅：“帮我抽张湿纸巾，就那，桌子左上角……啧，薯片挡着呢。” 沈邱川再次忍了。 行吧。 上一个这么多管闲事的还是devil，让她别喝可乐。 不行。她很快掐断对devil相关事情的回忆。以后都不能再想了。 这算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没事，感冒了我会吃药。” 被林靳一而再打断，沈邱川说不下去煽情话了。 她无奈扶额，关闭了弹幕禁言。 一大批弹幕涌现出来，这回是老粉打开了话匣子： [哈哈哈我林神大旗不倒！入股不亏！正宫地位稳稳滴！尔等黛川邪教还不快束手就擒！] [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吗？好香！] [终于肯做饭了，什么时候炒菜？] 沈邱川的注意力却被吴旻吸引去。 无人监督的吴旻已经开始吃第二支甜筒了。 她吃不了。 凭什么。 沈邱川收回嫉妒的视线，在密密麻麻中看见个“香”字，下意识道： “哪香了？”甜筒而已，她才不想吃。 [什么意思？林神被婉拒了吗？] [今天是cp粉的受难日吗。没关系的，我们的命不是命。] [呵！你们根本不懂，这是在嘴硬呢，亲亲就软了。] 沈邱川回过神来。 ……糟糕，居然不是在说甜筒吗。 爬墙而来的林粉痛彻心扉： [比赛的时候车速快有什么用？这时候嘴上车速快才能追到老婆！] [林神你说句话啊！] 沈邱川心道，你们林神不会再说话了。 因为林神本林走进了训练室。 满屏的“林神”中，沈邱川看见了几个熟悉的id，简直是小天使降临： [能别提男人了吗？想看老婆打游戏啦！] [老婆可以跟新队友播一把吗？超级好奇老婆认真起来是什么样！！] “之后的直播内容都以游戏为主，偶尔闲聊，大家要是有事想分享，可以申请上麦。连pk的话……看心情吧。” 说着说着，沈邱川的视线再次跑出屏幕外。 在播间观众的视角盲区，林靳从桌子下方拉过沈邱川的手。 沈邱川不着痕迹得瞥了林靳一眼，是疑问，也是警告。 疑问没有得到回答，警告没有效果。 手心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下，一丝痒意一闪而过。 看着林靳若无其事的神色，沈邱川抽回了手，有点恼。 老是碰她手干什么？她不嫌烦、她的手都嫌烦了。 要是林靳知道她在恼什么，必然卖一波委屈—— 其他地方一时半会也动不了啊。 背后，吃着第三支甜筒的吴旻看完了他们的互动，开始挤眉弄眼，十分卖力地提醒沈邱川：不要忘了他的嘱托！ 身体乃革命的本钱！这可关系到林队的终身大事！ 他的一片苦心落在沈邱川眼里，就是在炫耀他的甜筒。 沈邱川正过身子，不再看可恶的吴旻。 林靳用恢复空闲的手解开了手机锁屏，打开便签，选了最大的字号，敲了几个字，而后举起手机展示给沈邱川看。 ——“可以下播了吗？” 他两只手捧着手机，衬得屏幕上的黑字都小了不少。俊美的脸跟着递出的手机朝前凑，眸中漫着星星点点盼望的光，像只等待主人下班回家的宠物。 沈邱川看似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受到诱惑。 实则她偷瞄了一眼本场直播目前为止的收益。 离达标还差一点点。 一想到每个月十万块钱，她的目光逐渐清醒、变得坚定。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正巧，林靳听见何凯忽悠水友砸礼物的吆喝声，经过三秒沉思过后，他记起一个大概的数字。 然后，充值、狂送好看特效、发弹幕： [林涧：休息去吧。等会我没时间看直播。] 引发众怒： [你不能看还不准我们看吗！]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接接接。] 实时收益流水般上涨。 原则上的问题已经被林靳用原则解决了。 沈邱川心情大好，有点想撸狗了。 她助纣为虐，在直播间甩了个大额红包作补偿，心虚但愉悦地下了播。 沈邱川说干就干，大胆地摸了下林靳的头顶。 林靳顺从地低了低头，连带着声音一同低了下去：“明天有长辈庆寿，等会我就得过去，大概明下午回来。” “早饭跟午饭在冰箱，按时吃，我会看监控。” 自从上次没吃晚饭犯了低血糖，林靳基本上每天守着沈邱川的一日三餐，也不准她学冯逅乱吃零食。可以说寸步不离，亲力亲为。 也算是没有辜负吴旻的期望。 自从那日过后，二人相处一切如常，不过分疏远不过分亲密。 其中变化只有他们清楚。 被枝繁叶茂的绿桠所层层叠叠遮盖住的，是一轮艳光四射的赤日。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 第80章 devil跟他林靳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整寿，自然是风光大办，宴席选址在景区旁一处占地面积广阔的宅子。 林靳夜里到了宅子，谁也没理会，在二楼客房待了一晚上加一上午，用来处理林老爷子临时交给他的文件。 处理完后还有半小时空闲时间，他登上devil的号看了看。 昨天在弹幕上有不少人提及devil的id，他只知道发生了跟他有关的事，且这件事导致了devil跟小邱的决裂，但没来得及具体了解是什么事。 无需多加翻看，他随手点开一个id为“黛川重度依赖”的私信，从粉丝的质问当中，他了解到—— 他背了口天大的黑锅。 第95章 给小主播刷礼物？ 他吗？ 林靳想到喜欢捣鼓他平板的洛空。 他脸一黑，捉小鸡似的把隔壁客房的洛空逮了过来。 问起这件事时，洛空害怕又无辜，瑟瑟发抖：“那不是哥哥的小号吗？” 他明明超贴心又细心的！ 虽然哥哥看着他的眼神像要杀人，但是他觉得哥哥不会杀他。于是他壮着胆子解释：“小姐姐的直播间就五个人，好可怜。” “很好。” 熊孩子，可怜完别人，该可怜可怜自己了。 “小学毕业前，你都给我用这个。” 林靳没收了洛空的小手机，面无表情地扔了个电话手表过去：“下次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虚拟物品也一样。” “不是随便。”洛空苦兮兮地戴好电话手表，“那个青蛙特效好丑……我以为送出去的礼物就不会在背包里了。” 他恋恋不舍地望了眼小手机，垂头丧气地回了隔壁客房。 林靳则思考着，是要澄清此事、还是顺着小邱的意思——断了devil跟沈邱川的联系。 事已至此，他跟小邱又水到渠成，devil的号没什么太大利用价值。 干脆直接注销，从此以后互联网上再无devil。 devil的事，跟他林靳有什么关系？ 他操作着来到账号申请注销页面，却迟迟没能按下确认键。 这个号里，全是沈邱川的痕迹，每次登录，几乎能让他产生归属感，像是被沈邱川的生活气息包围了。 留着……也没关系吧。 最终，林靳选择留devil一条命。 等到正午，他推开房门下楼。 林靳实在厌烦客套跟应酬，故而等到宴席关键时刻才露面。 上次家宴他能擅自缺席，这次长辈的颜面他勉强得照拂几分。 觥筹交错间，璀璨大气的水晶灯悬在高处，碎光影影绰绰地照在宾客容光焕发的面孔上。 侍应生托着银盘无声地穿梭来去，偶尔圆桌旁爆出做作笑声来，高脚杯碰撞发出脆响，原因无非是哪两家又牵桥搭喜事。 林靳站在楼梯上，身居高处，有不少视线远远地投过来，其中包括继父给他生的几个好弟弟，看着像恨不得伸手把他拖下来似的。 倒是有一位不同——他那位智力正常却笑成傻子样的二弟。 见他此时出现，林老爷子乐乐呵呵地唤他走近些，转而朝周围一圈人介绍：“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子。” 说是“不成器”，却无一人敢附和。 在场宾客人均揣着八百个心眼子，闻言纷纷你来我往地吹捧起来：“一表人才啊！有老爷子年轻时候的风范，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 “上次还听我家那位夸呢！说他手上有个烂尾合同，林家小子一接手、不到一个星期就给盘活了！” “到底是冠着林姓呢！老爷子教导有方！” 林老爷子听得红光满面，而他身后的洛崇荣衣袖下早已捏紧了拳头，维持了一日的喜怒不形于色险些破功。 受了一天气的洛崇荣怒火登顶，存心要给林靳找不痛快。 他冷哼一声，摆出严父的姿态：“整日不着家算什么出息？都这么大了，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在外无所事事！真给林家丢脸！”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怪异起来。 在场的谁不知道洛崇荣是出了名的赘婿？手里握着的权力都是虚的，居然敢公然跟林老爷子叫板？ 能看懂形势局面的一时间都暗笑他蠢，分不清大小王。 方才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洛崇荣带着他那几个儿子挨个见过老爷子，老爷子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 丢人现眼。 最终给洛荣崇解围的，是个同有攀附之意的贵妇。 身材丰腴的妇人朝林靳打听道：“二十有几了？瞧着跟我女儿一般大。老爷子可有安排了？” 一面问，她一面招手喊来家中小女。 她女儿早知今日会有这一遭，配合地走来挽住母亲的臂弯。看清对面的林靳后，她眼睛一亮，含羞带怯地靠在母亲肩膀上。 等待林靳回复的不止她们两人，其余人也蠢蠢欲动，观察着林靳的面色。 林老爷子没制止，将话语权交给林靳。 林靳竟是直接没搭理，只同林老爷子言语了一句：“有要紧事处理。” 随后他退后一步，微举酒杯，浅抿了一口香槟，道：“抱歉，失陪。” 做全礼数，他便转身离开。 洛崇荣不敢相信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忽视了，顿时全身发冷不知该如何动作。 众人却压根没注意到他，齐齐等着正中央的老人发话。 林老爷子沉默了会儿：“随他去吧。” 直到林靳的背影消失在熙攘人群中，众人才切换话题找回了之前的热闹氛围。 林靳略微拽松箍紧的领口，径直走向门口，一秒不打算多待。 突地，从旁闪现出一个红发女子。 极其惹眼的发色，印象中不多见。 林靳在脑海角落搜索了一番，很快记起在哪见过此人。 之前去望城小学时，此人也在。 他那时戴着口罩，此人应当不认识他。 如他所料，卡希特怎么看他怎么觉着眼熟，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忍不住把人拦下： “……帅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话一出口，她绝望地吐槽自己：好老土的搭讪方式。 不知情的人听了估计以为她要攀高枝呢。 林靳不知她跟沈邱川关系如何、是敌是友，不动声色地提醒：“你是小邱的朋友？” 卡希特惊喜万分：“小邱？沈邱川？你认识她？那太好了！” 帅哥都是扎堆的，没准这人认识沈邱川的二房呢？ 顾不得盘问帅哥的身份，她直奔主题：“冒昧问一下，你身边有没有帅哥？比你还帅的……啊不，跟你差不多的就行。” 林靳耐着性子听完，发现不是正事，语气冷了下来： “不好意思，借过。” 头一回被男人甩脸子的卡希特满口脏话，给沈邱川一通电话敲了过去。 …… “他们林家的人真的很没礼貌欸！我要再给你追加十万块补偿费！” 是陪聊费吧。 钱包被喂饱了，沈邱川又添了两分耐心。 但有耐心不代表她无条件支持卡希特的话。 她半分不委婉地指出：“你不也很没礼貌。” 都是家大业大的人，当然有底气没礼貌。 毫不客气地怼完，沈邱川担心她收回那十万块，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不是不去吗？” “都说林家那个长子很帅，我去看看究竟有多帅。” “有多帅？” 卡希特停住了。 她能说她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吗：“也就那样吧。” 冷漠没人情味的男人，再帅也帅不到她心里去。 沈邱川“嗯”了一声，无所谓卡希特怎么答，她又不是真的想知道。 “还有其他事吗？” 沈邱川表现得过于平淡，卡希特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骂人的：“没了吧。” 通话结束。 十万块骗到手。 希望卡希特下次还找她。希望有钱人都跟卡希特一样好忽悠。 沈邱川啃着水煮蔬菜，食之无味，两眼无神。 好不容易吃了八分饱，她对着监控举起空了大半的饭盒。 忽然，她灵光一闪，回想起卡希特刚才的话和昨日林靳的叮嘱。 林家、老爷子大寿、长辈庆寿…… 一个个关键词串连起来，组合出一个结论： 林家那个很帅的长子，是林靳？ 沈邱川不由庆幸起自己的先见之明，幸好那日卡希特问她，她没有说出林靳的名字。否则卡希特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她。 忽然，在直播玩手游的何凯喊道：“沈队，你帮我要个98k呗？” 不等沈邱川拒绝这无耻的行为。 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吴旻猛地直起腰，神采飞扬地提议：“用老法子不就行了，何必麻烦沈队？” 何凯：“这不是怕恶心到沈队吗。再说了，我那也太假了，能有人信吗？” “你让沈队扮软妹子就不是在恶心沈队了？”吴旻义正言辞。 何凯想了想，屈服在98k之下： “行吧。沈队你记得捂耳朵。” 来了来了。好戏开场。 吴旻拍了拍沈邱川。 沈邱川疑惑地看向他，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用手从耳后支起耳朵，示意沈邱川仔细听。 下一刻，何凯的声音和软妹音同步从扬声器传出： “小哥哥，你的98k能不能给我用一下呀？” 小哥哥。 靳哥哥。 沈邱川一整个愣住。 这他妈不就是林靳大号里那两条语音中的声音吗！！ 第96章 沈邱川默默捂脸。 她居然因此误会林靳跟钱棠有一腿？？ 吴旻明明可以直接告诉她真相，偏偏要通过这种有冲击力的方式。 她今天睡觉都要被自己蠢醒了。 第81章 好追的 吴旻看热闹一时爽，训练火葬场。可惜是他自找的，有苦也说不出。每次何凯来问他怎么惹了沈队时，他都只能干瞪眼，配上憔悴的面容，俨然一副男鬼样。 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他怕是享年二十一岁了。 钱孟偶然见过一次他和沈队练双指挥打法，不住地点头说配合默契，夸他是一号训练室里的第二模范标兵，让他继续向沈队学习。 吴旻心都苦成黄连了。 学了啊，怎么没学？还要怎么学？ 他都快学成沈邱川二号了！能不默契吗！ 不怪他产生这种感觉。 因为沈邱川的确是把吴旻当成自己在折磨。 并不全为报复。何凯反应快脑速慢，经常转不过弯。冯逅是个优秀的狙击手，能发挥厉害的远程压制，仅此而已。 唯有吴旻是自由人，是要充当第二指挥的，不止是沈邱川，蒋教练同样对他委以重任。 吴旻相当清楚肩上背负的责任，所以他不敢抱怨、更不能抱怨。 当然，也不想抱怨。 身体累是一码事，他心底真真切切地感到痛快。 他不是队伍里最大的，却是在俱乐部待得最久的。他从不在意脸上的黑眼圈、不在意网友笑他“虚”，在他看来，那是他的标志！ 将来站在领奖台上时，他就可以扬起自己的脸、骄傲地告诉观众：谁能有老子这样标准的黑眼圈？老子的三年又三年没有付诸东流！ 还是青训生的时候，他的黑眼圈就跟着他了。他是基地里最勤奋的，他喜欢听凌晨三点的火车鸣笛、他一夜未眠仍专心投入第二天的训练、他每天吃饭只需要五分钟。 后来林队来了，坚决改掉了他这种作息规律，告诉他不要为了一次荣耀、而放弃千千万万个获得荣耀的机会。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哦，他说：队长，我高兴着呢！ 好在后来他听劝了，才让他现在有背水一战的底气。 可他听劝了，不注重身体的人由他变成了林队。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话劝了回去。 林队对他的态度是难得的缓和，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道：“我不需要千千万万个荣耀了，我现在争取的——是我终身的荣耀。” “放心吧，我高兴着呢。” 故而，沈邱川主动问他需不需要减负时，他依旧是这样说的： “沈队，我高兴着呢！” 前两年，在林队的衬托下，他显得渺小没用。 那么多场比赛中，“乱神”大名鼎鼎人尽皆知，fw另外三名成员仅有一笔带过的姓名。 服气吗？服得不能再服了。甘心吗？也是真的不甘心。 吴旻感谢林队，却更感谢沈队。 透明人有了一席之地。在训练中，哪怕他的提*议不是最有利的，沈邱川依然愿意一一采纳，尝试过后加以改良、再与其他方案比较。而非像林队那般直接驳回。 如今他们所使用的战术里，涵盖了每个人的建设性话语。 他的背后有影子了。 ——是他的影子。 不过就算他累成狗了，也仍然不长记性。 钱孟生日那天，钱棠来了基地，吴旻一个劲使眼色调侃沈邱川，被林靳误解成眉目传情，把他扔进五号训练室关了二十四小时禁闭，吓得他半个月没敢正脸朝向沈邱川。 那半个月，沈邱川对吴旻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让吴旻跟沈邱川松口气的是，三个月里，没见林靳再去过医院，说明身体情况没有恶化。 遗憾的是，跟沈邱川猜测得一样，即使她掌握了基本驾驶技巧，她还是追不上林靳。 到了春季赛前夕，礼物谜底揭晓的前天晚上，她感到泄气，语含哀怨地给林靳打电话：“我去看了你的表演赛，根本没人能拦住你的车。” 电话那头，林靳无奈地闷笑出声：“没人能拦住我的车，但你能拦住我。” 他没有放水，因为沈邱川不需要。如果沈邱川想，他能毫不犹豫的当场弃车。 这是最后一场追逐战训练了。 经过沙漠陡坡时，沈邱川选择用这最后一次机会作回弊：“林靳。” 总不能直言让对方停下吧。 她想了想，放慢驾驶速度，说：“你太难追了。” 刹那间，黑色摩托处于高速状态下急刹、猛地调头转向，成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漂移。 他回身贴上沈邱川的载具，音色近乎少年嗓音的软，听着很乖地回：“好追的。” 的确很好追。 勾勾手指就会摇着尾巴送上门。 电话还没挂，林靳告诉她：“礼物在基地宿舍，就是你刚来时住的那间。” 要不是林靳说得坦坦荡荡、完全没有暧昧之意，沈邱川都怀疑礼物是不是他自己了。 毕竟林靳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也许是赛前想汲取些能量，林靳格外不想挂断电话。他为了聊天而聊天，问：“我要是赢了比赛，有没有奖励？” 沈邱川反问：“我要是赢了比赛，有没有奖励？” 属实是个难题。 奖励具有特殊性，仅是简单的礼物互换没有意义。 林靳率先想出答案：“想不想跟我一起上赛场？” 既然沈邱川想玩赛车，那就让她以另一种方式玩。 “做我的领航员吧。” 沈邱川心动了。 但她理智尚存。一个没经验的领航员，就是累赘。 “只是娱乐赛，想怎么玩、随你心情。”林靳猜出她的顾虑。 小时候的梦寐以求被林靳变得唾手可得。 沈邱川答应了。 通话中断，林靳动身去参赛了，她却始终没想好给对方的奖励。 林靳从二月中旬开始就极少在基地，回基地时要么是大清早，要么是深夜。到了二月底，彻底消失。 从林靳身上，沈邱川没有看出他对比赛的势在必得，但她觉得林靳会赢。 沈邱川拿上林靳事先给她的钥匙，来到那久违的房间前。 没想到这会是林靳的房间。没想到她还会再进入这个房间。 宿舍是刷房卡，一人一张，为防止意外，会再配一把备用钥匙。 她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过后，门开了。 借着走廊上明亮的灯光，她一眼注意到了洁白床单中央、礼盒包装的物品—— 一件造型独特的香薰蜡烛。 黛色远山遥遥望去是一抹青，走近了看，巴掌大的物件竟雕出层层峦峦不规律的渐变，正中间一道碧河贯穿，流水另一面则是丛林叠翠、林木繁茂。 沈邱川缓缓解了蝴蝶结丝带、拆开包装盒，取出香薰来，送至鼻尖嗅了嗅。 有几分熟悉。 她没多想。她闻过的香味没有上千种也有上百种，不熟悉反而奇怪。 床上除了香薰，还细心地放了打火机。 她找了半天，才找着引燃处。 点燃后，整个场景像下过温和春雨般湿漉漉的，生机勃勃。正如香味悠扬清新。 借着方才打火机的光亮，她才注意到，峰最高的那座山体上还刻着长句。 她急忙打开房间的灯，去看清那两行小字——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 …… 日本，茂木双环赛道。 昨日的排位赛和冲刺赛他交给了张杜峰，他只参与正赛巩固积分。 正赛定在今天不是个好选择。虽此时气温高达三十多度，空气干燥，但依旧有很大概率下雨。尤其此赛道以高速弯和重刹区著称。 由于f1没有新意和挑战性，林靳将赛道转向motogp，世界摩托车锦标赛。国内没有开设站点，他获取了外卡资格以入赛。 张杜峰到底年龄上来了，如今状态达不到他的要求，要真作为他的领航员参赛，反倒碍手碍脚。 无论是pubg还是赛车，林靳都更适合单人作战。 赛前，他选择了硬胎加中软胎组合。 然而，还未开始，就突发降雨。隔了三小时后比赛重启，缩短了赛程。 直至进入赛道的前一刻，他才取下手上拴紧的吊坠，交给观赛的张杜峰。 正赛正式开始—— 引擎轰鸣！ 林靳迅速同其他选手拉开差距，雅哈马m1在湿地中展现出极限抓地力操控。 轮胎在剧烈摩擦中发出磨损的细响。天色被刚才的雨冲刷得碧蓝干净。 他的眼亮得惊人。 林靳甚至有功夫思索：如果要将头盔送给小邱，该把头盔弄成什么样式的好？ 第97章 蓝色？紫色？ 干脆都用上吧。 即便分心，他依旧全程无失误。 但正因为他难得表现出的“稳中求胜”，已然有几位选手不断与他缩短间距。 到中途时，便有人和他持平。 他并不急，像慢悠悠捉老鼠的猫。对手却急了，几番试图拉他一圈都没能成功。 可偏偏他又在后头，对手想耍阴招也没办法。 圈数逐渐倒数，比赛进程来至末段。 林靳做出了变动。 他手指骤然扣得更紧，指节发白，从弯道外侧超越对手车辆，轮胎几乎滑出赛道。 每一帧都在他眼里放大，清晰得可怕。 胸腔剧烈鼓动中，疾风呼啸声将时间线拉长，他却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 在失控与掌控的临界点，惊险成功！ 自此，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林靳走下赛道，取掉头盔，无视周围一片欢呼，直奔向热情张开双臂的张杜峰，却只伸出手，冷然而迫切道：“我的东西。” “你小子……” 张杜峰放下举僵了的手臂，动作丝毫不敢马虎。 他利落地取出被手帕包裹住的吊坠，立即递给林靳。 吊坠横在两人中间的那一刻，他们同时愣住了。 原本无瑕疵美观的水晶，颜色微微发白，呈开裂趋势。 “怎么会这样！我发誓除我以外绝对没人碰过！” 张杜峰赶忙掏出手机搜索原因： 高温导致的不可逆转的破损。 也怪他没看着，以为包在手帕里头就万事大吉了。 张杜峰看出此物对林靳来说的重要性，懊悔不已：“这东西买得着吗？要不，我赔你一个？” 林靳收下残破的吊坠，摇头：“领奖你去吧，我先回去了。” 第82章 看好了 终于是到了pcl常规赛展开的这一天。 秋是夏的续章，亦是春的储备。熬过了漫长寒峻的冬，阳光的触角变得柔软，离春天便不远了。 沈邱川醒得很早，其他三人和蒋教练亦是如此，一向睡到日晒三竿的钱孟都爬起来给他们做心理工作。 一番真情流露，给何凯听得热泪盈眶，就差没当场认钱孟为义父了。 钱孟说了半个小时，沈邱川就盯了半个小时手机屏幕。 她在等林靳的消息，还有外网新闻。 赛车在国内算是项冷门运动，林靳没有大肆宣扬他的赛程，消息闭塞，自然不会有本土记者前往。一时半会很难打听到比赛结果如何。 网页刷新，仍是没有新消息。 钱孟说完废话的同时，沈邱川收起了手机，不再去想所有与比赛无关的事。 在出发前往电竞中心前一刻，基地迎来一位客人——林望枫。 看到他时，沈邱川先是记起他的名字，而后想起一个被她忽略的事实。 林望枫是林家的人、是林靳的二弟。 既然跟林靳是一家人…… 一家人。 那又怎样。 目前来看，还是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有事吗？” 小少爷哭得狼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沈邱川身上靠，抱住其手臂就死活不放手：“我是来给你加油的！” 不像是来给她加油的。 像是来给她奔丧的。 沈邱川快被这聒噪玩意儿送走了。 “你要赢啊！一定要赢啊！前三拿不到拿个前八也行啊！我兄弟都不信我看中的是你的实力！你一定要为我出这口恶气！” 沈邱川拂开他死缠烂打的手：“少废话。”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林望枫狗皮膏药似的重新黏了上去。 “你不会骗我，只有你不会骗我。我头一次点进你直播间，问你能不能带我吃鸡，你说的也是这三个字！” “那是我玩游戏以来第一次吃鸡！其他主播不但骗我的钱，而且还赢不了！他们都怪我菜，只有你不嫌弃我！” 其实是嫌弃的，只不过沈邱川有幸带过比他更菜的。 何凯抱着桶爆火花，发出唏嘘：“哇！收了钱还赢不了！菜逼！” 林望枫持续哭诉：“好多人都故意接近我、想骗我的钱。只有你对我拒而远之、不愿耽误我的大好年华！” 其实沈邱川根本不在意他的全损版年华。 何凯继续吃爆米花，继续唏嘘：“哇！我也想骗你的钱！” 他一边唏嘘，一边偷偷打量林队这个二弟。 看着不像跟沈队有一腿的样子，应该不是这个弟。 林队到底有多少弟啊？得有多少弟媳啊？洛空又得有多少嫂子啊？ 大家族就是关系复杂。 “邱姐你是不知道，我被一个败类骗钱骗色骗感情，花了我一百多万，到头来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好惨呐！”林望枫活脱脱成了喊冤的窦娥，“七年！七年啊！人生能有几个七年？！” 其实沈邱川一点也不想知道。 何凯锲而不舍地唏嘘：“哇！一百多万！！” 这次是真震惊。 “这是重点吗！”林望冯回头幽幽望着何凯。 这还不是重点啊？ 何凯敷衍改口：“哇，七年。” 神情殷切的钱孟递上名片：“林二少，下次想花钱花不出去了，可以赞助给我们。” 沈邱川叹了口气，扶正林望冯快要趴在地上的身子。 是该夸有钱人家出情种呢？还是该骂小少爷蠢呢？ 她貌似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了。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网聊都能给自己聊爽了。 林望枫接过冯逅的纸巾，一秒擦干净眼泪。 “我可以跟着你们进后台吗？” 眼见沈邱川半分思索也无就要说话，他摆出阔少说一不说二的谱：“不要拒绝我！” “如果你拒绝我了，我还是会想办法花钱进后台的。” 磕完爆米花的何凯搓了搓手：“这样，二少，你把钱给我，我带你进去。” 要说骗钱，何凯是专业的。 如果跟林望枫网恋的是何凯，能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可惜林望枫没能看穿何凯是个奸商，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这笔买卖，甚至感叹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邱川不再言语，率先上了车。 车窗留了条窄小的缝，她还能听见钟季在挨个问别人喝不喝饮料：“香芋味的，来一杯？要是不喜欢，我还弄了别的，香蕉汁？番茄汁？”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欢喜。 没有即将要参加大赛的沉重，因为他们身上怀揣着飞扬的梦，不受拘束、不被打压。 车上提前备好了热水袋，沈邱川拿了一个放在腿上，手渐渐被暖热了，恢复灵活。 心里头冻结的冰河化了，潺潺流动着。 …… 沈邱川曾预设过的场景，到底还是出现了。 哪怕走的是特殊通道，况且今天仅仅是常规赛开始，周围人群依然排山倒海，显得钱孟事先安排的保镖作用薄弱。 不少没素质的狂热游戏饭无视红线，一往无前，横冲直撞，把横栏挤得东倒西歪。 防止冷气入侵，沈邱川披了件厚实的米白色外套，系住最上边的纽扣，她微垂着头，自小巧的鼻尖起下半张脸埋进舒适的毛绒围领。 一双如雪如翠的明眸毫不露怯，慢吞吞地抬起，将那些或恶或善的目光尽收眼底。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唇角勾起。 多亏了这些人，比赛对她来说不至于寡淡无趣了。 有近处的人察觉到沈邱川看过来，跳着摇晃起手中展开的横幅，眼中写满嚣张不屑： 【拒绝女选手参赛！】 横幅是芭比粉，呼应内容，任谁都能感受到拉满的嘲讽意味。 放眼望去，同样的横幅不是仅此一条。 看来呼声很高。 与此同时，人群中绽开一道刺耳雄浑的吼声，由好几个男声汇聚而成： “拒绝娘炮参赛！” 娘炮又是在指谁？ 顺着声音攻击的方向，沈邱川看见一抹靓丽的橙黄色。 天气转凉，官方允许外穿自备常服。很少有人会选择鲜活招眼的色彩，因此那抹橙黄色在选手中与众不同。 那人是冯今。 她本以为对方多次公开女装、是基于被大众认可，所以敢如此大胆行事。 没想到是纯靠胆子大。 有了这一道声音领头，其余表抗议的口号层出不穷。一群乌合之众，团结在不正义的事情上也能做到极致。 冯逅默默疾速走了几步，挡在沈邱川前面，做了一层无用但温暖的人肉阻隔。 然而他心中又担忧着冯今，伴行一段距离后，转头问：“沈队你可以吗？我想去看看我弟弟那边的情况。” 冯今跟冯逅是亲兄弟？沈邱川比对了一下二人的脸，的确都是柔和类型的。 第98章 她点头：“不用管我。” 冯今比她更需要冯逅。 有保镖在，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再加上场外严格随身筛查，可以杜绝被砸脏东西的可能。 得到准许，冯逅匆匆先一步进入场内，去往冯今所在的通道。 沈邱川直视前方，对周围的辱骂词汇充耳不闻。 就在快到达场馆通道门时，变故突生—— 一个近五十岁的男人扑了过来，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卧倒在地，头伸过围栏，獐头鼠目： “喜欢我送给你的东西吗？喜欢活的、还是死的？以为住进基地就拿你没办法了？” “看不惯你的人多着呢！总有一天老鼠能钻破你房间的墙角！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头转到不能继续动弹的角度，发声处受到挤压，音量忽高忽低，沙哑的沧桑男音不堪入耳。 笑声伴随吸入粉尘引起的咳嗽，很快，男人发觉由于人群拥挤、他快要喘不上气了，狰狞的面容上顿现惊慌，滑稽不已。 沈邱川笑了。 老鼠。 这男人对他自己的比喻还真贴切。 沈邱川扫了一圈周围，寻找趁手能用的东西。 出于对昂贵高端设备的保护，液体不被允许带进场内，所以前边垃圾桶盖上摆放了一排开封饮料。 她随手拿了其中还剩大半的一瓶，在保镖都未反应过来时，瓶口对准男人的头狠狠砸了一下。 瓶中艳红的液体飞溅出来，顺着躯体曲线淌在灰黑地板上，颜色加深处如朵朵盛开梅花，仿佛当场给男人脑颅开了瓢，吓得旁边几个粉丝尖叫出声。 吵闹的场地顿时静了几分。 “看我不爽是吗？” 沈邱川蹲了下去：“那就看好了，看我在赛场上是怎么爽的。” 瓶中剩余的红水被尽数倒在男人上半身。 沈邱川接着用空瓶子抵住男人的脖子，叫他更加呼吸不上来，继而说：“有多远滚多远，做得到吗？” 男人面容发紫，两只脚用力蹬着，试图爬出围栏范围，奈何下一秒他的脚就被边上粉丝踩住。 在窒息之际，对死亡的恐惧远超对沈邱川的厌恶，他艰难地点头。 屈服了。 沈邱川缓缓起身，把空瓶子交给已然看呆的钱孟，吩咐保镖道：“这个人，送去警局。” 进去了，近几年都别想安生。 这种人，随便翻翻旧账，估计全是案底。要是不能一次蹲个几年、那就蹲一月又一月，反反复复，自然就没精力作恶了。 “粉色、橙色，都是很好的颜色。” 沈邱川对着人山人海留下这句话，不再理会现场残局，径直入场。 今天不是季后赛跟总决赛，前来的观众仅允许在场外逗留一会儿，是无法进场馆内的。 而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背后，有不少女观众一把夺过那些粉色横幅，用黑记号笔重重涂盖上边的字，一下、一下，坚定而有力。 歧视女性选手的人不少，可反对者更是如云。 第83章 别分心，在呢 “这不是fw吗！你们队长都不在了，还敢来呢！” 嘲讽者是slowed的队员，fw国内赛场上的老仇人之一，周训遇到过两次，皆因失误败于冯逅枪下。 “手下败将都来了，我们怎么来不得？” 主动回击的人是冯逅。 沈邱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在她的印象中，冯逅一直是处处忍让的内向性格。今天的表现实在让她刮目相看了。 太好了，终于不是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是她训练时长期的毒舌传染给了冯逅。 基地里的人嘴不得，冯逅偷学到的一嘴本事无用武之地。 韬光养晦六个月，此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巴不得别的战队来找事，好让他多嘴几句。 冯逅一说完，何凯也跃跃欲试。 就等那队员继续跳脚了。 遗憾的是，slowed经理上前充当和事佬，一场口舌纷争只得作罢。 钱孟刚用衣袖擦完额头的汗，回头发现沈邱川又跟另一队人撞上了。 哎哟喂—— 一颗老心脏提到嗓子眼了。 场外头那事都够他忙活得焦头烂额了。 祖宗们，活祖宗们！ 赛前他也不好瞎骂，要是影响选手心情了，俱乐部得给他判死罪。 好在找上沈邱川的是冯今，说话并无火药味，不同于和slowed相遇的剑拔弩张。 “我是男人，区区几句话还是承受得住的，不、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冯今带点结巴地说完长难句，沉默了。 他明明许久没有犯过口吃了。 除非…… 他现在处于极度焦虑状态。 但话都说到一半了。他硬着头皮磕巴完了整段话：“就、就算你替我说，说话，你也一定会输给我的。” 清楚认识到自身心理后，他的底气明显不足了，远不及在fw基地放狠话时有狠劲。 今天第二次被迫听完废话，沈邱川还是想用那三个字回复： 少废话。 她决定把这三个字当成口头禅。 然而有人剥夺了她说这三个字的机会。 “role，少说两句。” droplet散发出队长威严，拽住冯今的胳膊迫使他往后退，然后自己上前一步，站在沈邱川对面。 role是冯今的注册id，他没能进入fw,又不甘心去二队，就担任了gao的狙击手位。 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在眼前放大，沈邱川立即偏过头后撤三步。这是林靳告诉她的，对待讨厌的人，要以一退三。 后半句是对待喜欢的人，要以一进三，虽然她至今没想透是怎么个进法。 droplet对她表现出的厌恶置之不理，反而诚恳深情地示好，混浊的眼睛闪烁着： “aroma，我很看好你。” “多谢，但不必了。” 还用你看好？少贴金了。 沈邱川转身离开，前往后台集合。 在进隔音玻璃房前，她不死心地拿出手机，刷新网页。 仍是没有林靳的消息。 她又去翻看短信箱。 彼时置顶联系人正巧弹出一条最新讯息： [别分心，我在呢。] 说这话的人，仿佛在暗中观察着沈邱川的一举一动，但凡窥视到她有不对、就马上抚平她的焦躁。 虽然对方根本不可能在场，可既然林靳说他在，那沈邱川就相信他在。 …… 此次pcl7参赛队伍24支，有一队违规被取消参赛资格，临时让pclp联赛的第二名补了位。 常规赛整体用时需要三到四周。比赛日为每周三到周日，一周休息两天。 24支队伍将分为三组，抽签分组，每组每天进行六场比赛，海岛、沙漠、荣都各自两场，采用单循环赛制。为进一步保证公平性，六队固定，另外两队会进行轮换。 排名分加淘汰分总和前16名晋级季后赛。 pcl季后赛前三名大概率晋级pgs，冠军可获得直通全球性总决赛pgc的资格，无需再参加pgs累计积分。 前去抽签的是吴旻，他们被分至d组，跟slowed和gao无缘，直接避免了对方赛中情绪化决策，但撞上了联赛季军战队，意味着他们需要临时了解这个补位战队。 不怕这个战队实力强劲，就怕走怪路子扰乱他们战术。 保守起见，沈邱川前几天选择稳扎稳打，避免会引起团灭的冲突，争取每场保住前五。 她野心很大，核心目标是拿到直通资格。 幸运的是，前期有上届强队连续三日莽撞行动，一再送人头、多次整局崩盘拿0分。 fw得益于此，到中期时逐步进入一梯队，名次上升至第三。 他们的冲刺起点始于跟matey的一战，跳点y城被matey强攻。fw没有放弃此次冲突，冯逅栓狙连爆两头，何凯手雷收割灭队。 后又经历三队混战。沈邱川指挥封烟、分割交火、强冲、 虽被击溃，但留下独狼吴旻充当伏地魔苟进决赛圈。 紧要关头吴旻深陷两面夹击境地，敌人甚至开麦喊话，想击破他的心理防线，却被吴旻利用烟雾弹埋伏反打！ 1v2反杀吃鸡！ 单局揽下22分！ 这场打完，吴旻眼睛不自主红了一圈，内心却保持着平静。这样的轰轰烈烈在他脑中已经上演过千百次，如今真的实现，他不能受激荡的情绪起伏影响。 步步赢，才能真的赢。 他的追求远远不止于此！ 自这天起的一个周，他们改为双狙体系，以沈邱川与冯逅为中心，把主指挥权交给了吴旻。 体系更改打了其他战队一个措手不及，没人想到沈邱川作为队长敢把指挥位全权交出。 外加吴旻正处在兴头上，在赛场上如有神助，淘汰率大幅度增长。 周末时，前三名可以说实现初步断层，第二名an跟fw的积分已然非常相近。 第99章 259：270！ 还差一点，得抓住an的漏洞才行。 沈邱川乘胜追击，主动针对起an，两次成功卡死了an的进圈路线。 其中一次，她派吴旻一人佯装开车冲锋，诱使an开枪暴露位置，后来他们重新调整路线，盲扎吃鸡！ fw跃升第二！ an属于很成熟的战队了，刚开始并没把大势已去的fw放在眼里，更没料到fw有勇气向他们出击，加之沈邱川使的招出其不意，几场下来仍是难以接招。 不是无法抵抗，是心态崩了。 不仅是an，其他没用心研究fw近期打法的战队士气也大受打击。他们完全不清楚fw的套路。 稳稳位居第一的slp遇到过fw一次，倒是聪明地选择避让，没被阴，自然也没讨着好。 大多数战队本以为沈邱川一个新来的成员，耗费六个月，顶天了只能勉强跟上职业战队步伐，便放松了戒备。 一时间，d组其余战队节节败退，fw势如破竹，何凯当日大展身手，拿下三把击杀王。 防止太过招摇，fw转为暗中试验新战术，同时作适当的放水，避免过早使用核心策略。 再者就是沈邱川察觉到队员长时间过分紧张，如若不松松脑中那根弦，只怕容易出大乱子。就连她有时候盘算战术都有些乱了。 停滞僵化的第一梯队积分重新流动起来，渐渐的，fw不再被视为眼中钉，不过其他战队并未对fw掉以轻心。 有了防范，之后fw想再取巧钻漏洞就难了。 接下来还算稳当顺利，排名缓慢地退回第四。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大起大落，吴旻犯了个不该发生的失误。 在决赛圈剩余两个满编队伍的情况下，房区里冯逅和何凯倒地，载具全毁，他自乱阵脚，习惯性换弹，遭到an-tiezi突脸击杀。 沈邱川位处高地落了单，当机立断——一波令人心惊胆战的手雷加扫射，击倒an三名成员。 见到这一幕，蒋勤涛直接从椅子上站起，神情激动，已经开始记这是第几场第几阶段，恨不得立刻把回放扒出来。 即便是1v3，也足够精彩了，在此次s7赛事上都值得一提。 可惜，沈邱川最后的丝血反杀失败了，被tiezi扳回局面。 连裁判都不免叹了口气，深感惋惜。 这场打完，沈邱川回到后台休息时面色黯然，明显情绪低落。 其实刚才她有补枪的机会。如果她没有去跟tiezi对枪，是能多拿下三分的，只是她太贪心，选择博一把。 那三分她当然想要，但她更想拿八分！ 问她后悔吗？她当然不后悔。 她觉得她的贪心没错，她的野心也没错。她要赢，fw要赢，并且是赢得彻底、赢得毫无悬念！ 蒋勤涛安慰她：“不必一味强求前进，有时候安于现状才能稳住心态，我们还有余地。” 沈邱川不赞同他的话，却也明白不能鲁莽、不能冲动，一切为了顾全大局、顺利进入季后赛。 何凯扑了过来，大大咧咧地揽过沈邱川的肩：“沈队，别想那么多了！给你看个好笑的。” 他举起手机给沈邱川看a组和b组的比赛回放。 光从画面上沈邱川没看出什么，很正常的博弈。 何凯又指了指那两队人的id—— gao竟是跟slowed杠上了？ 并且slowed成员因公屏发文字爆粗口，被裁判扣了十分，从第九名下滑到岌岌可危的第十六名。 确实蠢到好笑。 【作者有话说】 应该用不了中旬就能完结 第84章 我很冷静 赛程悄然来到第三周至第四周的衔接，选手区暗流涌动，慢热型战队开始发力。 这个时期，一梯队的战队会求精，把握好每一分得失。中下游会求稳，力保晋级机会。尾部则会求险，他们抓住任何能朝上爬的藤蔓，争取逆天改命。 fw排名退到第六，按理说应该求稳，但沈邱川不满意这个名次。 她的打法越来越疯，甚至比尾部战队更挑战极限，导致fw的名次一直在大幅度变化，低谷时来到第十四名，看得钱孟跟蒋勤涛那是一个魂不附体。 蒋勤涛怀疑沈邱川上头了，数次在队内麦里提醒沈邱川冷静，他提议让吴旻接手指挥位。 只要沈邱川说话时展示出一丁点不对劲，譬如愤怒、急切，他会毫不犹豫地命令沈邱川停下。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沈邱川相当沉着地回答他：“教练，我很冷静。” 一遍、又一遍地问，一遍、又一遍地回。 她没有说谎，她能确定自己比以往每一场训练、比赛时都要冷静。她的骨头受尖锐物刺戳般发着冷，大脑一刻不停地进行精密计算，独独她的手不会冷，她的眼睛不会冷。 蒋勤涛通过ob视角纵览全局，发觉沈邱川又有了出乎意料的动作。 她驾驶着吉普，车上满编，直接冲向敌方房区！ 靠近房区后，四人集体跳车，瞬间贴脸爆发近战！ 各种枪声夹杂着脚步，好在敌方火力分散，即时反应慢了一步，招架不住。 slowed三人被秒杀，房区由fw占领。 蒋勤涛看了眼目前数据，许是受到沈邱川影响，估算过后，他心下一狠，不再干涉沈邱川做抉择。 沈邱川不知道蒋勤涛在担忧什么。 高回报是意味着高风险没错。 可高风险也不意味着她会让队伍深陷绝境。 她保守过，也狂放过，她最清楚衡量两者的尺度在哪。 疯之前她就想过后果，该在哪一步及时止损、如何力挽狂澜，她心里明镜似的。 一面思考，她一面被slowed-role抓了单。 沈邱川反而笑了。 小屁孩果然操之过急。 她给冯逅报了点，role下一秒便被淘汰。 正好，还能来个引蛇出洞。 沈邱川活动了下手腕，叫冯逅封烟假意救援：“165方向，两人伏地，一个三级头在往南拉……来了，何凯注意□□埋伏反打。” “标点地，又来了残编，他们来不及交手。” 激战过后，沈邱川抛出的钩子，钓上来五条鱼。 划算的买卖。 休息时间，冯今梅开二度地拦下沈邱川。 他对上那双深眸，和他天真的一腔热血不同，那是冷静敏锐的眼，明艳又刻薄，是能看透纰漏算计的精密观察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受个人情感操控。 永远都是这样。 从第一次见面起，沈邱川看他的眼神永远淡漠，不像是在看一个敌人，像在看乐子。 并不是只针对他，沈邱川对所有人都这样。 尽管他拿到了沈邱川的人头。 可他还是输了。冯今意识到。 他认为自己站在了沈邱川的对立面，实际上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平面。 先前想好的狠话放不出来了，他闷闷地说：“祝你们顺利。” 沈邱川微抬起手，打断了他：“不必了，我们当然会顺利，但跟你的祝福无关。” 冯今只需要拭目以待。 而后的第四周，是常规赛的最后一周，如沈邱川所言，fw打得很顺。 如果不是fw有几场过于求变、搞创新，还有落地成盒战绩，爬回前三也不无可能。 常规赛成绩定型这天，在一众瞩目*下，揭晓了各战队的成绩。 排在第一的赫然是19late，总积分409，淘汰数203，是上两届pgc季军战队，有“万年老二”之称，迟迟破不了无冠记录。 随即往下是slp和hk，分别为389分和382分。 slp位列前茅意料之中，hk是后期一路逆袭上来的。 沈邱川视线一路下滑，牢牢锁定在一个靠前却不够前的位置—— fw以第六名的成绩晋级季后赛。 她盯着那个数字出神了许久。 周边各个战队的反应不一，有止不住的叹气，有放松的唠嗑。都是成年人，没有在公共场合表现出大喜大悲。 不过也除去个别战队。 例如全员面如死灰的gao成员。 至于令他们心灰意冷的原因，清楚摆在了大屏幕上： gao处在第十七名的尴尬名次上。 更值得怄气的是，仅跟slowed一分之差，结果却是天壤之别。 slowed成功晋级，而gao只能向下参加次级联赛pclp，能不能获得下赛季pcl席位都未可知。 作为gao队长的droplet气得牙齿打颤，脸色惨绿，死死盯住slowed成员的方向，那架势似乎想上前干一架。 一旁的gao替补暗自觉得丢脸，赶忙拉住droplet，劝道：“队长，算了……” 顾不上周围人若有若无的嗤笑声，droplet怒气冲冲地挥开自家替补的手：“算了？呵！你倒是说得轻巧！你当你是什么大人物？你的话算个屁！” 那替补好言相劝，反倒受无妄之灾，脸色登时发白几分，退开了去，不再管这丢人玩意。 第100章 冯今本不想管droplet如何，转念一想这位要是干了傻事、他也没好果子吃，只怕gao更遭唾弃。 他想不通droplet为什么不肯接受现实，挺身挡在droplet面前：“队长，别说了，咱们升降级比赛加油就好了，也不是没打过……” 上一次pclp冠军就是他们，故而才有了这次pcl的参赛资格。 “滚开！轮不到你来管我。” droplet依旧没给好脸色，好在怒火稍褪，总算是恢复了理智。 旁人不知道他头顶上的压力，他自己清楚得很。 上面从年初就发了话：如果gao再打不进pgs，就没有硬撑的必要了。 他扫视过身边的队友，忍不住露出冷笑。 一群蠢货，火烧眉毛了还以为无事发生。 他沉下心来，思考着该如何谋出路。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忽然，眼前一道身影闪过，他心中一喜，像找到主心骨般。 差点忘了，他是有计划的！ 只要有了流量！哪怕没有战绩，自然也有战队愿意要他！ droplet面色瞬间阴转晴，朝那道身影走去。 他在沈邱川侧边站定，扯出笑容说道：“恭喜晋级。” 殊不知，他身上不怀好意的气息浓到呛人，沈邱川没搭理他，走到饮水机处接了杯水。 沈邱川垂眸喝水，一只人爪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抬眼一看：“你怎么还在这？” 林望枫炸毛：“我一直都在这！饮水机都快成我儿子了！” 守了足足四个周的饮水机啊！替补都没他这么诚心。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整天两眼一睁就是蓝色水桶，要不是有几个替补兄弟陪他，他早憋死在这了。 听见他的话，沈邱川有点喝不下手中的水了。 “下个周还有季后赛，你别来了，网上同步出结果。” “不行不行！邱姐打比赛的时候有范，好看！爱看！群里都叫我多拍几张呢！” 林望枫得意洋洋，全然不知自己暴露了什么。 沈邱川五指张开，面无表情道：“偷拍一张五百。” 本意是开个玩笑，可能是她语气太过认真，林望枫当真给她转了五千块钱。 收到钱的那一刻，沈邱川看林望枫顺眼多了。 而且比起林望枫，droplet几个周的骚扰可折磨人多了。 包括但不限于：时不时“不经意”地找到她打招呼、在其他战队成员前“不自主”提及她、路过时“不小心”碰掉她的东西。致使沈邱川现在看见droplet的脸就生理性反胃。 她跟林望枫聊了会儿闲话，终究是忍不住问道：“你哥最近找过你没？” 后来她查过新闻，正文里用大篇笔墨赞扬林靳的出色，放出的领奖照片却没有林靳的人影，只有张杜峰出面。 她想发消息问林靳，又怕因得不到回复而在赛场上分心。 “我哥？邱姐你认识我哥啊？”林望枫先是诧异，随后才作出回答，“没啊，他找我做什么？平常都是我有事才主动联系他。不然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找我。” 形同陌路，那林望枫这个二弟怎么会知道林靳的事？还敢拜托林靳把他带进基地。 “你怎么知道你哥在打职业的？” 林望枫挠头，那样子瞧着跟何凯有八分相像，就是比何凯还傻气些：“碰巧、碰巧，我看见家里保姆洗fw队服了。” “我觉得我哥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邱姐你找他啥事？我帮你问问？” “不用，你先回去吧，下周季后赛的票会给你留一张。”沈邱川对这个二弟莫名多了点仁慈。 看着林望枫欢快离开后，她感觉空气有点干燥，就去洗了个手和脸。 忘了带纸巾，她只好随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沈邱川颇为心不在焉，从卫生间出来差点撞上同样心不在焉的冯今。 在她反应过来想退后时，已经有人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前的动作硬生生改为了朝后倒，带着一股温柔却无法拒绝的熟悉力道。 由于惯性，她踉跄几步，紧接着落入一片阴影当中，扶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稳稳将她掌住。 背仿佛靠在一堵暖热夯实的墙上，另一个人的温度正渗过衣服布料传给她，伴随着距离拉近，能感知到的就更多了。 她的嗅觉此时格外敏感，闻到了清冽木质香混合着洗衣液残留的薄荷味。 身后那人在她耳畔问：“这么入神，沈队在想什么？” 第85章 天天都是如此入神 在想什么？ 她的魂不守舍是因为谁？ 不言而喻。 沈邱川愣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林靳出现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说话有点飘忽不定，但仍旧嘴硬：“反正不会是失踪四个周的某人。” ……语气虚到她自己都不信。 不知道林靳信没信。 她忍不住侧目去打量身后之人的神色。 偏过头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头发从林靳身上擦过，随即她看到了一张清晰且放大的脸庞。 很帅。 但太近了。 她甚至能从林靳眼中看到自己的倒映。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沈邱川摊着还湿漉漉的手，缩了缩肩膀就欲撤开。 然而小动作轻易被察觉到，林靳松开了掌住她肩膀的手。 这么听话？ 沈邱川一边狐疑一边支起上半身。 事实证明她的狐疑是对的。 还没来得及站稳，林靳手臂从她身侧伸过，握住了她冻僵的手。 也因此她的上半身被压了回去，整个人都陷在林靳怀里。 林靳取下沈邱川绑得不紧的发圈，手指从圈里穿过，发绳便自然戴在了他手腕上。 长发如瀑散落，耳边发丝间藏着的几缕暗紫忽闪忽现，如风过吹雾蒙蒙的薰衣草海，又似会游动的紫罗兰色鱼摆。 总是这样喜欢躲怎么行？他偏不让。 “好绝情啊沈队。”他故作低落，字眼里蕴着叹息的余调，惹得沈邱川不免动了些恻隐之心。 实际上只要沈邱川回头，就会发现这人脸上根本没有丝毫伤心之色，反而嘴角弯起，很是享受沉迷般。 “沈队不想我也没关系。我可是有好好在想沈队，天天都是如此入神。”林靳卖乖似的蹭了蹭沈邱川的发顶。 两人的手在接触中都湿了，却感受不到冰冷，不明显的水迹变得黏糊极了。 沈邱川正要说话，突然想起那位差点跟她撞上的过路人。 抬眼望去，早不见人影。 应该没注意到他们吧？ 四下无人，她便没了顾忌，有点冷地道：“那你就该一直想着，还来找我干什么？” 林靳一听就知道她在为什么生气，低低笑出了声： “要是我比赛的时候见到沈队，只怕一颗心都记挂在沈队身上了。沈队要是因为我在场而分心了，我岂不是罪该万死。” 他一笑起来胸腔便轻微地震动着，除此之外，在相贴中，沈邱川还能时有时无地感觉到线条轮廓。 沈邱川极力逼迫自己无视掉心上和身体上的怪异感，反驳说：“才不会分心。” 她认真的。 就算现场惊现裸男狂奔，她满脑子装的也是战术。 林靳对答如流：“是我自作多情。” 似乎无论沈邱川说什么，他都能顺着这个台阶下。 编排了满腹的怒骂草稿完全派不上用场，沈邱川被噎了半天：“谁能说得过你？” 仍带薄怒，却失了气焰。 她狠狠捏了一把林靳的手背，在上边留了道红印，就当发泄了气。 算了，懒得跟小男人计较。 林靳听出她话中的纵容，将这个亲密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 久到沈邱川上半身被他温存得有些发烫。 沈邱川忍无可忍地拍了拍林靳的手臂，他才不舍地卸下紧抵住沈邱川的力道。 “我不方便在这待久了。沈队，回基地好不好？”他用的是请求语，让沈邱川难以做出把他一个人抛下这种事。 虽然这种事沈邱川也不是没做过，但做多了还是会有负罪感的。 就像在路上遇见流浪猫对着你喵喵叫、百般讨好，第一次遇见时或许能狠下心视而不见，若是第二次、第三次遇见呢？旁人的答案沈邱川不知道，但沈邱川的答案是——捡回家。 言语间，卫生间又走过了波路人，出来时都往他们身上看了又看。 沈邱川当即懂了他是为何不方便久留。 这里毕竟是电竞馆。林靳此次前来，戴口罩不是，不戴口罩也不是。 戴口罩吧，乱神身份昭然若揭，恐怕各个战队成员会将他围个水泄不通。不戴吧，林靳显眼的长相同样吸睛。 沈邱川转过身与林靳面对面，他立马凑了过来，视线在沈邱川脸上流连，到底是什么也没做。 第101章 “回基地？”沈邱川把林靳推远了些，“林队要给我们补补课？” 几乎是秒答。 “一对一辅导。” 这个回答，说不上是令人满意还是不满意。 算林靳有敬业心。 沈邱川点头：“行吧。19late挺难对付的。” 林靳无比肯定道：“沈队能对付得了。” 倒真像只无脑讨好人类的猫。 这话沈邱川爱听。 她想起还在后台躺平缓神的三位队友：“你先回基地等我。” 林靳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很是愉悦的从后门离开了。 一如来时那般神不知鬼不觉。 沈邱川用手背贴上脸颊。 ……两者都是温热的，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在空地来回踱步了会儿，待余温散尽才回到后台。 见她出现，何凯兴冲冲地喊着： “沈队，教练都夸我们了！你也夸两句呗？” 还想要夸奖？ 沈邱川毫无表情：“哇哦，你可真是个电竞小天才。” 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夸夸机器。 都不能叫泼冷水了，叫下冰雹。 何凯心疼地抱住自己，脑子被冰得死机，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事要说。 还是吴旻想起来，转告了沈邱川：“对了，主办那边说让我们每人选一个字母，会做成钥匙扣，当作鼓励奖。” 沈邱川不假思索：“d吧。” 她承认自己比想象中要在意devil一点。 不过她不打算强迫自己忘掉devil了，对方好歹是她半个老师。 况且…… 沈邱川冷哼一声。 她现在有个新的猜测有待验证呢。 何凯磨完蒋勤涛的耳根子，又来暗示沈邱川：“沈队，别的队都在讨论今晚去哪团建呢。” 他想不到的是，这话正好说到沈邱川心坎上了。 就怕他们这次转性子想回基地。 沈邱川赞赏地看了何凯一眼：“随你们。老样子，冯逅做规划，基地门禁前必须回来，我不会给你们开门。” 每次正式比赛完告一段落，何凯这个爱吃爱玩的都会提议出去游荡一番，由会吃会玩的冯逅当领头人。 前头两次她跟着凑过热闹，后面就觉得不如在基地多训练会儿。 冯逅白生生的小脸上浮现出高兴，话都多了起来：“沈队你又不去吗？” 沈邱川轻咳一声，视线落在别处，生怕被他们瞧出心虚来：“我有安排。” 落在三位队员耳里，自然就是要回去加训了。 好一个爱岗劳模好队长形象。 何凯心领神会，看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钦佩。 …… 教练以及二队成员都在比赛现场观摩，青训生休了个一天短假。此时在基地里的人寥寥无几，多是些必不可缺的工作人员。 沈邱川走进基地大门，开始猜测林靳会在哪等她。 青天白日的，不可能在宿舍。 于是，劳模队长如三位队员所想，直奔训练室。 一号训练室的灯果然亮着。 很显然，劳模队长并不是冲着训练来的。 沈邱川的视线先是落到坐在电竞椅上的林靳，那是她训练时常做的位置。然后她注意到了被拉开的抽屉，接着令她眼皮一跳的是林靳的手心。 桌上是用过的正方形状的绷带，皱成一团，边缘处用医用胶带固定住，白纱布中央是刺眼的鲜红色。从血迹中可以推测出伤口不深，是细密的血丝编织，而非大滴血珠入侵的成块状。 沈邱川快步上前，攥住林靳的手腕，向上拉起，细致观察起来。 想必是林靳揭开绷带时动作粗鲁，拉扯到了伤口。鲜血顺着掌心纹路晕开，曲线并不规则，如凌乱的裂痕交错，仿佛产生自碎玻璃类的尖锐棱角。 是小伤。 但她很不爽。 刚刚在场馆里，她还跟林靳的手交握了那么久，她居然没能察觉到？ 既然受伤了，还敢来碰她沾了水的手？ 尽管是她自己疏忽，她依旧感到被隐瞒了。 要瞒也不好好瞒住。现在又明摆出来给她瞧。 到底是想不想让她知道？ 林靳无辜地看她，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找绷带，就翻了你的抽屉。小邱姐姐不会怪我吧？” 好气。 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受伤的人发脾气。 更气了。 沈邱川灌了口矿泉水顺气：“我的东西，你动就是了。” 她在等着林靳主动解释伤口来源。 林靳却选择装懵：“这些药日期不是很新，是小邱姐姐进fw前就备好的？” 药？什么药？ 她什么时候备了药？ 她瞥了眼抽屉里的一包药品。 陡然想起，那一包药是彭力扬给她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解释起来怪麻烦的。 “之前买的。”她随口回道。 也不算骗人，真假掺半。 她之前的确买过药。不过那些药被她留在了市中心那套房里，估计早就进垃圾处理站了吧。 沈邱川睁着眼睛说瞎话：“不信你去东郊区君桐药房查去年五月的购买记录。” 第86章 抱歉，我好像等不及了 说说而已，谁会真的去查？林靳又不是什么很闲的人，怎么可能会追究此事？ 沈邱川胸有成竹，谁知—— 林靳真的开始追究起了此事： “五月？小邱姐姐，是五月十八号吗？” 他直勾勾盯住沈邱川，仿若动作性质的步步紧逼。 “是、是吧。”沈邱川被他一盯，下意识承认了。 她怎么知道是几号？能记住是几月份都多亏她记性好！ 应了之后，她猛然觉出更多的不对来。 林靳怎么会知道是几号？！ 沈邱川想给自己来一下了。 是什么是。难不成林靳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也太没骨气了吧！ 她偏过头不再去看林靳的脸，准备过几秒就转移话题。 可林靳显然认真了：“那天买药做什么？” 他本以为是沈邱川很早就有进fw的念头，所以才提前备好了药。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沈邱川准备这些药，会不会跟他有关？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躁动起来，沸腾如岩浆爆发，降落在他心上烙下许多印来，没有疼痛，而是四面八方裹挟住他。 “那是我们正式认识的第一天。” 五月十八号。 林靳不厌其烦地追问：“小邱姐姐，告诉我，买药做什么？” 他目前的狂热状态简直可以用偏执来形容。 欲言又止。 沈邱川心脏跳得很快，索性把她觉得最恰当的形容说了出来：“你就当我鬼迷心窍了。” 天知道她那天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因为跟林靳说了再见。 她好像认定了真的会跟林靳再见。路过药房的时候，她想到的是林靳赛车时的惊险。 她不希望买的药能用上，可图一个心安，她还是买了。 现在向来，她图的不是心安，图的是跟林靳的再次相遇。 林靳看出她不愿回答，面色有点落寞。 沈邱川接过他手里裁好的绷带：“你这是怎么伤的？” 身形高大的青年耍起了小脾气。 低着头一言不发，额前碎发在眼周投下阴影。 凭借经验，沈邱川迅速处理好伤口，把他的手小心平放在桌上，再次询问：“怎么伤的？”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耐心实在有限：“说不说？” “不说。” 沈邱川愣是从这两个字里解读出了对方的内心想法——“你不说实话，我也不说实话”。 好样的。 林靳比她有骨气多了。 不过林靳终究没舍得气她太过。 他递过去个文件夹：“这是我实时做的复盘，后边是入围战队分析，你们照着查漏补缺就行了。” 沈邱川很想硬气地拒收。可这个不接不行。 居然真是一对一辅导？ 她还当是林靳开玩笑的呢。 她接过文件夹，一页一页仔细翻过，翻到后面时气已消了大半。 复盘简洁而一阵见血，对各战队的讲解是深入剖析后的详尽，举出的例子也紧跟时事。 四个周里，林靳付出的心血精力不比赛场上的fw少。 她逐渐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同文件一起被夹住的，还有一叠照片。 沈邱川瞥了眼坐着的林靳，不动声色地抽出那叠照片。 是她比赛时的照片。拍摄视角是替补席。没猜错的话，照片出自林望枫之手。 可林靳没有找过林望枫。 那么照片只能是林靳在粉丝群里窥屏拿到的，或者是在网上收集。 第102章 她忽地联想到董寓的行为。 那个装有林靳照片的收纳盒，还在她衣柜里头放着呢。 不过不关她的事。照片都是董寓印的，她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始料未及的是，林靳竟然也会干私印照片这种事？ 她把照片甩到桌上，微扬起下巴，望着林靳波澜不惊的脸。 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人还算她的“粉丝”呢。 林靳完全没有表现出她想象中的慌张，而是不紧不慢地收起照片，贴身放好。 他很理所应当似的：“不小心放进去了。” “可以相信我了吗？”他将沈邱川手中的文件合上，以方便毫无遮挡地看清那张他心心念念的脸。 这句问话没头没尾的。 “什么？” “我是真的有好好在想小邱姐姐。” 不是说说而已。 轻描淡写的话语，冲击人心时堪比挂着千斤重物猛然坠下。 心跳大乱。 沈邱川的回答是没有回答。 她的第一想法是：眼下正是训练快速投入专注状态的好时机。 所以她把林靳从座椅上拉了起来，自己坐了下去，脑子里回忆着刚才翻看过的复盘讲解，开始一本正经地训练。 虽然跟沈队共处一室、但仍感觉被抛下的林靳：“……” 他铭记不能打扰沈队训练的规矩，安安分分地站在边上看沈队训练，直到他在还未归位的抽屉一角看见某物。 狭长的眸中泄出一线寒光，他把那物往外拿了拿，摆在一个显眼的位置。 等沈邱川一局战术试验结束，移动着鼠标箭头换地图时，便听见一道轻慢的叩问从斜上方传来—— “小邱姐姐，袋子里都是你的东西吗？” 不知为何，沈邱川握住鼠标的手抖了一下，觉得他这句问话很不一般。 有点……危险。 带着刻意为之的尾音上扬，字里的冰霜恍若化为实质，空气变得更冷了，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沈邱川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没有立马应下。 她转过头，顺着林靳指尖对准的方向望去，定睛仔细一瞅，顿时发出感叹：哇。 那是一盒未开封的杜蕾斯，醒目的深红色在一堆药品里格格不入。 沈邱川一时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 哇，彭力扬生活可真是丰富。 想她活了近二十年，还是头一次有机会碰到实物。 出于好奇心，她忍不住伸出手，想仔细瞧瞧这东西。 伸到一半，手就被抓住了。 林靳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是真不知道这物的存在，才稍稍放下心来。 没让人骗了就好。 “不是我买的，可能是他们放错了吧。”沈邱川理直气壮。 看着她完全没往心里去的样子，林靳怒极反笑：“如果是别人有心放的呢？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偏偏是沈邱川的抽屉里出现了这东西，明显就是有人图谋不轨。 即便林靳这样说了，沈邱川仍是满不在乎的态度，她收回手就打算继续训练。 左右不过是彭力扬放错了，没什么大不了。 林靳被她的淡然态度激得太阳穴一跳。 忍不了了。 刹那间—— 旁边猛然伸出的五指强势地抚上沈邱川的脸侧，以钳制的力道微捧起她的脸，俯身给予了她一个炽热、极具侵略性的吻。 沈邱川眼眸瞬间睁大。 另外一只手则死死按在她的后腰上，掌心和腰际弧线严丝合缝，带动着她整个身体向上托起。 惊愕的喘息被抑制在唇齿中，只来得及发出暧昧的尾音。 柔软的唇瓣遭到重重地碾压，湿舌长驱直入，扫过上颚时泛起细细密密的酥麻，轻转重、重转轻的厮磨引起她由内而外的战栗。 她被压制在这一方小天地，逃脱不得，被迫仰起头经历一场漫长却并不煎熬的惩罚。 对方显然不忍心让亲吻带上痛楚，收敛了狠意。 沈邱川清楚感觉到林靳对她的啃咬、深吮，潮湿的呼吸交织模糊了她的意识，仅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有人在赛前这样干扰她，那她指定完蛋了。 她上半身软了下去，靠在椅背上。 反抗不得，也懒得反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在彻底缺氧前被放过。 林靳将眼前这一幕刻在脑海里，扫过她脸庞的目光贪恋而克制。 那平日润泽清澈的眸中浮着水色，黑曜石般的瞳孔似乎更亮了些，连眨眼这样细微的动作都变得缓慢。 还是没反应过来的迟钝模样，仿佛被摄了魂。 林靳无奈地蹲了下来，从平视切换成对沈邱川仰视，把掌控权重新交到沈邱川手上。 算了，他看着长大的小主播能知道什么。 大不了他再看得紧一点。 他认了栽，只道：“下次要跟我说实话。” 沈邱川后知后觉地用手背掩住嘴，耳根还发着烫。 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 她偏过头不愿看林靳，以为对方还在计较那盒杜蕾斯，便改口说： “我买来玩玩不行？” 林靳拿起那深红色盒子看了看，扯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当然行。” “这盒型号不对，下次重新买一盒，我陪小邱姐姐玩？” 沈邱川比不过他的厚脸皮，决定把实情开诚布公：“林大人，我都招，饶了我吧。” 由于受了刚刚那一劫，她声线还软着，难得的求饶听得林靳浓黑的眸中一再晦暗。 沈邱川被他看得想往后退，忍住了没动，然后把彭力扬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 林靳听完后，便知刚才是他冲动了。 他沉默了许久，沉声道： “抱歉，我好像等不及了。” 等不及要拿取他的奖励。 等不及要拥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来赶走其余的觊觎者。 等不及要夺得他的终身荣耀。 他的视线停留在沈邱川微肿的唇上：“这个……当成是我赢了的奖励，可以吗？” 这是个借口，他在试图挽回他卑劣行径造成的恶果。 沈邱川摇头：“不行。” 林靳心一沉。 下面一句话又替他开了扇明亮的窗。 “你的奖励得我来定。” 第87章 天命圈 s市电竞中心馆内。 座无虚席，还未开始已涌出一层呐喊。 阶梯式观众席人声鼎沸，手中激情挥舞着战队应援物，无数双眼睛齐聚主舞台。 特殊效果灯和游戏环绕音效营造出激情热烈的氛围，令人如设身处地于战场中。 中央悬挂巨型led显示屏，用于直播比赛，与线上同步播出，赛前则播放着战队宣传片，观众通过上帝视角观看战局，两侧分屏则展示积分榜和击杀信息。 裁判检查服务器设置的同时，调试完设备的选手依次登场，由主持人挨个进行介绍。 每个战队都有相应的一片支持者，参赛选手被粉丝赤诚的热爱包围着，被调动起热血，耳边充斥着他们战队名的呼喊，一声接一声，让他们信心大涨。 镜头跟随着主持人的言语，来到fw战队，照例给了每人一个面部特写。 每人只有短暂的两秒，聚焦对准其中一人时，观众席的喝彩明显停滞了一瞬，接踵而至的是比凝滞前更为兴奋雀跃的欢呼。 这呼声和先前助威截然不同，是毫无节奏的吱哇乱叫。 与此同时，线上多方平台直播页面人数骤然增长，密密麻麻的弹幕飘过： [krafton换了个运营商？镜头好像没有以前死亡了耶！] [回上面，跟运营商没关系，抗高清镜头教程都摆出来了，学得会吗？] [假的吧，哪有人长这样？] 被常年吐槽的运营见流量暴增，学机灵了，将方才那惊为天人的一幕设置成直播封面。 幕后工作人员看着被诈骗进来的不知情网友，满意地点头。 开幕完毕，主持人抽了几位粉丝上台，提问了些游戏相关的问题，奖励了答对者周边。 沈邱川偶然瞥了台上一眼，发现那几位粉丝里有小希的身影。她眼神亮晶晶的，在奖品里选了fw的队服，直接明确，像是奔着那件上衣去的。 为了进一步热场，主持人又让幸运观众跟两位解说组了局娱乐手枪赛。 这次的解说员是小艾跟puritan，是这几个赛季颇受欢迎的cp组合，据说好事将近、即将扯证。 然后就是赛前采访、以及选手跟粉丝互动。 fw里有三个人都是嫌麻烦的，只有何凯愿意凑点热闹，就把这些闲杂任务统统交给了他。 被抽到的粉丝一见是他上台，脸立马垮掉。 整场互动下来，何凯的话比粉丝还多，节目效果达到了，被小艾调侃为“现实版大菠萝”。 第103章 原因是大菠萝有百发弹匣、高射速，而何凯是话匣子能装、且语速快。 轻松环节过后，就到了正式比赛的关头。 主持人开始为观众讲解赛制。 季后赛总共有16支战队参与，持续八天，每天进行五到六局比赛，分成小组赛、淘汰赛、决赛三个阶段。 16支战队如常规赛一样分成四组进行小组赛，每组四队，不过采取的是双循环赛制： 每组战队互相交手两次。照旧以积分排名，取前12名进入淘汰赛。 淘汰赛为双败赛制。 小组赛前八名的队伍为胜者组。胜者组经过五局比赛后，前四名直接晋级决赛。 后四名则与小组赛第九到十二名组成败者组。 败者组再经过五局比赛，结果便一锤定音，前四名晋级决赛，后四名被淘汰。 此时已有一半战队止步于此。 最终的决赛占三天赛程，纯积分制，主要目的是决出pcl冠军，确认直通国际赛名额。 赛制讲解结束。 在现场难得陷入安静之时，赛事正式拉开帷幕！ 灯光暗下，唯有主舞台及旁边的解说台区域亮起。 热情洋溢的女声响起：“欢迎来到《pubg绝地求生》职业联赛——pcl季后赛的现场！我是你们的老熟人小艾！” 另一道打配合的男声则稍显粗粝，是很典型的低音炮：“我是你们老熟人的另一半，puritan。” 这句话一语双关，惹得现场观众磕糖笑声不断，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厮杀，今天16支顶尖战队齐聚一堂，晋级资格花落谁家？让我们拭目以待！” “选手已准备就绪，你们呢？准备好了吗？让我们一起——上飞机，进圈，开战！” 此时，硬核玩家的注意重心落在了解说台附近，那是一面实时数据墙，能清楚将赛局战况数据收入眼底。 随着战局开始，小艾十分有活力地跟进道：“航线锁定了！由西南飞向东北！覆盖了p城跟学校，看19late跟hk这落点，看来有一场血战啊！” puritan：“slowed直扎机场，真是一点也不意外，这把能不能极致发挥呢？不过我倒是格外期待某个战队的表现，你们猜猜是哪支队伍？” 观众正全神贯注盯着大屏，稀稀拉拉地回应着，各猜各的。 没听到正确答案的puritan决定找搭档挽尊：“小艾是跟我一起观战的常规赛，你来猜猜？” 观众这回听进去了，听得明明白白的。 看似问话，实则偷摸着秀恩爱呢！ “是fw吧？我也很期待哦，他们常规赛后半段打得可是相当疯狂呢……不过他们这把选择的是野区发育，应该是打算走稳妥路线吧。” 画面切到fw视角，无事发生，没什么看头，便迅速切至19lat*e跟hk的喷子对决。 被puritan这么一提，线上弹幕也回忆起了fw在常规赛上的表现： [fw对自身定位终于正确了一回，好歹是乱神带出来的队伍，就该稳扎稳打一点才不容易白给，常规赛看得我差点没猝死家中……] [人不可貌相，fw新来的虽然是个女选手，没想到打法这么……狂野。] [五年老粉在此，我当时一度怀疑fw打完常规赛就要解散了。] 不过整场比赛fw的存在感就强了这么一次。 其他时间他们要么在发育，要么在路上，要么在避战。 好像回到了沈邱川刚来fw训练时的风格，只抓落单的、不打没有十足胜算的仗。 就算跟满编队刚枪，他们也会运用事先设好的埋伏，像麦田里狡猾的蛇，咬了一口肉就迅速溜走，让其他队伍看不见捉不着。 核心逻辑是牺牲一切击杀机会，最大化生存优先级。 俗话就是“苟分”。 一次两次还好，久而久之，就有个别战队的粉丝骂他们战术恶心，暗讽他们是缩头乌龟： [呵呵，这么遮遮掩掩的，简直有失乱神风范！我倒要看看后面能发挥得多精彩。] [要是每个战队都这么搞，比赛还有什么看头？这新人纯捣乱来的吧？] [fw另外三个人都吃素的？竟然让个女人当指挥？？] 但只是极个别，多数人都没在意。毕竟fw又没搞针对，萍水相逢恰好顺路搞了一下而已。 再说了，这样干过的战队不止fw一个，决赛前的强队不都在藏战术？ 导播和解说都是通人情世故的，见线上评论区硝烟弥漫，有意忽略了fw，在局后分析中也是一语带过。 后来大屏上再次出现fw的身影，是在一局决赛圈中，fw对上了另外两个满编。 三个强队混战！ 小艾语调拔高：“nuo抓住了机会，一梭子带走了matey两个人头！fw的triumph跟more成功二换三！糟了，我们的小薯片惨遭夹击出局。” 话中的triumph是何凯，more是吴旻。 至于“小薯片”是谁，不言而喻。 常规赛时期蒋勤涛对他们生活管控放松，那段时间成了冯逅的薯片放纵月。由于冯逅不停地吃薯片，赛前一包、赛后一包，自然就被眼尖的网友发现了。 从此，冯逅在赛场上痛失本名。 puritan：“现在场上只剩下aroma跟matey的两位，这位今年诞生的新人选手aroma能否完成反杀吃鸡呢——好吧，本局赢家是matey！！” 他这句话说到一半时，沈邱川果断完成自雷。 目前形势对沈邱川不利，她被卡死在树后，一旦现身，必定被包抄，此举是避免给对手送分。 小艾回身查看数据面板，不可思议地发出惊呼： “aroma仅靠排名分0杀获得本局第二！” 这种“躲猫猫”苟法往年也有战队用过，属于运营的一种，但特别吃运气，而且基本上都出现在后期决赛，很少有从小组赛就开用的。 小艾当即查看回放。 fw如前面一样避开所有热门跳点，全队分散，保证基础物资，仅在决赛圈时被迫会合。 aroma全程躲在房区或树林，不曾主动开枪暴露位置，一旦周围发生交火便立即绕开，直至最后一刻。 并且，现场人员惊奇地发现： 这把每次缩圈都是往aroma所在位置切，将她囊括在内。 aroma这把是彻头彻尾的天命圈！ 第88章 你不用怕 走保险路子是沈邱川没有想过的。 在季后赛开始的头天晚上，她才临时下的决断，没有提前告知蒋勤涛，属于先斩后奏。 蒋勤涛后来听到她给出的理由，无奈叹了口气，同意了她的解决方法。 因为岔子出在吴旻身上。 那天晚上，沈邱川出于习惯去楼下接水，无意间看到一号训练室的灯亮着。 她刚走近门口，就听见从里传出不清晰的抽咽声。 沈邱川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望向窝在训练室角落的那人。 众所周知吴旻身体不好，可她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脱去厚重棉服的吴旻仅穿薄薄一件里衣，双手捂住青白的脸，羸弱的躯体竭尽全力缩成一团，不知是为了寻求安全感还是寻求温暖。 极力压制过后的泣音从指缝中泄露出，手背、下巴、脖子上全是泪痕，吴旻显然已经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了，但凡有人轻轻一推，他就会落入无边黑暗。 沈邱川放缓脚步走了过去，蹲坐在吴旻面前，沉默着递过去一沓纸巾。 见她突然出现，吴旻被吓到，全身颤了一下，用力吸了两口气，接过纸巾随便擦了擦。 吴旻动作很急，边擦边哭，纸被止不住的泪水打湿、轻易就皱烂掉，他就埋着头用衣袖乱蹭。 袖口处有作装饰的金属扣子，把脸刮得通红一片，瞧着便是火辣辣的疼。 沈邱川没有草率出声，她同样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跟吴旻并肩，静静等待着。 吴旻努力尝试了许多次，才终于能勉强发出声来，不再是微弱的气流。 他说：“沈队，我打不好的。” 在哽咽中艰难拼凑出的一句话，带着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自常规赛结束的一个周以来，他夜夜辗转反侧，熬到天光初亮也不能入眠。 后面他干脆整天整夜待在训练室，意图通过麻痹自己克服心中恐慌。 结果是没有用。 漫天的害怕焦虑席卷了他，淹没过他的胸膛，压断了他的傲骨，叫他呼吸不过来，徒留一张嘴能呼救、一双手能求助。 有什么用？谁能帮他？ 他见过冯逅因一次失误被网友唾骂，数不清的恶毒词汇，他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他不想拖后腿。 “沈队，我打不好的。”他再次喃喃重复道。 有朝一日，他成了他最瞧不起的懦夫。 他甚至卑鄙地想：要是没有晋级季后赛，是不是就不用这样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对自己的恨、对失败的惧，取代了年少时遥不可及的梦想。 第104章 苦苦追求的成就近在咫尺，他却失去勇气了。那些奋斗的日夜化为泡沫幻影，似乎不是他亲身所为。 过度劳累造成了他的神经衰弱，使他注意力难以集中、遇事只想放弃。 他知道沈队晚上会下楼，他是故意把最坏的一面暴露出来的。 他已经自我放弃，沈队见到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定然也会放弃他的。届时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堕落。 吴旻如同患了魔怔般，他爬起来紧紧抓住沈邱川的手，力道失了控，在上边留下指甲印来，糊着满脸泪乞求着：“沈队，我打不好的！” “让替补上吧，我打不好的……” 沈邱川放任了他的鲁莽动作，直视着他红肿的眼睛。 越过饱受摧残的躯壳，她看到了这个男生的灵魂，年轻却满是裂痕，无人为他修复，濒临瓦解。 男生喘出的气粗重凌乱，坠着泪的重量。 他连爆发出一场大哭的力气都不足，分明实实在在坐在地上，然而心神找不到被容纳之处。 吴旻胡乱猜测着：沈队会怎么办？会生气还是失望？想来两者都会有吧。 这明明是他的难题，现在却要让别人来帮他解决。沈队就算骂死他也不为过。 预想中的叹气和辱骂没有出现。 一道纯净带有韧性的嗓音泠泠流过耳边，扶正了倾覆在海中的帆船： “吴旻，你不要怕。” 不要怕。 吴旻怔住了。 “你不用怕。我给你时间，我给你喘气的空间。”自信而坚定。 ……不用怕。 他能有什么底气不用怕？吴旻想。 “就算是这样状态下的你，也一定比替补做得好，明白吗？” 不，他打不好的。吴旻下意识在心底反驳。 就算是沈队，依然给不了他战胜自我的底气。 “吴旻，接下来的路不是我们在拽着你走。你一直走在前头，是你停下来等我们。”沈队一如在赛场上有条不紊地分析。 他的底气……居然可以是他自己给的么？ 记忆片段交错闪现，吴旻恍惚中只觉回到了他小心翼翼踏入基地的那日。 他家庭条件并不好，打职业这条路注定坎坷泥泞。 没人能为他兜底，他用青春年华做赌注，去担保一个说出来就会沦为笑柄的冠军梦。 他要孤军奋战，必然要比旁人更加坚不可摧。 是啊，他一开始就做好了满盘皆输的准备。他走到现在，仅仅是想夺得更多。所以他用“more”作为id。 十多岁的吴旻没怕过输。如今的他怎么能怕？ 两人在空旷寂静的训练室不知坐了多久。 吴旻渐渐想通了些，郑重点头：“沈队，我明白了。我不会懈怠的。” 闻言，沈邱川笑了笑： “你可以懈怠一会儿。” …… 沈邱川践行了她的话。 小组赛为期三天，她就给了吴旻三天的懈怠时间，哪怕后来吴旻状态恢复良好，她也没有转换成高输出打法。 并且，她完完全全将吴旻的事瞒了下来，知道实情的只有她、吴旻跟蒋勤涛。 这三天期间，没有人去打扰吴旻。 钱孟的质问、旁人的不理解、比赛成绩的压力，沈邱川照收不误，以一己之力担了下来。 吴旻看重的东西，恰巧是她不看重的。 一些对她毫无影响的风言风语，承受了又怎样？ 弃砾拾琼，也是一种划算的买卖。 不过百分百的稳妥也是一种冒险。 小组赛结果一出来，fw就成了众矢之的。 毋庸置疑，fw总积分尚可，数据很难看，若非有沈邱川跟何凯后面几局的力挽狂澜，击杀分估计得垫底。 由于淘汰数只有数字四开头，且其中有六成是靠何凯一人贡献，一向实力不如fw的slowed这回排在了前头。 fw总积分排名第九，slowed排第八。 一名之差，前者是败者组，后者是胜者组。 slowed扬眉吐气，逢人就打赌说fw肯定撑不到决赛。 与蒋勤涛整天皱眉叹气不同，沈邱川倒是很满意这个名次。 第九名，刚刚好。 吴旻从知道成绩后就坐立不安，他找到沈邱川，道了个歉。 沈邱川没接受他的道歉，因为吴旻根本不需要道歉。 她心情看上去不错：“能多懈怠一天，还不高兴？” “明天你可有的忙。”沈邱川风轻云淡得仿佛没见过吴旻那日的狼狈，只字未提。 她把何凯跟冯逅叫了过来，拿出林靳刚整理出的新鲜资料，针对败者组里的另外三队着重复盘了一遍。 众人下意识以为资料出自沈邱川之手。何凯不再是简单的敬佩了，他深深折服于沈队，已然改口叫“老大”了。吴旻则是愧疚之余更加的愧疚。 蒋勤涛都暗暗称奇，就算他没有直接参与到比赛当中，也分不出精力去做这样细致周密的复盘。 听完沈邱川对生死局的规划，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在队友眼中看出了跃跃欲试，气势逐渐高昂起来。 主心骨硬气起来了，他们自当全力配合。 最后，沈邱川叫住了吴旻：“你不会输的。” 吴旻以为这是对他的鼓励，承诺道：“我不会输的。” 不会输的。 畏惧了、但战胜畏惧的人，当然不会输。 …… “今天将是背水一战的生死局！败者罢战，胜者通往决赛，在残酷而公平的战局中，谁能抓住最后的机会？！” 慷慨激昂的解说词点燃了现场和选手的竞技心。 线上弹幕此时吵翻了天： [无语，an明明都逆袭成功了，偏偏遇上了19！] [fw滚下去吧！白给战术都给我看吐了！！] [说实话今天没什么能看的，散了吧，还是更期待决赛slp的表现，他们打法有韩国队那味。] 小艾笑眯眯地制造了个悬念：“大家反响很强烈嘛！是因为今天有恩怨局吗？不知道各个战队能打出怎样的亮眼操作呢？” 这次跌入败者组的四支队伍分别是an、slowed、ddy、epi，可以说除了an都是不值一提的弱队。 本来slowed跟fw不是一个级别的，恩怨局应该是fw跟gao。但gao今年水平严重下滑，连在pcl季后赛上跟fw当仇人的机会都没有。 加上fw在小组赛的表现过于拉胯，才让slowed踩着爬了上来。 不过，从今天起，slowed和其他战队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比赛开始的那一刻，沈邱川就有了精细规划。 生死赛共五局，每一局都是关键，没有犯错空间。 前两局是大地图，fw贴着毒圈边缘推进，逐步清理侧翼敌人，大大减少了被多方夹击的风险，收割了不少残编。 第二局决赛圈时，fw处在的山坡为圈边，同时面临东面高坡的满编an和西面有绝佳掩体的ddy。 清楚掌握敌方分布后。 无需沈邱川下指令，冯逅故意开枪吸引an跟ddy交火，何凯则聪明地利用鸡尾酒瓶逼an离开高点。 配合连贯流畅，比an还要老练，完全不给另外两队留余地。 他们成功避免了三队正面交战，又靠烟雾弹在与ddy一对一刚枪中胜出。 接下来便是轻松加愉快的清场。 顺利吃鸡！ 单局拿下14分！ 场外的puritan惊喜大喊：“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刚想说an这把稳了，下一秒就倒了一片。”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小艾跟他一唱一和，“天呐，fw真的没偷偷开上帝视角吗！如果我在场上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太恐怖了，像鬼一样……” 像鬼一样。 形容得相当贴切了，惹得观众席抚掌大笑。 可惜fw就顺了这么一把，后边圈运差到了极点，又遭遇了一次团战失败。 四场结束，fw仅差一分反超ddy。 他们需要一局吃鸡来锁定决赛名额。 这最后一场，必须拼命！ 小艾表示替fw揪心：“果然啊，pubg就是不到最后一刻无法确定赢家，这一场fw会很难打呢。” “不然怎么叫绝地求生呢？”puritan说完看了一眼线上投票数据，“进入决赛的会是新人队ddy还是换血后的fw呢？目前票数持平。究竟会是哪个战队回家休息呢？” 若是让沈邱川听见puritan这句话，估计会回： 休息？fw休息了足足三天，用不着再休息了。 在其他战队都逐渐疲劳时，他们才初露锋芒。 第五场，即淘汰赛最后一场—— 开始！ 幸运之神没有眷顾fw，这局依旧是天谴圈，首次刷新便是对角极限切。 puritan不由提前表达惋惜：“致命打击！圈要亡fw啊！” 小艾不赞同：“压迫之下没准会发生奇迹呢？” 直播间观众基本上跟puritan是同样的看法，不过比之前宽容了不少： 第105章 [fw是受到诅咒了么？注定打不出pcl。] [输了就输了吧，打成这样不错了！这也太倒霉了，咋打啊？] [其他战队复盘的时候脸都该笑烂了。] 沈邱川却不认为这是现实对fw的压迫。 这是挑战、是考验。 她当即放弃原定打法，没有roll点，选择绕大圈，避开中部交火集中区。 可惜还是经历了一次房区战，冯逅被ffu狙击手awm两枪带走，沈邱川跟何凯与敌方进行了二换二。 一时间，fw仅剩下一个残血的吴旻。 吴旻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大脑一片空白，忘掉了战术、策略。 走到现在，他的所有镇定都是靠沈邱川维持着，沈邱川一倒下，他立马就慌了神，满脑子想的都是：救人！只要把沈队救起来就没事了！ 正当他心灰意冷、百般纠结时，依旧是沈队的声音给了他力量：“more，别救。” “你不用怕。” 他不用怕。 他没必要怕。 怕没有用。 思绪慢慢重新凝聚，吴旻大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仿佛重获新生。 绝境下，他毅然决然放弃救人，在盒子里舔足了烟雾弹跟鸡尾酒瓶。 这一次，他要做他所擅长的！ 他要在赛场上留下more的名字！ 吴旻匍匐爬向圈内唯一反斜地带——岩石斜坡，观察着多个方向敌人动向。 但正是因为这是圈内唯一反斜，吴旻很快被人发现，他迅速意识到这不是个有利位置。 一颗烟雾弹被扔在五十米开外。 敌方全员枪口调转！ 吴旻趁机转移到旁边的凹坑。 这波很出色，按理说应该有波叫好。 可恰好导播切到了slowed这边，错过了这一幕。 同样遭遇连续三场天谴圈的slowed心态爆炸，干脆放弃使用任何战术，自暴自弃，不再做挣扎。 他们唯一做的就是抱有期待，期待有其他队伍犯重大失误，好让他们捡漏。 殊不知，他们这样丧气就算有漏也捡不着。 果不其然，slowed四个人头一个接一个地送，尽数被cis收割走。 毫无逻辑可言的打法把puritan都看笑了：“看来slowed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啊。” 小艾十分遗憾：“fw只剩下more了，估计也差不多了。” 导播立刻切至fw对面的an视角。 全场剩余人数四人，目前战况是一对三残局。 就当所有人以为吴旻束手无策时，吴旻用鸡尾酒瓶封了前方的路，然后预瞄、探头、对准、开枪，缩回！ 从探头到缩回全过程不超过半秒，只打出两发子弹，但第一枪精准命中头部，敌人倒地！ 闪身枪！ 并且第一个倒地的正是an的狙击手！那人手里掌握着从ffu身上拿来的awm，是闪身枪少数的弱点之一。 现在，弱点没了—— 随后的两枪也如法炮制！ 吴旻速度太快，堪比开了锁头挂，an成员根本反应不过来，更别提反制。 三次探头闪身！ 三次爆头！ 一穿三！ “fw吃鸡！！！” puritan几乎快从椅子上跳起，歇斯底里地喝彩出声：“不可思议！more靠无以复加的绝妙枪法和投掷术实现1v3逆转局面！” 小艾又惊又喜：“本局比赛结束！恭喜fw以七杀吃鸡完美收官！积分榜已经锁定！” 在大屏幕展示下，胜负定局—— fw直跃至第三名，晋级决赛！ “fw！an！ffu！cis！slp！matey！hk！19late！恭喜上述八支战队晋级决赛！” 第89章 好吧！ 欢呼声升腾跌宕，一拥而上，连成一面欣喜的墙，将大功臣吴旻围在中央。 这个结果是沈邱川预想过的，但只是预想之一。 她也想过可能会输掉淘汰赛。如果吴旻一直处于止步不前的畏缩状态，他们就算硬撑进决赛也没有意义。 可吴旻打出了最好的结果。 吴旻确实没有输，他似乎成功克服了那些恐慌，他似乎完全战胜了畏惧，赢了比赛。 真的吗？ 真的克服了吗？真的战胜了吗？ 沈邱川看着吴旻腿脚发软地走出隔音室，明明做到了最好，明明凭十年磨出的一剑崭露头角，面上却一片茫然，轻皱着眉，看不出半分喜悦，旁人的赞扬反倒惹得他烦躁至极。 跨过门槛时，吴旻被绊了一下，多亏边上的蒋勤涛顺手扶了他一把。 蒋勤涛察觉到吴旻的不对劲，以为是他犯了低血糖，加上见不惯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样子，疾言厉色地打发走了闲杂人员。 沈邱川上前，在吴旻面前站定，喊了声他的名字，便再无下文。 摇摇欲坠的身体使吴旻脚步虚浮，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他依然固执地回道： “沈队，你不用管我，我只是……我没事。” 他一定没事的。 他今天能发挥正常，以后也能。 “我可以的，沈队。我没事的。” 吴旻再次笃定地强调，随后转身上了接他们回基地的车。 这种疯魔偏激的状态，比前些日的万念俱灰更可怕，已不是两三句话能轻易左右的。 沈邱川面上不显，在心底长叹了口气。 三位队员都上车后，蒋勤涛招呼着她一起上车。 她瞅了一眼手机，摆手拒绝了。 蒋勤涛有些疑惑，并未多问什么，驱车离开。 两分钟过去，沈邱川走出场馆后门，将热闹喧嚣隔绝在身后。 偏僻马路上，伴随着低沉的引擎咆哮，一辆深紫色法拉利划过沥青，缓缓在她面前停下，在徐徐变暗的昏色下寂静匿伏着，宛如蓄势的猛兽，透着不驯的野性。 是她见过的，去年林靳被她一通电话叫来到她身边时，开的也是这辆。 林靳好像真的很喜欢紫色。 在她一动不动地注视下，车门向上旋开，林靳单脚踏出半步，脱掉裹着修长身形的长外衣，走了出来。 他仅着宽松的丝质白衬衫，领口微敞，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空落落的手腕，引得沈邱川蹙起了眉。 这时候他才像个符合他身份的翩翩贵公子。 沈邱川戳破了这层假象，不受美□□惑，一脸冷漠地开口：“吊坠呢？”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林靳细密的睫毛低垂下去，发出轻颤，在眼睑下投出黯然神伤的阴影。 于是，沈邱川眼瞅着刚刚还云淡风轻的贵公子瞬间变样。 林靳眼眶忽然毫无征兆地泛红，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宽阔的肩也轻轻抖着。 眼中漂浮的一层水光藏不住了，他仿佛压抑着什么，小声回答：“碎掉了……” “不小心碎掉的……小邱姐姐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生怕沈邱川不为之动容似的，他平日里凌厉的眉梢敛起，小心翼翼地恳求着，惯有的锐气消失殆尽。 字字句句都在诉说委屈。 ……是吊坠碎了，又不是你碎了。 但不可避免的，沈邱川有点心软了。 男人果然有大姨夫吧。 吴旻是一个，林靳又是一个。 沈邱川不会用言语哄人，便拍了拍林靳的后背，想了个体贴的法子：“我的那条给你？” 林靳无声望着她。 不拒绝就是默认了。 沈邱川当即解下脖子上贴身戴的吊坠，塞给了林靳。 林靳把吊坠握在手里捻了捻，感受着物件上边的余温。 沈邱川拉住他的手想给他系上，被他躲开了。 又怎么了？沈邱川颇为头疼。 林靳哼哼唧唧地埋怨了一会儿，大致意思是“吊坠不是一对了，他不要吊坠”。 活像个撒娇要糖吃的忸怩小孩。 既然不要，沈邱川就试图把吊坠拿回来。 然而林靳说是不要，手中却将那物攥得极紧。 一如沈邱川推他、他反凑得更近。 沈邱川受不了地斜过头，无可奈何地妥协了：“那你要什么？” 话一问出口，她就倏然想起：对方在刚开始就告知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林靳眼底的委屈意味几乎要溢出来，头耷拉着，浑身上下写着两个大字——“要抱”。 好吧！ 抱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沈邱川上前一步，没有收力道，直直撞进林靳怀里，手臂环住紧实的腰身，下巴抵在对方胸膛，指尖揪住手感很好的衬衫布料，得了趣似的一再摩挲。 林靳的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 欲壑难填，他下一步提出了新的恳请： “碎水晶扎得手疼，小邱姐姐给吹吹？” 手心的伤居然是因为这个？ 挺大个人了，一个吊坠而已，碎了就碎了，还能被扎成那样？ 小孩都知道要远离碎玻璃渣。 第106章 沈邱川又气又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傻？” “吹吹就不疼了？”真把自己当三岁小孩了。 林靳倒是坦然自若地点头，万分肯定：“吹吹就不疼了。” 好吧！ 吹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沈邱川稍微退开了些，捧起林靳受伤的那只手，对准手心，小心地垂眸吹了口气。 随着这口气缓慢吐出，她察觉到林靳有了新动作。 下一秒，额头上一个微凉柔腻的触感转瞬即逝。 怔了好几秒后，她选择从容接受。 好吧！ 亲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林靳得逞后便不再得寸进尺，转身从车上取出一个东西，呈现在沈邱川眼前。 “不要吊坠了。我说过会送你更好的。” 在林靳的言语中，沈邱川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是一个头盔，看着是她的尺寸。 左颊是浮雕工艺的紫色火焰纹路，仿若凤凰涅槃，让沈邱川想起了fw队名全称：flamewielder，火舞者。 右颊是珍珠夜蓝向霓虹紫的渐变，由流光转为磨砂质感，还镶嵌着十字星芒。 漂亮惊艳到了极点。 是防护，是荣耀，亦是艺术。 至于其他的，她看不出更多来。 沈邱川忍不住问：“为什么是紫色？你很喜欢紫色？” 其实她能猜到部分答案，但她猜不到林靳具体会如何说。 林靳不假思索：“看到紫色就会想起你，怎么能不喜欢？” 听到对方果断承认，沈邱川竟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愣神时，从场馆后门跑出一人来，直奔他们这边。 借着没完全沉下去的天空光亮，沈邱川隐约看清了那人是谁，不确定地喊道： “小希？” 那人冲她招了招手，跑得更为卖力。 距离拉近。 沈邱川看清小希的脸的同时，小希也看清了她和林靳的脸。 小希整个人僵在离他们五米远的地方，震惊不已。 自从那日她认识姐姐后，就回去在网上详细了解过沈邱川，自然知道林靳的存在。 之前网上流传的爆火照片，虽然沈邱川咬死了不承认，但长了眼睛的都能认出来那就是她本人。 足以说明姐姐不止跟林靳线上认识，而且很早以前就发展到了线下。 每次刷到林靳跟沈邱川的cp粉发言，她都会反复观摩那组照片里男人的脸，无比阴暗地评价：长得也就那样、赛车技术也就那样，实在一般，配不上姐姐。 凭什么这个男人能时时刻刻跟在姐姐身边？ 因此，出于那一丢丢嫉妒心，小希刻意忽视掉这个男人，贴到了沈邱川边上。 “姐、姐姐……”小希称呼刚喊出口，就被林靳盯得有些发怵，出于本能地改口，“不不不、不是……” 她咽了咽口水，重新措辞时余光瞥到马路上张扬的车子。 电光石火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刷到的采访互动视频，陡然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顾不得多想，她赶紧翻出手机里粉丝群的聊天记录，直接展示给了沈邱川看。 [如果有人能去比赛现场，还恰巧碰到了小秋，可不可以替我们转达一句话？请告诉小秋：我们愿意做你过河渡的船、做你煮茗需要的薪火、做你夜归照明的路灯，你早就是我们心目中永远的冠军了。] 小希把字号调得很大，沈邱川跟林靳轻易就能看清。 看完后，沈邱川拿过小希的手机，按住语音键说了一句话：“fw会是所有人眼中的冠军。” 很煽情，但降低底线就是自取灭亡。 小希急于在粉丝群公开最新资讯，接回手机后，没有多逗留就自觉跑开了。 她跑进场馆，扒出那个几月前发布的采访互动视频，转发到粉丝群里，共享震惊：[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这视频里的就是林狗跟秋宝！] 立刻便得到了回复： [抱鸡母：d爷实在输得彻底……] [我老婆独美：狗逼，装货，我踹！] [万物皆可接：接法拉利。] 而在小希走后。 林靳认真地扣紧了沈邱川的五指，认真道：“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小邱姐姐会怪我吗？” 沈邱川歪了歪头。 不愿意什么？ 不愿意做她过河渡的船、不愿意做她煮茗需要的薪火、不愿意做她夜归照明的路灯？ 林靳继而补充：“我不愿意做你人生中的过客。” 他眼中被具有特质性的耽溺浸满。 不知是在讲情话还是在立誓言的声音久久不散，漫布在安静的空中。 “我要做你抵达的岸、做你的木屋、做你的归宿。” 他送出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头盔。 那表明他愿意用生命作出承诺。 【作者有话说】 好吧！ 第90章 挥戈返日 红蓝光线交烁，透过玻璃，打在选手紧绷的下颌角。 现场震撼的视听效果让所有人感受到电子竞技的魅力。观众的应援声在席间炸开，波波声浪在人海中起伏。 这是一次成王败寇的斗争。 早期电竞解说常把电竞场馆称为现代角斗场，事实确是如此：电竞馆里的欢呼声，和千年前斗兽场里的呐喊别无二致。 “这里是《pubg绝地求生》pcl总决赛的冠军争夺战场！“ “历经小组赛、淘汰赛的残酷厮杀，此时留下的八支队伍，将在接下来的18场终极巅峰赛中决出胜负！” “是19late卫冕王朝还是fw不留遗憾？不过无论谁胜谁负，而后三天的比赛都将会是载入史册的对决，望各位选手都能拼尽全力！” 沈邱川的视线从那些被汗水揉皱的手幅上划过，起身走进隔音室的步伐格外沉重。 吴旻出了意外，决赛很难有好结果。 团队竞技，仅靠她一人挽救无法取胜。 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是让替补上。蒋勤涛也询问过她的意见。 她毫不犹豫拒绝了。让没有磨合过的替补上只会让情况更糟糕失控，笨拙的配合甚至不如老练选手的下意识反应。 眼下能做到的，正如解说所说，不留遗憾就够了。 他们还有千千万万个机会，fw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驻足在战场上。 沈邱川看了一眼队友的脸，随后戴上耳机，将所有嘈杂声音和繁杂思绪隔绝在外。 竭尽全力，放手一搏—— 把一切都献给当下！ “决定开局的航线出来了！是极限南切！仅经过机场跟l城，开局必定要roll*点了！” 果然，slp跟fw同时标点机场，导播当即切出两队选手的第一视角。 fw选择提前开伞抢占c字楼顶资源点，slp则选择延迟开伞俯冲。 落地便是一场激烈的枪声。 生死三十秒后，成盒的成盒、倒地的倒地，战局明了起来。 沈邱川落地瞬间，迎面送来的就是一把ump45，子弹上膛的“咔嚓”声毕，她转身就是一顿盲射——仅握手枪的敌人没能偷袭成功，血条骤降，率先倒地。 此时何凯那头战况也相当疯狂。为了引导敌方队友误判交火位置，沈邱川迅速打碎c字楼所有玻璃。 紧接着公屏显示吴旻击杀掉了slp的指挥。不过纯粹是运气好，那指挥在他眼皮子底下连搜两个房间，毛都没搜出来，手中近战武器都没有一个，只有挨打的份。 外头的puritan看到slp指挥的悲惨，没憋住笑了：“若不是刚开局，我会以为slp是在捡别人屁股后头的剩饭吃。” 也正是因为受了凑不齐物资的诅咒，随着队伍最后一人倒地，slp全员落地白给！ roll点成功，这对fw来说是个完美开局。 吴旻心神稍微定了定，可很快，他被盯上了。 阶段五，安全区刷在一处高地，那儿已然被19late抢占，狙击手sheng持有八倍镜加持的98k。 按理说，这波本该让冯逅来，他只需要报点并躲好。 可他想到了些什么，深吸一口气，做了个让他后悔的决定。 他手握仅六倍镜配置的m24，在对手故意露出三级头边缘时开了枪。 巨大压力笼罩下，吴旻忘了对sheng的所有了解，在枪声暴露位置后幡然醒悟。 被骗了！ 来不及了！ sheng突地从左侧窗口探出头来。 吴旻大脑混乱不已，手下一颤，出于本能地对枪，被sheng猜中，遭到98k一枪爆头！ 对狙博弈失败，吴旻倒地，被对面埋伏的突击手补枪带走。 其实这波并不算失误，只能算技不如人，吴旻的狙本身就不是强项，况且物资条件也不如对面。 但这几乎将吴旻击溃，仍握着鼠标的手控制不住地颤动起来—— 别动了！拜托！不要再动了！ 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107章 吴旻失魂落魄地瘫在椅子上，用长袖口掩盖手部不断抖动的端倪。 内心好像有一把火在烧他，可皮肉又因极度恐惧而发冷。 冰火两重天。 吴旻乌压压的眼底是密不透风的惊惧，生理跟心理同时遭受苦楚折磨。 五指不自主地抓紧头发，扯得头皮发麻地疼，他却恍然未觉。 他早该料到的！ 他今天就不该来的…… 发挥成这个烂样，他到底有什么脸面待在fw、还坐在这里参赛？ 绝望消极的心态弥漫至全身。 休息时间蒋勤涛尝试开导他，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僵化地坐在椅子上。 论谁都猜不到，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来个人把他拖走吧！哪怕是以最不堪的姿势，只要能让他离开这，怎么样都行！ 沈邱川注意到了吴旻的失态，却分身乏术，实在无暇顾及。 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想出多种3v4战术，最大化团队胜率。 “more，能做到配合triumph冲锋吗？”沈邱川开麦询问。 一遍没能得到回复，她又耐心问了第二遍。 在她问出第三遍时，终于传来吴旻痛苦沙哑的声音：“对不起，沈队，我做不到。”他尝试了很多次，得到的是眩晕和耳鸣。 沈邱川看了一眼吴旻的所在地。 吴旻的躯体化反应比她想象得更严重，二号坐标直接在房区内一动不动了。 也好。 苟排名分总比走火送死划得来。 既然如此，他们就可以开始争人头分了。 何凯跟冯逅突遇夹击，眼看着又要被闪光弹突脸。 沈邱川注意到被弃扔在房外的摩托，旋即有了新的想法。 下一瞬—— 摩托车飞跃山头，沈邱川在空中扫射击倒matey两名选手，既制造了满编假象，又在载具爆炸后成功一换二！ 因为她的现身，matey剩下准备同步进攻的队员注意力转移，反被何凯跟冯逅秒杀。 场外，小艾语调骤然拔高：“精彩的天降正义！” 这一波操作挽救了fw首日垫底的排名。 可对fw来说，没有用。 吴旻的情况没有得到好转。 当天晚上，他试过针灸和药物治疗，想以此快速消除症状。 直到来到决赛第二日，迎着蒋勤涛期盼的目光，吴旻苦涩艰难地摇了摇头，而后便飞快低下头去，不敢面对教练和队友的失望。 吴旻眨了眨眼，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他的精神有那么高亢的反抗意识，身体却向生理反应低了头。 一时间，fw陷入比绝境还难办的僵局。 吴旻后退时一个趔趄，不小心跌坐在地。 沈邱川朝他伸出手，想拉他起来，吴旻却双手抱住头，一个劲地道歉： “沈队，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沈邱川蹲了下来：“会没事的，吴旻。” 会没事的。 她想过了，大不了申请弃赛，下个赛季再一步步打上来、重新回到战场。 总比混过去好，算是维护了fw的声誉，也让成员少受非议。 起码到时候挨骂的是一个整体。 时间在缄默中流失，越来越接近今日开赛的时间点。 吴旻呆愣了多久，沈邱川的手就伸了多久。 半蹲着的腿和举起的手臂逐渐开始发酸。 正当她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从侧边突兀冒出一只指节修长、骨线分明的手，径直搭了上来，与她的手交握。触感一如既往的好，温润暖玉似的。 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仿佛同样的动作发生过许多次。 ……也的确发生过许多次。 冷蓝色灯光覆在来人的皮肤上，晕开来时却不显柔和，面部线条被描摹得愈发锋利，像春溪水面上结的一层薄冰，亦或是冻住的皎洁月光。 从天而降一般，衣摆上还带着场馆外的冷空气。 来者是沈邱川所深切熟知的人。 林靳手上略微一使劲将她拉起，在沈邱川反应过来前松开了她的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是很有风度。 收到钱孟信息一路赶来的林靳气都没多喘一下，转而捏住吴旻的肩膀，逼迫其站了起来： “还想赢吗？” 语气比他周身温度还要冷。 吴旻被硬生生拽起站直了身子，面露迷茫。 神志不清间，他差点以为回到了被林队支配的那几年。 林队居然还会询问他的意见吗？ 他做梦呢吧。 不过他确实做梦都想让fw赢，于是他斩钉截铁地点头：“想。” 林靳完全没看周围的蒋勤涛等人，又问：“介意别人坐一会儿你的位置吗？” “fw会赢，你也会赢。你始终是fw的一员。” 此言一出，不止吴旻感到惊诧，何凯跟冯逅也是目目相觑。 吴旻还依稀记得沈队说不能用替补，故而有些拿不定主意，将求助的视线投向沈邱川。 沈邱川没说话，呼吸平稳，神色淡然，眼中是不明思绪的闪烁。 她隐隐能猜到林靳要干什么。 仅仅是猜测，就足以让她产生一种澎湃兴奋感，叫她头皮发麻，指尖都微微发烫起来。 会是她想的那样么？ 由于吴旻的不回复，在场空气仿佛都凝滞住，犹如一潭死水。 但很快，林靳说了一句话，往这潭死水中砸入了一枚重磅炸弹。 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觉得振聋发聩。 那话指明了是对沈邱川说的： “沈队，想不想跟我一起上赛场？” 沈邱川瞳孔骤缩。 令她讶然的声音还在继续： “来做我的主指挥吧。” 做出这个重大决定，林靳不是心血来潮。 他在pcl常规赛举办前就提出了复出申请，在他的要求下官方未进行公示。 事先他就筛查过赛前体检报告，吴旻心理方面有不明显、可以被忽视的小毛病。 凭借他对吴旻几年来的了解，意识到这是个并不小的隐患，所以留了个后手。 他重新注册了选手身份。 退役未满一年，传奇老将回归，多方众盼。buff叠满，官方甚至没多做考量就答应了，但该走的流程还是照样走。 官方组织的竞技水平测试对林靳来说轻而易举，他甚而练了个亚服前百名的新号。 林靳失踪的那四个周里，除了做复盘总结，还进行了高强度训练来恢复状态。 现在，只需要向官方简单报备，他就能挥戈返日。 第91章 心向往之 林靳按照惯例戴着黑口罩，披上钱孟翻找出的队服外套。 他迈进选手隔音室的那一刻，数据面板刷新，最底下现出一个崭新的陌生id——“evil”。 灼眼，夺目。 与此同时，这个id也出现在了沈邱川屏幕上队友栏处。 这几个字母放在一起，沈邱川莫名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什么。 现场观众看到熟悉的严实扮相，热闹喧嚷的偌大场馆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人们口中欢腾的呐喊诡异地骤停。 如淬了寒霜的孤傲眉眼，挺拔不凡的身姿，无一不昭示着这个突如其来之人的身份。 是他们从未想过的、不敢设想的，是他们所神往的，是让眼前场景都带上幻想色彩的。 经过了半分钟交头接耳的震惊讨论，人海如梦初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齐声高呼，声势浩大。 直播间内的在线水友也没镇定到哪去，满屏都是以“乱神”二字为中心的挨挨挤挤的文字： [是乱神吗？是乱神没错吧！！爷青回……] [id不对呀！乱神什么时候用过固定id？而且这个id我好像在哪见过。] [眼瞎就去治好吗，活生生的人你不认，你居然去认id？？] 就连见过大场面的两位解说都张着嘴顿了好半晌。 直到背景伴奏低沉的鼓点音加强，小艾才凭借超高职业素养找回声音：“官方好像给我们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呢……” puritan语速极快，他太过激动，以至于一向引以为豪的嘴皮子都不那么灵活了： “曾经统治赛场的王者归来！乱神重新握紧了鼠标，在新生代选手中仍然熠熠生辉！他能否书写更多传奇、能否改写fw前年葬送于pcl决赛的历史？！” 这话私人色彩很重，引发了其他战队跟随者的不满： [都退役大半年了，状态肯定缩水退步，以前的神还想拿现在的奖杯？] [19近两年可成长太多了，pgc季军的含金量。而且年初那个北美队宣布全员退役，今年pgc冠军岂不非19莫属？] [他要真那么强，至于赛程倒计时了才出场吗？] 一众冷嘲热讽中，他们全然忘了“乱神”称号是靠水友一言一语造出来的。 第108章 如今，他们又打算靠一言一语将“乱神”拉下神坛。 不过，林靳既然选择用固定id，就代表他并不在意那个虚名。 他不需要被所有人记住了。 只要他在意的人能记住他，就够了。 ——小满胜万全。 …… 让其余人始料未及的是，evil顶替了more的位置，就仅仅是顶替了more的位置。 他居然没有做fw的指挥，只是安分配合，当着队伍中的一份子。 实时弹幕上已经有不少人纷纷感到怀疑： [这个evil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乱神？？] [难道是fw特意安排的冒牌货？玩心理战？] puritan也替观众表达了不解：“乱神以往在赛场上雷厉风行，一向是是孤狼打法，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命令？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啊……” 小艾倒是没管那么多，笑着道：“有好戏看了！” 确实有好戏看了。 观众跟解说是上帝视角，可比赛中的选手不是。 这导致凡是对上fw的队伍统统判断错误。 开局房区战时，evil面对an全员围堵，他假意撤退，被an经验丰富的队长判定为仅他孤身一人。 那队长哈着热气，眼冒金光，势必要拿下这个昔日大神的人头以示威风，当即选择追击，全员冲锋。 然而an一出房区，立马被绕后埋伏在转角的沈邱川三人前压，被收割了满编。 an也因为这次冒进，0分出局。 后面几个阶段，evil陆续上演了几番残编假象，分数赚了个盆满钵满。 直到决赛圈4v4，fw派冯逅从弱侧进圈、用手雷炸掉蹲守在那侧的观察手。 却被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19late赌对了。 观察手及时封烟掩护了视野，火力集中点瞬间转向，将阵型被撕开的fw团灭。 对于这个结果，沈邱川接受良好。 这是fw周训时用过的策略。他们选择从哪一侧突破全靠随机，19late集火点朝向哪一侧也全靠随机。这波全凭两队赌运。 不过沈邱川也从中吸取了教训： 经历了季后赛和淘汰赛，19late意识到fw不容小觑，必然会去补课。fw善用的战术别的队伍了如指掌，他们不能循规蹈矩。 fw得随机应变地创新。 短暂的思虑后，沈邱川立刻有了新的考量：“有一门课，他们不会补。” “evil，我的直播你看过多少？” 林靳头一次被她以id称呼，火苗滚过般的心尖一颤，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回答： “所有。” 通过传音设备，他听见沈邱川很轻地笑了一声。 明明隔着冷静的距离，林靳的周身仍旧以这一声轻笑为延续烧灼起来。 竭尽全力才能冷静下来。 他回来那天的话不是说笑。 要是他比赛的时候见到沈队，一颗心都记挂在沈队身上了。 能怎么办呢。 比赛还得打。 冠军必须拿。 还有……他的奖励。 林靳平复完躁动不安的心，手上也找回了当初沉浸在战场中的感觉，终于全身心投入到了第二局比赛中。 他懂沈邱川的意思。 其他战队或许能看透fw的路子，但绝不可能看透沈邱川的路子。 譬如。 路子一——运用对手误以为看透的战术。 y城公寓内，evil跟aroma被matey死死架在楼中，形成了2v3劣势。 沈邱川身处右侧，故意暴露脚步声，假装会强冲楼梯。 这一步吸引了matey全员守在二楼楼梯口，准备将沈邱川跟林靳两人卡死。 并且他们多做了一层防备，预感fw会出其不意从左侧拉枪线，安排了两人预瞄。 实际上，林靳此时的确是在楼上左侧没错。 可他不打算强冲，而是从窗口降落至二楼，跳到了外边阳台，往里丢了一颗瞬爆雷。 不等雷声炸开，沈邱川立即下楼。 雷炸倒了两人，剩下靠里的一人在拐角处被沈邱川迅速收割。 puritan看到这一幕，觉得沈邱川有些鲁莽：“播报都还没出来，万一乱神没能成功炸倒，岂不功亏一篑？新人选手还是不太稳妥啊。” 小艾竟有点跟他生气：“说明aroma敢于完全相信队友，这样的速战速决很难做到呢。” 闻言，puritan一噎，打算减少接下来赛程中fw的话题探讨度。 不过他的打算是一回事，耐不住fw两位主力人气高、操作亮眼。 诸如此类的操作沈邱川又跟林靳复刻了几次。 一局下来，各战队都怕了fw编织的谎言，在各自教练的提醒下，部分战队中途一遇到fw就选择避战。 除非是决赛圈，否则宁愿牺牲一两名队友也不跟fw正面杠上。 路子二——草丛里的蛇也能猎云端的鹰！ “沈队，换弓弩。接下来指挥交给我。” 这是林靳在此次比赛中第一次发号施令。 沈邱川难得愣了愣神。 很少有人绝对信任她的弓弩。 自从进入fw后，这种冷门武器更是被职业选手完全排除在适用范围外。 其实在很多个训练的深夜，她都有捡起弓弩使用。 她的直播是靠玩弓弩火的，也正是因为她近乎百分百命中率的射箭技术，尝尝有水友骂她是开挂作秀。 她其实相当为弓弩这项武器着迷。 无声无息，单发伤害仅次于awm，唯一能无视三级头一击毙命的非空投武器。 像草丛中夜游的蛇，漫不经心，不被所有人放在心上。若是有人惹它心情不妙，它就会用獠牙上的毒液证明自己不容小觑。 要是被它咬上一口简直疼得要命。可除了疼痛之外，你什么也发现不了，只知道在暗处有一双幽深可怖的细长瞳孔打量着你，随时可以给你的队友也来上一口。 弓弩起到的震慑力就如同毒素蔓延全身，让被攻击者在恐惧中自我毁灭。 它不以杀戮为趣，而是以观摩敌人的慌乱为乐。 命定武器在手，沈邱川快要兴奋地颤动起来，做了个无比大胆的决策： 她吩咐另外三人留在掩体后，只身上阵！ 路子三——静候对手集体崩盘。 此时场上还剩下八个敌人，根据沈邱川的判断，极有可能是两个满编队。 从公屏播报上可以得出，这两个满编队分别是cis跟hk。 她匍匐前进至其中一队的左侧，一箭击倒cis的队长。 cis几人贴得很近，一人暴露就等于全员暴露。 队长的突然倒地使得三位队员方寸大乱，骚动起来，慌不择路地寻找新掩体。 这番大动静自然引起了另一侧hk的注意。 hk蠢蠢欲动，抓住机会直接就是一阵开枪扫射。 幸而cis队员躲避及时，短暂逃过一劫。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hk的狙击手也被悄然一箭带走。 在这两箭促使下，两队开战，皆以为对面就是满编fw。 展开正面交火后，首先是cis的tsong反应过来他们两队都被耍了。 对面的哪是什么fw！弓弩手根本就不在对面！ tsong赶紧退回掩体后避战，在草丛中找到了一抹不动如山的身影，立刻对准那处开了两枪。 但已经来不及了。 几发m4子弹击碎了平底锅，只有一发正中沈邱川头盔，他紧接着就被冲锋而来的hk成员一梭子带走。 他立马在队伍麦里大喊大叫起来：“草丛！我打中了一枪头！” 队友以为他说的是hk的人，提枪转头，打了两枪、三枪。 ……还没倒。 队友怒了：“不是打到一枪头了吗？你打的脚趾头？” 可怜tsong成了个冒绿光的盒子还要挨骂，他急得团团转：“你打错了！” “错哪了？这波团战没了全赖你！” “哪都错了！大错特错！凭啥赖我？我呼个吸是不是也得赖我吵？” cis队长听他们吵得头痛，被迫化身纪律委员：“都闭嘴！别意气用事！问题不大，反正这波hk也没讨着好。” 这话倒是没错，完全没察觉出不对的hk下一秒就被沈邱川的鸡尾酒瓶带走。 以何凯为首的三位fw成员冲了上来，坐收渔翁之利。 cis、hk全军覆没！ 路子四——英雄主义！ 第五局，林靳掌握了awm，正巧撞见矮墙背后扶队友的ffu两人。 他开了镜，在观众莫名的盼望下，他将准心慢悠悠地晃到沈邱川附近。 随之而来的第二次开镜，他找准了ffu两人头部重叠位置，瞄准后边那人的太阳穴，利落一枪。 同一时刻，系统连跳提示： ——【fw-evil】使用awm爆头击倒ffu-ideal。 ——【fw-evil】使用awm爆头击倒ffu-even。 一发双倒！！ 从解说席上弹射跳起的puritan活脱脱一副小迷弟模样，咆哮道：“一枪穿俩！这就是乱神！用awm打破所有质疑！” 第109章 小艾则注意到另一个重点：“fw连续吃鸡四把了！已经破了这次春季赛的纪录！！在第三局结束时就成功完成了反超！！fw能否将名次延续？！” 众所瞩目下，赛程很快来到今日终局。 最后一把，沈邱川避免了早期交战，在第六阶段时落入了跟吴旻同样的境地。 甚至更为严峻。 弓弩对上了八倍镜awm！ 唯一的区别是地图不同，这把是米拉玛沙漠地图。 依然是19late的狙击手sheng，占据了水塔顶端，身处胜算九成的制高点，外加顶级配置，胜算可以说达到了十成十。 而沈邱川潜伏在与之相隔近百米的石化工厂。 她跟吴旻做出了如出一辙的选择。 没有向冯逅跟林靳求助，而是自己上。 他们都是自己的英雄主义。 阶段刷新，沈邱川看着sheng被迫转移至水塔左侧楼梯。 她眼中升起诡异的期待，盯着那处的视线简直可以用粘稠来形容，嘴角微微上扬。 那么，接下来就该她展示英雄主义了。 路子五——发挥学霸特长。 当观众跟解说都以为沈邱川束手无策时。 沈邱川的目光紧紧抓着一个让所有人忽略的细节。 此时此刻，游戏内处于正午时分。 正午的阳光近乎垂直照射，给狙击手带来了最致命的背叛。 强烈的光线将sheng的awm枪管阴影投射在了铁板上，形成一个清晰的指向标。 早在这场博弈开始之时，沈邱川就记下了太阳角度变化率。 从sheng登上塔顶的那一刻，就注定被她收下人头。 现在是收场的最佳时机！ aroma从石化工厂破窗，一跃而出，空中开镜！ 透过原始瞄具，在极短时间内不可思议地瞄准、准心精准向上抬高身位。 刀刃般凌厉的弓箭呼啸而至。 游戏内的角色落地。 而那一箭，直直穿透了sheng的三级头！！！ 局势由这一箭完成逆转！ 十/字弩并非独一无二，但它每一次威力爆发都是绝伦的精彩瞬间。 awm统治天空，而箭弩统治阴影！ 两位解说瞠目结舌，原本对冷兵器不屑一顾的puritan大跌眼镜：“极限距离！极限打击！aroma一举击溃19late坚不可摧的阵型，这是一场完美的反猎杀！！！” “19late本场仅一杀，应当是为了苟排名分，太可惜了，awm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沈邱川来说如沉醉于半梦半醒。 她无法感知到战局，她听着林靳代替她分析形势、收拾残局。 核心狙击手一倒，何凯他们便全然没了顾虑。 即使19late果断放弃救援，甚至补了烟雾弹假意救人，但在判断方向架枪时犹豫了，错失几秒关键时间。 19late的误导也被fw识破，随之冯逅拉枪线将其逼出，遭在外掩藏的何凯用m762扫射击杀。 直到屏幕中央弹出金色大字“winnerwinnerchickendinner!” 个人单局数据依次展开，而后开始回放选手高光时刻。 是她不知见过多少次的结算画面，专属冠军特效是如此的熟悉。 却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耀眼。 沈邱川沉寂的眼眸终于闪了闪。 解说的破音、渐强的背景音乐如雷贯耳，但仅仅是传进她耳里，撼动不了心弦分毫。 她的心其实跳动得很快，不是受比赛影响，而是传递着特殊信号，提醒她还有一项特别的任务尚未完成。 她在想：什么样的奖励才配得上这样巨大的胜利？ 在她的沉思中，解说宣告今日赛程结束，排名数据公之于众。 fw爆发5连鸡，场均伤害和存活时间高至不可置信的数字，核心数据稳居首位，今日决赛圈参与率更是达到百分之百。 单日超神发挥、斩获超百分！！ 令人心惊的是，fw如今成绩拉了第二名的19late五十多分。 有力的数字明晃晃摆在大屏幕上，原本那些轻蔑的目光和声音都弱了下去，淹没在一声盖过一声的高喊中： “绝地求生！永不言弃！” “fw牛逼！！！” 从沈邱川拿下19l前届最佳狙击手的那一刻，现场惊呼和覆盖了满屏的弹幕就没断过： [19是被吓怕了吗？？连续暴毙两场？？] [……aroma牛逼！！！我们pubg人终于有门面了！] [真的有种儿子见爸爸的既视感，崩盘的崩盘、跪下的跪下，我笑死。] 众说纷纭之时，解说匆匆离开解说台，前去请示官方。 约莫五分钟过后，puritan满面红光地回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意义重大的消息。 由于第一名跟第二名分差达到一定数值，断层领先后边的战队。 这触发了提前锁定决赛冠军的关键条件！ puritan一一看过主舞台上的选手，竭力保持应有的平静：“现在其余战队面临两个抉择，一是比赛照旧，不作变动；二是fw提前锁定冠军，不参与到第三日比赛当中。请各队伍投票做出各自的选择，遵从少数服从多数原则。” 说是各自选择，实际上主要话语权在第二名的19late手里。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面色凝重的19late四位成员及教练，他们围在一团，又是打电话又是掏纸笔写写画画。 林靳面不改色，比赛结束后他并未上主舞台，就近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瞧着是对此事漠不关心。 余下的何凯就做不到淡定了，恨不得凑过去偷听，还是冯逅用力拉住他，才没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在后台观战的吴旻更是心如鼓擂，气都快顺不上来。 19late是选择抓住最后的机会，还是甘愿后退一步？ 又是漫长的五分钟。 现场只能偶尔听见几句低语，背景音效都变得小声了些。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最后，经过教练合力计算，19late翻盘几率微乎其微。 除非第三日19late复刻fw的今日战绩，场均拉fw九分左右，否则绝无翻盘可能。 可想在fw两位猛虎口中夺食，又谈何容易。 高强度未知威压下，他们能保持正常发挥都实在不易。 相反，若是少了fw的碾压和干扰，他们起码能统领接下来的赛场、稳坐第二宝座，不必再担心发挥失常、排名一掉再掉了。 况且他们pgs积分足够，直通名额不要也罢。 权衡利弊之后，答案显而易见。 19late敲定主意，狠狠一咬牙，将选择报给了官方。 剩余战队抱着同样的想法，无奈同意了第二个选项。 少数几个想搅浑水的战队坚守阵地，但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些不可置信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霎时，彩带随五彩斑斓的光粒特效喷涌而出，象征着胜利的金色光芒从主舞台正中央绽开，属于冠军的伴奏被彻底奏响。 镜头给了冯逅发抖的手一个特写，然后是何凯止不住笑的脸。 导播本来打算第一时间聚焦颜值担当的，可他看了看泰然的沈邱川、又望了望自若的林靳。 实在跟眼下场景很不适配。 顶着挨水友骂的压力，导播无奈略过。 接着，在无声的铺垫下，在解说扯嗓子的嘶吼中，现场骤然涨至有预兆的高潮顶峰。 “比赛结果不再有悬念，这是pcl历史上最恐怖的统治力！” “恭喜fw战队获得s7pcl总冠军！！！” “fw的征程结束！！冠军属于fw！fw提前迎来属于他们的加冕仪式！！！” 以这声为讯号，观众席迸发出交汇的破音声，回荡在场馆上空，化作虚拟的白鸽飞升盘旋。 后台的吴旻清晰听到了台上其他选手表致敬的掌声。 他呆呆地站着，身板笔直，在昏暗灯光中滴下一滴发着亮的泪。 林靳目不转睛地观摩着屏幕上的高燃瞬间回放，默默在心底回应了最初puritan的那句话： 他不是来书写传奇的—— 他是来亲眼见证传奇诞生的。 下一秒，他观察到沈邱川蓦地起身，跑出了选手区。 全然不顾身后大把观众，一溜烟便没了影。 除了林靳，蒋勤涛也发现了，但这么多人看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帮忙引开话题打掩护。 林靳没有犹豫，跟着来到后台，却只见到吴旻一人。 他叫吴旻回台上等待颁奖，又疾步去了后门一趟，搜寻无果。 想了想，他站在后台中央这个显眼位置等了会儿。 没过多久。 沈邱川从前门方向回来了。 她喘着气，澄澈的眼亮得惊人。冷色调的光在那双目中一滤，转成了柔软温和的暖色调。 似有滔滔热意弥漫升起，烧得心头蓬勃鼓动。 第110章 “扑通、扑通”地响。 是谁的心跳如此大胆、迫不及待要宣泄情意？ 不重要了。 沈邱川将手中轻轻捏住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支开得正好的玫瑰，红艳艳的，被举至鼻尖高度，染得沈邱川面上晕出胭脂粉。 “一朵重新盛开的玫瑰，要不要？” 失败不是永恒的。 玫瑰的枯萎也不是永恒的。 所有心向往之的，都会尘埃落定。 林靳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那支玫瑰，用行动回答了她。 盛大璀璨的主舞台上，另外三名队员共同托举起奖杯的那一瞬间，林靳身处阴影笼罩中，低头在轻颤的花瓣上落下虔诚一吻。 电竞场馆见证了最赤裸的狂喜和心碎。 还有最赤诚热烈的爱意。 第92章 三心二意 fw摘得pcl冠军的消息迅速席卷热榜，掀起一股热潮。 曾经力表反对的那些恶声尽数消失不见，再没人拿性别说事。 抛开那吸睛的战绩数据不谈，官方定制的冠军海报一经发布，就引来了大量关注，话题热度一再飙升。 原因无他。 海报正中间那张脸漂亮得似代码生成的炫技佳作，貌艳独绝，标致面容下是不凡*的傲骨，眉下嵌入的美眸仿佛能将世间风光展示得淋漓尽致，居高临下而不显轻慢之意，对待镜头有些魂不守舍。 而在她的背后，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子身形玉立，眼中隐隐带着笑意，仅从眉眼中就可以窥出不俗，同样不甚在意镜头的存在。 两人光是站在那，足以让人一眼望过去满屏皆是长腿，衬得边上的队友个个五五分。 就算是不玩游戏的网友路过，都禁不住保存了这张海报图。 见发布者是pcl主办方，偷吃的网友直接惊掉下巴： [这个头肩比是真人能拥有的？？我竟动了结婚的念头……] [什么游戏，这大招放得太狠了，我玩还不行吗！！] [点进来刚打算问结不结婚，结果发现是我老婆，你看这事弄的。] 其中也有全程关注了比赛的水友发言。 例如热评之一：[乱神也太爽了吧，完全是被老婆带着躺赢。] 不过这条评论的真正精彩之处在于底下的回复： [能不能别引战，两位都是很厉害的选手，又是队友，非要分个高低吗？乱神的一穿二没看见？还有，你这话太有歧义了吧！] 热评层主后知后觉，干脆利落地道了歉：[哦不好意思，少打了个字，是我老婆，不是乱神老婆。]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谴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乱神恋情有新进展了。] [他啥时候能把人追到手啊，是谁都无所谓，主要是想看他露脸！] [啊？他们不是一对吗？我记得我刷到过女生的情侣照片。] 彼时，被主办方按头转发官博的林靳眉头微挑，登上八百年前认证的电竞选手账号，转发完毕，顺手给这条热评点了个赞。 随即他发了一则预告通知： 【周末晚八点，晴空。】 一如既往，言简意赅。 二十分钟后，标签为“乱神”和“露脸”的话题火速登顶游戏热搜榜一。 …… 关于网上发生的一切，沈邱川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自己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出乱子了。 这天，何凯像往常一般瘫倒在椅子上，一边偷吃冯逅的薯片，一边冲浪。 突然，他一个起跳挺身，震惊的吼叫响彻基地大厅： “沈队，你谈恋爱了？！” 那林队他弟怎么办？？？ 后面那个问题他没敢问，毕竟沈队是林队弟媳这事全靠他瞎猜。 几乎是立刻，沈邱川看了一眼正在投喂她水果的林靳，用眼神询问：你告诉他了？ 否则以何凯那个脑子，一直到退役都发觉不出异样。 林靳无辜地摇了摇头，继续埋头挑选形状好看的水果块。 似乎半点不在意。 “手机拿来我看看。” 沈邱川咬下被送到嘴边的西瓜，对着何凯摊开了手掌。 她最近被林靳伺候多了，有点容易犯懒，能不动弹坚决不动。 何凯把手机放在长桌上，亮起的屏幕上是热搜词条页面，依言朝沈邱川推了过去。 但手机离沈邱川还是隔了段路，她伸直了手臂也没捞着，便转而用掌心推搡了林靳两下。 无动于衷的林靳这才有了动作。 那些甘甜的水果被牙齿一咬，饱满的汁水就顺着指尖流入指缝，因此他的手散发出一股糜烂果甜味。 他悠悠取了张湿纸巾，将黏糊糊的手指挨个擦干净了。 慢条斯理地，有种说不出的勾引欲情意味。 见此一幕，别人会怎么想她不清楚，反正沈邱川被勾引到了。 她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她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勾引到了？ 真邪门了。 然而接下来还有更邪门的。 林靳擦干净了手，拿过手机扫了一眼。 仅一眼，就让他那张常年结冰的面孔裂开了道缝隙，脸色很是难看，眉间紧锁，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原先打算看一眼就转递的动作轨迹顿住了。 他点开最火的那条博客图文，细细浏览起来。 每多看一段文字，他的面色就多暗沉一分。 看到最后，他眼中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锋芒，不以为意又讥讽十足，似乎想亲手把谁用刀刃了结掉。 在何凯看来怎一个可怖了得，其他八卦问题顿时卡在嗓子眼里。 搞得沈邱川更为好奇，也不犯懒了。 她站起身，趴在林靳臂弯上窥起屏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大跳。 沈邱川揉了揉被大厅灯光照得发昏的眼睛，睁大眼睛又看了一遍带“hot”红标的图文标题，一字一字读过去，生怕是看漏了导致理解有误： 【pcl冠军新人王aroma跟gao队长高甜互动曝光！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不，小编你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邱川面无表情地想：她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跟droplet有地下恋情？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忘了通知她本人？ 沈邱川挨得更近了些，伸出食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 全是特意找角度抓拍的图片，配上浮夸的过分解读，乍一看真有几分暧昧的意思。 太恶心她了。 她的拒绝肢体接触等于避嫌，眼神回避被曲解成害羞。就连钥匙扣的事都被着重拉出来一提再提，说她选择字母d是因为droplet。 droplet的舔狗行为倒是被塑造包装成了深情男友形象。 ……什么避嫌，明明是避险！ 这场风波的幕后引导者身份显而易见。 官方都还没把钥匙扣发给他们，这事只有参赛选手知道。 真是难为droplet煞费苦心了。 沈邱川蹙起了眉，冷哼了一声以示厌恶。 又耐着性子刷了会儿其他图文，她实在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闭把头埋在林靳肩膀处，眼不见心为净。 这种水蛭般的人，她多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靠在林靳肩头缓了会儿，她忽然想起还没看评论。 沈邱川把头转了回去，不等她开口吩咐，林靳已心有灵犀地点开了评论区。 [冷成北极圈的cp我都磕得下去，邪门的不行、美女配丑兽那是万万不行！] [这男的谁啊？这副德行也想做我跟我老婆的小三？] [一个长得这么努力，一个长得这么随便……不祝福不尊重。] 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沈邱川看得神清气爽。 她不再管劳什子droplet，点进了另外一条热门帖子。 全是在讨论林靳的。 有许多关注赛车的网友顺藤摸瓜，摸到了这个跟他们毫无关系的圈子来，惊觉这个戴口罩的电竞选手长得很是眼熟。 从差不多的身高、眉目，再到一模一样的id，这分明就是他们赛车界久违露面的某林姓恶魔！ 于是，两个本没有交际的圈子展开了腥风血雨的骂战： [aroma就是林恶魔很喜欢的那个主播啊！这不都对上了么？我家林恶魔跟你家乱神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要是还有傻逼不肯相信就等着被我掐死吧！！] [要真长那样至于藏这么严实？别搞笑了，你家正主那照片估计也是高p过的。] [反正过两天就真相大白了，与其讨论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安静等周末。] 沈邱川不打算把冗长的回帖翻完，干脆询问当事人：“你要开直播？” 问话时她的头也不曾抬起半分，只留给林靳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林靳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把她环住，轻抚着那手感极好的长发： “嗯，不能食言。” 第111章 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只要沈邱川不介意，他露不露脸都觉得无所谓。 最开始戴口罩是图省事。现在的他已经不怕麻烦了。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aroma身后的人是他。 只有这样，那些阿猫阿狗才会识趣地滚得远远的。 越是这样想，林靳握手机的力道就越大。 桌子另一头，何凯苦兮兮地等着拿回手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回想起上次娱乐赛后的采访。 他壮了壮胆子，挑了个最感兴趣的事情问道：“林队，你真有喜欢的人啦？” 闻言，林靳瞥了他一眼。 不远处，全程充当隐形人的吴旻也瞥了他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何凯却从这大同小异的两眼里挖掘出俩字——“蠢货”。 ……要不直接骂他吧，这样他还能死个明白。 鉴于林靳的心情实在很不错，他多了几分应付蠢货的耐心，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不是喜欢的人。” 嗓音中含着愉悦。 “是女朋友。” …… 赛后的场馆仍旧热闹非凡，尽管今天只是来领官方定制的小奖品，但众战队基本上来齐了。 多半都是经理逼迫的，因为这会儿正是拉赞助的好时机。 fw作为冠军战队加引流圣体，自然不缺赞助，钱孟早早就批了他们的假。 不过沈邱川还有笔账要算，所以她来了一趟场馆。 身后，林靳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活像个私人保镖。 一路上有不少陌生选手找她套近乎，表面寒暄，实则试探，每个人的视线皆若有若无地瞟过她后边。 这都算礼貌的了。 不礼貌的就直接大大咧咧朝她打听：“你跟droplet那事是真的吗？” 其余人一面暗暗佩服，一面竖起耳朵尖偷听。 沈邱川却只笑了笑，没说话。 懒得喷。 争议话题主人公之一不表态，众人便向另一位主人公围去，发出一阵调侃和挑衅： “gao怎么也来了？官方有准备常规赛参与奖吗？” “哪有情侣见了面话都不说一句的……” “哎呀，都心虚成啥样了，里子面子都没了！” 别说旁人不信，就连droplet的队友冯今也不信。 他那天亲眼见到沈邱川跟一个清隽俊朗的男人抱在一块，沈邱川岂会放着那样的男人不选、选droplet这样一个弱鸡？ 思及此，冯今悄悄远离了droplet，加入了讨伐组，那些本有些轻视他的选手此时欣然接纳了他，跟他称兄道妹起来。 在周边的怂恿和质疑声中，droplet硬着头皮走到沈邱川跟前，低声请求：“aroma，借一步说话？” 沈邱川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尾调漫不经意地拉长： “差点以为司机给我送北京来了呢，我说怎么有那么厚的城墙，一看原来是人的脸皮。” 她轻“呵”了一声，继续补充：“借一步说话？你是没长腿么？” 说完，她让林靳拿起属于fw的那一份奖品，转身就走。 droplet毫不迟疑地追了上来。 直至把那些看好戏的炽热视线甩下，周围没了旁观者，沈邱川的步子才逐渐放缓。 紧赶慢赶的droplet终于成功拦在她面前。 沈邱川依然没给他自主发言的机会，率先扔下两个选择： “澄清，或者让我给你一巴掌，选吧。” 显然，droplet两个都不想选，他自顾自地反问：“你也吃到了流量红利，不是吗？” 迎着他怒目相瞪的丑恶脸庞，沈邱川面不改色，直直抬手将那张脸扇得偏了过去。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droplet左侧脸颊瞬间充血，肿胀成了猪肝红。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使他气得要命：“我不会澄清的！反正你已经跟我这浑水搅在一起了！” 说话时他嘴巴大张，隐约能看见牙齿上的血丝。 沈邱川捏着手腕略微活动了下。她刚刚用了十成力道，震得她手都有点发麻。 “其实我根本没打算让你澄清，我只是单纯想给你一巴掌。” 这人前面说了什么来着的？ 流量红利？ 方才扇droplet的那只手被林靳拉着用湿纸巾擦拭，她便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你是觉得我会缺流量？” “还是说……你觉得乱神会缺流量？” 话音落，她在droplet大受震撼的注视下，侧头轻啄了下林靳嘴唇的位置。 隔着层薄薄的口罩，依然能感受到柔软和温热。 “你、你们……” droplet面如土色，险些坐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眼神在对面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想找出沈邱川撒谎的痕迹来。 找不出。众多选手心目中公认的神在沈邱川面前称得上俯首帖耳。 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样？！ 沈邱川不是有男朋友的吗？而且不止一个！水性杨花！怎么会跟乱神扯上关系？ 乱神一定不知道内情、一定是被骗了！他一定要揭穿沈邱川的真面目！ droplet忽地又有劲了，嚷嚷着叫嚣起来：“您别被她骗了！她就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喊完后，他发觉沈邱川并没有阻止他说下去的意思，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股脑将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那次在会场休息室！我亲眼看见的！还有之前……她身边绝对不止您一个男人！！” 林靳同样没阻止，手中攥着湿纸，静静等他说完了。 在droplet的期待中，林靳启唇丢出不咸不淡的两字：“是吗？” 平静得令droplet感到害怕，脸上愈发烧得慌。 下一秒，他看见这个让他又敬佩又害怕的男人摘下了口罩。 口罩垂下的瞬间，他总算看清了男人的脸。 深邃、俊美，最重要的是，和他记忆中沈邱川小男友的面容一模一样。 这时，droplet恍然发觉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之感，脸颊火辣辣地泛疼，不知是被打得还是尴尬得。 完蛋了。他彻底完蛋了。 接着，林靳说了一句话，语气是跟沈邱川如出一辙的不着调： “看清楚了么？三心在我身上，二意也在我身上。” 第93章 很喜欢你的喜欢 回基地的路上。 沈邱川在一堆杂七杂八的奖品里翻找着。 她倒要看看那个钥匙扣能精美到哪去。 东找西找半天，钥匙扣没找到，先遇到一个人。 林靳看着眼前姿态从容优雅的妇女，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妇女的眼型、脸型，甚至是唇角习惯性上扬的弧度都跟沈邱川有八分相似，灰色羊绒开衫跟鬓角丝丝银发相得益彰。 岁月不败美人，一头短卷发衬得她人阳光飘逸，足以让人忽视掉那眼角的细纹。 他观察这位中年女子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他。 专心致志找钥匙扣的沈邱川发觉林靳不动了，这才慢半拍地抬起头来。 她沉默了会儿，还是没叫出那个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称呼，只是问候了一句：“出来散步？” 专程坐车来市中心散步这种事，估计只有她妈做得出来。 沈女士点了点头，看向在场第三个人："你是林靳吧？" 一点弯子也没绕，直入正题。 林靳显然没想到她会知晓自己的姓名，怔了一下才回：“阿姨好。” 旋即他故作不经意地望了一眼沈邱川。 这一眼对沈邱川来说颇为意味深长。 她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谁能想到她的随口一答、沈女士居然能记到现在！ 早知道当时就不说林靳的名字了。 不对。她紧接着驳回了自己。 如果当时说的不是林靳的名字，会更恐怖吧。 沈邱川正想着该编个什么急事，忽而一阵风从背后的方向吹来，带动着她的发尾拂动。 短短几秒，足够嗅觉敏锐的沈女士发现点什么了。 她最近晚上睡觉时都点着林靳送的香薰，身上理所应当会被沁入些味道。 果不其然，沈女士朝她迈进一步，闻到了熟悉的香味，若有所思： “这个味道……” 言尽于此。 得到了沈邱川的承认：“定制那香的客人就是他。” 沈女士感到意外：“还真是有缘。” 一言一语间，林靳立刻推测出了她们交谈之事的前因后果，由衷表示赞美： “您调的香很有辨识度，很特别，很适合送给特别的人。” 莫名地，沈邱川从这接连三个“很”字中听出了些许紧张。 她没忍住，“吭哧”笑出了声。 林靳无奈地挠了下她的手背。 第112章 没用，沈邱川笑得更欢了。 沈女士将林靳周身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给予肯定： “审美跟眼光都无可挑剔。” 不知是对谁说的。 “她要是不打算对你负责，你可以打这个电话。”说着，沈女士递过去一张并不崭新的名片，指了指上边的号码。 而后，指尖下移至一串长文字处： “要是有结婚请帖，可以寄到这个地址。” 话毕，沈女士将名片塞进林靳衣兜里，潇洒自如地离去。 她一贯是这种作风，沈邱川已经习惯了，对她的离开倒是乐见其成。 故而沈邱川压根没把沈女士的话放心上，什么反应都没给，继续埋头捣腾那堆奖品。 也就一同忽视掉了一旁林靳似有所悟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到达基地门口。 沈邱川几乎是把每个花里胡哨的盒子都拆开看了一遍，才找到她和林靳的钥匙扣。 由于林靳是中途加入的，而且“evil”总共就四个字母，官方索性直接定制了他的id。 金属钥匙扣被放进他手心里，沈邱川让他这样拿着，他没问为什么，乖乖摊开手掌保持不动。 他无所用心地端详着这钥匙扣。 阳光直射下，圆润的字母边缘镀上锃亮的白芒，表面是全新物专有的光滑，随着春风流绕，头顶上层层叠叠的枝丫晃动起来，缝隙中映下来的暖光在金属棱角上跳跃，仿佛被唤醒了生命。 不算好看，也不难看。 但和小邱手中那份的字母相比，他的是单词，与之不太适配。 他正思忖着该重新定制个什么字母，沈邱川突然有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她轻巧地凑了过来，把字母“d”放在单词“evil”的前头。 组成了完整的“devil”。 沈邱川仰面对着林靳，斜切进来的金色日光衬得她像鲜活、浓墨重彩的油画。 她眼底漫起笑意，半从容不迫半调戏地道：“这样才对吧。” 毋庸置疑，这是很明确的暗示。 林靳难得有些哑口无言。 她知道了。 知道了devil就是林靳。 知道了他就是那个暗中窥伺者。 知道了他们是在他的隐瞒中相遇相知。 后果是什么？会是怪罪吗？会是将距离拉远吗？ 从上至下的视角看去，林靳本想通过眼睛去琢磨沈邱川的情绪，却顺着肩窝一眼望到她凹陷下去的精致锁骨，顿时又是一阵心神恍惚。 一片晃眼的白皙，再次将他强行冷静下来的思绪打乱。 他眼神落点地混乱交错，慌张暴露无遗，几乎是神游地想着： 也是。 他的小邱那么聪明。 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林靳神色显出不符合他周身沉稳气质的无措，唇线绷得发白，示弱般透出故作无助的稚气来，倒真像是不小心犯了错的学生：“小邱姐姐，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你骂我吧，不要怪我。” 只要别因此事产生芥蒂，怎样都好。 他也确实没有刻意隐瞒。无论是在过去的哪个时候，沈邱川只需像现在一样提出质疑，他定然会立马承认，一句辩解都不会有。 请罪的话说完，他简直称得上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审判降临。 彼时沈邱川正在用手机拍下钥匙扣相靠的一幕。 相机定格的瞬间，她伸过手背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奇怪道：“说什么浑话，我为什么要骂你？” 无论游戏内外，这都是她的专属骑士。 怎么会认不出呢？ 在赛场上林靳坚定回答她“所有”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且确信：林靳就是devil。 是devil。 是隔着屏幕与她平分煎熬的人。 是素未谋面就愿意消除她寂寞的人。 “下雨和见你。”沈邱川停顿了一下，“我也很喜欢那句话。” 后来她再次点进过搜索网页，发现林靳给出的那句话并不完整。 有半句话被那时尚未明确心意的林靳掐去了，如隐匿情愫一般：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 和二十来岁笑起来要人命的你。】 沈邱川接着轻声道：“也很喜欢你的喜欢。” 她所追求的，就是这种不留余地的感情。 一以贯之，才能保证全心全意。 …… 沈邱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基地的。 只知道一回神她已经身处五号训练室，后背紧紧抵在门板上。 林靳听了她说的话之后，变得有点凶。 五号训练室在走廊尽头，极少有人朝这块往来，没有开灯时连门缝都透不进来一丝光亮。 在漆黑的陌生环境中，沈邱川的五感灵敏度直线上升。 凌乱呼吸产生的气息扑洒在耳垂处，热流烫得她禁不住朝后缩了缩。好在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清新皂角味，比以往更浓郁。 手臂索求安全感似的攀附在林靳肩上，她下意识去寻找昏暗中对方的眼睛。 没找到。 对方似乎把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正专心留下一连串濡湿隐秘的痕迹，察觉到她想躲开的意图，那牢牢胁迫在她脊背上的手当即加大了力道，在刚摸索出的敏感之处重重抚摸着。 某个她自己都不了解的部位遭到手指捉弄，叫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放软。 她迷迷糊糊地想：原来林靳的手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细腻，虎口处覆着层薄茧，想必是常年与车把摩擦留下的粗糙痕迹。 对方似乎满意于她的反应，将她搂得更近，相贴合得严丝合缝。 随着亲吻的辗转、对方舌尖的转移阵地，这次她终于在水雾中对上了那双黑眸。 表膜缩印着情乱的热潮，深处是志在必得的迷恋，不仅凶，还疯，像极了野山丛林里对猎物虎视眈眈的恶兽，原始、图穷匕见。 恶兽是坏东西，自然要做点坏事情。 他也确实做了。 浅粉色的唇被他含、碾、磨成了艳丽醒目的红，发麻泛肿。 小邱的眉形也是极好看的，他对着屏幕描摹过一次又一次，此时那眉却微蹙着。 他动作轻柔地拍了拍沈邱川的后腰，犯了瘾似的一下、一下蹭过被他叼着亲了许久的唇瓣。 沈邱川半睁着眼，被蹭得有些受不了。 最终，在诱哄下，她不太情愿的重新张开嘴。 几乎是立刻就被勾着纠缠起来，久未合上的齿缝中泄出几不可闻的轻咛。 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明显又暧昧。 沈邱川觉出些羞耻感来，在空暇中找借口道：“我要喝水。” 声音是哑的，带着点颤意，分明想端出颐指气使的态度，偏成了撒娇。 沈邱川不想说话了。 她把垂眼装无辜的林靳推开，勉强找回自主意识跟走路的力气。 走出五号训练室后，她若无其事地来到小厨房。 喝到水、凉水下肚的那一刻，她才稍微冷静了些。 幸好何凯他们一有假就飞回家了，不然吴旻肯定能看出点什么。 不等她彻底回归平静，林靳又从身后缠了上来。 她警惕地往后一退，头顶撞上柜门。 但不痛。 沈邱川回头一看，发觉橱柜上被包了软垫。 刹那间，刚强硬起来的心受到了触动。 她便咽下了想说的话，任由林靳抱着。 一杯水饮尽，她忽然想起训练室的监控。 先不说能不能拍到小厨房。 上次他们在训练室……岂不是被看到了。 沈邱川心骤然一紧，急忙揪住林靳的衣服问：“监控……” 她能想到的，林靳当然也想到了。 “监控看不到。” 林靳顿了顿，视线从训练室门口一扫而过，“但好像有其他人看到了。” 其他人？ 谁？ 沈邱川愣了下，立马跟林靳拉开三米距离，抬眼去看训练室门口。 那儿果然站着个高大的人—— 是钟季。 目目相对，沈邱川有点疑惑，钟季倒是淡定的朝他们笑了笑。 钱孟这几天心情甚好，大手一挥给二队也放了三天假期。 钟季知道自己按理不该出现在这，顺口解释道：“我搬了新家，还没装修好，就过来用了下基地的健身房。” 沈邱川点了点头，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谁能告诉她还能说点什么。 不过钟季见他们姿势亲密也没说什么，估计吴旻早就跟他通过气。 这样一想，她的尴尬消散了不少。 她刚要开口，钟季却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说话。 沈邱川心下奇怪，没多犹豫，如言走了过去。 是有什么新鲜八卦？还是吴旻留了话让钟季交代？又或者是有什么正事请教？ 第113章 然而，通通都不是。 沈邱川听见钟季直言不讳地问她： “是我的腹肌好摸还是林队的好摸？” 无视内容光听语气，的确像是在请教正事。 坦坦荡荡，没有对异性的勾引之意，有的全是对自己身材的自信。 但是！太大声了！！ 而且！她那次根本没摸到啊！！！ 沈邱川一脸震惊：“我没……” 随即钟季低头匆忙回了个消息，打断了她苍白无力的狡辩： “不说了，我朋友催我了，沈队下次见！到时候记得告诉我答案！” 作完恶的钟季欢快地跑出了训练室，留下不知该如何收场、风中凌乱的沈邱川。 良久，她看了看一脸平和的林靳。 应该没听到。 ……希望没听到。 肯定没听到。 因为林靳的声音也相当平和，与往常无异： “小邱姐姐，跟我回家好不好？洛空说想让嫂嫂陪他玩。” 出于心虚，沈邱川答应了。 第94章 后悔莫及 沈邱川后悔莫及。 林靳肯定听到了。 因为她从进门到现在，都没见到洛空的影子，而是被逼着摸了半个小时的腹肌。 不止是腹肌，她被指使着将属于男性的身体摸了个遍。 炽热、起伏弧度恰如其分，手感比她预想中的要好。 也不是特别好，松垮裤腰边的肌肉绷得格外硬，能探索出清晰的肌理纹路，随着一呼一吸变化舒展，可对沈邱川手心稚嫩的皮肉而言太硬太糙了，像太阳暴晒后凹凸不平的砂砾。 还有，往下，有点不太对劲……具体是哪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每当她筋疲力尽想要停下，林靳便会吮得她舌尖发出微小刺痛，又去吻她脆弱的眼皮，叫她不得已睁眼看着对方的恶劣行径。 林靳手下的动作蛮横无理，嘴上却把自己说成卑微的下位者：“沈队不喜欢么？它在哭呢，好伤心，快哄哄它。” 沈邱川艰难地睨了林靳一眼，水淋淋的，又多情。 完全施展不出威势，反而使得对方圈制她的手抑制不住地加重，薄肉生生地泛着疼。 她几乎快感受不到自己手的存在。 抬眼见林靳仍在卖乖，光看表情俨然是三好学生，根本看不出是在做混蛋事。她气得要命却无可奈何。 她才是快哭了！怎么不见得停下来哄哄她？ 答案显而易见，求助声只是徒劳。 恶兽将猎物带回了领地，攻势比在基地时更加猛烈。 每隔一会儿，恶兽就会轻咬着她的耳垂，问她喜不喜欢。 只有亲耳听到她回答了，坏东西才肯大发慈悲放缓些。 又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林靳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沾着她津液的嘴唇上下开合着，似乎在逼问着她什么。 什么……？ 沈邱川一脸茫色，努力捡拾起支离破碎的意识。 两人所处的地方是卧室。 为了方便接下来的动作，林靳欺身而上，将还在认真回忆他说了什么的沈邱川压倒在床，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天旋地转间，沈邱川全身陷入棉花似的柔软，好在这次听清了。 对方说的是： “除了我，还想过让谁当你的专属骑士？” 谁？还能有谁？ 诸如此类的话她只对devil跟林靳说过。 放到以前她或许会心虚一下子。 可放到现在，该心虚的分明是林靳！ 她却是不敢再去瞪身上的人了，只偏过头，置气地一言不发。 可惜她如今被禁锢在有力的臂膀间，活动范围惨遭受限，即使刻意不去看，也能感受到那有如实质的危险视线。 厚重的窗帘是拉实的，隔绝了外界鸟鸣和车水马龙的噪音，依稀透进来的昏光无法照亮暗沉沉的卧室。 林靳在等着沈邱川的解释，又不愿让沈邱川解释。 每每沈邱川欲要张口，林靳就会堵上来，捧着她的脸落下细密的、足以令人窒息的吻，如同潮湿阴雨，闷热不透风。 她胸口上仿若压了大片乌压压的夹雷云，抓不住、推不开。 而林靳则是掌控着天气的神祇，时不时爱怜地恩赐她一些新鲜空气。 最终，沈邱川在摇摇晃晃中抓住林靳的指尖，好不容易争取到喘息的功夫，得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有你……没有别人，不要别人。” 闻言，幽暗中那双狭长的眸缓缓收紧，停下了作恶多端的手，不知听没听进去。 漫长的眼神交汇，在沈邱川看来堪称一场严酷的考验。 不知是哪一方败下阵来，静默的室内陡然出现一声轻而缓的叹慰。 林靳毫不吝啬地觊觎表扬：“好乖。” 就在沈邱川以为误会解除、一切皆大欢喜的时候。 林靳扯出抹意味不明的笑，话锋一转：“但我不想当姐姐的骑士了。” 羞恼之际，沈邱川差点脱口而出一句“爱当不当”。 想到当下的处境，她闭上了嘴，静静望着眼前暗流涌动的深眸。 她倒要听听，这男人还能说出什么让她大吃一惊的话。 “姐姐当我的骑士吧？好不好？”依旧是看似询问实则诱惑的口吻。 沈邱川是真没听懂这句话。 凭她那万车皆可平地摔的车技？怎么当？ 她面露不解。 下一瞬，她双手腕部交叠着被五指扣紧，又是一阵猝不及防地颠翻倒覆。 不多时，上下位置调换，她被朝上一提，跨坐在林靳身上。 沈邱川今天穿的短裤，大腿岔开时布料便会往上耸，被长款上衣一遮，从外边就只能看见雪白纤细的直腿。 室内没开暖气，并不恒温，她忽冷忽热的，跟林靳相贴合的大腿如靠着烙铁，同样裸露在外的小腿却被冷空气包裹，不住地打着颤。 林靳半倚*靠在床头，衣服下摆随意卷起，慢吞吞把沈邱川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那双手细长瓷白，不知所措地搭在结实的腰腹上，一冷一暖，一庞然一苗条，一暴戾一瑟缩，如此衬托起来活像个小得可怜的挂件。 林靳摆出任君采撷的姿态，极具暗示意味地顶了顶她。 随之而来的邪恶低语更是让沈邱川羞愧不已： “骑死我吧，小邱姐姐。” 恶兽暴露本性，扑杀而出。 接下来发生的事愈发不受沈邱川控制了。 不知沉沦了多久。 涣散的目光之余，她隐约看见床边放置着她的行李箱，里边是她的衣物。 看来林靳准备工作做得很齐全，起码放假期间是不打算放她回基地了。 突然，模模糊糊的识海中灵光一现。 衣柜里那盒照片！ 林靳既然收拾了她的衣服，那就必然会清理衣柜。 那盒照片……会不会已经被看到了？ 林靳会不会以为那是她的私藏物？ 这个猜测一出现，便在沈邱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确实是她私藏的，但那不是她的东西啊！ 不过她放的地方还算隐蔽。 林靳到现在也没提过此事，应当是没有发现。 与此同时，林靳察觉到怀中人走神了，倒是没说什么。 若是再发展下去，接下来的局面便是他自己也难以控制。 待一发不可收拾的□□逐渐走向平息，他沉声道：“这里离基地不远，姐姐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由于有前车之鉴，沈邱川没有立即答应，谨防上当受骗。 再说了，基地宿舍估计早就被这货搬空了，她不答应又能怎样？ 她半边身子被压得有些发麻，于是找了个理由叫罪魁祸首起开：“去开灯。” 许是刚胡作非为了一番，林靳此时没有丝毫不情愿，听话地起身。 过了两秒，灯光亮起，沈邱川眼前花了一瞬，然后看清了房间的全貌。 这套房子是她曾经来过的，这个房间却并未踏足。 那时林靳告诉她是客卧，现在看来也是骗她的。 从布局和占地面积上来看，这间肯定是主卧。 白色系家具、麦色墙面、木质地板，不容易出错的搭配，被日常用品点缀过后增添了温馨，帘布上显出盆栽倒映的黑影。是能够长期让人保持轻松心情的生活环境。 只是—— 在空地处，竟靠墙摆着一面照片墙，在井井有条的布置中分外不伦不类。 不仅如此，照片墙一旁，还有幅书法。 红底黑字，正是基地里写着“山川共济”的那一幅。 至于那满满当当的照片墙，主角有两位：她跟林靳。 其中她的照片占了大多数，一张张看过去，可以追溯到三年前。 有在网上公开的、有不曾在网上公开的，有比赛中的、有生活中的，最多的是她直播时的截图。 第114章 这些在沈邱川看来其实没什么，真正让她眼皮一跳的，是穿插其间的林靳的照片—— 赫然是出自董寓之手、本该被放在收纳盒里的那些！ “小邱姐姐喜欢这些照片吗？” 林靳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沈邱川惊异的表情。 本来潋滟微阖的眸睁大了来，宛如含羞待放的花骨朵受了刺激、使得花蜜直接袒露，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若不是他此番先斩后奏，恐怕万万想不到他的小邱给他准备了这样的惊喜。 百口莫辩的沈邱川看了看照片墙，又看了看林靳，膝下悄悄使力，准备直接逃走。 不想她的打算立马就被看穿。 林靳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朝向那满墙照片：“不喜欢么？何凯分明说你喜欢得挪不开眼。” 低沉的嗓音落在沈邱川耳里，清晰得要命。 她大腿上的软肉被掐得死紧，此时她总算意识到—— 哪怕这人整天整日叫她姐姐，也改变不了这是个老谋深算的男人的事实。 沈邱川绝望地闭上了眼。 不愿面对。 董寓、何凯、钟季……真是害死个人了。 羞愤交加下，她回过些劲来： “林靳，你真是……该骂。” 林靳自认该骂，但心安理得：“姐姐想怎么骂都可以。” “别叫我姐姐。” 林靳委屈巴巴，乖巧改口：“沈队是不想负责吗？” 他生怕沈邱川说出那个令他不喜的回答，又抢先道：“不可以。我会告家长的。” 沈邱川冷哼一声，目光旁移，注意到床头有个中型玩偶。 一个穿着紫色花边围兜的企鹅。 林靳顺着看过去，把那玩偶拿了过来，晃了晃：“沈队喜欢这个吗？” “我也喜欢，跟沈队很像。” 沈邱川一点就炸：“哪像了！” 除了都有鼻子有眼有身体，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林靳不声不响，只慢悠悠地解下作为装饰物的围兜。 他再次不容拒绝地掌住沈邱川，将紫色围裙系在其腰上，还在腰后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随即他向后退了退，观赏起自己的杰作来： “这样就像了。” 不盈一握的腰肢被绳线一缠，越加显得单薄，他在不久前亲手测量过究竟有多细。 白生生的大腿有一截陷入被褥，晃悠起来便若隐若现，宛如凝固的纯牛奶，稍一升温就要化开，从上边交错的粉红指痕可以猜出遭受过怎样的折磨。 看得恶兽浑身滚热，晦暗不明的兽瞳中欲念攀升，再难控制得住。 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第95章 你就是春天 ◎方格旗不是终点，终点就在他身边。◎ 沈邱川度过了此生最荒唐、最不加节制的一周。 简直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林靳日日夜夜地烦她，搞得她脾气变得格外差。 这种脾气差具体表现为：每当她醒来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踹林靳一脚。 次数一多，林靳就习惯了，基本上是人还未清醒，手已经精准握住了她的脚踝。 紧跟着就是一串连贯的哄人加占便宜行为。 譬如现在，林靳怀里拦着羊脂玉雕成般的人，手下是一片柔软滑腻的触感。他呢喃着讲些情人间专属的小话，进行耐心地安抚，动作轻柔。 本来沈邱川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好在林靳懂得如何让她舒坦些。 故而，沈邱川身处暖融融的火炉中，听着耳边夯实有力的心跳，难得睡了个回笼觉。 在昨夜胡闹中，她的居家服领口大敞开，白嫩皮肤上遍布旖旎的深浅印记，单是看上一眼就觉不可言说。 林靳越看越觉得心痒痒，舌尖抵了抵上颚，勉强压制下内心邪火。 他长臂一伸，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是周末了。 他似乎答应了要开直播。 啧。 林靳有点不爽。 想放鸽子。 早知道假期能过得这么有滋有味，他就不为无关紧要的事耽搁时间了。 思来想去，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尽量不吵醒刚被他哄睡的人。 接着，他换上常服，洗漱完毕后进了隔壁房间。 秉着速战速决的想法，他连开场词都没想，将摄像头对准脸部，驾轻就熟地开了直播。 然后是分享直播间到认证过选手身份的社交媒体平台。 毕竟他用的是“林涧”的晴空账号，不实锤的话，水友肯定找不着家门。 迅速做完上述这一切，他静静看着直播间人数和热度飙升。 嘶。 不对。 林靳指节规律敲击桌面的动作戛然而止，眉头浅皱了一下，缓缓看向左上角的用户id。 那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devil”。 ……糟糕。 忘记切号了。 在观众数以万计的直播间内、在高清摄像头下，林靳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陷入了沉思。 不止是他，数以万计的观众也陷入了沉思： [我草我草，d爷长这么帅？我草我草，d爷你怎么长得跟我家林恶魔一模一样？] [hello，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不是乱神的直播间吗，我走错了？] [不，你好像没走错，我好像走错了。不！我们好像都没走错！] 除此之外，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cp粉，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顿哭嚎，字里行间全是对已故cp的不舍： [d爷你糊涂啊！长这样居然追不到老婆！] [我就替我奶奶问一个问题：那个礼物不是你刷的对不对？我的cp还有死灰复燃的机会对不对？]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幸福来得好不容易……] “礼物确实不是我刷的。” 没沉思多久，林靳便坦然接受了身份暴露的事实，似笑非笑道：“还有，谁说我没追到的？” 此话一出，水友顿时反应过来这场直播意味着什么： [我竟不知该祝百年好合还是该悼念逝去的cp……] [让让，都让让！课代表来了！真相只有一个！林恶魔、乱神、d爷其实是一个人！这很好理解吧！我跪了，这一点也不好理解！这是中文吗！！！] [……乱神，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叫乱神。你马甲真挺乱的！] [神秘女友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 “不是女朋友，”林靳皱起的眉舒展开来，面部凌厉的线条柔和下来，“是见过家长的女朋友。” 而且是家长认可的。 这句话他没说，怕沈邱川起床后看直播回放会嫌他幼稚。 实际上就算不添这句话，他的炫耀也极其幼稚。 得亏水友给他保全了几分面子，才没在公屏上直呼小学生。 [提前申明，我不是cp粉。请允许我大胆开麦！我猜这个神秘女友是秋宝。你们想想，d爷跟林神，一个线上一个线下，把我宝缠得死死的，图什么？] [大草特草！！就特么离谱好吗！！我跟我对家其实是一家人！？] [起码比双双阵亡好吧！来，对家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乱神会留在fw参加pgc吗？] 林靳挑了几个能看清的问题回答： “不会继续参赛了。我能做到的，more也能做到。” 他的身体不适合打职业了。 健身倒是可以安排上。养好身体、练好身材才能留住老婆。 “未来的打算？养老婆。” “老婆是谁？你们猜？”林靳最擅长的就是吊人胃口。 他并不打算透露过多，一方面是没问过沈邱川的意见，一方面是怕给沈邱川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事，因此草率带过： “这么关心做什么……反正不是你们老婆。” 话音刚落，房门被猛地推开。 门板撞击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林靳垂着的眼眸倏然抬起，望了过去。 沈邱川睡眼朦胧，睡衣领口滑至肩头，脸颊浮着被热意晕出的红，埋怨道：“吵死了……” 脸上全是被扰了清净的不满。 不等林靳阻止，她已然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径直坐进林靳怀里，像给自己找了个暖和的窝，熟稔地切换成舒适的姿势，发丝垂落，露出半边斑驳绯红的后颈，恍然未觉自己进入摄像头内。 她体寒，偏偏林靳又使坏不准她开暖气。纯天然火炉一走，她就不太睡得下去。 在近一个周的接触里，她习惯了这种黏人的亲密依赖感。即便是林靳刻意引导的，但她接受了对方的得寸进尺。 林靳本想抬手盖住沈邱川的脸，动作行使到中途顿了下，改为去整理沈邱川的衣领。 已经晚了。 无论是遮脸还是遮摄像头都来不及了。 第115章 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林靳也不想管那么多了。 他喉结滚动带出一声轻叹，如往常一般轻抚着她的脊背，坦然接受了老婆身份暴露的事实。 过了会儿，他才去看乱成一锅粥的弹幕。 他看过来的瞬间，弹幕滚动速度骤然加快： [你是狗吧！！还说不是我老婆，这他妈就是我老婆！！] [！！怪不得我看这个背景这么眼熟！！！秋宝有次直播就是这个背景！] [乱神你听我说，我确实无所谓你老婆是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拐跑我老婆……！] 不可一世的乱神遭到了互联网生涯第一次围剿。 当然，昏睡中的沈邱川同样没逃过一劫。 苍夏效仿林涧的奢华土豪风格，换上了高级用户专属特效，发了个能亮瞎狗眼的飘屏： [还有人记得这女人曾经说过什么吗……] 大粉带头，水友翻旧账水平一流： [去年二月十二日，她说她平生最恨装逼男。] 结果她扭头找了个最装的。 [同年六月二十日，她说d爷被她抛尸了。] 结果她把自己抛进了黑粉头子的怀抱。 [同年七月一号，她说pk赢了会给我们每人一个kiss的……呜呜呜……] …… 总结如下： [我同意这门婚事了，算我没本事，算你俩长得牛逼。] [等一下，狗东西刚刚是不是咽口水了……我知道我老婆很香，但你先忍住好吗！我真担心你把我宝吃了！] [呵呵哒，你担心得太晚了，你瞅瞅秋宝的手！] 林靳暂停了弹幕滚动，将其中一页嗷叫尽收眼底。 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向怀中神志不清的人发问： “小邱姐姐，可以亲一下吗？” 音量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被麦克风收入。 问完他就再没下一步动作，安静等待着答复。 如果他没有用理所应当的语气提出流氓请求，的确像个进退有度的绅士。 见此一幕的网友群情激愤： [亲什么亲，不准亲！！把她叫醒给我开播！！] [秋秋不是这样的……秋秋嘴很硬的……] [我没记错的话，乱神这波是老牛吃嫩草吧，咋好意思叫姐姐的？？] 可惜沈邱川看不到、听不见他们的呐喊。 她轻哼了一声：“烦不烦……” 彼时，直播间人数还在暴涨。 刚才发生的劲爆内容成了热门榜上新鲜出炉的讨论话题。 万众瞩目下，那莹润洁白的手臂勾住林靳。 沈邱川长发披散，从骨子里透出股慵懒劲，侧着脸在林靳唇上蹭了下，敷衍得不行。 含着余泪的眼尾被林靳揉得发红，仿佛抹了甜稠的果酱。 沈邱川的手还轻轻揪着他的衣服布料。 他捧起那只带着淫靡记号的手，齿尖磨过柔嫩的指腹，落下极力克制过后的一吻： “不好意思，kiss奖励，我代你们收下了。” 接着，他唇角扬起挑衅的弧度：“软的。” …… 沈邱川看到直播回放时，是在当天下午。 卡希特给她来了个夺命连环call，质问她怎么跟没礼貌在一起了。 她心中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一边挂断了何凯打来的第n个电话，一边毫无表情地看完了回放。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一点挽尊的余地都没有。 林靳直播的时候怎么不锁门？！ 或者就不能等她醒了再播吗！！ 这次她绝对不会轻易原谅林靳的。 沈邱川酝酿完毕，正要发怒。 殊不知林靳早早就想好了应对策略：“下个周有场公路赛，小邱姐姐当我的领航员好不好？” “……那好吧。” …… 于是，林靳跟沈邱川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后，一齐失踪了。 后来，网友再次见到两人，是有人上传了一张路拍—— 蜿蜒公路上，黑发冷眸的青年身穿皮质赛车服，上半身伏低，直视前方的眼中绽出银质锋芒。后座的少女紧贴着他的后背，深紫色头盔和瞳孔中皆燃着无法熄灭的火焰，发尾与疾风翻飞共舞，神色悠扬自得，淡红的唇微微张开，附耳低言道出一个接一个的口令。 而在镜头跟不上的现实里，机车碾过干枯的野草，冲线越过挥动的方格旗。 沈邱川没喊停，林靳也没打算停。 方格旗不是终点，终点就在他身边。 他们一路前行，直至拐进巷口。 一如初见那日。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呼吸同频。 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 只感觉到摩托车在围墙尽头缓缓停下，撞入堆了满墙的盛开花束。 原本灰暗、渗不进光的角落，被无尽生命力填满。 玫瑰的艳缀着淡雅的郁金香，百合的幽混杂着玉兰的清，沾着水珠的花瓣拥挤着，映得砖瓦上五光十色。 似乎有溪水流经了林靳冰封般的面容，他眉宇间的锋利尽数消融，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春天是不会停下来的，所以花朵会枯萎。但是在春天到达的地方，永远有新鲜的花束。” “你就是春天。” 所以，不必害怕枯萎。 ——————end—————— 【作者有话说】 番外随缘[好运莲莲][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不知道有没有乖乖看到这来，求瞅一眼预收呀！大型真香修罗场！[可怜] 禁欲冰山精分总裁vs脸盲症菟丝花病美人 预收文案如下： — 柳沂穿成了狗血文里喜欢没事找事的恶毒女配，体弱多病，娇生惯养，需要靠拉女主仇恨值来延长寿命。 就在系统豪情壮志展望大好未来时，她弱弱提醒：“可是我只能看到一群马赛克走来走去。” 系统埋头翻了一遍原著，随后喜滋滋告诉她好消息： “没关系！你有个牛逼哄哄的老公！你只需要吹吹枕边风就行了！” — 于是，每当夜里有人踏进柳沂房门时，她只能茫然无助地开口：“老公？” 来人往往会淡然“嗯”一声，而后保持惯有的沉默寡言。 这时，柳沂便会请求对方替她做坏事，以此暗中给女主使绊子。 对方有求必应，从不拒绝，也从不问她原因。 殊不知，她的“老公”不止一人—— 原著里，阴郁偏执恨她入骨的养弟/清冷斯文百般嫌恶她的院长/有特殊癖好的温柔笑面虎竹马/挑剔刻薄只爱她身体的天才导演/纯良无害小白花“女主”…… — 后来，陆衔枫回国，见到了天天发信息说想他的小妻子。 小妻子面上是病恹显出的白皙，见他回来，便自觉地用纤细柔腻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垂泪眼下欣悦羞涩地泛起粉…… 如果不是有薄衬衫下密密麻麻的吻痕，陆衔枫一定会夸他的小妻子乖巧。 而为了惩罚认不清老公的坏妻子，陆衔枫只能将她独占、教导她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菟丝花。 无辜迷茫的柳沂也在惩罚中得知了真相。 她却连愤怒的力气都被剥夺，只能暗骂这些男人都有病。 害人不浅！ —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