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吻过，玫瑰不会枯萎[星际]》 第1章 [gl百合] 《风霜吻过，玫瑰不会枯萎[星际 ]》作者：灯影诗人古古怪怪【完结+番外】 文案如下： 姬霜，姬将军，帝国最强的哨兵，带军凯旋，被女皇以最高规格宴请。 权臣贵族纷纷向她敬酒。 殊不知将军本人满脑子想着—— 功成名就，该有个老婆暖被窝了。 * 清纯漂亮的妄玫公主姗姗来迟，嫣然一笑，一下子捕获了将军那颗想要脱单的心。 众目睽睽之下，姬将军吊儿郎当地持枪上前，借着酒劲拉住了公主殿下的手： “做我的向导吧。” 只见妄玫歪着头，轻飘飘地说了句“好呀”，脸上的笑容更楚楚动人了。 * 妄玫，最美的向导，帝国的玫瑰。 隐藏在她柔软外表下的，是怎样冰冷的野心呢？ 姬霜：哦，原来你是想利用我夺你老妈的权，怪不得那么爽快就答应求婚。 妄玫：你就说这婚结不结吧？ 姬霜：结，当然结。不就是皇位吗？帮你拿了。 姬霜是一把枪，杀气过重令人生畏。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她，也有一朵愿意绽放在她指尖的玫瑰，——饱经风霜永不凋零的假面玫瑰。 cp：姬霜vs妄玫。 实力超强混不吝哨兵攻vs心思深沉外软内冷向导受。 百合，1v1，双洁，he，生女。 内容标签：机甲星际全息权谋哨向 主角视角姬霜互动妄玫配角尤丽丝林洁妮 其它：一见钟情，双向奔赴，酷姐甜妹，天作之合 一句话简介：帝国公主是将军的小玫瑰花 立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1章 来之不易的胜利，但对杀神来说，并不罕见。 姬霜是帝国的将军，最强的哨兵，信奉武力，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 但直到多年后，还令她津津乐道的，是和妻子初次见面，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大堆诗意的比喻。 那一天，她大胜归来，收到了女皇的邀请函。 在专为她准备的庆功宴上，公主妄玫姗姗来迟。 姬霜知道有位叫妄玫的公主存在，却不知道她已长成富有魅力的成年女性了。 妄玫穿着一条拖尾的长裙，裙子紧束的下摆很显她的身体曲线。 但姬霜却不觉得她很性感，反而联想到一种素雅的信笺。 淡白色与紫色打底的复古信纸，是贵女专用的产物。 将银白长发挽起的公主，漂亮的眼眸好似紫宝石。 那副端庄典雅的气质，正像是会素手执笔、在带着香气的纸片上写下一行又一行送别诗的人物。 姬霜突然就想到关于这位公主的传闻： 人们都称赞她为“帝国的玫瑰”。 玫瑰么？ 拿枪的人是捧不起玫瑰的。 尤其还是这么一朵脆弱的白玫瑰花。 姬霜正要低头喝酒掩饰心动，就看到公主冲她笑了。 优雅的公主，笑起来很是可爱，一下子就富有鲜活气了。 她拎起裙摆，冲姬霜款款欠腰：“抱歉，我来迟了。” 砰砰，砰砰。 姬霜的心脏因为这一笑而骤然加速。 这就是她们爱情的开始。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 时间回到庆功宴前。 狂风呼啸，尖锐地划过耳膜，扬起的沙尘将天空割裂开了。 一半是阴沉的乌黑压在头顶，一半是赤红的太阳炽热燃烧。 这里就是缪星边缘，对抗虫族的战场。 姬霜调试着手里的粒子枪，确认它能一如既往地放射出将敌人烧灼殆尽的高温光束。 虫族是狡诈的外星生物，具有极高的智慧，也是帝国和联邦共同的心腹大患。 使用机甲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低级虫族抹杀。 但高级虫族却想出了用干扰波阻断哨兵和机甲联系的阴招。 没办法，手持类武器只能重新登上历史舞台了。 无论是粒子枪，还是肩射炮，都是普通哨兵在极端境况下仅有的能依靠的东西。 对于姬霜来说，除了这些外在之物，值得信赖的还有自己的本领。 在军事学院就读期间，她一直是断档式领先同龄人的。 无论是军事理论、作战指挥、基层管理，或者近身格斗术，她的成绩都优异到令其他人望尘莫及。 这不是她第一次率军作战。 在此之前，她早已领导了数十场战斗了，一步步爬升到将军的位置。 除了至高无上的女皇，帝国最尊贵的官职就是左右丞相、将军和法官。 三种官职分别负责文官事务、军部事物和法律事务。 军部隐隐有超脱独立的趋势。 也就是说，姬霜将军是女皇之下的第一人。 “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就是了。” 姬霜擦着枪，在手下看不到的地方自言自语。 为了维护帝国的和平，她十多年来不着家，吃住都在边塞军营，才从出身寒微变成今日的荣誉贵族。 真正的贵族原本看不起她，现在也不得不对她毕恭毕敬了。 副官过来听她指导。 姬霜停止追忆往事，下意识地摆出冷峻的面容。 “成败在此一举。一定要多加小心。” 姬霜对副官训话。 她嗖嗖放出冷气，令副官又敬又畏地后退。 “怕什么？”姬霜嗤笑一声，“我又不会把你生吞活剥了。” 副官赔笑，“没有怕，只是被您的气势震慑了。” 姬霜懒得跟她贫嘴，就挥挥手，“算了，快下去布置吧。” 副官把腰弯得很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她，就这么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副官也跟随姬霜几年了，见识过她在大大小小战役之中的英姿，正因如此，对她打从心眼里畏惧。 毕竟，谁会不怕制造出尸山血海的杀神呢？ “唉。” 注视着副官落荒而逃的背影，姬霜长吐一口气，心想我也没有那么恐怖吧？ 人人敬她，但人人也惧她。 在大局面前，这种小事或许是无可奈何的吧。 只是偶尔，姬霜也会希望有个能寻常对待自己的人出现。 不是像对待高官，而是像对待普通人。 以平等和友善的口吻对她说话。 在战争胜利之日到来之前，这注定是奢望了。 一日是将军，就一日要肩负起威慑敌人的职责。 血腥味浓重的“杀神”，是得不到正常的相处的，只会被供奉在神座上顶礼膜拜。 所以，拼尽全力也要赢。 然后，回归平和的日常。 这就是姬将军尚未实现的朴素愿望。 幸好，命运之神总是眷顾她的。 * “来了！” “快躲开！” “退出机甲！” 刺耳的尖叫声，仿佛不是从训练有素的士兵当中传出的。 一望而去的荒凉旷野上，大批的虫族正从天而降。 它们薄薄的翅膀被颜色鲜艳的翅膜覆盖，头顶的触角一动一动。 是空行体，比一般的陆行体要高级些。 “慌什么？”姬霜对士兵们的大惊小怪很不耐烦，“有序撤出机甲，拿起武器做近身战。” 她的声音透过广播传达到每一个士兵的耳麦里，冰冷到近乎毫无感情： “别忘了拔出能源块，将机甲休眠。不要给空行体用干扰波操控机甲的机会。” 空行体体型很小，大约只有人类的脑袋那么大，总是成群出现。 它们的麻烦之处就在于，触角释放出的电波，可以抢夺机甲的掌控权。 对于过分依赖机甲的哨兵来说，机甲被夺走，甚至成为攻击自己的工具，无异于世界末日到来了吧。 “收到！” 经验丰富的老兵不等指令说完，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在自己行动的同时，也去提点旁边的新兵。 将军是对的。 只要注意头顶，与空行体的近身战并不可怕。 漫天飞舞的空行体把天空都遮蔽了。 太阳消失，风声消失。 只能听到虫子翅膀振动的嗡嗡声。 “砰砰砰——” 姬霜一马当先，将粒子枪对准虫群扫射。 其他人也效仿她，光速扣动扳机。一支枪用废了，立马去拿备用枪支。 在军队的齐心协力下，黑漆漆的乌云掉落下来，是虫子的肢体。 “优先打触角。等空行体全部丧失战斗力，立刻重启机甲，备战之后的虫族陆行部队。” 游刃有余的姬将军还有空一心二用，安排接下来的作战方针。 副官想到和联邦的临时盟约，请示道： “联邦支援军还没有来，要派人催促一下吗？” 到了这会儿还没来，八成是不想来了。 第2章 姬霜摆了摆手，“不用管了，专心战斗。” * 帝国赢了，赢得很危险。 虫族陆行部队比想象的数量还要多。 以先锋级虫族打头，大批士兵级虫族黑压压地紧跟在后。 重量级的装甲虫族混在士兵级之中，沿途走来，沉甸甸的身躯使大地发出哀嚎似的震颤。 在帝国军的视角，看不清被太阳涂抹鲜红的天际，只能看到源源不断的敌人从地平线那头潮水般涌来。 人类的士兵难免会在这一幕灾难大片般的景象面前颤抖。 有人的手拿不动枪，有人腿软到跪坐在地。 这时任何鼓舞人心的话都收效甚微。 姬霜只严肃地说： “缪星是帝国的边境星，以女皇妄缪的名字命名。 军队必须赌上生命，捍卫国家的荣耀。不要为这颗星球抹黑。” 然后，她就开启机甲冲进了虫群，为所有人做好了表率。 机甲呈s型路线穿梭，伸出镰刀，切割装甲级虫族的外壳。 唰唰几下，姬霜犹如最高明的手术医生，在回避四面八方涌来的伤害的同时，将最棘手的虫族解体。 军队的负担被大大减轻了。 其他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人类逐步推进防线，把虫族一扫而空。 渐渐的，敌人从地平线退去了，留下一片澄澈的鱼肚白。 * 糟糕的是，与联邦的临时盟约被背弃了。 跟虫族已是一场苦战。 在取得对虫族的大获全胜之后，帝国的军队迎来了联邦支援军的偷袭。 联邦军突然出现在帝国军回撤的路线上，阻断了他们的后路。 帝国军刚结束一场大战，行军散漫，措不及防之下就被撕裂了一个口子。 再想反击，以劳待逸的军队也敌不过联邦军的攻势了。 “将军，怎么办？” 副官慌慌张张地前来请示。 姬霜呸了一口，是骂联邦这群不顾大局的小人： “能怎么办？你们尽量回避战斗。我去把他们的指挥官干掉。” 黑豹形态的精神体具象化，陪同主人及其机甲向敌军首领冲刺。 豹子甩动尾巴，露出獠牙，奔跑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金属的机甲也仿佛变成了一只猎豹，以超高速突进，将嗜血的爪牙对准敌人的咽喉。 擒贼先擒王。 姬霜一人成军，在千军万马之间如入无人之境，揪出指挥官和他的副官，手起刀落，用机身配置的冷兵器将其抹杀。 联邦军失去头领，化为一盘散沙，在短暂的混乱后，乌泱乌泱地抱头鼠窜了。 机甲报废程度接近90%。 姬霜听到警报，收回黑豹精神体，解除武装，凛然站立在原地。 尽兴猎杀了一场的豹子，餍足地一甩长尾，回精神海睡觉了。 徒留它的主人，眺望远方，不知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将军，危机解决了？” 副官也卸下机甲，冲长官的方向探头探脑。 “你没长眼睛？看不到敌人跑了？” 姬霜被惊醒了似的，回头望去。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双手抱臂，对关心她的部下冷嘲热讽。 副官示弱地缩了缩脑袋，有点无奈地笑： “看到了，我只是想问，您的机甲还好吗？接下来怎么回去？” 姬霜咂了咂嘴，对部下的唯唯诺诺也是服了，“借你的机甲一用。” 不等副官说话，她就一跃而起，坐到了副官的机甲顶部。 坏掉的“猎豹号”机甲等之后再来回收吧。 姬将军一扬手，示意大军可以回程了。 在刚刚的那一刻，她发呆是在想些什么呢？ 副官以为她是在感慨来之不易的胜利，或是对背叛同盟的联邦强烈谴责。 但其实，姬霜也没想什么高深的东西。 她只是觉得，辛辛苦苦拼搏至今，该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生活了吧。 * 女皇收到捷报，发送了一封邀请函给功高劳苦的将军。 姬将军坐着副官的机甲，点开通讯腕表。 “庆功宴？最高规格？皇亲国戚都会来？倒是挺给我面子的。” 阅读着那封措辞庄严的信函，姬霜曲指弹了弹腕表的屏幕，飒爽地笑了。 她嫌繁文缛节很烦。 不过么，既然是女皇亲自邀请，跑一趟是少不了了。 第2章 小公主很会钓。 正值冬季，首都星的气温下降。 风很萧然。 道路两旁的枫树哗啦啦响，掉下许多叶片。 位于星球中央的贵族区，戒备森严，又冷又寂静，几乎看不到人影。 与室外的冰寒空气形成强烈对比的，却是室内温暖而喧哗的气氛。 皇宫就是贵族区最富丽堂皇的建筑。 此刻，它正灯火通明，准备迎接重要的客人。 * 女皇给出的邀请函相当正式，是最咬文嚼字的贵族也挑不出毛病的遣词造句。 [姬霜将军亲启： 为表彰阁下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于皇宫正殿特备庆功宴会，以最高规格款待阁下。静候到来。 附：盛装出席最佳。皇室成员及重臣将全员到场。] 以这种尊敬有加的态度对待救国英雄，也算合情合理就是了。 姬霜按照附言所叮嘱的，穿了身华丽的礼服，来到皇宫门口，将邀请函展示给卫兵看： “喏，我是来参加女皇举办的庆功宴的。” 卫兵应该是提前收到了通知，没有细看就直接放行，以拳抵胸，郑重地鞠了一躬： “将军这边请。” 大门在眼前施施然打开了。 三四个侍女闻讯赶来，又是帮忙拿东西，又是代为引路，叽叽喳喳鸟雀一样： “请把随身物品交给我们吧。” “脱下您的外套吧，姬大人。” “请跟我来，由我为您带路。” “我认得路。以前常来。” 姬霜嫌她们吵，掏了掏耳朵，两手一摊，表示没必要兴师动众。 她也不卸掉武器，佩戴着枪支就走进去了，把侍女们甩在身后。 这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和她一身昂贵的镶钻燕尾裙很是不搭，倒是和她那双锃光发亮的黑色皮靴挺般配的。 侍女们气喘吁吁，追不上她大步流星的步伐，只能眼睁睁望着她熟门熟路地在花园里穿行，背影隐没在红花绿树间消失不见。 这一片姬霜确实常来，不是对侍女们说谎。 以她的功绩，被女皇召见奖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星际时代，群臣上朝不需要进入宫殿，只要在星网上加入机密通讯频道，就可以在家觐见皇帝了。 除非特殊情况，皇宫是不允许臣子进入的。 对于姬霜是个例外。 女皇之下的第一人总该有些特权。 因为懒得应付，以前她立下滔天功劳，都是在外殿随便见见皇帝，拿了赏赐，听两句夸赞就跑路了。 这次比较特殊。 据邀请函的内容来看，庆功宴将会办得史无前例的隆重。 场地设置在正殿，平时是只有联邦来人才会开放的待客地点。 加上宾客的名单囊括了帝国所有位高权重的人，姬霜就是想敷衍了事也不方便。 * 正殿距外殿不远。 很快，姬霜就来到了门前。 扫描仪检测到她的面部信息，自动将门为她打开。 暖融融的气流迎面扑来。 一阵悠扬的曲声也传入她的耳朵。 姬霜脚步一顿，不太喜欢这种会让人皮紧的场合，啧了一声，故意把枪匣甩得啪啪响。 里面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向她望来，然后纷纷起身： “是姬将军来了。” “大功臣，到得可有点迟啊。” 他们走过来和姬霜握手。 姬霜挑了挑眉，不走心地挨个碰了碰他们的手腕： “一个个的，别多废话。人齐了吗？走这么远的路，我早就饿了。” 大法官惊讶地问： “您是走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不乘飞艇呢？” “在贵族区乘飞艇还要给国防打报告，我不耐烦。” 姬霜耸了耸肩，视线掠过法官，和威严的女皇对上，——对方正亲切地冲她招手。 “好了，我得向女皇请安了。” 姬霜不再和同僚多说，走到皇帝面前，象征性地寒暄。 女皇年纪大了，对于她来说是长辈。 客套起来也无非是问问身体状况，然后祝两句长生不老什么的。 宴请的当事人到了。 宴会就可以开始了。 皇族和大臣在两列长桌旁边落座。 珍馐美馔琳琅满目，丝弦雅韵不绝于耳。 一切的一切都令惯于驰骋沙场的姬霜很不痛快，又不能表现出来。 第3章 她来者不拒，咕嘟咕嘟将同僚敬来的酒一饮而尽。 “姬将军这次功劳可不小，听说联邦使绊子，差点害我们全军覆没。” 有人说。 姬霜淡淡地“嗯”了一下，继续大口喝酒，无心答话。 贵族们的弯弯绕可太多了。 她没兴趣跟他们玩语言陷阱。 那人还想套点情报： “跟联邦的盟约内容是什么？他们违反约定，我们要派专人前去声讨吗？” “你又不打仗，你需要知道吗？” 姬霜把杯子颠倒，底部朝上，将最后一滴酒液喝干。 那人讨了个没趣，就讪讪地闭嘴离开了。 其他人围过来，帮姬霜把酒重新满上。 大法官和姬将军理论上是同级的存在，更放得开，调侃她道： “大喜的日子，没必要给别人冷脸吧。伯爵夫人想问，你透露点无伤大雅的消息给她不就好了？” 姬霜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大喜的日子？大喜的日子让我搁这儿受罪来了。问问问，问个不停，我想清闲一会儿都做不到。” 她言辞粗野，把法官也赶跑了。 习惯和文官打交道的法官哂笑着去找丞相聊天了。 * 所谓的庆功宴，枯燥得像图书馆那些积了几千年灰的纸质书，又臭又长，只有酒还算是有可取之处。 姬霜一边用咣咣喝酒代替应酬，一边心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早在战场上，她就开始设想之后的生活了。 虫族遭到重创，后退到偏远星系。 和平时代即将来临。 她也三十来岁了，功成名就，该成家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向导们见了她，就像耗子见了猫，怕得不得了，别提嫁给她了。 顶级的哨兵，对级别不那么高的向导是一种负担，不必说姬霜这个人就很令别人害怕了。 “难道我要单身一辈子吗？” 姬将军心里犯嘀咕了。 向她敬酒的这些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突然愁眉苦脸，是在想这种事吧。 有人劝慰她，“先为眼前的成果开心，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也有人说：“声讨联邦的工作，放心交给两位丞相就是了。” 姬霜一概无视他们的攀谈，越想越是悲观，不知该从哪儿捞个向导回家。 包办婚姻是不好的。 她不想当逼迫良家妇女的恶人。 所以请皇帝赐婚就行不通了；找同僚帮忙，也难免有人动歪脑筋。 “唉。” 姬霜吐出一口浊气，因为酒至酣处，头脑发昏，脸颊也发烫。 正当她打算找个偏僻角落躲躲清净，宫殿后门轻轻地开启了。 “吱呀——” 姬霜敏锐地投去视线。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从门缝翩然而至的，是一位身着繁复长裙的年轻女人，丝巾挽起银发，紫眸神秘如幽潭。 那女人的脚步又轻又慢，悄悄地走过来，带动层叠的裙尾窸窸窣窣。 她捏着手帕，不说话，却成了全场的中心。 姬霜原本正要起身，站到一半，动作顿住了。 来人实在漂亮得出奇，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一双玻璃鞋，把玉足衬得格外白皙。 跟她深邃的紫眸对视，仿佛能投入望不到底的寂静潭水，全身都被冰凉而甘甜的水液浸泡了，心灵也得到治愈。 那一瞬间，姬霜浮想联翩。 作为一个武人，她想到了诗，想到了摆弄复古信笺的贵女，也想到了芬芳的花朵，和飘零的花瓣。 但身份不明的女人只是一个向导，不是诗也不是花，是一个柔弱的人类而已。 “她是——？妄玫公主？” 身旁的人替没出声的姬霜解答了疑问。 另一知情的人附和道： “嗯，是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公主。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美得不似真人。外界听到传闻，就给了她一个优美的外号‘帝国的玫瑰’。” “以花喻人，倒也恰当。” 情不自禁地，姬霜拽起了文。 回过神来，她清咳两声，觉得自己很蠢。 妄玫好像听到了她的话，向她看了过来。 姬霜不自觉地把腰杆挺得笔直。 她不知道，“帝国的玫瑰”，另一种意义上，也是说妄玫公主是个只能用来观赏的花瓶。 说公主美得不似真人，也暗含贬义，意为小公主美则美矣，没有人味，像是摆放在家里的精致玩偶。 姬霜不知道自己高高在上的评论只会令公主不悦。 她也不可能知道了。 她端正地坐着，还在等待公主听到赞美会投来青睐的目光呢。 公主眸光一暗，然后迅速变得清澈。 只见她拎起裙摆，盈盈一拜，“抱歉，我来迟了。” 毋庸置疑，这句致歉是对姬霜一人说的。 公主嫣然一笑，由疏远的人偶变为了鲜活的美人，也彻底扰乱了姬将军那颗躁动的心。 “砰砰，砰砰。” 姬霜心跳加速了。 会对初次见面的她如此友好的，除了妄玫也没有别人了。 小公主笑起来清纯又可爱，一扫优雅和冷漠，变成了邻家才会有的亲切女孩。 姬霜一定是被酒意熏晕了头了，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拿着枪就走到公主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她抓住公主的手腕，很无赖又无厘头地：“做我的向导吧。” 怕公主不同意，她又胡扯了一句，“我们契合度很高。” 将军和公主的身份信息都是高度机密，不在官方相亲机构的匹配库里。 没有经过测试，怎么会知道契合度高不高的？ 众人判定姬霜在胡言乱语，吃惊地想把她拉开，怕她喝多了乱开枪，又不敢靠近。 妄玫倒是从容不迫，抬起手指，将碎发勾到耳后。 姬霜把她的手腕抓得很紧，紧到勒出一道红痕。 妄玫轻飘飘地扫视那道痕迹，意味不明地歪了歪头。 她是个很神秘的人物，展露在外界的信息很少。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作出这种表情，就像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冷淡，忽然甜滋滋地微笑。 姬霜屏住呼吸，心尖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焦虑地等待她的回答。 然后，妄玫就又笑了，笑得比刚才更加甜美、更加诱人。 她说：“好呀。” 一颗巨石落下，姬霜揪紧的心放松了，手也不知不觉松开，这才发现自己把小公主抓痛了。 “对不起。”姬将军老老实实地弯腰。 妄玫公主吃吃地笑，“既然要结婚，就是一家人了，道歉做什么呀？” 她好像那种专门勾人的妖精，有千百副面孔，总有一副用来对付特定的人。 第3章 浪漫的夜晚，两人并肩而行，喁喁交谈。 远离了宫殿的灯火，花园是僻静而灰暗的。 姬霜走在前方，微微侧着头，眼神瞟着半步远后的妄玫。 妄玫换了身衣服，把发髻解开了，一头银发披在背后，双手很淑女地在小腹的位置紧握。 缺少明朗的光线，妄玫的美貌并没有受损。 她紫色的眼眸在模模糊糊的树影间如玻璃球般闪闪发亮。 那头银白的长发更是皎洁得夺走了弯月的光彩。 姬霜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这么年轻漂亮、又身份贵重的向导居然跟了自己了？ 就像白富美被大老粗娶了一样，暴殄天物。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姬霜不自在地搓手，有点后悔除了军事，没有学习过其他知识。 贵族小姐会喜欢的琴棋书画，她是一窍不通。 没有共同语言，两人之间能走到一起吗？ “嗯。” 妄玫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发出简略的单音节。 她好像在拒绝对话。 姬霜察觉到了。 空气便归于沉默。 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忽快忽慢。 * 在庆功宴上，姬霜将军对妄玫公主一见钟情，当场求婚，不依不饶。 这个消息已传遍帝国的上流社会圈了。 好在妄玫公主很高兴地答应了求婚，没有让大家面上难看。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变成了饶有趣味的佳话。 姬将军和妄玫公主联袂而行，到花园交心去了。 表面上是圆满的结局。 实际又怎么样呢？ 风一吹，酒意没有散去，反倒都聚到脑部神经了。 姬将军跌跌撞撞地走，走快了，怕把公主落下，就相当刻意地驻足片刻。 她醉得身形摇晃，脑袋晕乎乎的，但不妨碍她后知后觉自己做了错事。 公主的脸色有点微妙，和宴会上甜甜微笑的模样大相径庭。 第4章 应当是刚才被迫替她收拾烂摊子，才笑脸迎人，离了人群就恢复正常了。 姬霜不禁感到自责。 不过，若是时光倒流，她还会那么做的。 能占有看中的向导，绝佳的机会不是随时都能到手的。 月光影影绰绰，花草树木也摇摇曳曳。 两人谁都不说话，一前一后地漫步，安静了许久许久。 单调到枯燥的脚步声过于逼人。 姬霜不甘寂寞，终于忍不住停下来，抱住娇小的公主： “我是不是让你难做了？” 哨兵热乎乎的呼吸喷在公主的脖领。 妄玫公主怔了一下，莹莹发亮的紫眸眨了眨，刹那间，双颊就遍布绮丽的红霞。 她摇摇头，否认了姬霜的说法，“没有，是我想嫁给你的。” 姬霜心头一喜，得寸进尺道： “那你看上我什么了？” 在她的角度，能比较清楚地看到黑暗中公主红透的脸。 她的手臂也能感到公主的身体在微不可察地打颤。 也许她们的契合度真的很高。因为公主只是被抱了抱，眼神就变得湿漉漉了。 公主想要请求她先把自己放开，睫毛扑闪扑闪，有些难以启齿。 为了尽早摆脱她的拘束，公主小声地解释起来：“你是帝国的英雄，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谁会不憧憬救万民于水火的战神呢？ 可姬霜陷入了死脑筋，就是不信这么简单的道理，把她抱得更紧： “没人喜欢我，所有人都害怕我。你也是吗？为什么不对我笑了？” 仗着酒意，姬将军简直是在胡作非为了。 妄玫为难地缩了缩身子，只好想尽办法安抚胡闹的醉鬼： “我没有怕你。刚在宴会应酬过，我有点累了，不想说太多话，这样不可以吗？” 她人长得柔弱，嗓音也很柔弱，仿佛是白玫瑰化成了人形，娇艳欲滴，楚楚可怜。 姬霜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家伙，对她的辩解满意了，就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可以，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你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好的。” 贵族之间的交际是很麻烦。 爬到高位的姬将军自己都嫌贵族那一套弯弯绕烦人，怎么可能理解不了未婚妻的疲惫呢？ 未婚妻只是朵深居闺中的小玫瑰，没被心机深沉的坏蛋一口生吞就不错了。 犹如被这即兴的一吻亲到了宕机，妄玫僵硬两秒，才再次启动。 显然，她不适应亲密的举止，非常不适应。 与她相反，姬霜已经完全适应了，并且和自己的不足光速和解。 我是个粗人，那又怎么了？她想。 漂亮的小公主愿意嫁给我，是因为我其他方面优秀。军功没我高的人别羡慕，羡慕不来的。 再说了，老婆需要的话，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她也是可以补的。后几十年，想补习什么就补习什么，时间绰绰有余。 接受了自己的闪光点，也认可了公主选中自己的理由——因为自己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姬将军乐呵呵地哼起了小调。 此刻的她再没有先前的局促不安了。 她兴致勃勃地把未婚妻托起来，托得高高的，还想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有常年泡在军营的鲁莽武夫会做出这种傻气直冒的事儿。 公主惊叫一声，在半空扑腾双腿，然后两只手死死地圈住了将军的脖子，以免不小心掉下来。 将军恶劣地咧嘴，猛然松手，逗她玩儿，享受她挂在自己身上惊慌失措的状态。 “不要，我快抱不住了……” 妄玫比姬霜矮了一个头，小鸟依人地攀着姬霜的肩膀，手指用力到泛起青筋。 两脚离地令她六神无主。 而姬霜等她吓到快要掉小珍珠了，才把她一把搂住，爽朗地大笑： “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胆小的公主直到落在安稳的地面，还心有余悸，狠狠地锤了她的胸口几下。 姬霜不痛不痒，只当未婚妻是在撒娇，笑得更开心了。 * 既然未婚妻喜欢自己英勇骁战的特质，姬霜就投其所好，对她讲述自己建功立业的事迹。 大大小小进行过几十场战役，姬霜印象最深的，是第一场和最近一场。 第一场由她指挥的战斗，是入学式。 军事学院要求严苛，安排给每位新生一个实战的任务，必须杀死66只虫族才能进入学院上课。 经过层层选拔的新生们，到了边境星的安全区，在导师的辅助下，体验击杀敌人的感觉。 原本是挺顺利的，只有低级虫族被放入狩猎范围。 学生杀得兴起，老师也在为后生可畏而欣慰。 不幸的是，有高级虫族混过了检测仪器的排查。 导师被一只潜伏的空行体偷袭了，在缺乏防备的状况下，脑壳让虫子的大嘴咬掉一半。 失去了导师，学生们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姬霜就只能硬着头皮挺身而出了。 她在一片混乱之中，井然有序地对众学生发布命令，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指挥天赋。 其他学生是精英，那她就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问题被合力解决，她也一鸣惊人，被学院的投资者纳入视野。 “你应该知道的，在幕后投资学院的神秘贵族就是你的大姐。” 姬霜对未婚妻*道。 大公主妄言挖掘了一名出类拔萃的人才，举荐给女皇陛下，这就是一桩政治资本。 姬霜也是因此才平步青云，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的。 代价是超出年龄的重担也被交给她了，美其名曰是历练，让她的前半生充斥着血与火。 “嗯，我知道。” 听到大姐的名字，妄玫垂下睫毛，掩去眼底浓稠的厌烦。 再抬起眼，她笑盈盈的： “大姐一向很厉害，很得母亲的宠爱。” 姬霜以为她喜欢这个话题，就继续补充： “是啊。我和妄言算是互相成就吧。她利用了我，害我吃了许多苦头，但我也得到不少好处，双赢。” 和老婆的亲人套近乎准没错。 姬将军是这样想的。 老婆听到自己和她姐姐关系好，会为家庭和睦而宽慰吧。 殊不知妄玫咬了咬唇，忽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那你娶她不就好了？” 姬霜万万没想到又甜又软的未婚妻会来句讥讽的话，揉了把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定睛一看，她这才发现未婚妻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冷冰冰的，紫眸幽幽地注视着她，随时会和她切割似的。 皇室成员互为竞争对手。 女皇也不是雨露均沾的，对这个女儿宠爱多一点，对那个就少一点。 现在的姬霜没想到那一层，只是惊讶地挑高眉头： “玫玫，你吃醋了？” 妄玫不是吃醋。 但复杂的感情堆积在心头，她既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 最后，她只说： “世界天然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做了好事，结局是被忽视、被遗忘；有些人只做了一点点，就被大张旗鼓地表扬。” “什么意思？”姬霜问。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其他人交谈的声音，是同样来花园散步的宾客： “将军对公主一见钟情，好一段佳话，对吧？” 妄玫听到了，喃喃自语地重复一遍，“‘一见钟情’，是么？” 除了她，不会有人知道她和姬霜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就连姬霜本人也不记得。 正如她所说，世界天然就是不公平的。 所以，尽力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她全力以赴应该做的。 “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姬霜又问道。 妄玫困扰地微蹙柳眉，露出近乎忧郁的表情： “没什么。我是不受宠的公主，嫉妒我的两位姐姐。” 姬霜再问。 她就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不值一提。不要再说了。” 第4章 独属于二人的，缠绵悱恻的初吻。 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妄玫更谜团重重了。 相处不到一天，姬霜就透过表象看清本质，发现未婚妻是个很难搞的人。 妄玫有一种温柔的冷漠，不会任着性子拂别人的脸面。 当姬霜说了得罪她的话时，她第一反应是若无其事地笑，第二反应才是面无表情。 然后，不等姬霜向她道歉，她又收敛了负面的情绪，装作无事发生了。 想靠近妄玫，她会随便你靠近，不设任何架子。 但相应的，身体距离的拉近不代表她会将心扉向你打开。 对于姬霜这种豪爽到有些粗神经的人来说，把握未婚妻的小心思还是太困难了。 第5章 痛并快乐着，就是她当前的真实写照吧。 * 天亮了。该分别了。 姬霜站在鸟语风清的花园里，背对沾着露水的花树，反复地回味妄玫不久前突兀的言论。 什么叫做“世界天然是不公平的”呢？ 当时她听到，没当回事，不假思索地就开解妄玫道： “你不要多想。其实世界还是挺公平的，努力终会有回报。就算一时不顺，只要足够坚持，运气就会来到你这边了。” 以天赋全点在武力值的她来讲，能照顾到旁人低落的心情，再说出一席有模有样的劝告，就算是在爱情之力的加持下超常发挥了。 即使带着点毒鸡汤的味儿，也是难以避免的。 姬霜觉得自己很有哲理，直挺挺地杵着，一脸沾沾自喜地等待妄玫表扬。 妄玫莞尔，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一话题： “姬将军白手起家，付出了多大努力，就得到了多大的收获。在您看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这段话似乎是在为姬霜的不食肉糜找补，似乎又含着浅淡的讽刺。 姬霜好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又好像没有，懵懵然地摸摸后脑勺，闭嘴不出声了。 她完全搞不懂妄玫的态度，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她对自己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更猜不到自己是不是于不经意间犯了错。 不过姬霜也放弃了纠结，抬头看看大亮的天光，决定顺从本心： “我要走了。能给我一个告别吻吗？” 她就要离开皇宫，要离开小公主身边了。 无论公主对她是不是心怀不满，她都依依不舍，想索要公主的一个吻。 刚刚的微妙气氛消失不见。 妄玫公主害羞地低下了头。 姬霜迫切地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脸捧起来，“你已经答应成为我的向导了，对吧？” 姬将军“杀戮机器”的名声在外，表露出这么急不可耐的样子非常少见。 她心里清楚，以妄玫公主的温柔，是不会让她失望而归的。 果然，公主仰起脸，把眼睛闭上了。 将军立刻就吻过去，凭借哨兵的本能，占有向导的嘴唇。 她捧着公主柔嫩的脸颊，指尖爱怜地摩挲。 与手上动作的珍而重之相对，她的吻焦灼而激烈。 公主发出细弱的嘤呜声，扭头想要躲开她，却只是被执拗地追过去吻得更深。 初次接吻就如此缠绵悱恻，超过了小公主的承受极限，她眨了眨眼，掉下两颗珍珠似的眼泪。 泪珠被将军用指腹揩去了。 将军摸着未婚妻湿润的睫毛，柔情蜜意道： “别哭。多亲几次就习惯了。” 她仿佛有那种每句话都能戳在老婆雷区的特殊本领。 只见妄玫前一秒还不胜娇羞，后一秒就睁着泪水朦胧的眼睛，狐疑道： “你亲过很多次？你怎么知道会习惯的？” 姬霜冤枉。 她只是适应能力超乎常人，总是能一次就做到最好。 对于不能像她一样的普通人，她说“那你多试几次不就得了”说顺口了，这次对老婆也秃噜了类似的话。 反应过来自己乱讲了什么有歧义的东西，她恨自己这张笨嘴，索性抬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没有啊，宝贝，你别误会。我连拉小手都是第一次。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是个正经人。” “扑哧……”妄玫破涕为笑了，抓过她的手，帮她按揉被扇肿的腮帮，“要不要这么夸张？我可没有让你自己打自己。” 老婆笑了，那就是不生气了。 这一巴掌打得值。 姬霜享受着老婆的按摩服务，心想扇一巴掌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们一帮从军人士，受过各种各样严重的伤。仅仅是手拍打脸，连破皮的程度都达不到，也就骗骗贵族老婆的同情心罢了。 不管怎样，亲也亲了，也把老婆哄笑了，姬将军心满意足，可以回家睡觉了。 临走前，她不忘定下下次的约会计划： “我最近休假，闲得很。带你出去玩儿吧。” 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把日子确定了，约会一次接着一次，到嘴的鸭子不会飞了，她才能彻底放心。 * 姬霜发出了约会请求，在得到同意后，整整衣服就大踏步离开了。 妄玫能听到她嘴里哼着歌越走越远。 既然她走了，妄玫没有别的事要处理，也就回寝殿休息了。 先是喧闹的晚宴耗费精力，再是在花园谈情说爱直到天明，小公主有点体力不支了，必须回房小补一觉养养精神。 正当她转身向寝殿走，一道声音把她叫住了：“妹妹。” 妄玫回头，站在花丛旁边的，不是大公主妄言还会是谁？ 自从二公主妄辞外嫁，待在女皇身边的皇储就剩下她们姐妹二人了。 妄言是长女，在政坛活跃异常，数次热门事件中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妄玫是小女儿，深居闺中，除了侍女和母亲，平时不会有人见到她的真容。 “我是来祝贺你找到归宿的。” 妄言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假惺惺地鼓掌。 而妄玫太过熟悉她，以至于压根不吃她那一套，颇为冷淡地挑明真相： “你是来庆贺自己又少了个竞争对手吧。大可不必。我本来也妨碍不到你，难道不是吗？” 二公主妄辞结婚之后就安心当贵族夫人了，领了个公爵的名头，携同伴侣到封地居住，连续三年没再踏进过皇宫的大门。 没了她的干扰，目前是大公主妄言一家独大。 妄玫不觉得，得不到女皇赏识的自己有什么地方能令妄言感到威胁。 既然自己无法带给妄言危机感，对方前来跳脸，就纯属是恶趣味了。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 妄言摇着风雅的折扇，笑嘻嘻地反驳。 扇子一挥，她故作神秘地遮住半张脸： “你把我想得太坏了。属于你的东西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你身边，作为姐姐，我来祝贺祝贺是理所应当的。” 妄玫知道她在说什么，神色平静，不言不笑。 隐隐的，姐妹二人既针锋相对水火不容，又心照不宣默契横生。 她们彼此心知肚明，所谓“属于你的东西”，是指将军姬霜。 就连姬霜本人也不知道，当年，率先提议把身为平民的她重点培养的，不是大公主，正是她的好未婚妻妄玫。 她更不知道的是，女皇和妄言给她派了那么多致命的任务，背后想办法帮她转圜的还是妄玫。 那时妄言、妄辞和妄玫还是互帮互助的亲姐妹，不像现在要么是陌生人、要么活脱脱是仇人。 她们私下缔结了同盟，努力在母亲给她们施加的巨大压力下求生。 女皇对内对外一视同仁，压迫青年才俊的同时，对女儿也不留情。 她说过，烈火才能试出真金。 想成为她的继承人，就要有把性命豁出去的觉悟。 妄玫和两位姐姐约定要一起登顶皇位。 她负责当智囊，而长袖善舞的姐姐们则负责出面行动。 妄言却背叛了她和妄辞，仗着明面上的行动主要是自己在做，就在母亲跟前把功劳全揽走了。 面对妹妹们的愤怒，妄言表示： “大家和和气气手拉着手当皇帝，你们觉得现实吗？等我当了女皇，不会亏待你们俩的，至少不会像母亲那样要你们的命。” 妄辞憋着火气，跟她斗了一段时间，没斗过就死心了，挑了个不算喜欢也不算讨厌的对象，远离是非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妄玫则降低外出频率，转入深宫内苑，不招惹人地独自苟活。 她相当于放弃了出头的机会，只为保命，代价是变成了“不存在的人”。 直到被母亲指派联姻对象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她都注定被人遗忘。 妄言对她说，姬霜是属于她的，是被她挖掘出的人才。 但妄玫十分清楚，妄言愿意这么说，纯粹是拉拢过姬霜没有成功。 妄言确信姬霜是坚定的保皇派，不会与野心勃勃的公主处在同一立场，才把姬霜“还”给了她，或者说是“让”？ 想到这一点，妄玫的面容更加古井无波，正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情不外露，不似真人。 “好妹妹，祝你婚后生活愉快。” 妄言自顾自地送上祝福，就潇洒地转身离去。 她向来是我行我素的，做事只图自己爽，对别人的死活并不在乎。 妄玫目送着姐姐的背影，想到“姐妹同盟”缔结的那一天，她们三人都怀着反抗母亲的决心。 先顺从以偷生，再寻求反叛的时机，是她们最初的共识。 妄言满足于蒸蒸日上的现状，被母亲许诺的恩宠迷了眼睛，把初心丢掉了。 第6章 “你以为单单是讨好母亲就有用吗？自己不够强大，就永远是任人拿捏。那时我们发过誓，不会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你都忘记了。” 妄玫轻轻地将手握成拳头，注视着手背青色的血管，喃喃低语。 三姐妹碰拳发誓的那一刻，仍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人心易变，世事无常。 大姐迷失了道路，她可没有。 谁说姬霜不能真正成为属于她的东西？ 第5章 女人心，海底针。 女人心，海底针。 姬霜一大早来接未婚妻出门，没得到热情的款待，只看见一张漂亮而寡淡的脸。 开门的妄玫探出头，长发松散地在脑后绑成一个单马尾。 她既不笑，也不说话，面容因缺乏表情而看起来像过分精致的洋娃娃。 昨天分别时还好好的。 今天就这样了。 姬霜没脾气了，“怎么又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宝贝，谁惹你了？” 她真怕未婚妻来一句：难道不是你惹我吗？ 那样以她的情商就无计可施了。 如果是其他人惹恼了小公主，姬霜还能把不长眼的人教训一顿。 是自己无意间犯错的话，她总不能暴打自己吧。 妄玫对昨天与妄言的交谈耿耿于怀，没心情摆出可爱的笑脸应付一头雾水的将军。 她把门掩上，自己向卧室走： “身体不舒服，改天再去玩吧。” 将军用手肘顶住差点闭合的门，泥鳅一样，顺着门缝滑溜地钻进去了： “不舒服？我看你不像不舒服的样子，像是生气了。” 妄玫脚步微顿，没想到区区一次夜谈，就让姬霜了解自己到了这个程度。 她本想随便编个借口推掉约会、独自在家冷静冷静，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真麻烦。 她有点不耐了，难得想赌气地说一句：“既然你都到公主寝殿来了，不如去找妄言叙叙旧算了，别来烦我了。” 但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她在姬霜面前扮演的是甜美钓系小白花，不是伶牙俐齿的深闺怨妇。 凭借着极高的心理素养，妄玫迅速调整心情，进入演戏状态。 在姬霜的视角看来，就是未婚妻多云转晴了，扭头笑着看她，还走过来帮她解开大衣的扣子。 她听到未婚妻说：“脱了衣服，坐下来歇歇吧。我确实不舒服呀，不如你陪我在家待一天，好吗？” 姬霜顶不住撒娇攻势，被撩得耳根红了。 不过她也不甘心任由妄玫摆布，心里想着“你一会儿冷脸一会儿笑的，就耍我玩儿吧”，手就不老实地搂住妄玫的腰，把人揽进怀里抱着了。 妄玫本质是有些性冷淡的，不喜欢这么亲密的接触，但为了糊弄好色的将军，又只好装成爱撩火的小妖精。 她微微抬起下巴，大着胆子把将军推倒在沙发上，自己跨坐到她的腰间。 网剧的下一步都是怎么做的来着？ 小公主很认真地回想女主演勾引别人的步骤。 不等她复刻网剧主角的演技，兴奋的姬霜就反客为主，把她压在身下。 妄玫慌了，刚想夺回主动权，就被深深地吻下来。 将军不愧是那个色迷心窍的将军，抓住每一个机会占她的便宜，就差把她一口吞了。 * 和姬霜共处一室，对于妄玫是一种类似于被放在火上炙烤的体验。 艰辛、难捱、期盼尽早结束。 火焰快把她顽固的外壳烤化了，但她必须要当作自己只是在火堆旁边取暖，惬意地眯起眼睛，不向凝视她的人展现弱点。 相似的体验她之前也有过。 虽然是另一种意义的被火烤吧。 正如她先前对姬霜所说的，她不得女皇的宠爱。 但她没说的是，女皇妄缪的恩典可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 妄缪一手统一了整个帝国，短短二十年在星际打下一片广阔的江山，堪称千古一帝。 她的强大造就了她的傲慢，到了渐渐失去力量的中老年也依旧如此。 她对妄玫、妄言这些准继承人非常苛刻，以挑剔的眼光审视她们的每一个行为。 不仅如此，她还把她们视为可利用的资源，总想通过精细的操作把资源的效益最大化。 虫族是帝国的心腹大患。 妄缪不止一次想过往虫族塞卧底，来获知敌人的第一手消息。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工作，一定不能交给外人。 血缘加利益关系的捆绑，才是最可靠的。 “你们中的一个，假装在战场落单，被虫族抓去吧。” 某天，妄缪作出决定，对三个年幼的女儿如是说。 这样惊世骇俗的计划，也只有她能坦坦荡荡地宣之于口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朝堂重臣听到，也会吓到平地跌一个跟头吧。 更何况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呢？ “不行不行，会死掉的！” 二公主妄辞强烈反对，闷头往宫殿门口冲去，被关闭的殿门拦下来了，就蹲到地上放声大哭。 妄缪对她的小题大做不以为然，通过手势指令关上了门，就坐在皇位上，倚着靠背，漫不经心地用食指轻敲把手。 也许她此时此刻真正想的是：区区一个女儿，死就死了，用皇家研究院的实验仓再培育两个孩子出来不就行了？ 但她要安抚棋子的心，所以实际出口的是： “我会派专人为你们特训。见到虫族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怎么在那里安顿下来并且消除它们的疑心，都会教的。生存率不会很低，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女皇对惊恐万状的女儿们保证： “哪个人能够带着制胜的消息回来，她就是帝国的下一任皇帝了。” 一个大棒，一颗甜枣，她把女儿逼到走投无路。 妄玫作为最小的女儿，沉默且顺从，参与了母亲安排的特训。 她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被身体与心灵的拷问折磨，还要严格地控制表情，熟练地背诵早已准备好的谎言，不能被饰演虫族的考官看穿。 特训持续一个月，她日日夜夜盼着结束的那一天到来。 那种感觉，焦躁难耐，火烧火燎，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 接触，代表疼痛。 在特训期间，受尽刑罚的妄玫形成了条件反射。 考官的叮嘱铭刻在她的脑海里，不曾有一秒褪色： [尽量不要给虫族触碰你的机会，虫族尖锐的利爪会把你撕碎的。] 没有褪色，却有一定程度的变形，变成了： [尽量不要给别人触碰你的机会，谁知道她们会对你做些什么。] 从灰暗的记忆回到现在。 “放开我吧。”妄玫说，“中午到了，该进食了，我给你加热营养剂好吗？” 姬霜见到未婚妻就腻歪个没完，不是亲亲摸摸，就是抱着未婚妻颠来倒去地说她那些土味情话。 她的黑豹精神体也出来了，一个劲地绕着妄玫转圈甩尾巴。 要对付这么两头热情的求偶期土豹子，妄玫也挺伤脑筋的。 就算拥抱不会带来疼痛，反而有种别样的舒服，她也不想再继续被抱下去了。 万一姬霜兽性大发，她是反抗不了的。 “快松手呀。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妄玫风轻云淡地催促。 之前她挑逗姬霜，只是想装装样子逗逗傻豹子，不想真被人形猎豹带到床上。 此刻提出要煮营养剂给姬霜吃，也不是她真的提前代入了婚后生活，单纯是想摆脱姬霜的束缚。 可惜姬霜变精明了，没有被她轻轻松松骗上钩： “我不饿。军用营养剂一天吃一次就够了，我早上吃过了。” “你吃了，我没有吃呀。” 妄玫眸光闪烁，因为细腰被两条手臂有力地圈住了，后背就只能紧紧地贴着某人的胸膛。 隔着单薄的衣料，她感到人体炽热的温度，不由支支吾吾起来。 她想着说到这份上，姬霜该把她放开了吧？ 谁知姬霜短短一天就超进化了，从被牵着鼻子走，进化到就连这一步也预料到了。 只见她从搭在沙发背的大衣口袋取出一支保温的软管，拧开盖子邀功： “其实我怕你逛街累了需要补充能量，带了一支营养剂过来。张嘴，我喂你喝。”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妄玫无语地撇了撇嘴角，然后才微笑着妥协道： “那好吧。” 公主稍稍启唇，迎合着将军的手，等待开了盖的营养剂被送到嘴边。 将军正要如约喂她，突发奇想，自己含了一口，噙住她的嘴唇，把口中的营养液渡过去了。 始料未及的公主懊恼地拧起眉头，不情不愿地和将军共享食物。 来不及吞下的营养液被贴心的将军用舌尖卷走了，没有弄脏干净的脸颊。 第7章 当晚将军留宿了，占了公主的半张床。 约会计划是取消了，相处时间反而增加了。 将军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帮未婚妻收拾床、铺被子，还动手想帮她脱起衣服来了。 公主把自己的衣襟从将军手中夺回来，面红耳赤地拽紧扣子： “你干吗呀？睡衣就没必要脱了吧。” “咦，是睡衣吗？我还以为里面有件贴身的呢。” 将军装傻充愣，绝不承认自己就是想吃未婚妻豆腐。 她跟着公主走到浴室门口，被娇羞的小公主狠狠剜了一眼，犹然不死心： “宝贝，我们一起洗呀。我可以帮你擦背，还能节约水资源呢。” 洗一次澡就两分钟的工夫，打开开关，被水汽加清洁气体浸泡一下就好了，能浪费什么水资源？ 妄玫脸红得更厉害了，“咣当”一声，在姬霜的眼前甩上了门，把她关在外面。 她越来越觉得姬霜是颗不可控的炸弹了。 只能寄希望于在自己被炸个粉碎之前，敌人能先一步殒命吧。 第6章 并非初见。遗忘的过去。 巨大的、漆黑的角斗场，观众席隐没在阴影之下，只有脏污的舞台有些许微光。 空气漂浮着灰尘。 叫骂声、助威声、喝彩声直冲穹顶。 妄玫跟在一个女人身边。 不，是虫族伪装成的“女人”身边。 “好有趣啊。我也想玩玩。” “女人”站在高台之上，扶着围栏，眺望下方拳拳到肉的打斗。 太过亢奋，她的瞳孔时不时紧缩，变成兽类的椭圆形了。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好战是它们的本能，人类的皮囊遮不住发自本心的冲动。 被浓烈的血气和杀气所包围，虫族的血液毫无疑问会热烈沸腾。 “大人，我们是来处理事务的，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妄玫谨小慎微地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规劝道。 她不该多嘴的。 面对的是高级虫族——植入体，以占据人类的精神海为主要攻击方式。 十岁的她太过弱小，最好装作自己是一团空气。 但保持沉默也做不到。 作为混入虫族大本营的探子，妄玫不得不借着每个细小的机会对敌人表忠心。 不然，难免哪天对方回过味来，发现她既没用又心有杂念，顺手就把她除掉了。 在她全身紧绷的状态下，“女人”将目光转向她了： “别这么无聊吧。好不容易回到人类王国，你不抬起头多看两眼吗？” 它的声音暗含被打断兴致的不悦。 妄玫几乎要怀疑，下一秒它就会伸手过来。 那只危险的利爪将掐住自己的脖子，轻轻一拧，害自己脑袋与身子分家。 好在虫族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走了。 舞台上正战斗着的那位年轻人，大喝一声，把远比她高大的青年击倒了。 妄玫记得那年轻人的样子：衣着简陋，满脸汗珠，有一头毛躁的黑色短发，眼珠是醒目的鲜红。 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 虽然是正值年华的少女，却既不打扮，也不干净漂亮，只有利落的拳脚功夫值得称道。 “她很厉害，我很中意。索性把她也抓过来，跟你作伴吧。” “女人”边欣赏表演，边抚掌大笑。 角斗场的主持人正高举一只手，在万众面前堂堂正正地宣布胜者： “大爆冷！胜利者是年仅十七岁的……” 那宣布声被“女人”刺耳的笑声盖过了，隐隐约约，听不清晰。 不过妄玫还是勉强判断出，最后两个字是个人名。 发音听上去，应该是“jishuang”。 * 梦醒了，妄玫出了一身冷汗。 她坐起身，把被汗水浸湿的长发挽起来。 旁边躺着黑色头发的将军，模样酷酷的，听到她惊醒的动静，就睁开一只鲜红的眼珠：“做噩梦了？” 出于说不清的烦躁，妄玫不想理她。 久违的旧梦唤醒了她十五年前的回忆。 梦里土里土气、又凶眉悍目的假小子就是姬霜。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妄玫知道：姬霜为了给家人还赌债，先是盗窃；后来被抓到，归还不了失物，就被事主扭送到角斗场拿命抵偿了。 角斗士的生命是按天计数的。 就算姬霜再能打，是当之无愧的新人王，被轮番挑战，得不到休息，也总有陨落的一天。 “当初不是我把你从角斗场捞出来的吗？也从虫族手里把你救走了，还推荐你去军事学院。为什么不记得呢？” 这种话，是不能对姬霜说的吧。 至于后来，妄玫假公济私，悄悄把在军事学院小出风头的姬霜引荐给姐姐，而姐姐又把这个可塑之才上报给女皇。 那就是更加不能乱对人讲的事实了。 既然都不能说，就没有可说的东西了。 妄玫回想起那段时光，她经过了帝国的培训，作为探子潜伏进虫族内部。 起初的两天非常难熬。 虫族使用电波干扰她的精神，令她的大脑一团混乱。 在这种难以说谎的境况下，妄玫通过了连续两天两夜的盘问考验。 虫族确定她身世清白，又有利用价值，就没有杀死她，把她留下来了。 一位高级虫族正好要潜入帝国做事，不熟悉地形，就把她带在身边引路。 妄玫判断，再继续停留在虫族身边，会被喜怒无常的对方像掐死一只飞虫那样，抹消生存的痕迹。 她决定中止任务，返回皇宫。 临走前，她顺手把给角斗场卖命的可怜女孩赎身了。 女孩——也就是姬霜，没头苍蝇似的，离开了黑漆漆的圆顶斗场就不知道去哪儿。 妄玫刚拿钱把她赎出来，转头买个食物的工夫，就看到她被虫族伪装的女人锁定目标了。 姬霜还在懵头懵脑地到处乱转，殊不知锁定了猎物的虫族正冲她步步逼近。 妄玫也是服气，没想到她那么笨，除了是个打架的好手，就没有优点了。 “大人，联邦的内应已经到了。请先行一步，到餐厅的包厢来。” 妄玫快走两步，若无其事地拦住“女人”。 “女人”兽型的竖瞳滴溜溜地扫过她，权衡利弊，听从了她的安排，把鲜活的猎物放弃了： “我现在就过去。你也跟来吧。” 妄玫扬了扬手里的生肉，甜腻腻道： “您偏爱的小吃，我还没买齐。猪肉有了，等我再去买点牛肝，就到餐厅找您汇合。” “女人”点头，按照她指出的方向，向约定的碰面地点去了。 妄玫大松一口气，丢掉带血的肉块，就小跑过去，奋力地把姬霜拉走：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家呀！” 刚拉到一半就拉不动了。 姬霜的脚步钉在原地，回答差点把她气个半死： “哦，是你啊。谢谢你为我出钱。但我觉得还是在角斗场干活更适合我……” 要不是妄玫富有贵族涵养，以优雅的礼仪和从容的气度为傲，早就一巴掌扇过去打醒她了： “让你回你就回，别废话！” 她的一片好心无异于是在对牛弹琴。 姬霜挠了挠头，傻憨憨道，“可我家被拆了，回不去了。而且我除了干这个，也不会别的。” 那一刻的表情，可能是妄玫这辈子最不淑女的表情了。 毕竟她才十岁，即使性格早熟，在面临同龄人时，也还没有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 只见她翻了个白眼，指着姬霜的鼻子，一字一顿道： “那你就给我滚去军事学院！那里正在招特优生，是免学费的！” 她推着搡着，把姬霜赶到飞向首都星的客舱里，塞给她一袋子钱，就气鼓鼓地走了。 拯救了一个穷苦女孩的事，令妄玫一扫心底的沉重，步伐略略轻快。 她身上有虫族安装的定位仪，暂时还不能离“女人”太远，否则就会爆掉。 不过，她知道该怎么办。 “您好，是联邦的莫莱女士吗？” 在餐厅的正后方，妄玫和来自联邦的内应接上了头。 不等对方发问，她就流利地自我介绍道： “虫族的俘虏，代号‘玫瑰’；同时也是帝国的三公主，妄玫。” * “你怎么了？做了噩梦，不高兴？” 姬霜打着呵欠，在未婚妻的大床上滚了一滚，然后长臂一伸就揽住未婚妻的腰，耍着无赖要她继续陪自己睡觉。 “天还没亮，睡吧宝贝。我在呢。噩梦飞飞。” 她含着浓浓睡意的话语没有安慰到妄玫，只令妄玫越来越觉得她蠢得可笑。 每走一步路都精心算计的自己，真嫁给这种靠肌肉行事的笨脑筋，也算是被迫的牺牲了。 第8章 不知不觉间，妄玫就微微鼓起腮帮，像年幼时那样恼怒地噘起嘴唇。 不过，她不会放任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 一旦察觉自己表情不对，她立刻就扭过头，假装在看窗帘，防止被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注意到异常。 姬霜哄了她几句，没把她哄睡，自己也清醒了。 费解地坐起身，姬霜想扳过未婚妻的下巴，看看她又在生什么闷气了。 未婚妻突然扑进她怀里，把脸挡住，闷闷道，“不要动手动脚。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这很不好。” 姬霜险些笑喷，心想是谁傲娇地一头扎进我怀里来了？ 不过她很怕未婚妻跟她冷战，就十分勉强地憋住笑，一本正经道： “好的，不动手动脚。睡不着是吗，宝贝？我给你讲故事吧。听了故事就能睡着了。” 她又开始讲她那些光辉历程了。 她还以为未婚妻爱听得不得了呢。 其实妄玫对她的一举一动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根本不用听她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 但是，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妄玫侧过脑袋，摆出一副专注倾听的样子，时不时点头应和一声。 姬霜得到了未婚妻的捧场，精神大振，从第一次参战一口气讲到最后一次，也不怕口水干了。 “要不是联邦使绊子，我也不至于把机甲报废*了。花了一大笔钱，把‘猎豹号’从战场拉回来，又送到维修所去修。现在还没修好，亏大发了。” 她看似是在义正言辞地谴责，实则是对未婚妻炫耀“你看我多厉害，腹背受敌也能凯旋归来”。 “嗯嗯嗯。” 妄玫小鸡啄米地点头，好险没把“听腻了，不想再听了”的心思藏住。 姬霜没有文化，讲故事缺乏条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无端道： “联邦真是蔫坏蔫坏的，一帮损货。宝贝你也看不起他们，对吧？” 点头的动作顿住了，妄玫陷入沉默。 五六秒后，她含糊其辞道： “联邦，也有好人吧。” 姬霜愣住了，没想到她并不旗帜鲜明地反对敌方势力，态度相当诡异。 以皇室的继承人来说，这怎么可能呢？ 意识到自己出言不妥，妄玫笑着摇摇头： “你问我这些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受宠吗？平时不接触国家大事，让我发表意见，我也不方便说呀。” 姬霜将信将疑，总觉得这方面的常识即使是深闺公主也该具备吧。 但紧接着，妄玫就拉出证人为自己担保，打消了她的疑虑： “你不信？去问问左丞相莫莱就知道了呀。她给我授课，讲的都是插花呀绘画呀舞蹈呀一类的东西。联邦的坏处，我真不知道。你不会因为我不懂这些就不喜欢我吧？” 第7章 两个世界的人，不能互相理解。 跟姬霜相处，只会令妄玫感到深深的无力。 在她看来，两人对不上频道，各讲各的，简直是不同世界的人。 就算面对着面，相隔的距离几近于无，也无法理解对方的内心。 再近一步，打开彼此的心扉，就会发现，两人互相敌对。 身为保皇派的姬霜得知她不通世事情理，就严厉地教育她： 叛国是重罪。 和联邦的矛盾不是儿戏，不能对敌方势力怀有同情。 以及保持敬畏，不要对帝国和女皇怀着轻佻之心。 妄玫听了，先是暗自吐槽：你知道女皇做过什么吗？你知道她以“为了帝国”的名义让我受过多少罪吗？ 紧接着，忽然想起姬霜在外征战，收获的伤痛只会比自己更多，妄玫就柳眉一撇，连在心里嘲讽两句也做不到了。 少顷，她半是玩笑半感伤道： “姬大人这么忠诚，难不成女皇会洗脑么。” 姬霜神情一肃，也不叫她宝贝了，语气正式得就像在军部主持会议似的： “玫玫别胡说。缺失的常识要慢慢补起来。在背后议论尊敬的陛下，被发现了，是要受罚的。” 妄玫不想和她吵架，尤其是关于这个问题吵架，就敷衍道： “别误会。我是在夸女皇御人有术，大家都像被洗脑一样追捧她。” 可姬霜已经摸透她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了，知道她但凡装模作样地用了尊称，话的内容必定是虚情假意。 姬霜捧起她的脸，嗔笑道： “我的小玫瑰，你怎么什么醋都吃啊？我说认识你的姐姐，你吃醋；我对你母亲表忠心，你也吃醋。现在我就看着你一个人，你总算不会泛酸劲了吧？” 妄玫怔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恼怒地快速眨眼，很想告诉这个自恋狂： 自己没有为她吃醋，更不在乎她认识谁、又对谁忠诚。 毕竟，利用一把刀，又不必刀子拥有一颗向着自己的心。 但不等妄玫忍让或是发作，姬霜就自顾自地吻过去了。 突如其来的吻，一点也不轻柔，狂烈如暴风，密集如骤雨。 不知为何，却不使人抗拒，反而自心底涌出暖呼呼的热气。 妄玫忘记了刚才的对峙，情不自禁就圈住了姬将军的脖子，红着脸，仰起头，让吻进行得更深。 漫长而缠绵的亲吻，席卷了她，使她如醉如痴。 大约有十分钟之久，头脑一片空白。 然后姬霜才稍微放缓攻势，叼着她的嘴唇碾磨，含情脉脉道： “宝贝，我想要你。” 在这种意乱情迷的时刻，再粗糙的情话也具有直击人心的魅力。 妄玫头晕目眩，吐出舌尖，跟她交换更加热情而甜蜜的吻。 然后，“我……也想要你。” 一句真心话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使说话的人自己也愣在当场。 也许她真的把姬霜当成了她的东西？ 不然怎么会希望姬霜从身到心都是属于她的呢？ 或许是一时的软弱占据了迷乱的心灵吧。 妄玫吐出一口长气。 在过往的人生中，会紧紧拥抱她的、能让她放下一部分戒备的，除了姬霜，也就只有少年时期遇到的莫莱了。 想起莫莱，如一盆冷水倾头泼下，妄玫清醒了，按住姬霜正解开扣子的手： “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要这样。” 姬霜不解地望向她，就看到她满脸红霞、吞吞吐吐道： “你所说的常识，我会请左丞相莫女士帮我补充的。正好，我该去上课了。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这里吧。” * 当年，妄玫受虫族的桎梏，身上被安装了定位仪。 一旦她离虫族超过一定距离，那个装置就会起爆。 既然准备中止潜伏任务、摆脱虫族的威胁，妄玫自然是要想办法处理定位仪的。 派她到虫族卧底的女皇不会帮她，跟两位姐姐联系也来不及。 妄玫把主意打到了联邦内应的身上。 在餐厅的正后方，妄玫和来自联邦的内应接上了头。 不等对方发问，她就流利地自我介绍道： “虫族的俘虏，代号‘玫瑰’；同时也是帝国的三公主，妄玫。” 内应，也就是莫莱女士，立刻明白了她的处境，然后蹲下身，给了年幼的她一个关怀的拥抱。 很温暖，也很用力，就像妈妈给吃了苦的女儿的那样。 妄玫微微睁大眼睛，又惊又疑，搞不懂对方在做什么。 她知道，莫莱是联邦的激进派，私下和虫族联合，是为了抵御帝国的侵占，得手之后随时会和虫族翻脸。 所以她计划的是，莫莱抓到她，如获至宝，不需要再跟虫族商谈，把她带回联邦当质子就达成目标了。 为了拿质子当讲和的筹码，莫莱不会放任她被爆。炸。装置炸死的，一定会在这颗星球上把问题解决。 妄玫设想得很完美：拆除了定位仪，再想办法逃离就是了。 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让莫莱抓走。 殊不知莫莱不按常理出牌，没有抓她，也没有用审视棋子的目光打量她。 莫莱说：“我希望所有人能够免受战乱的苦痛。你只是个小孩子，没必要付出这么多牺牲。” 她帮妄玫拆掉了危及性命的装置，什么也没要，就让妄玫走。 无法形容妄玫那一刻的心情。 她可以直接离开，不用付出任何东西。 但是她没有。 “你在轻视我吗？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子，什么也给不了你。” 怀着贵族式的倨傲，妄玫踮起脚，握住了联邦内应的手。 然后，她可爱地歪着头，轻飘飘地笑道： “我总有一天会当上女皇。到了那一日，我会给你想要的和平。” * 我是注定要登顶皇位的人，必须狠得下心，不能动情。 妄玫想。 千千万万的人在背后支持她，因为见不得光，只能在地下活动。 第9章 她不能辜负站在自己这边的盟友。 “你走吧，我要去上课了。” 她对姬霜说道。 “真是去上课吗？还是想打发我？” 姬霜戳破了她的谎言。 于是妄玫就说不出话了。 她有点担心，自己正处于脆弱状态，再被对方看穿，就无能为力了。 被热吻消融的心灵盔甲，不是那么容易就重新竖起来的。 好在姬霜放了她一马，收拾收拾衣服，起床跟她告别了： “等你上完课，联系我，我接你回家。”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白天放你自由，等你忙完了，我还会回来的。 难不成你又想在这里赖一个晚上？ 妄玫哑口无言，漂亮的紫眸紧盯着姬霜的脸。 不多时，她自认倒霉，垂下头，冲对方妥协道：“好吧。会联系你的。” 姬霜奖励地轻吻她的额头。 柔软的嘴唇蜻蜓点水地掠过她的肌肤。 妄玫突然有种冲动，想拉住姬霜的衣角，强求道：成为我的同盟吧，好吗？ 但这种话，依旧是不能说的。 保皇派与暗地活动的叛军，不共戴天。 说出来的下场，只会是被检举揭发吧。 * “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着帮助过、也教导过自己的莫莱，妄玫是可以有话直说的。 她觉得幼时特训她的考官没有说错。 接触就会受伤。 她不该让人近身的。 彼时，她们正在棋艺课上。 莫莱坐在棋盘面前，轻轻撂下一枚棋子。 她没有询问学生因何而苦恼，又是否对联姻对象动了感情。 她只是沉着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说得没错。 从一开始，妄玫就规划好了一切。 救下姬霜，告知对方军事学院是一条好去路，再暗里推波助澜，把姬霜捧到将军的位置。 “你想要她成为你的亲信，出于各种意外，这不可能。但你依旧可以‘借刀杀人’。她就是那把任你借用的利刃。” 莫莱平静道。 她不是在陈述自己的意见，而是把学生的思路整理清晰。 她说：“你知道该怎么利用她。就像你知道该怎么利用你的姐姐、母亲。” 无须摘下面具，无须吐露真心，妄玫公主最擅长的就是通过演技把别人戏耍得团团转。 没有人知道她的目的。 但所有人都会按照她的意愿行事。 妄玫呼出一口热气。 她听到莫莱循循教导：“来吧，放出你的精神体。你不是任人宰割的‘玫瑰’，而是支配众生的‘银狐’，是背负了万民期待的叛军首领。看清你自己的模样，然后下定决心。” 她照做了。 狐狸慵懒地伸个腰，甩着尾巴跳出了她的精神海。 银白的皮毛闪烁粼粼的光，明亮的紫眸光彩流转。 强大而美丽，这就是她。 莫莱这才彻底放下心，推开棋盘，调侃道： “竟然会被一个鲁莽的哨兵击破心防，银狐殿下是年纪到了，迫不及待想谈恋爱了吗？” 到了此刻，妄玫已经恢复正常，能从容自若地回应老师的玩笑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是我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应对失当了。” 她们坐在棋盘两侧，一边对弈一边闲聊。 热茶在手边雾气缭绕。 “我会探听军方的第一手消息，让我们的人避开他们。” 妄玫笑吟吟道。 “那很好了。”莫莱淡定地捡起一枚棋子，放在防守的位置，“敌退我进，敌进我扰。” “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想办法拖她后腿的。” 提到“她”，也就是姬霜，妄玫耸了耸肩，“不过这招不能常用。难免她哪天起了疑心。” 第8章 暗潮涌动，但表面风平浪静依旧。 棋艺课结束了。 妄玫遵守约定，联络姬霜，告知她课程地点，让她来接自己。 莫莱女士的住宅不在贵族区，甚至不在首都星。 妄玫每次上课，都是坐着私人飞艇去的。 飞艇悄没声地从皇宫后花园起飞，目的地设置在阿尔法星。 抵达莫宅只需要十分钟，不会惊扰任何人，在国家防卫处那里也早就报备了免检。 这一次，因为姬霜提前说好了会去接她，妄玫没有乘自己的飞艇，而是坐客船到授课地点的。 她点亮腕表，给姬霜发了消息，就负手站在莫宅的门前等待。 “不用在这里等吧。她到了，让她进来找你就是了。” 莫莱拿着挡风的大衣，披在学生的身上，劝她先回花园的茶席坐会儿。 妄玫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机甲轰隆隆的噪音。 她抬起头，看见一艘流线型的黑色机甲从天际猛冲而至。 机甲在她头顶盘旋一圈，就无比顺畅地降落了。 “瞧，她已经来了。” 妄玫忍不住微笑，流光溢彩的紫眸盯着机甲逐渐打开的大门，脸却是半侧着的，对尊敬的老师说话。 莫莱女士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敲打她道，“别忘记你的身份。” 妄玫就愉快地打趣老师：“怎么会忘呢？您对我的记忆力也太过没有信心。” * 姬霜来得很快。 急于见到心爱的小公主，她到维修所领回了“猎豹号”，打算开着那个来把人接回家，顺便耍一波帅。 妄玫给她发消息时，她就已经把能源块塞进了机甲的能量供应中心。 通讯腕表一闪，她眼明心亮地捕捉到妄玫的名字，二话不说就钻进猎豹号启动驾驶仪了。 明明是从有一定距离的首都星赶来，她花费的时间，却比正常需要的十分钟快了一大半。 短短三分钟，开足马力的姬将军就降落到未婚妻面前，大剌剌地开启舱门。 未婚妻的老师，也就是和她官职同级的左丞相莫莱女士，年纪已经很大了。 出于不知名的原因，这位莫女士正护在未婚妻身边，以微含警惕的目光打量她。 姬霜本来跟莫莱只是点头之交，没必要多给她一个眼神，但看在妄玫的面子上，客客气气地商量道： “不劳您送了，我这就把玫玫接走了？” 莫莱没有把人交给她，依旧是摆出一副守护的姿势，卡在两人中间，把她和未婚妻隔开。 姬霜脸色有点不对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记得和莫莱闹过什么矛盾。对方这么不给她面子，是作为文官之首，不喜欢她是粗鲁的武夫？ 还是老一辈的官员太过保守，看平民起家的将军攀上皇亲国戚了，心气不顺？ 妄玫立刻就出来打圆场，把老师往院子里推： “好了，知道您把我当女儿看待，也不必像个恶婆婆一样，把我的婚约对象当成敌人吧。” 莫莱的确是把保皇派的姬霜当作敌人，尤其对方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己方首领的心态，就更加看其不顺眼了。 她跟妄玫交换视线，无声无息间进行了又一次的确认。 [大业未成，何以为家？你不会因为儿女情长忘记对我的承诺吧。] 莫莱的眼底带着对后辈的提点。 而妄玫则回了她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 [您多心了。我才不会被那家伙的花言巧语拐跑呢。就算我想谈恋爱，她也没那个调情的水平啊。] 两人虽然听不到对方的心里话，但大致的意思是接收到了。 莫莱释然了，转身走回了家，挥挥手道，“慢走，不送了。” 她的背景渐渐消失在花丛中。 妄玫这才笑盈盈地看向姬霜，被对方一个公主抱，抱进机甲了。 * “她怎么那副态度？真把你当成她的东西了？不过是老师和学生而已，管太宽了。” 猎豹号风驰电掣，一眨眼就回到了首都星。 一路上，姬霜如臂使指，灵活地操控着驾驶仪，不忘骂骂咧咧地说莫莱的坏话。 在她和老师之间二选一，妄玫是会选择德高望重的恩师的。 本来因为见到她这么快赶来，妄玫滋生了莫名其妙的喜悦，现在也被冲淡了。 她不再看出言不逊的姬将军，也不环顾高科技的机甲内部，只指桑骂槐道： “有时候，人要多找找自己的原因。皇宫附近的服装店不受欢迎，与其愤慨顾客不识货，不如想想，会去买衣服的都是侍女，怎么可能敢进贵族开的铺子呢。” 她暗指姬霜被排斥自有被排斥的道理。 谁让大名鼎鼎的姬将军平时装疯卖傻，只想躲清闲，不和同僚维系感情呢？ 自己都看不起别人，也别想让别人看得起自己。 更何况，莫莱的立场和姬将军是相悖的。 第10章 姬霜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挠了挠下颌，也不嚣张了。 她瞟了一眼未婚妻冷淡的侧颜，暗自犯嘀咕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哄我两句。你倒好，又摆起脸色来了。” * 好在皇宫已经到了。 降到冰点的气氛有了转折点。 下机甲时，两人默契地手牵着手。 娇贵的小公主是让将军半拉半抱带下来的。 姬霜录入了自己的面部信息，可以任意进出公主殿下的寝殿大门。 妄玫落后她半步，被她拉着走，眼睁睁瞧着她把自己的房门刷开了，不由一阵无语。 “姬大人，这毕竟是我的宫殿。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取得通行证明，以未婚妇妻的关系来说，有点逾矩了吧。” 妄玫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腕。 她抬起手，拨弄耳边的碎发，眼神又高傲又魅惑，有了要发火的趋势。 介于刚才的小摩擦，姬霜以为她还在替她的老师鸣不平。 殊不知，和老师交谈过后，妄玫在确定了行事方针的那一刻，对待姬霜就注定全是演技没有感情了。 妄玫道：“我不觉得你有随意进出我私人居所的权力。” 这是在借着机会，态度鲜明地与姬霜切割，保证安全距离的存在。 姬霜根据错误的思路，自然不可能推断出正确的结果。 她只是思考了片刻，要不要关于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道歉。 而她作出的决定，是不管未婚妻的抱怨，伸出手，强势地搂住她圆润的酥肩。 没办法，姬霜也想忍一时风平浪静，但想起莫莱的行为就来气。 那家伙凭什么阻碍她带未婚妻离开啊？为老不尊，不懂宁拆一桩庙、不毁一桩婚吗？ 所以她绝不会对莫莱说抱歉的，装傻充愣蒙混过关算了。 神色自若的妄玫公主被大手这么一搂，又一揉，欲露未露的肩膀在布料下抖了抖，脸颊也发滚发烫了： “不是说了，不要动手动脚吗？快拿开。你保证过的。” “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热恋期不让我碰你，不是强人所难吗？” 姬霜不解，未婚妻怎么突然矜持起来了，之前随便亲随便抱不是挺好的吗？ 就算想为莫莱出头，也不至于对自己冷若冰霜吧。 她本意不是要和妄玫斗嘴。 但小公主已经尖刻又不失优雅地讥讽道： “谁和你是热恋期呀？请不要夸大其词。我们只是联姻的关系。” 姬霜更不解了。一个毫无魅力的老女人，让未婚妻的心都偏到没边了。 不过，未婚妻这副巧舌如簧的样子，虽然是第一次见，倒也蛮可爱的。 她把未婚妻压在宫殿的门上，兴奋地吻过去，用行动表示“我对你就是热恋期”。 妄玫想拒绝，还想再严正声明和她的关系，结果刚刚张开红唇准备说话，就被满满当当地堵住了嘴。 她浑身一软，脑海中炸开绮丽的烟花，眼眸情不自禁就湿润了，顺从地拱进姬霜怀里。 姬霜抱着她，如同在安抚不听话的小孩子，不轻不重地拍拍她的脊背： “乖一点，老婆。年底就结婚了，让我碰一碰能怎么了？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不仅如此，姬霜还仗着实力强大，身为哨兵，却反过来入侵未婚妻的精神海，抽丝剥茧地帮她梳理起意识云来了。 妄玫眯着眼睛，猫一样地蹭着姬将军的脸颊，双手不知何时已缠在了她的腰间。 精神海被细致入微地对待，有点怪怪的，但更多是说不出的舒适。 姬霜说得没错。 她们二人的好事已将近了。 现在是秋季，年底也就是两三个月后，婚礼就会盛大举办。 女皇亲自为她们敲定的日期，是一个冬雪漫漫的梦幻天气。 ——所以，享受一下亲密接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反正总有这么一天，早来晚来都是来。 亲亲抱抱又不代表把老底揭开。 妄玫放弃抵抗，更紧地贴着姬霜的身体，也不搞借机发作那一套了。 她面上的高傲之色尽褪，不再装腔作势；取而代之的是惹人爱怜的红晕，和熏熏然的表情。 姬霜丝丝缕缕地抽出精神丝，与她的精神交缠。 对于哨兵和向导来说，这就是比官方认证更加可靠、更不容置疑的结合了。 妄玫听到姬霜一边忙活一边温柔道，“我爱你，我的公主，我的小玫瑰”，在觉得她只会说土味情话的同时，自己的嘴角也不禁随她一同上扬起来。 第9章 预定好的约会，被军事学院的讲座插队了。 阿尔法星。边缘地带。 一只巨大的银白狐狸盘踞在女人的脚边，被她弯下腰轻轻抱起。 这女人裹着厚重的黑袍，佩戴灰褐色的假面，头发和眼睛都藏在伪装之下，让人分辨不清她的外貌和年龄。 她在抚摸狐狸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多多少少有些漫不经心。 就在她不知等待着何人的时候，一支小型军队出现了。 狐狸呲溜一声从她的手中消失；她也站直身体。 “银狐殿下。”为首的军官摘下帽子，对她略一点头。 女人笑了，温温柔柔道，“不必这么客气。被别人看到了，该识破你们的身份了。” 真正的军官不会对打扮奇怪的平民脱帽致礼。 只有叛军会对他们的首领这么尊敬。 “是，殿下。” 假军官戴回帽子，让开位置，请银狐来到他们中间。 如一滴水涌入清泉，黑袍女人坦坦荡荡地混进大约五百号人的队伍。 她的身影被丛丛人影挡住，一点也不起眼。 只有向着某处进发的这些人，知道他们是拱卫月亮的群星。 被众星拱月的黑袍女人就是妄玫，是藉由上课的借口、从首都星来到阿尔法星的公主殿下。 今天本来是她和未婚妻约会的日子。 突发的意外使约会推后。 她自然也就把多余的时间用来办正事了。 * 回到早晨，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窗扉，照射在室内。 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感受到了天亮，先后苏醒。 姬霜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准未婚妻的嘴唇就亲上去。 被推开了脑袋，她笑嘻嘻道“是早安吻”，然后继续死皮赖脸地凑过去亲。 把妄玫亲急了，姬霜不等她发作，就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哄，用梳理精神海的方式，让她无法吐出怨言。 关于精神安抚这件事，姬霜越做越熟练了，灵巧地抽丝剥茧，整理和按摩老婆的意识云。 妄玫被按得很舒服，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小猫一样地哼哼。 哨兵和向导的位置颠倒了。 哨兵成了付出安全感的那个人，向导在享受暖洋洋的支持和抚慰。 “宝贝你什么都不会，向导的活也让我干了，离开了我可该怎么办才好？” 姬霜笑着调戏老婆。 在她看来，心爱的公主就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光是盛开就足够辛苦了，浇水施肥都是其他人该做的事。 但饲养不代表不逗弄。 花被取笑和把玩了，除了摇摇叶子甩开养花人的手指，就只能垂着花枝生闷气了，怪可爱的。 妄玫被她戏谑的目光看得恼怒，不爽地冷哼一声，不接她的话茬，反倒发难道： “我们是未婚妇妻，但不是同居关系。你能不能回自己的家去住？” “回自己的家住，怎么天天见到你？” 姬霜将手一摊，表示做不到。 妄玫就拿她无计可施了，在精神海如至云端的飘然下，赖在她的怀抱咕咕哝哝地撒娇。 柔嫩的小玫瑰，最是嘴硬心软。 * 在公主寝殿腻了一整个晚上加一个早上，姬霜终于可以带老婆去约会了。 吃过早饭，她的情绪相当高涨： “天气不错，不冷也不热，刚刚好。宝贝你换件方便的衣服，我们出去玩儿。” 妄玫不懂她为何如此期待，但还是按她所说，打开了衣柜。 也算是偿还了她为自己梳理意识的人情吧。 柜子里精美的服饰琳琅满目。 姬霜扫了一眼，却都不很喜欢。 “太累赘了，穿点清爽的。”她要求道。 清爽的？什么是清爽的？ 是夏装那样的清爽吗？ 妄玫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找侍女借了几件休闲服，白衬衫、连衣裙、乃至夹克和背心等等。 因为廉价，衣服用的料子粗糙又轻薄，不那么保暖，应该符合所谓的“清爽”了吧，只是暴露度没有夏装那么高。 衣服都是买了没动过的，放在那里闲置，看起来很干净。 但小公主还是觉得很难为情，对着它们一脸困扰。 第11章 这种衣服是平民穿的，她从没有公开穿过。 “宝贝，快点穿啊。”姬霜催促了，“再磨磨蹭蹭就到中午了。” 妄玫只好凑合着穿了一条蓝白相间的格子裙。 合身是很合身，美观也姑且算得上美观，只是令她有点脸红，捂住露出的胳膊不好意思见人。 穿好了，她正要和姬霜出门，听到通讯器的声音，脚步就停住了。 姬霜被打断了兴致，脸色一沉，低下头，发现是自己的通讯腕表响了，又端正了表情： 发通讯的是女皇陛下。 对方紧急通知，请她去军事学院举办讲座。 “哦，你妈让我去给新生们讲点东西。我都忘了，军事学院的新生秋季就开学了。” 她挠挠头，犯了错似的，盯着未婚妻漂亮的脸蛋看。 妄玫不动声色，扯了扯刚到大腿的裙摆：“那你去吧。” 姬霜想了想，女皇的面子是要给的，就说：“下午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玩。” 妄玫同意了，但是等到下午四点，也没有见她回来。 * 不知道未婚妻在新添置的浴缸里一直泡澡等自己回来，姬霜还在军事学院的讲座上不胜其烦。 她期待第一次的正式约会好几天了，总算等到，休假又被提前中止了。 要不是发信人是尊贵的上司、帝国的皇帝，她都想回对方一个“滚”字了。 台下的学生也不识趣，追着举手问问题，问个没完。 “将军，您在战场上都遇到了哪些致命危机，又是怎么解决的呢？” “听说您一个人就横扫千军，太厉害了，我也能像您那样厉害吗？” “您的机甲出自帝国最著名的大师海茵塔之手，毁坏了就太可惜了，请问现在修好了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满心想着老婆和约会的姬霜头都大了。 她真想一甩袖子离席算了，眼看时间都到下午五点了。 但盛情难却，曾经教导过她的讲师出面，请她多讲讲自身的成功经验，姬霜也不便推脱。 她不断地低头看表，烦恼天色渐晚。 兴致勃勃的师生们读不懂她的暗示，抓住天载难逢的好机会，向她探问各种战场上和生活中的细节。 帝国的英雄不是随时都能接触到的。军事学院的新生满怀憧憬，也想跟随她的步伐。 “我在这次战役中……” 姬霜心神不属，讲故事也讲得冷冰冰的。 对她有浓厚滤镜的人们倒是不在意，捧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结束了，客座讲师还邀请她一会儿去聚餐。 “不了。”姬霜终于忍不下去了，不耐烦道，“我的假期还没用完，现在是私人时间。” 不管自己的话把所有人说得一愣，她抓起大衣就匆匆推门而出，迫不及待就想回到小玫瑰身边。 猎豹号化为一道流星，直冲皇宫而去，把一天的纠结烦躁抛至身后。 坐在机甲中的人又怎会知道，久等等不到她的玫瑰，已经跑到其他星球领导叛军去了。 第10章 找到她了。 本来，看姬霜对约会那么期待，妄玫也想配合她，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姬霜说想看她穿清爽的衣服。 妄玫就故意在一堆暴露度不高的秋服里挑了一件最符合“清爽”定义的裙子，布料单薄，露胳膊露腿。 姬霜说让她等自己回来，下午出去约会。 妄玫就把浴缸放满了水，闷不吭声地缩在里面泡澡，越等越不开心，屏住呼吸把脑袋埋在水下面。 想到就连浴缸也是因为姬霜希望一起沐浴，自己才添置的，妄玫探出水面，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串泡泡。 她突然觉得，她太惯着姬霜了。 所以，她不等了，她要去办正事了。 * 阿尔法星。边境酒吧。 结束了一次短促的火并，妄玫率领的叛军已经接管了这片区域。 现在，他们在酒吧喝酒，身上穿着从死去的敌人那里抢来的衣服。 炫目的七彩灯光交错生辉，喧闹的音乐震破穹顶。 狭小的空间挤满了人，肮脏的地面尽是泥泞的脚印。 身穿黑袍的妄玫却既没有举杯痛饮，也没有跟随音乐舞蹈。 “嘿，头儿。你不摘下面具喝两杯吗？” 有人搭讪。 妄玫支着下巴，头也不回地嗤笑： “有空在这里胡闹，为什么不去复盘你刚刚放了几次空枪？” 叛军不像正规军那样资源丰富，没有足够的所需品，只能通过打胜仗收缴敌方的装备和武器。 妄玫和莫莱虽然会不引人耳目地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但相较之下，还是自给自足更加方便稳定。 毕竟，无论是身为公主的妄玫，还是身为左丞相的莫莱，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一旦出了意外，供给中断，手下总不能绝望地干坐着等死吧。 “别浪费弹药。” 妄玫警告道。 每一把枪每一颗子弹都来之不易，不要消耗在无谓的举动上。 她是最严酷的首领，对敌人是，对自己人也是。 搭讪的人立刻悻悻地后退了： “抱歉，头儿。下次我一定看准了来，不会再冲着逃跑的耗子乱打一气了。” 妄玫没出声，对着盛满了酒的杯子出神。 她猜测姬霜不会回来了。 就算回来，看到她不在家，也会走吧。 想看看她面具下真容的人挨了一顿不冷不热的训诫，收敛了好奇心，乖乖地绕着她走。 旁观的群众也自觉地对她进行避让。 这导致她周围的一片区域成为真空带了，但她仿佛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发呆。 其他人的快乐与一个人的寂静形成巨大的反差。 妄玫握住酒杯，指尖缓缓摩挲，然后捏着杯口转了一圈。 她稍微掀起面具的下部，呷了一口澄黄的液体，以消解似有若无的寂寞。 “怎么样？劣质酒，你喝不惯吧。” 莫莱不知何时来了，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别取笑我了，老师。好酒我也喝不惯啊。” 妄玫自嘲地弯弯嘴角，把酒杯放下。 她讨厌酒精的气味，也不喜欢混乱的气氛。 但是她*联合起来的就是这么一帮子没有文化也没有钱财的穷人。 没受过教育的贫民是反抗贵族的主力。 苦涩的水泡酒能使他们在胜利之后放松神经。 妄玫是来指挥他们战斗的，不是来对环境挑挑拣拣的，只好适应他们的作风。 如果不管不顾地呵斥“不要吵了，也不要饮酒作乐”，才是贻笑大方吧。 礼仪是用来约束自己的，不是用来干涉别人。 “嘛，不喝酒也是好事，随时保持理智。” 莫莱接过学生手中的酒杯，把里面的金色液体全部洒在地上。 她摸摸学生的头，“好了，别闹脾气。今天不该你来的。你为了躲那家伙才来，别把组织连累了。” “我躲谁了？” 妄玫躲开老师的抚摸，冷冷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 酒吧门口一阵喧哗。 是姬霜的机甲降落了，她竟然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了。 * 姬霜回到皇宫，听说老婆去上课了，就驾驶机甲飞到莫莱门口。 结果莫莱家也没人。 花园空空荡荡的，连声鸟叫都没有。 “她能去哪儿？” 姬霜就费解了，私闯民宅找了又找，都没见到想见的人。 老婆不在莫莱这里接受教导，还能去别的地方寻欢作乐吗？ “出轨”这个猜想一旦划过脑海，姬霜就坐不住了。 她开着机甲去抓奸，把阿尔法星翻了个底朝天。 军备处无人看守，想调本星球的监控都调不了。 姬霜抓了个附近的路人盘问，才得知军人都去酒吧聚众玩闹了。 “坏了。莫莱大小也是个高官儿，不会带着玫玫去体察军情了吧？” 姬霜懊恼，把老婆交给莫莱那个老不正经的带，迟早带坏了。 娇贵的小公主是能喝酒的吗？只怕被酒气熏一熏就要吐了。 好消息是，老婆没有出轨，是在与民同乐，做正经事。 坏消息是，自己再不去捞她，大概率就要看到一个小醉鬼可怜兮兮地抱着树干呕吐了。 姬霜慌得手脚无措，把机甲开到最大马力，差点一头撞到阿尔法星最高的建筑上。 她冷静了一下，没有放慢速度，但准头好多了，不会再急得呈蛇形在空中漂移。 当她赶到边境酒吧时，违规饮酒的军人已经都一窝蜂散去了，留下一片狼藉。 姬霜没空和他们计较，大踏步地走到唯一一片还算干净的地方，也是酒吧的中心。 第12章 她心爱的小玫瑰穿着蓝白相间的格子裙，正捧着酒杯看她呢。 姬霜松了口气，又好气又好笑。 她拨开碍事的莫莱，把小玫瑰从桌子后面抱起来，亲亲热热地搂进怀里： “幸好我来得及时。你也不怕被人灌酒，受欺负了。” 军痞军痞，军中有不少痞子，面对妄玫这么清纯漂亮的向导，可不得往死里起哄逼她喝酒啊？ 妄玫脸皮薄，被赶鸭子上架，最后喝吐了难受，找谁说理去呢？ 莫莱被拨到一边，表情一言难尽，心想就算没有我在场，你也不用瞎担心威名赫赫的“银狐”会被人欺负了。 她很想炫耀道，自家学生是能把强大的哨兵按在地上踩头的强人。 但对姬霜是不能说的。 既是不能暴露己方实力，也是不好班门弄斧，在帝国最强哨兵面前吹嘘。 “走吧。去约会。” 姬霜从兜里摸出一支野花，递给一脸不快的未婚妻。 她猜到妄玫是因为她迟迟不归才跑掉的，特意在来的路上采了花，作为赔罪礼物。 妄玫冷着脸，接了花，也任她抱了又抱，就是不说一句“好吧”。 脚步也像黏在地上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还是莫莱看不下去，推了一把自家学生，就差直言不讳“别惹事了，敏感时期，快回去吧。” 妄玫这才将花别在衣领，双手一伸，往姬霜身上一挂，“这个点，去哪里约会呀？” 姬霜忍俊不禁，稳稳地托好老婆，“带你去个好点的酒吧，能跟我正经跳一支双人舞的。” 第11章 在清雅的贵族酒吧，暧昧共舞。 “好苦……” 漂亮娇弱的女人吐一吐舌头，把装满红酒的杯子往托盘一扔，就坐到地毯上抱怨。 酒液鲜艳如红宝石，在摇晃的杯子里流动，顺着倾斜的杯口洒了一些出来。 托盘被染成玫瑰的颜色，正和女人的嘴唇是同一种色彩。 这女人就是醉醺醺的妄玫。 “苦死了……难喝……” 她第一次喝酒，没喝几杯，就头昏昏的，手脚也发软。 “难喝就不喝了，宝贝。” 姬霜半蹲，轻柔地伸出手，想把老婆抱住。 谁知妄玫睁着迷蒙的大眼睛，看了她半天，似乎没认出她，直接扑到她身上跟她打起来。 该怎么说呢？姬霜苦恼地扶额。都怪自己把老婆带到酒吧来了。 但喝醉了的老婆下手真狠，如果不是自己，换成是别人，三下两下就被她擒拿了吧。 发酒疯的人，身手也会提升吗？ 姬霜费了点力气，把老婆按到沙发上，“宝贝，是我。” “我知道是你，打的就是你。” 妄玫不满地噘起嘴巴，心想就是你放我鸽子的，给你两下算便宜你了。 其实她已经手下留情了，用的力道很轻，纯粹为了出一口恶气。 但姬霜不知道她那么能打，以为她尽全力在撒泼，就果断把她制服了，吓唬道： “知道是我还打，那我真得教训教训你了。” 她抓住妄玫的两只手腕，把人打横抱起来，走进包厢。 气头上的妄玫挨了训，更生气了，鼓着腮帮子，嘴巴能挂油壶。 酒精放大了她的小情绪。 她扑腾着双脚去踢，又被镇压了。 之前要不是莫莱劝架，她才不会跟姬霜来喝酒呢，何至于现在任姬霜宰割？ 委屈着委屈着，妄玫眨巴眨巴眼睛，要掉小珍珠了。 “别哭了，你喝多了家暴我，我还没哭呢。” 姬霜反锁了包厢的门，开始脱老婆的衣服。 她本来就存着约会结束和老婆滚床单的心思，正好作为教训的手段，让老婆改改胡乱动手的毛病也不错。 预定的包厢有张不大不小的床，足够看出她蓄谋已久了。 妄玫这才意识到危机，眸光闪烁不定，见挣脱不开手腕的束缚，就红着脸服软道： “你让我喝酒我都喝了……我也不打你了……别欺负我……”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姬霜不同意讲和，直接就亲过去。 包厢传出一阵细碎的水声。 是她们在动情地深吻彼此。 吻前所未有的激烈，把人体的血液都调动起来了。 直到意识要变得空白前，妄玫才勉强挤出几个字求饶，“别这样……我不想未婚先孕……” 这句话起到了一点效果。 除了皇家研究院的基因培育，哨兵和向导的正常结合也是会诞生子嗣的。 如果婚礼还没举办，小公主就怀了孩子，那可丢大脸了。 姬霜挣扎良久，停手了，“好吧，那再亲一次。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不会害你丢人的。” * 如果问妄玫喝得神志不清，罪魁祸首在谁？ 那答案无疑就是姬霜了。 姬霜回来晚了，错过了跟老婆的逛街约会，就索性把老婆带到酒吧跳舞，也算是替代品了。 首都星的贵族酒吧，人不多，环境很是清雅。 有葱郁的绿植分布在窗台和墙角。 音乐舒缓而暧昧，流水似地在空气中蜿蜒，听着像一首小众的情歌。 姬霜在吧台要了酒和点心，端回来，坐在老婆身边，一口一个宝贝的，哄着老婆跟她进舞池。 在她的视角看来，托着腮坐在桌边的老婆，不说也不笑，活脱脱是一支娴静婉约的花。 这支洁白的玫瑰，与周遭格格不入，即使已经身处上流社会了，圈子还是配不上她。 “宝贝，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跟我跳支舞吧。” 姬霜盯着秀美动人的未婚妻，如同猎人在引诱猎物走入陷阱，眼底锐利的光芒和口吻的循循善诱都拉满了。 未婚妻摇了摇头，甚至懒得说两个字“不要”来打发她。 姬霜知道她还在记恨，哂笑一声，“我也不是故意拖到晚上。是听讲座的学生问题太多，我才没能及时回来的。” 她说任她说，妄玫就是不搭理她。 不过抱还是让她抱的。 姬霜试探着搂住老婆的腰，没得到拒绝，就得寸进尺地把人抱到腿上了。 她感受到娇小的妄玫在她怀里别扭地动了动，不由嘴角勾起，加倍热情地劝说： “来吧，跳吧。我从没和别人跳过舞，就等着和你跳呢。” 妄玫经不住她的挑逗，脸颊泛起红云，故作不相信道： “你是大将军，能没和向导跳过交际舞吗？” 姬霜看出她已动心了，很想占有自己第一次的共舞体验，就添了把柴： “除了你，我谁也看不上。就算她们邀请我，我也不会去的。” 妄玫心花怒放，被撩得坐不住了，就抓住了她的手，表示“那好吧，我就和你跳吧”。 她们起身步入舞池，手牵着手。 也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单纯走得快了，姬霜被椅子绊了一下，为了稳定身形，双手圈住老婆，把人满满当当地困在怀里。 “你是装的吧？灯这么亮，椅子离你有半步远。” 老婆看不过去，吐槽她的演技。 到底是眼瞎腿抖到什么程度，才能差点绊倒啊？ “咳咳……” 姬霜装傻，手拍了拍老婆的背，就保持着这个亲密的姿势开始旋转了。 随着含情脉脉的音乐，两人有规律地在舞池移动脚步。 节拍快了，舞步也会变快。 节拍慢了，舞步也优哉游哉。 姬霜使用的绝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而是以情侣的拥抱连结着妄玫。 她一只手攀着爱人圆滑的肩，一只手环着爱人纤细的腰，时不时假借转圈把人拉得更近，几乎整个贴在一起。 妄玫的脸越来越红。 她踮着脚尖，仰着头，被灼热的呼吸喷在唇角，不由很想接吻。 姬霜顺势含住她的红唇，将舌尖探入她的口中。 “唔……” 妄玫神色迷蒙，眉梢眼角露出春意。 她们边跳双人舞，唇舌边相依相偎。 不多时，舞就跳不动了。 姬霜抱着老婆转到沙发附近，拿起一杯酒，口对口地渡给她喝。 也是玩过头了，老婆喝得酩酊大醉，一屁股坐到地毯上耍起赖了。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姬霜才把人带到床上，哄得不哭不闹了。 只是有些不甘心，她终究还是没能滚个床单，只能抱着老婆睡觉。 第12章 小吵不算吵，闹别扭不算闹脾气。 妄玫讨厌酒精。 讨厌神经被麻痹，理智淹没在混沌之海。 她从不尝试饮酒，但终究在姬霜的捣乱下破戒了。 一杯又一杯，她和姬霜交换着吻，也交换着口中的酒。 苦涩的香味在鼻尖缭绕。 喝醉了的感觉确实美妙。 第13章 令人头晕目眩，欲罢不能。 * 荒诞的前半夜过去了。 到后半夜，妄玫睡醒了，就想回家。 她酒意未消，眯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要求： “我得回去了……不能夜不归宿，会被说闲话的……” 和婚约对象一夜不归，传出去，人人都会知道她们鬼混了。 再加上，酒吧是有目击证人的，看到她们跳舞、饮酒、到包厢去。 绯色传闻经过佐证，会变成有鼻子有眼的黄色谣言。 被未婚妻这副据理力争的醉态逗得心痒痒的，姬霜忍不住捉弄她： “那怎么了？他们以为我把你睡了，就那么以为不就好了？” 未婚妻急得小脸通红，又大着舌头说不清话。 就算真睡了，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了嚼舌根啊。更何况还没睡呢，名声就毁掉了，多么冤枉啊。 姬霜见她满脸是汗非常可怜，这才同意放她回家。 两人走出酒吧。 姬霜跟在未婚妻身旁，理所当然地要和她一起返回皇宫。 “你别来了。差点把我那个了，还好意思……” “那我送你，不进门。” 姬霜抱着因醉酒而糊里糊涂的未婚妻，被她直白的胡话勾出一身火气，冲动地又去吻她。 “我就知道不能让你离我太近……” 妄玫按住被风吹起的裙摆，如同受到电击，猛然把头扭到一边，但还是被亲到了。 热情的吻唤醒了热情的记忆。 她又回想起不久前那支迷乱的舞蹈。 两个人在舒缓的情歌中挪动脚步，携手旋转、跳跃。 姬霜将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沿着肩膀到后背，暧昧地摩挲她身上蓝白相间的衣料。 * 那时，妄玫的裙子被揉皱了，人也意乱情迷，只能紧贴着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头的姬霜，小鸟依人地依偎着她。 为了配合她的动作，妄玫还竭力踮起脚尖，将手抬得高高的，挂在她的肩头。 蓝白格子的连衣裙刚到大腿，一踮脚，雪白的肌肤就大片大片地暴露出来。 “不要看我。”妄玫突然觉得好害羞，后悔穿了这条裙子，简直是在暗暗地讨好婚约对象。 “很漂亮，宝贝。你穿这个真好看。” 但姬霜欣赏的目光和夸奖的话又使她十分享受。 “真的好看吗？”妄玫将信将疑地问，“太暴露了，会不会有点低俗呢？” 她露出的手臂白玉一样，被姬霜爱惜地抚摸。 姬霜笑道，“这种程度算什么暴露？你太娇气了，我的小公主。” 她们在舞池里挥洒汗水，不停地转啊转，身体仿佛紧紧黏着，没有拉开半点距离。 情不自禁的接吻更是点燃了新一轮的高温。两个人抱着彼此，痴迷地交换口水，吻来吻去。 妄玫似醉非醉，全身心都沉浸在温柔多情的夜晚了。 结果最后，还是姬霜搀扶着手软脚软的她，把她送回皇宫，并在那里留宿的。 * 作为打了胜仗的奖励，姬霜被女皇授衔功勋爵位，成了第一个并非皇家出身的女公爵。 她去正殿领赏了，顺便接受正式的赐婚。 女皇亲手牵上的红线，一头联系着她这个大将军，另一头正是她爱得不得了的小公主妄玫。 妄玫是不需要跟她去的，就在寝殿独自等候。 姬将军满心欢喜，拿到了官方的封地和婚契证书，也收到了订婚宴即将举办的确切消息。 不幸的是，她正打算意气风发地回到小公主身边，却被女皇留下来商谈国务，这次又回来晚了。 * “再一再二，说不定还有第三次。她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妄玫一个通讯打给老师，蹲在阴暗的床角散发怨气。 姬霜说了，今天白天要带她去约会的。居然又让她等了一个上午，迟迟没有出现。 莫莱接到学生的通讯，也很无奈：“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对她动真心吗？” 现在稍有一点不顺心就怨天怨地的，不是完全坠入爱河了吗？ 妄玫哑然了，紫眸滴溜溜一转，开始狡辩： “不管我动不动真心，她都不能一而再地失诺失信。我怎么说也是她的联姻对象，她这样合适吗？还想不想组建家庭了？” “就你伶牙俐齿。” 莫莱叹了口气，心想学生有心仪之人了，也是好事一桩。只不过那人的身份太过敏感。 要不要拆散她们呢？这样下去，真相败露，大家都会痛苦吧。 但是妄玫是莫莱从小看着长大的，让莫莱伤她的心，实在做不到。 “吱呀——” 门开了，姬霜探头探脑，想看看老婆生气没有。 她知道自己迟到，以老婆的脾气，就算不说出来，心里也会发大火的。 老婆理都没理她，眼睛仍然盯着通讯器的屏幕，正和那一头的不知什么人在说悄悄话。 “宝贝……？在和谁聊天呢？” 姬霜试探着问道。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老婆身边，做贼一样，伸头去看。 屏幕上赫然是左丞相莫莱的脸。 是那个干涉妄玫恋爱自由、保护欲过剩的老女人。 姬霜“唰”的一下沉了脸色，“老婆，你有什么心事不能对我说，又找上莫丞相了？” 妄玫好像很烦她，用力地把头别开，不跟她对上视线。 姬霜变脸比翻书还快，意识到风向不对，立刻又转为殷勤地奉承： “是我不对，我有事耽搁了。你想和莫丞相联络师生感情吗？要去她家喝茶？能不能带我一个？我保证只旁听不乱说话。” “得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两尊大佛。” 莫莱挥挥手，不想掺合小情侣的家事了，先一步地挂断通讯。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缘分。她相信以自家学生的聪明机智，能同时兼顾爱情和事业的。 “嘟、嘟、嘟……” 妄玫捧着信号中断的腕表，眼睛一眨不眨。 她那副拒绝交流的样子，把姬霜看心虚了。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姬霜爬到床上，把老婆从裹着的被子里剥出来，塞进自己怀抱。 被温暖地拥在怀里，妄玫融化了，不再如冰封般凝固不语。 她抬起头，含嗔带怒地垮着眉毛，“带我去动物园。” 就这？也太好哄了？ 姬霜连忙点头，“宝贝想去，我们就去动物园看动物。” 妄玫这才露出笑容，“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她们都说动物园不干净，不许我去。” 第13章 甜美的约会，滚烫的吻。 姬霜也是第一次来动物园这种地方。 各种不同的动物被围栏关在不同的园区，空气中有淡淡的食物残渣的气息。 因为有一部分是水生动物，分给它们的居住地是池塘，水汽漂浮到外面，把地面侵染得略微潮湿。 “确实不太干净。不该让你来的，宝贝。” 姬霜把未婚妻抱起来，放在肩头，以免她踩到粘了泥点的地板。 妄玫好像很是欢喜激动，眸子水盈盈的，像通透的玻璃珠子那样转来转去，环视每一个角落。 她听到姬霜扫兴的话，也没有生气，只抿着唇笑，温顺地任由姬霜把她扛在肩上。 姬霜听到她小声说，“我想去摸摸那个，就是那个毛茸茸的，会吃草和泥的……” 什么东西不仅吃草，还吃泥的？胃口也太好了。 姬霜抓着老婆的手晃了晃，让她把全身体重都压在自己身上，然后才找到导游，问清那东西的真面目。 导游说，“两位小姐，你们指的是羊驼吧？羊驼毛发很厚，脖子很长，喜欢在泥里打滚。它们吃草的时候会把泥巴也啃到嘴里。” 光是听起来，就脏得很。 老婆居然想摸这玩意儿？ 姬霜抖了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劝妄玫换个动物摸，但妄玫铁了心地要看羊驼。 妄玫眸色朦胧，似乎充满幻想，“羊驼多可爱呀。毛软软的，眼睛大大的，又呆又萌，就像你一样。” “什么？！”姬霜捂住嘴，差点喷出口水来，“你说那脏东西像我？” “就是很像啊。” 妄玫回忆起姬霜少女时期一头短发，蓬蓬松松炸裂开来的样子，再想想炸毛的羊驼，私心觉得像得不得了，都憨憨傻傻的。 她认为羊驼呆萌可爱。 姬霜可不认为。 姬霜忿忿不平地想道：没天理了！原来我在未婚妻眼里是这么个形象。怪不得她总以不平等的态度对我。 在姬霜的视角，老婆喜怒无常，对她忽冷忽热的。好的时候也非常好，一旦坏起来，就理都不理她。 她要气死了，对老婆嚷嚷道，“好啊，原来你把我当跟班小宠物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吧？” 第14章 妄玫吃惊地睁大眼睛，没想到她怎么就发散到这个地步了。 “我没有呀。”妄玫辩解。 但已经晚了。 姬霜对这个结论深信不疑，决定惩罚惩罚不把她当人看的小公主。 小公主想顺毛就摸摸她，忙起来就不管她，为了自己方便把她溜来溜去。 这都算了，她反过来想摸摸小公主时，得到的就是推三阻四；万一她有事耽搁了，没能及时回应小公主的需要，公主还会对她冷暴力呢。 “你怎么这么坏啊，宝贝？” 姬霜把老婆按在墙上强吻，舌头一个劲地勾着她的舌头纠缠。 在此期间，她抓着老婆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心想你不是想摸羊驼吗？我不就是你眼里的羊驼？摸我得了，别把白净的小手弄脏了。 妄玫被狂风骤雨般的吻逼迫得喘不过气，指尖动了动，揪住姬霜的头发，怕把她弄痛了，又连忙松开。 这一下，可让姬霜识破她嘴软心更软的本质了。 姬霜向来找到台阶就往上爬，更不要说老婆明显表露出心疼自己的态度了。 她寻势而上，动作更加凶猛有力，把双手松开无处借力的老婆亲得溃不成军。 纯洁青涩的小公主被她亲哭了，漂亮的紫眸噙着泪水，像两弯秋月似的。 姬霜不仅不怜惜，还要更过分地压低声音吓唬她： “乖乖把嘴张开，别发出声音。让工作人员发现我们在做什么，我是没影响，你的清白名声就要毁了。” * 关于动物园，妄玫的回忆是充满童真的忧伤的。 曾经是这样。 幼年时只能在皇宫活动，她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就找来一些影像资料观看。 画面里那些有着长长毛发的动物，活泼地滚来滚去，令她非常想要和它们一起玩。 那时她太小了，派不上用场。 母亲对她还没那么糟糕，偶尔会把她抱在膝上，说两句漫不经心的话哄哄。 “母皇，我想去动物园。” 妄玫拽着母亲的衣角央求，想让她陪自己一起。 “不行。那种地方不是皇亲贵族该去的。” 母亲一口拒绝了她，把她放到地上。 妄玫又去央求两个姐姐。 姐姐们也很为难，“听母皇的话吧，妹妹。以你的身份，是不该出现在平民玩乐的场合啊。” 妄玫不死心，偷偷找到侍女，求她们带自己偷溜出去。 下场也是一样。 侍女们说动物园卫生条件很差，容不下公主不染纤尘的鞋底。 等到妄玫长大一点，跟老师莫莱搭上了线，她再在生日那天，请莫莱陪她到动物园转一转。 莫莱的话沉着而富有力量，明明没有在责备她，却是她永远忘不掉的严厉。 莫莱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肩负起大人的重担了。” 她说得对。 妄玫是该成长起来了，是该抛弃天真幼稚的想法。 无论是脏兮兮又满是生机的动物园，还是在泥水里滚了一身黑斑点的羊驼，都不是长大的她该考虑的事情。 但终究还是有些遗憾，为什么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得如此之快呢？ * 那些忧郁而悲伤的过往，已经都化为烟尘了。 现在妄玫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动物园，被姬霜按在小角落偷亲。 她觉得姬霜很坏，毛躁躁的头发像羊驼的毛，却不许她提。 提了就要惩罚她，即使她不是故意的。 不过她很喜欢羊驼，也很喜欢姬霜的吻。 两者都很柔软，也都很温暖。 姬霜把她抵在坚实的墙面，手搂着她，脸贴着她的脸。 呼吸滚烫地交融。 两人四目相对，能看到彼此抖动的睫毛，蝶翼一样，轻盈地互相触碰。 姬霜哑声威胁道： “乖乖把嘴张开，别发出声音。让工作人员发现我们在做什么，我是没影响，你的清白名声就要毁了。” 妄玫突然咯咯地笑了，眼角还点缀着清澈的泪珠，是被吻得受不了才掉下来的。 她捧起姬霜的脸，爱不释手地把玩她软绵绵的鬓发： “毁就毁了。最后还不是你娶我？吃亏的是你呀。” 第14章 美梦要苏醒了。 姬霜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她的前半生，填充着枪炮的轰鸣和弹药的烟火。 除了战斗，就是百无聊赖地虚度时光。 只有和妄玫在一起的这些天，她轻飘飘的，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个幸福的普通人。 想要一直幸福下去。 但悲伤的是，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的。 * “怎么可能？你放不出精神体吗？” “……做不到。我只是个低级向导。隐瞒了你很久，抱歉。” 听到未婚妻自称是低级向导的那一刻，比起震惊，姬霜的心情更接近于恐惧。 哨兵和向导相辅相成，两者的级别是不能差距鲜明的。 没有高级向导的帮助，高级哨兵会不定期陷入精神狂暴的痛苦。 妄玫是女皇的孩子，是尊贵的公主，怎么可能连最小型的精神体都释放不出来呢？ 毕竟，那个女皇可是以一己之力建立帝国的强大存在啊。她的后代绝不该是个弱小的人。 无与伦比的恐惧将姬霜淹没。 她害怕不得不和心爱之人分开，怕到连手指都在颤抖。 “再试试吧。努力一把，宝贝。” 她恳求道。 妄玫摇了摇头，垂着睫毛，以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和低微的声音说道： “抱歉。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姬霜带着未婚妻到处去玩。 她们在商业街转来转去。 姬霜玩射击游戏，给未婚妻打下来一只丑萌丑萌的羊驼玩偶。 妄玫抱着那只玩偶，高兴得不得了，踮起脚尖，在姬霜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它好可爱。但是你更可爱，霜霜。” 姬霜脸红了，为了掩饰害羞，把突然说起情话的未婚妻紧紧抱住： “坏老婆，为了只丑羊驼，叫我叫得这么亲切。” 妄玫歪了歪头，调皮地眨眨眼睛： “一点也不丑。还跟你很像呢。……两个我都喜欢。” “轰”的一声，姬霜的心发热发烫。 她不由自主地把老婆死死按在自己怀里，嘴唇凑过去，印在老婆的唇上。 刚才的话，就算带着玩笑的成分，也无疑是告白吧？ “喜欢”什么的，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口，难道不清楚它的威力有多么大吗？ “就该罚你。” 冷静下来，姬霜亲昵地轻咬老婆的耳垂，面上似笑非笑。 对于不知是纯真还是坏心眼的老婆，她半真半假地责怪： “你不知道我已经非你不可了吗？还要撩我，不把我拴死在你身上，誓不罢休是吧？” 妄玫被密不透风地捂在怀里，也情不自禁笑了，笑容很甜： “是你先向我求婚的呀。我就说句喜欢你，怎么了嘛？” 以这句话为开端，她们一次又一次地接吻，双手箍住彼此的腰肢，身体拼命地向对方贴去。 寒风凛冽，但两人只感到温暖如春。 吻得太凶，妄玫的呼吸变得急促不堪，腿也酸软无力，只好无助地拿手圈住姬霜的脖子。 她满脸媚红，娇弱地挂在姬霜肩头，如扶风的弱柳悬于树干之上。 姬霜把她的态度视为迎合，也就进一步地将手摸进她的衣服。 那只手被抓住了。 妄玫气喘吁吁：“别捉弄我了。你瞧，小羊都掉到地上了。快把它捡起来，我们去游乐园玩呀。” 把一只丑了吧唧的羊驼叫成软哒哒的小羊羔，奇奇怪怪的。 姬霜眉毛一撇，很想把所谓的“小羊”直接丢进垃圾桶，又顾忌着老婆，老老实实地揪着耳朵把它揪起来，拍了拍灰。 老婆还在吃吃地笑，小脸红润得像小苹果： “它是小羊，你是霜霜。或者，你更喜欢被叫小霜吗？” “撩个没完了？仗着我睡不了你？” 姬霜恼了，把臭羊驼和香香老婆一起抱进机甲。 未婚先孕是不好的。 所以她没做到最后一步。 其他的部分倒是都做完了。 期间老婆一直求饶，姬霜是半点也没饶过她。 * 出了机甲，到游乐园的门前，妄玫一步也走不动了，只能趴在姬霜的背上。 先进的全息游乐园，每对情侣进入的都是独一无二的空间，不会受到第三人的打扰。 在专属于二人的世界，她们坐了温和的旋转木马，也尝试了刺激的云霄飞车。 事情就是在下了云霄飞车变糟糕的。 妄玫脸色苍白，扶着长椅干呕。 第15章 姬霜把玩偶小羊扔在椅子上，拿出水杯，帮她漱口： “宝贝你怎么回事？开机甲比这晕眩程度大多了，怎么坐个云霄飞车就想吐了啊。” 妄玫弯腰拍打胸口的动作顿住了，不知为何沉默片刻，才道： “我没有开过机甲。我只是脆弱的向导，没有那种天赋。” 真的假的？ 姬霜以为她在说玩笑话。 驾驶机甲不是哨兵的特权，向导也同样要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把你的精神体放出来，我看看哪里有问题。怎么会开不了机甲呢？” 姬霜抚摸着未婚妻的脊背，轻柔地为她顺气，随口要求检查她的精神体，没想过会被拒绝。 “我没有精神体。” 妄玫避开了姬霜的手，将腰弯得更低。 她好像有点羞愧，嗓音微微沙哑。 气氛僵硬了一秒。 姬霜哈哈大笑，“宝贝你真幽默。是不想给我看吗？就算没我的黑豹那么大只，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所有人的精神体都是动物形态。 动物的体型越大，主人的实力越强。 姬霜见过的最强大的向导是一个裹着黑袍的神秘女人。 那女人是叛军的头领，狡猾如狐，精神体也是皮毛油光发亮的银色狐狸。 姬霜和她交过几次手，每次都占上风，但每次都被她成功跑掉了。 直到现在，以那女人为首的叛军都像四处打洞的老鼠，数量多到除不尽，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巢。 强者的精神体兼具美丽与力量。 小公主是温室里的玫瑰，达不到叛军首领那种程度也很正常。 哪怕只是一只小猫咪，姬霜也认了。 谁说一定要龙生龙凤生凤？女皇的小女儿，长得好看，身份贵重，潜力差一些怎么了？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 妄玫只是一味地垂着头，说着抱歉。 “我只是个低级向导。隐瞒了你很久，抱歉。”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放不出精神体，抱歉。” 姬霜呆住了。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最低级的向导也不会连精神体都没有。 而级别不够的向导是承担不了高级哨兵带来的负担的，双方都会折寿。 仿佛晴空一道霹雳正中头顶，姬霜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妄玫注意到她没再传来动静，便扬起了头，当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忽然温柔地弯弯眼眸： “和这样的我在一起，不可以吗？” 姬霜说不出话。 自己折损寿命无所谓，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为她去死。 “原来是不可以的呀。” 妄玫的神色更温柔了。 她抬起手指，揩去眼角晶莹的水滴，笑容如玫瑰一般娇艳甜美： “女皇那里我会去说的。对不起，耽误了你这么多天。” 梦一样的时光，终有结束的日子。 现在，美梦要苏醒了。 第15章 并非沉重。 既短暂，又漫长。 接连几天的相处，就像一触即碎的绮丽梦境。 到了点，梦醒了，一切美好也就化为泡沫。 就算竭力伸手去捧，除了指尖的水渍，也什么都挽回不了。 妄玫在黑暗的房间，独自抱着膝盖蜷坐。 她反复地回味着离别时姬霜的表情。 那么绝望，那么无力。 令她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 但不久，痛苦的感觉就褪去了。 一起游玩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情绪不由自主地变得愉快。 商业街的射击游戏，是无人营业摊位。 一排整整齐齐的靶子摆在那里。 奖品挂在墙上，一旦对应的靶心受击，就会随之落下。 姬霜枪法很好，一打一个准。 靶子一排一排地跌倒，奖品也一个一个地下坠。 那些奖品，妄玫满满地捧了一怀。因为实在拿不下，才只留了羊驼玩偶。 多余的部分，她让姬霜想办法处理。 姬霜顺手放在路边，“谁想要就拿走吧。” “你好大方。花钱玩游戏，把战利品都送给陌生人了。” 妄玫保证自己不是占有欲发作，只是善意地提醒不要浪费钱财。 但姬霜却以看透一切的表情揶揄她道： “别吃醋了。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当是给路人发的喜糖。” 回忆进行到这里，妄玫忍不住嘴角上扬，把湿漉漉的脸颊埋进抱着的枕头。 姬霜真是个自恋狂。 ——却也是个很体贴入微、很讨人喜欢的自恋狂。 通讯腕表响了。 妄玫接起，听到了女皇的声音。 “到我的寝殿来。”女皇妄缪吩咐。 “您非要在这个时间点召见我不可吗？真会使唤人呢，妈妈。”妄玫挖苦道。 腕表那头一片寂静。 女皇发布完命令，就直接切断了她的通讯。 夜已深了，该入睡了。 可是，不服从安排是不行的。 妄玫披了件衣服，到皇帝寝宫去。 她的母亲正坐着奢华的扶手椅，端容肃己，静候不孝女的到来。 * 妄玫原本是母亲最看好的女儿。 两个姐姐，尤其是大姐妄言，以为高高在上的女皇看不到她们姐妹三个搞的那些小把戏。 其实女皇一清二楚。 女皇知道妄言的擅自揽功，也知道妄辞的愤怒不平，更知道妄玫是不得不屈居深宫的。 “如果你还健康，我这个位置，确实是该传给你的。” 女皇对着应召而来的三女儿，如是沉声说道。 妄玫自嘲地扯扯嘴角，没有答话。 女皇又漠然启唇： “可惜你已经是没有精神体的废物了。被姬将军甩了吗？她的决定倒也没错。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就该是这个下场。” 妄玫这才伤感地微笑： “您还真是足够冷血啊。难道我不是您的女儿吗？” “在你任务失败夹着尾巴逃回来时，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了。” 妄缪指的是那次潜伏任务。 派去虫族卧底的小女儿，自称精神体出了问题，无法再入虫族的眼了，就灰溜溜地回了皇宫。 她把皇家研究院的实验员都叫来，给小女儿做检查。 得出的结论，和小女儿所说的一样，是再也使用不了精神体了。 功亏一篑。 妄缪原以为，顺利通过特训的小女儿是能在虫族大本营混出一席之地的。 结果并没有。 失去了探子，和虫族的斗争又变得僵持。一晃而过十余年，胜利的曙光也被拖后了十余年。 她太失望了，对妄玫变得冷淡。 后来，明知妄言那些功劳的背后，都有妄玫的影子，她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把妄言抬上了高位。 “再去笼络笼络姬将军吧。我看她还没有死心。” 这就是妄缪把女儿叫来的目的。 她毫不顾及女儿感受地，将其讲出了口，要女儿想法设法维系和姬霜的联姻。 “说了做不到了。我问她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她不是连敷衍都懒得说一句吗？” 妄玫赌气地负手踱步，拖鞋啪嗒啪嗒踩过光洁的地面。 当时姬霜傻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能目送等到不耐烦的她转身离去。 那时没能得到一个答案，现在也别幻想肯定的答案可能出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不要管我了，也不要再监视，让我像以前那样自生自灭吧。” 烦躁的妄玫向母亲低吼。 有好长一段时间，母亲压根不关注她了，不在乎她是生是死，不在乎她到哪里去。 是姬霜向她求婚之后，母亲才再次将视线转向她的。 随着两人感情的进展，母亲的留意越来越密切，逐渐演变成无处不在的监控。 这点妄玫心知肚明。 在游乐园坐云霄飞车时，她正是发现了摄像头的闪光，才恶心到差点吐出来的。 “你确定吗？要把机会让给别人？姬霜是个不错的人才。成为她的伴侣，你后半辈子就有保障了。” 女皇屈起指节，清脆地敲击金玉质地的扶手。 妄玫忽然分神想到了摩天轮。 在摩天轮的顶点，在澄澈的碧空下，她和姬霜相拥接吻，约好了一辈子。 即使不能和她在一起，姬霜也不会背叛她的。 “是的。这个机会我让出来了。” 嘴上这么说，妄玫心里是确信不会有“别人”介入她和姬霜之间的。 女皇的计划注定泡汤，说不定还会因此和位高权重的姬将军产生嫌隙。 这样就好。这样她的目的就能达成了，不枉煞费苦心演一出戏。 妄玫黯然地一笑，弧度隐含没能超出预期的失落。 第16章 反叛的事业不会因监控而败露，还能一石二鸟，离间皇帝和她最重要的大臣，何乐而不为呢？ 这出戏的终幕将在此刻降临。 最小的公主，也是叛军的头子，注视着不知真相的另一位参演者，心中浮想联翩。 她想到女皇陛下终究是老了，不再是年轻时洞察人心的权术高手了，身体也不那么好，需要早早休息。 果不其然，在她产生这个想法的下一秒，女皇挥手示意她回房，说自己准备安眠了。 妄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房间，不知是该高兴达成了想要的结果，还是悲伤失意。 房间里仍旧是一片漆黑。 没有开灯。 她摇摇晃晃地摸黑上床，然后就被抱住了。 不速之客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惊叫出声，“宝贝，是我。我好想你，还是忍不住来了。” 那道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姬霜的声音。 第16章 姬将军一顿骚操作，搞砸了所有。 在黑暗里，姬霜凭借锐利的视线看清了未婚妻的模样。 还是那么漂亮。 未婚妻妄玫穿着纯白色的棉布睡裙，披着松松垮垮的棕色大衣，脚上踩着软塌塌的兔耳拖鞋，浑身上下散发出诱人的家居气息。 姬霜心尖浮出一丝重逢的喜悦，手不由自主地就伸出去，从背后抱住妄玫纤细的身体。 “宝贝，是我。我好想你，还是忍不住来了。” 她甜蜜道。 妄玫晃了一晃，意识到抱着自己的是谁，急得拼命摇头，但嘴巴被捂住，说不出话。 姬霜当然不知道，未婚妻刚和女皇关于婚约问题谈论过，更不知道女皇是希望未婚妻想尽办法使婚约存续的。 因此，当嗅到迷情剂的气味，她并没有往女皇动了手脚那边联想。 她只是以为，未婚妻太想留住自己，就使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那股诡异的香气使人意识迷乱。 姬霜顺应本能，脱掉了心爱女人的衣服，抱她上床。 期间，她的右手一直捂着爱人的嘴。全程只能听到爱人隐隐约约的哭声。 “其实你不用对我用药的。剂量太大，我有点上头。” 姬霜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在蹂躏妄玫的同时，昏头昏脑地说了许多胡话。 她对妄玫说，“想做的话我随时陪你做。” 还说，“为我多生几个孩子，宝宝。” 翻云覆雨的过程十分漫长。 结束时，天都亮了。 整整一夜，迷情剂好不容易散去，姬霜也尽了兴，恢复了理智。 天光透过薄纱织就的窗帘，照在松软的大床上。 床中央的女人虚弱地躺在被子里，露出的手臂红痕斑斑，没有一块好肉。 姬霜看到未婚妻的惨状，后知后觉自己有多过分，瞳孔微缩，手也放松开来。 妄玫给了她一巴掌，沙哑地喊她快滚。 就连这一巴掌，也绵软无力，像是轻风滑过面部的肌肤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没想到自己这么禽兽，姬霜抓住未婚妻的手，满怀内疚地帮她舔舐手背的牙印： “我不滚，我要负起责任。” 妄玫又气又急，想再扇她一下，却夺不回自己的手掌。 两人力量差距太大，被紧握的腕部除了轻微的挣扎，什么也做不到。 委屈和气愤交加，小公主放弃抵抗，抱着被子呜呜地哭。 她倒不是吃不了这种苦头，就是想哭。 过程令中药的她也享受到了，但不受控制太糟糕了。 更何况对她施加这一切的，是惯来以甜言蜜语讨好她芳心的人呢？ 没有人能接受前后巨大的反差。再加上，以第一次的体验来说，变成这样差劲到不能再差劲了。 * 一个抽抽搭搭的美貌向导，一个手足无措的暴力哨兵，构成了一副奇特而有张力的画面。 向导呜咽着说，“你快走，不许再欺负我了……” 哨兵小心翼翼地趴在她的床边哄道，“是我不好，别赶我走了。我给你上点药啊。” 她们在这里拉扯。 女皇已经派人不经允许就打开房门，将这一幕映入眼底。 “谁？” 听到门响，姬霜反应极快，掀起被子把老婆严严实实地裹好，凶狠地回头瞪视来人。 开门的侍女一声尖叫，“啊！妄玫公主、姬将军，你们……？” 她看到两位大人衣衫不整地待在同一张床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噔噔噔地小跑离开，把消息报知女皇陛下了。 “快拦住她，别让她通风报信啊。” 妄玫强撑着上半身，想坐起来，抓住侍女销毁证据。 “做都做了，光封侍女的口有什么用？你也解释不清你身上的痕迹啊。” 姬霜又犯了老毛病，不动脑子地说了老婆不爱听的话。 “你——！” 妄玫气得仰倒回床，呼呼地吐着热气。 再阻止已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女跑掉，自己的清白名声也随之宣告终结。 * 侍女一路小跑到皇帝寝宫。 女皇也得知小女儿和将军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踏着匆忙的脚步，亲身而至。 妄玫刚跟出现的母亲打了个照面，就厌烦地把头埋进被子。 她从一开始就嗅到阴谋的味道了，也清楚母亲用了下作的手段想把她和姬霜绑死在一条船上。 都怪姬霜太蠢，看不出来，这都让阴谋得逞了。 看不出来也就算了，权当是智商受到了药效的影响；后来也不做补救措施，放任侍女将消息传播出去，那就绝对是猪队友了。 这个猪队友，说不定还在为生米煮成熟饭沾沾自喜呢。 不忍直视。 妄玫从鼻子里发出哼声，充满阴阳怪气。 在她满心不爽的同时，女皇妄缪缓步走进了门，反手把随从们挡在外面。 面对屋里或站或躺的两个年轻人，妄缪凛然道： “孩子，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有辱皇家的颜面。” “呸。”没忍住，妄玫唾了一口。 她快要气疯了。 被下三滥的陷阱圈住，还被罪魁祸首明目张胆地挑衅，谁能受得了？ 姬霜完全不理解老婆的熊熊怒火，摸了把后脑勺，郑重地对丈母娘鞠了一躬： “非常对不起。婚礼可以立即举办。我会照顾好玫玫的，请您放心。” 妄玫咬牙切齿，如果不是累得直不起腰，一定跳起来指着鼻子把愚蠢的队友痛骂一顿： 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你问过我了吗就对她道歉？ 要不要那么笨蛋？ 可惜她既筋疲力尽，又不能跟女皇撕破脸面，只好冷冷地笑，竖起耳朵旁听。 妄缪很欣慰，微微露出些笑意： “提前举办就不必了。但婚礼会照常进行。玫玫向我提过，要对外界公布联姻取消的消息，说是你的主意。这件事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姬霜殷切地点头。 她恭敬地弯着腰，把丈母娘送出大门，途中还不停地拍着胸脯担保绝不会有退婚的情况发生。 她俩三言两语，就把妄玫的归属权商量好了。 妄玫听得吐血，决心再也不要搭理分不清好赖人的姬霜了。 接下来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风暴将至。 姬霜一顿不假思索的操作，令妄玫陷入了两难。 第17章 小公主像在演戏，拿腔作调，捉弄将军。 下药事件过去后，妄玫就一直怪怪的。 说不出的奇怪。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被聚光灯聚焦的小明星，不想说错做错，就连笑也不敢大声笑一下。 也像是牵线的木偶，一举一动都很僵硬，仿佛被背后的某只大手操控。 姬霜理解她，没结婚就和自己做了那种事，还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又被亲生母亲人赃并获。 女皇的训斥对温室玫瑰一样的小公主来说，是最严厉的打击了吧。 但是姬霜又不理解她，至于连真心的笑容都消失了吗？ 事情已成定局，后悔也是多余。 反正两人本来就有婚约，感情又要好，中了迷情剂，顺水推舟发生关系，有哪里不合适吗？ 姬霜把她约出来谈心，约到她最喜欢的动物园，希望把无形的隔阂消除。 妄玫穿着一袭厚重的长裙，佩戴的发箍缀满宝石，长发柔顺地飘在身后。 她一点也不改头换面，就这么以真实身份来了，令姬霜大跌眼镜。 皇家的飞艇降落在园门口。 激起一阵惊呼，是来参观的路人发出的。 “诶，那个女孩……？” “好漂亮，闪闪发光的。” “是公主殿下吧，飞艇侧面是皇家的标志哦。” 第17章 “‘帝国的玫瑰’？是她吗？名不虚传啊。” 路人的大惊小怪只会使低调站在路旁的姬霜烦躁。 不仅如此，她还听到有人认出了妄玫是前一阵子来过这里的大美人。 人群聚成一片，远远地对着豪华飞艇和走下飞艇的小公主议论： “那时她穿着普通的裙子，我以为她和我们是同一阶层的人哎。” “是啊，那个款式的蓝白裙子我也有一条，谁能想到富人家的千金会穿这个。” “可惜了，我还想过有机会和她交朋友呢。” 还有人事后诸葛亮地表示： “你们都想太多啦，一般人哪有那么嫩得像水葱一样的手指。打眼看去就知道是贵族小姐了。我早就发现了。” 姬霜越听越不爽，心想我的老婆也是让你们幻想起来了，还交朋友？她的手是挺嫩的，又嫩又白，但也不是让你们盯着看的理由。 就在她满肚子闷气的同时，妄玫向她走来了。 仪容得体的小公主，穿过纷纷扰扰的人海，驻足在她面前，然后优雅地拎起一侧裙摆，款款欠身行礼： “姬将军，午好。” 不等姬霜冥思苦想自己怎么得罪了老婆，那帮子多嘴的看客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喧哗与骚动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人们惊呼，“是姬霜，是帝国的英雄！” “天哪，那位英雄居然和我们来到了同一个景点……” “听说姬将军和妄玫公主将要正式订婚。这是她们来约会了吧？” “我能去找她们要个签名吗？还是不了……英雄配美人，真不好意思靠近她们啊。” 要不是两人的气场太过华丽，把其他人震撼到了，只怕现场的混乱程度还要再上升几个台阶。 姬霜无可奈何，牵住了小公主柔软的手腕，“宝贝，我招你惹你了？你故意的吧？” 她换了平民的服饰，给猎豹号开启了迷彩涂装，就是为了不受打扰地好好和小公主相处。 现在猎豹号还披着黑暗无光的外壳在旁边等候她们呢。 所有的努力全白搭了。 小公主是半点也不领情，穿得盛大隆重，出场也声势浩荡，不禁让人怀疑她是成心搞破坏来的。 面对姬霜的吐槽，妄玫漂亮的脸上纹风不动，依然是那种无可挑剔的微笑： “没有，您误会了。这里的环境太过嘈杂，如不介意，我们去附近的高档餐厅吧。侍女已经为我们预定了一间安静的包厢。” 她的笑容完美得像一张虚假的面具，严丝合缝地贴在脸上，摘也摘不下来。 姬霜就奇了怪了，难道自己当时真的很粗暴，给心爱的小公主留下心理阴影了？ 要不她怎么突然变成只有一个表情的人偶了，笑得是很可爱，但也蛮细思极恐的。 可是不应该啊。 那个时候，小公主绝对爽到了。 姬霜知道她爽到了，因为她哼哼唧唧的像发了春的小猫咪一样。 既然不是留下心理阴影，那就是下了床不认人了。 姬霜得出结论，就把锦衣华服的老婆高高地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换做以前，老婆一定会吃惊地拍打她的手臂，急慌慌道，“快放我下来呀……” 现在的老婆倒是镇定得不能再镇定了，轻声细语道，“别胡闹了，将军。有碍观瞻。”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太离谱了，以至于姬霜被气笑了。 老婆摆起了贵族架子，对她卖弄起学识了，说的话做的事都温文尔雅。 这是什么时空错位吗？还是做噩梦了？ “我知道你小心眼，发脾气就发脾气，别暗戳戳整我吧。我只会打仗，哄人这种事，还是新手呢，怎么应付得了你啊。” 姬霜托着老婆就招摇过市，坦坦荡荡地走进羊驼园区了。 就算老婆以温柔的言语劝说，也没能阻止她的独断专行。 她找导游领了果子，把果子塞进老婆手里。 老婆端坐在她肩头，引诱伸长脖子的羊驼来把食物叼走。 羊驼闻到甘甜的果香，用力拱着金属网，长脖子越到网的这边来了。 “碰到了……它碰到我的手了……” 妄玫小小一声惊呼，很害怕地，缩着身子往后躲。 “别装了。你一直想摸的。上次没让你摸，你还对我甩脸子来着。” 姬霜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老婆的小心思，把她托得离羊驼更近。 她听到，老婆好像绷不住虚伪的面容了，咯咯笑出了声。 羊驼的脑袋，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舒服。 妄玫摸了又摸，粘了一手柳絮般的浮毛，把紫眸笑成弯月牙了。 但当姬霜把她放下来、问她还生不生气时，她又拿腔作调地板起了脸： “我从来没有生您的气呀，姬大人。我是不受宠的公主，不被允许生气。如果您觉得我礼貌得过分，令您不太自在，我很抱歉。但我是下意识就对所有人保持礼仪的。” 第18章 玫瑰就是银狐，银狐就是玫瑰。 这是姬霜前半生面临的最大考验：怎么把对她面不改色的老婆变回原本鲜活明媚的样子。 上一次遇到程度相当的难题，还是在和叛军首领银狐交手的时候。 将军的职责不仅有平息外部忧患，也要起到镇定国内的作用。 帝国内部，一股四处流窜的民间势力，被称之为叛军，目的在于推翻现有的政权。 领导这股势力的，是一个裹着黑袍、身份不明的女人。 因为女人的精神体是美丽的银毛狐狸，所以她的代号是非常形象的“银狐”二字。 叛军称呼她“银狐殿下”。 帝国军也叫她“银狐”，只不过叫得很轻蔑，往往和贬义词连接，“匪首银狐”或者“贼子银狐”一类。 姬霜第一次和银狐对上，吃了大亏，虽然也当场有仇报仇、还回去就是了。 * “这就全部倒下了吗？所谓的叛军也就是一帮窝囊废啊。” 克西星球，无人管理的偏远废弃小行星，以往是无名流浪者的老本营。 但是，被叛军盯上了，就变成他们的东西。 姬霜是奉命来这里将叛逆的家伙斩草除根的。 她年轻气盛，连军队也没有带，开着机甲一个人深入敌营。 “是她！是为虎作伥的姬霜！杀了她！” 原本正坐在篝火旁边说笑玩闹，叛军们看到机甲划过天际直冲此处而来，就警醒了。 他们拿着粒子枪一通扫射，没能把猎豹号击落。 反倒是漆黑的机甲犹如死神，放出麻醉的光束，将他们一片片击倒。 叛军们再起不能，然后就听见了姬霜的嗤笑。 姬霜说：“你们不过是一帮窝囊废，受着帝国的恩惠，却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到政权身上。” 大获全胜的姬将军走出机甲，准备抛出绳网，将俘虏一网打尽。 她不杀这些人，正是为了捕获他们，带回首都星拷问。 “哎呀，您这样可不行，相当不行哦～” 一道娇媚的女声嘻嘻笑着响起，因为使用了变声器，夹杂了电波的杂音。 姬霜霍然抬头，将手中未开启的绳网抓得更紧。 站在她视线尽头的女人，个子不高，一身黑衣，兜帽把整个脑袋都遮住了，完全看不清戴着面具的脸。 这就是……银狐？ 神秘而强大，没有人知晓她的真容。 “就是你，扰乱帝国的和平。” 姬霜鲜红的双目闪烁着冷光，从弓起的身体爆发出足以一击致命的力量。 她弯腰，飓风一般，向敌对的女人冲去，眨眼间就来到了她面前，紧握的拳头也伸出去。 “不行哦～对向导动手，有失哨兵的风度。您可不能对我出重拳呀。” 银狐向后仰去，柔软的身躯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只见她如同在跳舞，上半身绕开姬霜的攻击，脚也灵活地挪移。 姬霜未曾料想，敌人的应对是如此及时，完美地闪避了自己穿透空气的刚烈拳头。 一击既失，下一击已至。 姬霜和女人近身格斗，四目紧张地相对，招招险而又险地擦过对方的要害，谁也没能占到谁的便宜。 “你，身手不错，是系统地学习过吗？” 打着打着，姬霜对银狐起了赏识之心。 她招揽对方，“别做会掉脑袋的事了，不如进我麾下，当我的兵，为讨伐虫族尽一份力。” “呀，您竟然会对我这种坏蛋伸出橄榄枝呢。” 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满怀恶意，出自银狐的口中。 只见银狐从口袋摸出一个球形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姬霜抛来。 是绳网么？一旦与目标碰撞就会烟花般炸裂开来，编织成一张大网把猎物无差别地笼罩在内。 第18章 姬霜不怕这个东西。 她将头向一侧躲去，下盘寸步不离地黏在银狐身边，想用扫堂腿将对方击败的同时，也是为了绳网不可能在避开对方的前提下抓住自己。 “咳咳、咳咳……” 催情的气体在空气中弥漫，姬霜睁大眼睛，捂住口鼻。 球状物不是绳网，是某种挥发性的药丸。 “哎呀哎呀，真对不起。本想使用麻药，可是您好像对麻醉药物脱敏了呢。” 银狐的面具具有过滤效果，足以挡住迷情成分的伤害。 她从容地向不停咳嗽的姬霜逼近，俨然一副要擒获姬霜的架势。 姬霜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就算是邪恶的虫族，也是正儿八经地用钳子和爪子说话，没有搞这些不入流的小伎俩的。 可怕的气体无孔不入，形成一团艳粉色的迷雾。 姬霜被粉雾包围，头脑逐渐昏沉，胸腔嗡嗡鸣叫，是心脏在急剧跳动。 她的血液激烈地沸腾，手脚也失去战无不胜的力量。 终于，她半跪在地，用手肘支撑滚烫的身体。 “好可怜呀，小姐。” 银狐就在她身前，触手可及的位置，以微含怜悯的口吻调侃她。 不是唤她“姬将军”，而是很轻佻的“小姐”，好像两人的关系多么暧昧似的。 “因为太可怜了，这次就饶过您吧。要吸取教训，别和我作对哦。” 银狐自说自话，决定着猎物的下场。 “谁用你饶恕啊？！小妞。” 姬霜抓住敌人松懈的机会，积攒最后的力气，将其扑倒。 作为报复，她也用恶劣的“小妞”来呼唤个头娇小的女人。 银狐的反抗当然是很猛烈的。 不过么，她的身手再好，也不如姬霜好。 姬霜开始放血，以抵消药效的侵袭。 她揭开银狐的面具，看到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就把自己流血的手腕倒扣在她的嘴上，让她也尝尝燥热难耐的滋味。 那时的姬霜还不知道，银狐不止佩戴了一张假面。 她只是擅自以为对方就是个想要夺权的平民女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自己体会到的苦闷也原样回报给她。 结果还是被银狐跑掉就是了。 那女人喝了不少血，体温骤然上升，像一只热滚滚的小熔炉。 两个体温很高的人贴在一起，要多难捱有多难捱。 姬霜就把她放开了。 谁知银狐名字是狐狸，人却像窜得飞快的耗子，一个弹跳站起了身，就一溜烟跑走了。 姬霜急于去找医疗团队，没空去追，索性放了那女人一马。 在那之后，她就没有遇见过太大的危机了。 最大的就是出于莫名其妙的原因，老婆妄玫不想理她。 第19章 是不存在的世界线，私奔的he。 假如姬霜当初没有放过银狐，而是追过去，死死地拽着银狐的手。 她就会发现，那女人完全是凭着意志力在克服药效的影响，被她抓住逃脱不了，没过多久就缴械投降了。 银狐是个娇小的女人，也是个精力很旺盛的女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是，她在那方面的需求大约很强。 平时不将注意力放在多余的事上，倒还能清心寡欲。一旦挑起一点火星，那就很快火势滔天了。 中了药，两人都很不舒服，比拼的就是双方的忍耐力。 但是，是她先主动蹭过来，用柔软的手臂抱住姬霜的，还一个劲地撒娇说： “抱抱我，我好难受～别苛待俘虏嘛，姬将军……” 不等姬霜回应，她就开始手脚不老实了，摸来摸去，活脱脱是个女流氓。 “麻烦的女人。” 姬霜抓住银狐的两只手腕，用绳子绑起来。因为自己也来感觉了，就把她压在地上。 反正也没有向导愿意跟自己，姬霜想着送上门来的小狐狸精不要白不要，她就把银狐上了。 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没有其他人看到，她们也只疯了一次，就谨慎地收敛了。 姬霜给小俘虏戴上了手铐脚镣，用大衣裹着抱回机甲。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应该把银狐送进监狱。 银狐好像预测到不幸的命运，抛下身段，变着法子讨好姬霜。 言语讨好没用，她就窝在姬霜怀里到处乱蹭，索吻道，“为什么不亲亲我呢？我还想要，我们再做一次吧。” 姬霜知道她在用美人计，心想“有了关系，我本来也不打算再把她交给别人了”，便将计就计，真的亲了过去。 两人做得太激烈。 银狐哭个不停，眼泪把脸上薄薄的胶质面具冲掉了，肉粉色的手套也被汗水泡得不再贴合。 更不要说美瞳了，直接掉在地上化为闪亮亮的碎片。 姬霜这才发现她是个大美女。 美到什么程度呢？ 如同是白玉雕砌的人偶，皮肤莹润透光，眼眸像剔透的宝石一样。 一眼望去，就是与众不同，和凡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让人甚至不忍心对她说一句重话。 “别哭了，宝贝。我不会把你送上法庭的。” 出于无法抑制的冲动，姬霜开始哄她，双手搂着她的纤腰，像在抱小巧玲珑的可爱洋娃娃。 “不把我送上法庭，那你要放了我吗？” 银狐期待道。 她的紫眸还噙着泪，水光潋滟的。 “不，你是我的战利品。我要把你藏在屋子里。” 姬霜亲吻着她的唇，用惯于拿枪的手指，耐心细致地为她梳理散乱的银白发丝。 她把银狐带回私人居所金屋藏娇，还没快活几天，却收到三公主妄玫失踪的消息。 妄玫的画像第一次暴露在外界。 被誉为“帝国玫瑰”的三公主，实在是个很娇美动人的女子。 ——更重要的是，她和银狐长得一模一样。 “好哇，原来你这个叛军头子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姬霜恍然大悟，怪不得银狐漂亮得出奇。 金枝玉叶的小公主，从小富养长大，能不漂亮吗？ 再一想到这些天她是怎么对待公主的，稍微有点心虚。 起初，银狐非暴力不合作，不想做她的老婆，每天都委委屈屈。 姬霜就每晚用点助兴的药。药还是从银狐身上顺过来的。 头脑简单的姬将军怎么可能猜到银狐和帝国的玫瑰是同一个人？ 连着三天，她快把小公主妄玫欺负坏了。 现在妄玫食髓知味，天色刚黑，就迫不及待地缠过来要亲要抱，完全形成了条件反射。 “呜呜……你总算知道了……那还不放过我？” 真实身份暴露了，妄玫又装模作样地哭，想博取同情心。 曾经的她把姬霜当成属于她的东西，在背后操控，时而给姬霜点糖，时而又给她上难度。 谁能想到情势两极反转，她变成了姬霜的私有物呢？ “哭什么？我会给你比公主更好的待遇。” 姬霜铁了心要独占老婆，不打算把她交还给女皇陛下了。 既然不还回去，老婆的原名是不能用了，两人只能隐姓埋名生活。 以往对“银狐”贬义的蔑称不复存在，她加了亲昵的前缀后缀，叫老婆为“甜心银狐”、“银狐宝贝”。 不仅如此，她还放弃了将军的职位，带着老婆当星际雇佣兵，自己取了个代号“风霜”。 两人乘着机甲满宇宙乱跑，靠丰厚的雇佣金生活。 什么帝国，什么女皇，什么叛军？都被丢在身后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 风霜与银狐，携手*到老。 第20章 与守护她的女骑士。 银狐是个狡诈得让人咬牙切齿的对手。 想到她，姬霜不由暗自感叹可惜。 为什么精神体那么强大的，不是自己的未婚妻妄玫呢？ 如果玫玫是高级向导，就可以和自己相守到老了。 至于银狐？她越强大越能惹事，还是弱一点比较好。 姬霜对未婚妻有种难言的保护欲。 就算玫玫做错了什么，那也一定不是她的错，是别人的问题。 妄玫是受蒙蔽的公主。 那姬霜就是替公主愤怒的骑士。 可骑士又怎会知道，公主在幕后的言行举止。 * 妄玫和老师莫莱在后花园交谈。 难得一见的是，这次是莫莱前来皇宫拜访，而没有一发通讯把她叫到家里。 状况越来越不好了。 妄玫被严格监视，无法以“银狐”的身份行动，一旦稍有逾矩的行为，就可能导致全盘暴露。 只有莫莱领导的叛军，战斗力直线下降，几次被帝国军打到只能缩头。 众人分散行事，在各个隐蔽的小据点惶惶不安。 所有人都在盼望着领头人早日归来。 第19章 “我老了。已经不能再给你什么帮助了。你去军事学院进修吧。” 莫莱把话说得十分隐晦。 她年纪大了，战斗力不如年轻的时候，也不能像妄玫那样裹着厚厚的黑袍仍灵巧如狐。 再加上她成名已久，拿手的战术和格斗技巧都已为人熟知，出面次数太多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 军事学院由于特殊的人才培养制度，校长不允许贵族插手学院的教育方针。 因此，他们在女皇的管辖范围之外。 小公主到了那里，恢复了一些自由，也许能想办法抽出时间和手下汇合。 “真没想到。无所不能的您也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 妄玫有些感伤，背过身去，不看老师的眼睛。 她们不仅是师生，还是坚实的盟友。 莫莱是她的引路人，在她年少时期救了她一命，又跟到帝国首都，辅佐她在私下进行反叛事业。 谁能料到，不得不分道扬镳的时刻终将会到来呢？ 是的，分道扬镳。 妄玫有不祥的预感。 现在风声鹤唳，叛军节节败退。有几个比较重要的人物已经落网。 莫莱再不离开，等帝国军对俘虏的拷问结束，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我会照您说的去做的。您忙碌了大半生，也该为自己而活了。辞职回家，好好休息吧。” 狠了狠心，妄玫转回身来，以最柔和的微笑和最不容置疑的口吻如是说道。 莫莱必须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的伪装远远不像妄玫自己一般滴水不漏。 莫莱本人也意识到这一点，脱下帽子，冲妄玫行了个告退礼。 不是大臣对公主殿下的礼节。 而是急流勇退的前辈，谨以此纪念，对知而无畏的后辈的尊敬。 * 近日的变故接踵而至。 不禁让人联想到席卷而来的风暴。 风暴中心看似是平静的，但早已摇摇欲坠，只能艰难地维持在平衡状态，没有塌陷。 先是姬霜带未婚妻去试驾机甲。 未婚妻摆摆手，一副很恐惧的样子，死活也不愿踏入基础型机甲一步。 “你就进去，试一试，权当作玩游戏。这些练习用的机甲级别很低，功能不全，对精神体孱弱的向导也很友好。” 姬霜劝道。 她太希望未婚妻能通过练习提升身体素质了，这样面对她这位高级哨兵时，压力也会大大减轻。 “我好害怕。”妄玫神色仓皇，“不变强不可以吗？” 若是换作其他要求，姬霜二话不说就答应她了。 但她只想维持现状，不想提升自身能力，那么姬霜无法纵容她一路走向夭折的未来。 “不行。必须变强。” 姬霜咬了咬牙，严厉地呵斥未婚妻的软弱，即使会让近日对她封闭心扉的未婚妻更加冷淡。 出乎她的意料，妄玫没有生气。 只见帝国的玫瑰仰起头，凝望机甲硕大的身躯。 阳光照射在她身上，为她涂抹了一层灿金的色彩。 她的侧脸是那么精致，下巴的弧度是那么柔美。 更衬得她吐出的话语也字字句句如珠宝般珍贵。 她说，“好呀，以我们的关系，我总是会听你的。那么，我能进入军事学院学习吗？” 姬霜始料未及，愣住了。 军事学院的残酷，怎么是一位娇贵的公主能承受的呢？ 再之后。 姬霜没有同意妄玫的请求，退而求其次，让她使用自己的猎豹号，双人试驾。 熟悉的机甲能提升安全感。 有自己在旁边看着，也不会出事。 猎豹号滴滴作响，与新加入的驾驶员进行匹配测试。 屏幕的数字呈笔直的斜线向上。 10％、20％、30％…… 最后飙升到95％。 “怎么可能？这是为我量身定制的机甲，就连我的匹配度也只有98％。” 姬霜又高兴又狐疑。 高兴的是，未婚妻的潜力很高，高到常人望尘莫及，只比她略微逊色。 同时也证明两人相性很好，婚后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狐疑的是，和猎豹号有高达95％匹配度的向导，怎么可能没有精神体，又怎么可能晕云霄飞车？ 猎豹号的性能不必多提，是帝国一等一的超级机甲，出自大师海茵塔之手，没有复制品，也没有平替。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太奇怪了。” 姬霜一会儿盯着大屏幕看，一会儿盯着似乎陷入沉思的老婆。 不等她再询问些什么，一则通讯打断了她们的交流。 与通讯同时跳出的，还有星网的头条。 通讯内容如下： [姬霜将军敬启： 经调查，左丞相莫莱即为叛军的二号头领“墨绿”；同时也是联邦的内应，代号为“葛林”。 现已将其抓捕归案，择日送上军事法庭。] 这条是大法官尤奏发来的，仅作通知同僚之用。 星网的头条，措辞就要抑扬顿挫多了： [爆！帝国左丞相实为联邦派来的内鬼？一手引领平民反叛浪潮？] 姬霜连忙捂住通讯腕表，不想未婚妻看到那些直戳心眼的文字。 可妄玫的视线已经轻而又轻地掠过那里，迷蒙如雾，忧伤如诗。 “我对她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妄玫以诗一样的目光，隔着姬霜的手掌，对腕表的显示屏投以垂怜。 面对着姬霜愕然的表情，她又温和道： “以往我对她的顺从，是不敢拂重臣的颜面。其实，我从来没有靠近过她的心。联邦的探子，也绝不会给像我这样的敌人以靠近的机会。” 姬霜启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妄玫捧起了她的脸，在她唇间印下一吻： “让我去军事学院吧。我不想再弱小下去，不想看其他人的脸色行事。” 这一次，无法拒绝。 姬霜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第21章 失去了帮手的她，画地为牢，独自称王。 与银狐的再次相遇，来得如此之快，超出了姬霜的预想。 不，并非完全没有想过会正面对上。 毕竟，叛军的二把手“墨绿”可是被抓进监狱了。 身为一把手的银狐，此时不来救援，更待何时呢？ 只是，姬霜以为银狐会收敛些，不会在风声紧张的时候贸然出头。 “那家伙，果然是个很嚣张的向导啊。” 不知是强者间惺惺相惜的感叹，还是单纯对敌人的嘲讽，姬霜长吐一口气，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她的指间夹着一封信函，是字迹清秀的手写信，也是预告信： [嘻嘻，好久不见。 趁虚而入偷走别人珍贵的绿宝石，可是很不道德的哦？ 墨绿女士是我重要的宝物。快些还回来呀。不想还吗？那我只好亲手把她夺回来咯～ 你亲爱的，银狐致上。] 信的反面是一行地址，依然使用流畅的花体字书写。 跳跃的字符，似乎是对姬霜的挑衅，诉说着：想阻止我？那就来这里吧。 “去就去。难道以为我怕你吗？” 姬霜抖了抖信纸，不把手下败将的小把戏放在眼里。 她认真阅读了一遍银狐给出的地点，然后，没有叫任何帮手，直接开着机甲去了。 这是她们1v1的对决。 不需要第三者介入。 也许姬霜还存着招揽那女人的心思吧。 也许，她只是想起了未婚妻妄玫雾蒙蒙的眼睛，——那里含着为“墨绿”、也就是左丞相莫莱而渗出的泪水。 她是想放一把水，让银狐把人劫走吗？ 想不明白。 她只明白，没有流下的眼泪，仿佛烫在了她的心头，使最柔软的部分酸涩阵阵。 * “到了，就是这里。” 漆黑的机甲如流星将澄澈的天空撕裂，划出一道痕迹之后，施施然降落在首都星的地下监狱附近。 从在地表打开合金大门的猎豹号中迈出的，正是属于姬将军的阔气皮靴。 人近中年的姬霜，梳着利落的黑发，鲜红的眼眸透出捕猎者的光泽。 她不是一个美女，但强硬的气势永远不会使旁人忽略她的存在。 今天，她穿着便于作战的紧身衣，枪闸叮呤咣啷地挂在腰间。 暗淡无光的黑衣和枪支散发的黑光，令她周身的戾气更鲜明了。 会不会有人误以为她是黑豹化成的女人呢？ 那股兽性，那股野劲，是人类很难拥有的东西。 不知道。 能够知道的只有：在人群中，众人往往一眼就被她冷酷的面容吸引目光。 ——然后，受到了震慑一般，远远地与她拉开距离。 银狐的预告函所说的地点，就在地下监狱的不远处。 第20章 姬霜将在此处，与她决一死战。 阻止她，将她抓捕归案？ 还是被她得手，在眼皮子底下让她救走想救的人？ 结果尚且无从得知。 有待进一步的行动将命运的天平推向胜利的一端。 姬霜徒手抓住张牙舞爪的荆棘，把阻止前进的障碍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地下监狱位于首都星，却在偏僻的荒郊野岭，远离贵族的视线。 打眼望去，葱葱郁郁的绿树形成一望无际的密林，令人很难想象土地的下方安置着人间地狱。 她越走越深，来到了密林中央。 一个年轻女人早已等在那里了，此时正弯腰去捧清冽的溪水。 “呀，您来了。” 听到脚步声，银狐不急不慢地直起身，把手里的水泼洒在地上。 “你有什么阴谋，放马过来吧。” 姬霜对她的花言巧语很不耐烦。 “呵呵，瞧您说的话。我们是老朋友了，为什么不停下来叙叙旧呢？” 银狐古怪地笑着，低低垂下的帽檐遮住了她脸上毫无花纹的扁平面具。 灰发、灰眸，连面具也是灰色的女人，如此神秘，如此危险。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将上半身探向姬霜： “老朋友，要不别打架了，我们做个交易吧。” 那就是她的目的吗？ 姬霜不禁想道。 叛军的头领太想把心腹救走，又没有万全的把握，便对敌对的将军提出交易条件？ “说说看。” 姬霜不动声色地后退，与高深莫测的女人保持安全距离。 女人卖了个关子，笑道“你猜呀”，没得到回应，才耸了一耸瘦削的肩膀： “我有特殊的办法，能唤醒向导的精神体。也许，您的伴侣需要呢？” 那一刻，姬霜猛然出拳，伴随着面孔因愤怒而扭曲。 未婚妻妄玫是她的逆鳞，她不能允许敌人轻佻地提起爱人的生理缺陷。 “哎呀哎呀，您还是这么冲动。” 银狐好像很无奈，又好像有更复杂的感情。 她以演戏般夸张的口吻取笑姬霜，身体已如灵敏的陀螺一般滴溜溜转开了。 “为什么不等我把话说完呢？” 她边躲边说，身姿优美至极，如同在踩着生死线跳一支浪漫的芭蕾舞。 有一瞬间，姬霜错觉她发出的声音蕴含了细微的哭腔。 不过，那显然只是风声带来的错觉。 因为下一秒，银狐就嘻嘻哈哈地捧腹大笑： “笨蛋，笨蛋！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您，单刀赴会的您，毫无疑问就是一个被我耍得团团转的笨蛋啊！” “铛—铛—铛—” 地下监狱的警报器刺耳地炸响，是叛军集结力量前去劫狱了。 姬霜被实力相当的银狐困在这里，无法前往支援，只能听着警报一声比一声更加嘹亮。 每当她想迅速返回停在树林之外的机甲，阻断叛军逃离的路线，银狐就会对她发动猛烈的攻击，使她寸步难行。 “来吧，动手吧，互相厮杀吧！眼睁睁看着我的胜利到来，却分身乏术、手足无措吧！” 银狐取出一支针管，将其中的兴奋剂打进露出的手臂。 她疯癫地狂笑着，把荒凉的野林当作发挥的舞台，凭借暴涨的实力和姬霜打了个旗鼓相当。 姬霜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女人，不禁好奇莫莱对她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你就一定要把她救走不可吗？愿意追随你的家伙，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姬霜问道。 在她看来，莫莱犯下了重罪，是帝国捉拿的重点目标；且出身联邦，引导叛军的目的不纯，并不是一个值得花费大力气拯救的帮手。 就算勉强救出去，此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了，还会面临更多的危机，不如当作清理毒血算了。 她没有刻意轻视叛军情感的意思。 但在她眼里，会背叛帝国的叛军算不上人类，也的确不会有什么情义可言。 听了她的质问，银狐一面与她格斗，一面咯咯笑着摇头： “您是不会懂的。把前尘旧事全部忘记的您，不记得对某人欠下了恩情的您，自然不会知晓……” 救命的恩人，与引路的恩师，对某人来说有多么不可遗忘。 银狐的话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了。 劫狱结束了，警报声依然在响，却已变得无力。 狱卒没能追上目标一目了然的反叛者，被他们带着犯人跑掉了。 “这次的赢家是我。很期待与您的下次对擂。守擂的我，是不会对挑战的您放水的哦？” 宣告着戏剧的落幕，银狐打了一个响指。 机甲应召而来，将堆积在头顶遮天蔽日的枝桠摧毁。 她乘上机甲扬长而去。 徒留下一场残败的景色。 鸟儿发出凄厉的长鸣，受了惊地，从枝头四散奔逃。 树叶簌簌飘落，在腐烂的泥泞地面多铺出一层苍绿的地毯。 姬霜瞠目结舌地眺望着银狐的机甲尾气，脑袋里只有一个儿戏般的想法： “她带机甲，我没有带，这不是作弊吗？” 作为比赛真不公平，可惜不能要求对方重赛。 第22章 下个目标，就是你了。 “痛……好痛……好痛苦……” 为什么不记得？ 为什么不帮我？ 代号为银狐的女人，在墙角蜷成一团，承受着过量药物所带来的副作用。 牙关咬得咯吱咯吱直响，却抵不过骨节错位摩擦发出的噪音。 在一片无光的寂静里。 她想到多年前的角斗场，名为姬霜的黑发少女干净利落地打垮挑战者。 画面一转回到几个小时前。 她看到，成长为冷酷女人的姬霜将拳头挥舞向她的胸口。 旧日舞台之下的欢呼喝彩，与刚才荒野丛林的窸窸窣窣，两者交错着在脑海中掠过。 时不时突起一声凄厉的鸟叫。 然后是翅膀呼哧呼哧飞离树梢的声音。 银狐，不，是妄玫很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她的格斗技巧不如姬霜，硬要拖长战斗的时间，只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后天的努力家，总是比不过付出大量汗水的天才。两者是不平等的，谁说不是呢？ 所以她注射了兴奋剂，以忽视姬霜的攻击对她造成的疼痛，也把难以为继的疲惫不顾一切地抛之脑后。 现在，恢复正常的痛觉加倍地向她宣示存在了。 “好痛、痛得受不了……我需要医生……” 她把脸颊埋在圈住膝盖的臂弯里，抽抽噎噎地掉下眼泪。 不堪重负的身体，咯吱，咔嗒，胡乱地响着，像一具拼贴错误的机械模型。 但是，风口浪尖上，她不能做出惹人怀疑的举动。 无论是请皇家的私人医生，还是找叛军的后勤医生，都不可以。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该在的地方。 在姬霜返回她身边之前，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她出现在军事学院的私人宿舍。 ——而且没有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她母亲派来盯梢的人。 姬霜一点也没有留手，害她疼得要死。骨肉仿佛经历了重组，有种不再属于她的感觉。 也许真的差点就没命了，谁知道呢？ 好在老师是救出来了。 劫狱计划十分顺利。 叛军的精英小队有条不紊地袭击地下监狱，把被关押的同伴无一例外地抢夺回自己这边。 姬将军不在，无能的狱卒怎能阻止他们？ 身为首领的妄玫牢牢地牵制着姬霜，给了手下足够的发挥空间，没有造成任何己方的伤亡。 想到这里，妄玫忽然哭得更厉害了。 计划成功了，但她再也见不到老师了，对方即将返回联邦。 也不会再有知晓她秘密的帮手陪伴她，她从此只会是孤单一人，独自运营着潜伏在暗处的势力。 泪水把头发打湿了，黏糊糊地粘在脖子上。 妄玫又想起老师的那句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肩负起大人的重担了。” 对啊，她早该意识到唯有自己是可以依靠的。事到如今还撒什么娇呢？ 是老师的关心，和姬霜的爱恋，给了她可以恃宠而骄的错觉吗？ 妄玫擦掉眼泪，咬牙忍痛起身，找出心爱的羊驼玩偶狠狠砸在地上。 名为小羊的玩偶委屈巴巴，在地上滚了两圈，沾满了脏兮兮的灰尘。 它成为了妄玫与过去决裂的牺牲品，是往事不会重来的证明。 “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我不要了。” 妄玫一脚把它踢到了床底的角落，就当它从未存在过。 “不过是这点小伤，有什么哭的必要？” 对着空气，也是对着软弱的自我，妄玫低声而尖刻地呵斥。 第21章 就算是被婚约对象打的，又怎么样？ 就算对方不站在自己这边、也忘掉了与自己的回忆，又怎么样？ 首要的目标，是变强，变得更强，不会再身负重伤。 除此之外的，都是琐事，不要再施加多余的注意力了。 妄玫捂住嗡嗡震痛的胸口，大脑以超高速运转，将之后的行事方针理顺。 “呵呵，呵呵呵～” 她清脆地笑起来，因为她想到了变强的捷径。 黑市雇佣兵，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冒险协会，用来接取任务和换取赏金。 每个加入协会的人都能获得一枚只有成员才能看见的徽章，以此辨认同类的身份。 徽章按照战绩为成员排序，前十名的代号闪烁在协会大厅的荧幕上，是表彰榜，也是悬赏榜。 杀掉排在自己前面的人，就能获得他们的资源、地位和力量。 徽章在易主的瞬间，会将位置公开。杀人的家伙同时也会变成被猎杀的猎物，受到嗜血之徒的追捕。 这到底是鼓励同类相残，还是警告不要做类似的事呢？ 那都不重要了。 妄玫揉捏着身上的淤青，呵呵笑个不停。 她知道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那就是： 悬赏榜单的前十，都是在帝国这里过了明路的。 女皇会把见不得人的事务交给他们处理。 “既然是帝国的走狗，杀了也就杀了。” 轻蔑而又无情，妄玫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不向上，就会被时代的潮流冲刷淹没。 从袍子的内兜，她摸出一枚徽章，上面的数字在浓厚的夜色里也放出绿油油的荧光： [11] 十名以后，皆是无名小卒，不会在公示榜单上占有一席之地。 谁会想到，大名鼎鼎的银狐赫然正排在第十一的位置呢？ 她将掌心冰凉的徽章翻转，然后拨开卡扣，将这枚只有协会成员才看得到的徽章，堂堂正正地别在黑袍的衣领处。 恰在此时，姬霜有事要忙的通讯传来。 妄玫低下头，点亮滴滴振动的腕表。 [抱歉，宝贝。 囚犯大规模逃狱，军部召开紧急会议，正关于此事商讨方案。 我暂时没法回军事学院授课了，代理老师会替我关照你的。 保护好自己。 爱你的，姬霜。] 妄玫眉头一紧，又一松，明白为了自己而追到军事学院当老师的姬霜不得不回归本职了。 将军的本职，是维护帝国安宁。 本想收起黑袍，扮演回不惹事的柔弱学生。 妄玫略一耸肩。 既然没人管教，那就再忙碌一个晚上吧。 她以徽章验证身份，登入了星网的暗处。 十个血红的名字在冒险协会的网页排成一列。 [no.10，机甲大师海茵塔。 无上之作“猎豹号”的制造者。] “就是你了。我的第一个目标。” 裹着黑袍的女人翻出窗户，没有惊扰睡在隔壁宿舍的监视者。 她在黑暗里绝尘而去，如同索命的幽灵。 而被她追缉的对象，也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家伙。 第23章 月光美好，玫瑰和黑豹相遇。 “那家伙疯了吧？快跑啊！” “喂喂，银狐不和帝国军作对，杀到这里来了？” 黑市，向来是隐姓埋名的能人异士们活动的场合，此刻却响彻着乱哄哄的叫喊。 正在交易的商家卷起铺盖，买主也抱着脑袋落荒而逃。 身穿黑袍的女人，正坐着她的巨大狐型精神体，在街道上驰骋。 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恍如是末日降临的悲惨画面。 “快去叫治安官啊！”有人催促。 “笨蛋，她疯了你也疯了？把治安官引到这里，你是想进监狱了吧？”有人辱骂慌张失措的人。 黑袍女人对那些吵闹充耳不闻，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撞倒了树木，毁坏店铺。 谁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能猜测是喝醉了酒到处胡闹。 对外，银狐的形象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狂徒。 对内，只有妄玫自己清楚，她一头扎进黑市乱撞是有理由的。 她在找人，在找海茵塔，那个脾气古怪的机甲大师。 那家伙行踪不定，唯一的线索是，喜欢在沙子里淘金。 据说平时会在不起眼的角落，挑选一些无法流入明面市场的商品。 想把她逼出来，就要搞点大动静。 肉。体的痛苦侵蚀着理智，将其推入深渊。 妄玫感到一边是火，一边是冰，腾腾的烈焰与入骨的寒气将自己夹在中间。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谁让她没有治伤就直接跑过来了？ 姬霜不回来，她本可以抽空去找医生治疗的。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不能忍受对时间一丝一毫的浪费，紧赶慢赶，要在天光发亮之前把目标除掉。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抱头鼠窜的平庸之辈满目皆是。 沉着稳当的大人物一个也没见到。 “是藏起来了吗？还是我运气不好呢？” 妄玫左顾右盼，留意着周围。 但海茵塔的身影似乎不在人潮之中。 “啊……好失望。” 妄玫抓住狐狸的耳朵，勒令它停下，“看来今天是没戏了。呵呵。欲速则不达啊。” 每日都会到黑市淘宝的海茵塔今天居然没来？ 实在太不巧了。可也没有办法。 妄玫把一整条街破坏了一遍，没有达成愿望，只好调转狐头，收手回去。 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我还没找你算上次的账，你怎么又惹事了？短短一个晚上，亏你能大闹两次啊。” 那道声音不是别人。 正是收到消息迅速赶来的姬霜姬将军。 姬将军一身风尘，匆匆而至，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酷酷地抿着唇。 整个人就像帅气的雌豹化为人形，说话间，嘴角微咧，洁白的牙齿闪出野性的光。 “哼。要你管？” 妄玫似嗔似怒，对她态度很差，“姬大人真有时间。怎么不去军事学院玩过家家的小把戏，跑来抓我了？” 妄玫是明知故问。 黑市的掌管者背地里和女皇暗通款曲，出了事，自然也会第一时间联络女皇了。 女皇不方便派治安官来，会惊吓到普通交易者，但派姬将军倒是没什么关系。 反正姬将军这个人有点混不吝，在大是大非上没问题，在黑白两道也都吃得开。 猎豹号在星球之间来去自如，把姬霜捎到了妄玫面前。 妄玫既想见她，又不想见她，处于纠结状态。 “快回去陪您的小未婚妻吧。今晚的我是无敌的。就算您来，也讨不到好处。” 妄玫扯了扯兜帽，把戴着面具的脸藏得更深。 她似乎是善意地取笑，似乎是恶意地嘲讽，灰眸晦暗不明，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情。 “好大的口气，要再打一架吗？” 姬霜不爽地说。 她不回学院陪老婆，还不是因为这个蒙脸的女人不分时间场合搞事？ 为了替女人收拾烂摊子，她才忙得顾不上家。亏这女人有脸拿这件事挑衅她啊。 正好，她恨不得把之前的败绩洗清，狠狠揍女人一顿算了。 “随您的便。” 妄玫说着随便，已经摆出了备战架势。 她的狐型精神体也随之紧绷，蓬松的毛尾巴竖成一条直线。 姬霜冷哼一声，把精神体黑豹放出来，“去，咬那只狐狸。” 只见黑豹仰颈长啸，吼得震天响，然后冲向精神体银狐，和它抱作一团。 “？” 在场的两人都愣住了。 黑豹和银狐不仅没有打架，那副亲昵的样子，你蹭蹭我，我蹭蹭你，就差现场交。配了。 妄玫的脸轰的一下红成了熟柿子，只是被面具遮住，才没有暴露羞涩： “呀，姬大人，您倒是管管您手下的豹子啊。” 姬霜也懵了，回过神来，颇感颜面无存，“喂，死豹子，你给我回来。” 黑豹不回。 黑豹不像主人，蠢得认不出自家老婆。 它活泼地甩尾巴，跟心爱的大狐狸勾勾搭搭。 “嘻嘻，嘻嘻嘻……” 妄玫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知道以姬霜的脑子是想不出真相的，只会找精神体的麻烦。 所以她招招手，一边召回狐狸，一边恶作剧地勾唇： “姬大人，有未婚妻还黏着其他女人，是出轨了哦～真羞人。” 姬霜大受打击，呆愣愣地看她跑掉了。 倒不是信了她说的。 姬霜肯定是确信自己对老婆一心一意的。 第22章 发呆是因为，姬霜怀疑自己生病了。 哪个哨兵的精神体会不听主人的话？违抗命令就算了，甩给主人一个蔑视的眼神，是闹哪样啊？ 病了，一定是病了。她得找个医生。 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回去看看老婆，顺便认错悔罪。 别回头说漏嘴了，再找补就晚了。 * 当姬霜回到宿舍，和老婆见上了面。 她立刻把黑豹放出来，黑豹也立刻把尾巴缠到老婆腰间。 “怎么回事？你又不犯病了？” 姬将军拉开豹子，自己把老婆抱紧。 妄玫缩在她的怀里，一抖一抖，不知为何笑得很不像话。 姬霜这才将脸转向她，认真地解释道： “宝贝，对不起。这只死豹子花心，见到漂亮的向导精神体就走不动道，我正在教训它。” 妄玫眨眨水润的大眼睛，伸手抹去笑出的泪花，揪起豹子的耳朵。 “小东西，你花心吗？” 她故作质疑。 豹子不满地咕噜咕噜，只恨自己不会说人话，一口黑锅被主人和主人的老婆联手扣自己头上了。 第24章 忏悔一般，吐露罪孽一般。 姬霜确信，银狐对她非常感兴趣。 那女人近日频频犯事，就像在吸引她的注意力。 若说单就这点，证据还不充分。 那么，那家伙每每见到她出现就眼睛一亮，厚颜无耻地贴过来，说一些引人遐想的怪话。 意图就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吧？ 银狐说，“小姐，又见到您了，真的很高兴哦～正义的使者前来制裁邪恶的叛徒，多么美妙的戏码呀……” 那种神态，那种口气，使用的称呼，无一不怪里怪气的。 硬要形容的话，就像在出演舞台剧，一言一行都很浮夸。 姬霜很不客气道，“你平时的职业是女演员？长得像你那样平庸的女人也能当演员了？” 她摘下过银狐的假面，露出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因为毫无特色，几乎是令人过目即忘了。 平庸不是错，长相一般的才是大多数。但演艺圈无论如何不会收颜值不过关的普通人吧。 银狐脸色一沉，哀怨道： “是比不上您的小未婚妻，但也没必要说那么难听吧？您呀，就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要不是气势太吓人，让向导们不敢靠近你，恐怕你早就挑个漂亮的抱回家了。” 不知道的，听她那股酸溜溜的劲儿，会以为她才是姬将军的正牌女友。 姬霜就匪夷所思了，自己怎么招惹到这个疯女人的，被缠上还甩不掉了？ 她俩气场不合，见面说了不到几句，就又打了一场。 这次姬霜没有放出精神体助阵，银狐也没有召唤机甲跑路。 纯粹的赤手搏斗，招招直击命门。谁也没有放水，全都精神紧张。 你来我往一番，姬霜占了上风，把对手压制在地上。 “您、哈啊、用的力气太大了，我好痛啊……” 银狐委委屈屈，抱怨着被打伤的部位有多么疼。 “别叫。怕痛还敢挑事，贱不贱啊？乖乖上法庭认罪，说不定还能减刑。” 姬霜扳着女人的胳膊，用腿别住她的腿，防止她逃跑，也不给她反击的机会。 胜利的天平已然偏向一端。 但是在最后，姬将军即将获胜之际，银狐再一次耍了阴招。 她偏了偏头，使面具脱落，然后猛然抬起上半身，含住了姬将军的唇。 姬霜猝不及防，被她把舌头伸进来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短促却黏腻的吻。 “呸呸呸、呸呸呸——” 姬霜恶心坏了，哪还有心思压着这坏女人打？ 生怕沾上脏东西似的，她弹跳起来，把身体挪开了。 “嘻嘻，嘻嘻嘻……” 银狐不忙着逃离现场，捂住脱臼的胳膊，又开始偷腥猫式的笑。 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她笑得眉眼弯弯，灰眸贼兮兮地乱转，看着就让人来气。 “呸、呸呸！” 姬霜差点当场就把胃袋倒空了。 胸*口堵塞得发慌，她无论怎么吐口水，都挥不去那股浓重的烦闷感。 且不说她有深爱的伴侣了，就算没有，她也不会喜欢和罄竹难书的罪犯亲近。 被强吻，罔顾自身意愿地接触对方分泌的唾液，更是恶心中的恶心，害她脑瓜子嗡嗡的。 趁她干呕没空还口，银狐还在挑衅，挑衅个没完了： “有那么讨厌吗？我可是对您情根深种呢。对送上门来的爱慕者，不说句感谢，也不必吐给我看吧？” 姬霜抬起头，锐利的视线针刺一般扎向躺在地上的女人，周身冷气直冒，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银狐这才一个鲤鱼打挺，麻溜地跑掉了。 徒留姬霜站在原地，凶狠地跺一跺脚，把石砖跺出了丝丝缕缕的裂缝。 * 在银狐那里受的气，姬霜急需找老婆治愈。 但当她回到宿舍，老婆却不在床上。 她负手伫立于窗前，凝望外部的景色，等了许久许久。 天空漆黑如墨，将葱绿的草地和巍峨的假山都吞噬了。 灯没有开，什么也看不清。 唯有隐隐约约的花香，携带清寒的夜风而来。 直到夜晚终结，黎明初现。 妄玫才施施然推开房门，将一身水汽带回了她们的临时小窝。 “呀，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黑暗中模模糊糊的人影，妄玫受了一惊，迟疑地在门前停住脚步。 她收到的通讯显示，姬霜今天会在军部加班。 “去哪里了？” 姬霜问。 却没有得到真正的答案。 老婆还是那个冷冷淡淡的老婆，虽然言笑晏晏，但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也并不对她敞开心扉： “有点无聊。去附近的夜市转了转，买了些东西。” 学院附近的夜市，因为突发情况，今晚是不营业的。 具体的原因，是校长宣布最近很不安定，封校一天加强警备设施。 周围的店铺和摊位没有生意，自然就暂停开放了。 等巡逻机器人的程序更新到最先进的版本，监控摄像布置到校园各个角落，学生才能被门禁放行。 这条通知是傍晚紧急发布的。 只要是在校的学生，都能通过广播得知。——除非她当时并不在广播涉及的范围之内。 “你买的东西呢？” 姬霜不动声色。 妄玫轻快地摆摆手，“买到了发现不想要，随手就丢掉了。” 没有问“为什么骗我”，也没有指出未婚妻的漏洞。 姬霜知道她是公主，知道她身份敏感，有时不可避免会情非得已地说些谎言。 因此，姬霜只说：“我想要你。” 即使妄玫面带为难地推脱，她也强行上了。 这间特殊的双人宿舍断断续续传出哭泣般的叫声。 由于太过高亢。 隔壁女皇派来的探子必定能听到一丝余波。 “不要拒绝我，不要对我摆冷脸。” 像是苦恼地央求，也像是愤懑地指责，姬霜一边做，一边对满脸水渍的老婆说道。 她想，有探子盯着，老婆大概没有能力偷偷溜出校园。 据此可以推出，夜间老婆的行为虽然是背着她的，却是经过探子的同意的。 老婆是去亲身聆听女皇的教诲，还是接收由中间人传达的命令了？ 不管是哪样，都是独属于公主和女皇陛下的秘密。 身为将军，姬霜无从得知真相，也不会不解风情地刨根问底。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的心是属于你的。也把你的心交给我吧。” 在银狐那里受到的刺激、压抑的情绪，她一丝不漏地尽数宣泄在老婆身上了。 直到最后的最后，她才听到老婆微弱的应答。 先是一个象征应允的“好”字。 再是忏悔一般、揭露罪孽一般，吐出一句似哭似笑的“对不起”。 第25章 强者也会因恋爱而变得脆弱。 姬霜，最强的哨兵，年仅三十二岁的帝国现任将军。 她征战十二年，参与的战役无一败绩。无论联邦还是虫族，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强大、正直、放达不羁的人，此刻正在昏暗的房间，随心所欲地欺负她未过门的妻子。 以她的未婚妻妄玫的视角来看，这一幕滑稽又有点可怜。 滑稽的是强者也会因爱情而患得患失失去理智，可怜的也是同样的点。 “不要、太得理不饶人吧……？” 妄玫急促地喘气，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 她的手腕被扣在床头，衣裙散落一地。 姬霜粗暴极了，正咬着她致命的喉咙，以暧昧而危险的力度碾磨牙齿。 第23章 “都答应、会爱你了……不要太过分了……” 仿若被猎豹叼住要害，心理和身体的承受能力都达到极限，妄玫满面红霞，止不住地泄露出哭腔。 她的睫毛湿漉漉的，眼角晕染着点点桃粉，看上去非常妩媚，也非常惹人怜爱。 但是姬霜没有理会她的控诉，也没有心软，一步步把她逼入更深的绝境。 其强硬程度，无异于是在逼供犯人了。若真是犯人被如此对待，早就屈打成招了吧。 妄玫从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渐渐已转为不受控制地泪如泉涌。 她实在受不了了，半是委屈巴巴地撒娇，半是殷殷切切地讨好： “说了爱你了，是听不懂话的笨蛋吗？我很爱你，没有你就不行，别欺负我了呀……” 姬霜这才停下动作，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是真的！” 妄玫没办法伸出手去抱她，就只好用脚尖勾她的腿，将脑袋拱在她怀里乱蹭。 妄玫已经发现了。 姬将军人近中年才谈第一场恋爱，憋得精神不太正常，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 如果自己继续对她冷处理，她没有安全感，会像炸弹那样被引爆的。 好吧。那就只好改换方针了。 妄玫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心想本来还打算再用银狐的身份逗逗她呢，最好把她勾引过去。 谁知道姬霜那么不经逗，被银狐强吻像疯了一样。 玫瑰和狐狸，不是同一个人吗？除了一张面具，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看脸的家伙才会在捧起玫瑰的同时，把狐狸贬得一文不值。 想到这里，妄玫很是不爽，酸溜溜道： “我是很爱你，但我不觉得你也同样爱我。你就是个好色的笨蛋，一露面就干这种事。” 她不会承认，她在替自己的一个马甲，吃另一个马甲的醋。 玫瑰只能高冷，于是狐狸就负责热情。 可惜的是，热情未必比高冷有用。 被忽视的叛军银狐感到嫉妒。 不能袒露真心的公主妄玫也同样嫉妒。 总归都是自己醋自己。 妄玫只会觉得，她在正义声讨婚约对象的颜控和认脸不认人。 老婆故态复萌开始乱吃飞醋了。 姬霜也心情安定下来，变回宠老婆的正常人。 她抱着老婆就是一顿亲，亲完了才含情脉脉地示爱： “想多了，宝贝。我就是爱你爱得不得了，才想和你做这种事的。” 她把被银狐轻薄的事情告诉老婆，说面对讨厌的人，亲密接触只会令自己觉得恶心。 果不其然，老婆醋得没边了，两眼汪汪地抗议，“你怎么让别人碰到了啊？” “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她亲我一下，我亲你好多下，这不就把她的那份覆盖过去了吗？” 她们两人在床上温存。 姬霜脱下鞋子，钻进被窝，和老婆把话说开。 如此一来，心里的不快慢慢散去，她也把闹别扭的老婆哄舒坦了。 两人又重归于好，亲热得好似一个人。 只是经此一事，老婆好像更娇气了，稍有一丝不满意，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找她的不痛快。 可能是在报复她吧。谁让她不小心被银狐碰到了嘴唇？ 姬霜倒是很满意现在的老婆，不再那么冷若冰霜，变得如同热腾腾的烈焰。 虽然一点就炸，难免有些不好伺候，但是作一点也很可爱，很讨她的喜欢。 * 在宿舍腻歪了一天，该进食了。 姬霜学着使用新到货的奶茶机，为老婆手摇奶茶。 这不是正餐，只不过是讨老婆欢心的小甜点。也没什么营养，全是热量和糖分。 新机器嘎吱嘎吱运作，把糖精、奶粉和水搅成一团乳白色的雾气。 在她忙碌期间，妄玫巡逻似的，将手背在身后，在小厨房里踮着脚转圈圈。 娇贵的小公主，不食人间烟火，视线很快就被复古的灶台吸引了，想要探出指尖去轻轻触摸。 “别乱动！”姬霜凶巴巴地呵斥老婆，“那玩意儿是明火，会烫着手的。” 军事学院为了锻炼学员的野外生存能力，刻意在某些地方为她们制造麻烦。 包括为宿舍配置的灶台，也不是平时常见的高科技无火加热装置，而是利用钻木取火原理搞出来的很古早的设备。 妄玫被吓到了，缩了缩身子，就冲姬霜鼓起嘴巴。 她那副怨气满满的小模样，一看就是等人哄呢。 姬霜不忙着哄她，先抓了一把可食用玫瑰花瓣，洒进做好的奶茶，然后才将吸管放入杯口，递到她的嘴边： “做饭让我来就行了。你保护好自己，只负责吃。” 这算不算安抚呢？ 可能不算吧。 教育的成分更多一些。 因为妄玫咕嘟咕嘟吸了一口奶茶，甜滋滋地眯起眼睛，但还是不高兴。 她也不说话，就含着奶茶，脸蛋皱巴巴的，坚决把无声的抗议进行到底。 “你就像只只会生闷气的兔子。” 姬霜笑了，把兔耳朵发箍戴到老婆头顶，看她把小脑袋摇来晃去。 兔子急了会鼓嘴呲牙，老婆急了也是一样。两者还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咬人都不疼。 她摸了把老婆的长耳朵，对毛茸茸的触感爱不释手，没忍住摸了又摸，才继续神采奕奕地加工食物了。 老婆捧着装奶茶的杯子，把吸管嘬得滋滋响，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没得到回应。 气闷的小公主瞪了一会儿、再瞪了一会儿，只是被生气的对象抽空摸了摸头，没听到想听的道歉。 她嫌腻烦了，就转移注意力，去看其他新鲜玩意了。 娇小玲珑的一个人，跳芭蕾舞似的，围着专心做饭的女人绕了一圈又一圈。 第26章 虚假之梦，幸福之梦。 妄玫也想过，要是自己仅仅是妄玫，是深居宫中的小公主，没有别的身份就好了。 那样她和姬霜立场相符、情投意合，就都不会难受了。 为此，她甚至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不再是强大的银狐。 作为柔弱无用的低级向导，她和姬霜走到了一起，期间经历了很多或酸或甜的事。 结局是美好的。 执子之手，白头相依。 * 全帝国都知道，女皇陛下最小的女儿妄玫，比玫瑰花还要娇艳动人。 她的美貌胜过盛放的花朵，而她的温婉娴静则是萦绕不去的香气。 每个适龄的哨兵都将她视为梦中情人。 哨兵们渴望建立功业，令女皇将小女儿指配给自己为妻。 眨眼间，小公主十八岁的生辰到了，也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 女皇陛下举办了招亲宴，广邀权臣贵族。 在宴会上，二十五岁的姬霜姬将军，对清纯如水的小公主一见钟情。 可脆弱的公主害怕她身上的戾气，刚打了个照面，就踏着小碎步哒哒哒地跑掉了。 虫族未除，边境未定，姬霜不能成家。 既然公主不敢靠近她，她也就默默放手，把对方让给右丞相兰月女士了。 兰月很感激她的让步，每每和小公主相约出行，都会带她一起。 她们三人关系很好。 只是不知为何，小公主妄玫迟迟不和右丞相举办婚礼，拖了几年，别说订婚仪式，相处时连手也不牵。 姬霜私心揣测，公主是不是对兰月不感兴趣，又不方便拒绝，所以才有意和她保持距离。 这次正赶上休假，姬霜又接到兰月的邀请函，风尘仆仆地就乘坐机甲赴约了。 今年，她已三十二岁了。 混乱的边境初步平定，如今她最想做的，就是赶快和许久未见的小公主见面。 刚到约定的地方，就听闻一道甜美的声音： “姬大人，你来了呀。我们正在谈论你呢。这都多少年了，你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合心的女伴呀？” 那道温柔而关切的声音，不是妄玫，还会是谁？ 姬霜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自嘲道：“哪有向导看得上我。” 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爱的就是你，可惜你不爱我。” 妄玫和兰月站在一起，隔着大约两步远，相敬如宾。 兰月已经是中上之姿的女人。 小公主站在她身边，却非但不逊色，还把她直接比了下去。 姬霜贪婪地凝望着公主的身姿，看着看着，隐隐面露痴迷。 小公主非常漂亮，穿着洁白的小裙子，披着月光似的银色长发。 她水光潋滟的眼眸、莹润如玉的肌肤、红如樱桃的嘴唇和纤秾合度的身段，无一处不诱人。 姬霜的视线不由在她圆润的香肩、精致的锁骨和不盈一握的腰肢间游弋。 第24章 妄玫被看得有点脸红，低下头拨弄自己的银发： “怎么会？你是帝国的英雄，人人都喜欢你呀。” 她摆弄头发的样子也很撩人，令姬霜心痒痒的。 姬霜觉得她很有魅力，而且不是年轻女孩的魅力，是更成熟的那种。 也许时年二十五岁的公主私下已和未婚妻成就好事了？不然怎么媚得像狐狸精一般。 [想要她。想把她从兰月身边夺过来。] 这个念头一出，姬将军如被火烤，浑身发热，头脑也不清明。 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也太过滚烫。 被她直愣愣注视的妄玫忽然眼睛湿润了，可怜又可爱地发着抖，仿佛不堪忍受。 “别怕。姬将军只是征战无数，杀气太重。其实她是个好人，很好说话，也不会伤害无辜向导的。” 兰月将手搭在未婚妻的肩上，柔声安慰她。 气氛暗潮涌动，有股说不出的微妙。 好心的右丞相当惯了和事佬，以为这次也是朋友间的气场不合，下意识就出面协调了。 她当然记得未婚妻在招亲宴会上的表现——因受了姬将军的惊吓忙不迭地逃跑。 她怎么可能想到，未婚妻不是害怕姬霜，姬霜也不是无意间惊扰到了未婚妻。 那两人于对视之间无声无息就增添了许多暧昧。这些都是她一个旁观者看不出来的。 * “所以，她连碰都不让你碰一下？” 夜间，姬霜在走廊吹风，正巧遇到出门倒水的兰月，就攀谈了几句。 兰月抱怨未婚妻不肯接近自己。没有拥抱、没有接吻，更没有发生关系。 这一回的假期旅行，她们三个准备到一座小岛，此时正在游轮上过夜。 妄玫和兰月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兰月本想趁机拉近距离，却失败了。 “是啊。她好像很讨厌我。我稍微凑近一点，她就冷冷地皱眉。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跟我出来玩呢？” 兰月苦思不得其解。 姬霜敷衍了她两句“要耐心，强扭的瓜不甜”之类的话，就端着水杯回房了。 在房间里，姬将军兴奋地回味着兰月透露的秘密，把耳朵贴在墙上，听隔壁二人吵架。 ——原来妄玫没有把身体交给兰月，也不是被玩过千百遍的人妻。 她还是那个纯情羞涩的小公主；是当年隔着宴会的人海，与自己遥相一望就红透了脸的可怜女孩。 墙壁那侧。 妄玫细弱的声音含着微微的怒气，是对兰月的指责： “右丞相大人，我不是告诉过您，我对您没有恋爱相关的感情吗？” “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对我没有，那对谁有？难道你指望姬霜来睡你吗？” 兰月忍了七年，忍无可忍，愤怒到口不择言。 她再也不能接受现状，不能容忍未婚伴侣拒绝与她产生肢体接触。 因此，不顾可能吵醒一同前来的友人，她就向妄玫发作了。 一阵沉默。 姬霜怀疑妄玫羞得抬不起头，正在温吞地把玩衣袖。 兰月醒悟自己的言辞有多不当，及时收敛并道歉了：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想联姻，是女皇陛下强迫你的。但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我一直很喜欢你。” 妄玫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不知道她是否认可了兰月的歉意。 短暂的窸窸窣窣过去，是掀开被子入睡的声音。 隔壁静寂了，没有人再交流。 姬霜想着听到的对话，验证了曾经的猜想，——妄玫确实对兰月缺乏好感。 她不禁幻想起来。 那，妄玫同意出海游玩，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呢？ 夜里，姬霜做了一个甜蜜的梦。 梦里，她把羞羞怯怯坦白心意的妄玫搂入怀中，好一番翻云覆雨。 醒来，姬霜决定行动。 她不会再让出所爱了。她要抢回属于自己的女人。 第27章 兰月女士节哀。 姬霜做了绮丽的梦。 梦里都是妄玫妩媚多姿的身影。 她梦到妄玫趴到她身上，热情地跟她接吻。 两人亲吻得太激烈，使椅子摇摇晃晃。 美梦苏醒，姬霜情不自禁就将更多注意力投在妄玫的嘴唇。 那张嫣红的唇如同绽放的花苞，一字一句地吐出馥郁的芬芳，令她很难移开视线，恨不得凑过去仔细地嗅闻。 “姬大人，姬大人？” 妄玫伸出白皙柔软的小手，在她眼前一晃。 姬霜回过了神，笑着问道： “宝贝，你刚才说了什么？” 她以前的称呼相对比较生分，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逾矩。 这也就导致，她乍一叫得亲昵起来，妄玫听到，脸红得一塌糊涂。 “我是在问您，要不要单独出去散步。”妄玫解释。 兰月突然有公务要处理，只能留在游轮上回复通讯。 小岛之行也就因此减员了一人，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散步？当然。” 姬霜不动声色地同意了，没有暴露是自己从中做了手脚，才使兰月变得忙碌。 于是两人并肩同行。 姬将军和以前一样，眼珠子像黏在小公主身上，连半秒也不肯转开一下。 今天的小公主打扮得格外青春洋溢。 只见她上半身仅着半透的风衣和黑色背心，下半身是短裤，露出白得发光的美腿。 她丰满的胸脯呼之欲出，更显得腰肢纤细如杨柳。 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说的就是这种女人吧。 她穿成这样，是不是在勾引我？ 越是明目张胆地偷窥，姬霜越是起了疑心。 直觉敏锐的姬将军不由猜测，今天的妄玫公主是特意挑了大胆的服饰，以区别于往常保守的穿衣风格。 至于原因？八成是暗戳戳在勾引人；另外两成，则是不自知的勾引。 ——说来说去还是勾引。 她也对我有意思么？ 姬霜一边暗自揣摩，一边带心爱的公主在岛屿各处闲逛。 她从树上打下果子，掰开外壳，给小公主品尝里面的汁水。 小公主接过果壳，用手心捧着啜饮，小口小口地吞咽，腮帮也随之一鼓一鼓。 那副模样可爱极了，就像忙于吃草的小白兔，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好不好喝？”姬霜问，顺便伸手为她抹去唇边溢出的湿痕。 “嗯嗯。”公主小鸡啄米般点头，欢喜得顾不上说话，一味地享用大自然制造的清甜。 “想爬树么？我带你到树顶看风景。”姬霜不甘寂寞，又提出问题。 这一次，公主惊讶地仰起头，含着满口的果汁，将目光分给了她，“唔、也侬爬树吗？” 姬霜二话不说，背起了她，手脚麻利地攀爬至大树的顶端。 高处的景色十分开阔。面积不大的岛整个被收入眼帘了。 一望而去，是深浅不一的绿色。 她们身处的树木也是绿油油的，繁茂的枝叶把两人的身形遮挡了大半。 位置太高，公主紧张地趴在将军的背上，生怕会掉下来，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热量经由密切的接触互相传递。 空气急剧升温。 将军无端想起梦里的吻，然后侧过头，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她的红唇。 稍纵即逝的触碰是点燃激情的信号。 数秒后，她们猛然抱在一起，如痴如醉地交换口水，神色似饮酒般迷离。 * 外出的两人疯玩了一天，才返回游轮休息。 疲惫的兰月好不容易忙完公务，扶着额头，正等在卧室门前。 “去洗澡吧。今晚我想早点睡觉。” 兰月对回来的妄玫招手示意。 妄玫顿了一顿，反手关上大门，颔首道，“好”。 然后，她就一声不吭地抛下姬霜去浴室了。 姬霜突然一股无名火起，心想你怎么还能和她睡一个房间？ 而且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是被迫和她联姻的吗？ 被用过就丢的姬将军晴转多云，脸上显出些沉沉的郁色。 不久之前，她还和小公主在树梢煽情地拥吻。 公主探过头，又乖又软地躲进她的怀抱，寻求安全感。 此时此刻，和她缠绵过的小公主，对待她却像是空气，或者不熟悉的陌生人。 公主说走就走，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徒留她在原地发呆。 姬霜冷着脸，趁兰月回房小憩，钻进浴室把小公主揪出来算账。 公主白嫩的小手慌张地捂住关键部位，“呀”地轻叫，冰雪透明的肌肤还沾着水珠，好一副出水芙蓉的秀丽姿态。 姬霜拉开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吻她。途中为了防止她逃跑，一手稳稳当当地把持着她的纤腰，一手死死按住她的后脑勺。 第25章 “唔、不要……不要亲了……” 小公主断断续续地软声央求。 “就亲你。你是我的，我想亲就亲，怎么了？” 姬霜则相当霸道，直接宣布她的所有权归于自己。 她们越吻越是动情，终于擦枪走火，在沙发做了。 兰月久等不到，走出房门找未婚妻，正撞上这一幕，瞳孔瞬间紧缩。 “她喜欢的是我，不是你。” 姬霜随手拿过衣服披上，以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 不仅如此，她还得了便宜卖乖，冲兰月似笑非笑道： “怪我太笨，不懂她是害羞，以为她看不上我。……就让给了你。” 兰月气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要不是小公主拉架，她就和姬将军打得你死我活了。 柔弱漂亮的小公主承认自己早已坠入爱河： “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姬将军了。但她没有对我示好，还远离我，我就产生了误会，答应和你联姻。” 这份坦诚更是对兰月造成致命一击。 “好吧，好吧，我退出。” 兰月举起手投降，不想再听她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扎自己的心了。 她强求了七年，以为能暖热小公主冰冷的心脏，殊不知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底。 赌徒注定一无所得，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 姬将军和妄玫公主结婚了，婚后十分幸福。 强大的将军，保护着弱小的公主。 温柔的公主，体谅着粗野的将军。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一眨眼，美满的梦境就已进行到终局。 前一秒，妄玫和爱人手握着手，相拥于棺内沉眠。 后一秒，她睁开眼睛，枕在爱人的心口苏醒。 心跳因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加快，随着意识的逐步清醒，重归平缓。 黄粱一梦，一梦百年。 “如果我是梦里的我就好了。” 环顾四周，妄玫失落地呢喃，说出了姬霜听不懂的话。 “什么意思？”姬霜问。 “没什么。”妄玫笑了笑，“只是感慨，无论在哪个时空，我都会爱上你吧。” 第28章 爱上一个人，就想捉弄她。 今天一早，姬霜收到一封手写信，不出所料，又是银狐干的。 [姬大人亲启： 打击罪犯，人人有责。我正在追捕一个穷凶极恶的坏蛋，要一起吗？ by路过的狐狸] 姬霜抖了抖信纸，想不出银狐是怎么把它放到自己的枕头底下的。 她扭头问老婆，“宝贝，昨晚听到什么动静了么？” 妄玫在梳理头发，一下又一下，举着梳子把打结的地方理顺。 她很专心，头也不抬，“没有。” 姬霜疑惑地挑眉，心想银狐的潜入水平又提升了？ 不管怎样，她决定去赴约，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银狐又搞恶作剧，她正好把对方抓起来关进监狱。 * 做了那个酸甜交加的梦，妄玫没有就此满足，反而胃口变大了。 她忿忿不平地想：凭什么梦里弱小的我站着不动都能迎来幸福？ 那个“我”既不反抗命运的蹉跎，也不为自己的愿望而付出努力。 女皇派她联姻她就联姻，她早已心有所属也不表达。 在时间的长河中随波逐流、碌碌无为。 即使如此，所爱之人也奔向她了。 嫉妒自己是件很没必要的事。 但妄玫就是觉得那个“自己”幸运得有些招人讨厌了。 什么也没有做，就可以摆脱困境，就可以收获真爱，难道凭借的仅仅是一张漂亮的脸吗？ 脸，又是脸。 长得好看的“妄玫”受人眷顾。 佩戴面具的“银狐”人见人嫌。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不公平了。” 趁爱人不注意，妄玫把一封邀请函塞入枕头与床单之间的夹缝。 到了早上，她装作刚刚发现，指着露出的纸片一角问道： “霜，那是你的东西吗？” 姬霜把纸片抽出来，展开阅读，眉头也逐渐紧紧皱起。 妄玫若无其事地拿起梳子打理长发，透过手持镜观察爱人的表情。 姬霜边读边问，“宝贝，昨晚听到什么动静了么？” 妄玫头也不抬，“没有。我睡得比你还死。” 姬霜信了，抓过大衣披在身上，准备前往信函标注的地点，一探究竟。 [真是不长教训啊，姬大人。] 妄玫将笑声闷在肚子里。 上一次，姬霜就被她用一封亲笔信戏耍了，被她牵制在地下监狱附近，只能眼睁睁看着罪犯越狱。 结果这次，姬霜还是想也不想就按照信件所写的内容做了。 像姬霜这样的笨蛋，也就只有超高的武力值可以称道了。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天生是做战争机器的料。 但谁让妄玫爱上她了呢？ 妄玫想占有她，想让思想单纯的战争机器属于自己。 不只是属于公主身份的自己，也是属于叛军身份的自己。 “唔……” 想到这里，妄玫不由暗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永远不吸取教训的人吧？ 明明见过姬霜发疯的样子了，也决定对她好些。 怎么又动了玩弄她的念头呀？ [没办法，都怪姬大人太吸引人了。] 妄玫笑叹一口气，与自己的恶念和解。 看到姬霜出去了。 她也紧随其后，戴上银狐的假面，万分期待新的互动到来。 * 这次到了地方，姬霜没有顺利与银狐相见。 举目四望，荒郊野岭，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为何，银狐并未立刻出现。 反倒是一堆暴动的ai机器人把她包围了。 “嘻嘻，大人，又被我骗了哟。” 从机器人的口中发出了熟悉的女声。 姬霜抽出粒子枪，一枪将机器人爆头。 但一个机器人倒下，另一个又继续说道： “和我的机械大军作战吧。输了，就变成我的俘虏，好吗？” “无聊。” 姬霜没兴趣和犯了重罪的叛军头子玩小游戏，不耐烦地一甩黑发。 尤其对方还不敢见人，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靠无线电波传话。 这位叛军头子可能是压抑太久了，对她也能发情，一个劲地窃窃笑着，说一些性幻想色彩浓重的话。 那些话通过机械军队的口传递到空气中。 诸如“被我抓到，就把您绑起来，藏在地下室，日日夜夜找您去玩儿”。 或者“我的拷问可是很严厉的哟。您一定会受不了吧。” 姬霜就奇怪了，一个向导还脑补起把哨兵关小黑屋了。 是谁给她的勇气？是几次交手，自己没把她往死里打导致的吗？ 银狐越说越过分了，口吻极其暧昧，勾勒的画面也栩栩如生。 姬霜的忍耐到了极限，冷冰冰地断言道： “你会为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而后悔。” 她拿出全力，对准四周扫射，把金属外壳的人形机器们送往报废的地狱。 不出两分钟，地面就倒了一片破碎的残骸。 银狐的窃笑中止了，也不再对姬霜的身体浮想联翩。 她好像有点懊恼，质问姬霜，“姬大人，你好是不解风情。动手这么快做什么呀？” 姬霜已然通过她的出声锁定了她的位置，猎豹一样朝某个角落跃去。 两人短兵交接。 姬将军将技不如人的叛军首领手到擒来。 她拖着被五花大绑的银狐就向附近的军事据点走去，准备给这家伙上点私刑。 口出狂言就要付出代价。 别以为骚扰现役将军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哎呀，公报私仇是不好的，您不能这么对我。” 银狐又在用言语扰乱她的思绪了。 姬霜不会上当，照旧大步流星，带着她往据点走。 离目的地不远了，能够看得到守卫的人影在门口直直伫立。 银狐急了，将杀手锏拿出来： “信上的话不是在骗您。有比我更值得捉拿的罪犯等着的呀。” “谁？” 姬霜对她的话是半点也不相信了。 银狐眼珠一转，卖了个关子： “那些金属废品真正的主人。您不如猜猜，我是从哪里弄到它们的？” 姬霜停住脚步。 以前是从没听说，叛军动用过人工智能的力量。 这么一批高技术力的ai机器人，行动比大多数真人还灵敏，会攻击、也会闪避攻击，不是叛军能够拥有的东西。 “到底是谁？” 姬霜将枪口指向耍滑头的证人，逼迫她把实话吐露出口。 银狐翘起嘴唇，欢快道： 第26章 “给我松绑。我带您去。” 第29章 属于某人的安全屋。只有在塔里才能存活。 妄玫巧舌如簧，成功把姬将军说动了心。 眼见姬霜来为她解绑了，一时没忍住，妄玫仗着有面具保护，又嘴贱了两句： “您平时的训练量一定很大。手臂、腰身和腿都很健美。” 她狎昵的目光扫过姬霜全身。 而姬霜对此的回应是，单手把她提起来，往地上用力一抛。 “哎哟——您好凶呀。” 妄玫被摔得呲牙咧嘴，连声呼痛。 可惜她面对的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或者说，不认为她*是值得怜惜的对象。 不仅不给予她关怀，还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 姬霜烦透了银狐黏腻如毒蛇的视线，捏着眉头不屑地咂嘴： “看不出来，名声在外的银狐是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流氓。” 没错，妄玫的表现是有点流氓了，总是色眯眯地盯着人看，话也说得十分暧昧多情。 谁能把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她和清纯漂亮的小公主联系在一起呢？ 姬霜也不能。 姬霜只觉得她是个因为找不到对象而饥不择食的下流向导，哪里猜得到她居然是自己的亲亲老婆？ 就连把她往地上丢的时候，姬霜都注意到她舔了舔唇、贼心不死地紧盯着自己丢她用的手指。 “呵呵。” 姬霜被那种仿佛在舔舐手指的凝视气笑了，食指和中指搓了搓，恶寒地藏进大衣口袋。 她这边恶心得不得了。 另一边，妄玫已经想入非非，因回忆起昨晚的欢愉而浑身发热，迫不及待想贴到爱人身上了。 姬霜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才把她打醒。 妄玫朦胧的眼眸闪了闪，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在迟钝地觉察到自己不分场合犯了蠢后，不禁泛出一脸懊悔之色。 挨的一巴掌挺重。 她用舌尖顶了顶受伤的腮帮。 然后，一句抱歉就含含糊糊地吐出了口。 “你也会对人说抱歉？” 姬霜不可思议地尾音上扬。 行为恶劣到令外界怨声载道的叛军首领，也会低下高傲的头颅吗？ “谁说不会呢？” 面对她的质疑，妄玫则略略降低音量，眉眼间流露出难言的失落，“刚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骚扰你。” 她的示弱非常罕见。 令人不禁猜疑她肚子里存着什么坏水。 不过她湿润的眸子又有些微妙的可怜。 姬霜皱了皱眉，也说不好是不是该对她保持严厉： “你知道就好。我有老婆了。别对我动歪心思，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 之后的气氛变成了古怪的冷静。 两人维持一定的距离，如同被楚河汉界分隔，一前一后沉默地向目标地点前进。 妄玫在前方引路，两只手仍旧被手铐扣在背后。 她带着姬霜去往海茵塔的住所，一片广阔的宅院。 那宅子建在荒无人烟的郊外，横跨了数千平米，囊括了山脉、森林、草原和湖泊溪流。 长长的护院墙蜿蜒曲折，一路延伸向视野的尽头。 她们是乘坐猎豹号来到宅子坐落的偏远星球的。 猎豹号停在附近。 剩下的山路很是崎岖泥泞，不适合停靠机甲，只能靠两条腿行走。 “这里是哪儿？” 姬霜问。 她对这片区域毫无印象，至少在帝国地图上是没有标注出来的。 尤其是这栋建筑，恐怕抵得上十个皇宫了，大得闻所未闻。 “您跟着我就好了。” 与前不久的热情形成强烈的反差，此时的妄玫冷淡如涓涓流淌的冰凉溪水。 她的嗓音还是那么清脆，语速却不疾不徐，不再富有激情。 不是她不想立刻对姬霜揭秘。 实在是海茵塔的身份特殊，是猎豹号的制作者，也是姬霜的机甲维护专家。 在熟人和犯人之间，姬霜会选择相信谁，一目了然。 不让她亲眼目睹真相，她只会以为自己又对她说了一个谎言。 * 妄玫先前去找海茵塔，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在黑市找到了。 但对方跑得比兔子还快，没能让她顺利解决掉。 所以她跟过去了，紧紧地缠着，不给对方甩掉自己的机会。 这所辽阔无垠的宅院，就是她的战利品，也是海茵塔最终消失的地方。 那些ai机器人，是她顺手牵羊、抓走利用的宅院守卫。 在神秘的宅院里，海茵塔的秘密泄露出冰山一角，令前来探索的妄玫也很震惊。 不想办法让姬霜知道，就太遗憾了。 也许知情之后，姬霜会背叛保皇派的立场，加入叛军这一方呢？ “你不告诉我这是谁的院子，总得告诉我入口在哪儿吧？” 姬霜退而求其次，又提出别的问题。 妄玫没有回答，只是走向一面坚实的铜墙铁壁，用鞋子碾了碾脚下的石砖。 开启入口的机关就在此处的地面。 随着她的动作，“咣当”一声，一扇大门出现在墙壁之中，缓缓分成两半。 “进去吧。” 妄玫扬头示意。 当初海茵塔随便踩了两下就逃进了安全的港湾。 她在外面实验了好久，才发现关窍所在。 浪费的时间太多，再想追上海茵塔已是不可能。那女人不知通过暗门逃到哪里去了。 不过，总有弥补遗憾的机会。现在不就来了吗？ 入口处的机器士兵乌泱乌泱挤成一片汪洋，闯入者必须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突破它们。 “不为我解开手铐吗？” 妄玫稍稍侧过半张脸，观察姬霜的细微神态。 少了一位帮手，在狭小的空间，就算以姬将军超神的战力也很难办吧。 一不小心就会被围剿，将军会怎么做呢？ “用不着你插手。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姬霜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扯到身后，独自和一群金属怪物作战。 那杀气腾腾的招式、灵活敏捷的步伐，毫不拖泥带水，赏心悦目到可以当作节目观看的地步。 “啊啊，多么美妙。不愧是您，帝国最强的人。” 妄玫不禁以戏剧化的口吻称赞，如同在为舞台上的演员念诵旁白。 “还有空贫嘴？想被撕成碎片了？” 姬霜抽出几秒时间，扭头骂她。 妄玫笑了，“我哪敢呀？您真是霸道得不行，连话都不许我说了。” 她耸耸肩，轻快地表示：“您保护我，我是很感激您的。” “知道感恩就好。没把你丢在这里喂机器人，算我秉公执法不搞私人仇怨。” 姬霜转回身继续与敌人搏杀，没有看到身后的女人一脸漠然，好像全不为了性命担忧。 喂机器人么？ 妄玫淡淡地想。 我都来过一趟了。你以为，这些机器人已经是属于谁的财产？ 第30章 双重吃醋，导致身份暴露。 “啊啊啊！救命！” 幽深的走廊如看不到底的隧道，而在这隧道尽头，传来女孩求救的声音。 姬霜拿着粒子枪，脚底一蹬，就要借着反作用力跳跃到机器人大军的另一头。 她的正义心发作，要救那位素不相识的受困者。 妄玫微努嘴唇，有点不高兴地叫住她，“别去。” 姬霜扬起手，将一个挡路的机器士兵竖劈成两半： “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有更需要我的人存在。” [那就是你不给我解开手铐就丢下我的理由？ 喂喂，几分钟前还说，要我感恩你的不计前嫌舍身相护呢。] 妄玫顿时更不高兴了： “那是诱饵，不是活人。你听到的声音是ai模拟出来的。” 诱导型机器人，通过百分百复现弱小人类的叫声，以吸引猎物前来。 身为人类的猎物，听到拟真的呼救声，往往就会因急于支援同胞而露出破绽。 妄玫不敢相信姬霜会中这种陷阱，脸色一时阴沉不少。 她严重怀疑姬霜是想报复她，所谓救人只不过是即兴发挥的借口。 “是吗？我听不出来。” 姬霜略一迟疑，不知该不该信任银狐的说辞。 她只负责执行女皇的任务，对科技前沿的情报知之甚少。 会有伪装成人类的ai吗？ 她真的不知道。 “随你的便吧。你想去就去。” 陷阱是妄玫布置的，但陷阱生效，妄玫也是最恼怒的。 她本想逗逗姬霜，没有指望一点小把戏就能把人抓住。 只要能让她说出“啊哈哈哈，假人在喊‘救救我’，好有趣哦”的台词，和姬霜一起吐槽陷阱的劣质，她就很满意了。 第27章 换言之，这是她在剧本中安排的搞笑环节？ 当姬霜踏入圈套，在双手受缚的她和不知名的待救援人员之间选择了后者，她突然就很扫兴。 [没水平的演员把一出好戏毁了。] 妄玫在心里抱怨。 她计划好的一切，在第一步就夭折了。原本该配合她的人，完全跟不上她的步伐。 那么，接下来的“发现真相、怒而叛变”的环节还能如期完成吗？ 只怕演对手戏的家伙，还会给出令人失望的反应吧。 在她微含霜雪的注视下，姬霜犹豫一番，向她走来。 “你不去了？”妄玫冷然道。 姬霜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走到她身边，打横把她抱起： “这样你就不担心了？” 她以为妄玫是害怕被抛弃，才编了谎话想留住她的。 或者，就算妄玫没有说谎，她也多少有些不安，必须去确认那个诱饵机器人是何方神圣。 “谁要你施舍啊？！别装老好人了！” 出乎姬霜的预料，妄玫勃然大怒，如燕雀般灵活地翻转身体，从她怀里滚下来。 落在地上的叛军首领滚了几圈，露出的皮肤都跌青了，但却不觉得痛似的： “不信我就不信我。继续走就是了。正如你所说，我不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动手动脚干什么？不是嫌我恶心吗？” 她还记得姬霜说过，如果她动那方面的心思，就见她一次揍她一次的事；也还记得跟姬霜的那次嘴碰嘴，姬霜是当场呕吐了的。 既然这么看不上她，又假惺惺地公主抱她，何必呢？还不如像之前那样，直接甩她一耳刮子算了。 脸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疼，在不久前，妄玫因为用暧昧的目光窥视将军，就被扇了一巴掌。 再和刚才被惺惺作态地抱起来作对比，太荒诞可笑了。 不喜欢还抱，姬霜就连公主身份的妄玫也对不起了，更不要谈叛军身份的。 怒火，也可能是醋火，烧到这种程度，妄玫反而看开了。 好，你不是认不出我吗？ 你不是不选择我吗？ 你不是随便我是死是活吗？ 你不是背着我抱“别人”吗？ 那我也不理会你了。两个身份分清楚。使用当前这个身份时，我们就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她临时篡改了剧本，把“引导姬霜加入己方”的部分抹去了，赌气地换成“合作结束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看着她这副怒气冲天又双眸含泪的样子，姬霜突然感到无比的熟悉。 咦？这不是自家老婆吃醋的那套流程吗。 对丁点小事上纲上线，擅自期待，又擅自酸溜溜地破防。 一个拥抱的动作、出于帮助弱小的目的、不含多余的感情，这样就把人点炸了，谁能想得到呢？ 姬霜脑海里浮现猜想，瞬间否定，又再次闪出同样的猜想： 不，这不可能。 不，有什么不可能的？ 猛地一个激灵，她开窍了。 她也不管什么机器不机器人的了，强行把摔得一身是伤的女人抱进怀里，不顾对方的挣扎，三下两下往走廊另一侧僻静的角落跳去。 在安全的小房间，她关上了门，开始脱女人的衣服。 “别碰我……” 妄玫反抗得很厉害，但还是被她一寸寸捏过脸颊，把胶质面具揭开，也把贴肤的皮套褪掉了。 “果然是你。我就说，我怎么总是有股想哄你的冲动。” 姬霜的脸色非常吓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她不敢回想这一路上，她对老婆下过多少次重手。 出师未捷身先死。计划连开头都没实施完，身份就整个暴露了。 妄玫不能接受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急得捂住面具下真正的面孔，口不择言地反驳： “我不是！我跟你不熟！” 想到犯错的原因是恋爱脑发作、两个身份互相吃醋，她就更是急红了眼，泪汪汪的。 “事到如今就别装了。我以为你有多纯洁无瑕，原来是个小色鬼，整天在脑袋里幻想把我绑起来玩。” 姬霜不是故意凶老婆的，但想想对方耍了自己这么久，也没办法好声好气。 她没有带药，就用口水治疗老婆的伤口，手法笨重地帮老婆揉散淤青。 揉着揉着，她抬起手往自己脸上狠狠来了几下，“怪我太笨。你演都不演了，我才发现。” 妄玫又尴尬又悔恨，一头扎进她的怀抱，呜呜地哭： “你是很笨，我讨厌你……我不认识你，谁让你碰我的？” 姬霜自己都心情激动，又怎么有哄老婆的余裕？ 她索性抱住老婆开亲，发泄沸腾如烈火的情绪，也安抚老婆心中的不平。 至于死鸭子嘴硬的老婆还在耍赖？还在否认自己是她的小未婚妻？ 她听不下去，就把老婆吻得更深，让她说不出话了。 第31章 刚怀孕，爱人就失忆了。 昏暗的小房间，独成一方世界，不受外部的干扰。 除了一对四目相对的未婚妇妻，什么也没有。 听得到影影绰绰的脚步声，来自很远之外。 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些漫无目的走动的机器士兵，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时机正好。 妄玫嘴硬够了，也哭尽兴了，就谈起蒙尘的往事。 “你忘了你十七岁的时候，是谁把你从角斗场捞出来的吗？” 身份暴露，她索性也不装了，新仇旧恨一起算，气冲冲地质问，然后一口咬住姬霜的脖子磨牙。 姬霜温和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拼命在脑海中搜刮十七岁的记忆。 答案是没有。 进入军事学院，她接受过心理治疗师的辅导，在对方的建议下，把可能的创伤经历清除了。 十七岁，她应该家破人亡了吧？不然也不会至今没有亲人来联系她。 “为什么不说话，是还没想起来吗？” 妄玫更恼怒了，说一个字，眼角就溢出一颗泪珠。 她记了那么久的往事，在姬霜眼里，只不过是一粒不起眼的尘埃吗？ “没有没有，我想起来了。就是有点模糊。宝贝你再帮我回忆回忆。” 姬霜连忙对天发誓，自己没有把老婆的恩情视作过眼云烟。 她半哄半骗，要老婆告诉她更多关键信息，这样她说不定真能把那段记忆从角落翻找出来。 老婆对她说，在她十七岁那年，两人第一次相遇了。 姬霜心中一动，隐隐约约猜到老婆对自己的青睐从那时就有了。 她迫不及待想得知真相。 妄玫也没有让她失望，将初次的邂逅与充满巧合的救赎娓娓道来，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十分清晰，使听者有种身临其境的错觉。 听完了，姬霜非常嫉妒过去的自己，竟然能让心爱的小公主不顾危险伸出援手。 小公主哭唧唧地问，“现在你想起来了吗？快说呀。” 姬将军轻咳一声，又是醋火烧心，又是强烈的保护欲作祟。 最后保护欲占了上风，她安抚老婆道，“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谢谢你救我，宝贝。” 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人生第一个的谎言。 小公主破涕为笑，将沾满泪水的脸蹭在她的衣服上： “哼，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就不要你了。” 姬将军却知道，她是口是心非，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自己身边。 * 话都说开了，也互相交了心。 姬霜亲吻着老婆，为了弥补造成的伤害，决定满足老婆的愿望。 “宝贝，你想要什么？”她关切地问。 妄玫嗅到了机遇的气息，一下子兴奋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我想角色互换，像你欺负我那样欺负你一次试试。” 她想给姬霜蒙住眼睛、戴上手铐，然后就放在那里，一边言语挑逗，一边看姬霜焦躁。 她还想反过来让姬霜怀孕。 挺着大肚子的爱人，一定会很可爱吧。 想着想着，她双眼亮闪闪的，脸颊也红得诱人： “我想让你怀上我的孩子。你答应不答应嘛？” “真变态，变态老婆。” 姬霜笑了，想着让她一次算了。 ——可是她好像很不中用。 在姬霜的注视下，老婆红透了脸，一边不自觉地轻轻发抖，一边眼神湿漉漉地缠上来索吻。 只是浅浅交换了一个吻，老婆就沦陷了，腰肢一瘫，软倒在她的臂弯里，呼哧呼哧喘气。 跟三十二岁的姬霜比起来，年仅二十五的妄玫还是一个小女孩呢，不堪大用也很正常。 姬霜伸出手指，放在老婆嘴边，看到她立刻就含住舔舐，不禁闷笑出声： “宝贝，还是让我来吧。” 她把老婆的幻想全部在老婆身上实施了一遍。 第28章 结束时，老婆都不会走路了，哀哀切切地腻在她怀里撒娇。 外面有机器人在巡逻穿行。 暗室里她们情投意合，进行事后的温存。 “怀上了没有？” 姬霜恶趣味地摸摸老婆的肚子，好像在感应里面有没有诞生一位小天使。 妄玫神色动摇，开启腕表的人体健康监测功能。 她有不妙的预感，最近和爱人亲密的次数太多了。 监测页面跳了出来，上面生动形象地绘有一张人体结构图。 她呼吸一窒。 三个醒目的小字[已怀孕]呈鲜红色状态，标注在腹部的附近。 “怎么真怀上了呀？” 妄玫急得掉了眼泪，捏紧粉拳锤爱人的肩头。 哨兵和向导自然结合就会产生子嗣。 在精神海彼此交融、身体也合为一体的极致状态下，向导腹中会出现孩子的胚胎。 妄玫事业未成，还不想那么早拥有后代。 姬霜倒是陷入了狂热的喜悦，双臂紧紧地搂住老婆，像在守护一块举世无双的珍贵宝玉。 乐极生悲，就是这样的状况吧。 接下来的发展如狂涛骇浪，超出两个人的预想之外。 * 姬霜晕倒了，令妄玫大惊失色。 妄玫不顾未婚先孕的害羞，慌张地摇晃着爱人的手臂： “霜，你怎么了？醒一醒！” 姬霜的健康监测是正常的，心率曲线富有规律地波动，各项数值和苏醒时别无二致。 妄玫为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脏起搏，没有用，因为她的呼吸和心跳本就没有问题。 姬霜只不过是情绪过于亢奋。 在得知角斗场往事和老婆怀孕的双重刺激下，她在心理医生那里接受的记忆枷锁摇摇欲坠。 摆脱枷锁，她就会想起一切。 可惜她没能做到。 在短暂的震颤后，封闭的记忆之门重归静寂。 所以再睁开眼时，她问： “宝贝，你怎么在这里？” 竟是把前几个小时的记忆掩埋在了潜意识的深处。 刚怀了孩子，就出现这种事，妄玫气都气死了。 好在爱人似乎完好无损，除了金鱼一般七秒钟的记忆，别的什么毛病也没有。 她恨恨地咬牙，决定瞒着姬霜这个听了重要的事就秒失忆的笨蛋，自己抚养小孩算了： “我被银狐抓来当人质了。谁知道你怎么来了。也许是来救我的吧。” 姬霜向来是不假思索地相信老婆的。 她环顾四周，评估着潜藏在黑暗中的危险因子，然后沉着可靠地对老婆担保： “别怕，宝贝。我会带你回家。” “随便你吧。” 妄玫捂住胸口，有种说不出的心累。 要不是舍不得，她都想和笨蛋分手了。 第32章 坏女人主打一个记仇。 幽深的长廊，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一扇扇暗门排列两侧。 数不胜数的上锁房间，或者空无一物，或者埋伏着繁杂的机关。 如同是藏着惊喜的箱子，是惊恐还是狂喜，都在它的方寸之内。 帝国最强的哨兵姬霜正在做那个掀开抽奖箱的人，露出来的会是幸运的大奖呢，还是恶作剧的小丑头像？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每次扭头，趴在背上的老婆脸颊都微微泛红。 “不要……不要老是看我……” 妄玫把姬霜抱得很紧，恨不得如藤蔓一般将大树从根部缠到树冠，绝对不允许她放下自己似的。 姬霜也不知道老婆的占有欲怎么突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她宠溺地扬起嘴角，将手搭在老婆的腰间，帮她固定在自己身上： “不看你，我看谁？是你让我继续往深处探索的。你总要保证我每次回过头，都能看到你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吧。” 她直白的情话令妄玫又是一阵脸红。 一面厌烦爱人的笨拙，一面又为爱人的单纯率直所吸引，对于妄玫来说，可谓是甜蜜的负担吧。 很想说出“我怀孕了”来讨要更多的关怀，但妄玫余怒未消，不想给健忘的爱人好脸色。 再加上，她考虑到如果让爱人知道自己怀孕，一定会看自己很严，不利于后续的行动，就没有说。 不说归不说，她身体力行地缠姬霜越来越紧了，生怕她连自己和自己肚里的孩子一起抛弃。 “想要我一根头发丝都不少，就不能再打我了哦。” 她将湿润的嘴唇凑到姬霜耳边，小声地吐露要求。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姬霜高高地挑起眉头，心想打老婆是畜牲才会干的事情。 妄玫就不说话了，吃吃地笑，把温热的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耳垂上了。 * 高大的金属机器人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一圈一圈地包围过来。 [警告！警告！发现入侵者！开启全力清除模式] 它们举起双手，化成无限伸长的爪子，伸向姬霜的脑袋。 “区区一堆废铜烂铁，也是嚣张上了。” 姬霜轻嗤一声，背着老婆跃向半空，避开攻击，也将强劲的扫堂腿踹在敌人的关节部位。 “哗啦啦——” 是散架的声音。 围剿的机器士兵被她硬生生踢得粉碎。 此时前不远又传来陌生女孩凄厉的尖叫： “救命！谁来帮帮我？” 是诱导型机器人，扮演着诱敌深入的角色。 诱饵出现的同时，必然有天罗地网在等待。 不由自主地，妄玫把手臂收紧，眼眸也盈起焦虑的水雾。 她很担心失忆的姬霜忘掉那是陷阱，跑过去三下五除二被罗网逮捕。 好在姬霜没有犯同样的错误，不屑地咧嘴： “什么玩意儿？啧，假人也会喊救命了。现在的科技怎么往搞笑的地方发展了？” 腾的一下，妄玫两眼发亮，因为爱人的台词对上了自己的心声，忍不住甜甜地撒起娇： “你也觉得搞笑是不是？谁会中那种一眼骗人的圈套呀。这里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活人？” 她心头美滋滋的，很有一种和爱人心有灵犀的得意感。 谁知姬霜瞥了她一眼，没有附和她的逗趣，反而改背为抱，霸道地把她塞进大衣里裹着，凶巴巴道： “笨老婆，娇声嗲气的，不要害我分心。” 话音未落，姬霜就出拳砸在机器人的钢铁脑壳上，一拳把它锤飞到老远的位置。 “咿呀——？！” 猝不及防被裹进温暖的怀抱，妄玫小小地惊叫，体内也涌起一股热流。 她的心脏暖呼呼的，身体也暖呼呼的，沉浸在与爱人的紧密相贴之中，欲罢不能。 姬霜低头看到她魅惑的表情，不禁心猿意马，很想和她亲热。 但场合不对，姬将军也只能忍着，口气变得更凶了： “乖一点，老实待着。等脱离危险了，我再好好地亲亲你。” 说罢，姬霜一闪而过，绕到一排敌人的后方，“咣咣咣”接连几脚，把它们都搞定了。 她哪会猜到，她随口两句说教令老婆叛逆了。 妄玫想着，[谁让你教训我的？我都有你的孩子了，你还教训我]，就蔫坏蔫坏地扮演起拖后腿的小狐狸精，存心给将军一点苦头吃。 只见妄玫装作害怕，死死地抓住将军的手臂，也把腿盘在她的腿上： “呀，好可怕！它们数量好多，打也打不完呀～呜呜，我怕死了，你千万别让我掉下来，我怕被它们抓到呀～” 强大的将军被小拖油瓶拖累得没脾气了，手脚都不方便，战斗效率大大降低。 她直觉敏锐，听得出老婆是故意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别作了。真害我落到机器手里，你看谁还能保护你吧？” 她惩罚性地捏住老婆的下巴，一个深吻下去，吻到老婆全身发软、也没力气再迫害她。 然后她颠了颠老婆的身子，把人往上托了一托，就保持这个姿势，继续单手捏碎机械军团的仿真头盖骨了。 小作精得到了充满爱意的吻，果真不作了，老老实实地缩在厚实的大衣里，躲避外面的风雨。 途中，她们为了规避大规模的士兵来袭，挑了个僻静的房间坐了一会儿。 士兵毕竟不是真人，智商有限，只能按照程序行事。 一旦失去视野中的目标，凭借基础型的索敌能力，是很难再找到藏起来的敌人了。 找不到，它们就恢复正常的巡逻模式，逐渐分散开来，以供姬霜逐个击破。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呢？今天的我，并不像“妄玫”，有点像“银狐”了。] 在黑暗与死寂的夹击中，妄玫热切的情绪回归冷静，也开始稍微反省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了。 但不等她自省结束，姬霜就急不可耐地吻向她，对她动手动脚。 第29章 [真讨厌。重要的事一点不记得，好色的本性倒是一点也没忘。] 妄玫被扰乱了阵脚，一边迎合爱人的吻，一边不声不响地记仇。 她捂着肚子，想到两人爱情的结晶，五味杂陈，最终还是决定再多戏耍戏耍爱人作为报复。 把人耍急了，再公布真相求饶也不迟。 第33章 两人一路探索，记仇的小玫瑰尖酸刻薄。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非常缓慢。 姬霜在无尽的长廊不断前行，打开了两侧一扇又一扇封闭的房门。 有的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有的房间嗡嗡地响着机关的噪音。 有的空无一物。 有的堆满金属零件、精美的装饰物或是生活用品。 光是一条走廊，就令人眼花缭乱。 这里到底是哪里？ 是谁的基地？还是什么微缩城池？ “银狐把你劫到这里，说明这是她的地盘？”姬霜问。 妄玫嗔怪地锤了一下她的肩膀： “笨蛋，你难道还没有注意到海茵塔的家徽？” 海茵塔，机甲大师，为人古怪，常佩戴一朵橙色的多头菊作为她的标志。 她的家族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家徽也是多头菊的图案。 姬霜愣了，她哪会知道什么劳什子的家徽？ 对于海茵塔，她只有公务方面的接触，没有了解过对方私下的生活。 “所以说你是笨蛋。从来不关心其他人，人家当然会疏远你、畏惧你。” 妄玫翘起了小尾巴，借机把姬将军好一顿数落。 她是公主，位于贵族的顶端，对上流社会的各种闲谈八卦信手拈来，自然也一眼就认出象征海茵塔的花卉图形。 正好在此时炫耀一番。 不过姬霜不买她的账，顺手揉了把她的脑袋，把她那头亮丽的银发揉得乱糟糟的： “算了吧，我真去关心别人，你又该闹了。” 姬霜大概是世界上最懂小公主妄玫的人了。 她知道妄玫温柔但不贤淑，心眼小但不表现出来。 她也知道妄玫对所属物的占有欲强到一般人理解不了的程度，且热衷于对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醋海翻波。 身为年长的一方，姬霜向来是溺爱年轻的恋人的。 小玫瑰喜欢独占，那就让她独占。 把娇气的恋人哄舒服了，姬霜自己也会开心。 话题就这么被带歪了。 妄玫被戳中了隐秘的心思，别扭地移开眼神，身体却诚实地贴紧喜欢的人。 她从茫茫人海中挖掘出了姬霜这颗金子，姬霜当然是她的东西，不能被别人染指。 某种意义上，她的霸道比起姬霜只多不少，就是战力稍逊一筹，才会拿不到主导权。 “你看看，又闹了吧。板着张脸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呢？” 姬霜注意到气氛的微妙，直截了当地指出老婆在闹脾气的事实。 “什么也没想。” 在爱人面前任何不对劲的情绪都无所遁形，妄玫本来只是单纯因占有欲发作而不好意思，这下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明明她的心里就是存着[你就是我的，要听我的话，不许拒绝我的要求，也不能和别人聊天]这样的念头，但被姬霜察觉，她还是很不愉快。 她认为爱人太过狡猾，在不该笨拙的时候笨得要死，在该笨拙的时候，又突然变得很聪明了。 小公主肉眼可见地发了火，只是不直白地将怒气诉诸于口。 姬霜看出来了，也就顾不得管什么海茵塔了，先把扭扭捏捏生气的老婆管好再说。 * “这个房间又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室。” “哼，是你运气太不好了，才会找不到关键的屋子。” 曲折离奇的走廊，两人在迅速穿行。 抱着娇小女人的，是身穿大衣的姬霜，只见她急切地踹开不同的门，想尽早结束无意义的探索。 被抱着的，是处于赌气状态的妄玫。 她变得很毒舌，逮到机会就牙尖嘴利地刺姬霜一句。 随着越来越深入，岔路口越来越多，令人不知该往何方。 姬霜凭着直觉闷头乱闯，有点后悔答应老婆继续前进。 两人所处的长廊，长到不可思议。究竟哪里才会是终点呢？ 巡逻的机器士兵透出湛湛的寒光，一旦锁定了她们的身形，就会不顾一切地追来。 永无止境的追与被追也使人疲于奔命。 “不行了就早点开口。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路。” 妄玫微笑了，但那不是善意的微笑。 她清纯到有些天真的脸上，泛起恶作剧的神态，忽闪忽闪的睫毛下，露出狡诈的眸色。 就像不肯吃半点亏的狐狸，她把招惹了自己的家伙往死里咬，直到咬住咽喉也不罢休。 姬霜试图哄她，但是没能哄好，反而如同开启了她的第二阶段。 其后果就是现在这样。 “大名鼎鼎的姬将军，也有一脸懊恼的时候啊。不是很会装模作样，戳穿少女的心事吗？” 妄玫轻快地笑出了声，以咄咄逼人的姿态。 她那毫不掩饰的挑衅，将攻击的矛头对准不解风情的爱人。 姬霜突然觉得，宠老婆也是要有限度的，不能一味放纵，把本质傲慢的小公主宠坏了。 她抱着老婆向前方迈步，一面不停地开门，一面吐槽： “少女？你吗？只比我小七岁。二公主放在你的年纪，早都结婚生女了。” 如她所想，老婆气急败坏，摆出一副“好哇，你敢顶嘴”的模样。 “我不和你吵架。” 姬霜说。 对于找茬的老婆，她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一扇新的门被一脚*踢开。 里面摆着几排高达天花板的书架。琳琅满目的书籍陈列其间。 是资料室，或者说小型图书馆？ 总算有值得调查的地点出现了。 姬霜闪身而入，反手把门关上，顺便捂住老婆的嘴，防止她恼火到口不择言，把敌人吸引过来。 就算老婆“唔唔、唔唔”地抗议，她也没有松手。 在正式调查之前，先把老婆的小情绪处理好吧。 * 因为忘掉了之前的亲热，姬霜和老婆重做了一次。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她看到老婆漂亮的紫眼睛幽幽地放着光，神色也半羞半恼，好像对她很不满意。 “还想要？回家再做。”姬霜擦了擦手指。 “你在说什么呀？不懂节制的家伙。” 妄玫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不知是羞赧更多，还是责怪更多，眼睛快速眨着。 在危险的地方一天做两次，无论怎样都太过头了。 不过姬霜想出的这招“床头吵架床尾和”是有效果的。 身体爽到了，妄玫也就没有那么多斤斤计较的“少女心事”了。 她主动站起身，帮姬霜翻阅资料室的书籍，充当贤内助的角色。 姬霜松了口气，也抽出几本书，查看记录的内容。 第34章 发现了重要的地图。 姬霜是不会输的。 待在她身边的妄玫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在她们翻找重要的资料期间，一声巨响，一座宏伟的书架从中间一劈两半。 跳跃出来的是青铜的怪物，嘎吱、嘎吱，360度转动着它的头颅。 它的身体笨重，速度却快得划出一道烈风。 它向室内的两位活人扑过来，两只铜手，握着两把锋利的石剑。 妄玫在前一次的探索中没有见到过这种东西，不由微微一愣。 是高级守卫吗？区别于外面巡逻的基础型机器人，性能更强，智、力、速等数值都更加恐怖。 铜人偶将石剑挥向她的天灵盖。 妄玫正要下意识地缩头躲过一击，就见暴怒的姬霜抽出粒子枪，对着人偶的四肢连接处一通扫射。 “轰隆——” 铜人偶的膝盖脱落了，单腿跪坐在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姬霜不解气，扔掉粒子枪，冲上去把这家伙徒手撕成了碎块。 居然胆敢伤害她亲爱的老婆？哪怕没有成功，也足够她气到失去理智了。 气势汹汹的姬将军大发神威。 妄玫在旁边看着，漂亮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和将军交手的过程。 她突然很后怕，比起后怕，更多的又有心虚。 可能是怀孕的缘故，人也变得胆怯，身为叛军首领的那部分在对她叫嚣着畏惧的感情。 姬霜回头向她望来。 妄玫不自觉地抖了一抖，心脏怦怦乱跳，种种复杂的滋味混在一起。 姬霜把废铜烂铁踢得远远的，走向浑身僵硬的老婆： “怕了？我又不会像对它那样对你。” 那可不好说。 第30章 妄玫陷入微妙的沉默，很想躲开爱人伸来的手。 如果换作别人对自己敬而远之，姬霜会感慨高处不胜寒，自己还是那个孤家寡人的将军。 是老婆有类似的表现，她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躲什么？不是很喜欢我的手指吗？” 她强硬地把老婆抓到怀里，用大衣严严实实地包住，像在抱一只小巧的洋娃娃。 被紧紧地束缚，妄玫抖得更加厉害。 只是这一次，不是出于莫名的恐慌。 她脸色通红，支支吾吾道，“不是一回事……你会一直听我的，对吧？” 有了孩子，她很怕再挨姬霜的打，但是她的另一个身份难免会和姬霜起冲突的。 “什么话？”姬霜皱起了眉，“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 听到她这么说，妄玫吐出一口闷气，将脸贴在她的胸口，感受心脏温暖有力的搏动： “真的听吗？那你对银狐好一点。最好，也和她谈恋爱吧。” 姬霜惊讶得瞪大眼睛。 第一反应是，老婆疯了？吃醋吃到叛军头子的身上了。 第二反应，是自我反省，最近是不是光忙着追捕通缉犯，太不顾家了。 是的，她以为老婆在说反话，是在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和敌人离得太近了。 有一位占有欲爆表的伴侣，就是这样又享受又煎熬的。 “你放心。我唯你是从。” 姬霜拍着胸脯担保，心里想着下次见到银狐非把人杀了不可。 妄玫听不到她的真心话，于是就满意了，踮起脚尖，啄了一口她的嘴唇：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轻柔的一吻，把姬霜亲得傻呵呵直乐。 解决掉青铜守卫，她们继续阅读书籍。 一张羊皮纸从书本的夹缝掉落出来，绘制的是宅院内部的地图。 出了走廊，是大花园。 花园里，有一座俯瞰全景的瞭望塔。 * 为了挖掘这座宅院背后的秘密，姬霜和妄玫决定先去瞭望塔观察观察，再进一步判断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全副武装的姬将军保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妄玫公主，边和机器士兵战斗边逐步前进。 最后一段的走廊，仿佛是黎明前的黑暗，愈发阴森逼狭了。 时不时就有张牙舞爪的机械臂，自墨色的阴影之中如潮水般涌出。 “真是不依不饶呢。很想把我们的性命留下来吗？” 妄玫低声道。 她已经发现，除了被她篡改过程序的机器士兵，也有新的未经篡改的个体出现了。 也就是说，上一次从她手中逃脱的海茵塔，在这段时间返回过这里吗？ 科技，有利有弊，是一把双刃剑。 这把剑用得好了，就是得力的助手；但落入敌方手中，也可能化为致己方于死地的关键。 “人类玩弄着科技，贪婪不知餍足地将征程推向广袤的宇宙。他们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反被科技所伤呢？” 冷眼旁观一般，面对蜂拥而来的机器军队，妄玫神色淡薄地评价。 姬霜不知她为何突然心生感叹，在手撕敌人的同时，将迷惑的目光投向她的脸庞。 妄玫注意到爱人的关切，便自嘲地摇了摇头，任长及腰间的银发在背后飘洒： “霜，如果可以做到，你会使用科技来实现长生不老吗？” 怎么忽然说这个？ 姬霜坚毅的容貌因云里雾里而透出一丝为难。 她略作思考，点了点头： “会。如果可以，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死。我们就一直活着，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不好吗？” 妄玫有些始料未及，脚步短暂地停滞： “你的意思是，你不认为这是有违伦常的吗？” 青春永驻本该是神明的领域。 凡人擅自触碰，不怕引火烧身么？ 她本以为，以姬霜的正直无私，是不会想贪求长生的。 谁知姬霜对人类本能拥有的欲望十分坦诚： “不。我希望和你长长久久，不仅仅是百年，而是千年、万年、乃至更久。” 妄玫无话可说。 她安排的剧本不是这种展开。 她计划的是：当察觉女皇为了追求永生而进行地下实验、以及海茵塔正是第一位自愿献祭的实验品，姬霜就会对女皇产生负面印象。 谁会愿意有一位不会死亡的上司呢？ 谁会愿意居住在不会落幕的帝国呢？ 没有上升的空间，日复一日，永不改变。 果然，只有野心勃勃的公主不能忍受这样的未来吗？ 忠诚的将军并不介意。 所以，后续的情节也不会按照公主的预想发展。 索然无味。 妄玫撇了撇嘴。 说不定姬霜得知真相，还会拊掌称赞女皇的敢为天下人之先吧？ 啊啊，受够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 离间计估计是不能顺利完成了。 还好，姬霜答应了她不会再对银狐动手。不然她才是小丑完了，白费了好大的劲。 第35章 认不出来她的第二重身份。 爱情虽然能使狠角色变得柔和，但程度有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妄玫还是那个冷酷果决的女人。 她突然滋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抹杀“公主妄玫”的存在，只留下“叛军首领”，如何呢？ 这样，姬霜就会爱上真实的她了，不再被虚假的表象欺骗，也会帮助她经营势力了。 [算计到这一步是没问题的吗？] 认清自己是个会对枕边人施展阴谋的恶魔，对妄玫多少有点打击。 不过，一想到姬霜痛失爱妻，就会加倍地珍惜下一任。 她迫不及待想摆脱“第一任”的身份，当那个“第二任”了。 今天的小公主也又坏又作。 * 在人质的暗地指使下，机器士兵将其劫走，当着姬霜的面，飞一样向出口逃窜而去。 “那家伙，一溜烟地跑掉了……！” 姬霜连忙追赶仿佛具有灵性的机器人，却差了一步没有追上。 对方眼看要被她拦截，就改变方针，跳进了敞开的地下通道入口。 姬霜是不会让它带着老婆逃走的，便也跟着跳下去，发现下面是四通八达的排水管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宅院的下水道吗？”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复古的排水系统，却顾不得多看两眼，立刻就去搜寻老婆的身影。 扛着老婆的机器人如同一道残影，拐了个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知钻进哪条管子去了。 “可恶！有本事冲我来，偷走我的宝贝算怎么回事？” 姬霜观察地面的积水，试图找出盗贼残留的足迹，却没能得逞。 背后和头顶同时窜出钢铁机器人，打断了她的思路，想要对她一击毙命。 这种雕虫小技不会给姬将军带来半点麻烦。 只见她一个后空翻，下半身跃起，脚凶狠有力地踢到机器人的额头。 “梆梆——” 两个金属小兵几乎是同一时刻被她一脚踹飞，总共间隔了0.01秒不到。 姬霜把它们解决掉，落回原地，激起一阵波纹。 荡漾的水波覆盖了线索，使她丢失了老婆的去向。 “可恶、可恶、可恶！都怪我，没有看好她……” 姬霜无能狂怒，跪坐在地上，一拳砸到管道之间的墙壁，把手砸流血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没能守住、也没能第一时间救到老婆，更是担心机器人会对柔弱无助的老婆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她疯狂捶墙，宣泄对自己的厌恶，即使指骨已血迹斑斑，即使鲜红的液体已顺着手臂把衣服染出了颜色。 妄玫在监控室，通过大屏幕看到这一幕，心脏止不住地发疼，当即就乔装打扮，变成银狐去安慰她。 * 在自暴自弃的姬霜面前，一双漂亮的脚先出现，穿着锃光发亮的小皮靴，白皙的脚腕莹润如玉。 姬霜抬起头。 银狐华丽亮相，极巨化的狐狸精神体在她身后大显威风。 “你怎么来了？” 姬霜一脸厌恶，没有多余的心情搭理她。 银狐好像精心地装扮过了，没戴面具，将飘扬的灰发绑成清爽的高马尾，衣袍猎猎作响。 她的身姿有种说不出的高洁，脸上则是笑嘻嘻的，双手负于背后，很俏皮地探身弯腰： “呵呵，姬大人颓废的样子真少见啊。需要我帮忙吗？” 姬霜声色俱厉，喊她快滚： “别烦我，再烦就杀了你。” 正好，老婆占有欲很强。 姬霜要杀掉银狐，满足老婆独占自己的愿望。 ——现在的她，心神大乱，只能靠这个念头支撑自己。 她豁然起身，要对银狐出拳。 第31章 银狐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脊背抵在墙上： “我是来帮你，又不是害你。你这副嘴脸是做什么？” “都是你的错。是你把玫玫劫持到这里来的。” 姬霜冷冰冰地伸出手指，掐住无路可退的银狐的脖子，然后逐渐收紧，把她掐到呼吸停滞。 银狐满脸濒死的红晕，喉咙咯咯地发出喘音，求生意志顽强地用两只小手掰着姬霜的手腕。 “你该死，你就是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 姬霜原本单手将她拎起，见她反抗剧烈，就又加了一只手，只盼望着她快点去世。 银狐灰色的眼眸溢出泪珠。 她什么也没说，指了指姬霜的后方，示意有人偷袭。 姬霜转过身，将偷袭的机器士兵劈成两半。 再回过身，面对为她解围的银狐，她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重重地赏了银狐的肚子一拳：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银狐被丢下来，趴在地上，捂着红肿的咽喉猛烈咳嗽，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 “我来过这里……对这片地形很是熟悉……可以为你引路……” 说着说着，她有些哽咽，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了更多。 姬霜莫名有点烦躁，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她的确很需要一位引路人。 当务之急是营救老婆，其他的恩怨都该先放一放。 犹豫再三，她转变态度，别扭地道谢： “那就拜托你了。我会暂且饶你一命的。” 银狐轻轻地揉了揉小腹，摸到了一手鲜血。 她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给出的承诺，可是一点也当不得真。” 说罢，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率先爬进一条布满青苔的管道： “跟上吧。我会带你去见你心爱的小美人的。” 狐型精神体用尾巴缠绕主人的小腿，吐出舌头为她舔舐伤口。 姬霜这才发现自己动手太重，导致银狐大出血，伤势略显恐怖。 心中的异样感不断涌动，她不安地问：“你没事吧？别死在半道上了。” 为什么会如此担忧敌人的安危，她也搞不明白。 胸口奇怪地搏动，突突、突突，心脏像要挣破阻碍跳出来一样。 “什么？你说这点小伤吗？” 银狐头也不回，如灵活的毒蛇，娴熟地在狭小空间的内部爬行。 干净的外袍被脏污的积水浸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但她对此毫不在意，仍然活泼地摇头摆尾，语调轻快地向上飞扬： “安心，不是你的错。是我自讨苦吃。谁让我是天生的坏种呢？” * ——你会一直听我的，对吧？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 ——那你对银狐好一点。最好，也和她谈恋爱吧。 不久之前的对话鲜明地在耳边回响，扮演着银狐的妄玫抽抽鼻子，没有产生责怪的情绪，只觉得自己自作自受。 老老实实享受当下的幸福就好了。总是贪心，总是索要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好了，想要的没有拿到，拥有的也流沙一般从指尖逝去了。 第36章 你的玫瑰，就在你的身边。 “你的身手，挺矫健的。” 姬霜望着在前方引路的女人，想劝她停下来包扎伤口，又担心浪费时间耽误营救，话语在口中滚了一圈，最后变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夸奖。 “是吗？被姬大人这么说，我很高兴哟。” 银狐的声音听不出有多高兴，敷衍的意味浓重。 她是人精，知道姬霜的潜台词是[谢谢你为了帮我救人而不治伤]；也知道她在姬霜的心里就是远不如小公主重要，死了也不会让姬霜多看一眼。 她很嫉妒。 妒火中烧。 但她只是轻飘飘地微笑，忽视不断传至神经的疼痛。 这很病态吗？ 她就是病态的女人，内心咬牙切齿，表面也能毫无波澜。 * 到处都湿漉漉的，下水道流溢着不洁的废水，空气透出一股金属的锈味。 银狐裹在被水浸透的袍子里匍匐前进，腰肢紧贴冰凉的管道壁，如蛇的小腹在地面蜿蜒。 她拱起的身形导致曲线更显曼妙玲珑。 姬霜在后方看到，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却还是规避不了从她的方向阵阵扑来的性感气息。 “还没有到吗？” 姬霜问，想要借聊天转移注意力。 “没有哟。” 银狐愉快地说。 姬霜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她丧心病狂地对银狐的身体和声音产生了感觉，就好像在面对心爱的老婆一样。 难道银狐又对她使用了迷情剂？ 想到这里，行动快过大脑，她一把抓住银狐的腿，把人粗暴地拖过来： “你又耍什么花招了？把解药给我。” 银狐被拽得一个不稳，脑袋差点磕到地上。 她怨气满满地回头，盯住姬霜，心里想着[我再也不会给你生孩子了，你这个笨蛋]，嘴上倒是还算友好： “想多了。我没有对你用药。” 姬霜不信，又想掐她的脖子，严刑逼供。 不过这一招对有了防备的叛军头子是没有效果的。 银狐侧头一甩，躲开了她的攻击，人也彻底恼了，面色晴转多云。 只见她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给你点好脸色，你还得寸进尺了。脸皮真就那么厚吗？” 她扑上来，骑到姬霜身上，两只手捏住姬霜的腮帮拉扯，如同在捏形状可塑的橡皮泥。 她们在翻身都困难的管道内部大打出手，离得太近，就像在紧密拥抱。 令人厌恶的湿气将她们包围，水花乒乒乓乓地随着她们的动作四处飞溅。 搏斗的舞台太过狭窄，舒展不开四肢，两人拼命地推着、挤着近在咫尺的死对头，因体温交融而呼吸逐渐急促。 “别撒泼！都受了伤还不老实？” 姬霜感到怀里的温香软玉在不住扑腾，生理反应越发严重，不禁尴尬地低吼。 “该老实的是你吧？你打我我都没跟你算账。真当我会无限制地让步吗？” 优雅的银狐化为凶戾的悍妇，压制着一脸动摇的姬霜，就举起拳头，大力地砸她的胸口。 姬霜听到她嚷嚷着“你没有心，你就是个冷血动物”，既觉得离谱，又冤枉得很。 硬挺着扛了几下揍，姬霜憋不住了，伸手揪住她的后脖颈，突然就反客为主地将她压在身下。 不等银狐反应过来，姬霜猛烈地吻她，把舌头伸进她的口中，毫不客气地与她的香舌纠缠。 “啊……” 银狐发出轻而炽热的娇叫，抗议一般，但紧接着就被吻得更深，嘴巴再也吐露不出逆反的声音了。 * 姬霜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但潜意识告诉她亲上去就好了，问题就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她没有出轨的罪恶感，也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婆。 这真不同寻常，不是吗？ 正确的答案就藏在重重迷雾背后。记忆的枷锁又一次松动了。 窗户纸一旦捅破，浑噩的头脑就会意识到真相。 姬霜意乱情迷地亲吻着银狐，忽然停下动作，将滚烫的吐息喷在她的唇上： “……孩子呢？” 银狐知道她想起来了，怒火尽消，有点可怜她： “没有了。” 姬霜那一刻的表情，灰暗得就像末日降临，幸存者注视着天际坠落的死兆星一样。 “没有就没有吧。我本来也不想要。” 银狐捧起她的脸，与她额头抵着额头。 湿热的空气经由一个人的口渡过另一个人的口。 在近似接吻的姿势下，两个人能够将彼此的神情和语气捕捉得十分清晰。 “少了个累赘，一身轻松。以后也不会再要了。” 正好她们快到水管的出口了。 银狐先一步跳出管道，意态悠然，果真如她本人所说，不在意失去的小孩。 姬霜却疯魔了，神色恍惚地爬出出口，“咣当”一声下跪。 银狐把她拉起来，拉不动，只好自己也跪下，与她面对着面： “你闹什么呀？” 如果不是口吻含着谴责，她仿佛是在和姬霜进行妇妻对拜。 以她们二人的为人处世，事情只会发展成如今的样子。 银狐很看得开。 她却没有想到，姬将军执迷不悟。 姬霜哭了。 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落泪吧。 豆大的泪珠不断砸在手背，她双手按着冷硬的地板，沉重的头再也抬不起来。 “是我的错……都是我……” 她哑声呢喃，陷入了悲痛欲绝的状态，无法抽离。 银狐也是不长记性，又开始心疼她了，哄了又哄没有用，只好主动施加心理暗示，唤醒她的精神封印： 第32章 “别哭了，姬大人。我是你的敌人。你亲爱的妻子正在等你救援。闭上眼睛，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什么事都不会有，好不好？” 心理治疗师留下的催眠暗示起作用了。 姬霜缓缓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底透出些许疑惑： “你怎么在这里？” 向一头雾水的她伸出手的，是笑容清爽的银狐，也是她的头号大敌： “哎呀，还是这样笨拙的您令人安心。” 银狐弯下腰，拽住姬霜的手臂，把人拉直了身： “您为自己的暴力行径感到愧疚，向我下跪认错了哦。不过大可不必。还有一小段距离。来吧，让我们去寻找属于你的玫瑰。” 姬霜半信半疑，顺从地按照她所说的去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 她们沿着管道向上，爬出地下区域，见到了天光。 神秘的银狐，把姬将军带到宅院的大花园了。 一丛丛艳丽的多头菊，在风中摇曳，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玫瑰在哪里呢？ 没有说出口，但姬霜面露疑问。 “玫瑰在你身边呀。” 银狐指向她的脚下。 那里，淹没在橘色的多头菊之间，一朵野生的黄玫瑰正在肆意盛开。 第37章 这是梦吗？ 姬霜像一只提线木偶，呆呆地遵从银狐的要求。 银狐让她坐在树下赏花，她听了。 银狐说有敌人来袭，让她拿枪应对，她也站起来作战了。 “砰砰——” 几声枪响。 “噗通噗通——” 机器士兵应声倒地。 姬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身处繁花锦簇的梦境。 “振作一点，姬大人。” 银狐迈着轻盈的猫步，走近了，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姬霜问她，“我是在做梦吗？”就看到她的表情变得嫌弃又无奈。 银狐噘起嘴巴，“没出息，这里是现实。” 姬霜没有罢休，又问，“那我为什么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如同一只被玩坏的玩偶，她紧紧地攥着主人柔软的小手，亦步亦趋。 银狐的手腕被她抓痛了，柳眉也不禁撇成一道严厉的八字。 姬霜不敢对上她锐利的目光，又不舍得移开，手足无措，只好一把搂住她，把她的脸按进自己怀里。 这样就既能看她，又不用被她瞪了。 银狐猝不及防，被温暖有力地抱紧，忍不住抖了抖，脸上带出些害羞夹杂着愉悦的笑模样。 追忆的色彩在她眸底一闪即逝。 她想起，皇宫后花园那次，姬霜也是这么懵懵然又很霸道地，用拥抱拉近和她的距离。 “别抱这么紧嘛。我又不会抛弃你。”她笑着说。 “不会吗？” 姬霜也在发抖，因不明缘由的恐惧而发抖。 银狐以行动代替了回答，将花瓣一般嫣红的嘴唇凑过来，印在姬霜的唇上。 姬霜如干渴的旅人喜获清泉，忙不迭地就含住她的红唇嬉戏，吻了好一阵工夫，才疑惑道： “我们是敌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敌人就不能做这种事啦？你笨得好可爱。” 银狐蠢蠢欲动，很想顺势把姬将军推倒，奈何力气不如她大，又受了伤，只能乖乖地被抱着。 她撒娇央求姬霜把她放开。 姬霜不仅没有，还掀起她的衣摆，帮她料理流血的伤口。 美梦是以一句话结束的。 银狐说，“该上瞭望塔了。” 姬霜就惊醒了。 再一睁开眼睛，她正独自站在塔前，准备攀登楼梯，到塔顶侦察敌情。 * 塔的楼梯是外置的。 姬霜抓着把手，三下五除二爬到了顶部，向下望去。 她所看到的，是无边无际的梦幻花海，以及堵在花海外围的层层巨石。 山体落石，将去往远处城堡的道路隔断了。 辉煌的城堡熠熠发光。 可是，要越过石块垒成的山丘，恐怕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事到如今，只能绕路了。” 姬霜调转方向，向左前方幽暗的小径迈步。 小径的尽头，是一座远不如城堡高大的建筑，只比乡间的平房略高一层，比狭小的树屋略大一圈。 是守园人的住所吗？ 姬霜矮下身子，钻进一人宽的窄门，这才发现，门里散落着一些杂物，敞开的地板通往黑灯瞎火的地下室。 她漫无目的地走，看到有路，就慢悠悠地沿着通道走向地下。 等待她的，是一间囚禁犯人的小型监狱。 坚硬的铁门挂着锁，被她的手轻而易举地拧开了。 * 另一边。布满屏幕的监控室。 “那家伙，在没头苍蝇似地乱转什么啊？” 妄玫撕下绷带，将涂了药水的伤口一圈圈缠绕，感觉失去的血液逐渐被人体的造血功能补了回来。 她不怕痛，可也不想死，就寻了机会甩开姬霜，自己躲到暗处治伤了。 在她的监视下，姬霜一脸茫然，在花园东转西转，最终被狱卒的小屋吸引。 “幸好遵守出厂规则的机器人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我的部将。” 妄玫自言自语。 不然，姬霜就等着吃苦头吧，在监狱那种地方没有退路，也没有躲藏之处，应该、大概、八成会被暴揍？ ……也不好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昏了头的姬将军比金属士兵强。 真麻烦啊。 走错一步，整件事就全乱套了。 妄玫眼睁睁看着姬霜到监狱去找小公主，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叹一口气。 空荡荡的地下监狱，原本唯一关押的人类，已经被妄玫亲手解决掉了，哪还找得到第二个活人呢？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徽章。 [no.10，海茵塔] 雕刻着字迹的徽章没有光泽，也不具有特殊的力量。 也就是说，已经是一枚废品了。 位于黑市深处的冒险协会，给予每一位成员以只有同伴才能看见的徽章。 功绩榜前十的成员，一旦被杀戮，排名就会自动转移给加害者，资源和地位也全归对方处理。 唯一的问题是，加害者接收了受害者的一切，也会在同时被迫公开自己的位置，变成人人皆可杀之的猎物。 “呵呵，放在海茵塔身上，就不会有类似的问题。因为取代她的，正是她自己。” 妄玫冷笑，将黯淡无光的徽章放回外袍的内兜。 第十名的代号不变，依然是海茵塔。 不存在加害者，不存在受害者，不存在所属物的转移。 若说有什么变动？ 那就是no.10的徽章不止一枚。 旧的被废弃，留在初代的手中。 新的诞生，别在新生代的胸口。 这就是长生不死的代价。 人类的海茵塔被遗忘在蒙尘的监狱一角。 而她的复制品，将代替她活下去，以钢铁制成的身躯。 * “什么也没有。” 姬霜迷茫地走进监狱，又走出来，两手空空，毫无收获。 她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梦里的树下，抱着膝盖蜷坐。 “不争气，真不争气！亏您是个常胜将军，怎么遇到一点小挫折，就像失了智一样？” 银狐恼怒地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风将一丝残留的血腥味送进姬霜的鼻腔。 姬霜似乎生了病，身体忽冷忽热，突然开始狂乱地打摆子。 “这是梦吗？我在哪里？” 她将乞求的目光投向银狐，伸手拽住她飘飞的袍角。 向敌人索取同情是很没出息，不过她此时无暇顾及自尊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银狐很是心软，见她这副样子，就不骂她了，并且可怜她似的，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 “看看您，晕头晕脑，像什么话呀。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我会再为您生的。” 真的？ 虽然大脑不明白银狐在说什么，但姬霜冰冻的心脏已经先一步复苏了。 她高高仰起头，用迫切的眼神向银狐确认： “你没有骗我吧？” 银狐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弹在紧皱的眉间，“当然是骗你的。” 不等姬霜脸色骤然苍白，银狐就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用力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好了，快恢复精神吧。孩子有您的夫人为您来生。我是负责带您去见她的。” 第38章 山坡吹风，遭遇大敌，成功战胜。 银狐牵着姬霜的手，把她拉到一片迎风的小山坡。绿草与枯草交杂，从脚下一路蔓延到山的那边。 从这里能看到远方的城堡，能看到玻璃制成的窗户在闪闪发亮。 第33章 “现在，那个人应该正在城堡中吧，那个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女人。” 银狐指引姬霜坐下，慵懒地用双手撑着背后的地面。 姬霜迟钝地转动眼珠，木偶一般任她摆布。 “你还没好哦？这么呆呆傻傻的，能打得过那女人吗？” 银狐嗔怪地眯起眼睛，将鼻尖拱到她的颈窝，嗅闻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 痒痒的。 姬霜感到银狐湿润的嘴唇贴住自己的脖颈，有幽兰般的香气从那两瓣唇间传来。 她忽然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这么静静地相处。 天色渐晚，阳光变得微弱。 柔和的橘黄色将视野中的景象涂抹出温馨的色彩。 没有第三者。 只有她们两个。 姬霜揽住银狐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景色太过唯美，反使人有些伤感。 风铃草在风中摇曳。现在是深秋，并不是它们开花的季节。 “我们这是在幽会吗？好像不太合适诶。” 银狐说。 姬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只听得到耳边是呼啸的风。 在飒爽的清风中，她们的脸缓缓靠近，不知不觉又水到渠成地，唇瓣即将碰到一起。 “银狐，我……” “姬大人，你说什么？风好大……” “我说，不对劲，快点躲开！” 不，不对。 姬霜的理智一瞬间重归身体，夺回了对自我的掌控权。 她发现，汹涌袭来的已经不是清风了。 平地卷起的飓风将她们向着坡下吹去。 忧郁的浪漫一扫而空。 留下的是生死关头的危急。 城堡里的人察觉到了她们的存在，伸出了抹杀之手。 在天气管理系统的操作下，风暴将她们席卷到危险的中心。 * “真是的！伪装成风平浪静的样子，再突然出手制裁受蒙蔽的敌人，太狡猾了吧？！” 银狐不服气地大声嚷嚷。 “少说两句！还不是因为你疏忽大意，害我也被连累中了圈套……” 姬霜抱着她，咕噜咕噜向下方滚动，手臂和腿一丝不漏地护住她露出的肌肤。 “不许*教训我啦！我难道不是为了带你来放松心情？” “谁知道你存着什么坏心思？是想帮我还是想勾引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们像失控的车轮一样无休止地下滚，期间不停地拌嘴，吵得不亦乐乎。 吵架归吵架，不妨碍姬霜保护怀里娇小的女子。 她们滚到了山脚，又被风带往城堡的天台。 在天台等候她们的，是布置好的尖刀陷阱。 一排排寒光泠泠的刀刃，尖端朝上，期待着来客的降临。 “不要！坠落了会被扎穿的！你快想想办法！” 银狐催促地推着姬霜的胸膛。 姬霜咧了咧嘴，笑得坏坏的，也很自信，——可能是她这两天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 “放心，不会让你受伤。没了你，我到哪里再找一位头号敌人。” 咆哮声冲天而起，是一只凶悍的黑豹。 它的体型庞大到常人难以想象，仿佛是灾难的具象化，头顶天，爪子踏地。 姬霜召唤出了豹型精神体，一跃而上，挟裹着银狐坐到豹子的背上。 “嗷呜——” 黑豹在怒吼，顶着巨大的风压向前冲去，一步一步突破了厚重的风暴墙。 在它粗糙扎手的短毛间，银狐弓起腰背躲避迎面袭来的压力，然后就被从容不迫的姬将军趁乱揩油，摸了把露出的细腰。 姬将军的手向上滑去。 银狐脸红了，但却没有拒绝。 “还说不是在勾引我？” 姬霜一脸看破真相的坦然，扣住银狐的后脑与她接吻。 她们驾驶着横冲直撞的黑豹，在城堡天台的刀尖上略一停步，就击碎了顶楼的玻璃，闯入boss所在的卧房。 * “小女子已经恭候二位许久了。” 站在房间中央的女人，周身萦绕着金属的光泽，不仅是皮肤，就连头发也散发出机械的质感。 但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外表并不会让人联想到非人类。 ——尤其是在她按了某个按钮，一键给自己镀上肉粉色的光学迷彩之后。 那鲜活的容颜，暗藏玄机的微笑，都是身为灵长类之首的人类才有的东西。 她就是机甲大师海茵塔，是毋庸置疑的不死怪物。 卧室的一角放置着充电仓，是给如今重塑身躯变成机器人的她使用的。 一个她倒下，还会有另一个她继承前代的记忆。 记忆不灭，人就不算离世。 不过，除了此时此刻的她，其他的她都已被清除了。 所以，不会死亡的辉煌历史也终将得到终结吧？ 伪造的人类与真实的人类对视。 “正好，我也找了你很久。上次来拜访，避而不见也太无礼了吧，女士？” 银狐甩着枪把，优哉游哉地对敌人致以虚伪的问候。 她们二人唇枪舌剑，互不示弱。 海茵塔笑骂道，“您不是拿走了我宅院的一半所属权吗？入室抢劫的贼人也责怪起房主没有尽待客之道了。” “房子就放在这里，又没有锁，我凭本事拿到的，怎么能算贼呢？怪就怪阁下自己疏忽吧。” 银狐胡搅蛮缠，在成熟的机甲大师面前就像个喜欢做坏事的幼稚小孩，说的话令姬霜都听不下去了。 姬霜把撒泼耍横的灰发女人搂回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吐槽道： “无赖吗你是？偷人家东西还反咬一口，小不要脸的。” “喂，你到底和谁一边？你要是想站在她那里，就去啊！我又不会拦你。” 银狐被噎了一下，不服气地肘着姬霜的胸口，让她快滚。 姬霜把她搂得更紧，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就见她立刻软下来了。 [她好像很爱我。] 脑海中产生了这种想法，姬霜觉得哪里怪怪的，有股违和感，但又非常自然，找不出问题。 还是旁观的海茵塔一语惊醒梦中人： “二位好生亲密。是共渡危机，导致滋生了不合时宜的感情吗？姬将军，您不会忘了您家中的未婚妻吧？” [对，我有未婚妻了。] 姬霜连忙松开了抱着女人的手，避嫌似的，噔噔后退两步。 她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呢？ 银狐狠狠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仿佛真的不在意她是不是站在自己这边。 “扑哧——” 海茵塔被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逗乐了，诡异地弯弯眼睛，突然飞速跑出了房间，并且把门死死地关上。 足有钢板厚的大门把房里的二人变成了囚徒，防弹玻璃也从窗台上升，挡住了外界的新鲜空气。 她要做什么？ 不会要释放有毒气体吧，还是要降下刀雨了？ 银狐未雨绸缪，摸出过滤面具戴在脸上，警惕地环顾四周，着重留意天花板的通风口。 从那个方形小口，果然放出黄绿色的雾气。 是名为“毒药炸弹”的致命气体，有色无味，遇水腾起烟雾，具有强烈的窒息性。 面具只有一张。 银狐无法，只好将它向上推了推，覆盖住鼻子的位置，然后将口对准姬霜的口，将干净的氧气输送给她。 姬霜意识混乱，不许她口对口渡气。 银狐就霸王硬上弓，双手挂在她的脖子上，死活都要亲她。 亲了一会儿，姬霜似乎品出滋味的美妙了，开始反客为主了。 她大口大口地掠夺银狐的呼吸，逐渐令银狐憋红了脸。 得快点逃离房间呀。 银狐想。 但她抵不过姬霜的肆意妄为，脑袋昏昏的，在缺氧与高温中晕倒过去，视野化为一片黑暗。 * 再醒来，危机就解决了。 银狐睁开眼，看到门被姬霜踹废了。 姬霜抱着她，追上海茵塔，一枪将其击杀。 从海茵塔的身上，掉落一枚徽章，但姬霜是看不见那枚圆形的标志物的。 银狐挣扎两下，从姬霜的怀抱跳出来，捡起了重要的战利品，匆忙塞进口袋。 她长舒一口气，笑盈盈道： “多谢姬大人，帮我达成目标。同时也非常对不起，我利用了您，来对付海茵塔女士哦。” 那种事情，姬霜早就知道了。 她负手而立，背对着银狐： “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银狐爽快地点头： “好呀。出了这所城堡，我们就回归原来的身份。您的公主就等在种满风铃草的山坡，请快去找她吧。” * 一切都如梦一般、迷雾一般，虚幻而朦胧。 有时姬霜不觉得这段记忆是实际存在的，只把它当作白日的臆想。 第34章 她找到了心爱的小公主，告诉她： “我梦见她，就是银狐，和你长着同一张脸。” 她们在风铃草摇曳的山坡背对彼此，相靠而坐，伸展双腿享受战后的悠闲。 背着家里的未婚妻与旁人暧昧，令姬将军多少有些心虚。 “没关系。您只是一时糊涂，现在已经忘掉她了吧？” 妄玫扭过头，剔透的眼眸像璀璨的宝石，细白的手指则令人想起枯折的花枝。 嗯。忘掉了。 姬霜确信着这一点，微微颔首。 妻子的温柔与体谅几乎将她灼伤；相应的，银狐只是在利用她铲除敌人。 她当然知道应该爱谁。 仿佛感到失望，妄玫发出轻微的叹息。 既然如此，就当作是一场梦吧，梦醒了，便相忘于江湖。 面具的一角露出裙子的口袋。 她笑一笑，伸出指尖，将它塞到了视线不可触及的深处。 第39章 海茵塔事件的结束。 那枚徽章的力量，妄玫没有立即吸收，所以冒险协会的no.10还写着海茵塔的名字。 她抽空去了一趟协会。 位于黑市深处的建筑人来人往，接纳着每一位身穿黑袍头戴兜帽的来客，自然也接纳了她。 在她的身旁，有人在谈论海茵塔的事。 “听说是被那个姬将军除掉了。姬霜不是协会成员，所以徽章也没有成功易主吧？现在第十名算是空置了呢。” 一个人说。 另一个人接嘴： “我也听说了。据传海茵塔的死讯被姬霜封锁了，所有泄露风声的人都会被安上出卖军机的罪名耶。” “可惜她管不到我们。我是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一个机甲制造师，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可不是一般的机甲制造师，是超～凡～的机甲制造师，会引起舆论是理所当然了啦。” 他们讨论得很激烈。 妄玫扯了扯兜帽，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挑选可接取的任务。 她听到他们语带疑惑： “将军和机甲大师，关系应该不错吧？为什么会互相残杀呢？” “姬霜的机甲，就是出自海茵塔之手啊……她脑子抽了才会杀她。” “杀了负责给自己善后的维修专家，以后机甲出了问题找谁解决呢？” 听到这里，妄玫忍不住微笑了，面朝他们道： “不杀才是不可能的吧。你们消息灵通，但一定没有听说海茵塔做了什么，对吗？” 兜帽下，露出妄玫的灰色面具，没有花纹，纯粹而扁平。 那些议论纷纷的路人噤声了，显然是认出了她： 灰发、灰眸、灰褐假面，符合这些特征的，不是银狐，还会是谁呢？ “嘛，当时我也在场啦。海茵塔的死，有我一份力哦。你们要是想听故事，把积分转让给我一部分，我就会告诉你们的。” 妄玫笑嘻嘻地抬起下巴，兜帽顺势滑落。 在好奇心的蠢动下，路人们默不作声地将积攒的积分划了一笔给她。 妄玫接受了每个人五百积分，就拉开椅子，坐在协会大厅大谈特谈了。 她说，海茵塔是众多复制人的集合体，复制与机械化是海茵塔所探求的一条长生之路。 她还说，海茵塔的所作所为，在暗地得到了女皇的命令和援助。 所以姬将军才会封锁相关消息。 因为在海茵塔的宅院，搜刮出了对女皇不利的证据——法律所不允许的人体实验的证据。 有人大着胆子询问： “那么女皇陛下不会生将军的气吗？她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毁了。” “哎呀～” 妄玫轻快地笑起来，像是在说，“你们好笨哦，这都不明白吗？” 她温柔又残忍，压低声音，以不疾不徐的语速锐评道： “你们该不会以为身居高位的女皇只拥有一位实验人员吧？这条路被堵死了，就换条路嘛。何况，海茵塔走偏了方向，其实早就被放弃了哦。” 女皇陛下想要的只是长生，什么手段都好，她不在意。 但海茵塔选择的道路会导致数个同位体共存，不利于女皇的统治。 万一其中一位掀起叛乱呢？ 谁能保证自己的复制人不会想争夺独属于自己的权力？ 种种麻烦之处令人望而却步。 女皇虽然仍旧支持海茵塔的地下研究，给了她天价的资金用以挥霍，但实际上已不准备采纳海茵塔的方案了。 姬霜是举足轻重的棋子，海茵塔则可有可无。 前者误杀了后者，难道女皇会追究得力重臣的罪过吗？ “倒不如说，女皇还要感谢将军帮自己销毁人证物证，免去了真相暴露那天、名声可能受损的隐患。” 妄玫低头看了一眼，讲了太久故事，快要到了和姬将军喝下午茶的时间了。 她施施然站起身，对众人挥手，“不要暴露是我传出来的哦。不然姬大人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的手指指向腕表，屏幕上是接收积分的名单，那里正工工整整地显示着诸位听众的代号。 让每个人转积分给她，也有保留记录、方便追究责任的目的。 可见这女人心深似海，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人都绕进了她的节奏不说，还拿捏了诸位的把柄。 众人一个激灵，不敢作声，目送她堂而皇之走出协会。 银狐是榜上的第几名呢？ 没有人敢问。 他们只是猜测，以这位的心机和手段，名次必然不会低吧。 * 与此同时，姬霜刚刚结束了一次例行的心理治疗，也低下头看向腕表。 13：00，该去接未婚妻了。 她对之前的精神出轨缺乏实感，但对未婚妻的愧疚是实打实的。 她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自惭形秽到不得不去找心理医生的地步。 到底是为什么呢？ 总感觉理由不只是表面的那部分而已。 总之，心理医生舒琪，和舒琪的两位助手白芸、白枫为她提供了帮助。 经过几次催眠治疗，她的心情安定了大半，对未婚妻的爱意由于掺杂了罪恶感，也变得更为浓郁。 最近，未婚妻妄玫都抗议快被她宠坏了，强烈要求她留给自己一点自由时光。 姬霜做不到，做不到给她自由。 心脏隐隐作痛，好像失去了什么，永远也拿不回来。 她只能靠牢牢地绑住妄玫，才能收获些许的喘息空间，才能做一个并非噩梦的梦境。 她直觉妻子知晓那个答案，只是为了她考虑，装作一无所知。 “我亏欠了她什么？我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 得不到解答的谜题在脑海徘徊。 不过，姬霜心平气和，已经不会再被复杂的思绪困扰了。 催眠是有效的疗法，也是她最熟悉的疗法。 自军事学院就读时期，她如今的负责医生舒琪，就会定期关照每位学生——也包括她的心理健康了。 重要的记忆如同被沉入深海，咕噜咕噜，冒出一串微小的气泡。 她想不起来，可也不会再痛苦，在麻木中享受着平静的幸福。 妻子在老地方等她，准备和她共享午后安详的阳光。 她按时赴约，牵起了妻子的手，笑道，“好凉。” “那就劳烦姬大人帮我暖热了。” 妄玫将两只小手一齐塞进她的手心。 姬霜一边把它们搓得热乎乎的，一边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老婆好像刚刚快速奔跑过，她是从哪里一路赶来的呢？ 第40章 小公主愤怒了，姬将军嫉妒了。 深秋的风就是这么萧瑟。 阳光明媚却缺乏温度。 妄玫的脸被冻得微微泛红，摸起来冰冰凉的。 她细细地喘着气，畏寒似的，直往姬霜的怀里缩。 “冬天快到了，也该正式订婚了。” 姬霜帮恋人搓热小手，又帮她温暖冰冷的脸颊。 她敞开大衣把恋人裹紧，用身体为她挡去沿途扑来的寒风。 她们事先商量过，订婚宴不准备办得很奢华。 低调一点，请几位重臣见证人生重要时刻即可。 谁知妄玫突然改主意了： “我不想订婚。还是不订了吧。” 姬霜呆住了，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老婆还在膈应之前的事，可能不想和自己结婚了。 她着急起来，赌咒发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但她看到，老婆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又不容置疑的态度。 妄玫淡淡地说，“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不想订婚了呀。” “那结婚呢？”姬霜忍不住问。 “嗯……也无限期推后吧，要么取消也好。” 妄玫只是略作迟疑，就给出浇了人一头凉水的答案。 第35章 姬霜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绝情，曾经对自己表现出的强烈占有欲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 “你的当务之急是接受心理治疗。结婚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妄玫就整整衣服，从姬霜的怀抱钻出来。 姬霜呆若木鸡，看着她走在前方两步远，头也不回地催促自己： “快跟上呀。不是喝下午茶吗？” 她是吃醋了吗？ 还是在为别的事发火？ 姬霜惊慌地发现，自己失去了敏锐的情绪感知能力，已经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等等，你走慢点……” 姬霜想叫住她。 妄玫反而加快了速度，三下两下就拉开了距离。 所以，她是真的生气了？ 姬霜想。但是为什么呢？ 她不会知道，妄玫生气的原因，在于她的口吻。 姬霜说“该订婚了”的时候，透出一股按章办事的机械感，全无半点爱意。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亲密关系好像成为了必须拥有又毫无魅力的东西。 她按照计划索取，如同遵守程序的人机。 妄玫听出了她话语蕴含的死寂，觉得受到了侮辱，一气之下，连分手的心思都产生了。 订婚？订什么婚？又没有感情，何必勉强呢？ “噔噔噔——” 妄玫越走越快，逐渐演变成一路小跑。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声传来，一切归于沉默。 姬霜没有跟上来，被她远远地抛在身后。 在这一瞬间，妄玫莫名觉得和姬霜的关系已经没有未来了，明明在此之前她从未如此想过。 目前进退不得，付出得太多，难以割舍的太多。 也许哪天出现一个决定性的转机，就会彻底放弃吧。 * 转机很快出现了。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沉闷与绝望的空气就被涤清。 逛了一圈回到宿舍，妄玫发现消失无踪的姬霜正在被窝里等她，而且只穿着背心短裤。 两人面面相觑。 一个衣着华美，像热恋中盛装打扮的小姑娘；另一个就绝了，像是结婚十年再也不在妻子面前注重仪表的老女人。 又恼火又无语，妄玫想笑了： “下午茶不喝，人也不见踪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她走到姬霜面前，举棋不定，看到姬霜已经把被子掀开坐起来，就慢吞吞地坐到姬霜腿上。 姬霜立刻就搂过她的脖子，热情地含住她的嘴唇，两条舌头交缠在一起，亲密无间地深吻。 “不行了……我不要了……” 妄玫受不了了，小脸红红地比了个严正拒绝的手势，就想往外走。 再发展下去就该上床了。 她不会再让姬霜碰了，至少婚前不会。 但她走到一半就被抱住了。 姬霜从背后紧拥着她，令她动弹不得，双手熟能生巧地将她的腰带解开。 “不要脱我衣服。” 妄玫嘴上抗拒，心中却难免因为爱人大胆的举动兴奋起来。 姬霜全程不说话，用嘴咬开她的扣子，等衣衫尽褪，就再去吻她，一点也不闲着。 干柴烈火一遇即燃，两人还是滚了床单。 就算想要装作无动于衷，妄玫也败给爱人日渐高深的技巧了。 她们制造的动静，大得外面都能听到。 隔壁宿舍试探着来敲门，声音很轻，可能是不堪其扰，想请求她们安静一点。 姬霜既不给开门，也不出言赶人。 妄玫只好自己捂住嘴，装死不应声。 那人敲了一阵觉得没趣，就默默走掉了。 * 结果下午茶还是补上了。 虽然喝的时间变成了夕阳西下的黄昏。 茶点摆在宿舍的小桌子上，是姬霜乘着机甲飞到商业街买来的。 买回来时，她因得罪了老婆而不敢进屋，悄悄推开一条门缝，把装着点心、茶的袋子和一支玫瑰递进去。 “一点吃的、一枝花就想把我打发了。” 妄玫接过赔罪礼物，周身的怨念气息依然满溢而出。 姬霜挠了挠头，泥鳅一样滑不溜秋地钻进门里，爱和愧疚一起在心底横冲直撞： “不止这些。还有我。我也是你的。” 委屈叠加着愤怒，妄玫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睛眨巴眨巴，忽然闪出晶莹的泪光。 她含泪嘟囔道：“你有什么用？好色的哨兵，不是遍地都是吗？净会给我点别人不要的垃圾。” 姬霜心疼坏了，大脑极限运转，想再摸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送给老婆作为弥补。 可她身上什么多余的物件也没有。 她想了又想，把缩小版的精神体黑豹召唤出来，塞进老婆手里。 那只臭豹子倒是怡然自得，舔了舔老婆的小手，还厚着脸皮扑到老婆脸上撒娇卖乖。 但姬霜注意到，老婆噘起嘴巴，更不满意了。 “它是你的宠物了。你摸它两把呀。” 姬霜讨好地笑。 妄玫嫌弃地甩开手，把豹子扔出去，可惜无论怎么扔，豹子都会跑回她的身边，她索性也就不管了。 “那，这个，这个也是你的！” 姬霜病急乱投医，把猎豹号的钥匙从脖子上摘下来，当作做工精美的黑金色吊坠挂在老婆颈间。 换作清醒的时候，她不会把危险的机甲交给柔弱的老婆。 奈何她现在不清醒，满脑子想着“都怪我不够专一，老婆不要我了”。 为了证明她真的改过了，不会再和其他向导纠缠不清，她能怎样表忠心就怎样表忠心，自然把所有重要的物品拱手相让。 收下猎豹号，妄玫喜笑颜开了，什么心结都不复存在。 她最近正需要一架高级机甲。 “真的给我吗？你要把它借给我用？” 她喜滋滋地喋喋不休。 “嗯，我的就是你的。你随便拿去。” 姬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总算松快了些许。 妄玫喜欢得不得了，捧着吊坠左看右看，时而把它高高地拉起来，透过灯光更加仔细地欣赏上面镌刻的花纹。 [收了我的礼物，就得和我和好了。] 姬霜想着，不动声色地提出订婚宴的举办事宜。 妄玫犹豫一下，点点头，“都听你的。按你的想法来办吧。” 说完，她就继续摆弄黑金色吊坠了，令姬霜又是心满意足、又是嫉妒那吊坠全盘吸引了老婆的注意力。 精神体黑豹和主人同仇敌忾，对着吊坠低吼哈气。 妄玫心情正好，摸摸它的小脑袋，哄道，“乖一点呀。来，趴在我的肩膀上吧。” 姬霜更嫉妒了。 怎么连只豹子家庭地位都比自己高啊？ 不过家庭和睦了就好，什么吊坠、什么豹子，她也不是不能容忍它们骑在自己头上。 * 送姬霜去军部执行任务，返回时，妄玫在隔壁宿舍的门前略作停顿。 那门仿佛察觉到她的驻足，吱呀一声自动打开。 里面没有开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太嚣张了吧？这可是探子的据点哦。你把她绑起来，鸠占鹊巢算是怎么回事？” 不用走进去，妄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矜傲地撩起被风吹到眼前的鬓发。 屋里那女人走出来了，低落、失意，头颅微垂。 如果姬霜也在，一眼就会认出，这是右丞相兰月。 兰月的一切都是轻轻的，脚步也轻，声音也轻，透着说不出的消沉： “我看到她在记录监视日记，一时气不过，就替你教训一下。” 有时，妄玫不懂得兰月在想什么。明明是保守的贵族派，却敢忤逆女皇的安排，对女皇的手下动粗。 但若说兰月有多么桀骜不羁，那也绝不是那么一回事。 “别来烦我。我不会为你的坏情绪买单。” 妄玫低低地呵斥，想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兰月顾不得垂头丧气了，连忙挡住她的去路： “我不是为了自己来寻求安慰的！我是受了女皇的吩咐，听说你的测试成绩不好，来问问情况。” 曾经偶然目睹过小公主如臂使指地操控复杂的机甲，兰月知晓她的才能，也怜惜她被繁琐的俗务拖累成了庸碌无为的废物。 听闻小公主进入军事学院修习，兰月一度以为她将涅磐重生再次崛起。 可惜，公主的入学考试没有及格，是凭借大笔投资被放进学院的。 第一季度的小测也成绩不妙，到了足以被劝退的糟糕境地。 兰月打着女皇的旗号，以权谋私前往学院查看，时机非常不巧，撞上公主与将军在榻上亲热。 “我想，也许我能抽出时间，帮你补习基础的知识。” 她目光热切，害怕被一口回绝，嗓音焦急到颤抖。 第36章 妄玫汗毛直竖了，后退两步，不想和她距离太近。 秘密就是秘密，能够驾驭机甲的事情不能暴露给别人。 如果有人发现，那么那个人最好永远也不要说漏嘴，不然妄玫的态度就不会仅仅是退避三舍了。 她的抗拒表现得足够明显。 然而兰月痴心不改，紧追而来，将她逼到狭窄的角落。 “右丞相大人，您是不懂保持社交距离吗？” 妄玫忍无可忍，正想发作。 恰在此时，一条手臂伸了过来，把兰月隔开，也把她揽到空旷的地面。 妄玫扭过头，对上姬霜凌厉的视线。 “她喜欢你？而你没有对我说过？” 这就是姬霜的第一句话。 刹那间，妄玫气到苍白的脸颊因羞窘而发红，嗓音也颤颤巍巍，缺乏底气地辩解： “你怎么回来了呀？她不喜欢我，你别胡思乱想。” 鬼才信这番说辞。 姬霜是记忆出了问题，但人又不傻。 她看到右丞相那副妒火暗烧面容扭曲的样子，自己的脸也扭曲了。 她不能容忍有人觊觎自己的小妻子，庆幸走到半途想再亲妻子一口，及时赶回宿舍门口了。 “多久了？她对你有感情多久了？” 姬霜咄咄逼人，把老婆搂在怀里质问。 “你别为难她！她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我不会寡廉鲜耻地插足的。” 兰月的劝阻只是在火上浇油。 妄玫十分怀疑，右丞相是在借机报复自己的无情，才煽风点火。 “你多什么嘴？我问你了吗，你就急着展示自己不是个哑巴？” “你别欺人太甚了，姬大人。人人都知道是你喝醉了耍酒疯，才逼得公主不得不下嫁的。” “你们两个在干吗？这是吵架的地方吗？一个是将军一个是丞相，身份都不低，别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她们三人对峙，闹得太厉害，终于把安保人员引来了。 看热闹的学生也随之而来。 妄玫听到吃瓜群众在小声议论： “原来三公主是个花心多情的女人，脚踏两条船。” “她配不上姬将军，成绩配不上，人品也不行。” 妄玫冷静、冷静、再冷静。 完全冷静不下来。 她的怒气值被点爆了，如火山般喷发，狠狠踩了姬霜一脚、又给了一手肘，让姬霜不得已松开手。 姬霜眼看老婆要跑，吓得也不无理取闹了，“别生气宝贝，我不吵了，不给人看笑话。” 现在才来认错？晚了。 妄玫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对围观群众不冷不热道，“我和姬将军没有关系了。你们也不必替她打抱不平。” 至于对姬霜，她理也不理，拎起裙摆就向校外跑去。 自有兰月替她拦住姬霜，她的逃离现场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她当然不知道，姬霜追不上她，就冲贫嘴闲舌的看戏人群倾泻怒火： “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要你们管？把我老婆搞丢了，你们帮我追回来吗？” 第41章 陷入你为我编织的旖旎之梦，天堂之火熊熊燃烧。 姬霜找到妄玫时，妄玫正在试驾猎豹号，并且发现那台机甲很不听话。 “这是不肯听我使唤？一台智能系统落后的老机甲，连遥控服务都提供不了，对拥有钥匙的主人也不服管，那你还有什么优势呢？” 妄玫双手抱臂，坐在猎豹号的驾驶座上，辛辣地把这台火力强、移速快、灵敏度高、同时防御拉满的全能机甲贬得一文不值。 就连找老婆找到愁眉苦脸的姬霜听见，都忍不住笑了，哗啦哗啦地解释了一大堆： “宝贝，你太苛刻了吧。它可是全宇宙性能最棒的机甲。虽然没有花里胡哨的功能，但强得非常纯粹。在战场也是最可靠的帮手，只要认主就不会背叛。” “怪不得你愿意把它给我，原来是知道我一个人用不了。” 妄玫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来人，轻轻地踢一脚座椅，就走出敞开的舱门，把钥匙扔在地上。 虽然不知缘由，但她忽然就很想哭，眨了眨眼睛，随便挑了个方向走。 姬霜捡起钥匙，跟在她身后，想把拴着钥匙的细绳重新挂回她的脖子上。 “别跟着我。你的东西我也不要。” 妄玫摇头，以更快的速度行走。 姬霜大步上前，搭住了她的肩膀，探头一看，才发现她掉眼泪了。 小公主没有发出声音，却哭得很凶，满脸都是泪花。 姬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干巴巴地安慰两句，反而更令她伤心难过了。 看到小公主抽抽搭搭、连肩膀都一耸一耸的可怜样子，姬将军心都要碎了。 “我不是知道你用不了，才给你的。是想把重要的东西都交给你保管，让你高兴。” 憋了半天，姬霜只能单薄无力地自我辩解。 心脏被揪成一团，那种痛感，令她难以忍受。 公主不说话，只闷头乱走。 姬霜也就跟在她身边，陪她漫无目的地散心。 走进一条小巷，是死路。 妄玫没有回头，说： “分开吧。” “……给我个理由。” “姬大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分不清，也不配得到您的真心。” “什么配不配的？不要听别人瞎说。” 姬霜有点生气了，觉得老婆在胡言乱语。 她扳过老婆的肩，想看看她的表情。 入目的是一张湿漉漉的脸，很惹人怜爱，但也冷淡如冰。 如同在宣告终局的降临，也像是在惋惜落日的余晖，妄玫信口念诵出荒诞的台词： “三公主是不被需要的人，是得不到真实之爱的伪造品。我已经不想再扮演这个角色了。让戏剧落幕吧。” 在姬霜震惊的目光中，她堂堂正正又漫不经心地声称： “请回吧，姬大人。我将亲手杀掉‘妄玫’。过了今天，她就不复存在。” * “好华丽的致辞。真不愧是那个‘银狐’，一举一动宛如话剧中的人物。” 黑市悬赏榜的no.9，代号无梦神医，——也是姬霜的心理医生舒琪，施施然走了出来，在妄玫和姬霜的面前现身了。 她有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长姐般的慈爱与治愈。 妄玫与她对视，指尖神经质地拨弄别在衣领的徽章，心知她已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于是也狂笑起来： “这才哪里到哪里呀？您可把我夸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我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可悲女人，论华丽与戏剧性，压根比不上把患者当作傀儡操纵的您一丝半毫。” 不能让舒琪把情报上报给女皇。 也不能留下姬霜的这段记忆。 妄玫抽出贴在裙子内衬的匕首，徽章上的个人信息因接触到怀有敌意的同类而闪烁荧光： [id：银狐 身份：叛军首领 职业：刺客 专属武器：双匕“青鸟”“蓝玉”] 一声清脆的啼鸣，从专武中跳出一只具象化的青色大鸟。 这就是徽章具有的神秘力量，能够为武器赋予近似人类精神体的灵体。 银色狐狸、青色大鸟围绕妄玫打转。 她摸出*面具戴在脸上，“您二位，一个也别想离开。” 姬霜咀嚼着现状，陷入了头脑风暴。 她还没想明白，下意识就帮老婆对付舒琪。 然而解决掉舒琪之后，老婆马不停蹄地就将矛头指向了她。 “我拿到了‘无梦神医’的力量。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似乎是忧伤，似乎又是高傲，妄玫微微侧着头，不正视一脸愕然的姬霜。 她对姬霜说，“我是个骗子，不配收获真心实意。” 她又说，“爱你的我没有存在的价值，即将于此世间消失。” 姬霜眼睁睁看着她将匕首对准胸膛——对准她自己的胸膛。 [催眠术——梦境编织启动] 黑暗涌向了呆立当场的姬霜。 她被噩梦淹没了。 梦里，她的爱妻死于舒琪的刺杀，而舒琪是一个伪装成心理医生的疯子。 她向妻子伸出了手，却没能及时救到她。 妻子当着她的面倒地了，流了好多鲜红的血。 * 会不会太残忍呢？ 制造幻觉，令姬将军相信三公主已去世了。 将军将情况报知女皇，女皇也不会再把香消玉殒的小女儿和叛军头子联系到一处去。 妄玫扶住昏迷的姬霜，陪她靠坐在路旁。 今日一过，自己的身份就成了永久的秘密，行动也会更加便利。 不知为何，比起计划得逞的愉悦，更多的是难言的忧愁。 妄玫想站起身离开，却发现失去意识的姬霜也抱她抱得死紧，正如在每个寒冷孤寂的夜晚紧紧拥抱她一样。 第37章 “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救下你……来得及的……一定……” 沉入噩梦深处的姬霜不停呢喃。 妄玫突然就心软了，舌尖一阵酸苦，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凌乱的黑发： “好吧，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哦。在游戏里拯救我吧，拯救堕落的公主。你将是神圣的骑士，守护公主是你应尽的职责。” 新的梦境在三言两语间编织成功，梦境的背景是一个大型多人游戏。 玩家“姬霜”“妄玫”载入全息网游[lio—天堂之火]。 种族读取中…… 职业读取中…… 地图读取中…… 任务读取中…… 载入度100％。 游戏开始。 * [我把疯子引来了。] 姬霜想。 如同在做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很遥远。 她梦见，她接受了催眠的心理治疗，但医生不是真正的医生，是玩弄记忆的变态。 变态拿走了属于她的重要回忆，跟在麻木不仁的她的身后，洋洋得意，欣赏着自己制造的傀儡。 [然后，虚假的医生看到了我的珍宝、我的妻子。她不能容忍傀儡有个人的感情，要把给予我关心与爱的女人杀掉。] 姬霜不确定这是否只是一场噩梦。也许睁开眼睛，噩梦会化为现实呢？ 她挣扎着，不敢醒来。 但梦终有尽头。 “唰唰——” 睫毛轻轻扑扇，眼皮撩起，露出了鲜红的眼珠。 她苏醒了，迎来新的一天。 什么异常也没有。 今天也和昨日一样平和安稳。 没有挚爱的妻子，没有伪装成医生的变态。 她一直是个有份靠谱工作的普通人，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单身。 姬霜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拿过头盔戴在头上。 《lio-天堂之火》，星际时代最火爆的全息大型多人在线游戏。 正好放假，玩玩游戏消遣取乐吧。 [id：唯爱小玫瑰的霜 等级：1 种族：人类 职业：骑士] 建立好角色的个人档案，她就正式载入游戏。 她所操控的女骑士，英姿飒爽，长身玉立，可惜手里的武器、身上的装备都是最低级的白板。 “总是单身不是个事。希望能遇到理想的玩家，跟我谈段恋爱。她应该会是个白玫瑰一样的女人吧……” 满怀对爱情的憧憬，姬霜到游戏里勾搭对象。 骑士的新手村在天弓王国，荣光古都的大教堂。 这里是圣职人员的聚集地。 姬霜本以为会和某位修女日久生情。谁知，王国的小公主“玫瑰”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一天，小公主玫瑰到教堂巡视，以高贵的身份和冷艳的气质震撼全场。 容颜姣好的修女在她面前黯然失色，至高无上的教皇也像星星见到了月亮。 “多么美丽的人啊……好像含苞初放的花朵一样……” 人们称颂着公主的青春和美貌，赞不绝口，拊掌叹息。 只有站在门前列队的骑士姬霜，一声不吭，在心里大不敬地想： 管你是玩家还是npc，长得这么甜、这么合我心意，你就是我未来的老婆了。 追老婆的第一步计划： 包揽带她在附近游玩的任务。 近水楼台先得月，用这种方式搭建两人爱情的温床。 教皇缪夜庄严地询问在场诸位人员： “公主殿下将在教堂暂住一周，代替女皇陛下为臣民祈祷。今天是休息日，不必祷告。谁愿意陪同殿下熟悉周边的环境？” 她说，玫瑰公主自小体弱多病，几乎从来没有出过宫殿，对首都的风光所知甚少。 她还说，前几日正好是公主18岁的诞辰。是成了年后，公主才被陛下派遣到外界游历，顺便进行祈福工作的。 “我我我！我一定不辱使命，将殿下照顾得妥妥当当。” 就在其他神职人员想接近公主又望而却步的同时，姬霜大大咧咧地抢先众人，一脚从骚动的队列里迈出来。 错失时机的遗憾，导致人群中的轻叹此起彼伏。 但姬霜才不管这些假正经装矜持的家伙有多懊悔。 她不经教皇同意，就大步流星地走到公主身前，单膝下跪，行了一个近似求婚的效忠之礼。 “我的心脏，我的忠诚，永远在您手中。” 深情款款地，骑士托起公主白皙的小手，在指节落下一吻。 公主笑了，“谢谢你，霜，谢谢你愿意为我引路。——我可以叫你霜吗？” “当然可以。您爱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我亲爱的小玫瑰。” 骑士幽默风趣地应道。 已经不需要教皇的许可了。 公主本人承认了骑士的资格。 [系统：您已接取支线任务“携君同游”，请悉心关照玫瑰公主的心情，帮她愉快地度过祈福的一周。] 姬霜没有点开任务详情，也顾不上倾听系统的提示。 她只是一味贪婪地注视着皎皎如月的公主，心想就算没有奖励，完成这个任务也赚大发了。 第42章 玫瑰是白切黑，骑士也不是吃素的。 天弓王国，是兼具贵族式的优雅、与游牧民族的大气的国度。 它身处高高的山崖，东临覆满了白雪的大裂谷；再略偏南方一些，则是吞噬苍穹的汪洋大海。 每当夜晚来临，居住在此的人们几乎可以伸手摘取星辰。 天际像壮阔的弯弓，被波澜起伏的山脉切割成蜿蜒绵亘的曲线。 这也是国名的含义所在。 但比起视线可以捕捉的雄浑景色，天弓王国的人们更加引以为傲的，是他们的头顶便是光明神的领域——天使一族栖息的[云顶天堂]。 国民信奉着这位光辉闪耀的神明，并且称赞正义、直率与忠诚等所有“光明”的品质。 首都的名称[荣光古都]也正体现出了他们心中的与有荣焉，仿佛神的光芒就是信徒的光芒，神的力量就是信徒的力量。 姬霜是天弓王国的骑士，从属于荣光古都的大教堂。 她的行事作风似乎也符合这个国家的审美，尽忠职守、从一而终。 ——真的是这样吗？ 至少现在，她正忠心耿耿地守护在公主的身侧，为十指柔嫩如青葱的小公主洗手作羹汤。 这副坚实可靠的模样，宛如钢铁，宛如磐石，足以称为一众骑士的楷模。 * “午饭吃这个，吃得惯么？” 一面将粗糙的杂粮面粉加水揉成团状，姬霜一面将烤锅支在火上，准备将成型的面团做成烤馒头。 伙食有点太简朴，她担心小公主娇气，不愿下咽。 但游戏背景就是科技落后的神代，只有铜质的锅碗瓢盆，或者索性就是土盆瓦罐，以她的做饭技术能把食材弄熟就不错了。 实际上公主也的确一脸为难，对着做好的成品左看右看： “好像硬邦邦的，边缘有点焦黑……能咬得动吗？霜，我不想吃。” 她说她不想吃。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姬霜就带她去商业街吃点好的了。 可是，这毕竟不是现实。 教堂提供的清汤寡水，是给苦修者吃的，连馒头都不如，只有稀稀拉拉的白粥和一片青翠的菜叶。 “教皇下了死命令：必须保证给你的食物干干净净，从源头到制作过程都要经过严格审查，不能让外面的东西进你的口。” 姬霜耸了耸肩，剥开烤焦的外壳，将又软又烫的馒头芯递给公主殿下品尝。 公主殿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沮丧。 也不奇怪。 任谁得知午饭只能在杂面馒头和稀粥配青菜之间选择，都会开心不起来吧。 姬霜瞟了一眼系统页面，任务提示的内容变了。 [系统：玫瑰公主情绪低落，愉悦度持续下降。当前任务有失败的风险，请您尽快处理。] [npc：玫瑰公主 心情值：95／100 状态：别扭] 能直观地看到公主开不开心，对姬霜来说很有意义，至少不用绞尽脑汁猜测少女的小心思了。 她搂过公主的肩，耐心地把馒头掰成小块，劝她多吃两口。 公主眼泪汪汪，摇头表示抗拒。 姬霜哄道，“乖一点。不填饱肚子，接下来就没法到处去玩。看你瘦巴巴的，本来就没力气，再不吃饭，饿晕在半道可怎么是好？” [系统：玫瑰公主听了您的训诫，愉悦度－10，当前心情值85。] ——我什么时候训诫她了？这小东西，把我想象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吗？ 姬霜先是一懵，再是耐性告罄，对不配合用餐的小玫瑰冷下了脸： “你吃不吃？这里没有其他人。不听我的话，我就亲你。” 第38章 她因为被玫瑰公主脑补成爱说教的坏人，火气蹭蹭地就冒上来了，心想你不把我当好人，那我就真的使一次坏试试。 玫瑰吃惊地睁大眼睛，嫣红的双唇如绽放的花瓣： “您、您怎么能说那种话……太失礼了。” “还有更失礼的。我第一眼就相中你了，想把你娶回家，天天跟你睡觉。” 该直言不讳的时候，姬霜半点也不藏着，直接把心意表明了。 她也不管小公主害不害臊，抓住一个机会，立刻就要霸道地对她坦白爱慕之情。 [系统：玫瑰公主含羞带怒，愉悦度＋15，当前心情值100。] 玫瑰羞红了脸，仿佛是恼怒，仿佛是惊喜，瘦小的身子不停颤抖，如秋风吹过的树叶。 难不成有戏？ 听到系统的播报，又看到公主的脸红，姬霜喜出望外，捏住小公主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你想让我睡你？你也看上我了？” “我才不会看上一位强迫我吃难吃食物的穷酸骑士。” 公主想要扭头，却挣脱不了骑士有力的手，只好羞答答地垂下睫毛。 她的睫毛就像小扇子，扑闪扑闪可爱极了；她的口吻则是说不出的傲娇，有点兔子急了会咬人的意思。 但她没有否认前一句话。 没有否认想让姬霜睡她。 听话听音，姬霜顿时识破她对自己有且仅有那方面的想法，一时不知是该幻灭还是该更加兴奋： “看不上我，还想跟我睡。光看外表看不出来啊你。年纪不大，长得也清纯，人倒是挺……” 突发的意外，使她不再以纯情的眼光看待公主，取而代之的，是戏谑的审视。 公主被她盯得满面绯红，连白皙的耳根都桃粉一片，“我没有……我不是放荡的女人……” “啧，不打自招了。我又没说你放荡，只是说看不出来你是个肉食动物。” 姬霜的目光越来越不怀好意，手也不老实地环住公主的腰。 谈恋爱可不能和小海后谈，单纯一夜情倒是无所谓。 公主在她心目中从“未来老婆”降级为“床伴”，只不过是会不眠不休做一整晚的那种、非常合胃口的床伴。 公主好像察觉了她的恶念，又好像没有，因为心情值纹丝不动。 “亲嘴吗？” 姬霜很不正经地问，无来由地觉得她不会拒绝。 只见玫瑰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定格为晦暗不明的颜色。 她点了点头，“亲。” 果然如姬霜所想，她没有拒绝。 可能海后就是这样来者不拒的吧。 不爽夹杂着困惑，姬霜鄙夷着她的开放，也猜不透她为何故作冷淡，但不影响顺水推舟把她带上了床。 聪明的人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甜点，恰好遵从内心的骑士不是个蠢蛋。 她们在床上反复接吻，忘掉了没有吃完的午餐。 [愉悦度－5] [愉悦度＋5] [愉悦度－10] [愉悦度＋10] 公主的心情起起伏伏，但最终都稳稳地停留在满格线，不会耽误任务的完成。 关闭实时动态播报的姬霜也就没有嗅到异常气息，在唇舌交缠的细碎水声中心平气和。 姬霜沉浸在亲密行为之中，难以自拔，亲了又亲，才放开小公主。 再打开任务页面，公主的心情值跃入她的眼帘，——毫无变化。 她就断定小公主没有意见，把她当作正式的床伴了。 “关系维系期间，我会对你好的。你不想公开，我也会协助你保守秘密。” 姬霜眼也不眨地凝视着公主的嘴唇，话说得心不在焉，很想再凑上去重温那份甜美的滋味。 “……骑士大人，真是个人渣。” 公主紫色的眼眸泛起泪光，仿若浸水的琉璃珠子。 在姬霜看不到的角度，她的魅魔尾巴一闪而逝，又被她收了回去。 * 不等姬霜作出回答，偏殿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有人找到了公主的临时住所，屈起指节轻叩门扉。 “梆、梆梆——” “姬大人，您与公主殿下还不打算出门吗？天色快要变暗了呢。” 根据声音，可以轻松判断出，敲门的人是修女海辛。 她长相不错，性格也很好，如大姐姐一般照顾着教堂的每一个人。 姬霜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把她划分到可发展对象的范围，但还没有和她培养出暧昧的感情，就满心满眼都是新出现的玫瑰公主了。 如果说玫瑰给她带来的心动值是100，那海辛就是0，剩下的同事是负数。 “哦，我知道了。出不出门，什么时间出门，都听殿下的安排。辛苦你操心了，海辛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你这么温柔体贴，真是理想的伴侣啊。” 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姬霜随口奉承了善解人意的修女几句。 她又兴起了和海辛加深了解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十分浅薄，就像纸糊的虚假谎言。 隐藏在谎言背后的，是报复某人不够专一的目的吗？ 姬霜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她能确定的，是一想到海辛就心如止水，恋爱的弦动也不动，远不如和小玫瑰相处时的心跳加速。 这令她想不通，难道自己天生就更喜欢坏女人？ 海辛走了，脚步声逐渐远去。 姬霜不死心地问道，“小玫瑰，你是真的对我没有意思，只想和我睡觉？”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这么熟练，有没有和别人亲过睡过。 玫瑰低下头，银白的长发遮挡住大半张脸。 漆黑的角从她的头顶钻出一个尖尖，眨眼间就缩回去，令旁人误以为是某种幻觉。 “不是哦。原本是想和您睡的。现在觉得您不够格，就没有那种念头了。” 少顷，她轻而冷地开口，抬起一张漂亮却毫无表情的脸。 [系统：玫瑰公主的心情值归零。“携君同游”任务失败。玩家已失去再次接取此任务的资格。] 公主扬起衣袖，擦了擦湿润的嘴角，相当坦然地站起身，掠过姬霜向外走去。 姬霜傻眼了，没想到她的愉悦度能一次性减少100，断崖式大幅跳水。 事先也没人提过会有这种情况啊？系统就隐瞒军情吧，该杀。 “等等，我又不是不和你睡。你想要床伴，我就当你的床伴，等你兴致好了再转正行不行？” 姬霜匆匆追过去，想拉住她的衣角挽留。 玫瑰却一甩手臂，轻而易举地拨开了她的手指： “就算是魅魔种族的玩家，也不是饥不择食的。像你这种分辨不出玩家和npc的笨蛋，又想脚踏两条船，我为什么要用你来推进日常任务呢？” [npc：玫瑰公主]的字样逐渐模糊，融为了浓淡不一的水墨。 再次定型，玫瑰的个人信息显示着如下内容： [玩家：荆棘玫瑰 等级：19 种族：魅魔 职业：刺客 buff：假面覆盖（效果：随机产生一个npc身份／当前“天弓王国的公主殿下”；存在条件：“刺杀女皇”任务进行中）] 姬霜有所耳闻，魅魔玩家的日常任务是和人类交换体。液。 她这才领悟，为什么玫瑰公主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一上来就想要和她亲热。 同时她也意识到，以小玫瑰的清高，是不会随便挑一个人就亲亲抱抱的，明显是想和她长期组队。 然而合作的机会被她傻不愣登地放走了，明明当时说两句好话，把人哄高兴就能定下关系的。 都怪她妒火熏心。 放任小公主离开——不，是假公主真刺客，让她和别人交换口水？ 光是想想，姬霜就头脑发热，怒火直冲天灵盖： “你不能走！你装npc耍了我，得付出代价。” “嗤。” 一声不屑的轻笑，玫瑰使用刺客技能隐身，在黄昏的暖色调中消失无影了。 姬霜急得满地图乱转，非要把她抓回身边看管不可。 可惜，完美的刺客不会为追踪者留下线索。 她只能等候剧情节点，等女皇遇害的那一刻，再当场捕获行凶的女人。 第43章 抓来的老婆是只傲慢魅魔。 王宫位于荣光古都的中心，是一座通体剔透的水晶宫殿，闪耀的外墙总是反射着星星、月亮或是太阳的光泽。 这是一座多么富丽堂皇的宫殿啊。 宽敞的大门前，有一段长到似乎直达天际的坡形阶梯。 走到阶梯的顶端，能看到两列值班的守卫，手里握着寒光湛湛的长矛，身披盔甲，威武霸气。 午夜的钟声敲响。 宫殿的大门打开，年轻的贵族成双成对地向正厅走去。 男士身上的礼服笔挺到没有一丝褶皱；女士的长裙则简直就是艺术品，宽大的裙摆点缀着层层叠叠的蕾丝，流光溢彩的宝石镶嵌在发冠、腰带或是高跟鞋的鞋头。 第39章 过了12点，就是女皇陛下的60岁大寿。 公主殿下提议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来庆祝王国之主的福寿绵长。 这也就是贵族们纷纷乘坐马车前来的原因。 唯一可惜的是，提议被通过了，公主本人却失踪了，至今没有消息。 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就是骑士姬霜。 此时姬霜也在值守的门卫中间，起到监督与协助他们工作的作用。 姬霜在王宫的门前严阵以待，一双利眼来来回回扫视着往来的宾客。 她是骑着快马赶来的。 马被牵到了马厩。 她一身的白色骑装帅气又洒脱，红褐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众马车的车轮掀起滚滚尘埃。 就算站在台阶的高处，也能将最下方的漫天飞尘收入眼帘。 客人如云，携着香风，踏着碎步，向守门的士兵走来，出示他们的邀请函。 姬霜把核对邀请函的任务交给手下，自己则一刻不停地检阅着赴约者们的面容。 她确信，她能一眼认出想见的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 * “那位穿蓝衣服的小姐，站住。” 一声厉喝，姬霜叫住了一位盛装打扮的贵女，将刀鞘横在她的身前半步。 “啊呀，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恐慌地低叫，战战兢兢地拿出她的那份邀请函。 但姬霜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更别提安抚。 姬霜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一直盯在挽着贵女手臂的女仆脸上： “把你身边的女仆留下来。然后你可以自己进去了。” 那女仆侧身躲了躲，想藏在小姐身后，被姬霜一把抓出来，裹在腋下，就往宫殿侧面的通道走——那个方向能直通长满奇花异草的后花园。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小姐的女伴，来陪她跳舞的……” 女仆一面拼命挣扎，一面夹着嗓子怯生生地分辩。 “骑士大人您……” 小姐茫然无措，想为女仆求情，却不知女仆犯了什么过错要被扣押下来，故而无从求起。 “大人，请问您将她带走的原因是……？” 其他守卫也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要扣留一位无辜的女伴。要知道，女皇是允许持有邀请函的贵族携带一名信得过的舞伴赴约的。 “少管闲事。这是我的职责。” 随口一句冷酷的搪塞，姬霜就当作回答过了贵族小姐和守卫们的疑问，堂而皇之地用披风把抓到的女人裹得更加严实。 “别碰我、哎呀……就算你要抓我，我也会自己行走……” 穿着小黑裙的女仆在她怀里扭来扭去，明显十分反感她的蛮横无理。 这女人又娇小，又俏丽，嗓音像清脆的百灵鸟，叽叽喳喳。 但见过她真容的人会知道，她的容貌远比此刻覆盖了全脸的假面更为令人着迷。 姬霜冷笑了，手径直伸进她的裙底，摸到了贴在大腿上的冰凉匕首。 这招立竿见影。 虚假的女仆立马噤声了，漂亮的眸子闪出愤恨的光，柳眉倒竖，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多说无益。 她知晓她的伪装已然暴露，被正义的骑士人赃俱获。 想依靠扮柔弱和卖惨脱身，是不可能了。 骑士得理不饶人，拿捏了她的把柄，还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挑衅： “小刺客，挽那女人的手臂挽得挺亲热啊。她是怎么同意带你过来的？贵族拿信用为平民担保可不容易。你不会已经爬到主人的床上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受到侮辱的刺客抽出藏在袖口内侧的备用匕首，没有刺向骑士，而是打横抹向自己的脖颈。 她是玩家，死了会返回复活点，自然也就能摆脱禁锢了，不用再听恶心她的怪话。 代价无非是掉一级，对lv.19的她来说不算什么，多在游戏里泡两天就补回来了。 姬霜眸光一凛，玩笑之色褪去，变为不加掩饰的暴怒。 她捏住女人的手腕，轻轻松松使她吃痛失去力气。 匕首咣当坠地，在深浓的夜色里来不及引起旁人的注意，就被姬霜一脚踢进高高的草丛了。 “当着我的面就想死遁，不把我当人看了？” 前两天，找不到人的姬霜氪金购买了昂贵的升级药水，导致现在比刺客玫瑰的等级还要高。 前期一级的差距就是天堑之隔。 25级的她拿捏20级不到的玫瑰不费吹灰之力，再不是被玫瑰随随便便甩开的新手了。 “你真讨厌。再不放开我，信不信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 玫瑰在咬牙切齿地威胁她，只不过嗓音已透出无力回天的哭腔了。 容色娇美的刺客大失风度，像只炸毛的小动物，被捏圆揉扁，却又只能扑腾四肢，扬起一阵微不足道的清风。 姬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想就你还想杀我，软弱的小东西，你都快哭出来了。 她抱着玫瑰走向花园深处，那里有临时分配给值班骑士的住所。 属于她的单间，非常豪华，有一张铺了羊毛毯子的床，正适合在寒冷的夜晚与人翻云覆雨。 * 室内。 “咔嗒”，锁芯旋进了卡扣。 门严丝合缝地关闭了。 见房门反锁，玫瑰不再保持沉默，急得踢腾双腿，大声叫嚷： “不要、关门做什么……不许动手动脚……” 她吵闹的模样更像小动物了。 兼具可爱与稚拙，像毛发柔嫩、只会从早到晚啼叫的新生小鸟。 “吵什么？想把人都吵过来看你么？” “……” 被训了两句，乱叫的鸟儿安分了些许，眼珠子却还滴溜溜地转着，闪出灵动的警惕。 姬霜把她按在床上，长出一口恶气，这才点亮烛火，悠然查看她手腕处的红痕： “手痛不痛？我用的劲是不是太大了？捏痛你了吧，看看，留下痕迹了。……都怪你不听话。” 看到桀骜的小玫瑰受伤，姬霜多少有点心疼，语气也变得温柔。 她帮玫瑰揉散淤青，涂了药膏，一个劲轻声细语地问她是否感到不适。 玫瑰不出声时，比出声要娇软可欺多了。 那副泪眼朦胧、紧抿唇瓣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不说痛，也不说不痛，闭口不言，装小哑巴。 姬霜忍不住心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还不依不饶，将脸凑过去，撬开她嫣红的唇： “让你跑，跑之前还嘲笑过我是不是？被我逮到了，有这个下场也别怪别人。” 玫瑰胡乱扭动了两下，种族天性发作，把送来的口水照单全收了。 她尝到甜头，主动缠住了姬霜的脖子，索要更多充满怜惜的吻。 那分外急切的动作，看来是饿了有一段时间，昏了头了，乍一能够吃饱，也管不了什么自尊不自尊的了。 毕竟，魅魔玩家的日常任务，就是用人类的体。液填饱肚子。 “我还想要……饱腹值还没满……” “你就贪吧。亲了你半个钟头了，还说不够。” 对待贪吃的魅魔，姬霜不觉得有客气的必要。 她顺其自然地和魅魔发生了关系，期间，又一次因为怀疑这小东西经验丰富而大动肝火。 * 烛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温暖的光晕忽大忽小地波动。 姬霜质问玫瑰是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和其他人做过。 也不清楚玫瑰是想气她，还是真有其事，伸出水葱般的手指，比了个1。 “你是说我是第一个？” 姬霜愣了一下，不解其意，但却暗自窃喜。 “在此之前，我和一个人做过。是不是您，就不知道了。” 玫瑰语焉不详，如丝的媚眼流淌出傲慢的嘲讽。 姬霜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气坏了，往死里折腾她，直到听到她哭哭啼啼地求饶，才稍微舒服一点。 姬霜猜测，以小刺客的心高气傲，八成对每个人都很挑剔，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也没有风流的情史。 可剩下的两成可能，仍然让人很不舒服。 万一这女人真的遇到过不嫌弃她性格的良人呢？然后顺杆就爬，和那人卿卿我我…… “到底有没有？你给我说清楚。” “谁知道呢？应该是有的。” “那人是谁？你们怎么搞到一起的？” “梦里的面孔，我也看不清晰，也许真的是您吧。” 对于姬霜的反复逼问，玫瑰要么含含糊糊解释不清，要么说些荒诞可笑的梦话作为托辞。 显而易见，她并不把姬霜的心情当一回事，散散漫漫，胡言乱语。 做完了，姬霜赌气背过身去，也不抱着衣衫不整的女人，自顾自就合眼了。 既然这女人对她没有感情，她也懒得强求。 第40章 想走就走吧，她不管了。 第44章 魅魔是人类的敌人。 第二天早上，姬霜醒来，发现玫瑰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缓缓地打理头发。 玫瑰有一头靓丽的银色长发，从背后望去，像披了层月光似的。 这女人不愧是魅魔种族，一个纤瘦的背影，再加上露出的一双藕臂，就足以使人移不开视线了。 姬霜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心猿意马，气也消了大半。 她竟然没有离开吗？ 还以为她必定会抓住机会偷偷溜掉的。 怀着淡淡的欣喜，姬霜板起脸，装模作样地问道： “你没走？” “嗯。” 玫瑰敷衍地“嗯”了一声，头也不回。 “为什么不走？你以什么身份留下来的？”难不成是爱上我了？ 姬霜暗藏的喜悦更加浓烈。 心脏加快速度，将沸腾的血液运往她微红的耳根。 可惜，玫瑰注定不会让她得意太久。 只听这女人对她说： “床伴。我是以床伴的身份留下来的，不然你以为呢？” “哗啦”一盆冷水把姬霜浇了个透心凉。她隐隐上扬的嘴角又落下去。 “很嫌弃？那我真的走了。” 玫瑰是无所谓的，见她好像不欢迎自己，就收拾收拾东西站起身。 姬霜憋屈地拉住她，心想床伴就床伴吧，总比什么名分都没有强。 一辈子的床伴，那和老婆有什么区别？都一样。 但玫瑰仿佛存心使她不痛快，又追加了尖刻的一击： “不会一直赖着你的。你想我走，我随时都可以走。” 玫瑰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眸，明明白白地闪烁出“你需要我离开吗”的疑问。 姬霜气得胃痛，想干脆把这嘴硬心狠的女人赶出门算了，又舍不得，最后顺从本心，用力地把她搂进怀中： “不许走。睡过我还想去找其他人，你想得美。” 拥抱本可以使人满足，若是她们没有体验过更多。 趁着天光初亮，姬霜把玫瑰压回床上，如饥似渴地吻过去，履行伴侣的职责。 玫瑰苍白的脸颊泛起妩媚的红霞。她很配合，微微抬起下巴，将唇舌送往姬霜的方向。 *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骑士的日常任务也要完成。 但姬霜专注于捉弄抓来的魅魔，什么正事也没有做。 魅魔玫瑰很冷淡，就算被按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强吻，也面不改色。 但她的嘴唇又很柔软，像是娇嫩的花瓣，与她的冷心冷情形成极大的反差。 姬霜把她推到墙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万分痴迷地将舌尖探入她的口腔，与香香软软的小舌纠缠。 “唔……” 玫瑰发出轻不可闻的哼声，不自觉地向她贴去，缩进她的怀抱。 姬霜也不客气，接手了送上门的温香暖玉，一把揽住了魅魔的细腰。 就在她们二人浓情蜜意之际，房门被敲响了。 和上次的情况如出一辙，又是海辛来关心窝在房间的骑士： “骑士*大人，您今天不舒服吗？为什么不来参加晨间祈祷？” 玫瑰僵硬了一下，突然推开姬霜，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姬霜本想对打扰自己的海辛不予理会，看到玫瑰这副疑似吃醋的样子，灵机一动，把门打开了。 “没有不舒服。只是有朋友来做客，忙着招待她，就把祈祷的事忘干净了。” 姬霜对海辛说。 海辛注意到她额角的汗珠，摸出手帕，想帮她擦一擦。 姬霜连忙后撤一步，避开她的手，生怕玩过火了，害小玫瑰误会。 她只想醋醋小玫瑰，可不打算把人气跑。 不过玫瑰好像已经误会了。 她通过镜子将背后发生的事尽皆收入眼底，神色一动，低声道： “算不得朋友。我在这里，会使你们不自在么？那我去花园转一转吧。” 说着，她就拉开椅子站起身了，施施然向门口走去。 姬霜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腕，碍于有外人在，就没有把话挑明，只说： “不碍事。你就在这里待着。” 她让玫瑰待在这里亲眼监督她和海辛，这样玫瑰就不会疑神疑鬼地以为她俩之间有暧昧了。 回答她的，是玫瑰漫不经心的目光，和轻飘飘挣脱她手掌的动作： “不影响您和未来伴侣交流感情了。我会自己找点事做，稍后再回来。” 海辛作为旁观者，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她们奇怪的神态和语气是在交换什么暗示。 只有在听到“未来伴侣”四个字时，她才红了红脸，看起来并不讨厌和姬霜扯上关系。 玫瑰不冷不热地对她笑了笑，就快步走出了门。 海辛也懵懵懂懂地回了一个友好的笑。 到了此刻，姬霜确信自己下了一步错棋，再不弥补就要糟了。 她抛下一头雾水的海辛，也不留一句解释，就去追小玫瑰了。 没来由地，她就是知道，不抓紧时间哄哄，玫瑰就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 “别跑那么快、喂！你发什么脾气，我还没生气呢。什么未来伴侣，净瞎说。她真信了怎么办，你还能真把我让给她不成？” 姬霜一路追赶，饶是尽了全力，也险些没比过以敏捷和速度为人称道的刺客一职。 好在她等级高，凭借整体数值的碾压，硬生生跨越了骑士与刺客的速敏差距。 她扯住玫瑰的手臂，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使出了尽可能大的力道。 玫瑰被扯得一个踉跄，很不甘心地，被她抱了个满怀。 “放开我。” 玫瑰说。 “不放。你先告诉我，你吃的哪门子飞醋？我都有你了，还会再去跟其他人谈情说爱吗？根本不可能的事。” 姬霜嫌怀里的女人太会惹祸，吃个醋都要说点胡话给她添乱，但要让她丢掉女人图个清净，她又绝对做不到。 她承认她坠入爱河了。 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唯独玫瑰能带给她酸甜交加的心动感。 就算有更好的人，有各方面都更符合“理想对象”的人，也不会像玫瑰这样一言一行都勾动她的心弦。 “不是谁都可以跟我擦出火花的。我也不是按照条件优不优秀来选择伴侣。爱情，总要有点化学作用吧。” 姬霜循循善诱地对玫瑰讲道理。 她说，只有玫瑰能引起她谈恋爱的兴趣。 她还说，在她眼里，玫瑰就是最可爱的那个，比别的所有人都可爱得多。 她的倾吐真心没有带来半点正面效果。 玫瑰沉静地听着，既不打断，也不插嘴，但仿佛没在听一样，毫不动容，始终虚虚地望着半空。 “你不要想太多。我和海辛没有任何越轨的接触。她对教堂的人都很好，对每个人都会关照，不是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我也没有对她产生过不该产生的邪念。” 姬霜费尽了唾沫星子，就是说不动玫瑰冥顽不灵的心。 她眼看着玫瑰似听非听、抿唇一言不发的样子，她就来气。 总不能说得再直白一点？说她天天想和玫瑰上床，但甚至一次也没有想过和海辛拉拉小手吧。 真正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是她和海辛才对，然而怎么才能让玫瑰理解这一事实呢？ “跟我签订伴侣契约。” 她怒冲冲道。 签了契约、绑定彼此，总不会再有类似的破事了吧。 玫瑰一晃神，再回过头，就听到姬霜要和她签订契约了，不禁疑惑地露出魅魔角，抬手指了指漆黑的角尖： “你是说，你要和我结成伴侣？就算在以无血无泪著称的恶魔之间，魅魔也是最坏的那一种。我不值得被爱，也不会有人爱我。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了，迟早会后悔的。” “少废话，快点打开你的玩家面板。” 姬霜懒得和她多费口舌，要她立刻打开面板，加自己的好友，并且申请和自己开启永结同心任务。 玫瑰犹豫不定，想躲开她的支配：“我只是堕落的魅魔，不如你们骑士和修女天造地设。” 姬霜情绪激动，对她咄咄逼人，边说边抱住她的腰肢，恨不得把她融入骨血似的，抱得死紧： “你再胡乱吃醋试试？不是告诉你，我都跟你在一起了，不可能出轨其他的人了吗？”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没听说。 ——玫瑰正打算说出这样的话来反驳，就被堵住了嘴，瞳孔不由惊讶地收缩。 她又被姬霜亲吻了。 这次比之前的都更要气势汹汹，快吻得她喘不过气。 热烈的吻使两人都无法维持理性。 玫瑰看到海辛的身影在树后一闪而过，却没有收回魅魔角，反而把尾巴也放出来给姬霜玩了。 第41章 姬霜则太过沉迷于和她的亲热，根本不曾发现海辛在某棵树的背后露出了头。 * 来到海辛这边，她目睹了骑士和魅魔的私通，胸膛剧烈起伏，被惊慌和愤怒淹没了理智。 她不是故意偷看的。 她刚刚想过了，姬霜介绍那位女人时，口吻有种说不出的怜爱。 那女人又是个细皮嫩肉的角色，很像哪家偷溜出门的千金。 当时，海辛本想关切地多问两句，那女人是不是姬霜的情妇。 她还想劝骑士大人，要对神明保持虔诚的信仰，别因一时刺激，而和天真无邪的富家小姐有了不该有的私情。 但是玫瑰打乱了她的节奏，让她把很多体己话吞回了肚子。 个头娇小的玫瑰双手抱臂，高贵冷艳地坐在梳妆台边，随口两句意味不明的话语就牵走了骑士大人的心神。 玫瑰表示，要提供机会给海辛和姬霜二人独处，临走前还用微妙的笑容对她们致以祝愿。 不等海辛头脑转过弯来，姬霜就不顾她的茫然失措，抛下了她，追着小玫瑰跑出去了。 海辛下意识跟上去，这才见证了骇人听闻的一幕。 原来那女人不是贵族小姐，是以勾引人类为生的邪恶魅魔。 骑士被她蛊惑了，对她情根深种，只要能拥有她，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必须向教皇举报。 恶魔需要受到最残酷的刑罚。 ——脑海里闪过严肃的念头，海辛最后瞥了一眼受蒙蔽的骑士，就坚定地握拳，向教皇所在的图书馆小跑而去。 她想要拯救落入魅魔陷阱的骑士，殊不知，好心办了坏事，反而将骑士推入深渊。 第45章 天堂之火，宛若灿金的羽毛。光明之神，果真是正义的一方？ “好漂亮的白雪。” “漂亮？我只觉得冷。不懂你为什么想看。” 在大教堂的东边，名为含雪裂谷的地点，姬霜挽着玫瑰的手臂，在皑皑白雪铺成的道路上散步。 两侧是嶙峋的岩石，下方是结冰的河流，裂谷是地壳裂开所形成的狭长洼地，从高处望去甚是壮观。 她们二人所处的就是狭缝的边缘，在享受着危险的刺激感的同时，恰到好处地把握住不会坠落的分寸，能够将深深的裂痕一览无遗。 玫瑰说喜欢雪。 姬霜不理解，但还是带她到能够赏雪的地方来看。 显然，这里的奇景令性格古怪的魅魔非常满意。 “骑士大人也会觉得冷吗？” 魅魔玫瑰将半边身体依偎在姬霜的怀里，感到很温暖，也就略略显出一些笑容。 她把姬霜视作热腾腾的大火炉，暖手暖脚都很方便。 火炉怎么可能冷呢？ “废话，我是人，当然会冷。不过么，抱着你倒是挺暖和的。” 姬霜习惯性地说了一句低情商发言，说完，才补救地瞟了魅魔一眼。 魅魔没有生气，将她的手臂挽得更紧了，脸也依恋地贴在她的肩头。 谁能想到，几个小时前，这小东西还对姬霜弃如敝履？ 在开启了结契任务之后，她就大变脸了，变得绵软又黏人。 姬霜摸了摸她的头，看到她猫一样惬意地眯起眼睛，不由觉得可爱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指的是现实。还有地址也告诉我。下了线我去找你。” 游戏外的个人信息是不应该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玫瑰知道，一旦透露给她，她就会来找自己做那种事，情不自禁就脸红了。 “快说啊。” 姬霜在催促了。 玫瑰禁不住她的盘问，这才低下头小声说道： “妄玫。家住首都星云水区3028号。” 姬霜心满意足，奖励性地亲了她一口，心想她住得不算很远，两个人见面会很方便。 多见几次熟悉熟悉，就可以搬到一块去了。 订婚宴也在首都星举办吧，挑一个奢华上档次的餐厅。 想着想着，她心里美滋滋的，将愉快带到脸上，爽朗的笑容也感染到了怀中的女人。 此时气氛正好，一个蜻蜓点水的啄吻就足以把一切点燃。 玫瑰将手藏进姬霜的外套，环住她的腰身，整个人拱入她的衣服。 而姬霜则捏起玫瑰的下巴，印下热情似火的深吻，惩罚、也是奖赏爱撒娇的小魅魔。 这一次的吻太过强硬，令玫瑰吃不消了。 她扭动着身子想要逃离，被按住后背和后脑勺，连一寸距离也拉不开。 主动埋进骑士外衣的行为，也使她作茧自缚。 “骑士大人、呜……不要……不要亲了……” 她哭了，哭得抽抽噎噎。 姬霜反而笑了，放她喘一口气，坏心眼地舔着她的耳垂威吓： “你不给我亲，我就去找别人。比如海辛怎么样？” 玫瑰的醋劲顿时泛成了汪洋大海。 她恨恨地咬唇，想从姬霜的臂弯抽身；眼见怎么都抽离不出，泪珠就更加汹涌，滴滴答答地流了满脸。 “逗你呢。我才不会干那种事。乖老婆，老实一点，多给我抱抱……” 姬霜目的达成，抱着醋意大发的老婆哧哧地笑。 她就是想报复老婆前几天对她的冷淡。一口气把仇报完了的感觉真爽。 老婆还在哭，越哭越凶，不知道是不是真在脑补她和别人交往的画面。 姬霜出了一口恶气，又止不住心疼起来，心想我才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你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啊，怪可怜的。 她捧起老婆湿漉漉的脸蛋，边吻边哄：“不会和别人亲的。我是你的，只和你亲，也只和你睡。” 谁知老婆好像哄不好了，把甜甜软软的芯子藏起来，再度竖起了冷硬如冰的铠甲。 她眼角还噙着眼泪，口中就严厉呵斥道，“你想和谁亲就和谁亲。我们本来也不是恋爱关系。” 哄不好就不哄了。 纵容魅魔漫天吃醋，回头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房子再给她掀了。 姬霜也气上心头，选择用实际行动宣告两人就是恋爱关系。 她裹着老婆就走进隐蔽的小山洞，准备在那里逍遥快活。 * 山洞名为万蛇洞，是蛇族兽人的地盘。 当前的时间段，兽人会集体外出打猎。留下的洞窟空荡荡的，保暖性却好到超乎预想。 npc的东西，身为玩家的姬霜顺手牵羊毫无心理压力。 她开了自动拾取，把一张崭新的驼绒毯子铺在地上，充当临时的小床。 在柔软的驼绒床铺上，梨花带雨的老婆被她作弄了几次，就一副羞答答的样子，也不吃醋，也不生闷气了。 姬霜恨不得死在可爱的魅魔老婆身上，一面与她进行事后的温存，一面半笑半恼地挑起眉梢： “你总疑心我会出轨，但你也不想想，就你一个天天都把我榨干了，我哪还有心思去想别人？我又不是超人，也没有分身术的。” 这套说辞多少起了作用。 玫瑰认可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再接再厉，让你挤不出出轨的时间的”，害姬霜哭笑不得。 情到浓时，姬霜不死心地提起老一套的话题，想从老婆嘴里把她的情史挖个干净。 “好老婆，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一夜情呢？” “……算不算有呢？我做过梦。梦里和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口头订婚了。你对我做了很多事，一夜情、谈恋爱、同居都有。” 玫瑰讲述着她的旖旎之梦，并且坚信梦里的另一人就是姬霜。 姬霜本该觉得荒谬，莫名却被她说服了： 难道前世是存在的？我和老婆上辈子就有缘分了？ 这一发现令她兴致高涨，得了便宜卖乖地管老婆叫作“前世孽缘”，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很是讨打。 老婆扯了扯她的厚脸皮，噘起嘴巴，刚想发火就被她吧唧亲了一下，立时由怒转笑。 两人笑了一会儿，又依依不舍地搂抱一会儿，等天色快黑，才携手传送回荣光古都的居住点。 也就是位于大教堂的骑士房间。 * “咔嗒——” 姬霜推开了卧室的门，正想抓着老婆的手走进去，就吃惊地站住了。 卧室并非空无一人。 教皇、其他骑士、修女海辛都在。 不大的空间被十来个人挤满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急事不能通知我到正厅去吗？” 姬霜有不祥的预感，想带着老婆传送离开，却发现已经进入了剧情动画，无法进行任何自由活动了。 海辛指着玫瑰，向教皇举报： “她就是那只魅魔。” 教皇缪夜庄重不言，拿出一瓶圣水，撩起几滴，向被告泼去。 金色的水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玫瑰的脸颊。 “滋啦啦、滋啦啦……” 第42章 是肉被烤焦的声音。 玫瑰捂住脸，压抑地痛呼，漆黑的角和桃心尾巴不受控制地全跑了出来。 “不错，海辛所言无误。邪恶的魅魔蛊惑了骑士姬霜的灵魂。” 缪夜冷冷地下了定论。 玫瑰的眼神在她、海辛和姬霜之间轮流滑过，最后一点点黯淡下去，不再具有灵动的光泽。 她放下手，以不输于教皇的高傲，冷若冰霜道： “是又如何？天使、恶魔本就是更高等级的物种。哦，突然想起，您苦修至今也未能成为天使，怪不得会对与天使平级的恶魔赶尽杀绝了。” 在《lio》的世界观，各种族信仰不同，但不妨碍天使、恶魔是玩家最难获取的身份，也是仅次于神明的身份。 玫瑰的直白讽刺戳痛了教皇的心。 只见教皇神色一凛，挥手示意圣骑士们将魅魔团团包围。 玫瑰垂下睫毛，举起双手，表示不会反抗。 圣骑士用浸了圣水的绳子将她五花大绑，拖在地上向古都中心的十字架拖去。 [系统：魔女狩猎庆典即将开始。请恶魔种族的玩家注意躲避。其他种族的玩家，捕获恶魔会获得教皇陛下的赏赐。] 游戏分为了两个阵营。 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的信徒互相讨伐。 这就是第一个大型主线任务吗？ 过场动画结束了，姬霜能动了，顾不得活动僵硬的手足，紧皱着眉头就向十字架的方位跑去。 没有人阻拦她。 大家都在狂欢。 街道人山人海，称颂着光明神的荣光，也高呼着教皇陛下的英明。 来自天堂的火焰熊熊燃烧，自天际坠落于十字架上。 玫瑰被绑住四肢，接受净化罪恶的火刑。 “杀了她！” “烧死她！” “把那只魅魔送回地狱！” 人们乌泱乌泱地围成一圈，向漂亮的魅魔扔石头，要求烈火灼烧得更加猛烈。 他们的激愤不是毫无道理。 因为魅魔好像不感到痛，仿若春晓之花的脸上，毫无不适的表情。 就算她的身体再伤痕累累，她的神色也是割裂性的冷静无波。 这种与人族大相迥异的冷酷，只会令围观的人类心生恶寒。 姬霜想救下老婆，想扑进火海和她一同殉情。 但在不可忤逆的剧情杀前，她无能为力，只能痛苦地望着那一幕的发生。 魅魔的血条归零了。 她在众人眼前化为飘飘洒洒的灰烬。 风一过，什么都没有残留。 在碎裂成银灰的粉末之前，她比出一个口型。 姬霜认出，那是“再见”。 她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这里，骑士无力支撑，双膝跪在了地上。 修女来安慰她，被她凶狠地挥开： “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没有人得救。 只有灿金的圣焰，仍在迸溅火星。 天堂之火…… 光明神果真是正义的吗？ 第46章 你是我的玫瑰，我是你的爱人。 这是一套破败不堪的小房子。 墙皮因年代久远而脱落了，房顶积着雨水，水滴答滴答地从屋檐掉下来。 姬霜反复确认了几遍门牌号，才相信这就是首都星云水区3028号，也是妄玫的住所。 她敲门，没有人开。 邻居从旁边的门探出了头： “你找玫玫吗？她拿着花篮出去了。你沿路看看，她到哪里卖花了吧。” “卖花？” 姬霜不敢想象妄玫是以这个为生的。一枝花才能卖多少钱？够一天三顿的饭钱吗？ 如果想服用抗饿的营养剂代替进食，那好点的营养剂可比正常的伙食费还要更贵。 邻居好心地解释： “云水区是老城区，消费不高的。住在这里的有不少落魄的贵族，家境中落的有，彻底破产的也有。其中有些人兜里一个子儿都不剩，可不就只能做点无本生意了吗？” 她说，妄玫在据此不远的野玫瑰田采摘了新鲜的玫瑰，就会到市集叫卖。 她还说，一大捧玫瑰才卖一个铜币，便宜得很。 总有些贵族老爷愿意挑几支回家充充场面的，鲜艳的花朵能让人回忆起昔日富有的时光。 “一个铜币？！” 姬霜一想到老婆的手可能会被玫瑰的刺扎流血，饱尝辛酸却只能换到少得可怜的几枚铜币，心脏就一揪一揪地疼。 也不知道《lio》的游戏头盔是老婆卖了多少枝花、受了多少伤痛才辛苦赚来的。 心里不是滋味，姬霜掉头就跑，朝着集市的方向。 * 说是集市，也只不过是一大帮穷人聚在一起、跟商家讨价还价挑选日常杂货的场所。 顾客费尽唾沫，仅为节省一点微小的费用；商家据理力争也不肯把稀薄的利润压缩。 妄玫就站在一个卖鱼的摊子旁边，一手提着花篮，另一只手绑着绷带。 她连招揽客人也淡淡的，“卖玫瑰咯。十枝一枚铜板。挑剩下的那些，降价二十枝一枚。” 远远地望见她的身影，姬霜的脚就不知不觉黏在了地上。 妄玫和游戏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衣着打扮。 她素面朝天，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格子裙，长长的银发挽成一个松散的髻。 “卖玫瑰咯。来看看吧。新鲜的玫瑰。” 俏丽的卖花女郎用缠满绷带的手捏着玫瑰的花枝，——扎手的刺已经被她一根根拔掉了。 姬霜眼眶一热，正想冲过去抱住她，就和她的紫眸对视了。 妄玫愣了一秒，花篮也不要了，丢下就跑，把到现实寻找自己的女人抛在身后。 现实不是游戏。 姬霜的体力和速度，都比瘦成柳条的妄玫强太多了。 她见妄玫想要逃跑，发了狠，一阵猛追，二百米不到就把可怜的女郎紧抱在怀。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姬霜不顾形象，伸长脖子去亲卖花女郎樱桃似的小嘴。 女郎被她从背后死死揽住腰肢，拼命挣扎也没有作用，红晕慢慢就顺着脸颊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 “让我亲一口，老婆，我想死你了。” 姬霜的声音沙哑得不得了，像是悲痛过度的后遗症，也像是抑制不住爱情与欲望。 妄玫扭着头不让她亲嘴，却无法避免耳尖被她又亲又咬，身子不自觉就化成一滩水，再也做不出实际的反抗行动了。 “别碰我……放开……” “不碰你碰谁？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宝贝。” 两人当众拉拉扯扯。 妄玫说不过姬霜，态度越来越软。 姬霜则乘胜追击，一个劲地收紧手臂，要与她融为一体似的，力气大到使人心慌意乱。 最后，似乎是认了命，卖花的女郎哆嗦着在姬霜怀里转了个身，别别扭扭地跟她接起了吻。 姬霜打蛇随棍上，吻得又凶又急，把清纯漂亮的女郎欺负得眼尾绯红。 * 此后，姬霜跟着妄玫回了那个滴答漏水的小房子，开门走进室内。 房子里除了床和游戏头盔，什么也没有。吃饭的桌子没有，做饭的炉子没有，就连浴室和卫生间都没有。 当时姬霜就急坏了，心想老婆过的这是什么苦日子，平日不会用的是公共厕所吧？ “你就住这儿？跟我回我家住去。” 她抓着老婆的手臂，就想把人拐跑。 妄玫两颊还残留着娇艳的玫红，抬起手指将碎发撩到耳后，轻声细语道：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需要洗澡的时候，邻居会把卫浴借给我的。” 由于过于羞怯，她垂着眸，一副楚楚惹人怜的模样。 “你多大了？” 姬霜问。 她突然察觉，老婆一旦褪去成熟知性的外壳，就流露出一股青葱的少女气息。 现在也是一样。老婆娇滴滴的，个头又矮，像个嫩得出水的小女孩，年纪可能刚有她一半大。 姬霜30岁了。 妄玫自称23。 两人相隔7岁，果然差距不小。 “23岁也太年轻了。要不先缓两年，不生小孩？但这个也很难避免。天天睡一起总会有的。” 姬霜思绪跑偏了，开始担心同居之后老婆怀孕，会因为年龄问题被人指点。 妄玫听了她的顾虑，脸红得更厉害了，嗫嚅道，“我、我不去你家。” 也不知她在害羞什么，是不想太早搬进暧昧对象的家，还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孩子的妈？ 总之她神色动摇，眸光一闪一闪，羞得支支吾吾说不清话。 “不去不行。婚礼也早点办。订婚宴就省了吧。直接登记。” 姬霜保护老婆的心情很强烈，迫不及待就想和她领证，将她带到更好的环境。 为此，连原先计划的订婚环节都决定舍去了，一切从简从速。 第43章 她霸道极了，不许老婆有任何意见，只能全听她的。 妄玫本想抗议一番，被她推倒在床，夺走了现实世界的第一次，就变成了温顺乖巧的小羊羔了。 羊羔跟着主人的命令走。 姬霜的小娇妻也唯她是从。 “别在这里待了。现在就跟我回去。” 姬霜以公主抱的姿势，将老婆抱起，用厚实的外套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老婆只“唔”了一声，就默许了她的安排，还抬起暖呼呼的小脸，在她脸上蹭了蹭。 姬霜志得意满，没有乘坐飞艇，一路走得飞快，凭双脚把人带回了家。 夜间的风很是凉爽。 她在回家的路上，为老婆买了一捧沾着露水的玫瑰花。 “不要自己采花。扎破了手，我会心疼。想要玫瑰，我会为你买的。” 老婆好像感动哭了，在她的臂弯里一抖一抖，脸藏在外套的深处，湿淋淋的眼泪将里衣浸得冰凉。 “哭什么？” 姬霜把语气放得十分温柔。 老婆吸了吸鼻子，哽咽道： “我没有钱。本来想靠打游戏挣钱，但是主线任务失败，等级被清零了。就只能重操旧业卖玫瑰花了。” 她说“荆棘玫瑰”那个账号已经报废了，她不会再登录游戏了。 “你才19级，重新练级也不费事。我会带飞你的。实在不行，氪金升级的钱，我替你出。反正我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真的把你的东西都给我吗？” “真的。我的就是你的，而你则是我的。这很公平。” 姬霜温存体贴的话开导了妄玫。 妄玫擦了擦哭花的脸蛋，不再愁眉苦脸，也不再委委屈屈了。 她们回到了姬霜的家，把从妄玫家里拿来的头盔摆在二人共同的卧室。 妄玫把游戏id改了，改成“霜霜挚爱的玫瑰”，与姬霜的id“唯爱小玫瑰的霜”对应。 顺带一提，改名卡的钱，也是姬霜心甘情愿掏的。 正如她所说，她把拥有的一切，都和她的玫瑰共享了，换来玫瑰的倾心相许。 * “哭累了没有？” 姬霜抱着老婆的头，让她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老婆裙子的面料很粗糙，让她暗暗想着要买一套滑溜溜的丝绸裙子给老婆穿上。 敞开心扉的妄玫变得非常爱哭，开心了也哭，不开心也哭，让人拿她毫无办法。 姬霜想不明白，为什么改个id都能让她落泪。 结果老婆的理由令她啼笑皆非，居然是占有欲被满足了，就心花怒放： “改了名字，有种你变成了我的所属物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小玫瑰，往死里吃修女海辛的醋，怎么说都说不听。 姬霜想跟玫瑰签订伴侣契约，让她安下心来，倒霉的是，伴侣契约的任务也会随着一方玩家的等级清零而失败。 峰回路转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姬霜都放弃劝说老婆了，想着放任她乱吃飞醋也不失为情侣之间的情趣。 谁知只是改了个id，就把问题解决了，想想也怪好笑的。 “我当然是你的所属物，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每天投喂你，陪你玩，给你梳头发、洗澡。” 姬霜美滋滋地幻想，像玩养成游戏一样，把小动物似的老婆养得油光水滑。 而老婆要付出的代价，只是用身体支付住宿费和饲养费，每天陪她睡觉。 妄玫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拉住了她的手，主动在她指尖印下一吻。 “什么意思，在提前讨好饲主，免得我把你折腾得太过分？” 姬霜坏坏地笑。 “不是，我是想说，我们现在就去登记吧。我一天也不想等了。” 谁能想到，妄玫比她更坏，随口一句撩拨，就把她撩爆了。 姬霜心尖一悸，鲜红的眼眸亮得惊人。 她想，她不会让老婆从指尖溜走。 她的玫瑰，只能绽放在她的掌心。 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答应嫁给她的老婆，都是她个人私有的宝藏。 谁也别想再一次，把玫瑰移出她所在的玻璃温房。 即使是高居天堂的光明神，也不可能。 “我会守护好你的，玫玫。” “嗯，我相信你，霜霜。” 第47章 双人对战游戏？还是恋爱养成游戏？ 游戏《lio-天堂之火》。 恶魔一族的出生点[荒芜领域]。 “卖花咯，新鲜的玫瑰花。” 俏丽的卖花女郎站在路边卖花，一枚铜币就能带走一朵玫瑰。 衣冠整肃的骑士停在她的面前，清清嗓子： “咳咳。我出一袋金币，带走你这朵漂亮的玫瑰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谢您的惠顾。” 卖花女郎，也就是妄玫，向骑士姬霜伸出了手。 她接过姬霜抓着的钱袋，也把白皙的小手放到姬霜的掌心。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卖家与买家钱货两讫了。 姬霜牵着自己的小玫瑰，悠悠然向附近的装备店走去。 她要为玫瑰添置一套最好的时装，数值与美观兼备。 玫瑰顿住脚步，拉了拉她的手指。 姬霜疑惑地回头，就听到这小东西怯生生说道，“比起闲逛，还有更应该做的事吧。” “什么事？”姬霜问。 玫瑰咬着嘴唇，脸红得快要滴血，“……报仇。你把我带到修女那里。我要在她眼前和你亲热。让她看着我们接吻上床。” 报复心也太重了。 这是要把情敌整出心理阴影的节奏。 姬霜险些惊掉下巴，没想到老婆长得好看，却蔫坏蔫坏的。 果然最毒美人心。 她照做了，觉得老婆这么热爱宣示主权，还真有点刺激。 其实就算老婆不提，她也会想办法帮忙讨回公道的。 无论是对那群npc以牙还牙，让他们也体会烈火焚身的滋味；还是直接杀上云顶天堂，干掉光明神，从源头抹除他们的信仰与希望，都可以。 可怜的小魅魔受了大委屈，被火刑白白烧了一遭。 向教皇举报的修女、绑走魅魔的骑士、宣告火刑的教皇还有降下火种的神明，都必须付出代价。 * 这也就是为什么，修女海辛被绑在椅子上，被迫看骑士姬霜和魅魔玫瑰卿卿我我。 玫瑰边亲骑士，边气鼓鼓地瞥着海辛这边。 当她看到被严加捆绑的海辛神色微妙地探过头来，她简直要气坏了身体。 只见她满脸通红，更加积极地捧住姬霜的脸，占有姬霜的嘴唇，仿佛在用行动向海辛宣示“这是我的人，谁准你凑过来看的”。 由于她奋力地扭着腰，想把姬霜挡住，不许海辛多看，淋漓的香汗沁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别说海辛绷不住端庄的面容了，就是姬霜也忍俊不禁。 “你又要把人绑过来当面看，你又要挡住我不给她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姬霜笑着把自相矛盾的老婆压在身下，深深地吻过去。 老婆一直盯着别人，不把视线放在她身上，让她稍微有点不爽。 因此，她不得不使用强硬的手段夺回老婆的注意力。 吃醋的小魅魔急哭了，被抱在怀里，没法用身形遮挡自己的骑士了。 她的哭声可怜极了，猫叫一样，很能勾起旁人的保护欲。 姬霜被她的声音挠得心痒痒的，不禁暗自感叹老婆就是只磨人的坏妖精。 “这么护食？我们到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做吧。” 到底心疼老婆掉了一大堆眼泪，姬霜直起身，拿过搭在床头的披风，把人裹好，半托半抱带去附近的旅馆。 经过海辛身旁时，她目不斜视，仿佛对方不存在，更没有为她把绳子解开。 反倒是被好好抱*着的玫瑰突然扑腾起来，抗议似的哭哭唧唧，边哭边瞪可恨的情敌。 * 老婆太能吃醋了，而且是发狂式的吃醋。 姬霜想起这件事就头疼得不得了。 也许只有跑到没有第三者存在的世界，才能让老婆满意？ 她买了新游戏，两个头盔，一个给自己，一个给老婆。 这是一个双人对战游戏。 她担任反派，让老婆充当闪闪发亮的主角。 头盔附带的介绍书，内容如下： [在广袤无垠的太空，虫族逃离不再易于生存的原居住地，跨越星河，来到了人类的摇篮，以求种族的延续。 公元3050年，居住在缪星的人们目睹了一颗陨石的坠落，随后是外星生物的来袭。] 游戏的背景是末日降临。 全球气温骤变，种族迅速灭绝。勉强适应了零下数十度低温的变异个体，也会死于外星生物的狩猎。 缪星最后一位幸存者，也是人族的少女玫瑰，依靠突然出现的异能，与敌方军团作战，艰难求生。 第44章 “被我打败，就要被捉回去，给我生孩子了。” 姬霜笑嘻嘻地将头盔放在老婆头上，对她讲解游戏的流程。 妄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总觉得这个游戏不太正经。 但她还是听了姬霜的话，端端正正地把头盔戴好，心脏因莫名的情愫而怦怦乱跳。 “开始吗？” “开始吧。” 她们连接电源，正式进入了《末羽纷飞——独自支撑星球的少女》的世界。 开局，主角玫瑰就面临险境。 * 在深夜死寂的道路上，玫瑰走出一间废弃的便利店，提着满满一袋过期食品。 道路结了厚厚的冰。 在她冰系异能的操控下，却裂开一条小径，方便她前进。 自从外星人占领星球，玫瑰的同类就灭绝了，没有人生产食物，也没有人消费。 想填饱肚子变得越来越困难。 说不定明天，世界上仅剩的一个活人，就也会死去。 这种情况也讲不了什么道德了。 玫瑰拿冰锥砸破便利店的门，搜刮了残存的食物，就堂而皇之地离开。 “喂，搞完破坏就溜吗？还真是缺乏公德心的家伙。” 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玫瑰惊讶地回头，眼底映入一个女人的身影。 不，不是女人，是虫族的植入体将某个女人的外壳占据了，对她来说是切切实实的敌人。 这位高级虫族吊儿郎当地抱着手臂，伸出一条腿，阻拦她的去路。 “……碍事。” 玫瑰二话不说，将碎冰凝结成巨大的羽翼，想跨越挡路的虫族，飞回温暖的家。 虫族姬霜却不会那么顺利就让她逃脱。 姬霜也展开五彩斑斓的翅膀，跟在她的身后。 她们比拼着速度，谁飞在靠前的位置，另一个就立刻加速追赶上去。 * “这是打架的游戏吧。你明明追上我了，为什么玩起来速度竞赛了呀？” 两人绕着圈飞了一阵，玫瑰做不到再继续角色扮演了。 她觉得姬霜演反派一点也不像，对她太温柔了，很没意思。 “不这样玩，你想怎么玩？追到你就跟你嘿嘿嘿？” 姬霜信口一句调侃，就把老婆逗得羞恼交加。 她还想再跟老婆悠闲地并肩飞翔。嘿嘿嘿现实也可以做，拿空中漫游当约会就只有游戏能体验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婆恼怒之下向她释放出锋利的冰刀。 刷刷刷，晶莹剔透的刀片扬起一阵白雾。 “嚯，下手真狠。不就是说中了你的心声吗？” 姬霜热血沸腾，也被激起了斗志。 她动真格的了。 一个冲刺，她飞到老婆的正后方，勾腿将她绊倒，顺势揽入怀抱。 老婆好像没有防备，也好像就等着落入她的手掌，堪称顺从地被她困住双手和双脚。 “你把这个当18＋游戏玩了？等着刷战败cg呢？” 姬霜轻轻松松地逮捕了小玫瑰，忍不住吐槽她的消极抵抗。 玫瑰被戳破了心思，抬起下巴，轻轻地啄了啄她的嘴角： “不是要把我抓回去生孩子吗？现在我是你的战利品了。” 轰的一下，姬霜的理智荡然无存。 她本来打算把那个环节当作饭后的甜点。既然老婆无比期待，就提前吧。 * 虫族占领了缪星，推举一位同伴成为女王。 女王将缪星的最后一位幸存者纳为王后，天天关在巢穴繁衍后代。 “在原本的星球，我们失去了繁衍能力。本以为迁移到新的星球，状况就会有所改善。殊不知还是不行。” 女王姬霜煞有介事地对玫瑰说道。 “这就是你选择和我结合的理由吗？希望人类的女子能孕育你的后代，希望融合了两族基因的孩子能够适应新的环境？” 玫瑰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如今的她，已经因诞下了两个女儿而成为虫族的功臣了。 女王为伴侣提供营养，使她永生不死。 她们的女儿强大又美丽，完美地融入了缪星的新生活。 虫族的延续有指望了。 只是，王后还要更多地努力，争取让女王的子嗣遍及整片星云。 “好累啊。” 玫瑰撒娇道。 “跳过前面的玩法，只玩这一部分，不是你自找的吗？” 姬霜取笑她。 玩到这一步，也算是速通了《末羽纷飞——独自支撑星球的少女》，达成真结局了。 果然，单机游戏总是会玩腻的，跑完一遍流程，趣味就会大大减少。 “回去玩《lio》吧？一直生孩子，我快吃不消了。” 玫瑰拉着姬霜的衣角，哼哼唧唧地求饶。 这回轮到姬霜不想去体验清粥小菜似的约会了。 她就想赖在《末羽》吃大鱼大肉。 “我保证不会再吃醋了。” 无奈，玫瑰只好割让条款。 她想，她不再作，也不再闹，姬霜就愿意陪她玩大型多人游戏了。 结果姬霜转了转眼珠子，还是不想同意，被她蹭过来一个劲地央求，才不情不愿道： “好吧，听你的。我们回去玩《lio》。” 但她也有条件的，不会把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婆宠坏。 她要求，老婆不能太过吃醋，可完全不吃醋也不行，要在不给她招惹麻烦的同时，体现对她的爱情。 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对情侣，双方都是作精。 第48章 游戏badend，囚笼之鸟。 深夜的风很冷，将窗帘高高卷起。 玫瑰站在敞开的窗前，边咀嚼过期食品，边凝望下方结冰的土地。 自从末日降临，缪星的气温日常处在零下二十度左右。 岂止是地面结了厚重的冰层，建筑的墙壁也被冻坏了。 因为玫瑰冰系异能的作用，她身处的空间才能勉强维持正常。 碎裂的部分被异能重新聚集成型，一旦她停止驱使冰元素，她所在的城市就会化为废墟。 火腿肠放久了，味道很糟糕。 由于没有替代品，她还是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将外皮扔进楼下的垃圾箱。 “融化吧。” 如同描绘魔法的咒式，她伸出指尖，遥遥地点了点半明半暗的天空。 青白的月亮在她的动作下，放射出炽热如太阳的光芒。 正如她的话语所要求的，冰冻的月球“融化”了，——短暂地。 然后走向了另一个严酷的极端，变成了岩浆沸腾的球体。 “啊，多么神奇，仿佛昼与夜瞬间颠倒。可惜这景色，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到。” 同类都灭绝了，独自一人在这天地之间，玫瑰既觉得寂寞，又有些说不出的虚无感，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怎样都行。 她踩着拖鞋倒回床上，没有关窗，拉过被子就这么睡了。 耳边有呼啸的风声。 她是被凌晨到来的不速之客吵醒的。 梦浑浑噩噩地做到一半，就被打断。梦里她在学院上课，在嘈杂的人声中走过午餐时间的校园。 “嗯……好吵。” 玫瑰揉了揉眼睛，起初翻了个身就继续睡，被某人身上冰凉的气息冻得一抖，这才掀开眼皮。 在明亮的月光下，一个女人的身影越过窗子，翻到她的身边。 哦，不，那不是“女人”。 人类已不复存在了。 那家伙，是外星生物“虫族”的一种，名为“植入体”，具有占据人类躯壳的本领。 玫瑰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 但她刚刚苏醒，动作还很迟缓，比不过那女人的速度，被一把按回了柔软的被窝。 “终于，轮到我了吗？” 从人类少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伤感的微笑。 她的无数同族死于星球温度骤减的灾害。 但也有活下来的变异者，侥幸取得了异能，却消陨在外星种族的手中，何其悲惨。 如今，死神也敲响了最后一位幸存者的大门吗？ 眼眶湿润，泪水滚烫地在其间打转。 玫瑰一边拼命眨眼，想在人生的终点保持从容镇定的假象；一边苦涩地勾起嘴角： “没有人爱过我，一个也没有。所以，能帮我实现死前的心愿吗？” 她弯弯的眼眸像浸了水的玻璃球，晶莹到不可思议。 那伪装女人的虫族静静地听着，手纹丝不动地扣住她的纤腰和手腕。 玫瑰请求道，“亲吻我。在亲吻的同时，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杀掉。” 她病态的愿望，令冷血无情的虫族也微微讶然。 渴望被爱的少女，沦落到仅她一人存活的境地，年轻的心感到煎熬，血液如冻结般失去了活力。 “你这么多情，一定爱过很多人咯。” 第45章 女人的口气似乎有点不悦，没有同意，也没说不好。 玫瑰侧过脸，将眼泪落入枕头，然后咬唇轻声道： “为了不孤单，对每个人都浅浅地爱过，但也都失去她们了。” 她指的“爱”，是友情之爱、亲情之爱，面对的是家人、朋友、普通的同学或仅仅擦肩而过的友善路人。 女人却理所当然地误会她拥有很多情人。 这位祈求死神之镰在收割她性命时也给她一吻的少女，长得是如此美丽，也是如此风流。 “我会吻你的。也不会把你杀掉。” 女人爬到她的身上，移开卡住她腰间的手，然后捧起她湿漉漉的脸蛋，深深地吻下去，眼神似冷非冷。 虫族没有完全适应这颗星球的环境，需要先和原住民孕育子嗣，再一步一步地将此地改造为后代的摇篮。 玫瑰就是虫族选中的目标。 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类可挑选了。 被派来与她结合的，是高级虫族姬霜。 姬霜反感她的滥情，又被她的容貌和气质吸引。 “生下我的孩子。我就放你自由。” 姬霜漠然地许诺，以一个条件，来交换人族少女漫长的后半生。 玫瑰相信了这个谎言。 或许，不是相信，是她单纯想要沉溺于有人陪伴的幻梦。 美梦不用存留太长，总有一天会碎成泡沫。 她就将自己交付出去，耐心地等候着解脱的那一天到来即可。 然而，直到第二个女儿诞生，她也没有被放出囚笼。 虫族的巢穴就是她的家园，幽禁着她，令她的快乐与悲伤都无所遁形。 badend.囚笼之鸟 游戏《末羽纷飞》结局1 * 结局1—后日谈 早晨八点，在生物钟的促使下，玫瑰睁开了眼。 到了给小女儿哺乳的时间了。 她下意识就想坐起身，去摸襁褓里的孩子。 搭在她腰腹的手臂，猛然收紧，把她揽进怀抱。 玫瑰怔了一怔，不等直起身，就被手臂的力量带着躺回去了。 她趴在姬霜的胸口，脸颊浮起媚红： “不要捣乱，宝宝该饿了。” 但是对于姬霜来说，一起生活了两年的老婆，比刚出世不久的小孩重要多了。 昨夜她把老婆折腾到很晚，四五点才睡，八点就起算怎么回事？ 老婆是娇贵的人类，必须好好照料，睡眠不足绝对不行。 “饿她一顿也不会死。” 姬霜很没责任心地把小女儿抛在一旁，专注于和老婆亲昵。 她珍之重之地搂着娇小的老婆，倒好像老婆才是她的宝宝一样。 “别闹……快放开我……” 老婆嗔怒地咬了口她的肩膀。 “是你别闹，赶快睡觉。再刺激我，刺激出一身火，苦的还不是你？” 轻微的疼痛只会使姬霜的瞳孔兴奋到竖成直线。 她很想对老婆做各种事，考虑到老婆的健康，还是罢休了。 虽然两年前的她非常讨厌感情不专一的玫瑰，但…… 玫瑰实在太可爱了，能令人原谅她的一切过错与不足。 “睡吧，宝贝。我会给你晚安吻的。” 一面柔情蜜意哄着老婆，姬霜一面就黏糊糊地亲过去。 玫瑰被她亲得喘不上气，更加丧失困意了，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来： “我不睡、哎呀……如果不需要我喂宝宝……就放我走吧……” 她在向姬霜讨要当年许下的承诺。 姬霜说会放她自由。 她也确实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姬霜的脸色大变样。 听了老婆的话，她喜滋滋的表情刹那间化为乌有，转变成阴沉的愤怒。 “为什么要走？你不爱我。” 她断言道。 “我的确不爱你呀。我们都说好了的。你陪伴我，我为你生孩子。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寂寞了，可以一个人到外面生活了。” 玫瑰并非天真无知。 她已然听说了当年的真相，知晓姬霜找上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繁衍。 如今繁衍的任务完成，她也不欠姬霜什么了。 两人之间本就没有爱情。 分开才是正确的做法。 “没有人爱过我，一个也没有。成熟的我却也不会再做被爱的梦了。” 玫瑰轻快地耸耸肩，很高兴自己已然长大。 她没有察觉，姬霜的神态有多吓人。 她只是一味地倾诉，还像当年少女时期那样，把姬霜当情绪的垃圾桶。 毕竟，虫族就算接收了她或正面或负面的情绪，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不会使她难为情，对吧？ 它们根本就理解不了，听了也是白听。人类对虫族吐露心声，无异于对牛弹琴。 上一秒悠然自得。 下一秒天旋地转。 玫瑰被牢牢地压制在床上，承受来自上方的凶狠的吻。 姬霜发了疯似的，又亲又啃，把她的嘴唇欺负得红肿不堪。 “不许离开我！不许不爱我！” 姬霜霸道极了，边啃咬边发出命令，也不知是哪根神经出了差错。 玫瑰愣住了，一时不晓得该作何行动。 直到听到女儿的哭声在旁边响起，她才着急忙慌地想推开姬霜。 奈何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属于高级虫族的双臂。 姬霜的力气大到人类无法想象，拘束着她的腰肢，把她推到了抽不出身的绝境。 “放我走、我已经履行条约了……” “不够。两个孩子不够。你还要为我生好多好多。乖乖留在我和你的爱巢吧。” 第三个女儿就是在这次事件中怀上的。 刚生产过的母亲，迫于虫族伴侣的淫威，肚子里又出现了新的小生命。 等玫瑰恢复理智，她顶着满身斑驳的痕迹，终于领悟了不可能再逃离囚笼的现实。 她被严格地看管，被姬霜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 一旦她表现出不想留下的倾向，就会被严厉地惩罚。久而久之，条件反射形成，她再也不敢有类似的念头了。 * 虫族的王后不爱它们的女王。 女王也一直误会着纯真的伴侣。 “是相当残忍的结局哦。” 快速浏览完后日谈的剧情，妄玫摘下游戏头盔，跨坐在姬霜的膝盖上，打了个呵欠。 “我倒是觉得还不坏。一辈子锁死在一起，感情总能培养出来。” 姬霜对游戏的多结局不感兴趣。她只关心在过剧情的期间，能和老婆亲热几次。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算了，懒得细想了。” 说实话，妄玫早就玩腻了这个破游戏。 她纯粹是出于完美主义，才在打通真结局后又把坏结局通关了。 因此她很理解姬霜的兴致缺缺，配合地关掉电源，和姬霜拥抱接吻。 “你爱我吗，我的玫瑰？” 姬霜边亲吻她的红唇，边明知故问。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来和你同居呢？” 妄玫害羞地笑了，漂亮的脸蛋红彤彤的。 现实世界的她们非常相爱。 因此，游戏世界的她们，也终有一天会心意相通。 即使在那之前会有诸多波折…… 生根发芽的爱情之花也不会枯萎。 第49章 第一站，在荒芜领域挑衅恶魔领主。 [荒芜领域]，恶魔的出生地。 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贫瘠的黄土。在区域的中心有一块凹陷的盆地，名为[幽冥盆地]。 此刻，玫瑰和姬霜正身处幽冥盆地的酒馆。 会在这里开怀畅饮的，多是最强大也最邪恶的一批恶魔，——四位恶魔领主和他们的手下。 东域领主掌管清晨。 南域领主掌管正午。 西域领主掌管黄昏。 北域领主掌管黑夜。 一天的四个时间段，有不同的领主带着部下在荒芜领域巡逻。 开办在幽冥盆地的飞鱼酒吧，就是为他们在巡逻的间隙提供一处休憩的所在的。 玫瑰捉着姬霜的手臂，依偎着她，悄声道： “你低调点呀。他们对圣骑士的恶意很大。” “有什么好低调的。来一个我打一个。他们打不过我。” 姬霜仗着实力强横，说来这里喝酒就来这里喝酒，也不做一些伪装，身上还是那套锃光瓦亮的骑士套装。 她搂着心爱的小魅魔，举起酒杯，咕咚咕咚自己大口吞咽，再体贴备至地喂一点点给怀中熏红了脸的诱人宝贝。 魅魔玫瑰好像很不擅长饮酒，光是闻到酒气，就捂住鼻子小声咳嗽；被喂了一小口，更是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她缠住姬霜，很快由被动地接受，转变为主动地从姬霜口中夺酒。 第46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不喜欢酒的味道，就是想和恋人亲嘴。 酒吧里的其他客人，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这对情侣，眼睛霎时就瞪直了。 “那是只魅魔？真漂亮。身边的是她的猎物吗？” “啧啧，居然把光明神麾下的圣骑士勾引过来了，挺厉害啊。” 他们在夸奖玫瑰十分能干，是魅魔中的楷模，随手一勾就勾了个大的。 其中更有甚者，放下酒杯站起了身，向魅魔走近了调侃道： “喂，你对她下迷情剂了？她怎么背叛信仰投靠你了？” 来人是个身材惹火的女恶魔，态度姑且还算友好。 不过，若是没有玫瑰这位同族镇着，她就绝不会只是开玩笑，而是会拿起刀枪和骑士对打了。 玫瑰瞟了女恶魔一眼，爱答不理地低下头。 一旁的姬霜，脸色却有点不对了。 这群蠢货看不出来，她和老婆谈的是情投意合的正当恋爱吗？ 勾引是什么意思？迷情剂是什么意思？会不会用词？不会就别说话。 “咦，小妞，你傲什么？最低级的魅魔，胆敢对我不理不睬？” 那女恶魔看到玫瑰对她不屑一顾，不禁匪夷所思，毕竟玫瑰可只是lv.10啊？ 玫瑰抬起头，目光在她傲人的曲线上扫了一圈，噘起嘴巴，不声不响地捂住姬霜的眼睛。 姬霜神色温柔下来，握住老婆的小手： “我只看你，不看别人。” 女恶魔近距离吃了一嘴狗粮，被这两个旁若无人的家伙气到跳脚。 “搞什么啊？这是给你们秀恩爱的地方吗？尤其是你，魅魔，满脑子情情爱爱，还吃起醋来了。你这不是完全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吗？” 她的愤怒把其他恶魔也吸引过来帮腔了。 “你们二位，格格不入的，是来飞鱼酒吧找事的吧。” 端详着两人衣着神态的老恶魔作出定论。他是恶魔领主的管家，以一手识人之术为傲。 玫瑰认出了他，拽了拽姬霜的衣角，以目光传达信息：[别跟他们起冲突，我们快跑吧。] 姬霜误以为老婆在和自己眉目传情，笑着亲了她一口，目中无人的姿态一下子把恶魔们点炸了。 恶魔们憎恶骑士，不和她讲话，你一言我一语地，全去质问玫瑰了。 “你这魅魔，难不成被骑士睡服了？怎么对她如此顺从？她不经允许就触碰你，你不该拿出你的鞭子狠狠抽她吗？” “对啊，骂她，打她！她是你的战利品，你倒是摆出主人的威风，给她套个项圈啊！” “呵呵，她对我们不敬。你若是命令她像狗一样在地上爬一圈，这事儿我们就不和你的狗计较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玫瑰连忙摇头，讨好地踮起脚尖给了姬霜一个吻，以表示自己绝不会把她当狗一样训。 恶魔们开始怀疑，魅魔是内鬼，专程把一位圣骑士领到他们的地盘，就为了捣乱。 “好哇，到底是魅魔蛊惑了骑士，还是骑士抓了只魅魔当奴隶？喂，漂亮的小东西，你是骑士那边的，还是我们这边的？” “如果你是同伴，不是背叛者，那为什么要把敌人堂而皇之地引进咱们的据点？还给她自由行动的权力？” 也不怪他们多想。 光明教会可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敌，圣骑士更是教会最忠诚的走狗。 如果姬霜没有被玫瑰迷了心窍，那她对于恶魔来说就是必须要铲除的头号大敌。 “说啊！你和她什么关系？你能掌控这个看起来像条狂犬的骑士吗？” 恶魔们逼问玫瑰，得到了他们不想听到的答案。 玫瑰微微红了脸，两手环抱着姬霜的腰身，无自觉地向她怀里拱去，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她小声抗议：“什么‘狂犬’，多难听呀。霜霜对我很好，我很爱她。” 这下好了。 恶魔们断定玫瑰是个色。诱不成反被捕获的废物，收回了对她释放的善意。 * “所有叛徒，都将死于我的刀下！” 女恶魔率先跨出一步，将惨白的刀光划向相拥而立的二人。 紧接着是恶魔领主，双手抱臂，冲管家努了努嘴，意为“我的奴仆，替我解决打扰我雅兴的闯入者”。 他没有下场，就坐在椅子上，隔岸观火，身旁还放着没有喝完的一大杯酒。 在骇人威压的冲击下，酒杯迎风而动，碎裂成两半。 恶魔管家收到暗示，喃喃念出一段咒语，召唤出了一堆死气沉沉的亡灵。 “永夜之下，永暗之林，徘徊于神之墓四周的眷属啊，请回应我的期待。以吾等主人的威名，向尔等呼唤……” “别让他完成那个术式！一旦召唤阵绘制完整，亡灵就会永无止歇地从里面冒出来！” 玫瑰拿双匕格挡了女恶魔的一击，急声催促姬霜处理掉管家。 此时，随着咒语咏唱到后半，地上显现出大半个圆形的阵法，在亡灵所在的[神之墓地]与飞鱼酒吧之间搭建了连通的门。 “快呀、快——” 玫瑰等级低，吃力地抗下一次进攻，就摇摇晃晃了。 她苍白的脸透出力竭的赤红，反倒更凸显了病弱美人的风韵。 姬霜本想按她说的做，被她无形散发的魅力晃了眼，慢了半拍，就错过了最佳执行时机。 魅魔终归是魅魔，最大的能力就是随时随地迷住别人的心魂，而玫瑰偏偏是个中翘楚。 亡灵大军锁定了目标。 玫瑰情急之下，丢掉匕首，扑到姬霜身上，带着她一起跳入敞开的传送阵。 她们穿过源源不断的亡灵，躲进它们的老巢。 阵法在身后消失了。 回去的道路被彻底封锁。 * “都怪你非要来幽冥盆地淘气。现在好了，被赶到神之墓地了吧。” 玫瑰赌气地鼓起腮帮，眼睛瞪得溜圆，像炸毛的小仓鼠，怪可爱的。 姬霜没有老婆那么了解恶魔一族，自然不能第一时间把握反击的策略。 她解释两句，更惹得老婆气鼓鼓了。 “是谁说来一个打一个的？” 玫瑰板起小脸，摆出责难的神色。 “我是说过。但谁让你那么好看，我看呆了，就忘了打他们了。” 姬霜挠了挠头，不是在狡辩，是在说真心话。 她当时是看呆了，满眼都只有老婆一人，把其他人忘在脑后了。 回过神来，老婆已经扑过来，把她扑进了完整的召唤阵，——也是通往神之墓地的传送门。 “都怪你，都怪你！还敢拿我当借口？” 玫瑰气急败坏想要打她，一时不察，被石头绊倒，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姬霜伸手拦在她的后方，及时托住了她。 传送门早已关闭。 恶魔管家乐得看到她们深陷危险之地，再也回不来，就念诵了结束召唤的咒语。 唯一的好处是，亡灵被咒语驱散，暂时不会困扰她们了。 “这可怎么办？神之墓地是黑暗之神的安眠之所。我们得小心行事，惊醒祂就完蛋了。” 玫瑰懊恼极了，好不容易练回来一部分等级，她不想账号再被清零了。 就算黑暗之神没有苏醒，每到午夜亡灵也会重生，照样能把她们困在这里乱杀。 墓地的空间独立于其他区域，没有传送点，只能靠双脚走出去。下了线再登录，还是会出现在原地。 “都怪你呀。一时兴起，就大摇大摆地跑到领主喝酒的地方，挑起事端又解决不掉！” 玫瑰捏紧粉拳，锤打姬霜的胸口。 她是出于信任，才陪同姬霜到酒吧去的。谁知姬霜只是吹牛，压根不具有摆平一切的能力。 也是她陷入爱河，把恋人完美化了，才会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动脑子思考。 姬霜只觉得她的拳头绵软无力，根本没有打痛自己的意思，不禁得意地闷笑。 “你还笑？你笑什么？都劝你不要到恶魔的大本营去，你让我不要怕，我才陪你去玩的……” “我笑你啊。你早点听他们的，拿鞭子抽我两下，他们不就相信我是你牵过去炫耀的狗了吗？还不是你不舍得。” 姬霜得了便宜卖乖，嘲讽老婆是个恋爱脑的小笨蛋，做的事聪明不到哪儿去。 玫瑰气哭了，背过身去不想理她。 事到如今，账号毁了就毁了。但恋人肆意取笑自己，实在令她很受不了。 听到压抑的哭声，姬霜胸有成竹地轻咳，从背后抱住生气的玫瑰，附在她的耳边低叫，“汪、汪。” 她已经熟练地掌握操控老婆情绪的办法了，说哄好就哄好，不怕老婆掉小珍珠。 刹那间，玫瑰的脸色由青白转为羞怯的嫣红，又被逗乐了。 她嗔怒地瞥了一眼恶趣味的姬霜，嘴角却无意识地上扬。 第47章 “就当是情侣间的情趣，你真抽我，我也不会怎么样。” 姬霜得寸进尺，继续捉弄脸皮薄的老婆。 老婆吞吞吐吐半天，正要骂她些什么，突然顿住了，向后望去。 姬霜也随之回头，就看到墓地的大门打开了，黑雾弥漫而出。 道路被雾气封锁了。 留给她们唯一的一条小径，通向神明栖息的深处。 “……黑暗之神醒来了。” 玫瑰仿佛透过墓地洞开的门，眺望到了尽头的冰棺。 她们已无处可逃，必须到神明的脚下觐见。 “醒来就醒来呗。” 姬霜挺了挺胸膛，心想在老婆面前逞威风的时候到了。 她一定要证明给老婆看，即使是数值封顶的神明npc，在她——氪金玩家的面前也讨不到好。 第50章 不会违背亲爱的你，给出的命令。 守护神之墓地的，是黑暗之神的一众部下。 其中最为闪耀的，是半神尤丽丝。 “传说尤丽丝深深地爱着女神，把胜利、荣耀和忠诚都献给祂。” 玫瑰望着深邃的墓地入口，若有所思，将游戏的背景故事缓缓道来。 她不想打无准备之仗，所以将得知的情报都告予姬霜，让她帮自己整理思路，想一些对策。 “然后呢？她俩在一起了？” 姬霜对别人的感情经历不感兴趣，但是为了哄老婆高兴，装作听得津津有味。 “没有。等到尤丽丝不再具有利用价值，神明就将她抛弃了。” 坊间的八卦是这样的。 玫瑰凭借良好的记忆力，将每个细节都复述得十分清晰。 她说，尤丽丝诚恳地向黑暗之神提出建议，——吞噬其他神明，以壮大己方的势力。 黑暗之神非但不采纳，还污蔑尤丽丝居心叵测，是在挑拨神明间的感情。 然后，祂就将身为半神的手下打入罪人监狱了，以莫须有的罪名。 祂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发配尤丽丝吗？出于鸟尽弓藏的道理？ 还是说，是其他神明收到了风声，祂才把没用的尤丽丝推出去当替罪羊的？ 舆论大体是偏向前者的。 人们认为，黑暗之神满足于现状，不需要一位威胁祂地位的帮手了。 “尤丽丝在外界的形象可不是那么温和的女人。黑暗之神也从来不是友善到会考虑同类的角色。因此，几乎没人相信事情的真相就像表面那样简单。” 玫瑰见姬霜听得投入，不由讲述得更加努力。 “照你那么说，她俩肯定闹掰了。为什么尤丽丝依旧是黑暗之神的守墓人？” 姬霜兴致缺缺，却还要撑起一脸好奇，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演技被磨炼得进步多了。 玫瑰古怪地盯着她，脸颊忽然诡异地浮现出红霞： “如果我像黑暗之神背刺尤丽丝那样对待你，你会怎么样？” “把你关起来天天做。谁让你先把我关进监狱的？” 姬霜回答得非常爽快。 那就对了。 尤丽丝逃出罪人监狱，一手促成了黑暗之神的长眠，然后志得意满地守在神明的安眠地前，每日窃喜着自己的成果。 她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让关押她的神明也尝了尝受人拘禁的滋味。……当然，没有像姬霜想的那样，做下流的事。 玫瑰红着脸投入姬霜的怀抱： “你要保持清醒。那位半神有操控梦境的能力。如果她让你我睡去，在梦里，我们有很大概率会被安排成她们二位的角色，将那段历史重演。” 尤丽丝陷害了黑暗之神，并且深深地憎恨祂。 可惜神是不会死的，只会暂时落入窘境，在沉眠之中也随时会苏醒。 奇妙的是，黑暗之神被尤丽丝坑了，反而对她态度缓和了，纵容着她日日在自己的坟墓附近徘徊。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是么？ 如果姬霜成为了“尤丽丝”，那她绝不会只是算计变成“黑*暗之神”的玫瑰一把。 如果姬霜成为了“黑暗之神”，那更糟糕了，玫瑰怀疑背刺的剧情会以另一种形式上演。 ——神明把信徒金屋藏娇，关在罪人监狱的顶层定期宠幸。 “总之你必须要时刻记住，那是梦，绝不能对我做坏事哦？” 防患于未然，玫瑰反复对脑回路简单的骑士打预防针。 “知道了，不做坏事，要好好疼爱你。” 骑士浮想联翩，心已经飞进和魅魔在监狱草垛上大战八百回合的白日梦去了。 魅魔看出了她的想入非非，害羞地低下头，扯了扯裙角。 两人谁都没把尤丽丝的御梦能力过于放在心上。 因此，当她们察觉身处梦中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 长长的走廊，奢华、恢宏，每转过一个弯，入目的风景几乎一模一样。 这里是王宫。 恶魔领主尤丽丝的王宫。 黑暗之神从母亲创世女神那里掠夺了权力，与其他九位兄弟姐妹共治天下。 身为神明的得力助手，尤丽丝受封了土地，居住在富丽的宫殿深处，期盼着每日一次来自神明的召见。 “咔嚓——” 托盘倾斜，侍女玫瑰让珍贵的酒酿落地了。 瓶子碎裂成片。 鲜艳的液体如流动的红宝石，在地面闪闪发光。 “进来。” 尤丽丝听到响动，呼唤粗心大意的侍女。 玫瑰犹豫不决，拖了两三秒才不甘不愿地推门而入。 “酒呢？” 尤丽丝明知故问。 “洒掉了，非常抱歉。” 玫瑰深深地鞠了一躬，担心被送去处罚。 好在尤丽丝心情不错，挥了挥手，警告她不要再犯，就让她留了下来。 留下来干什么呢？ 玫瑰满肚子的疑问，却不敢开口，只好抓着托盘谨小慎微地站在墙角。 不多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是守卫姬霜。 她象征性地叩了三下门，就走进来，当看到玫瑰也在时，眸光惊讶地闪烁。 人齐了。 尤丽丝公布她的目的。 “我即将成为黑暗女神的神妃，但我却不知晓神妃应该为女神做些什么。你们为我现场演示一下。” 她理所当然地，要求姬霜和玫瑰在她面前表演妇妻间的亲密行为。 “啊呀、这不行……” 玫瑰拼命摆手。 她是魅魔，姬霜则是光明女神派来服侍黑暗女神的骑士，两人属性相斥，也并不相熟。 姬霜听到她的拒绝，神色有些微妙，略一沉默，却还是点头同意道： “在下愿为领主尽微薄之力。” [不是说了，不要任由梦境操控你的心灵吗？] 玫瑰传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饱含责怪的意味。 [什么？我看不懂你想表达什么。] 姬霜装傻充愣，走向她，托起了她的下巴。 她们在梦里亲吻彼此，将鼻息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起初，有点在意房间主人的注视。 过了片刻，她们就不在意了，专注且深情地凝望着近在咫尺的接吻对象。 降临的黑暗之神目睹这一幕，紧挨着尤丽丝坐了下来： “这是你为我安排的节目？” 尤丽丝已经迫不及待把所见之景付诸实践了。 她勾住女神的脖子，把香吻送上，却被轻轻推开。 神明是没有感情的。 硬说有的话，也只有吞噬世界的野心。 黑暗之神伸出手指，挡住了心腹的嘴唇： “娶你做神妃，是为了找个借口，让你搬进我的神殿。多余的事就不要做了。有资格与我同榻而眠的，只有与我同级的存在，——我的姐妹光明女神。” 那一刻，尤丽丝的表情相当可怜，不知所措混杂着失落与哀伤，令人心碎。 她也猜测过，神明只是为了更方便地驱使她，对她没有爱恋。 尽管如此，当猜测变为现实，依然能带来很大的打击。 与此同时，房间的一角，姬霜和玫瑰越抱越紧，满心满眼都是对方，非常着迷。 亲眼见到另一边吻得越发火热，有了对比，尤丽丝心里难免加倍不是滋味。 [别亲了。你看那家伙的表情都不对了。你再跳脸，信不信她用梦境之主的权限往死里折腾你？] 玫瑰用眼角余光瞥到“主人”冷冰冰的表情，如同挨了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发热的脑袋恢复正常。 她恨铁不成钢，狠狠瞪着依旧沉迷的姬霜，就差直接骂她注意点场合，不要秀恩爱秀个没完了。 姬霜抱着小玫瑰不撒手，无视周边的环境，只顾着享用玫瑰花瓣似的红唇。 * 空间开始波动。 画面翻转、破碎再重新聚合。 时间变了，视角也变了。 第48章 姬霜进入了黑暗之神的身体，听到眼前的尤丽丝——不，是玫瑰在焦急地吼叫。 “把您的母亲彻底销毁，每片碎片都捻为灰尘。您既杀了祂上位，就不要再贪图祂的力量。无论是保留还是吸收祂的碎片，都会有不可预知的风险！” 黑暗女神连同兄弟姐妹一起，将创世女神拉下神位。 尤丽丝认同祂们的选择，却不能理解祂们竟会给创世女神留下一丝转圜之地。 尤丽丝说斩草要除根。 黑暗女神毫不迟疑地驳回了她的请求： “我的姐妹，光明女神都将母亲的碎片吸收了。” 光明做了，黑暗凭什么不能做？光与暗向来是齐头并进的。 不妙。 下一秒不会要刀剑相向吧？ 姬霜想。 现在自己是黑暗之神，老婆玫瑰是尤丽丝。要是黑暗之神对尤丽丝出手，相当于自己也对老婆出手了。 她能一眼认出老婆的灵魂，仅仅通过对视的眼眸，所以她知道老婆也在慌乱。 好在黑暗之神只是一挥袖子： “去罪人监狱冷静冷静。” 就把尤丽丝赶走了。 姬霜大呼一口气，刚夺回对身体的支配权，立刻就去罪人监狱寻找老婆。 罪人监狱在海盗灯塔的顶部，灯塔则在波澜壮阔的无垠之海当中。 孤独的高塔，囚禁着孤独的犯人，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深蓝海水，有种被世界遗弃的虚无感。 被关在高塔最尖端的本该是真正的尤丽丝，此刻却是倒霉的玫瑰代其受罪。 姬霜和玫瑰的外貌都已变回自己本身的模样了。 “宝贝，我来救你了！” 姬霜扬腿踹开了监狱大门，急切地冲向老婆所在的囚室。 这一层只有一位囚徒，居住在走廊尽头的单间。 单间内部，玫瑰在哭，哭声十分虚伪。 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她抬起头，停下抹去眼泪的手： “笨蛋，我们将表演完成，就能结束梦境了。你现在不按剧本，是想承受梦境之主的怒火吗？” 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这次不是用目光传达信息。 她闭嘴了，她觉得自己被姬霜带成了蠢人。 下一秒，身处的空间翻江倒海。 果不其然，尤丽丝暴怒了，将复现历史的噩梦搅出一阵又一阵蜘蛛网状的波纹。 “笨死你算了。” 既然任务失败，玫瑰就不演了，劈头盖脸训了姬霜一顿。 姬霜笑呵呵的，对老婆的怨气不以为然。 她并不害怕藏在梦境背后的尤丽丝。 她相信，自己能将心爱的人保护妥当，而不是失去了才会后悔。 “别生气，宝贝，我是来救你的。” 她将老婆抱出遍布青苔的囚室，像放出囚笼之中的脆弱鸟雀。 “谁要你救？” 老婆忿忿不平地，抬起脸亲了她一口。 世界即将化为漫天飞舞的银光。 在末日到来的前一刻，两人抵死缠绵，将对方用力抱进自己怀中。 “下一个画面见。不能再当笨蛋了哦。” 玫瑰警告。 姬霜只是执起她白皙的小手，在手背落下一吻。 以此宣誓效忠。 [我不会违背亲爱的你，给出的命令。] 第51章 她不想逃脱虚假的美梦，她告诉她梦外的现实也是美好的。 大火，猛烈的大火。 火苗腾然而起，化为艳丽的红云，形态变化万千，炙烤着漆黑的天际。 姬霜感到很热，呼吸不过来的闷热，鼻尖嗅着烧焦的气味，头痛、恶心，几乎要吐出来。 这里依然是尤丽丝制造的幻梦。 但比上一幕要险恶得多了。 姬霜是黑暗之神的饰演者。 玫瑰则扮演着恶魔领主尤丽丝的角色。 她们两个的形象都变得很年幼。 一片火海席卷了偏远的村庄。 被母神派来救火的姬霜，只找到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那是一个女孩，苍白的发，紫红的眼，有种病态的美感。 像饥饿将死的美人，伸出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掌心握着饱满多汁的葡萄，眼底也映出葡萄鲜红发紫的色泽。 那就是填充了“尤丽丝”位置的玫瑰，年龄仿佛瞬间倒退了十五岁。 姬霜向她伸出手。 女孩警惕地后退，疑心她要抢夺自己仅有的食物似的。 姬霜笑了，摸了摸小号老婆的头，“记忆也倒退了？你记得我是谁吗？” 玫瑰的眼底透出疑惑。 姬霜以为她会说出尤丽丝的台词。 目前的剧情看来，黑暗之神将火灾的幸存者尤丽丝收为手下，才有后面发生的事。 她们在重温那场旧戏，彼此将要说的话自然也都是戏中人曾经说过的了。 结果，出乎意料，玫瑰问： “你是我姐姐妄辞派来的么？” 尤丽丝是没有一位身份高贵到可以肆意派遣别人的姐姐的。 她显然只是乡下小妹出身。 妄辞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和戏剧没有关系，反倒更像是妄玫现实的亲人。 姬霜愣住了。 尤丽丝设置的梦境出现了错误。 妄玫不知晓自己身处梦中。 而且，她整个人退化为幼年时期的状态，甚至不知晓自己正在游戏世界，是id名为“玫瑰”的魅魔。 “母亲给予的考验没有结束。我不会走的。你替我转告二姐，谢谢她。” 如同小大人一般沉稳地说着，妄玫回头向燃烧的烈焰走去。 就连操纵着梦境的尤丽丝都摸不清现状。空间由此微妙地波动起来，诉说着梦境主人的困惑不安。 那女孩是要去送死吗？ 梦里梦外，观众都一头雾水。 姬霜迟疑两秒，选择跟上变小了的老婆，前去一探究竟。 “考验”是什么？ “母亲”又是指谁？ 火苗向妄玫扑来。 她却以野猫一样灵巧的身姿将其躲开，“嗖”地一下钻进深处。 * [虫族不喜欢火。在逃命的途中，如果快要被它们追上，就放一把大火吧。躲在层层火光的掩映下，直到它们离去。 这就是你将要接受的生存试炼。模拟在火海受困。目标是坚持尽可能久的时间。] 母亲妄缪的吩咐犹在耳畔。 妄玫仿佛能够清晰地听到她威严的声音。 虽然可能危及性命，但母亲的话是不得不听的。 妄玫深知自己的地位有多尴尬，不会愚蠢地忤逆尊贵的母亲，——帝国的女皇陛下。 她是最小的公主，头顶的女皇又是一手缔造帝国的野心家。 最为关键的，是那位女皇还在研究长生不死的方法。 换言之，无论从哪个角度，妄玫公主都是可有可无的，派不上用场就会被随手当作废弃的棋子丢在角落。 “重要的考验，不能搞砸。通过的话，就会被送去直面虫族了。然后，就能为母亲尽一份力。” 妄玫喃喃重复着这场试炼的意义。 妄缪要送她去虫族卧底。 这个试炼，相当于后手，是教育她一旦身份暴露，要如何摆脱虫族的追杀。 不好好学习实践，吃亏的是她自己。 “嗯，要尽可能往深处跑。虫子是怕火的。它们不会为了一个十岁的战俘轻易涉险。” 妄玫闷着头向里走，越走越深，身影渐渐被冲天的火光遮蔽了。 母亲给的计划，是要她装作在战场落单，以俘虏的身份混入虫族。 很不要命，对吧？ 但就算她死了，母亲依然剩下两位女儿，无论是作为联姻工具还是别的，都够用了。 “我的命不值钱。” 妄玫想。 没有人爱她。 人人自顾不暇的环境是不存在爱的。 好在她的姐姐们似乎还对她有一丝怜悯，令她颇感安慰。 正在她顾影自怜时，某个人把她抱住了。她回头一看，是刚才的那个人。 “不是叫你不要跟来吗？我要在这里待三天，你也要？” 小公主既不敢表露真心，同时也很难在风波诡谲的局势下收获真心。 因此，就算面对姐姐派来的帮手，她也是很谨慎地绷着面皮的。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那个人大大咧咧的，有点不着调。 妄玫正要问她为什么，就听她说道，“谁让你是我一眼就相中的老婆呢？” “……诶？” 妄玫吃了一惊，忽觉暖洋洋的，从心底涌出汩汩的热流。 就算是玩笑话，直白地对她表达好感的人，这也是第一个。 她拽了拽姬霜的衣袖，让姬霜顺势弯下腰： “可你比我大那么多，等我可以结婚了，你就成老女人了。” 第49章 童言无忌。 姬霜笑不出来了，心想你在游戏里变小就变小呗，下了线，咱俩年龄差距也不大啊。 想着想着，她脸更黑了，因为就算不承认，她也真的比老婆大。 “老女人，你反悔了吗？” 个头小小的妄玫嘴巴很毒，专戳别人的痛处。 姬霜恼羞成怒，握住老婆的肩膀摇晃： “你变回来，给我变回来！等你变大了，看我不找你算账！” 尤丽丝看热闹不嫌事大，挥手撤去梦境，把变回原样的二人放出来了。 姬霜和妄玫站在神之墓地的入口。 妄玫先是茫然地四顾，紧接着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她夺取了无梦神医的力量，造了一个虚假的梦，把她和姬霜的意识都塞进去。 “我怎么笨成这样？这些天就一无所知地陪你闲转？还为你吃醋？” 妄玫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想起海辛的事尤其生气。 若是她那会儿就恢复记忆，绝对转头就走，至于又被火烧又被姬霜追到线下去睡吗？ 现在走也不迟。 她瞪了姬霜一眼，扭过身去。 “你先别闹脾气。我好像也想起来了。” 受到梦中梦的刺激，姬霜的深层意识也渐渐上浮到表意识海。 她也记起了一切。 记起老婆是小公主妄玫，也是叛军头子银狐； 记起老婆想切割她，就把她扔进梦里，又依依不舍地跟过来，没成想却被梦里的npc摆了一道，吃醋吃到差点急眼； 还记起了她和老婆有一个孩子，但却不小心流掉了，老婆答应再给她生一个。 姬霜开始感激尤丽丝的坏心办好事了。 没有尤丽丝，她绝对想不起来，老婆对她做了这么多乱七八糟天怒人怨的事。 原本该心疼愧疚，老婆失去了小孩，都怪自己对她动手。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姬霜已经没办法构建起愧意了。 她凶巴巴地双手抓着妄玫的肩： “你一天天的没正事做，就骗我吧！欠我的孩子呢？本金加利息该有两个了吧？” 妄玫被她晃啊晃，怒火转为心虚，下意识就想装可怜蒙混过关。 结果不等开口就被识破了。 姬霜光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想做些什么。 “你再演？戏精上身了？” 姬霜的凶恶程度翻了个倍，犹如咆哮的野兽，真把妄玫吓到了。 妄玫急于调取无梦神医的能力，篡改梦境的设定，消除姬霜的记忆。 谁知她这能力和npc尤丽丝撞了类型，一下子就被尤丽丝发现了。 尤丽丝隐身幕后，不动声色地抹去了她试图造成的改变。 “哎呀，怎么回事？我才是梦境的主人呀！” 妄玫急坏了，近在咫尺的是怒不可遏的姬霜，暗里还藏着看不到摸不着的敌人。 她想逃逃不掉，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于是姬霜也就猜到她想动手脚却失败了，二话不说扛起了她。 “嘻嘻，一出好戏。你们给我找了不少乐子，为表感谢，我就给你们提供一张床吧。” 是尤丽丝在笑。 她简直是拱火的天才，利用半神的权能，在神之墓地空降了一座安全屋，送给二人居住。 姬霜也没有对她致谢，扛着老婆就走进去。 很快屋里传出带着哭腔的娇声。 接下来的一个月。 那两人真就没有出来过。 尤丽丝津津有味地偷听她们的动静，听到魅魔在哀哀切切地控诉；又听到骑士不吃这一套，把魅魔的真心话一句不剩地逼出来了。 就连魅魔的家庭矛盾，和母亲姐姐的龃龉，骑士也全都知道了。 彼此毫无秘密，魅魔和骑士又光速和好，快进到下一步的你侬我侬。 “她们这么作都能走到一起，啧啧，真开了眼了。” 尤丽丝感慨魅魔的自私多疑、任性娇气，也感慨骑士的霸道无理、蠢笨迟钝。 不知不觉间，尤丽丝对于黑暗之神都没有那么憎恨了。 至少，执掌黑暗的女神比姬霜还是强点的，情商方面。 尤丽丝侧耳听到，那对情侣甜蜜了一会儿，记仇的魅魔又翻起了旧账。 魅魔大骂骑士，“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说海辛才是你的理想伴侣？” ——黑暗女神可没有对我说过，祂的理想型是光明女神。 自觉赢了一筹，尤丽丝眸底闪出些微得意。 女神从冰棺走出来，来到她的身后。 尤丽丝也只是似笑非笑地向后瞥了一眼，就任由祂站在旁边了。 哪有那么多误会？ 无非是彼此不是同路人，才渐行渐远。 女神和信徒产生分歧，所以分手；就像魅魔与骑士立场不同，连锁反应，闹出一连串别扭。 “她们很有我们年轻时的样子。” 黑暗女神如是说。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还不如那个骑士。” 尤丽丝口是心非，傲娇地拧起眉头，“而我，比只会撒娇和倒贴的魅魔要强多了。” 女神微笑，不再言语。 年轻时的野望让祂忽视了近在身旁的人；吃了挫折，反倒又怀念起有知心人相伴的旧时光了。 没有说“我原谅你了”。 也没有说“我们和好吧”。 尤丽丝指了指吵闹不断的小屋，提议，“让她们加入你的派系吧。我看那两人对光明神有很大的意见呢。” 回答她的，是女神心照不宣的眼神。 [系统：玩家“唯爱小玫瑰的霜”受到黑暗之神的赏识，晋升为神明座下的堕天使。] [系统：玩家“霜霜挚爱的玫瑰”受到黑暗之神的赏识，晋升为神明座下的恶魔领主。] 两位玩家一夜之间爆升900多级，达到了半神的领域，全服通告她们在npc那里收获的新身份。 教会正在进行的魔女狩猎，锁定了两个头号目标。 以及，新增的两员大将，毫无疑问，要为苏醒的女神四处奔波，执行祂所颁布的任务。 第52章 半神大人说了，她们会相守终生，那就绝对没错。 [系统：二位玩家已自动划入黑暗之神的阵营。“打倒光明之神”即为你方的阵营任务。] 姬霜和妄玫听到系统的播报，对视一眼，于无声之间达成共识： 玩完这场游戏再离开吧。 尤丽丝代表黑暗之神向她们走来，交给她们搜集碎片的任务： “搜集钥匙的碎片，打开天使故邦的大门，从堕云梯爬上云顶天堂，与光明女神决斗。到时，我与黑暗女神会前来协战的。” [天使故邦]位于天弓王国的旷野，是腐化的天使坠下[堕云梯]，留在地表的遗迹。 从那里，可以越过正常的天使栖息与守卫的[白羽城]，直达光明神的老巢[云顶天堂]。 堕云梯的顶端就在神座的不远处。 神明坐在神座之上，亲眼见证对每一位堕天使的处刑。 为了防止居心叵测之徒，故邦的大门是有圣魔法加成的，歪门邪道对它不起效果。 围绕着堕云梯底部成型的天使故邦，想要进入，必须先获得分散四地的钥匙碎片。 * 尤丽丝将任务内容告知。 妄玫听完了，抱着手臂，半笑半恼地问： “你又变回黑暗之神的得力助手了？” 她很想好好“回报”一番尤丽丝对她的戏弄，先尖刻地讽刺，再暴揍一顿最好。 可惜，她尚未行动，就被从尤丽丝那里吃到好处的姬霜拦了一手。 姬霜感激尤丽丝让自己想起和妄玫的过往，也念着她给自己和妄玫一间屋子居住的“恩情”，对她十分客气： “半神勿怪。家妻心直口快，没有恶意。” “真没有恶意吗？我看她恨不得撕了我，再嚼碎吃了。” 尤丽丝哧哧地笑。 她知道，魅魔吃了亏，心里一定记恨她。 毕竟，是有了她提供的住所，魅魔才会沦落到被骑士睡了一个月的地步。 “家妻和我一样，对阁下的帮助心怀感恩……” 不等姬霜把客套话说完，尤丽丝就打断她。 “骑士大人还是先顾好自家妻子的脸色吧。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她似乎就要爆发了呢。” 说罢，尤丽丝翩然离去。 从她的后方传来两人争吵的声音，吵得很凶。 主要都是妄玫在噼里啪啦训斥，姬霜据理力争。 “什么帮助不帮助的？她欺负我，你还谢她！” “她哪里欺负你了？” “好哇，拜她所赐，你占我的便宜占爽了，你和她就是一边的了，一个鼻孔出气！” 妄玫不听姬霜的解释，发了大火，怒骂姬霜抛弃自己，和尤丽丝看对眼了。 姬霜冤得不能再冤，也抬高了音量：“我怎么会和她一边？！你在怀疑我移情别恋？” 第50章 “哼，谁知道呢？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妄玫开始胡搅蛮缠，把话题引向奇怪的角度。 尤丽丝顿了顿脚步，正纳闷她们妇妻闹矛盾为什么要误伤自己，就听姬霜高声辩解： “我承认什么了？她没你漂亮，没你可爱，没你讨人喜欢。我放着你不喜欢，去喜欢她？！我脑子有问题吗？！” 霎时，如同膝盖中了一箭，尤丽丝险些给她们跪了。 “怎么，我是你们的感情催化剂吗？你俩吵架抹黑我干吗？” 她几乎要嚷嚷出声了。 黑暗之神及时出现，胳膊肘往外拐地，捂住了神妃的嘴。 祂和神妃好不容易和好。 那对情侣算是祂们的红娘了。 黑暗之神对那二人多少有些好感度，就不放任情况越吵越乱了。 这下尤丽丝体会到妄玫的心情了。 挨了埋汰，伴侣不帮自己出头，还捂嘴要自己保持沉默。 这谁受得了啊？是她她也闹。 她丢了一个冷酷的眼刀，满脸不服气，恨不得咬下女神的一块肉。 女神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她们是小孩子，我们不是。回去吧，陪我再睡片刻。” 尤丽丝被哄好了，傲慢地瞟着妄玫，心想我才不和那只魅魔一般幼稚。 不过么，稍稍报复一下，提出帮那二人稳固实力，趁机公报私仇。 这种事还是可以做的。 * 尤丽丝为黑暗女神尽忠职守。 女神却辜负了她两次。 第一次，女神娶她作神妃，却拒绝了她的亲近，直言只是想利用她。 [有资格与我同榻而眠的，只有与我同级的存在，——我的姐妹光明女神。] 第二次，女神急于吸收母神残留的力量，把诤言劝谏的她打入监狱。 [我的姐妹，光明女神都将母亲的碎片吸收了。] 光明女神，总是光明女神！ 不知道的，以为黑暗女神不是什么野心家，而是姐妹的忠实追随者呢。 原本，尤丽丝是绝不能原谅的，不能原谅黑暗女神忽视她的尊严，把同级的女神挂在嘴边贬低打压她。 但是，有了对比就有了差距。 看到魅魔和骑士互相折磨得那么惨，还要坚持走到一起，尤丽丝突然就觉得自己那点心结不算什么了。 好歹，黑暗女神知错就改，与祂的姐妹光明女神彻底决裂。 不用再天天听到讨厌的神的名字，尤丽丝心气顺了，心胸也开阔了，慢慢就愿意回到曾经深爱的女神的身边了。 虽然但是，能再添一把柴，狠狠地报复光明女神给她带来的阴影，尤丽丝还是乐意为之的。 在这种意义上，魅魔和骑士能助她一臂之力，是走在一条道路上的同伴。 “喂，你们吵完了吧。刚提升的等级，还没有适应，对吗？来吧，在实战中学会神力的使用方法。这是给新伙伴的一点小福利，不用谢我。” 尤丽丝横插一脚，分开吵完了架就开始亲亲抱抱的小情侣，让她们来参加自己给予的试炼。 “稍等一会儿。” “现在不行。” 那两人异口同声，意见高度一致。 尤丽丝不耐烦了，抓起魅魔就走，只给姬霜留下一句话： “快点，别耽搁。想办法把你老婆救回去。不然她就是我的奴仆了。” 姬霜想追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矮人机械师拦住。 机械师通体散发银灰色的光芒，是覆盖在体表的甲胄。 他鼻梁架着巨大的镜框，头巾包着油腻的长发，身上一股铁锈的气息，疑似是被机油腌入味了。 机械师的眷属是千奇百怪的金属造物，数量太多，密密麻麻地将姬霜包围。 姬霜陷入了缠斗，一眨眼的工夫，就把老婆跟丢了。 她懊恼地一跺脚，发了狠，加快处理敌人的速度。 一时刀剑碰撞金属外壳的声响络绎不绝。 “嘎嘎嘎嘎——” “呲啦呲啦——” 折磨着听者的耳膜。 * “呀——嗬——” 这边，姬霜在和金属造物打架。 那边，妄玫被放置在冰棺之中，焦心等待伴侣的救援，起初自然是不甘愿的。 尤丽丝对待不配合的妄玫，倒也没有使用特殊手段。 她只说，“你想确认你的伴侣是否真心爱你，那为什么不把这场试炼当作一个好的机会呢？” 她是过来人，一眼看出： 虽然魅魔很爱骑士，骑士也很爱魅魔。 但是该说是害怕爱得太深跌得粉碎呢，还是已经失去了感受爱的能力呢？ 魅魔不相信骑士对她的感情有她对骑士那么深。 “当事人受着种种限制，往往看不清真实的全貌。不如抽离出来，以旁观者的视角去判断呢？” 尤丽丝循循善诱。 妄玫心动了。 其实，在她心底的一角，她一直有着担忧。 习惯性佩戴假面的她，吸引来的恋人，究竟是爱着那张面具，还是爱着面具下的她本人呢？ 经由尤丽丝的插手，她把所有秘密告诉了姬霜，相当于把假面摘下来了。 按理来说担忧应该消散。 反而愈演愈烈。 [现在的她，还爱着我吗？或者，是出于惯性，以为在爱我，一旦发现容忍不了我的本性，就会把我丢下了？] 负面的念头挥之不去。 妄玫躺在冰玉砌成的床上，银发如月光铺开在地表的银毯。 她眸色闪烁，露出软弱的眼神，然后，吐露罪孽一般，向尤丽丝低声道： “她说我比你漂亮，比你可爱，比你讨人喜欢……” 尤丽丝以为她在找茬，很想敲她一锤，想想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就忍住了。 然而，妄玫不是在找茬。 她认真道，“漂不漂亮暂且不说，每个人审美不同。但可爱与讨人喜欢，我和这两个词不沾边。” 她对一脸诧异的神妃忏悔： “我脾气很坏，占有欲强，不懂得与别人友好相处。认清了我的真面目，没人会喜欢我的，——就像你讨厌我一样。” 尤丽丝忽然有点怜爱她了。 女神说得对，这小家伙，还真是透着一股天真烂漫的气息，就连所拥有的烦恼也是孩童时期常见的青涩烦恼。 担心别人反感自己的缺点么？ 明明是早熟的公主，反倒因为常年脱离普通人的生活，心智在某些方面凝滞不前啊。 “喜欢你的人，会包容你的缺点。包容不了的，就不是正确的人。” 像长辈关怀晚辈那样，尤丽丝难得诚恳地开口。 妄玫的心揪了起来，表情也变得难看。 她已经爱到无法自拔。 就算姬霜不是正确的那一个，她也不具有舍弃她的勇气了。 看到冰棺中的少女这副模样，尤丽丝心中的怜爱逐渐加深，也就不计较她之前的冒犯了。 “你自己慢慢思考吧。我要去守门了。” 坏心眼地笑着，尤丽丝转身朝向来时的路，放少女独自沉淀思绪。 “我……” 妄玫因纠结而痛苦，发出没有底气的叹音。 门口飞来尤丽丝爽朗的笑声，与轻快的一句话： “单就我看来，你们倒是正确得不能更加正确的一对了，一定会相守终生的。” 心安定了。 妄玫吐出浊气。 到底是心软了，尤丽丝给了她一点鼓励。 “谢谢。” 她也袒露心声，任由风将感激的声音切切实实地吹向尤丽丝的耳朵。 会携手一生的。 一定会的。 既然眼明心亮的半神大人这么说了，那就绝不会有错。 第53章 人类终究不能成为真正的野兽。 与金属造物的战斗，是姬霜大获全胜。 来自[矮人地堡]的机械师，打造出的钢铁怪物，受到了锻造之神的祝福。 它们四面八方地朝姬霜涌来，却被挥舞重剑的姬霜横向斩过，一一切成两段。 不感到疲惫。 灵活操纵重剑的骑士连一滴汗也没有流。 “手感不错，嘎吱嘎吱的，切割金属果然令人有种爽感吧？” 紧绷的肌肉在无自觉地跳动，姬霜以狼一样的凶狠，对敌人尖锐挑衅。 她宣称：“无论数量有多少，我都会嘎吱嘎吱地把它们切成碎片。不心疼损失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可能是天空也受不了她散发的沉沉威压，乌云密布，降下骤雨。 敌人没有答话，一味紧张地隐藏在层层机器身后，按下驱使它们的按钮。 但正如姬霜所说，那些全都是无用功。 哗啦哗啦，倒地声此起彼伏。 机械师的仆从在重剑激起的气浪之中，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垮台。 第51章 骑士弓起腰肢，狩猎的视线瞄准暴露身形的矮人机械师，猛然出击。 雨水被漆黑的发梢挥洒出去。 她抹了一把淋湿的眼睛，“唰”，将不堪一击的机械师一脚踢出老远。 第一关就这么过了。 人海战术对她是没有用的。 * 既已摆脱了机械师，姬霜抓紧时间去追被尤丽丝带走的妻子，跑不多远就看到尤丽丝催眠了妄玫，将她放在滑动的冰床上拖行*。 “别走！放下她！” 她心急火燎，疏于辨别，没认出那是尤丽丝制造的幻觉，更不知道第二道关卡已悄然而至。 尤丽丝留下一道分身，阻碍姬霜的去路，本体则拖着妄玫朝墓地的深处继续前进。 半神的分身，艳如桃李，抚着脸颊优雅地轻笑，显得高贵又妩媚： “别忙前忙后的了，你的妻子不会有事。不如留下来，陪我玩会儿游戏啊？” 她劝姬霜偷得浮生半日闲，把妻子抛开，尽兴地玩乐。 姬霜却只不屑地哂笑： “矫揉造作，老女人。装得再嫩，也比不上我老婆半点。” 硬生生靠低破地板的情商把端着身架的半神激怒了。 “你会为你的冒犯付出代价。” 尤丽丝的分身拧起眉头，要将可恶的骑士拉入噩梦，用最糟糕的幻境摧毁她的理智。 分身捉住法杖，念诵咒语。 “沉眠、沉眠，在梦之庭院徘徊、堕落，受到吾等操控，悲叹人偶的命运……” 她念得又快又熟练，一个呼吸的工夫，就快要念到末尾。 面对有催眠能力的女魔头，姬霜不受控制地中了debuff，眼前一片灰暗。 [系统：您当前的状态，“混乱”、“失明”、“濒临昏睡”。] 但这一次她没有沉溺于困境。 在短短数秒之间，她拼命地挣扎，恢复了清醒，扬起重剑就放出凛冽的光芒。 “你的招数对我没用了。我不会重复犯过的错误。” 堂堂正正地，姬霜斩杀了尤丽丝的分身，纯粹凭借超强的意志力扛过曾经陷落了一次的危机。 急促的喘息体现出她的艰辛，不畏风雨的神态又展现了她的毅力。 尤丽丝的分身在破碎前露出赏识的微笑，微微侧身，为她让出通行的路： “尊贵的英雄，冉冉升起的新星，请，您的妻子就在前方。” 姬霜不跟她客气，匆匆忙忙就沿着她指的方向冲过去。 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救不出老婆，她没兴趣和别人闲扯。 * 分身消失，就轮到正主发挥的舞台降临了。 姬霜要应对的第三道关卡，就是尤丽丝本体编织的绮梦。 半神的真身非常厉害，造梦的水平不是分出的影子所能及的。 无须咒语，无须准备时间。 瞬发性的魔法，无声无息就将目标卷入栩栩如生的梦境。 但姬霜还是让她的努力功亏一篑。 姬霜动也未动，神色动摇又平复，轻而易举就解除了debuff的干扰。 她踹出强力的一腿。 尤丽丝闪开，显现出冰床上正在做梦的妄玫。 “不要、好痛！不要烧我，好热，好痛苦！” 梦里的妄玫似乎正在遭受火刑，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将小巧的下巴浸出一片狼狈的潮红。 姬霜刚升起惊慌，急不可耐地要去拯救她，立刻又稳定住心神。 “那个不是我的老婆，只是你捏出的虚影。我说过我不会犯同样的错了吧？” 她没有被迷惑，严厉地逼视尤丽丝，要她交出真实的妄玫。 “呵呵，呵呵～看来你已经适应了受神所赐的力量，直觉、眼光、决断……各方面都达到了与我同等的级别，不愧为新生的半神了。” 尤丽丝一面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一面迅速撤退，不与她正面为敌。 同为半神，擅长的领域亦有区分。 与人短兵相接，是尤丽丝的弱势。她更习惯隐身于幕后充当阴谋的推手。 因此，这一回合，是她主动认输了。 * 接下来是第四关，也是最后一关。神明亲自出马，代替伴侣将特训开展下去。 姬霜追到冰棺前几步远，不得不直面黑暗之神的恐怖。 神不会受伤，就算受了，伤口也会飞速愈合。 姬霜拼尽全力磨破祂的血条。 可祂的血量值刚降低一点就立刻涨回去，使人灰心丧气。 攻击不具备应有的效果。 奋力一搏打出的伤害，区区数秒，就回归于零。 这样的局面足以令任何一位挑战者品尝到绝望的滋味，无论她多么强大。 但姬霜看着神明背后躺在冰棺之中的妄玫，一股斗志涌上心头，坚决不肯放弃。 她爆种和黑暗之神持续僵持，竟然平分秋色，没有落败。 “呼哧呼哧……” 是她在喘着粗气，毫不示弱地将重剑格挡在胸前，抵消神明的随手一挥。 依然是五五开。 她没有输，神明也没有赢，无限地拖延战局。 尤丽丝看够了紧张激烈的对战，拊掌赞叹，从阴影里闪出了身： “好了，骑士，我认可你对妻子的爱了。试炼结束。请吻醒你的睡美人吧。” 闻声，神明停止与新晋半神的对峙，收回挥到一半的衣袖，同尤丽丝联袂而去。 祂们识趣地走了，让出空旷的空间。 姬霜打开冰棺，在妄玫的前额落下一吻，“我爱你，我的玫瑰。” 妄玫睁开双眼，略略起身，也在她的眉心轻盈啄吻。 * 恒古不化的冰山，大半部分沉在水下，只有尖尖的角露出水面。 这里是[烁萤王国]的[冻土边境]和无垠之海接轨的部分。 由于神之墓地正处于无垠之海偏东南的方位，和烁萤王国隔着海水相望。 因此，姬霜和妄玫待在墓地的山顶，也能遥遥地瞥见连绵起伏的冰川。 战斗过后，和爱人并肩坐在高处，欣赏美轮美奂的风景，就是最好的平复心情的方法。 姬霜指着冰山的角： “有时我觉得你很像它，把什么都藏起来，让人捉摸不透。” “是么？” 妄玫放松地倚靠在爱人的肩头，对她的联想不置可否。 “是啊，就像现在这样，你看着淡淡的，但两天不到能跟我吵三次架，爆发起来比火山还热情。” 姬霜取笑的意味很重。 她已经习惯了心爱的小玫瑰三天两头吃醋、动不动歇斯底里，但还是觉得好笑。 可能吃醋就是玫瑰冲她讨要关心的手段吧，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我要更多、更多的爱，你不给我，我就闹”。 想想还怪幼稚可爱的。 虽说贵族小姐大都是一个样，看起来很完美，却像潘多拉魔盒，掀开盖子指不定喷发出什么东西。 但妄玫公主无论是隐藏情绪的技巧，还是释放情绪的强度，都绝对是一骑绝尘了。 “表面越冷静温柔，私下就越尖酸刻薄。你可真是个坏老婆，把不开心全撒在我身上。” 姬霜宠溺地搂紧老婆的小蛮腰。 用水上风平浪静、水下波涛汹涌的冰山来形容，已经是她对老婆滤镜深厚的结果了。 换一个人，会不会把妄玫比喻为善于伪装的野兽呢？不动则已一动惊人，瞄准猎物就不择手段，追逐不到誓不罢休。 姬霜自己就是老婆的猎物，被她紧紧盯着。 一旦行为稍微不顺她的心，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势要把自己掌控在她能感到舒适的范围。 如此遵从本心的欲望，毫不收敛，果然，称作“野兽一样的女人”会更合适吗？ “我只是讨厌背叛罢了。一旦嗅到危险的气味，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妄玫理直气壮，不认为自己有错，反倒指责姬霜的言行会给她带来受威胁的感觉。 她总怀疑姬霜会变心，怀疑到夜不能寐，而她只是把自己的负面感受如实地倾倒给罪魁祸首。 她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 逐渐演变成又一场争执。 * 照旧，火星是由妄玫挑起的。 她横眉怒目，漂亮的脸蛋因饱含质问之色而微微扭曲： “别怪我多心，你本来就是谁都可以！要不是人人都害怕你，你早就随便挑一个向导结婚了！” “我哪有？我只会和你结婚。而且咱俩什么都做过了，孩子都搞出来一个，你还去惦记没发生过的事，是不是太蛮横了？” “哼，没发生过？” 妄玫阴阳怪气地比出口型，是四个字“理想伴侣”，一看就知道又在记海辛的仇了。 这旧账还没翻完呐？ 姬霜都惊了，忍不住恶意揣测，老婆是单纯找个醋劲犯了的理由，把不知哪儿来的气一股脑发泄出来，顺势拿捏自己。 第52章 要任她拿捏吗？ 别让她形成惯性了，以后心情一不好就下意识拐到这方面，有事没事吃一通醋，那谁能吃得消啊？ 她是把醋火和怒火一起甩出去了，自己就受老罪了。 ——姬霜想着，眼里瞥见老婆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心霎时间就比面团还软。 算了，她爱醋就让她醋，自己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姬霜把下巴抵在老婆的头顶，窝囊又谄媚地认错： “宝宝别哭，我是害你受委屈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事情就大发了。 一刹那，妄玫发起了狂，简直就像有备而来的表演，哭天抹泪地控诉自己被海辛举报、在刺杀任务失败之后有多辛苦。 她技能全失等级归零，在游戏里混不下去也挣不了钱，回到现实饥一顿饱一顿的，只能依靠邻居的施舍过活。 这倒也罢了，算她哭得有情可原。然而下面的发展就没有道理了。 只听她把这一切的不幸归结为一句话： “都怪你，你和她郎情妾意，让我遭罪！” 姬霜本以为她是借题发挥，醉翁之意不在酒，谁知她是真情实感地对海辛怀恨在心，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就那么不信任我吗？我连看都没有多看过她一眼，肯定会选你啊。你一出现，我眼珠子都粘你脸上了，你没注意到？” 老婆缺乏安全感固然惹人怜惜，姬霜却也有点生气，她对自己千般万般地不放心，完全没根据的。 郁气一上来，姬霜就也会回嘴了。 老婆说她两句，她反驳四五句，令小吵小闹进一步升级。 “你的理想型是她，不是我！你亲口说的！” 老婆吵嚷道。 姬霜就凶恶地回敬： “我说什么说了？我没说。你别乱脑补，把压根没有的罪名往我头上扣。” “你就是说了，别不认账！” “我就是没说！有本事你把录像摆到我眼前？没有证据，凭什么诬赖我说了？指不定是你半夜梦到的。” 妄玫突然就不一句接一句地指控她了，大概是赖不过她吧。 这刁蛮无理的女人转而捂着脸哭，越哭越凶，也不似哭给伴侣看的，就是单纯地悲伤落泪。 气氛降至冰点。 姬霜手足无措，僵在原地，后悔不该逞一时意气。 她早就知道老婆的控制欲强到病态的程度，却不顺毛，反而逆着毛摸。 这下好了，把人点炸了。 海辛那件事，本就是她为了气气老婆，说了不中听的话的。 * 一片愁云惨淡。 束手无策，姬霜把救兵尤丽丝给搬来了。 她虚心地弯着腰，向见多识广的半神请教： “请问大人，这种场面该如何是好？家妻哄不好了，您能代我开导她几句吗？” 平时越是极力克制的人，显露本性就会越可怕吧。 妄玫毫不遮掩地释放她的占有欲，那股气魄，令人联想到心智不成熟的幼童，或是智力退化的精神病患者。 偏执，死死咬住想要的东西不放，任谁说也不听，得理也不饶人。 尤丽丝只在她们之间来回扫视一圈，就干脆利落地下了结论： “你跟她签订伴侣契约不就好了？背叛者会受到惩罚，灵魂被业火灼烧。契约签了，她不再不安，自然就不会冲你又哭又闹了。” 在先前的试炼中，尤丽丝刁难姬霜，代妄玫考验她的真心，这点得到了妄玫的感激与敬佩。 妄玫变得很听她的话了。 可惜的是，伴侣契约的任务失败过一次，就没办法再接。 “这……这个恐怕不行。” 姬霜望着哭得更加凄凄惨惨的老婆，为难地对尤丽丝解释缘由。 “唔……”尤丽丝也陷入纠结，思前想后，才一拍大腿，“那就用主仆契约代替吧。” 一位主人，绑定一个仆人，这种契约也是有的。 总归都是绑定，退而求其次也就是了。 姬霜毫不犹豫就拍板答应，“好。我愿意当玫玫的仆人。” 她把拥有的全部都献给娇气的妻子了，指望这样就能使家庭和谐、妻子贪婪的胃口得到满足。 妄玫不哭了，抬起湿漉漉的脸： “我不值得。” 这时的她又不再那么自私自利、任性妄为，忽然又成了温柔体贴的小女人了。 到底为什么呢？ 翻脸比翻书还快，怎么做到的？ 姬霜搞不懂她，但却十分爱她。 而且是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为爱她。 “你当然值得。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不要再伤心了。” 妄玫摇了摇头，“我不要。主仆契约，太过头了，有种羞辱意味，我不需要那个。” “真的不要吗？现在拒绝了，之后再闹脾气，我就不理你了？过两天再反悔，也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妄玫噙着泪水笑了，探过头去，隔着眼皮亲了亲姬霜迷惑却满含爱意的红眸： “去收集钥匙碎片吧。有没有契约，我们都是伴侣，就不必执着于外在的形式了。” 她握住了姬霜的手，先一步站起了身，拍了拍沾灰的裙摆。 * 夕阳西下，将浅蓝色的冰川涂抹了一层温馨的暖色调，越过平坦如镜的海面望去，别有一番悠然的韵味。 尤丽丝默然负手立于一旁，想到与魅魔在冰棺内外推心置腹的交谈，不禁暗自感叹： 摘下的假面又戴回去了么？ 暴露劣迹斑斑的自己，是一件那么难以忍受的事吗？ 如果是她，渴望的东西就去争取，就算形象丑恶，就算被所有人讨厌，也要把所求之物抢到手里。 但那明显不是妄玫的选择。 因为漂亮的魅魔已经勾起嫣红的唇，甜美如蜜地笑起来了，仿佛不曾醋海翻波，脸上哭花的痕迹也不曾存在似的。 她所渴求的，是不会背叛的恋人，是没有瑕疵的感情吗？ 如果是，当她对耿耿于怀的心结视而不见的同时，就是在背叛她自己；装作芥蒂已然消失的同时，就是在主动制造爱情的裂痕。 明明尽情地撒泼，把心中的怀疑问清楚，索取到令自己满意的保障就好了。 临到成功前夕，却望而却步，真是个胆小鬼啊。 尤丽丝冷冷地睨着魅魔，不无轻蔑地惋惜。 也许，人类终究无法成为野兽，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先去烁萤王国，好吗？” 魅魔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契约，善解人意地同姬霜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和片刻之前撒泼耍赖的女人判若两人。 姬霜顺应她的动作，也利落地站起来，没说好与不好，只轻轻地为她擦去未干的泪痕。 第54章 签订契约，不会分开。 烁萤王国是流亡者的归宿。 正北有[怪鸟山]，正南是[腐肉冢]，西北角与[兽人部落]接壤，处处充满荒野的蛮性。 可要说它的风景有多么黄沙漫天？那倒也不是。 别的色彩也是有的，并且不少。 王国的东西各挨着一片海，一片是无垠之海；另一片是[噬人海]，与人鱼居住的[覆梦汪洋]连通，好一片茫茫的深蓝。 西南角通往[精灵圣所]，本该是一片苍翠的绿，却由于两块陆地的交界处正好是[亵渎古树]，又掺杂了浓重的乌黑。 战争之神是烁萤王国的守护神。 这就注定这片土地不会安宁。 [恶鲨领地]、[刺客协会]这些凶险的地方都围绕着它。虽说不全在它的领土之中，但距离也绝对不远。 第一站，姬霜就带着老婆到这里寻找碎片，触目所及是一片荒凉冷落的景色，野草丛生，灰烟弥漫。 “看上去不够美。不适合和老婆约会。” 姬霜暗自吐槽这地方的破落。 她东转西转，好不容易找到一方花田，盛开着生机勃勃的野花，有飞舞的萤火虫在夜间微光闪闪。 这个，应该就是烁萤王国最闻名的景点了吧？也是国名诞生的起源。 “我们在这里过夜吧。赏赏星光，看看月亮，让萤火虫绕着我们转圈。” 姬霜难得提出了富有生活情调的建议，以往的她和浪漫不太沾边。 妄玫陪同她坐下，却心不在焉，散漫道，“怎么突然有这种雅兴？” 姬霜拉着她的手，将鼻子蹭过去闻她身上散发的幽香，脸上若有若无地多了一丝笑意： “把你弄哭了。想着补偿一下。” 听到这话，妄玫忽然就一抖，似乎感到发冷似的，“别提那事了吧。都过去了。” 姬霜偏偏要提，“才过去几个小时不到。你哭得那么惨，我怎么可能会忘。” 于是妄玫抖得更厉害了。 眼眶酸涩，隐隐又要分泌泪水； 第53章 胸口也一阵悸动，加快跳跃的心脏将血液输送到脸颊，引起异样的通红。 她的头脑有些晕眩，像泛起白蒙蒙的迷雾。 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吗？ 隔着雾气凝聚而成的纱，她以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令她感觉疏离的世界。 就连姬霜，也变得陌生了，说的话模模糊糊地传入她的耳朵，却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快乐或悲伤的情绪。 * 脑子里有两个她在交流。 妄玫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那两个她，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恶魔，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恶魔百无聊赖地捏着狗尾巴草，一甩一甩地玩，“说实话，不完美的东西，我宁可不要。” 天使软中带硬地搭腔，“你说你自己么？那你尽量往完美靠拢不就是了？” 恶魔说的当然不是她自己。 她和天使都知道，也都在装糊涂。 沉默片刻。 没头没脑地，恶魔挑起另一个话题，“能暂时分开吗？我和身边的那家伙。” 天使顿时警觉，“你要干什么？有什么是你必须和她分开才能做的？” 恶魔倒也坦诚，不咸不淡道，“想把那女人杀了。就是那个呀……算了，我不说。说了，你维护她，我会更难过的。” 妄玫和天使的想法一致了。 面对恶魔的引诱，她们此起彼伏地叹气，觉得，该消失的不是恶魔记恨的海辛，而是自己。 “杀了她有什么用？没了她，还有下一个呢。” 妄玫自嘲地笑了，向后按住草地，支撑着想要躺倒的上半身。 “你真讨厌。”恶魔吐了吐舌头，责怪伙伴的诚实。 “你也一样。”妄玫把恶魔的话原样奉还，深知扎痛自己的箭也会同样尖锐地刺伤对方。 “那你不让我解决她，我就解决你咯？” 半是玩笑半是试探，恶魔轻松地提起。 也不是不行。 但在那之前，妄玫有一个心愿。 她也玩笑似地说道： “我想断了念想再走。不然死后还惦记这事，九泉之下也不安宁。” * 妄玫肚子里存着疑问，和姬霜的结合是不是一场错误？ 假设姬霜没有先遇到她，而是遇到符合贤妻良母定义的女人，会不会和那女人过得更加幸福？ 这个疑问烧灼她的心。 她想放下，可总也忍不住去想。 但问是问不出答案的。 谁也不能为没发生过的事做担保。 那么，就让它发生一次吧，验证自己的猜想。 解铃还须系铃人。 “把她找来，撮合她们……她们一定会欢天喜地地成就好事吧，说不定会感谢我让出位置。可是，没必要感谢，不是吗？那个位置只是意外属于我的。” 妄玫想起自己被杀死了一次，热烈的火舌在体表舔舐出焦黑的伤口，钢针猛扎一般地痛。 但姬霜旁观了全程，没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也并没有替她报仇。 这么一想，真有点诡异。 明明恋人平时对自己也不坏，关键的时候却不帮自己痛击仇人，那平时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妄玫以己度人，自顾自地做出判断。 现在害了她的女人还活得好好的。姬霜对那人肯定有不小的好感，才会包庇对方。 “是我棒打鸳鸯了吗？这也不是我想的呀。” 命运总是阴差阳错。 妄玫自认也是受了它的捉弄。 要不是姬霜初见就向她求婚，缠着她不放，打动了她，如今她也不至于紧紧抓着姬霜不松手。 两人的关系总是差一点，永远差一点。 孩子，孩子没生下来。 订婚，订婚宴拖着没办。 就连游戏里的伴侣契约，也因为任务失败了一次，不能再签订了。 这是某种来自上天的警示吗？ 妄玫越想越是冷汗直冒，得了疟疾似的直打摆子。 她要尽快把海辛抓来，和姬霜丢到一起。她们两人成了，妄玫本人也就可以割舍干净了。 * 姬霜搂着老婆的腰，近距离看着她神思不属的脸，不知她在约会途中发什么呆。 其实姬霜早就计划好了，攻上云顶天堂，杀掉光明之神，让那些害了老婆的教皇、修女、骑士等神职人员失去头顶的信仰。 她以为老婆猜到了她的复仇计划，并且心有默契地与她配合。 两人这不是已经在寻找钥匙碎片的路上了吗？找齐了就可以打开通往云顶天堂的天使故邦大门了。 不料，老婆懵懵懂懂的，等不及清算的那天到来，哭着对她倒苦水，疑似是在变相地催促她采取行动。 “醋得有那么厉害吗？我一句随口夸赞修女的话，让你记到现在。” 姬霜抱紧老婆，幽怨地问。 老婆心思不在她这边，两根细白的手指绞来绞去，没在听她的问题。 姬霜晃了晃她的肩膀，“回神了，宝贝。” 妄玫被惊醒了，怔怔地望了她半天，忽而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有点事要做。先走一步。我们分头行动吧，效率更高。” 说着便从坐着的草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就想离开。 “喂，还没约好会合的地点，你急什么？不想见到我了？巴不得赶快跑？” 美好的约会稀里糊涂泡了汤，姬霜对老婆很有意见，却又不想在这关头再和她发生争执。 她极力克制，难免仍有一丝不满流露而出。 好消息是，老婆没有再次发作；坏消息是，她也没有选择留下来，更没有多看姬霜一眼。 口中匆匆说着“没有，我只是想速战速决。会合的地点，事成之后会通过讯息发给你的，注意留意收件箱”，妄玫就拿出传送卷轴，身影当场消失无踪。 太离谱了。 姬霜站在原地等她，心想她能有什么急事，还非要一个人做？回头一定要把秘密从她嘴里撬出来。 结果倒也省了事，不用她费尽工夫撬老婆的嘴了。 因为老婆一通讯息把她叫到天弓王国的刺客协会。 那地方距烁萤王国的冻土边境不远，徒步数百米就赶到了。 * 在刺客协会的据点旅店，老婆把姬霜推进一间精心布置过的房间。 大红的飘带挂在墙上，纱幔层层叠叠挡住盖着盖头的新娘。 这赫然是成婚的喜堂。 而坐在床帐之后的，无疑正是海辛。 姬霜总算明白老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这个喜堂可不能入啊！一走进去，后半辈子就洗不清了。 老婆守在门口往坏里想，一定哭得稀里哗啦，绝不相信里面的二人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算老婆是魔怔的小坏蛋，姬霜也不舍得让她再悲伤痛苦。 “我不进。你别想把我丢进去。” 姬霜攥着老婆的手，攥得死紧。 妄玫想甩开她，继续把她往里推，就被她的手臂用力地揽在腰间，腿也被她的腿别住了。 两人四肢交缠，要进就只能一起进，要出也是一起出。 “我成全你和你的理想伴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妄玫恼了，长发一扬，下巴就居高临下地抬起。 “什么玩意儿？陈年老醋你就非吃不可吗？我当时就是为了让你吃醋才故意说的，你还当真了？” 姬霜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矮子老婆的额头，点出一个浅浅的红印。 她想着：你就算再往高里抬你的头，你也得仰视我。笨死了，怎么能做出这么笨的事儿？ 一面想着，她一面脸上怒中带笑，自怀里摸出临行前尤丽丝塞过来的主仆契约。 这东西一直放在她的内兜，温暖地贴着她的心口。 她没有将其放置在玩家背包，就是想时刻感受它的存在，然后找个好机会，作为约会礼物献给老婆的。 契约书展开，阵法逐渐成型，妄玫的侧颈多出一枚象征奴隶的花型印章。 她大惊失色，紫眸瞪得圆溜溜的，犹如误踩捕兽夹的花狐狸，睫毛都炸起来。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又怕把我变成奴隶，我会讨厌你。那你当奴隶不就行了？” 姬霜知道老婆既要又要，既想把她困在身边，又害怕她心有怨气就会减少爱意。 对于贪心的老婆，就得快刀斩乱麻。 “快点滚。别在这儿碍眼。” 姬霜把海辛的定身咒语解开，一张传送卷轴把她送到高山之神掌管的[滚石巨峰]了。 那里在地图的最左上角，与世隔绝。海辛去了，没个半年一年回不了天弓王国，也不会出现在妄玫的视野之中了。 空出的喜堂，姬霜反锁了门，自然是要和老婆好好享受的。 屋里点着熏香，烟雾袅袅，令人意识昏沉。 第54章 姬霜把心爱的老婆，也是新收的小艳奴按在床上，就开始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了。 第55章 让老婆听自己的话。 “滋啦滋啦……” “滋啦滋啦……” 整只的灰兔由树枝串着，再由姬霜握着树枝的柄，架在篝火上方，时不时翻转一下。 兔子被烤得皮焦肉嫩，香气浓郁扑鼻。只一闻，就令人肚子咕噜咕噜。 妄玫坐在一旁等吃，托着脸，口水快流下来，但又要矜持地说道： “不用给我。我吃点果子就行。” 姬霜睨了她一眼，看到她穿着宽松的浴袍，晃晃荡荡地就那么在石头上坐着，又白又瘦的腿全露出来了，闪得人眼晕。 虽说这片空地属于刺客协会的地盘，没有外人会来，但妄玫这副打扮还是有点过火了。 完全不能用“休闲放松”四个字糊弄过去，只能理解为，是在明目张胆地勾引人了。 姬霜瞥到她眼角残留的泪光，和脸颊不自然的桃红，心旌一荡，嘴上却不动声色： “本来就是烤给你补身体的。你太瘦了。一口不吃就浪费了，多少吃一半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妄玫美滋滋地伸出手，捉住姬霜的手腕，一边吞咽口水，一边探过头，想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块串子上烤熟的肉。 姬霜眼底燃起了一团火，猛烈地烧向装模作样的女人。 只见姬霜丢下兔肉，把妄玫推倒在绿草盈盈的地面，厉声呵斥： “想要什么就告诉我，又演起来了？之前的教训还不吸取？跟我装什么呢？” “哎，兔子……” 妄玫愣住了，目光怯生生地闪烁，像被吓到了一样。 “你想要的是兔子吗？穿成这样就跑出房间，我看你想要的是我才对。” 姬霜撩开老婆的长发，捧住她的脸，就热切地亲吻她的嘴唇。 两人是在院子里烧烤。 不远处就是昨夜睡了一觉的旅馆。旅馆里没有别人，早就被身为刺客协会首席成员的妄玫清场了。 姬霜原本是想把抓到的野兔烤了，带回房间给老婆加餐。 谁知烤到一半，老婆就衣衫不整溜溜达达地凑过来了。 看来是昨晚的教训没够，让某人尝到甜头了，还想再多犯几次病。 “表演型人格又附体了？想我不直接说，假模假样地装成要吃兔子。” 姬霜一声嗤笑，心想老婆就像那个深闺怨妇，忍受不了一点守空房，非要伴侣时时刻刻陪在她面前。 但这次，她还真冤枉妄玫了。 妄玫摸摸肚子，眼睛一眨一眨，盯着落了灰的烤兔肉，一脸委屈巴巴。 “我饿了，你把兔子捡回来……” 妄玫气喘吁吁，在迎合姬霜的同时，也央求她。 “不捡。有我就够了。” 姬霜死活不信她的借口，脑子里全是昨天一边安抚她一边惩罚她的画面。 昨天妄玫的心路历程被挖得干干净净，都是些阴暗的念头，包括自卑心发作，觉得自己不讨人喜欢，坚信姬霜一定会移情别恋。 让姬霜听得，又气她，又可怜她。 挖到后来，妄玫先一步心态崩溃了，听不进姬霜的解释，歇斯底里地大哭。 她摇着头，哭得泪流满面。 一会儿断言姬霜对这个有好感、对那个有爱恋，让姬霜离她远点； 一会儿又抓着姬霜的手臂不放，命令她不许抛弃自己，不然就先把她杀了再自己殉情，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关键她在主仆契约的约束下，是不能对姬霜说假话的，也就是两种都是她真实的想法。 姬霜哭笑不得，费了好大的劲把她哄住了，不再哭了。 但这女人被哄得心花怒放，紫眸亮晶晶的，后半夜故技重施想再来一次。 姬霜绷不住了，骂她是天底下最听不懂人话的女朋友，肆意妄为，性格烂到不能再烂，情绪波动比过山车落差还大。 妄玫像只软绵绵的小动物，挨了骂，就毛茸茸地拱过来，讨好地蹭她的脸。 “可你就算再怎么烂，也是我最宝贝的老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老婆，要什么我都会给的，懂吗？” 姬霜余怒未消，指着老婆的鼻子，要她以后有话直说，不能藏着掖着。 妄玫听没听进去不知道。 反正姬霜是一口气发泄出来，神清气爽了。 她和被训乖了的老婆亲热，浓情蜜意地待到了天明，事后还忍不住一直回味当时的感觉。 * 回到天亮之前。 精心布置的喜堂真不错。 暖融融的香薰吐出烟雾，将轻盈飘逸的红纱熏得如木芙蓉一般馥郁芬芳。 姬霜早就想和老婆正式成亲了，赶上这喜堂出现，正好享受一下。 只是她还要扣着老婆的手腕逼问： “这么好的地方，你不早点给咱俩准备，你把别的女人塞进来做什么？” 就算在这种暧昧横生的场景下，漂亮又任性的老婆该犯浑还是犯浑，倔劲上来了，梗着脖子咕咕哝哝： “如果你不喜欢她，我就再找别的人来，总有一个你看得上的。” 姬霜整治她*，舔了她雪白的脖颈一口。 “好痒……别闹……” 妄玫顿时缩得比兔子还快，把半张脸埋进被子。 她开始装死了。 但主仆契约的效果就是，仆人必须听主人的话。 姬霜命令她：“把你心里怎么想的告诉我。我倒想听听，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把我往别人床上送啊？” 妄玫满脸通红，拼命地捂住嘴巴，防止不该说的话泄露出来。 “张嘴。对了，先亲我一下再坦白从宽。” 对付刁蛮无理的老婆，姬霜比她更不讲道理，一面掰开她捂嘴的手，一面下更加果决的指令。 妄玫的意识在吐露真心和严守秘密两个极端之间拉扯，奈何意志力不够，很快招架不住，只得求饶： “你别问……我不想说……” 她不是单纯地求饶，还是有将指令执行了一半的。 只见她抱住姬霜的脖子，如痴如醉地吻上来，双颊弥漫着动人的烟霞。 姬霜耐心地等她亲完，又咄咄逼人地质问了一遍。 妄玫这才一溃千里，竹筒倒豆子地把心理活动全公开了。 遇到这种神经质的恋人，真够姬霜喝一壶的。 姬霜性子直率，压根搞不懂恋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从哪儿来的。 不过她也想通了，不管是从哪儿来的，都是白来。 她会好好管教老婆，杀一杀家里这股没事也要找点事的歪风邪气的。 * “真饿了？” 怒火消下去了，姬霜懂得体谅人了。 她抓了只新兔子，搂着老婆边烤边聊天。 老婆嘴角亮闪闪的，要不是及时吸溜了一下，馋涎说不定会流到下巴。 “饿了也是你自找的。狼来了的故事听过吗？” 姬霜教育老婆做人要诚实，不能成天把另一半当猴耍。 “我哪敢耍你啊？你也不是猴。” 乖乖软软的老婆仿佛是一日限定版，时限一过，肚子一饿，脾气又变大了。 她兴致勃勃地盯着兔子，眼珠一转不转，怄气似的，故意不看姬霜。 姬霜被忽视了，一时气恼不过，揪着烤兔子的耳朵，把它从尖尖的树杈子拽下来，丢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也许她是做过头了。 可她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这招立竿见影。 妄玫的脸瞬间垮掉，人也霍然站起身，拍去袍子沾的落叶和木屑： “我去摘果子，不要跟着。” 姬霜偏就跟着，存心跟老婆对着干，眼睁睁看着她摘了几颗黄澄澄的杏子，一口咬下去，酸得愁眉苦脸。 游戏里的果实，是能涨饱腹值的。只是未成熟的涨得慢，成熟的果子涨得快。 妄玫捂着腮帮，牙快被酸掉了，还硬着头皮一口接一口地吃。 “别吃了。认个错，我还给你烤兔子。” 姬霜看不过眼，含着淡淡的嘲讽，劝她停下。 主仆契约起了作用。 妄玫如同被控制了，不甘不愿地抬起手，把剩下的几颗杏远远地抛过围墙。 这下可把她气得心肝肺都疼。 她又绝不是会一直受人辖制的角色，扔了杏，二话不说果断下线。 姬霜也不慌不忙地按住登出键。 摘下头盔，她笑呵呵地望去，就见老婆对着反锁了的卧室门又踢又踹，无能狂怒。 * 说了要治治歪风邪气。 姬霜说到做到。 妄玫被她锁在家里，踹了几下门，没见门有丝毫松动，就耷拉着脸坐回床上。 姬霜长臂一伸，坦坦荡荡地把她揽进怀抱，捏捏她的鼻尖： “跟我闹脾气，有用吗？玩得过我吗？” 第55章 妄玫歪着头，斜眼瞧她，忽然就泄了气，轻笑出声： “你当我愿意跟你闹呀？你只看我，只对我好，我满意了，就不对你闹了。” 她依偎在姬霜的怀里，撒娇要吃兔子，不要订餐，要姬霜亲手做的。 “家里哪有食材啊？给你煮个面得了。回游戏再吃兔子。” 姬霜逗弄她，不答应她的请求。 妄玫嘴角一撇，眸子就沁出泪水，姑且不是决堤式的泪如泉涌了，很隐忍，很楚楚可人。 她说，“说好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的……” 该说不说，不愧是帝国的玫瑰，哭起来梨花带雨，又纯又媚。 姬霜笑了，领着她去厨房。 早已备好的烤兔肉端端正正地放在盘子里，香喷喷，还冒着热气。 管教老婆，就是要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光打不补偿，别说老婆不情愿，姬霜自己也狠不下心。 所以，早在老婆熟睡的时候，她就下线做了午饭。 保温膜层层裹着餐盘，轻轻一揭，热饭热菜就可以吃了。 “现在相信了吧？你是我的宝贝，我会对你好的。” 姬霜对着吃得腮帮鼓鼓的老婆，得意发问。 “嗯嗯。” 老婆忙不迭地点头，嘴巴塞得满满的，脸上笑容也满满的。 今天也是和谐美满的一天。 两人吃饱喝足，睡了午觉，才悠悠然地上线去做任务。 第56章 老婆变成了小小的老婆，很可爱。 钥匙的碎片散落在世界各地。 收集它们，是打开天使故邦的必经之路。 这些碎片天然会被神圣的气息吸引，因此都位于各位神明的周边区域。 神明共有十位，分别是： 位于[云顶天堂]的光明之神； 暂居[神之墓地]的黑暗之神； [飞龙群岛]的天空之神； [滚石巨峰]的高山之神； [矮人地堡]的锻造之神； [兽人部落]的丰饶之神； [精灵圣所]的生命之神； [烁萤王国]的战争之神； [覆梦汪洋]的海洋之神； [爱惑乐园]的爱情之神。 姬霜问过，“有些神明的位置，我和玫玫抵达不了，要硬闯吗？” 尤丽丝是这样回答的：“首先，钥匙不能飞到高空，会被强大的气压吹落，因此云顶天堂和飞龙群岛不必考虑了。” 其次，黑暗之神的神力不洁，与钥匙互相排斥，也不必考虑。 滚石巨峰、矮人地堡在同一片土地的地表和地下，坐标重叠，可以算作一处地点。 这个地点与兽人部落只隔了一座[一线崖]，那么一块钥匙碎片大概率是受到两方神力的拉扯，定位在一线崖上了。 “一线崖一片，精灵圣所一片，烁萤王国一片，覆梦汪洋一片，爱惑乐园一片，粗略估计共五片吧。” 尤丽丝把结论告知姬霜和妄玫。 姬霜、妄玫二人原本把第一站定在烁萤王国的，出了点小差错，索性转移目标，先去一线崖了。 一线崖最出名的，是崖顶盛开的花朵，矜傲、高贵、随风散发芬芳。 此花名为幽兰花，暗香浮动，迷人心魂，据传有返老还童的作用，因而吸引了不少人冒险前去采摘。 可能够使人青春回返的神花，又岂是那么容易获得？ 一去不复返的，不只普通人，就连专业的冒险家、雇佣兵等也不少见。 * 积雪。厚重的积雪堆在高高的山崖顶部。 狭小的一方地面仅够安置双脚，却是纯净如天使羽翼一般，毫无瑕疵的白。 姬霜和妄玫辛苦攀登，总算到了这里。 妄玫看到白雪正中，唯一的一枝蓝幽幽的花，心生喜爱，便去触摸。 姬霜比恋人大了七岁，虽说平时也未见得更加成熟稳重，在这种时候，却总归是包容着好奇心旺盛的年轻妻子的。 她把摘花的机会让给妻子，不无宠溺地注视着妻子弯腰、抚摸花瓣、乃至嗅闻花香的一举一动。 下一秒，一声轻呼。 “诶……？” 妄玫身形一晃，就要跌下悬崖。 姬霜及时搂过了她，免去一场灾祸。 但在姬霜的怀里，漂亮的妻子越变越小，最后定型为八九岁的天真女孩。 女孩抬起头，懵懵懂懂又不失礼节地问道，“请问，这是哪里？您是哪位？” 姬霜惊呆了。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发生，对她的心灵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幽兰花，幽兰花，所谓的返老还童之花真有其事？ 那她的纵容，岂不是把老婆往火坑里推？ “这里是一线崖。” 姬霜不自然地说道。 隔了两三秒，她才迟疑地补充：“我是你的……是公主殿下您的守护骑士？” 寒风将雪花不断吹起，拂在两人脸上。 妄玫扬起羞怯的笑容，脆弱、柔软，光是看着就使人心尖酸涩。 “谢谢。” 她简洁又温柔地说。 普通的两个字，含义模糊不清，却令姬霜皱起眉头，露出了似乎是想要哭泣的、感动表情。 “我会把你变回原样。” 姬霜保证。 * 自那之后，姬霜就把变小的妻子带在身边，千娇百宠，要星星不给月亮，几乎惯坏了她。 上次在尤丽丝编织的梦境中，姬霜就见过小号的妻子了，但这次岁数更小，也更加鲜活可爱。 小小的女孩含着手指盯着她看，把姬霜看得心都化了。 姬霜把女孩抱起来，高高地放在肩头，“宝宝今天想去哪儿玩？” 妄玫骑到她的脖子上，咯咯地笑，好像贪玩的骑手在骑小马一样。 姬霜捏了捏她的小手，就听这女孩边笑边提要求，充满快活的气息： “想去花田！霜霜带我去过的那个，有萤火虫在飞，好漂亮！” “还去老地方吗？都去过三次了，没看腻？” “没有～～带我去嘛～～” 妄玫一撒娇，姬霜就无计可施了，把她托在肩上，就传送到烁萤王国的花之海洋。 那里还是老样子。 数不清的野花在风中摇曳。 妄玫欢快地在花丛中跳舞。 姬霜则坐在草地上，守护着她，也欣赏着她的舞姿。 花瓣和萤火虫翩翩飞舞，随着女孩的脚步打转，红色、蓝色、橘黄色……各种颜色明明灭灭。 妄玫越转越远越转越远，像陀螺一样被风带向花田的边缘。 说时迟那时快，风一停，她哒哒哒地就朝天际奔跑，很快隐没在树木与花草之间，变成时有时无的一个白色的点。 姬霜下意识伸手去抓，没抓到，慌忙起身追过去，竟然也差点没追上。 妄玫跑得飞快，不时拐一下弯，熟练地借用地形掩护自己，一手反侦察技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她跑什么？难道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好哇，又演上了！” 姬霜嘀嘀咕咕，理顺了思绪，顿时恨得牙痒痒。 她如幽灵般紧追不舍，悄没声地跟踪着女孩，心想抓到了一定好好教训她。 弹脑蹦也行，打手心也不坏，总之要让她吃足了亏长长记性。 * 那边。 妄玫疑神疑鬼，边跑边回头去看，确定看不到高大强壮的姬霜，才浅浅松了一口气。 和勤于锻炼的姬霜相比，她就是个小鸡崽，整天要么是被夹在腋下，要么是被放在头顶，换作一般小孩吓都吓死了。 妄玫虽说不是一般小孩，不会因坐在摇摇欲坠的高处而抖作一团，但她相当聪明早熟，有八百个心眼，自然不会轻信一个记忆里没有的人。 姬霜无意间对她透露过真心，“等你长大，我就娶你。你是我养的小媳妇。” 妄玫当时就想吐槽，“你比我大好多，要是嫁给你的话，你指定仗着年龄优势天天欺负我。” 幸好她善于忍耐，把话吞回肚子里了，没有暴露自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稚鬼。 妄玫一口气跑到了拾贝沙滩，也就是烁萤王国与覆梦汪洋的连接点。 她早就规划好了。 这里不是她熟知的世界。 也许坐上船，能驶回她母亲的王国。 “路途遥远，就靠吃生鱼片、喝过滤的海水维持生命吧。” 海边有护航照明的瞭望塔，妄玫登至塔的高台，将手圈成望远镜的形状，眺望波澜不惊的海面。 真壮观呀。 这种一望而去满是苍蓝的景色，她从没有见过。 金色的沙滩与深碧的海水，彼此交融，又随着浪潮过去，边际变得鲜明。 或许是震撼到了，心神摇曳。 或许，单纯是跑了太远，体力不支。 妄玫脚下一滑，从瞭望塔坠落。 这一次不像一线崖，有人从一旁揽过她。 第56章 她不停地掉啊、掉啊，在高耸入云的尖塔的注视下，逐渐落到了…… 温暖的怀抱里？ 姬霜稳稳地接住小妻子，游刃有余的气度使失忆的妻子耳目一新。 “原来你这么厉害。” 妄玫眼睛亮晶晶的，细细地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按住胸口。 “废话。” 姬霜对不听话的妻子很不耐烦。 妄玫嘴巴一撇，就从她怀里跳出来，踉踉跄跄地奔往海边拴着的小船。 姬霜伸手一捞，揪住她的兜帽，就把她扯回来：“还想跑？” 妄玫受到威胁，怕被丢进海里喂鲨鱼，就不跑了。 她乖乖地转过身，抱住姬霜的腰，像只走丢了的小猫，毛茸茸地蹭着捡到她的人类的手。 “你有什么不满意，直接说。” 姬霜为妻子脱掉脏兮兮皱巴巴的袍子，换了件整洁干净的新衣服。 脱掉的衣服满是汗水、沙子和灰尘，可见它的主人一路奔波没少受累。 妄玫摊开手臂，方便她帮自己套上袖子，更衣的全过程被服侍得妥妥帖帖，心态也就微妙地发生了变化。 跟在姬霜身边，她能被照顾得很舒适，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 “你真的想娶我吗？” 狡猾的女孩拽了拽姬霜的衣角，眼珠骨碌骨碌乱转，坏心思接二连三地在心底转过，想把利益最大化。 “不是‘想’，是已经娶了。你现在忘了，当然不知道。等你想起来就好了，就还是那个最爱我的老婆。” 姬霜把女孩托着抱起来，抱得高高的，非常珍惜。 她把女孩抱到[错乱岛]的[暗影神殿]，那是黑暗女神原本的住处。 [起源之岛]的[神之墓地]，反而是女神被尤丽丝坑了，才暂时沉睡在那里的。 现在女神醒来，回归神殿，应该能帮上忙吧。 * “你们怎么才来？这些天在到处疯玩？尤其是你，骑士。你的老婆变小，你不立刻想解决办法，难道还享受上了不成？” 女神的前护法、现伴侣尤丽丝就站在殿门口，迎接到来的二人。 她一针见血地指出姬霜的问题。 “咳咳。” 姬霜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年幼的老婆就是很可爱啊。 又当老婆又当女儿养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她一时没忍住，就带着老婆玩遍了好玩的景点，吃遍了好吃的美食。 妄玫一本正经地搭腔： “霜霜很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日子，睡觉都要抱着我睡，还给我晚安吻。” “变态啊！” 尤丽丝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瞪着姬霜。 “什么，别想歪了！是亲在额头上。我才不会对没有恢复的老婆出手。” 解释的同时，姬霜不忘揉一把老婆的头发，软乎乎的，又很蓬松，手感真好。 妄玫眯起眼睛，快乐地哼哼。 尤丽丝抱起双臂，眼神狐疑地掠过妄玫稚嫩的面颊，忽而若有所思道： “可我怎么不记得，幽兰花有使人失忆的作用？身体缩小是正常的，记忆倒退真没见过。[望渊遗迹]的[遗忘丘]倒是有忘忧的功效。” 姬霜神色一凝，瞳孔紧缩，锐利的眼眸已然狼一样地瞄准了若无其事的妄玫。 “怎么了？就不允许童年不幸的孩子抓住机会弥补一下缺憾了？” 妄玫丝毫不慌，郑重其事地表示，她只是想体验普通小孩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并非是在故意整治姬霜。 “你装得还怪像啊！” 姬霜屈起指节，在老婆眉心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个脑瓜蹦。 老婆捂住头，“最优秀的演员，就是要先骗过自己——我听书上说的，不是我说的。” 姬霜无语了。 尤丽丝也无语了，“你们两个，玩上瘾了？快点把药剂拿去，然后消失在我面前，不要再出现了！” 第57章 因为是定情信物，所以再便宜，也不廉价，不会舍弃。 姬霜带着返老还童的老婆到处玩，把世界地图都逛遍了，增添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事后想起来，还令她回味无穷。 首先是烁萤王国的神秘商人，背着背囊，在黄土堆积的高坡叫卖。 妄玫最喜欢到他那里淘各种各样的宝贝，姬霜也就不得不学会了一手讨价还价的技巧。 像是“这东西多少钱？能不能便宜一点？” 商人如果回答，“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便宜就亏本了！” 换做以前，姬霜就二话不说掏钱了，一分不少地把金币付给他。 在成长了的现在，姬霜会假装嫌贵，摇一摇头，作势要转身就走。 这时再由妄玫出面，拉一拉她的衣袖阻止她，再冲商人甜甜道，“您就再松松口嘛。我和霜霜可是经常来光顾您的生意。对常客要多给几分面子吧？” 如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再精明的小贩也被她们俩拿捏得死死的，不得不让步一些了。 虽说表现得太过吝啬，容易在背后遭人笑话。 但姬霜也没办法。 把持家政的是她老婆。谁让她老婆是个每分钱都用在刀刃上的小气鬼呢？ 姬霜想充面子，不想还价。 那回到家，老婆也充面子，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爱理不睬的。 她在面子和家庭的和睦之间，就只能选择后者了。 话说，想不要脸也不容易。 这位商人，位置随机刷新，还很不好找呢。 为了小小的老婆能够开心，姬霜也算豁出去了，不怕花钱、不怕跑腿、不怕丢脸，抱着老婆满地图找神秘npc在哪里落脚。 npc每天贩卖的货物都不一样。 老婆每次淘到宝贝都会吧唧亲姬霜一口。 然后，姬霜就觉得，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一切都值得了，世界如此美好。 扫荡神秘商人的货品，成了三两天就来一次的特殊娱乐项目。 老婆不厌其烦。 姬霜也不厌其烦。 可能商人有意见吧。但顾客就是上帝。他在客人面前，哪敢表现出来呢？ * 《lio》的武器和装备分为白装、蓝装、绿装、紫装、橙装、金装，由低到高共六个等级。 身为lv.999的半神堕天使，姬霜的武器是重剑和轻剑两把互相切换，重剑名为烈焰圣刃，轻剑是堕炎暗刃。 无论哪把剑，都是实打实的金装品级。 她的装备，全套的羽翼神铠，更是暗色与金光交织，金装中的顶级品质。 妄玫就不一样了。 同为半神，她性格古怪，对武器讲究一个“手感”；对装备么更为苛刻，不止考虑舒适度，还要求“美观”。 这也就导致，她穿的用的，从绿装到橙装都有，似乎游戏里就是没有合她心意的金装出现。 “看看能不能给你挑把好点的法杖。你那把雪烛杖是根木头杖子，还是低等的绿装，早就该换掉了。” 姬霜锁定了流动商贩的身形，抱着老婆向他走去，一面走，一面轻描淡写地告诉老婆，要给她买根等级更高、工艺更出色的法杖作为礼物。 今天又是商贩的受难日。 也是她们固定的购物娱乐日。 姬霜早早就备好钱财，打算为老婆大买特买了。 但是有点奇怪的是，老婆对她的提议难得提不起兴致。 妄玫抓着雪烛杖，依依不舍地抚摸它的枝头。 这根法杖通体纯白，木质是白色的，顶端的蜡烛也是白色，就像涂了一层霜雪，美不胜收。 剔透的雪烛犹如凝结的泪滴。 妄玫又是爱不释手地把玩，又是聚精会神地欣赏，半晌才呢喃道： “我不换。这是有特殊意义的。” “你说什么？” 姬霜没有听清她的嘀咕，狐疑地询问。 妄玫就童真烂漫地扬起头，笑盈盈地转移话题： “送我一条手链就好啦。我想要夜里会发光的小珠子。” 雪烛杖并非妄玫的主要武器。 她是刺客，平时更多使用匕首。 副武器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放在背包里，很少派得上用场。 姬霜也知道，老婆的法杖原本可换可不换。 不过，老婆现在不是失忆了吗？当不了刺客了，放点魔法还差不多。 换个趁手的施法设备就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手链要买，新法杖也要买。” 姬霜不容置疑地作出决断，心想只要是给老婆用的，样样都得是最好的东西。 妄玫小孩子脾气，微微噘起嘴巴，对她的横行霸道敢怒、也敢言，叽叽喳喳地控诉她不听自己的话，太浪费钱了。 “什么浪费不浪费的？我有的是钱。” “哼，霜霜是笨蛋，我不理你了。” 两人不轻不重地拌了几句嘴。 第57章 恰在此时，叫卖声响起来了，是那位售卖新奇货物的商人。 由于距离过近，叫声清晰又洪亮。 “卖好东西嘞～别处见不到的好东西哟～客人，相逢即是缘分，不如来瞧一瞧吧？” 商人穿得金光闪闪，珠宝饰品挂满了衣服，翡翠扳指戴够十根手指。 光是看起来就俗不可耐，一股铜臭味，毫无世外高人的气息。 偏偏这人几乎什么都拿得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货。 “好啊，让我看看你包里的法杖。” 姬霜把妄玫往上抱了抱，对商人不咸不淡地说道。 “别给她看。我不要。” 妄玫抗议地扭了一下身子，宝贝地护着自己的雪烛杖，坚决不同意让它下台。 她们两个当着商人的面争论不休。 这次不是妻唱妇随的砍价戏码了，是真的内讧、窝里斗，把商人搞迷糊了。 “那，到底是拿出来看，还是不看呐？二位也是熟面孔，看或不看都任君定夺。只是，有些精品，过了今天就售空咯。” 商人说他有几个兄弟，在不同的地点经营他们的生意。兄弟们共用一个货仓，通过附有空间魔法的背包从仓库拿东西。 他这边没卖掉，但另一边说不定何时就卖掉了。 因为需求量大，武器一类的畅销品经常脱销。 同一种货物卖光了是不会补货的，这是他们的家族规矩，主打一个“饥饿营销”嘛。 “拿出来。” 姬霜拍板定夺。 “不拿！” 妄玫和姬霜对着干，把紫宝石一样的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 姬霜就纳了闷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区区一根法杖，设计再精巧，也是绿装，该淘汰了就换成新的呗，还能留下占地方不成？ 就在她和老婆僵持期间，商人侧耳倾听，仿佛经由某种手段听到了兄弟的呼唤： “哦，紧急事态？我这就收工。你让那个砸店的等着。咱可不允许有谁拿了货不给钱哪。” 说着，商人就合上了背包的拉链，端端正正地背回背上。 他本是提着包，准备打开的。 打开到一半，场面僵住了，他也就耐心地守着包站在原地。 现在倒是好了，不用等客人内部吵出个说法。他有急事，收拾收拾要回家了。 “喂，等等。我们还没看过货呢。” 姬霜想叫住他。 商人步履匆匆，迈入了凭空出现的传送门，只留下一道响亮的吆喝： “改天吧！改天给您二位打折！反正您二位每次来都是要我出点血的。” 姬霜和妄玫面面相觑。 妄玫弱弱地问，“我的小手链呢？” 姬霜见她委屈得要哭，心软了，暗自责怪自己太独断专行，平白耽误了事。 “我带你去找他。他不是说家里有店吗？店铺的货物更全。我们找过去，说不定还能顺手帮他一把，多要点优惠。” 正好，给老婆买礼物，顺便做个任务，一举两得。 姬霜想出了好办法，洋洋得意。 她哄妄玫说，自己懂得勤俭节约了，会想办法从商人嘴里抠更多更多的利润出来，给自家省钱的。 妄玫被哄得眉眼弯弯，乖乖地赖在她怀里，任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唯一不能让步的，是雪烛杖。 “我不要把雪烛杖丢进仓库吃灰。杖顶镶嵌的蜡烛，和你佩戴的提灯里面那根，是一个样式的……” 妄玫眼睛瞄着姬霜腰间巴掌大的提灯，那个用来照明的小玩意，藏着一根雪白透亮的蜡烛，正和雪烛杖的蜡烛一模一样。 姬霜怔了一怔，这才想起，雪烛杖是自己在路边的摊子随手买给老婆的。 当时她需要一个夜间照明工具，用来探索[永暗雨林]，就买了提灯。 老婆闲着没事，挨着她撒娇，眼光一瞟，也看中了摆在提灯旁边的法杖。 想起那时的光景，姬霜心头一暖，把老婆抱得更紧，如同对待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 她抱得太用力，小小的老婆咕咕叽叽地喊痛。 姬霜怜惜地在老婆额角轻轻一吻，心想，她离了老婆，会像鱼离了水，或者失去了氧气，光速死亡吧。 不知何时，她的爱意就是变得如此浓厚，一定是老婆时不时撩拨一下，将她引向不可自拔的深渊的。 “好了，给你换个法杖，我也买个配套的提灯。换下来的，放在我们共同的家里，摆在床头。” 姬霜提出了两全其美的建议。 不去使用，耐久度就不会下降，更利于保存。 就把雪烛杖和雪烛灯当作她们的定情信物，安置在温馨的小家吧。 第58章 哪怕曾互相伤害，也忘不掉对彼此的爱。 “哦，紧急事态？我这就收工。你让那个砸店的等着。咱可不允许有谁拿了货不给钱哪。” 那个商人与兄弟的隔空传话，姬霜听得十分清楚。 砸店，拿了货不给钱。 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地方…… 姬霜分析，应该是在闹市吧。 能称得上是闹市的地方，比如荣光古都？ 脑子里闪过判断的同时，姬霜就抱起老婆，传送到荣光古都了。 在她变成堕天使之前，这座城市算是她的主要根据地吧。 教皇缪夜、修女海辛、圣骑士同僚……大教堂的诸位都是她的朋友。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曾经的朋友已成仇敌。 一切都拜怀里的女孩所赐。 姬霜低下头，看到老婆在警惕地四处张望，不禁微笑： “怕被参加魔女狩猎的民众抓起来，当靶子挂在十字架上吗？” 惊雷在头顶炸响。 天空由乌云密布，转为哗啦啦骤雨倾盆。 “魔女狩猎”四个字，是禁忌词，代表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不知是不是姬霜的错觉。 妄玫脸色变了，沉默片刻，才指了指路边的小店，“渴了，想喝果汁。” 姬霜将她抱进无名的小店，在摆满了水果蔬菜的柜子里，挑选了几样，交给老板。 老板会将它们榨汁、搅拌、混合在一起，做成风味饮料。 在等待果汁端上来的期间，两人并肩坐在绿植与墙壁包围的狭小角落。 这个位置适合偷听。 妄玫半趴在桌上、托腮沉思的样子，也的确像是在侧耳倾听隔壁桌的交谈。 姬霜学着她的动作，竖起耳朵，就听到其他人在紧张地聊天： “最近人心惶惶，到处都很不安。” “是啊，教皇大发雷霆，因为找不到那两位通缉犯的踪影。” “修女海辛好像也失踪了，是遭遇毒手了吧。她举报了魅魔，魅魔没死，变成恶魔领主来复仇了。” 他们在讨论的，正是关于姬霜和妄玫的话题。 乔装打扮的二位通缉犯，光天化日之下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却没有发现。 “那只魅魔真是野性难驯。我见过她，被绑在十字架上，脸都被石头砸破了，还傲慢地扬着头。” “是啊，当时我就觉得，不把她彻底杀死，她一定会回来报复的。可怜神圣的修女一心虔诚地侍奉神明，却栽在了邪恶魅魔的手中。” 听到那些人或是恐惧或是厌恶的话，妄玫的表情好像更难看了。 但这一定是姬霜做贼心虚，才产生的错误印象。 理论上，那段记忆，如今的妄玫是不记得的。 “咕噜噜……咕噜噜……” 妄玫拨动吸管，大口大口地吸取果汁。 姬霜望着她，心脏不受控制地感到紧缩的疼痛。 隔壁桌的客人说完了。 妄玫也把一整杯的果汁喝完了。 她两手一推，把杯子推到一边，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 姬霜出于本能，转移话题道，“我雇佣的情报专家就在刚刚发来讯息，说找到商人的店了。” 这个任务她早先就发布到冒险者协会了，为了获取神秘商人的固定据点，免去隔三差五就要找人的奔波。 没成想恰好赶在这时传来消息，也是无巧不成书了。 “哦，他在哪儿？” 懒洋洋的妄玫总算打起了一点精神。 “不在这里。在荒芜领域。也是巧得很，他的店就开在你的领土，在献祭仪式的举办点附近。” 献祭仪式，是恶魔向神之墓地的旧神献上祭品的仪式，曾经大约十年举办一次，现在却销声匿迹了。 姬霜边说，边收拾东西带老婆回去。 一来一回的折腾，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平白多了些不愉快。 姬霜后悔自己身体比大脑动得快，早知道就不赶来荣光古都了。 幸好老婆没有和她计较，仍旧对她寸步不离，十分依恋。 * 飞鱼酒馆。 第58章 吧台后方陈列着大桶的美酒。 拿着瓢子，将酒舀向杯子的，是美艳的魅魔侍应生。 姬霜端着冰鲜柠檬水，和妄玫坐在桌前。 妄玫年纪小、玩心重，捧着水杯，让冰块哗啦哗啦地在杯中摇晃。 姬霜就宠爱地看着她，时不时帮她把斗篷松一松、或是把脖子后面歪歪倒倒的兜帽扶正。 “啊，二位老朋友，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神秘商人打了个招呼，在她们隔壁的桌子落座。 他说，解决了家里的事，正打算找地方喝一杯，就看到熟悉的客人一闪而过，出现在他的附近。 “是要买东西吗？” 他很大方，表示不能让熟客白跑一趟，今天的货物全都半价。 妄玫童言无忌，一点不和他客气，“我想要一条漂亮的手链。霜霜付钱。” 商人奉承道，“您这么可爱，无论戴什么手链都会令人眼前一亮的。” 商人是好心加职业性的嘴甜。 姬霜听了，本不至于有什么很强烈的反应，结合起不久前到荣光古都白跑一趟的郁闷，却当场恼了。 “当着我的面，讨好我的老婆？我不是人？” 对于不把她当人看待的商人，姬霜怒不可遏，一巴掌把木桌拍碎了，就要站起来算账。 妄玫好像乐于见她发火，抿着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拽着她的衣袖“劝架”： “霜霜，别冲动呀。他又不知道我是你的小童养媳。” 句末的“小童养媳”，她恶趣味地咬字很重。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们早就是正式妇妻了。 你是暂时变小了，又不是一辈子变不回来了。 ——姬霜冷哼一声，对甜甜微笑的老婆不假辞色。 妄玫垮下脸，似嗔似怨地瞪了商人一眼，“你看，你乱说话，把霜霜惹急了。你要怎么赔我？” 商人莫名其妙背了口大锅，一头雾水，眼光一时扫过年幼的妄玫，一时又扫过满面怒容的姬霜。 两分钟后，他确定这又是一个砍价的陷阱，而看上去清纯无辜的妄玫已经套牢了他，就认栽了。 “好吧好吧，作为赔偿，我的货物随您挑。拿走任意一件，不用结账！” 商人自认晦气，忍痛让出让步。 他哪会知道，这两位熟客是这么个关系呢？嘴巴甜常夸人还成了错事了！ “一件？可我们有两个人呀。” 妄玫狡黠地眨眼睛。 这小狐狸！ 商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抓着包急匆匆地往外跑，怕被赖上，酒也不敢喝了。 “哎呀，他跑啦！” 妄玫连忙指挥姬霜带自己去追。 姬霜正心烦，不愿意做事。 一半是胸口无来由的堵塞，令她不痛快；另一半是她真吃醋了，不喜欢听别人近乎是在觊觎地、过分吹捧属于她的女孩。 如果妄玫还是那个大大的自己，就好办了，随随便便就能哄好姬霜。 但她现在变成迷你型了，再做暧昧的举动，太过不合时宜。 她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踩着椅子爬到姬霜背上，在她耳边悄声低语： “别气啦。我是你老婆，你对我生什么气？” 姬霜见过世面，不会被一句好听话打动，侧头冷冷地睨着她，不发一言。 妄玫陷入了为难。 还好她有操纵梦境的能力，编织一场美妙的白日梦，让姬霜消一消不知从哪儿来的窝囊气算了。 能力刚发动就被打断了。 姬霜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提起来，“你想做什么？” 妄玫懦了，不再古灵精怪地笑，怯怯道，“我就想叫你别吃醋了呀。” 她暗自有些懊悔，今时不同往日，姬霜变成半神，又正在气头上，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正在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的时刻，魅魔侍应生端着托盘走来了： “女士，您点的青春永驻酒。” 她把一杯色泽古怪的橙红液体递给姬霜，姬霜也理所当然地接过了。 “什么是青春永驻酒？” 妄玫狐疑地探头，预感相当不妙。 “能够使女人定格在最鲜妍明媚的年纪，——这么一种特殊的酒，效果只持续到酒意消失。” 侍应生瞧着被提在半空的女孩，解释得意味深长，语毕略一停顿，又补充道： “如果是您这样外表年龄小的客人，服下会增长为少女时期的模样。” 妄玫懂了，完全懂了。 姬霜又想对变小的她玩养成游戏，又想时不时把她变大享受一下。 两手都要抓，真够贪心的。 “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妄玫忍不住吐槽一句。 但她正在姬霜面前装小孩，还是失忆的小孩，说这种话未免太成熟了，会暴露的。 姬霜耳朵灵光，听清了，却没多想： “嫩草，谁？你知道你在现实世界25岁了，没过几年也会变成你嘴里的‘老女人’吗？” 那又怎么啦？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毒舌？ ——妄玫气得涨红了脸，想要回嘴，想了想，又勉强抑制住了冲动。 她气冲冲地抢过酒杯，一饮而尽，免得姬霜又哄又骗地灌她。 数秒过后，一位新鲜水灵的魅魔少女就出现在原地，比一旁的魅魔侍应生还要娇媚动人得多。 * “许诺给我的手链没买，你还好意思亲我？” 新出炉的少女妄玫左躲右闪，不给自己的伴侣触碰。 她心里有火，也还惦记着找商人拿免费的商品，没有和伴侣卿卿我我的兴致。 “为什么不好意思？你变成那样，人人都当你是我的女儿，想搭讪你就搭讪你，没把我放在眼里。” 蓄积了许久的郁闷总算可以爆发了。 老婆暂时恢复，姬霜就不手软了，动用主仆契约，让她嘴对嘴给自己喂酒。 妄玫只得在契约的约束下，一步步走向她，投怀送抱，还把杯中的酒含进口中，渡给她喝。 两人又亲又抱，耳鬓厮磨了一阵。 姬霜不再醋海翻波，妄玫肚子里的无名火也消失无影了。 “你活该。你就喜欢把我当女儿养。旁人误会了，是因为你这个人言行举止就惹人误会。” 妄玫娇憨地笑，脸贴着姬霜的脸，毫不客气地对她冷嘲热讽。 她以为姬霜会和她打情骂俏。 谁知姬霜很老实地垂下脑袋，认错了，“对不起。” “啊？” 妄玫愣了，没搞懂她这是在闹哪出。 她没搞懂姬霜。 姬霜却搞懂了自己。 心情不好，是因为在荣光古都的小店听到的话，让她不是滋味。 “魔女狩猎的事，我也很痛苦。你忘了，我却还忍不住提，是因为它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太重，我怕你想起来就不要我了。” 姬霜坦诚地吐露心声，就算老婆听不明白，她也要说。 荣光古都熟悉的景色唤醒了她的阴影，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以非正常的方式，不自觉地向老婆寻求慰藉。 “我很不安。我怕你离开我。所以那个商人夸你，我才会觉得你要被别人抢走了。” 混乱无序，毫无逻辑。 但这就是姬霜自私的想法。 她怕可爱的老婆被更多人注意到，就不再属于她了。 “明明你都变小了，为什么他们还会盯着你看？” 越说越是愤怒，姬霜一脸沉郁，双臂圈起，把老婆紧紧地搂着。 出乎她的预料，老婆没有安慰她，反而破口大骂： “你就因为这事儿放跑了我的手链？有没有点出息？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抓他！” 姬霜惊讶地挑眉，挨了一通劈头盖脸的骂，措手不及。 但是，她回过神来，又被母老虎一样凶悍的老婆逗笑了，所有的不愉快都涤荡一空。： “遵命，领主大人。” 如此装腔作势讨好老婆的姬霜，心底想着的是：有什么不安的必要呢？老婆也就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副样子了。 第59章 也要留在她的身边。 “找到了。那个商人的店铺。” 在荒芜领域的南部，走出幽冥盆地，魅魔少女妄玫很快在无垠之海的海边找到了祭祀点，也是神秘商人开办店铺的地方。 石砖搭建的建筑，既是店，也是坚实的堡垒，沐浴在黄昏深浓的橘色中，透出一股历经岁月的沉静悠久。 以碧蓝的海水为背景，石堡表面被夕阳沁出的暖意，愈发显得闪闪发亮了。 堡垒的底层，玻璃的店门是敞开的。 各式各样的商品摆放在桌子、柜台上，一目了然；或是隐没在仓库里，等候有缘人向店主询问它们的踪迹。 看守店铺的两个人，十分眼熟，正是经常在烁萤王国游荡的神秘npc和他的其中一位兄弟。 第59章 两位npc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只不过一个稍浮躁，一个稍老成，气质有轻微的区别。 他们正关于轮班加强防守的事宜展开商讨，聊得热火朝天，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驻足观望的客人。 “瞧。刚才逃跑的商人就在那里吧。” 妄玫回过头来，散开的银发如流淌的月光，在空气中掀起幽香与曼妙的波纹。 * 妄玫紫色的眼眸犹如最珍稀的宝石，嫣红的唇瓣微微抿起。 仿若花朵绽放一般，笑容在那张清纯唯美的脸庞上闪出。 与这样的她目光相接，没有人能逃脱她魅力的捕获。 砰砰，砰砰。 姬霜忽然找回了与她初见的感觉，那种青涩的萌动，是心脏第一次品味到为某人而跳跃的滋味。 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也忘记了陪她到此的目的。 局促与焦躁占据了姬霜的身体。 她神经质地搓了搓指尖，不合时宜地，低声提出接吻的请求： “我……能亲你一下吗？” 一阵沉默。 姬霜也知晓自己不该没头没脑地冲失忆的老婆索吻，很没礼貌。 应该先去找商人要说法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 好在沉默消散得飞快。 妄玫缓缓地走近她，耐人寻味道，“有什么不可以呢？以我们的关系，随心所欲也不要紧吧。” 一路彷徨，一路犯下错误。 两人互相伤害、也互相扶持，走到如今这一步了。 回首望去，在道路上留下的脚印，就是彼此爱情的证明吧。 妄玫主动抱住了姬霜，将嘴唇贴在她的唇上。 漫长的时间，漫长的陪伴。 已经割舍不掉了。 就算还无法剖开灵魂、将最隐秘的本质也交付给对方，但距离彻底坦诚的一刻也不会远了。 “其实我也有不安哦，霜霜。” 以孩子气的口吻，妄玫表露真心。 姬霜问她因何而不安。 她就天真烂漫地笑，“是随口说的啦，不要误会。在你身边，我感到非同一般的安全。” 跟小孩子心性的恋人，是说不出个一二三的。 姬霜就没有再问下去。 但是，微妙的心有灵犀通过视线的交互而传递。 哭泣的冲动突如其来，又是那么猛烈。 姬霜的眼眶湿润了。 她很少落泪，人生罕见的几次泪如雨下都是妄玫带给她的。 没有靠近原本的目的地，更没有走进店铺。 在海边的桥板，姬霜与年轻的魅魔妻子并肩坐下，鞋尖没入海水。 “可以哦。尽情发泄吧。” 魅魔如是温柔道。 姬霜就躺倒在她的大腿上，任她轻轻地拨弄自己的黑发，然后，把所有的苦闷与挣扎尽数倾倒： “再也回不去了。我拥有了你，但也只有你了。一生为之奋斗的帝国、全心全意效忠的女皇、共事的同僚、信任的手下……梦一旦醒来，都不会有了。” 一直被大坝拦下的洪水，在恰如其分的时刻，决堤而出。 这是藏在患得患失背后的另一重不安。 魔女狩猎事件中，姬霜和曾经熟识的同伴割席了； 当回归现实，为了保护妻子，她也一定会复刻那时的场面，把上司、同事、朋友都抛在身后。 与从前的人际关系分道扬镳，从此只为了妻子而活，这就是她注定的结局。 似梦似醒，姬霜发出呓语。 隐藏了许久的情绪，一次性发泄完毕。 回应着她颠三倒四的梦话的，则是妄玫甜美的微笑。 “我害你牺牲了这么多吗？” 什么都不懂似的，妄玫歪了歪头，嘴角扬起，露出可爱的白牙。 “嗯。早知跟你在一起，就要舍弃我前半生全部的积累，我可能会犹豫……一两秒吧。” 姬霜也笑了，是苦涩的自嘲。 她太爱妄玫了。 爱到如果不能让她属于自己，便觉得以往的一切都不具有存在的价值。 妄玫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等她哭完。 很久以后，回忆起此刻的岁月静好，姬霜还会感叹自己一时的软弱又为感情之路凭空添了许多波折。 妻子抚摸她发丝的手，是那么柔软，那么温暖。 但平和与安详之下，她的话又将妻子的心灵之湖吹出多么巨大的波澜呢？ 此时此刻，她享受着妻子无声的安慰，自然不会去察觉空气中涌动的暗潮。 “即使待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也想永远握住你的手。” 姬霜倾诉着爱，也索取着爱。 “爱情是那么自私的东西吗？” 如她所愿，妄玫把手放进她的掌心，纵容她用力握紧。 只是，妄玫的声音，不易察觉地流出一丝伤感。 两人手掌相握，十指交扣。 不详的讯号被怦然的心动压过去了，没有激起意识的警觉。 姬霜说，“去买、不，是去要回商人许诺的手链吧。” “嗯。”妄玫点了点头，随后站起了身。 有什么不一样了。 又什么都和之前相同。 * 神秘商店建立在荒芜领域的祭祀点这种特殊的位置，几位开店者的真实身份不言自明。 毫无疑问，他们和创世女神以及创世女神的女儿兼仇人——夺权的黑暗女神都有关系。 创世女神死于孩子的手。 祂的一部分碎片被黑暗女神捡去了。 但创世女神也有拥趸，每时每刻都想复活祂，曾经祭祀点每十年一度的献祭仪式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举办的。 “其实，我们兄弟是创世女神信徒的后代。家族本来是负责定期为女神献上新鲜的祭品，祈求祂从‘长眠’中醒来，再次庇佑我们的。” 神秘商人摘下别着翎羽的帽子，一双恶魔的尖角暴露出来。 至于后来么。 他们发觉这个办法没用，就不白忙活了。 创世女神的大部分碎片一日停留在其他神明的手中，献祭就一日都是面子工程。 零零散散的女神可没法发挥守护信徒的力量，其灵魂只能维持半死不活的睡眠状态了。 神秘商人说，他因此和他的兄弟改换信仰，变成黑暗女神的信徒了。 他们也不再大搞祭祀，而是安安分分地开起了店过小日子。 某种意义上，这是顺应时代的潮流，无形之中帮助女神母女完成了权力的让渡。 “那么，是谁砸了你的店呢？” 妄玫若有所思。 “是这样……虽然改换信仰了，我们还保留着祖先传下来的，创世女神的一块碎片。呃，就陈列在展柜里，当镇店之宝。” 商人振振有词地说，珍贵的商品嘛，价高者得。他开的价码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就连黑暗女神也要掂量掂量。 “黑暗女神被恶魔领主尤丽丝算计，沉睡了一段时间，没有买走那块碎片。但其他恶魔领主却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碎片的存在，眼见黑暗女神苏醒，就想把碎片抢去献给祂。” 妄玫抽丝剥茧，猜测出事情的原貌。 恶魔领主仗势欺人，只想要出风头表功劳，不打算付钱；而商人兄弟也寸步不让，两方产生了冲突。 商人抱怨，他暂时把领主派来的管家赶跑了。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总有应付不过来的一天。 店里的损失还没清点。 这回敌人来势汹汹，他的家族企业被毁坏了不少东西，亏得心尖滴血。 “你们二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吗？事成之后，二位随便挑，喜欢的货物直接拿走。” 神秘商人发布了任务。 一直在旁抱臂倾听的姬霜，把任务接了，锐眼盯着展柜摆设的一对手链，努了努嘴： “用不着别的。事情我帮你办好，你把那两条手链，送给我和玫玫，我俩一人一条。” 商人嘶嘶地抽气。 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那副对链可不便宜，是用来提升店铺格调的镇场子货色之一。 不过他还是肉痛地答应了。 手链再贵也贵不过女神的碎片。 况且，两位客人之间毕竟有新任的恶魔领主存在，是那个忽大忽小的女孩。 他早就慧眼识金认出来了，要不才不会给她们打那么多折。 得罪了老资历的地头蛇，就要有新上位的大腕当靠山，店才会开得顺利啊。 [系统：玩家“唯爱小玫瑰的霜”接取任务“传家宝”，任务奖励“爱惑手链”。] 爱惑手链？和爱惑乐园有什么联系么？ 姬霜顾不得思考。 她只知道，老婆听到能白拿精致的手链，还是两条，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 * 上次，姬霜带着妄玫，和恶魔领主的管家交过手。 第60章 管家是一位亡灵法师，实力超强，相当难缠。 他的主子更不是好惹的角色，光是隔岸观火看他们打斗，散发的气势就足够惊人了。 这次，倒不用那么麻烦。 不需要动手，以新领主及领主伴侣的身份，上门和他主仆二人进行交涉就好了。 “我们直接过去，命令他不要再打扰店主。” 姬霜十分果断，作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妄玫却起了玩心，摇摇头： “以势压人，那多没意思呀。我们偷偷溜进领主的家，给他点教训不好吗？” 青春永驻酒的效果消失。 妄玫从少女变回小孩子了。 她活泼地背着手，绕着姬霜转圈，央求她带自己潜入领主府。 姬霜能怎么办？ 姬霜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了。 她们扮演起了盗贼，戴着遮挡头脸的黑色兜帽，裹着宽大的黑色斗篷。 妄玫个头矮小，还是姬霜在下面托着，把她送上墙的；姬霜又先一步翻到墙的另一面，任劳任怨地接住跳下来的老婆。 两人接力配合，一前一后翻过领主府的高墙，就溜进去了。 第60章 潜入失败，位居上座，变成不请自来的贵客了。 “顺利地溜进来了，霜霜。” “是啊，守卫是吃干饭的。” 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一大一小，攀爬高墙，跳进领主的院子。 小个的女孩是被大个接在怀里，再稳稳地放置在地面的。 两人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没人，就相视一笑，说起了打趣的话。 先一步落地的大个就是姬霜。 被她接了一把，才顺顺当当将脚踏在地上的，则是变小了的妄玫。 她们是为了给商人出头来的。 南域领主不断地向商人索要女神的碎片，但却一毛不拔，不想出价。 商人不胜其烦，就委托她们办事了。 “先让商人把碎片交给领主，我们再把碎片偷出来还给商人。这样南域领主就会把目标放在捉贼上，——也就是忙着捉我们。商人就解脱了，可以闷声发大财。” 妄玫乐此不疲地提馊主意。 “瞎折腾。直接找到领主，把他暴打一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姬霜一票否决了老婆拐着弯增加工作量的恶趣味。 碎片多倒几次手，麻烦不说，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就是她们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了。 老婆是乐子人，巴不得多生事端。姬霜可不是，得按着她一点，别让她由着性子疯玩。 “没意思。霜霜真无聊。” 妄玫抗议地噘起嘴巴。 “我无聊？我已经够宠你了。你要玩潜入游戏，我这不都陪你来了？” 姬霜对老婆的控诉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她已经让了很大的步了。 荒芜领域，原本有东南西北四位恶魔领主。 东域领主掌管清晨。 南域领主掌管正午。 西域领主掌管黄昏。 北域领主掌管黑夜。 在不同的时间段，不同的领主负责带手下巡逻，守护荒芜领域的秩序。 尤丽丝回归了。 她就是领主头上的总领主，代号梦域领主。 妄玫和尤丽丝是同级的，同为黑暗女神直接差遣的副手。 那妄玫也算是一位总领主了，只是暂时没有代号。 总领主偷偷摸摸溜进领主的宅邸搞破坏，说出去一定会贻笑大方。 但妄玫就是脸不红心不跳，撒娇要姬霜陪她去当黑衣大盗。 “你想玩猫捉老鼠，扮演的还是老鼠的角色，但我可不想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来追去的。” 姬霜耸了耸肩，一脸戏谑地吐槽老婆的无事生非。 妄玫拉下了脸，嘴巴几乎能挂油壶。 她生气了，不想自己走路，伸出手要姬霜抱抱。 “好嘞。抓住一只小老鼠。” 姬霜抱起了她，还要不依不饶地嘴欠一句。 “烦死了，你总不听我的话。” “听你什么话？‘吱吱吱，吱吱吱’吗？” “你好讨厌……打你。” 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的，借着草丛的隐蔽，向领主居住的后院走。 * 守卫在院内巡视，等级从200到300不等。 两个lv.999的刺客如入无人之境，大大方方地从他们背后掠过。 这些人回过头，只能看到半人高的草丛在风中微动。 “一群小喽啰……真正厉害的都在贴身保护领主的安危吧，比如说那个管家？” 妄玫喃喃自语。 她记得管家等级很高。 在500以上吧。 就是身为法师，读条时间太长，上次才给了她和姬霜逃命的机会。 想到和那位管家交手完全是不得已，是被姬霜不过脑子地拖累了，妄玫不禁又怨气满满地鼓起腮帮。 她不像姬霜那样是氪金玩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保命道具。 若不是她当时反应快，后来又运气好，她的账号十有八九要再从头练级一次。 姬霜伸手，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帮子，“气呼呼的，这又是怎么了？” 新仇旧恨叠加，妄玫凶巴巴地张嘴，咬住伸来的手指头。 在磨牙期间，她也不忘含含糊糊地飘出几句指责的话： “霜霜又笨又不听话。不想理你。一边待着凉快去吧。” 一旦开始追忆，就有很多的仇可记。 近到被迫和恶魔管家对战、沦落到抱头鼠窜；远到姬霜在庆功宴上把她拉进大众的视野，让她不能再隐身幕后发展事业。 妄玫暗道，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姬霜的身上了。 明明她也实力超群，但是比不上姬霜这个肌肉笨蛋；明明她工于心计，却总因为对姬霜心软，而被带到沟里。 经常会出现她比姬霜聪明但却还被姬霜欺负的情况，她自己也对自己的恋爱脑无语了。 认识到错误，改过不啦？ 下次照犯。 本来可以避免受到伤害，但糊里糊涂就被牵着鼻子走了，事后还要反过来安慰伤害自己的家伙。 “谁让霜霜笨得不像话呢？想保护好我，但是因为笨，总是适得其反……” 咬着姬霜的手指，妄玫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眼底重新浮现亮闪闪的爱慕之情。 账号险些二次被毁的事情也是。 她知道姬霜不是故意的，阴差阳错就变成这样了，其实谁也不想看到类似的状况发生。 既然知道，那又怎么忍心对犯下无心之失的罪魁过多苛责呢？ 在她的视角，姬霜正对她的突然发难摸不着头脑，眼睛迷惑地盯着她，另一只手把黑色的长发挠得乱糟糟的。 她一下子又心尖发软，抓住姬霜的手，似嗔似怪道： “注意点形象呀。别整天地对衣着打扮不上心。至少，作为堕天使，头发要打理得和羽翼一样漂漂亮亮吧。” 姬霜两手一摊，表示： “漂亮？算了吧。我现在这样就挺好。再说了，我真打扮得漂漂亮亮，你又该吃醋了，不许别人看我。我再不知道你吧。” 妄玫不满地瞪她，只当她是图省事找借口。 不过么，该说不说，姬霜是帅气的女骑士，就算不花心思打扮也很吸引人。 今天，她的斗篷下面难得穿的是燕尾裙，头发出于种族缘故也是留得很长。 按理来说，该显出一些成熟精致的女人味吧？ 这位骑士偏偏要搭配中性化的黑色领结、将头发草率地散开、再穿一双方便运动的圆头平底鞋。 其不伦不类的程度，换个人一定压不住。 但她如此穿着，就是有一种落拓不羁的帅气，不愧是长年征战沙场的人。 瞪着瞪着，妄玫就脸红了，嘀嘀咕咕地低下头，将食指绞来绞去： “算啦。霜霜是过日子的人，不用搞那些虚的。对我好就是真的好了，其他的小缺点可以忍一忍嘛。” 话题不知不觉间就被扯远了。 姬霜尚且没想明白老婆是因为哪件事对自己甩脸子，就已经收获了一个含羞带笑的乖巧老婆。 其实姬霜也有话要说的。 妄玫在外界的传闻多么动人啊。在他人口中，她和白玫瑰的意象是经常绑定在一起的，脆弱、清纯、无辜、漂亮就是她最常见的形容词。 姬霜正式与她会面，也觉得传闻不虚，“帝国的玫瑰”有着精灵一样的美貌，雪白的皮肤乍一看像半透明的。 正是她窈窕淑女的表象把姬霜诱惑了，令姬霜一见钟情，才有了后面的故事发生。 但是实际相处之后，姬霜才发现，什么淑女？不存在的。又坏又自私的老婆是地雷女还差不多。 “可怜我被你套牢了。除了吹毛求疵的地方像贵族小姐，你不把帝国和亲缘放在眼里，一门心思就想逼宫，哪哪儿也不像优雅的千金，就是个野心勃勃的政客。” 第61章 姬霜为人正直，对帝国和女皇都很忠诚，硬是被老婆带上贼船，以她的脑子真想不到会有这种展开。 想要的是洋娃娃似的贤淑贵女，娶回家的是一位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女主人。 这巨大的反差，换谁不说一句中了圈套了？ 妄玫听了，变脸比翻书还快，恨恨道： “我还没嫌弃你，你倒是嫌弃上我了。” 姬霜振振有词地狡辩： “谁嫌弃你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不也经常骂我情商低，总是说错话吗？” “那又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 还站在领主的花园里，以贼人的身份，二人就算起总账了。 情侣吵架，不仅要把对方做错的事拿出来说，也要表明自己的牺牲有多么大、多么可歌可泣。 “你见了那些好看却不实用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什么花花草草，什么珠宝首饰，我每次都给你买，家里快堆满了。” 这是姬霜先打出的一张牌。 给老婆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浪费钱财不说，还占据空间。她多辛苦啊。 “哪有走不动道？是你木头脑袋，我在暗示你要时不时对童养媳搞点浪漫攻势，不然我就跑啦。” 妄玫的回击显得孱弱无力。 因为她确实是索要更多的那一方，至少表面上，比姬霜更加任性妄为。 “你想跑？你根本没打算跑。赖着我多舒服啊。换成别人，谁会像我这样娇惯你。” 姬霜笑了，觉得胜券在握。 “你……” 妄玫预感到要吵输了，涨红了脸，焦躁地摆弄衣角，支支吾吾地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二位别争执了。不如进屋喝一杯茶，把话说开吧。”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旁响起，是恶魔管家率领一众守卫把她们重重包围。 “坏了。” 姬霜一拍脑袋，光顾着拌嘴，忘了警戒周边环境了。 妄玫则索性不出声了，将兜帽摘下来，傲慢无礼地睨着年迈的管家。 管家认出她的身份，知晓今时不同往日，客客气气地请她位居上座。 她正烦心，不想多言，让她坐，她就坐了。 姬霜厚着脸皮坐在她的身边，两人共用一个座位，挤得不像话。 “哈哈，好挤。” 被老婆瞪了，姬霜摸摸后脑勺，讪笑一下，把小小的老婆放在腿上，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第61章 妇妻齐心，暴打恶魔领主。 黄沙。 飓风携卷黄沙而来。 形成了滔天的无水之浪。 恶魔领主登场，便是以这骇人的波浪为背景的。 闪闪的金芒，分明是气势造成的幻觉，或者说是领域的展开，但就是有种大浪淘沙的恢宏之感。 “啊呀，好大的声势啊。” 妄玫跳下了姬霜的大腿，叉腰站在地上，上半身前倾，一副跃跃欲试要挑衅的姿态。 她是领主头上的总领主。 恶魔领主不愿被小姑娘压上一头，就来给她下马威。 但她又岂是任人宰割的废物？ 先领主一步，妄玫抽出匕首，身形隐于空气，在看不见的某处伺机而动。 [隐身]，被动技能，战斗开始自动触发。 姬霜也随之站起，抬起一只手，配合刺客老婆施展技能： “吾之言，即神之言……” 在她流畅的念诵下，法术的光效编织成网： [神言]，硬控敌方，并对其造成普通攻击300％的全体伤害。 [飞羽]，形成护盾，保护己方，并提升100％的友方普攻伤害。 在场的敌人仅有南域领主和管家二位。其他的人上不得台面，压根没有资格参与这场鸿门宴。 管家狼狈地踉跄，向门口倒退。 南域领主硬抗了一击[神言]，尚来不及喘息，就被突然出击的刺客将匕首划在咽喉要害。 200％的普通攻击，因为是出自半神妄玫之手，也足够领主喝一壶了。 血花喷溅而出。 领主捂住喉咙，终于愿意放下架子，恭敬有加地和上司攀谈：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看在女神大人的面子上，我们信徒内部就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同室操戈吧。” “谁和你是内部？” 战火一旦点燃就不易熄灭，妄玫高高地扬起头，在唾骂的同时，再次隐入骤起的烟雾，绕到领主背后，给他和他的管家一人来了一刀。 [迷雾]，主动技能，概率晕眩敌方，降低敌方法术值、体力值和普攻伤害。 南域领主被姬霜、妄玫的一套连招打得措手不及，再也没有进门时的赫赫威风了。 他先是半蹲，抵挡不住逐渐增大的压力，又将单个膝盖弯曲跪地。 “请住手！有事好商量！” 到了只能依靠手臂支撑地面才不彻底倒下的地步，他像是在做俯卧撑那样，一边汗流浃背一边高声叫停。 妄玫把在姬霜那边受的气都迁怒给倒霉的领主了，下手那叫一个狠辣，招招致命，绝不手软。 领主的脊背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气击打成弓形，豆大的汗珠将衣料浸得如水洗一般，最后只得没骨气地趴在地上求饶： “高抬贵手，大人有大量，您就放过我吧！要我做什么都行！” “别再惦记创世女神的碎片。那位商人和他的店，也不要再去捣乱。” 妄玫冷冷地提出要求。 领主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触碰了顶头上司的所属物，连忙一叠声应道： “知道了，知道了！那家店是您的东西，那个商人是您的直属部下。我立刻通知下去，绝不允许手下再冒犯商人了。” 妄玫停止攻击，收起匕首，放回腰间。 姬霜丝毫没有察觉老婆这么冷酷是在生自己的气，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把老婆抱起来，顺便对某两只替罪羊落井下石： “早点老实不就好了？挨了打知道收敛了。” 管家连声应是，头点得像拨浪鼓。 领主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很老实，以后不给二位半神增添麻烦，也不会再惊动她们亲自降临来惩罚自己了。 “这就对了。听人劝吃饱饭。你们当我有那闲工夫，没事干就乱打人啊？” 姬霜得意忘形，暗道这就是在游戏中氪金*升级当顶级玩家的爽点。 压着npc原住民暴揍，能不爽吗？ 怀里的小豆丁老婆却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我看想挨打的是你。皮痒痒了，欠打。轮得到你耀武扬威吗？” ……小动物似的，小小一只，还会炸毛，太可爱了吧。 姬霜望着眼神凶恶的老婆，被萌得一脸血，又不敢表现出来，怕令她更加恼火。 领主和管家还在认错。 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已不再能够映入姬霜的眼底了。 “咳咳，咳咳。任务完成，我们回去交差吧。情侣手链还没拿呢。” 姬霜战术性假咳，转移话题。 此时此刻，她一心只有老婆，只有软萌可爱却不好拿捏的老婆。 商人许诺给她们的报酬，是一副精美的对链，挂着心形吊坠，两人一人一条。 她知道老婆喜欢那个，故意提起以浇熄老婆的怒火。 妄玫闻言，果然冷静不少。 只是她们谁也没有想到，胆小的商人思前想后，怕两位恶魔领主结成统一战线，趁她们前往协商的工夫，卷铺盖跑路了。 * 回到荒芜领域的祭祀点。 石头堡垒的门敞开着，陈列的商品却消失不见了。 桌子、展柜东倒西歪，连一片白纸也没有放。 面对空荡荡的店铺，姬霜傻眼了，再一看老婆，老婆也惊呆了。 白费力气了。 帮商人出头，商人居然说跑就跑，也没把任务奖励给她们留下。 妄玫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响，就差气到头顶冒烟了。 终日打雁，哪成想却被一只无名小雁啄了眼睛？这委屈别说半神，普通人也受不了啊。 姬霜虽然平时喜欢逗逗老婆，但真让她看着老婆气坏身子，她也是绝不愿意的。 “走，我们去找那个不守信用的东西算账。” 她拉着老婆，满世界搜寻商人的行踪。 可那家伙狡兔三窟，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人。 就连重金交给冒险者协会的寻人委托，也没有传来任何风声。 哦，对了。 在缺乏线索的关头，姬霜突然灵光一闪，想到那对手链的名字。 没有拿到手的奖励品，名为“爱惑手链”，和爱惑乐园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爱情女神执掌的爱惑乐园，是著名的混血聚集地，位于噬人海的一方孤岛上。 要抵达孤岛，必须穿过臭名昭著的恶鲨领地。 也许商人觉得躲在那里很安全呢？ 第62章 * 不同于其他海洋有来来往往的船只，噬人海阴风狂作，一片乌黑，光是看着就令人肝胆俱裂，更没有渔船敢于在此出海了。 姬霜挥舞着船桨，卖力地拨开沸腾的海浪，时不时调转方向，避开前方的礁石。 深邃的海水黝黑如汇聚的墨滴。 大大小小的漩涡在暗流的驱动下成型。 没有游鱼，没有飞鸟。 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仿佛空气诡异地凝结了，将正常的世界和这方不正常的空间分割为光与暗的两面。 “他真在爱惑乐园吗？霜霜，我困了。” 船只行驶的时间太久，年幼的妄玫托腮坐在船沿，不禁打起了小哈欠。 姬霜也不知道。 可她不能让老婆失望，就没有实话实说，“肯定在啊。你就相信我吧。” 妄玫的脑袋一点一点。 她的眼皮在困意中合上了。 姬霜放缓速度，把船驾驶得更加平稳，抹去额角不存在的汗珠。 旅途的彼岸是未曾见过的爱情女神。那位神明会是一位好相与的人物吗？ 能不能让祂为自己和妄玫降下祝福呢？ 没有祝福，直至死亡也无法分离的诅咒也好，效果都是殊途同归的嘛。 姬霜忙中偷闲，想入非非。 幽蓝的海让她想起了现实世界的游乐园。 水上乐园的滑梯也是在幽深看不到尽头的蓝色隧道里。 妄玫喜欢玩刺激的游戏，经常坐在她怀里，两人一起乘着划艇沿隧道飞流直下。 “啊啊啊——” 每次，妄玫都尖叫不断，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肢，把脸埋进她的胸膛，不敢往别处看。 仔细想想，那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吧。 姬霜笑了。 老婆是个心机的女人，致力于在每一处细节上勾走她的心魂。 “现在你睡着了，是不是也是装的呢？希望我亲亲你，给你披上一件衣服？” 姬霜半笑半恼地对闭着眼睛的老婆说。 “才没有呢。” 妄玫模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真没有假没有？装柔弱是你的拿手好戏，成天钓我，唤醒我的保护欲。” 姬霜将信将疑。 妄玫睡熟了，呼呼地吐出白色的热气，不再应声。 姬霜这才相信她真的累了，脱掉外套，裹在她的身上，顺便轻柔地亲她一口。 以这个动作为讯号，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连贯而迅速。 船被风浪吹翻，一头扎进滚滚的漩涡。 姬霜展开华丽的双翼，紧赶慢赶把老婆和老婆的随身行李抢救出来，飞到半空躲避未知的敌人。 “嗯……出什么事了……” 妄玫翻了个身，眼皮似睁非睁，不多时又闭上了。 感受着恋人的体温，她睡得很安心，幼猫一样地拱着脑袋，把巴掌大的小脸捂得红彤彤的。 “看来爱情女神不打算庇佑我们。那就只能寄希望于，祂诅咒我们这辈子都被绑死在一起了。” 姬霜很快明白，是全知全能的女神在散发威严。 风是神明无形的手臂，浪头则是神明信手招来的帮凶。 邪恶的女神是在警告她们，不要继续前进吗？ 如果不听劝告，又会怎么样呢？ 好奇心促使姬霜去试一试。 她迎风而上，降落在了神明不许她降落的岛屿。 女神不在，却又无所不在。 谁知道祂藏身于哪片波动的虚空呢？ 姬霜刨地三尺，也要把这位怀有敌意的神明挖掘出来。 第62章 爱情女神布下的陷阱。 爱惑乐园。 爱情女神颁布恩泽的领土。 爱也，惑也。 此惑不断，真理不现。 这座女神治下的孤岛，起了这种名字，就注定它与光明无缘，而是有重重阴影缠身。 姬霜登陆岛屿，没有看到女神的身影，只看到了岸边没有收回的渔网，和天际连绵不断的山岭。 妄玫还在睡觉，手指抓着她的衣领，抓出了片片褶皱。 姬霜抱着亲爱的妻子，感受到妻子温暖的呼吸喷在颈间，不自觉就露出宠溺的微笑。 “嘶嘶……” 缠绕在枝头的毒蛇冲二人吐出信子，似乎象征着某种危险的讯息。 “为什么这座岛不欢迎我们呢？这很奇怪。爱情女神的岛，却对互通真心的情侣敌意很大。” 姬霜抬起头，正好与毒蛇绿莹莹的瞳孔对视，不由感到匪夷所思。 毒蛇扭动着长条状的身体移开了，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 她心头的困惑却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强烈。 一个人也没有。 也许，该找一位原住民套问情报。 * 那就是姬霜和妄玫第一次的探索，甚至谈不上失败，只是无疾而终。 岛上空空如也，像是没有活人一样。 或者说，她们来到的是表世界，所以看不见里世界的居民吗？ 姬霜逛遍了岛屿的每一寸土地，走进每一栋建筑搜刮线索。 直到妄玫因为颠簸而皱起眉头，快要从熟睡中惊醒。 姬霜才带着她离开，回到能够安享好梦的二人小窝。 未解的谜团摆在那里。 如今，她们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尤丽丝帮助妄玫恢复成大人的体型，又贴心地告诉她们钥匙碎片的分布区域： “一线崖一片，精灵圣所一片，烁萤王国一片，覆梦汪洋一片，爱惑乐园一片，粗略估计共五片吧。” 就算不想揭开爱惑乐园的神秘面纱，为了集齐碎片，姬霜也不得不去做了。 爱情女神和祂的岛，真是怪诞诡奇的所在啊。 * 空空荡荡。 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在心头充盈。 睁开眼睛，在人来人往的热闹小岛上，姬霜独自一人，倚在酒馆旁边的石雕上，手里拿着酒杯。 她有种不属于此地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吧？ 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姬霜伸了个懒腰，飒爽地站起身。 作为本地最大一片玫瑰园的拥有者，也是技艺娴熟的花农，她喝过了热身酒，就要去干活了。 经过成双成对的街坊邻居，她善意地点头招呼道，“新婚快乐啊。” 那些人无不庄重地回应她的问候：“感谢女神的恩赐，为我们匹配姻缘。” 若说街坊的脸上有没有修成正果的喜悦，那必然是没有的。 她们严肃、冷漠，把结婚当作一桩必须完成的任务，同时也催促姬霜早点前去神殿聆听女神的教诲。 “你一直拒绝女神的恩典，也该到了回心转意的时候了。” 她们说。 姬霜愣了愣，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她终究没有说什么，敷衍地笑了笑，“改天吧。玫瑰还是花骨朵呢，我哪有空闲找老婆啊？” 说着，她大踏步地向玫瑰园走去，不再和邻居闲聊了。 花园掩藏在高高的草丛之后。 翠绿的鲜草，与枯黄的干草，两种不同的颜色，由深到浅交织成蔓延而去的地毯。 姬霜拿出钥匙，打开园门挂着的铁锁。 藤蔓在墙壁上蜿蜒盘旋，垂下一缕，落在她的耳畔，被随手拨到一边。 与园外野蛮生长的绿草地不同，园子里面，花朵得到了精心的培育，正羞答答地随风摇曳。 熟悉的风景令人十分安心。 姬霜正要扛起锄头给施过肥的花田松土和除草，就听到一声轻呼。 “呀。” 一个白玫瑰似的少女，从头顶的树梢，坠落到她怀里了。 那女孩的头发是银白色的，眼眸是亮闪闪的紫，嘴唇像花瓣一样柔软。 姬霜知道这些，是因为在下意识接住她的同时，唇瓣与她的唇相触了。 “不行不行……” 女孩反应迅速，立刻就要推开她，嘀嘀咕咕地念叨着诸如“没有经过女神允许是不能这么亲密的”、或是“这可怎么是好，偷花被抓了个现行”一类的傻话。 “好哇，你是偷花贼！” 姬霜原本对陌生的少女有一丝不知缘由的怜惜，听她自爆身份，怜惜就消失了，变成对导致自己利益受损的贼人的愤怒。 对偷花的贼，下再狠的手也不为过。 姬霜拴住那女孩的手腕，把绳子另一头系在坚不可摧的铁篱笆上： “好好反省。帮我看几天园子，作为赔罪。” 说罢，她就将女孩晾在旁边，自顾自地举起锄头给地松土了。 园子里有一间简陋的小屋，可供临时居住。 这几天，她不打算回家，就睡在这里照看花朵，顺便监督女孩为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女孩的名字她没有问。 既然落在她的玫瑰花园，那就叫“玫瑰”吧。 “玫瑰，老实点，别扯那根绳子。” 第63章 姬霜眼睛盯着土地，余光却瞟着女孩，将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分毫不漏地收归眼底。 “你叫的是花还是人呀？” 玫瑰十分不满，艳丽的嫣红浮上面颊，带着一丝责怪与娇嗔。 “叫的是你。不喜欢叫玫瑰？那叫作玫玫好咯。” 姬霜头也不抬，不容置喙地为女孩决定了新名字。 玫玫像霜打的茄子，发现挣脱不了捆绑手腕的绳索，就蔫不拉几地低下了头。 “喂，别那么垂头丧气的。看着就让人心情糟糕。” 姬霜抓过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汗，很不愉快地要求玫玫提供情绪价值。 玫玫不甘心当被捉住的犯人，嗫嚅着为自己作无罪辩护： “我不是故意偷你的花。是司仪大人告诉我，装点婚礼的鲜花不够了，我才把脑筋动到你的花园上面来的。” “那不还是故意的吗？” 姬霜不理解她的逻辑。 只听玫玫伶牙俐齿地反驳： “一时鬼迷心窍，你就不能原谅我吗？婚姻是人生大事，就当为素不相识的我送上祝福，不可以吗？” “咯噔。” 姬霜的心脏突然停跳一拍。 她紧绷面皮，问玫玫是不是要和人结婚了？ 玫玫古灵精怪，顾左右而言他，卖了好大的关子，就是不肯直奔主题。 姬霜急了，扔下锄头，捧起她的脸颊追问。 “嘻嘻，是要结婚了。……和你结婚了哟。没想到吧。女神说我会嫁给你。司仪让我帮忙采摘鲜花布置场地。” 玫玫这才笑嘻嘻地把话说清。 当然，她也补充道，“司仪说你八成不会同意和我凑对，已经把另外的人选为我准备好了。” “另外的人选？花心的小东西。你还想一次嫁几个人哪？” 得到了答案，姬霜并未松一口气，反倒将眉头皱得更深。 正如她先前对邻居所说，花期将至未至，她还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照顾花骨朵，哪还有闲心讨老婆啊？ 但是拒绝成婚的话，就要错过一位非常合胃口的伴侣了。 “给我解开绳结呀。我是你未来的妻子，还绑着我干吗？” 玫玫摇晃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两只手，冲姬霜甜甜地撒娇。 姬霜摇了摇头，犹豫再三，还是不舍得放下事业： “婚礼你别去了。在花园待着吧。绳子我也不会解的。” 过段时间再结婚也一样。 花和人，真正的玫瑰和虚假的玫瑰，她两个都要。 玫玫脸色微变，甜美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她眼见姬霜继续干活、不搭理她了，不禁恼怒道： “木头疙瘩，既然你看不上我，我也说实话吧。咱俩配对的事是子虚乌有。我是为了让你放了我，才编瞎话的。” “哦。那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姬霜不动声色，暗自想着不管这女孩说的是真话假话，自己都不会把她放出花园的。 就算想和别人比翼双飞，被关在这里，女孩也没处飞去。 玫玫不吱声了，没精打采地挪回原先的角落，靠着栏杆小鸡啄米般打盹。 面对软硬不吃的花园主，她除了放弃抵抗也别无他法了。 盹打着打着就睡熟了。 在姬霜挥洒汗水的期间，玫玫睡得很香，从枕着手臂半倚半坐的姿势，逐渐变为滑落在地，躺得四仰八叉。 姬霜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女孩吸引，挥舞锄头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这小家伙……今晚让她和我挤一床被子吧。” 思绪飘到了依偎取暖的夜晚，姬霜已经开始计划，要怎么在寒冷的初春夜为女孩暖手暖脚了。 但睡着的玫玫听不见她的话，也无从知晓她的安排。 可怜的少女只当会被她拴在花园几天几夜，在梦里哆嗦着蜷成一团，捂住露出的手臂和腿。 “给她拿件衣服盖着算了。” 姬霜一回神，就看到玫玫冻得不停发抖，心瞬间就软了，摸了摸她青白的小脸，走进屋子去取御寒的衣物。 也是醒得早不如醒得巧。 玫玫恰好在此时被冻醒了。 睁开眼睛，见四周无人，她连忙抖出藏在兜里的护身小刀，把碍手碍脚的绳子割断了。 她是抓紧时机逃跑了。 从屋里翻翻找找取来衣物的姬霜，对着断成几截的绳索，可就当场呆住了。 再也顾不上饲养玫瑰了。 姬霜抱着厚厚的衣服，跑出花园去找失踪的女孩。 玫玫能去哪儿呢？ 早知道，问出她的真名也好找人。 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姬霜只能比比划划，对见到的每一个人形容那个女孩： “是白玫瑰一样的，清纯又唯美。” 人人都冲她摆手，表示并不知情。 直到快跑断了腿，姬霜才从一位开店的老奶奶口中得知： “最近是有个漂亮的女孩来到本地，无依无靠，被司仪收留了。” 怪不得。 怪不得姬霜不认得她。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奶奶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老花眼镜，轻描淡写道： “妄玫。还能叫什么呀？她就叫妄玫嘛。” 第63章 爱情的本质是排他，爱情女神的本性是妒忌。 姬霜是在洋馆门口找到妄玫的。 司仪居住的洋馆，掩映在成荫的绿树之间。门口有大人物的马车穿梭如织。 妄玫就坐在石阶的最高一层，梳理着长发，悠然自得地晃荡双脚。 见到姬霜出现，妄玫吓了一跳，把梳子塞回口袋，跳起来向洋馆内部跑去。 可惜的是，正和大人物谈论事宜的司仪挥挥手把她赶了出来。 姬霜守株待兔，抓住了慌乱失措的女孩，像揽入一片温暖柔软的云： “你跑什么？以为跑得掉吗？” 拥抱的滋味十分美妙。 抱过一次，姬霜就不想松手。 但妄玫只愣了两三秒，就一口咬住她的手臂，逼迫她放开自己，同时手脚也像离水的鱼那样拼死扑腾。 “咬，继续咬。一点也不疼。” 姬霜做惯了农活，力气大，皮糙肉厚，不怕小伤小痛。 在她的强力压制下，妄玫的挣扎渐渐软弱无力，眼眸也浸了一层薄薄的泪水。 就是在这种时候，姬霜挑起女孩的下巴，随心而动，深深地吻上去的。 背景音瞬间消弭于无形。 树叶簌簌、鸟儿展翅、花朵绽放……一切细微的声响都如潮水般退去。 除了近在咫尺的彼此仍旧具有色彩，其余的事物都变为无法吸引注意的黑白。 突如其来的吻，绵延到天荒地老。 鼻尖轻触鼻尖。 温热的呼吸在口齿间传递。 接吻间隙，妄玫急促地喘着气，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笨蛋，明明不找过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几天之后，姬霜才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 爱情女神下达的诅咒，直到获得真爱之吻的那一刻到来为止，罪人将一直沉沦在名为“忘却”的地狱，得不到救赎。 正如姬霜的身份是本地玫瑰园的花农。 妄玫也有身份，是外地前来执行任务的刺客。 委托人只给了六个字，仿佛是含蓄优美的意象诗：[杀死那朵玫瑰]。 对于姬霜来说，“玫瑰”是从天而降的妄玫。 但对于妄玫来说，“玫瑰”又指代谁呢？ “我想起来了。 这算是解脱吗？还是更加严厉的惩罚呢？女神大人还真是恶趣味啊。” 诅咒施加的效果消失，妄玫神色复杂地瞥了姬霜一眼，趁其不备，跳到地上，一溜烟地逃向一辆行进中的马车。 少女手脚麻利地窜进门帘掩盖的车内。 她知道那里空空如也。 马车夫把预定的乘客送到洋馆，拿了小费，就驾驶空车咣当咣当地回去了。 “等等，别跑！” 姬霜伸手去拦，没能拦住她灵巧的身影。 马车一骑绝尘而去。 只留下原地懊恼的女人，拍了拍额头，“居然真让她逃走了……” * 回退到十天之前。 妄玫刚上岛的那一天。 假如记忆可以信任，那么现在是神代1001年，十位新神将旧神拉下神座的一千年后。 创世女神以轻慢的态度对待世事。 祂开辟了世界，也捏造了十位继承者，但却故意为祂们留下致命的缺陷。 黑暗女神高贵威严，却是最低贱的魅魔。 光明女神光芒四射，却是笑里藏刀的恶徒。 至于爱情女神，执掌爱，却不懂爱，唯一能够理解的感情是嫉妒。 十位子女爱戴母神，亦憎恨母神。 第64章 母神付之一笑，将权力作为奖品，赠予后继者战争的获胜者。 ——选自《圣教秘闻录》 妄玫翻阅着图书馆的《圣教秘闻录》，暗暗感慨不愧是爱情女神的秘密花园，这座岛屿连这种不能见光的书籍都有。 她不属于这座岛屿。 是刺客协会派来的执行者。 当接到上级派发的委托，妄玫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 “任务目标在爱惑乐园吗？听说那里栖息着爱情女神。但那位神明，从来也没有人见过。” 第二个想法才是： “任务详情是‘杀死那朵玫瑰’？云里雾里的，让人搞不清楚。委托者一定是个喜欢咬文嚼字的贵族傻瓜。” 有关爱情女神和祂的岛，传闻总是怪里怪气的。 实地考察一番，妄玫才知道奇怪的点在哪里。 乍一看，这座位于海上的孤岛，风景很值得赏玩。 此地最显眼的建筑，除了高大巍峨的神殿，就是中央区域的一座雅致洋馆。 镂花的栏杆围绕着不大不小的花园，花园中央就是洁白的洋馆小楼。 奇花异草散发清香，绿树成荫阴影重重；鸟儿站在枝头，对路过的行人“吱吱”地鸣叫。 在凉爽海风的吹拂下，面对如此美妙的景色，妄玫不禁感到神清气爽。 但很快，诡异之处就浮现而出。 “咦？怎么街上走着的，都是成双成对的女人？一个独行者都没有……” 妄玫蹲下身子，隐藏在草丛之中，没过多久就嗅到了问题的气息。 她定睛观察，品出了不对味的地方。 行人都是两个两个地并肩而行，神色严肃，毫不动容地与同伴交谈。 明明是日常的闲聊，却被她们的严阵以待烘托出难言的微妙，就好像是在商讨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一样。 侧耳倾听，能够听到女人们庄重地称呼身边的同伴为，“夫人。” “什么？她们是一家人？” 犹如五雷轰顶，妄玫万万没有想到，走在一起的女人看起来仿佛陌生人，实际的关系却是结合已久的爱人。 关键不止一对，每对都是这种情况，这就耐人寻味了。 再想办法溜进图书馆查阅资料。 通过概述民俗风情的小册子，妄玫了解了本地的大致状况。 爱情女神不允许正常恋爱和自由婚配。 祂要求所有岛民一旦成年，就到神殿祈祷，请求祂赐下姻缘。 女神的手牵拉着居民之间的红线。 然而，造成的结果，并非有情人终成眷属。 恰恰相反，女神只会安排没有感情的两人组成相敬如宾的家庭。 “和书中说的一样，是不懂爱、只会嫉妒的女神呢。” 对比实地考察得到的信息、小册子的描述、和《秘闻录》记载的机密，妄玫得出结论。 爱情女神厌恶有情之人，不愿让她们迎来好结果，因为祂没有体会过爱的滋味，也不许别人体会。 如果某两人互生好感，女神会刻意将其分开，帮她们另结良缘。 若那对情侣想要私奔，家人会将其举报并扭送到神殿，而女神则会愤怒地降下失忆的诅咒，令她们忘却前尘。 题外话，岛上不存在男性。 大概也是爱情女神的癖好之一吧。 祂摆弄着农妇、渔女、或是贵族小姐的命运，在替她们挑选配偶的时候，明确只将女性纳入考量范围。 “这里只有一种性别，另一种被有意无意地排斥在外，见不到踪影。” 妄玫若有所思地摩挲书页。 事实上，这和外界的传言大相迥异。 人们都说，在爱情女神的治理下，爱惑乐园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平等乐园。 人们之间的互相爱慕，是高于种族、性别、年龄、职业等种种外在条件，唯一影响婚姻是否存续的因素。 谁知，传言有误。 不平等贯穿了爱惑乐园的婚配方式。 人们的婚约对象通通由女神做主。一对适龄女子成与不成，全看女神的心情。 多么荒诞的世界啊。 那么，假如有男女的情侣，或是男性的单身者，慕名前来，想在这座岛屿居住呢？ “会被杀掉吧。” 妄玫露出笑容。 代入女神的视角，有不该存在的家伙要进入自己的失乐园，要破坏乐园的潜在运行规则，那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呢。 神之威，深不可测，便是这个道理。 彼时优哉游哉扮演侦探的妄玫，哪会料到，短短半天不到，她就成了女神眼里“不该存在的家伙”了。 她一面阅读书籍，一面对照记忆里看到的路人的相处模式，又是惊奇又是慨叹，口中啧啧有声。 她也不知道，司仪是怎么发现她入侵了图书馆的。 事后想想，可能是因为，那件事她做得太过头了吧。 * 姬霜到处打听，妄玫坐着的马车是谁在驾驶，又要驶向何方。 她没有打听出个所以然，倒是在司仪那里问出了妄玫的累累罪行。 司仪接待完了贵客，出门呼吸新鲜空气，不介意和搭话的姬霜多说几句： “你说那女孩？我是让她待在身边帮忙。可她总是不驯服。” “什么忙？让她采花吗？这种事，跟我打声招呼就行了，我给您送过去。” 姬霜急于探知有关妄玫的情报，对熟知内情的司仪不无讨好。 司仪松展一下筋骨，愉快地笑了笑： “你是好孩子。妄玫要是能像你一样善良就好了。” 她对姬霜说： 妄玫做了很多坏事。 比如，竟敢在图书馆，把违禁的书信塞到别人的提包里。 发现书信的人把情况上报，妄玫这才被捉了个现行。 “什么书信？” 姬霜好奇地追问。 对于妄玫，每一件小事，每一个细节，她都想了然于胸，自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到了这一步，司仪却又不肯细说了，只含含糊糊地搪塞： “年轻人总是会犯错误。要给她们改正的机会嘛。” “一封信，能有什么违规的？这点小事也值得您劳神计较啊？” 姬霜使用了激将法，不动声色地刺激司仪吐露更多实情。 司仪上钩了，这才不甚情愿地解释： “在面包坊帮工的那个小姑娘，写了一封表达私情的信，却踌躇不决，不敢交给教师的女儿。——她倒有几分悔改之意，没有一错再错。” 姬霜立刻接话：“所以，妄玫拿走了那封信，塞进教师女儿的包包了。” 这在爱惑乐园，是不可原谅的滔天大错，难怪妄玫要辛苦地采花赎罪，是事出有因啊。 事到如今，姬霜已然忘记自己曾一口一个“偷花贼”地称呼妄玫。 她只觉得妄玫可怜。 那女孩来自外界，不清楚规矩，偷传书信，也是出于好心。 第64章 首先，恩威并施；其次，老婆得是个恋爱脑。以上。 神代，又名新神纪元。 创世女神一家独大的旧神纪已然过去。十位新神分庭抗礼，统治着欣欣向荣的人世间。 新神之一的爱情女神，分到了一座岛屿作为领土。自此那座岛屿就是受神明支配的爱之乐园。 姬霜找到妄玫时，妄玫正在和爱情女神的眷属对战。 靠近海边的地带，海风略带腥气。在散乱一地的旧农具之间，时而有几个破碎的瓦罐土盆。 少女纤巧的手指捏着淬毒的飞刀，绿光一闪，丢向尖叫的怪鸟。 “噶噶——” 怪鸟发出诡异的叫声，翅膀扑棱棱一扇，如迁徙的候鸟那样变换队形。 它们将伤员藏在后方，未受伤的继续朝少女进攻。 “没完没了了。我只是想离开这里……” 妄玫焦虑地甩了甩头，隔绝毒物的手套在皮肤表面渗出肉粉色的微光。 姬霜听到，下意识就快走两步，将手伸到她的腰间，想从背后将她一揽入怀。 正是警觉性拉满的时候，妄玫没有被后方伸来的手抱住，而是丢下一句话，撒腿就跑： “别出现在我面前。”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跑。 倒好像比起从高处攻击人的怪鸟群，反而是姬霜更令她害怕似的。 但是这一次，没有马车借她一股东风，她的速度比不上姬霜，一下子就被追到了。 “你跑什么？有我抱着，它们闻不到你的气味，就会失去目标了。” 姬霜长臂一捞，把她捞进怀抱，迫不及待就低下头，想要和她接吻。 娇小的刺客被抱了个满怀，难免显出一丝懊恼。 她扭动身子，不想让姬霜得逞。 姬霜也是头脑发热，馋她的嘴唇馋得不得了，竟然灵机一动撒下了弥天大谎： 第65章 “我要结婚了。你现在不给我亲，以后就没机会了。” 刺客少女冷哼一声，没有如姬霜预想那般吃醋，只阴阳怪气地催她： “那你就快去结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不应该啊。 姬霜暗自揣摩，这小东西应该不是那么宽容大度的人，自己可是她的初吻对象，说让就让了？ 不等她进一步思考怎么刺激少女，少女就噙着泪，主动勾住她的脖子，含怒带怨地把香唇送上了。 这就对了嘛。 原来不是不吃醋，是牙尖嘴利，装得不在乎。 姬霜沾沾自喜于突发的智慧，接收少女的唇瓣接收得分外理直气壮。 不仅如此，边亲边哄，她还顺势把少女推倒了，在附近布满钟乳石的溶洞里，铺着草垛就做了一次。 * 一旦让姬霜抓住，她就不会轻易把人放跑了。 玫瑰园的土绳索重新派上用场。 她像对待喜欢撒蹄子的小羊羔一样，把刺客少女的手腕绑住，系在自己的床头。 原本简陋的临时住所，一间漏风漏雨的小木屋，经过布置，也变成了安全又温馨的港湾。 为了把抓来的老婆安置妥当，姬霜费了好大的劲。 木屋面积不大，作为适合独居的小房子，两个人住有些拥挤。 狭小的空间只放得下床和衣柜。 厕所是外置厕所，不在屋里；也没有灶台，要做饭同样得到花园里去。 把这么一间憋屈的破落房子装修成舒适的婚房，姬霜是下了真功夫的。 先是刷了新漆，用纯天然无污染的树汁作为原料，把四面墙壁刷成清新的森林绿。 天花板还简单地涂抹了一副油画，是两个小人手拉手坐在树下欣赏萤火虫的画面，一仰头就能看到。 星星点点象征萤火虫的橘黄，是黄色的野花浸染的痕迹。一股幽香也因此漂浮不定，令婚房充斥着大自然的气味。 “给你整个桌子。你想看书就看书。买来的书可以放在桌面上，也可以放在抽屉里。” 姬霜边对老婆说明现状，边敲敲打打，将刚砍的木头打造成一张漂亮的小书桌。 桌子就在床的另一侧，抵着绿墙，和衣柜隔床相望。 没有摆放椅子的空隙，看书的话，就只能坐在床上。 衣柜也是她新打的。 旧的一股霉味，直接扔了。 新的别具一格，做成了开放式的。 两列衣柜90°相对，摆成一个直角，紧贴墙壁，放在进门的角落。 没有柜门，柜子之间拉了一道帘子，形成三角形。 中间空出的区域是更衣室，方便老婆挑选衣服、更换衣服，不用担心被突然开门走进屋子的人看光。* “你要把我关起来？” 妄玫将头垂得很低，强烈的挫败感怎么也掩饰不住，说话都带着哭腔。 她蹲坐在床边，明明铺好的婚床蓬松又柔软，却就是不肯舒舒服服地躺下来休息。 “不是关，是藏。把你藏在我的家里，保护你不受女神和那些信徒的伤害。” 不知为何，姬霜对付这女孩很有一套，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你别怕，我是跟你一边的。咱俩亲都亲过了，睡也睡过了，你就是我事实上的老婆。你不信我还能信谁？总不能信那个骂你是罪人的司仪吧？” 她熟练地偷换概念，安抚与吓唬同时实施，把女孩哄得收起眼泪乖乖听话了。 司仪看不起妄玫，把她当成奴仆，使唤得团团转。 这点妄玫是一清二楚的。 她抽抽鼻子，不哭不闹了： “那你要守在我身边。别让别人闯进来欺负了我。” 姬霜满口答应，拿着锤子把钉子砸得震天响： “你放心。婚我也不结了，花我也不养了，就陪着你这个小情人。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要上厕所告诉我一声，我牵着绳子带你去。” 她粗鲁又直率的话把妄玫说得脸色微红。 妄玫点了点头，终于肯脱鞋上床，在松软的棉花被里打滚了。 * 之后两人藏在小木屋里，偷偷摸摸地过了几天甜蜜日子。 姬霜厨艺见长，从一开始只会烤馒头、烤蘑菇、烤野鸡，进化为能给老婆烘焙香喷喷的小蛋糕、煮美味的奶茶和做精致的料理。 妄玫每天被她哄得找不着北，什么秘密都告诉她了。 包括刺客协会的任务，也包括女神对外来者的针对。 姬霜大手一挥，让她不要操心： “有我在。你不用惦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女神找上门来有我顶着。你只负责吃好喝好，陪我睡觉就行。” “真的吗？可女神给你安排了婚约呀。你舍得放下光明正大的幸福生活不过，陪我玩地下情游戏吗？” 妄玫似信非信，心里仍旧对姬霜说要结婚的话耿耿于怀。 她也是陷入爱河，脑子变笨了。 但凡想想姬霜是个事业狂，为了养花卖钱，甚至不惜拒绝和送上门来的她举办婚礼，就知道另一位婚约对象绝对是不存在的东西了。 司仪又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受虐癖，已经知晓姬霜是个爱财不爱家的刺头，怎么还会继续给她安排婚事呢？ 面对老婆的质疑，姬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圆谎。 只见她装模作样地回忆几分钟，沉痛地声称自己为了妄玫把一位很好的女士抛弃了，致力于把故事编得天衣无缝。 “选了你，就只能对不起她，我也没办法啊。” 她说得跟真的一样。 把空气女友描述得绘声绘色。 在她的叙述中，她和妄玫是真心相爱的苦命鸳鸯，也是这幕戏的主角。 空气女友是不忍棒打鸳鸯的深情配角，是为爱放手，给她们送助攻的。 妄玫嘴上什么也没表示，听了故事，却加倍地依赖她，紧紧地依偎着她的手臂，生怕她被那位莫须有的深情女配再抢回去似的。 光是看着老婆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姬霜就想要喷笑。 但她忍住了，更为过分地调戏老婆，一本正经地夸奖被抛弃的女士有多温柔体贴，顺便狠狠表达自己的“忏悔”。 钓老婆要下重药。 她都这样演悲情戏了，老婆还敢离开她吗？ 毕竟，有人抢着要的饽饽是香饽饽，好不容易拿到手了，谁还会再拱手送给竞争对象呢？ “你不知道，她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听说我另有所爱，虽然黯然神伤，也没要我什么补偿，就默默退出了。” 也怪姬霜不懂得见好就收，极力把自己塑造成受欢迎的爱人，演过头了，把牛皮吹破了。 “咦？‘听说你另有所爱’？那依岛上的规矩，她不该举报你吗？” 妄玫后知后觉地察觉了故事的漏洞，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你怎么可能把实话告诉她？如果你真的说了，她和司仪又怎么会放过你？早把你扭送到神像脚下接受惩罚了！” 怒气冲冲的老婆把姬霜数落得狗血喷头，并宣布自己这就去找女神，让祂再一次消除自己的记忆，跟姬霜一刀两断。 玩过火了，要糟。 姬霜连忙拉住老婆的衣角，把人拽回床上，见风使舵地改变了说辞： “是，我骗你的。其实没人要我，只有你要。如果你再丢下我跑了，我就真要孤独终老了。” 这招苦肉计也很有效。 老婆的脸色肉眼可见转为好看的嫣红。 姬霜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把老婆哄得团团转。 也许她年龄增长，阅历也增长了吧，要不怎么能在短短几天的相处之中，就令狡黠灵动的小刺客死心塌地呢？ 第65章 想要私奔？没有那么容易。 在面包坊，姬霜挑选着要带给老婆的烤面包。 柜台里摆放着橘黄的、巧克力黑的、杏仁粉的……不同颜色的甜点，琳琅满目，令她眼花缭乱。 这一款，软绵绵的，像浸染了夕阳余晖的云朵，看起来很可口。 那一款，点缀着鲜红的草莓，抓人眼球，使人食欲大开。 这一款是经典招牌，品质有所保障。 那一款是新品上市，口味十分新鲜。 买哪一款呢？ 每样都买一个，以老婆的小鸟胃，也吃不完啊。 姬霜陷入选择困难，视线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散发甜蜜香气的点心。 门口走过一对妇妻，停住了，交谈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干巴巴的，唤醒她的心神。 她指了指草莓派和杏仁松糕，让老板娘包好，同时不自觉地侧耳聆听，将那两人的话听得字字清晰。 “夫人，这是今天的购物清单。” “嗯，我会把需要的东西买回家的。” “先把我该付的那一半钱给你。” “不必。我相信你不会赖账。” 第66章 三言两语，两人商量罢，便就此分开。 其中一人，也就是面包坊的帮工，走了进来。 另一人向蔬菜铺子走去了，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姬霜福至心灵，突然记起： 帮工的小姑娘佩佩，好像是暗恋教师的女儿阿雅，还写过一封情书，由妄玫转交了。 但现在，佩佩的身边走着的不是阿雅，是捕鱼为生的梅珊。 “好久不见，你和梅珊结婚了？” 姬霜一边结账，一边与佩佩打招呼。 “嗯。在女神的见证下。” 佩佩简洁而木然地回答了她，就掀开后厨的帘子，去干活了。 面包坊的老板娘见状，解释道： “司仪得知佩佩对阿雅有私情，十分愤怒，连夜为她们二人许配了对象。不止佩佩和梅珊，阿雅也和梅珊的姐姐在一起了。” 姬霜一惊，心想司仪下手也是挺狠。 把有情人拆散还不满足，要她们成为妯娌，低头不见抬头见，太可怕了…… 要是老婆妄玫听说了这件事，一定会吓得夜里睡不着，睡着了也要做噩梦，流出一身冷汗。 姬霜心慌意乱，丢给老板娘几枚银币，挥手示意不必找零，就拎起袋子往门口走。 老板娘喜出望外，收了银币，含笑吆喝道： “慢走啊。有空去神殿祈祷一下。说不定你和我的侄女会是一对良人呢？” 老板娘的侄女刚刚成年，还没有婚配，再过几天就要去神殿求问姻缘了。 姬霜一阵恶寒，又不禁想到： 岛上未婚的适龄女子越来越少，万一那位侄女真的被配给自己了呢？ 也不是全无可能。 那个女孩，她努力回想，依然毫无印象，更别提有什么好感。 假如不幸被乱点鸳鸯谱，她只好带着老婆私奔了。 免得像佩佩那样，与心上人处在同一屋檐下，却可望可不及，只能悲惨地度过行尸走肉的后半生。 又一对妇妻经过她的面前。 和前一对别无二致，彼此之间只有僵硬的对白，和面无表情的对视。 光是看着就令人汗毛直竖，害怕重蹈她们的覆辙。 “按照规定，该要小孩了呢。” 一位说。 另一位平淡地应道： “那就要吧。傍晚结束工作，我会早点回家。” “我也会提前备好饭菜，省去你等待的时间。” “谢谢。那么，洗澡水就由我来烧吧。分工合作，公平公正。” 她们二位平等友好地将家务分为两份，一人认领一份。 谁也不吃亏，但谁也不像是在经营一个温暖的家庭。 以前没谈恋爱，姬霜还不觉得，已婚邻居们的表现有多么怪诞离奇。 和老婆在一起之后再看，她就有种这些人的精气神被无爱的婚姻吸食殆尽的感觉。 那两人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停下脚步，和她搭话。 一人说：“早上好，姬霜。你还没有成家吧。” 另一人捧哏似地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抓紧时间去向女神请示啊。” “……” 姬霜沉默着后退两步，什么也没有说，绕开她们，擅自跑掉了。 身后遥遥飘来冰冷无趣的议论，声音很轻，细细碎碎，毒蛇吐露红信子一般： “喔，真是个怪人。” “女神会降罪的，等着看吧。” 姬霜听见了，暗自唾骂这座规矩森严的怪岛和麻木不仁的街坊四邻： “这都什么事啊？这破地方。放着我喜欢的女人，不许我娶，要我去找女神认领一个脸都记不清的‘妻子’。” 但她一人之力无法反抗全岛，总有一天会被强迫，会沦落到和不喜欢的女人步入婚姻殿堂的下场。 是时候了。她下定决心。 该带着所爱之人寻找新的家园。 让落后的岛屿静止在不再启封的回忆里。 * 返回玫瑰园，还没走进熟悉的木屋，姬霜就听到老婆在逗小鸟玩。 “叽叽，叽叽叽。” 妄玫压低声音，活灵活现地学它说话。 好奇心一起，姬霜透过窗户偷偷窥视，发现老婆用指尖点着小鸟的脑袋，被鸟儿头顶的绒毛蹭得发痒，就咯咯地笑出了声。 老婆穿着宽大的睡衣，抱膝坐在床上，身形被松松垮垮的衣物衬得极其瘦小，露出的手指则比初雪更加白皙。 这副姿态，毫无疑问，能够触动人们灵魂的最深处，勾起最细微也是最纯粹的恻隐之心。 姬霜对她无比怜爱，心念一动，就把窗户推响了。 “呀。” 妄玫耳聪目明，知道外面来人了，匆忙躲进被子。 鸟儿失去了玩伴，也扑棱着翅膀飞回笼子，时而梳毛，时而啄食饮水。 “是我。亲爱的。” 姬霜无意恐吓她，直接表明身份。 “你怎么才回来呀？” 又是后怕，又是等待已久的委屈，妄玫缩在被子底下不肯出来，声音闷闷的，一听就不高兴。 “我给你买面包。新出炉的面包不得花时间烤啊？” 一面展示装着面包的袋子，姬霜一面翻过窗户，降落在老婆身边。 老婆背过身去，没有理她。 她就把袋子放在桌上，钻进被窝哄郁郁寡欢的老婆。 “很喜欢我给你捉的小鸟？” 姬霜问。 “不喜欢。” 妄玫闷声闷气地回答。 “不喜欢还陪它玩那么久？” “是你一直不回来，太无聊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买了好吃的面包。” “还没吃你就知道好吃？骗子。” 姬霜问一句，老婆呛一句，呛得她讪讪地笑了，无话可说。 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不说了。 姬霜情意绵绵地吻向老婆的唇。 妄玫是刺客协会的常驻成员，身材娇小玲珑，却不缺乏内敛的肌肉，爆发力很强。 健美的身体和清纯的脸庞某种意义上形成了魅惑的反差。 令姬霜觉得自己在拥抱一只迷人的野兽。 “如果你是动物，那肯定是只狐狸，在丛林和雪地轻盈穿梭，靠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吸引人类的注意。” 怀着浓浓的调侃，姬霜抚摸着老婆柔顺如缎的银发。 “我是狐狸，那你就是豹子。” 妄玫嘀咕。 豹子的攻击性可不低。 一旦看准猎物，就追着不放，直到咬住它的咽喉。 姬霜的强势和锐利，的确会让人联想到母豹和她嗜血的獠牙。 “咱俩都是动物，那正好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 姬霜笑了，优哉游哉地和老婆亲昵片刻，便正式提出了逃跑的计划。 爱惑乐园是不能待了。 这里不允许自由恋爱，迟早会将她们逼向一拍两散的绝境的。 同样，由于她是老婆的刺杀目标，老婆不想杀她，就不能回到天弓王国的刺客协会。 协会性质特殊，其势力的遍布范围相当广阔，许多其他地方也因此不能去了。 姬霜略作沉思，就将设想的目的地和盘托出： “去永暗雨林吧。距离不远。最近正是春夏的换季点，天气变暖，洋流北上。顺着暖流，坐船十天就能到达。” 从噬人海一路向北，途经覆梦汪洋，就能来到那片荒无人烟的湿地丛林了。 永暗雨林是爱情女神鞭长莫及的区域，由于黑暗无光，也会对前来寻找妄玫的刺客协会成员造成阻碍。 最为适合躲藏的地带也不过如此。 雨林食物丰富，对于富有荒野求生经验的岛民来说，也姑且算是一处宜居的地方。 妄玫一听，也很赞同姬霜的考量，认为藏身雨林的可行性很高。 两人四目相对，一拍即合，当即收拾起行李，准备坐船远航。 “隐居丛林，咱俩真成了狐狸和豹子了。” 妄玫挽起长发，用发卡固定一个圆润的髻，兴致盎然地对爱人打趣。 “非得是动物才能住在树林里？狐狸、豹子……反正不是人呗。” 姬霜将换洗衣服塞进提包，一手拎包，一手抱起了自己的母狐狸。 “当然，能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人我也无所谓了。” 她愉快地补充。 她的怀抱坚实宽厚，正适合一只缺乏安全感的狐狸蜷缩。 妄玫探头探脑，很担心被追兵追上。 * 计划按部就班地实行了。 至少第一步没出问题。 一路行色匆匆，她们来到海边，也击杀了盘旋的怪鸟，顺利登船。 金色的沙滩被抛至身后。 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推动着小船将她们带向远方。 “太顺风顺水了吧？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妄玫的第六感在隐隐地预警，诉说着一切来得过于轻而易举。 第67章 “能有什么不对？女神的眷属不是都被我们解决掉了？一群小鸟，还不如我给你抓的那只可爱。” 姬霜不以为然，挥洒汗珠，驱使着船桨拨开水面。 然而，仿佛是为了打击她的嚣张气焰，船无论如何也行驶不出岛屿周边的浅海。 她们在原地打转、打转、永无止境地打转。 船桨拼命拨动，绕了一大圈，岛屿的轮廓却还是不远不近地位于视线范围之内。 第66章 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死去。——她如是想道。 神代1001年，生灵被神明所支配。 居住在爱惑乐园的岛民，当成年的那一天来临，就会被带到爱情女神的神殿。 在栩栩如生的神像面前，她们下跪。 司仪为她们泼洒圣水。 女神降下神谕，为她们牵拉红线。 但古怪的女神不允许有情人终成眷属。 祂只把毫无关联的两人绑在一起共度余生。 怀揣爱恋之心的少女，在规则的迫害下，唯有一条道路可走。 但当她们乘船出海，想要私奔，就会无限地在近海区域打转，进退两难。 * 在海上，除了鱼，没有任何可吃的东西。 妄玫脱掉鞋袜，把脚泡在水里。 船一晃一晃，她的腿也一晃一晃。 姬霜坐在船头，拿鱼叉去扎跃出水面的飞鱼。 一旦扎到，她就去掉鱼鳞、鱼鳍和鱼尾，把生鱼削成鲜美的鱼片。 不多时，可口的飞鱼片就在干净的餐盘上摆满了。 姬霜也招呼泡脚的老婆过来吃饭。 她托着盘子，捏一片鱼，喂到老婆嘴边。 老婆咬一口，她再咬一口。 两个人分食，很快地就把堆积的鱼片吃空了一半。 “好不好吃？”姬霜问。 “嗯，还可以。但是太凉了，吃进肚子，全身都冰冰凉的。” 妄玫畏寒地挤进姬霜的臂弯，要她抱着自己，才肯继续用餐。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闲聊。 在一望无际的碧蓝之海上，在翻滚变换的厚重云层下，她们听着海风的呼啸，聊一些日常的话题。 毫无营养的内容。 因为是和所爱之人在交流，便乐此不疲。 姬霜关切中带着责怪地开口： “冷吗？那就盖点东西。你刚刚不该在海水里面泡那么久的。” 妄玫就自我辩护似地强调： “可是，马上就夏天了。我想着水不会那么凉嘛。” “原本不凉。风一吹，你身上的水珠干了，把热气带走，那就凉了。” 姬霜从提包拿出卷好的毛毯，一半披在老婆身上，一半披在自己身上。 “原来是这样。你好聪明。” 妄玫撒着娇，往爱人怀里拱，感到料峭的春寒总算有了些许缓解。 就像坐在沸腾燃烧的火炉面前，体温回升，整个人暖洋洋的，一股热流从头涌到脚尖。 她们裹着同一张毯子，很暖和，鱼的滋味都因此变得更加妙不可言了。 * 在这含情脉脉的时刻，妄玫敞开心扉，对姬霜谈起自己的身世。 之前她也提过，她隶属于刺客协会，却没有提及为何要当刺客。 刺客是专为漂泊无依的人，量身打造的职业。 不曾拥有亲朋的关怀，死了也不会得到某人的眼泪。 这些人就像断梗的浮萍，任风吹来吹去。其中有一部分为了生计，只要能拿到钱，什么脏活都肯去干。 “我也和他们一样，没有家庭，来去自由；但我又和他们不一样，我的天赋要比普通人强得多。” 妄玫对姬霜夸耀地说。 跟姬霜比起来，她只是个漂亮柔弱的少女，再怎么自我吹嘘实力强大，也和班门弄斧没有区别。 但少女有骄纵的一面。 面对温存体贴的爱人，她就是要肆意张扬。 幼年仅凭自己研究，一手暗器就使得出神入化。 进入协会，也是协会的门面，是兼具任务完成量最大与完成率最高、不容置疑的金牌刺客。 ……话说，这种超然的天赋也的确值得炫耀一番吧。 “委托来自世界各地。因此我去过好多地方，甚至是飞龙群岛。飞龙居住的岛屿，有长翅膀的龙娘哦。黑龙、红龙、青龙……什么颜色的都有。” 姬霜听到老婆絮絮叨叨地说着。 以一种无比自豪的口气，老婆连龙娘的颜色都要作为自身阅历广博的证据。 听着听着，姬霜忍不住逗弄她一下： “你这么厉害，怎么栽到我手里了？” 她以为老婆会象征性地也夸她几句。 谁知道老婆眼珠一转，鬼灵精地狡辩道，“刺客有了家，就不算刺客了，当然会实力下降嘛。换作从前的我来，你也不是对手。” “好哇，你这个小自大狂。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姬霜和老婆嬉笑打闹，在船上裹着毯子滚来滚去，一个人捏着另一个人的脸颊，另一个人又要扯着这个人的耳朵。 闹了好半天，才安定下来。 不过，有一点，自大的老婆说得没错。 她有了家，有了在意她的人，必然是不能再干刀尖淌血的活计了。 真正爱她的人，会心疼她，不会允许她把性命不当一回事的。 * 天色渐渐灰暗。 乌云聚集，可能即将迎来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桅杆上的船帆在迎风鼓动，有一两处地方，被风吹烂了。 细看指甲盖大小的漏洞，能看到丝丝缕缕的布料如蜘蛛网般连结。 “喝点水吧。” 姬霜把过滤好的淡水装在杯中，递给老婆。 吃过了自带盐分的鱼，总要补充些水分，免得口干。 老婆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睛，甜滋滋道：“你真好。” 姬霜笑了，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像在奖励乖巧懂事的孩童。 听说海洋女神是幼童心性，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因而海浪也是突然拔高又突然平复。 姬霜倒是觉得，任性妄为的妻子更有顽童的一面，有时她作起祸来真不得了，但那一定也是天真烂漫的一种表现。 吃饱喝足了，裹得也暖，困意就不断地涌现出来。 在爱人眼里富有童真的妄玫，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 海上阴沉沉的，天一眨眼就黑了，让人搞不懂是风雨将至或是夜幕低垂。 小提灯被点亮了，蜡烛散发出微弱的光，却也于事无补。 仍旧是那么昏暗压抑的氛围。 “我想睡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呢？” 妄玫的眼底浸润出浅淡的忧伤。 这使她的眸子如玻璃球般闪闪发亮。 也许她们会死。 回不到旧的岛，也不能抵达新的陆地。 以风浪掀翻小船为结局，两个人死在深邃的海底。 忧思重重的少女，也就只有在滤镜深厚的爱人那里，依然被认定为是胆大顽皮的恶魔女孩了。 其实她想得太多，怕得也太多，是被生活逼迫至早熟的可悲大人。 只是，在爱人面前，往往情不自禁就表现得活泼率真起来，害爱人误以为她稚幼而可爱。 “海底，会很冷吧。是拥抱也无法取暖的冷。” 妄玫碎碎念道。 “别胡思乱想。” 姬霜打断老婆，把她抱在怀里亲亲。 她心态良好，不急不躁，把握当下的每一秒，也对未来充满信心。 这份沉着也传递给了老婆。 妄玫在她怀里蹭了蹭，不再脸色苍白地瑟瑟抖动了。 * 谁也没有睡。 除了海，就是天空，就是船。 小船载着的二人被孤立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之上。 回首望去，爱惑乐园上方，悬浮的月亮变大了一圈，隐隐放出诡异的红光。 猩红之月好似巨大的肉食动物，盘踞在空中，给人以森然的压力。 目之所及，精神仿佛都被那股鲜血的颜色，侵染得忧郁苦闷。 “我说了我的故事，也想听听你的故事。” 在一片寂静中，妄玫忽然小声说道。 此时不听，也许永远都无法了解爱人的过往了。 姬霜抱紧了她，因她消沉的语气而严厉地摇头： “我没有故事。你想听一些童年趣事的话，等改天，在阳光明媚的花园，我一边煮茶一边告诉你。” “嗯。” 妄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还会有那一天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 鲜红的月亮是爱情女神的眼睛。 她与那只眼睛对视，全都想起来了。 [杀死那朵玫瑰] 神秘的委托人，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任务。 曾经的妄玫没放在心上，所以干脆利落地忘记了那位委托人的特征。 第68章 现在的她想起了重要到原本不该忽视的细节。 那个人，袍角的图案，就是…… “满月，红色的满月。” 佩戴面具的委托人，代表的正是爱情女神的意志。 从一开始，妄玫就落入了女神的圈套，不杀死姬霜，就只能和姬霜一起赴死。 或者，还有第三条路呢？ 杀死自己。 自己是[玫瑰]，也是[替罪羊]。 “我不希望你死。” 妄玫用力抓住姬霜，抓住常年在玫瑰园干活、身上沾满玫瑰香气的女人。 “不会死的。” 姬霜认真地回应她，任由她把自己的手臂抓出刺痛的红痕。 可是，人之力，在神之力的面前，是如此渺小，不堪一击。 骤雨倾盆。 嘲弄着姬霜的自信。 她紧紧地护住老婆，于倾覆在即的船只中躲避淋湿的命运。 头顶的船舱，越发破败不堪了。 雨水渗漏进来，滴在老婆的脸上。 姬霜帮她擦掉，一遍又一遍重复：“我会保护你。不要怕。” 却不知晓，比起妻子，她才是女神直接的目标。 妄玫笑了，自欺欺人终究不太好吧？ 她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算保护不了也没关系。就算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这次也没有拯救我哟。 但是，我愿意为了拯救你而牺牲。] 莫名其妙地，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妄玫不解其意，却意识到，退场的时刻到了。 [杀死那朵玫瑰] [杀掉那只替罪羊] 她不动声色地摸出袖口的匕首，向自己的腹部捅去。 姬霜的手却及时地伸过来，铁钳一般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 第67章 爱情女神会把妻子做成石蜡的雕像。 神殿，爱情女神的雕像忽然变得活灵活现。 它的肌肤变成人类一般的柔软，睫毛忽闪忽闪，石膏雕砌的眼眸也炯炯有神。 然后，它从石座上走下来。 鲜艳的色彩一点点镀上灰白的身体。 “女神大人。” 司仪在它的面前低下头颅。 “唔。” 神像抬起一根手指，若有所思地点着嘴唇。 它，不，是祂，借由雕像行动的女神本人纯真无邪地微笑了。 “那个女孩，又活泼，又漂亮，总是小鸟一样地叽叽喳喳。我很喜欢，让她成为我的……” 爱情女神比出了“下一任妻子”的口型。 但祂的手指与此同时却在空中划出“人偶”两个字的形状。 司仪略微一愣。 原本不知女神说的是谁。 但女神的发色转变为月光似的银雪，眼眸也成了夜幕深邃的绛紫。 祂的暗示已然再明显不过。 司仪咽下几欲脱口而出的叹息，躬身行礼道，“是。” * 常人总是幻想执掌爱情的神明会给予自己好运。 殊不知，人分好人和坏人； 神明也有善神和恶神。 爱的正向反馈能够使人感到温馨和甜蜜。 反过来，负向则会激发妒忌、怨恨等邪恶的心思。 爱情女神将负面的爱放大到了极致。 因此，祂与祂代表的恶欲只会将人推入深渊。 司仪佩琪深知这一点。 没有人比她更为清楚，女神爱雅只会害人。 如果姬霜站在这里，听到了她们的对白，会发现这一神一人的相处，给她的感觉非常熟悉。 ——能不熟悉吗？ 司仪佩琪，和面包坊的帮工佩佩，长相不同，气质却隐隐相似。 若是把佩佩和教师的女儿阿雅单独放在一个房间，她们的相处模式就会和佩琪与爱雅女神的如出一辙。 之前没能出口的叹息，在走出神殿回到洋馆时，从司仪的口中吐出了。 “对第一任妻子不管不顾，却执着于迎娶新的妻子。归根到底，我们都不是祂，不是你追逐的姐妹，只配做你掌心的人偶罢了。” 显而易见的妒忌之色，在司仪的眼中闪烁，热烈的感情于她的口中、心中熊熊燃烧。 她也觉得失言，说罢，就跪在地上低声忏悔。 风将幽幽的花香吹向半空。 对着在洋馆门前摇曳的带刺毒玫瑰，虔诚的司仪双手合十，喃喃念诵着诡艳的祈祷词： [神明不语，为信徒降下平等之爱。 爱是不争不抢，是不嫉妒； 是不分彼此，共享快乐。 将女神的仁慈铭记在心，向外传播； 在虚妄的乐园，归于平和……] 另一边，高居神座的女神睁开眼睛，听到了重要的妻子所发出的、乞求似的声音。 第一任妻子佩琪向祂请求原谅。 女神厌烦地摆手，将她绵绵不绝的祈祷声挥散了。 正如佩琪所自言自语的那样，高高在上的神明眼底只会映入同级神明的身影。 得到了万众信仰的光明女神是如斯美丽、强大。 爱情女神爱慕着祂，也嫉妒着祂。 爱慕即为嫉妒。 嫉妒即为爱慕。 一体两面。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构成女神爱雅的本质，就是名为“爱”的妒火嘛。 爱雅透过云层，以满月作为眼睛，窥探海面上的那对情侣。 其中一人正是祂看中的下任妻子，妄玫，即将要被祂制成不会说话也不会行动、只会永恒含笑晏晏的石蜡人偶。 另外一人，姬霜，是堕天使，也是祂目前所发现的、最为接近光明女神的存在。 “……是不需要的东西呢。” 满怀恶意地，女神虚虚指向姬霜所在的船。 祂要除掉会对光明女神造成威胁的蝼蚁。 虽说让准新娘妄玫动手更好。 但是目前看来，妄玫宁愿自裁也不愿对那个家伙挥舞匕首呢。 爱雅凝望着漂泊不定的船只。 在祂全知的视角，妄玫抽出匕首，对准自己的腹部。 以为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就能从祂手中救下姬霜吗？ 女神可不会为了妻子不分是非，更不会对确定的目标施舍怜悯。 好在姬霜及时发现，阻止了愚蠢的未来神妃。 不然，洋娃娃一样精致的银发少女，就只能以死后面目可憎的状态，被封印在僵硬的蜡像之中了。 到时，少女那双水晶般剔透的紫眸，是否还会存留百分之一的光彩呢？ 注视着，注视着。 女神注视一切。 祂不发表看法，只等待既定的结局。 * 海上。 妄玫一惊，手腕被扣住了。 匕首也咣啷一声，在船板砸出清脆的响声。 风雨交加的夜晚，狂风呼啸。 仅够二人搭乘的小船，随时有颠覆的风险。 狭窄的船舱内部，空气却不知为何变得温暖如春。 妄玫感到，姬霜的手臂坚实有力，阻碍着自己再去触摸掉落的匕首，同时却又十分小心，避免对自己造成伤害。 “瞧你，脑子转不过弯吧。我死了，你就可以活下来。总比咱俩都死了强吧？” 妄玫脸色微红，心已经软了，嘴却仍不死心地对姬霜进行劝说。 姬霜什么也没说，带着怒气深深地吻下来。 她绝不允许妻子为了自己而牺牲，有一丝微小的可能都不行。 那会让她大动肝火，产生毁灭世界的冲动。 妄玫很乖巧地闭上眼睛，仰起头，勾住她的脖子，主动配合着她。 两人唇黏在一起，腿也缠在一起，如逢甘露地交换彼此的口水。 妻子的温顺，令濒临爆发边缘的姬霜心尖变得酸软不堪。 姬霜没有消气，动作却也不再那么粗暴，而是搂住妄玫的腰，把小鸟依人的她扣在怀里，不断温柔地抚摸她的一头长发。 妄玫只觉得靠在姬霜的身上很安心，情不自禁就依赖着她。 两人越吻越是投入。 风声飞不进她们的耳朵，雨水也淋不湿她们似火的热情。 良久，一吻结束。 姬霜严厉地警告妻子： “要死一起死，我不*会独活，知道吗？” 妄玫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是撒娇，似乎又是埋怨，亲昵地咬了她的肩膀一口： “笨蛋。你就是我的冤家。” 两人心照不宣，于对望中达成一致。 就算面临必死的局面，至少也要携手共进。 女神遥望着她们十指紧扣，被那份矢志不渝的爱恋激怒了。 风浪停止，船向来时的方向漂流，把胆敢当着女神的面秀恩爱的两人送回了爱惑乐园。 第68章 如题。 回到岛上，一切都不一样了。 腥红之月挂在天际。 来来往往的岛民面色惨白，四肢僵直，机械化行走的样子活像灵魂消失的空壳。 第69章 姬霜看到了面包坊的帮工佩佩。 那女孩在和教师的女儿阿雅面面相觑。 一番尴尬的沉默后。 佩佩央求道：“拿走我的心吧。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 阿雅竟然真的将手伸进她的胸口，将她开膛破肚，把心肝肺都挖了出来，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这太诡异了。 简直像是邪神占领世界、污染人类精神的噩梦。 妄玫噔噔噔地后退，想要避开那举止怪诞的二人。 姬霜搂着她的腰，趁阿雅还在享用死去的佩佩的血肉，快速地走向一条隐蔽的小路。 这条路不在阿雅的视线范围之内，走过来就暂时安全了。 但妄玫还是捂住嘴巴，小小地惊呼一声。 因为道路两旁摆放着人类的头颅，有的新鲜带血，有的干枯无肉，死亡时间迥然不同。 其中有一颗莫名显得眼熟，他的眼眶空洞洞的，脖子还连着一只断手，半只手掌托着一对心形的手链。 姬霜捡起那对手链。 [系统：任务“传家宝”已完成。任务奖励“爱惑手链”已发放。] 伴随着系统的提示音，姬霜头脑突然清醒，想起了被女神掩藏在迷雾之后的真相。 她不是岛屿的原住民。 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是玩家，女神不过是个npc而已。 姬霜瞥了一眼依然懵懂的妻子，担心与恐惧尽退，愉快地笑了起来。 玩家有什么必要害怕npc呢？ “你笑什么？有主意了？” 妄玫抓住她的手晃了晃，向她索取安全感似的，一双漂亮的紫眼珠滴溜溜乱转，透出聪慧与焦虑之色。 “我笑有些人贪图钱财，跑到不该去的地方，导致尸首分离了。” 姬霜抬起袖子，没说有没有主意，只把沾着血迹的手链擦干净，一条交给妻子，一条戴在自己腕间。 要不是商人擅自带着任务奖励跑掉，不想把东西交给她们，也不会落得刚登陆就死在爱惑乐园的下场。 不止如此，商人还害己害人，把她们给连累了。 前来讨要应有的奖励的她们，被爱情女神好生戏耍，差点命都没了。 这让姬霜能不咬牙切齿地嘲笑惨死的商人吗？ 背后是乌黑如墨的大海。 面前是名为乐园的地狱。 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姬霜却已不怕保护不了妻子了。 她从容地调出玩家面板，点了点背包格子里面的召唤物。 黑暗女神和尤丽丝的声音同时从虚空的另一侧传来。 她们就是她和妄玫最可靠的后援。 “找到光明女神了？诶，不对……” 这是尤丽丝在说话。 显然她瞬间就察觉了问题所在： 去寻找钥匙碎片的两个人没有成功，没能打开天使故邦的大门，更没能去往云顶天堂的光明女神身边。 “她们被爱雅困住了。” 另一道沉稳的女声来自黑暗女神，解释了两人没有完成目标的缘由。 可以想象尤丽丝扶额叹气，无奈地耸了耸肩： “怎么是那个疯女神？要打破祂布下的结界得费点工夫，一时半会我可传送不过去啊。” “那就我过去吧。祂的结界对我无效。正好，我有事要问祂。” 说着，黑暗女神的身影穿过波动的空间，负手而立，出现在了姬霜和妄玫的前方。 “她是谁？” 妄玫慌慌张张地问。 生怕被突然现身的陌生人伤害一般，她用力地环住姬霜的腰肢，将半个自己躲在姬霜的身后。 姬霜笑着点了点老婆的鼻尖，觉得她惊弓之鸟的样子非常可爱： “祂是女神啊。站在我们这边的。” 黑暗女神在一旁插嘴道： “吾乃黑夜之化身，掌管睡梦、死亡与痛苦。” 神明自诞生起便与概念绑定，因而不像人类那样有名有姓。 但是总有例外。 爱情女神有“爱雅”这个自己起的名字。 黑暗女神略作停顿，也淡淡地补充道，——以人类而非神明的口吻： “尤丽丝为我取名林洁妮，在神语中意为‘傲慢的黑天鹅’。你们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祂的神态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尤丽丝似乎能够使用某种方法看见祂的样子，传过来的声音变得有点结巴：“这种小事，就不要说了吧……” 黑暗女神微笑了：“我以为，你喜欢公开我们的恋爱关系。” 尤丽丝懊恼道：“她们俩又不是不知道，还强调什么？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宣示主权啦。” 被如此一提醒，妄玫也想起来了。 她是半神，和姬霜是一对妇妻。 黑暗女神和尤丽丝派遣她们前来收集散落在爱惑乐园的钥匙碎片。 “哎呀。” 妄玫拍了拍额头，后悔自己怎么被爱情女神骗到沟里去了。 她失忆之后，可是没少按着爱情女神的剧本走，说一句被耍得不知东南西北都不为过。 此时，黑暗女神林洁妮和祂的神后尤丽丝仍在交谈。 女神说：“她们二位是知道了，可仍旧有强调的必要。因为爱雅并不知情。祂正在神座偷听我们的对话呢。” 尤丽丝吃了一惊，不作声了。 姬霜和妄玫也同时陷入静默。 唯有林洁妮向天空微微仰头： “爱雅，下来吧。正如先前所言，我有事问你。关于光明女神，——我们共同的姐妹的。” * 世人皆言，光与暗互为半身。 他们却不知晓，爱情女神才是最亲近光明女神的神明。 二位女神朝夕相处。 爱雅经常趴在姐姐光明女神的膝上，聆听祂的教诲。 相比之下，清冷孤傲的黑暗女神更喜欢独居，又对大权独揽有不小的执念，反倒与光明女神心近身远，状如知己知彼的宿敌。 光明女神对听话的妹妹说： “爱也，惑也。 爱虽是好东西，可凡事都有两面性。” 爱雅记住了，爱有伤人的一面。 祂将自己的领土命名为“爱惑乐园”，就是为了不忘却与光明女神的回忆。 爱情女神的本质是妒忌。 祂却要消除妒忌之心，不许领导的民众因为爱而产生排他性。 在姐姐的管教下，爱情女神姑且算是一位严酷的善神。 祂梦想着永远不和姐姐分开。 但是，光明女神已经…… 不会再回应祂了。 * “大摇大摆地跑过来……平时也没见你对姐姐的事多问一句！” 回应着黑暗女神林洁妮的邀请，爱情女神拨开云层，神色阴冷，从月光铺就的长阶拾步而下。 林洁妮面容沉静，对祂的无礼不予理会，只一心质询自己的疑问： “光明女神，我们的姐妹，发生何事了？为何我无法联系到祂？我的宣战书也没能得到祂的回复。” 祂裹着漆黑的斗篷，神秘，高贵，影影绰绰的迷雾在周身徘徊。 而爱情女神爱雅一身优雅的长袍，棉白的帽子戴在头上，帽檐一枚粉红的月亮莹莹发亮。 爱雅摩挲着那枚月亮的饰物，恨声为象征黑夜的姐妹答疑解惑： “真正的光明女神早就死了。 现在的女神是信徒幻想出来的，是一具彻彻底底的傀儡。” 每个人心中都有他的信仰。 都有一位非具象的神明。 人们的信仰会给予真神力量，也会反过来将祂们塑造成想象的模样。 光明女神是拥有最多信仰之力的神明。 如今的祂，早已不是当初的祂了。 爱雅摊开手掌，露出一副云顶天堂的微缩景观模型。 透过祂亲手雕刻的景观，祂仿佛能够注视到已经不再对祂亲近的姐姐。 光明女神没有名字。 爱雅称呼祂为佩琪，意为“甜美的桃子”。 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爱雅爱吃桃子。 “你纵容了我的任性，接受了这个名字。那样的你一去不复返。我最后一次前去云顶天堂，被你赶下来了。你不允许我再叫你佩琪，也不允许我再见你的面……” 怀揣着憎恨，也蕴含着深刻的爱恋，爱雅对着掌心的模型倾诉衷肠。 在场的人将祂的低语清晰地收入耳中，只听祂把模型视作光明女神本人，喃喃自白道： “我依恋你，所以找了替身。第一任妻子，我也称她为‘佩琪’。可她背叛了我，移情别恋，被我抹消记忆，做成了只会服从命令的人偶。” 祂不再相信爱，也对民众失去了耐心。 满岛都是爱而不得的人，是被祂强行配对的存在。 逃跑的小情侣被祂抓住，分别安排了不同的对象。 这一切，包括不停地迎娶新妻子在内，都是为了报复“佩琪”。 第70章 至于是哪个佩琪，其实祂已分不清了。 * 心形的手链在腕间发光。 姬霜低头，对准赤红的月亮观察那条手链。 她的这条刻有一个小小的字母p。 妄玫也发现了，抬起手腕。 她的那条刻有一个小小的字母a。 爱惑手链，是最后一次上云顶天堂时，爱情女神准备给光明女神的礼物。 祂被赶下天堂，恼羞成怒，自然也就把手链随便扔到一边，却不知怎么，——也许是经过海水的漂流吧，落入了商人的手中。 妄玫看着手链，若有所思： “你有没有想过，你创造的那个佩琪，背叛了你，是因为她发现你不爱她呢？” 她在对爱雅说话。 姬霜也应和着妻子，对偏执的爱之女神说道： “爱不爱，枕边人感受得最清楚。你不爱她，她另找出路也无可厚非。” 爱情女神自顾自地吐露了真相，犹如卸下了一副重担。 祂长出一口气，不屑与半神对话，只摘下帽檐的月亮。 那是一把可以变大的竖琴，也是光明女神送祂的武器。 黑暗女神林洁妮向前一步，和祂对峙。 尤丽丝恰到好处地赶上时机，突破了结界，也传送到林洁妮的旁边，一同向爱雅发难。 第69章 碎裂了，逐渐沉入深海。 尤丽丝的能力是编织梦境。 爱雅的能力则是弹奏竖琴，制造能够操控记忆的靡靡之音。 她们两个，再加上一位黑暗女神，爆发的超凡之力把爱惑乐园冲击得乱七八糟。 [系统：警告！警告！世界崩塌中。请玩家紧急避难。] 收到了这样的预警，姬霜和妄玫却不能下线。 她们是半神，某种意义上已经脱离玩家群体，和游戏世界产生不可分割的联系了。 两人对视一眼，踌躇不决。 尤丽丝抽空对她们吼道，“爱雅由我们来解决。你们去把喽啰清除掉！” 这是一场灾难。 爱情女神发狂了，使祂的信徒也为之躁动。 那些早已被祂制成人偶的信徒，正沿着大街小巷，不断地涌向正在战斗的几位真神和半神。 [系统：警告！警告！请立刻逃离人偶大军的攻击范围。]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姬霜拔出重剑，似笑非笑地扬了扬眉。 她对妄玫说：“把人偶引向另外的区域吧。不要干扰神明之间的过招。” 系统仍在尖利地发出噪音，呲啦呲啦，断断续续，像指甲划在玻璃上一样。 它在反复地催促：[警告、警告……人偶大军正在逼近……您已成为它们的敌对目标……] 那刺耳的声音提示着“请尽快下线”。可惜它所提醒的二人迟迟不肯按下登出键。 说实话，妄玫生性谨慎，有不妙的预感，已经想退缩了。 万一，她是说万一。 不及时退出游戏，被永远地同化，变成数据库里的一串代码呢？ 谁知道神明的力量能搅出多大的风雨？ 其他玩家还好说，被系统踢出去就好了。 她们两个半神具有相当高的自主行动权，一直不离开的话，等到被世界默认为自己人，那就有大麻烦了。 她支支吾吾地去拉姬霜的手，抛下盟友跑路的心思溢于言表： “我觉得……系统催我们避难，是有道理的。说不定游戏经这么一折腾，就强制性关服了，我们的意识被留在这里……” 她想劝姬霜，还是听系统的话，马上手动下线，避避风头吧。 姬霜一把抱起了她，用另一只手挥舞巨剑，吸引人偶的仇恨： “笨老婆，关键时刻当起逃兵来了。你以为我们能跑得掉？等同盟也变成敌人，两方一起围剿你这个小背叛者，你就有苦头吃咯。” 姬霜批评老婆批评得一针见血，动作却耐心又温柔，把她好好地护在怀里，免于受到人偶士兵的伤害。 妄玫脸红了，羞愧地抱住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肩膀。 姬霜把一切都为老婆处理好了，不需要她动手，只要乖乖地任由自己抱着、看着自己把人偶士兵越引越远。 * “咣当——” 一声巨响。 建筑开始接二连三地坍塌，挡住二人的去路。 姬霜一手抱着老婆，把剑收回背包，单手扒着堆积成山的砖瓦爬上废墟，站在高处审视下方的景观。 她看到低级人偶在地面徘徊。 它们移动很慢，举止笨拙，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攀登至高处。 高级人偶就不一样了。 只见它们灵活地抓住凸出的瓦砾，踩着砖缝一步步上爬，很快就要来到姬霜的身边了。 “啧。” 姬霜咂了咂嘴，干脆地抱着老婆，跳向没有人偶蹲守的另一侧土地。 她当然可以轻轻松松地解决掉爬上来的敌人，但那样会浪费时间，无法尽可能地将大军带到远处。 “等等。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人……” 妄玫忽然用下巴敲了敲姬霜的肩头，对她指了指她斜后方的那个人影。 姬霜侧头望去。 还真是。 何止是普通的人啊？绿头发尖耳朵，那家伙是个半精灵！ “我是听说过，爱惑乐园是混血聚集地。但之前几乎没有见过几个混血。” 妄玫的声音满含惊疑。 她一定是有了初步的猜测了。 姬霜拍拍她的背：“有话直说，宝贝。” 妄玫抖了抖，向她的怀抱深处缩去： “滚石巨峰分为地表的巨人族领土和地下的矮人族领土。那么爱惑乐园的地下……会不会也别有洞天呢？” 如果真的有，那么连接的必然是人鱼一族的居住地。 据此不远处，覆梦汪洋的海下宫殿，可是栖息着海洋女神和祂的人鱼大祭司啊。 “那不对啊。冒出来的是半精灵，又不是半人鱼。” 姬霜还没转过弯来，迷惑地摸了摸后脑勺。 “也就是说，不止海洋女神，连精灵女神也和爱情女神勾结在一起了……” 妄玫抖得更厉害了。 如果有地下空间，那爱神和海神的勾结是绝对存在的事实。半精灵的凭空出现，只是证明了爱神阵营的不仅有海神一个而已。 如今这些同盟军来助阵了。 爱情女神一方势力激增，初显胜者之姿。 黑暗女神一方孤掌难鸣，就大概率要遭难了。 嘭嘭，嘭嘭。 剧烈的心跳声，象征着妄玫的恐惧。 姬霜在极近的距离，将她的紧张收归眼底，不禁心头一热，安抚性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半精灵速度惊人，越来越近。 先是一个，后来冒出了一群，全是长着半透明尖耳的绿发女精灵。 妄玫怕得直打哆嗦，和姬霜吻得难分难舍。 姬霜也不懂她为何怕到这种程度，只一味地回应她的索吻，给她满满的关心与爱。 她们半神的气场姑且还有一些威慑力。 半精灵与露出海面的半人鱼，将她们团团包围，却终究没有轻举妄动。 “我……我得作出行动了。” 妄玫推开了姬霜，颤颤巍巍地表示不能坐以待毙。 “不是你，是我们。咱俩一体，有事共进退。” 姬霜一本严肃地纠正她。 但是这次不是姬霜插手就能解决的问题。 强大的数值在特殊的机制面前，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种别样的无能为力。 姬霜很强，但对精神攻击的敌人缺乏抗性。 直觉在强烈地嗡鸣。 妄玫向尤丽丝传讯，颤抖着询问精灵女神和海洋女神的名字。 “祂们没有名字啊……” 说到一半，尤丽丝诡异地停住了，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篡改了数据。 数秒后，她再一次开口，机械化地吐出两位女神的名字，仿佛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而她身边的黑暗女神也觉得没问题似的： “精灵女神白芸，海洋女神白枫。” 这不是神明应该拥有的称呼。 反而是现实世界出生的普通人，才会从长辈那里得到这样平凡常见的姓名。 “……” 细密的汗珠渗出妄玫雪白的肌肤。 她的猜想被验证了。 聪明如她，就知道性格乖僻的爱情女神不该如此树大根深。 结盟的范围居然伸到与世无争的精灵圣所那里了，这合理吗？ 果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白芸、白枫，是舒琪的助手。 至于舒琪，是“无梦神医”，也是姬霜曾经的心理治疗师。 无梦神医的徽章正握在妄玫的手中，——真正意义上现实的手中。 而徽章原本的主人，尸骨无存，被妄玫和姬霜联手解决了。 第71章 “舒琪，舒琪……对了，光明女神叫作什么？” 妄玫出了一身冷汗。 不像姬霜还对现状一知半解，她已敏锐地意识到，白芸白枫是为舒琪报仇来了。 她们篡改了她的梦境领域。 现在，不只是在游戏当中遇到危机了，现实对她来说也不再安全。 宛如晴天霹雳将她兜头劈晕。 爱情女神爱雅听到她的问话，以敌人的身份怒气蓬发地插嘴： “是舒琪啦舒琪。我为姐姐取的名字！” 但是，爱雅为光明女神取的名字明明是佩琪…… “我们被盯上了……” 咬着牙，妄玫抹去涔涔的虚汗，漂亮的眼眸闪出冷厉的凶光。 “谁盯上我们了？” 姬霜帮她擦汗，也把瑟瑟发抖的她护得更加紧密。 “都怪我……我不该使用舒琪的催眠术把你拉进梦里……我明明还没有完全掌握她的能力……被反入侵了……她的精神还残留在徽章里……” 妄玫垂着头，絮絮地念叨姬霜听不懂的话题。 此刻的战况，比拼的不再是黑暗女神和爱情女神哪个更底蕴深厚。 变成了妄玫与舒琪及其助手，谁对催眠术的运用更加出神入化。 败局注定了。 妄玫根本不懂什么催眠术。 她从一开始就没怎么接触过心理学的知识，更别提习得某些高深的技术了。 * 空间在破碎。 系统宣告着关服倒计时。 放任事态再发展下去，就会迎接悲惨的下场。 事关能否再从梦中醒来，妄玫发了狠。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突然扯着嗓子高声叫嚷： “佩琪，人偶佩琪，也是真正的光明女神，你在哪里？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妹妹被利用，也像你一样沦落到被外来者架空的地步吗？” 她不顾形象地喊叫，把姬霜也惊到了。 不过姬霜是相信她的，知道她所做的一定是对己方有利的事。 回应着女人的高叫。 熟悉的司仪，名为佩琪的女人，拨开乌泱乌泱的精灵，漫步而出。 她没有变成人偶，还是老样子，一身端庄的白色礼服，气质成熟内敛，一看便知城府深沉。 “你是怎么发现的？” 司仪撩起一缕鬓发，温和中带着恶劣地扬起嘴角。 “爱雅说，她早已分不清是为哪个‘佩琪’痴狂。那么有没有可能，两个佩琪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呢？” 这就叫女人的第六感吧。 妄玫相信，真爱一个人，是不会移情别恋的，更不会傻傻分不清正主和替身。 爱雅无法辨别祂爱着两个“佩琪”中的哪一个。 其实道理意外的简单。 不是因为祂疯，是因为佩琪给祂的熟悉感觉，让祂潜意识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只有你能解决舒琪了，解决虚假的光明女神。出手吧。就当是为了夺回你的地位。” 妄玫恳切地请求道。 能驱逐白芸、白枫，抹除舒琪残留的意识碎片的，就只有游戏世界地位最高的npc，光明女神佩琪。 爱情女神听到她们的对话，呆呆地停住动作，试探性地向佩琪发问： “你是我的……姐姐？” 仿佛是被戳到伤口，心脏有种疼痛的感觉，也体现在了爱雅抖得不成字句的话中。 祂不敢相信，挚爱的姐姐一直都在身边，却不对祂坦白，反倒享受着欺骗又背叛祂的乐趣。 记忆会美化缺点。 光明女神从头到尾都是不折不扣的恶徒，游戏人间，以招摇撞骗为乐。 在爱雅眼里，祂却是温良谦恭的姐姐，代表正义与荣光…… “啊啊啊啊啊——” 拒绝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爱雅开始无差别地攻击，释放的音波把半精灵和半人鱼切割成散落的肉片。 祂又怎能想到，最大的快乐和最大的痛苦，都是同一个人给予祂的。 岛屿裂成两半，逐渐沉入深海。 也象征着爱情女神的精神领域出现巨大的裂痕。 最后的伊甸园，——青涩酸甜的旧日时光，被残酷的真相玷污了。 第70章 从新开始，不必回头。 大战过后，空气有种说不出的清爽。 妄玫靠在姬霜身上，由于个头娇小，头刚好顶住她的下颌，腰肢也被她两条手臂挽住。 她们坐在山头，沐浴着阳光，吹着暖风，在名为[遗忘丘]的著名景点相依温存，仿佛一切忧愁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带走了。 “爱情女神可真了不得。” 妄玫笑道。 “嗯。疯女人，疯起来要人命了。” 姬霜心情很好，骂那位女神的语气都多了几分惬意。 位于顶峰，她们能够看到下方黑黢黢的[望渊遗迹]。 那是一片幽深的峡谷。 在嶙峋的山石之间，杂草、野花与树丛张牙舞爪地展现着勃勃的生机。 “我去为你采花。” 姬霜说。 妄玫摇了摇头，略微伤感道，“还没有结束呢。” 姬霜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清明。 纷扰的思绪掠过脑海。 下意识地，她抓紧时间，低下头给了挚爱的妻子一个轻柔的吻。 她听到妻子无奈又甜蜜地数落她：“你呀……真是个坏东西。” 胜利的喜悦如同泡沫，刚刚浮出水面就破碎了。 下一秒，她们双双醒来，回到了原本的战场，——触目所及依旧是不断沉没的岛屿和浸泡着岛屿的墨蓝海水。 爱情女神的琴弦在祂的指尖跃动，残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这才是她们所处的“真实”。 女神发疯攻击所有人的“真实”。 这位女神的权能是弹奏可以操控记忆的音乐。 在祂的演奏下，姬霜和妄玫产生了短暂的平和错觉。 但那只是稍纵即逝的白日美梦。 晃过神来，姬霜就发现，自己没有和妻子平安无事地来到景色优美的遗忘丘。 战斗仍在继续。 她们这一方落了下风。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欺骗我！！！” 爱情女神一边手指如飞拨弄琴弦，一边神色崩溃，眼泪流了满脸。 自从知晓光明女神佩琪是一位恶神，给予祂的那些不是温情而是欺瞒，爱情女神爱雅就疯掉了。 爱雅把治下民众当作人偶肆意摆弄，却不曾想过，佩琪也把祂当作过家家游戏里的布偶玩具。 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逢场作戏，不需要时就扔在一旁，祂在佩琪眼中就是这么一个随便换成谁都行的漂亮挂件。 祂因受骗而惊讶、悲痛、怒火中烧。 偏偏佩琪若无其事地火上浇油，三言两语化作利箭，就将祂伤痕累累的心戳出更多更深的血口。 佩琪说：“你不也玩得很开心吗？神妃一任接一任。那些女孩，是身为长姐的我精心为你挑选的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的愤怒又掺杂了悔恨和愧疚，爱雅的手背凸起青筋，纤细的指尖把粉光闪闪的月亮竖琴拨断了。 祂蹲下了身，按住尖锐疼痛的胸口，珍珠似的泪滴一颗颗落在地面上，也把祂披散的长发打湿了。 “说着爱我，却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呢。先诱骗我又抛弃我的，明明是你才对吧，爱雅。” 佩琪热衷于煽风点火，穿着端庄典雅的白色礼袍，步伐轻盈地向祂走近。 那姿态，令人联想到匍匐的毒蛇，嘶嘶地吐着红信，柔软的身段如斯娇媚而危险。 黑暗女神林洁妮面色复杂地打断祂们： “光明，不要再挑衅祂了。祂会彻底坏掉的。” 佩琪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对林洁妮和尤丽丝不紧不慢道： “倒是忘了你们二位了。黑暗，爱雅寻找替身暖床的行为，该不会是和你学的吧？你把祂带坏了。作为姐姐，我有必要教训教训你们。” 隔岸观火的妄玫很想叹气，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骄傲的女神怎么就不明白呢？ 除掉外来的入侵者，才是首要目标。 可三位女神在干什么？ 唇枪舌剑，姐妹阋墙。 已知，云顶天堂的“光明女神”是假冒的，其实是舒琪残留的意识碎片。 前来参战的“精灵女神”和“海洋女神”也都是假的，是从外界潜入的白芸和白枫。 要对付她们，真正的光明女神佩琪必须出一份力。 可佩琪只是对激怒姐妹乐此不疲，看不够笑话是不会采取反击措施的。 怎么才能让祂动手呢？ 妄玫正沉思着，就被姬霜从背后环抱住细瘦的腰肢。 她的耳朵感受到温热的呼吸，瞬间红透了，几乎没有听清姬霜说了什么。 姬霜想当然地提出建议： 第72章 “黑暗女神爱上尤丽丝之后，就改过自新了。不如我们也撮合爱情女神和光明女神吧。” 这样她们的帮手又新增了两名女神，女神之间也能变得和睦融洽，两全其美。 “我的天，你胡说八道什么？” 妄玫吓到了，连忙去捂恋人的嘴，生怕不着调的提议被当事神听到，迎来沉重的报复。 她感情细腻，不像恋人那么粗枝大叶。 因此她可以敏锐地看出，光明女神丝毫不具备爱这种正面的情感；而爱情女神更是心性幼稚，谈不了正常的恋爱。 想当祂们的红娘？别反过来结仇就不错了。 * 战况僵滞不前。 有人在观望，有神在内斗。 白芸和白枫终于也到来了，将凝固的局势引向下一阶段。 她们将武器指向妄玫。 妄玫正在头疼要如何应对，就见爱情女神忽然调转矛头向白芸白枫扑来，大叫道： “就是你们把姐姐拉下神座的？就凭你们也敢对我和姐姐耍花招？” 爱雅不敢对佩琪撒泼，但是对白芸白枫就无所顾忌了。 不知该说意外还是惊喜，妄玫揉了揉太阳穴，缩在姬霜怀里旁观事态按照自己的期望发展。 她目睹到，黑暗女神和光明女神也紧随其后，陪同爱情女神一齐对白芸白枫展开攻击。 而白芸白枫毕竟不是真正的神明，以少对多，左支右绌，被三下两下打得一败涂地，消失成星星点点的光芒。 “我改变了我的看法。也许祂俩真的有戏。” 妄玫侧过头来，跟姬霜咬耳朵。 爱雅疯了还惦记着帮佩琪去除威胁，佩琪也愿意搭一把手给爱雅助阵。 或许，祂们之间真的有红线相连吧。 这一次是姬霜否定了她的观点。 姬霜打量着共同作战的女神，注意到祂们不曾对视，也刻意避开了与彼此并肩而行。 姬霜作出判断，口气谈不上惋惜，更多的是看热闹似的事不关己： “没有戏了。过去的伤痛横亘在祂们中间。美好的过去回不去了，也没有人想要再回去了。” 她说的是对的。 战斗结束，爱雅将竖琴撕成碎片丢进大海，没有再看送给祂竖琴的佩琪一眼。 佩琪也不在乎，状似温柔地和林洁妮搭话，互相试探，打听消息。 “你的对手不是我，是那个伪造品。” 佩琪笑吟吟地对姐妹说。 林洁妮也应得干脆，“嗯，我会尽快把那个处理掉，助你回归。” 祂们达成一致。 佩琪拿出了位于爱惑乐园的那枚钥匙碎片，又捡起白芸白枫身上掉下的两枚碎片。 祂把三枚碎片交给林洁妮。 林洁妮则转交给姬霜。 如此一来，一线崖一片，烁萤王国一片，精灵圣所一片，覆梦汪洋一片，爱惑乐园一片。 五枚钥匙碎片就集齐了。 姬霜把在一线崖和烁萤王国找到的两枚碎片放在掌心，与另外三枚拼凑成型。 天使故邦的大门可以打开了。 她们可以前往云顶天堂讨伐冒名顶替的“光明女神”，完成最终的boss战。 * 题外话。 佩琪后来又去找过失魂落魄的爱雅。 爱雅知晓自己落入了姐姐一手打造的骗局，抱着双膝，蜷坐在遗忘丘的山顶，希冀能够忘却佩琪带来的悲伤。 啊，年少的时光多么青涩又美好。 爱雅喜欢趴在姐姐的腿上，听祂讲述处事的道理。 每次姐姐都会温和地俯下身，摸摸祂的头，垂下的鬓发挟裹香气，拂在祂的脸颊。 祂热爱着姐姐的聪慧，热爱着姐姐的宽容，热爱着姐姐表现出的所有优良品质。 事到如今，才知道那些优点是姐姐装出来的。 谎言钩织的虚幻之梦，如同溪水，顺流直下，一去不复返了。 年少纯真的情愫，被染上灰尘，不再清澈如初。 正当祂消沉发呆时，富有韵律的脚步声飘进祂的耳畔。 哒、哒、哒……像踩在祂的心尖。 “我亲爱的妹妹，怎么独自坐在山顶吹风？” 不见其人，便闻其声。 光是听到声音，光是闻到那股发香，爱雅就知道是谁来找自己了。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不自觉地流下眼泪，爱雅将膝盖抱得更紧，小半张脸埋在双膝之间，只露出水光盈盈的眸子。 佩琪轻笑，转到祂的面前，弯下腰，迫使祂与自己四目相对。 爱雅等待着*姐姐的话。 即使祂并不想听。 姐姐却只笑了笑，凝视着祂的眼睛，大概两三秒，没有为祂揩去泪珠，就直起身子要离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对我说呢？！” 爱雅冷静不了，再次陷入癫狂。 祂飞奔上前，抱住姐姐的腰，将鼻涕眼泪糊在祂的身上。 “啊，因为不必说，等你消气，就会一如既往地回到我身边啊。” 以一种令人憎恶的从容淡定，佩琪没有回头，柔声地对妹妹道。 祂们是尊贵的女神。 是概念的化身。 是平等，是纠缠不休。 爱雅破涕为笑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佩琪说。 无关爱恨。 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祂们要彼此陪伴。 第71章 最终战结束。第二卷完。 久违的轻松一刻终于来了。 尤丽丝和林洁妮返回神殿备战，留下姬霜和妄玫在大战前夕独处，享受短暂的惬意。 “你能不能变成年轻时的样子？我想重温一下旧日时光。” 妄玫扭扭捏捏，两根手指绞在一起，脸也泛起好看的嫣红。 她怎么突然产生了奇思妙想，姬霜不知道。 姬霜只知道：“什么年轻时的样子？我也不老吧。” “哎呀，是你十几岁的时候。” 妄玫小脸红红，吞吞吐吐半天才把实话说出口。 其实她太聪明了，就容易瞻前顾后，少女时期也想过，是不是不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也许不需要建立反叛组织，就能和平地从女皇手中交接权力。 是姬霜全副武装前来皇宫赴命的画面惊醒了她。 没有力量就没有权力。 若非手下养了一帮凶悍的兵，自身又强到令人发指，姬霜怎么可能被允许进入皇宫不卸除武器？ 妄玫回忆起那时的彻悟，只觉得喝了凉水一般，清爽之感从头到脚贯穿全身。 何况……她的脸更红了。 一身军装、腰间别枪的姬霜是多么帅气啊，和被她从角斗场捞出来时的短发小可怜模样差太多了。 是因为被姬霜的气势震撼到，她才稳固了逼宫、抢夺皇帝之位的决心。 同样，也是因为被姬霜的威风赫赫帅了一脸，她才有了一丁点连自己也不想承认的春心萌动。 “你是我的哨兵，就要听我话。” 妄玫伸出手，挂着姬霜的脖子撒娇，人也直接跳进她的怀抱。 “那你是我的向导，也没见你听我话。” 姬霜在游戏里是半神，可以随意变幻形象，年轻十几岁更是手到拈来。 可她就是不想满足任性的妻子。 两人僵持不下。 妄玫哼哼唧唧像闹脾气的小孩。 姬霜也想闹脾气，“我这是养了个老婆，还是养了个祖宗啊？” 妄玫贴上去，甜甜地亲了她一口，“是老婆。那你听不听你老婆的话嘛？” 姬霜没脾气了，举手投降，“听，不就是变年轻吗？我变了。” 她果然一下子变回当年那个头发短短的、性格莽撞又笨拙的黑发女生。 妄玫眼眸灿亮，因为已经扑到她身上了，没办法再扑一次，就用扭来扭去来含蓄地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好想把你养到家里。” 妄玫蹭了蹭小号姬霜的脸，抱住她不撒手，一脸痴态。 “什么话？难道我原来不在你家里？” 姬霜莫名有种脑袋绿绿的错觉。 是大号的她被小号的她绿了。 难不成小号的她有什么魅惑光环？是长得特别青葱水嫩？看看把老婆唬成什么样了。 可也不应该啊。她从小就是刺头，人嫌狗厌的，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漂亮向导都绕着她走。 漂亮老婆怎么就不嫌弃她呢？ 紧接着老婆的一句话，更是令她全方位提高警觉： “好喜欢……嘻嘻，希望女儿长得像你。” 姬霜无言了，心想我还得和女儿争宠是吧？那得了，你别生了。咱俩过二人生活吧。 她是那种一生气，就会表现在明面上的直性子。 只见她一言不发就恢复正常的样子，不顾老婆惊讶不满的叫声。 第73章 “变回来呀。” 妄玫央求道。 “变什么变，我就这样。还有，不许对女儿偏心。她未来是要找对象的，是会离开你的。” 姬霜忿忿不平地亲老婆的嘴。 * 最终的战斗就是在插科打诨中逐步到来的。 钥匙插进锁芯。 嘎吱一声。 天使故邦的门扉一分为二，缓缓敞开，欢迎冒险者的探索。 “什么都没有。一片空地。也没有堕天使的残骸或是血迹。” 妄玫难掩失望。 她想要看见更加凄艳的场面，更符合她绮丽浪漫的幻想。 “能有什么？堕天的天使都化成灰了，风一吹就散，哪还有骨头留给你看。” 姬霜牵着妻子的手，陪她走到堕云梯面前。 这就是天使坠落的地方。 也是她们由此攀爬至天堂的地方。 顺着笔直的竖梯，二人向上爬去。 金光环抱着她们。 云雾在周身缭绕。 原本一切顺利。 忽然，风声响起。 “危险！” 姬霜展开双翼，揽住老婆的腰，躲开了成千上万支白里透亮的羽箭。 羽毛制成的长箭，拖着雪白的光芒，从正上方落下，划出一片优美的弧线。 堕云梯的特殊性质，不允许堕天使从下往上飞翔，胆敢起飞就会被骤起的风波捶打在地。 姬霜只好在原本的高度进退两难，护着老婆小幅度地绕圈，躲开一部分羽箭，再回击另一部分。 天使大军就守在梯子的正上方，不断地对她们施加远程攻击；又因为保持的距离足够安全，不必担心受到她们的伤害。 “我们不上去，就没法通过召唤物把黑暗女神和尤丽丝也传送过去。” 妄玫略作停顿，两手一拍，想出了解决办法。 “你想怎么做？” 姬霜好奇道。 “跟舒琪抢夺光明女神一职的所属权。这不只是她的梦，也是我的梦。我的控制权不该少于她才对。” 妄玫轻快地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出骇人听闻的计划。 她一本正经地表示： “比起她，那个位置更适合由我来坐吧，——我指的是冒牌女神的位置。” 这招真有用吗？ 姬霜不禁疑惑。 她专注于抵御天使的围攻，也没空细问了，就让老婆放手去做。 大约三分钟后。 妄玫在她怀中消失了。 姬霜愣了一下，心知成了。 如她所料，箭雨停下，空气寂静到落针可闻。 她连忙握住梯子的扶杆，抓紧时间往上爬，蹭蹭蹭地来到了光明女神的神座之前。 * 富丽堂皇的云顶神殿。 金玉为砖，花草丛集。 在一众天使的围观下，女神发生了异变，为美轮美奂的画面增添了一丝诡异。 只见祂在神座上翻滚挣扎，扼住自己的咽喉。 “滚出去！这里不属于你！” 祂在怒吼。 天使们吓得后退一步，面面相觑，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不属于我，可也不属于你吧。” 一道娇媚的女声响起，出自女神本人的口中，盈盈含笑。 [系统：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系统：身份更新中，当前进度5％、10％、15％……] 精神领域，妄玫加快侵占，和舒琪打得你死我活，狐型精神体也跳出来耀武扬威。 “你夺走我的徽章还不够，还想赶尽杀绝？” 舒琪面容扭曲，犹如恶鬼。 她这辈子算是栽在妄玫手里了。 悔恨交加，令她掩饰不住剧烈的情绪波动。 “诶，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徽章设计出来，就是要强者拥有的。弱肉强食的准则，每一位协会成员在入会那天都接受了呀。” 妄玫振振有词，不把舒琪复活的希望掐灭誓不罢休。 她于谈笑间步步紧逼，命令大狐狸将舒琪的意识体咬出一块块伤口。 舒琪抵挡不过她和她精神体的同时逼迫，泛不出几点水花，就咕噜咕噜地沉进数据洪流的深渊。 [系统：身份已更新。判定玩家“霜霜挚爱的玫瑰”当前身份为npc“光明之神”。] “呼。” 女神长出一口气。 现在这副躯体是她的了。 “愣着干什么？快点滚啊。刚刚不是让你们都撤下去吗？” 刚一上任，妄玫就仗势欺人，把天使们赶回天堂底部的白羽城，让她们继续守门去了。 姬霜的身影出现了。 妄玫站起来邀功，“你看，我就说我可以吧。” 谁知姬霜毫不领情，要她立刻变回原样： “我老婆不长这样。你快点变回去。女神这张脸我看着就恶寒。” “哎，为什么嘛～～～” 妄玫拖长声音抱怨，自己刚抢到的神座还没坐热呢。 姬霜本想捏捏老婆的小脸蛋，对上女神那副雍容华贵的长相，顿时就萎了。 她催促道，“你快变。你不变我不敢碰你。” 妄玫只好委屈巴巴地放弃新身份，也放弃云顶天堂的主宰权。 她操纵意识体跳出女神的身体，幽魂一样蹲在墙角，噘着嘴巴数小花。 神界的花草受到神力的滋养，香得没话说。 但妄玫的心情就好像阴天的乌云，随时都会下雨。 黑暗女神和尤丽丝适时地赶来打扫战场，和施施然前来捡漏的真光明女神协商一番，拿了好处，把云顶天堂还给祂了。 * “大团圆了哦。” 妄玫阴阳怪气地对蹲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说道。 “嗯，意外地非常简单。可能，在不现实的世界，依据现实世界的逻辑行事，反而会多绕不少弯子吧。” 姬霜拔起一株幽香扑鼻的花，单膝下跪，含情脉脉地托举到老婆的面前。 这是现场采摘的求和礼物，新鲜沾水。 妄玫不动声色地接过花，揣进兜里，就算是原谅恋人刚才凶自己了。 这一茬揭了过去。 “醒了要怎么办呢？” 她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对姬霜提出新的问题。 “日子照常过呗。梦醒了，我们还是老样子恩爱，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帮你获得。” 姬霜爽快地说。 妇妻琴瑟和鸣的生活，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为了得到那个，她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是么……” 妄玫低下头，握住花柄，在地上画圈圈。 她还记得姬霜对她哭诉不想背弃理想的事。 强迫姬霜站队到自己这边，果真是正确的吗？ 第72章 由我来给予。 在一个平淡的早晨，睁开眼就是现实。 姬霜伸了个懒腰，搂过趴在自己胸口睡得正香的妻子，用绵长的早安吻把她叫醒了。 妻子妄玫惊慌失措地醒来，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 她好像被吓到了，眼底闪过一丝气恼，但紧接着就如风过涟漪消散，再也没有负面情绪的痕迹。 她彬彬有礼地微笑：“早，亲爱的。” 姬霜莫名有点不爽，但也说不出为什么。 老婆是小公主，有贵族架子很正常，没必要放在心上。 “我需要起床穿衣服了，亲爱的。” 妄玫言笑晏晏地说。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拉过随手丢在床头柜的睡袍。 披上睡袍，才能去衣柜那里挑选今天的穿搭。 被心底暗生的不爽驱使，姬霜没有放她起来，反而又一次吻过去。 她环抱着妄玫的腰肢，闭着眼，沉迷地品尝那双如同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唇瓣。 妻子吐露的幽幽香气仿佛也是花朵释放的香气，扰乱了她的理智，使她愈发陷入暧昧多情的白日迷梦，不能自拔。 妄玫似乎想要拒绝，因为她伸手推了推姬霜，但这份微小的反抗没能得到回应，她也逐渐沉沦在甜蜜的拥吻之中了。 “好了，你可以穿衣服了。” 尽情地亲了个够，姬霜松开揽住妻子细腰的手，因余怒未消而冷冰冰的。 妄玫为难地蹙起眉头，抬手挡住眼睛。 她腿软，没力气了，而且也不想起来，想在姬霜的怀里休憩片刻，喘口气。 “不穿？那就再来一次。” 姬霜俯下身体，再次捕捉妻子的双唇。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妻子已经习以为常地勾住她的脖子，主动将吻加深了。 * 晨间的小插曲不动声色地到来又结束。 新的一天开始了。 妄玫要去上课，姬霜陪着她，走在学院的小道。 两侧是沙沙作响的树木，迎面吹来清风。 天气很好，令人心情愉快。 但可能注定要凭空生出点乱子，毁掉一天的好心情吧。 第74章 右丞相兰月从路边的树丛闪出来，挡在二人的面前。 妄玫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抽搐一下。 她用左手握住右手，掩饰性地低下头，微微欠身：“丞相大人，日安。” “您居然记得我的存在……我给您的邀请函没有得到回复，我以为您把我当作不认识的陌生人了呢。” 兰月拧着眉，抬手按在胸口的徽章，弯腰行骑士礼。 这下不仅手指，妄玫的面部也细微颤动，几乎维持不住完美的笑容。 她认得出那枚徽章。 只有协会成员看得见的徽章。 谁能想到，兰月也是那个组织的前十呢？ 姬霜发现了气氛的微妙，冷冷的目光刺向兰月，又低头看向妻子： “她有你的把柄？还是威胁你了？你很怕她。” “哪有？您想多了。” 妄玫强笑，回避着恋人的视线。 姬霜生气了，抛下她，加快脚步向机甲课的教室走去。 为了妻子，姬霜主动申请担任初级机甲操作课的临时讲师，本想作为惊喜，让上课的妻子高兴一下。 谁知还没走到教室送出这个惊喜礼物，就被不速之客打断了。 妄玫紧紧地攥着手，头颅低垂，没有跟过去解释。 直到姬霜彻底走远，她才抬起头，和兰月低声争执： “你有病？缠着我不放？我都说了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也不要再请我去做客了。” 这招装傻充愣对于一般人有用，对于已经发觉真相的兰月是没用的。 兰月也学她压低声音，急促却有力地质问道：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就你聪明？ no.10机甲大师海茵塔，no.9无梦神医舒琪，no.8镜中双子白芸白枫，全被你一个人解决了。 女皇让我根据徽章最后提供的定位调查，你猜怎么着？” 妄玫眼底冒出火星，以一种饱含杀意的眼神注视着兰月，却冷静地不说话。 “呵呵，甚至不用我费劲搜集线索，光是找到no.7占卜师，把定位信息告诉她，她就使用塔罗牌测算出了你的真实身份。” 兰月恨铁不成钢地弯弯嘴角。 “您在说笑吧。占卜师？一个神棍，能算出什么？” 妄玫心中一惊，对她的说辞信了七八成，但仍旧装作怀疑而轻蔑。 她稍微了解过占卜师。 据说那位神秘的女士可以将塔罗牌的象征符号与案件的细节联系起来，帮助受害者找出真凶。 那个人的光荣事迹，身为公主的她接触不到，身为叛军头领的她却听过不止一耳朵。 * 一位爵士，死在漆黑的雨夜，她的遗孀向占卜师寻求公道。 占卜师问清当事人的死状与近期的人际关系，然后摸出几张牌，在桌上摆成一列。 愚人牌倒放，代表这个人胆大妄为，富有冒险精神，同时缺乏计划，鲁莽冲动。 星币四逆位，代表这个人奢侈无度，追求物质财富。 权杖五，受到麻烦的牵连。 占卜师抚摸着三张牌光滑的表面，如是说道： “此人死于爱财与轻信。有人告诉她一个状若可行的敛财计划，她不经考察便投入进去，被背后的阴谋拖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到这一步，遗孀还因她的故弄玄虚而半信半疑。 但紧接着占卜师就令遗孀彻底拜服不已。 “权杖国王、圣杯侍从…… 将计划告知令正的人，正是当今的女皇陛下。” 令正是“您的夫人”的尊称。 说话做事都很玄乎的女人，对遗孀说：害死她的配偶的，就是万人之上的尊贵女皇。 占卜师绘声绘色地描绘出受害人遇难的全过程： 平时，该受害爵士在皇帝陛下眼前多少是个红人。 女皇一心想集中权力，收回发放的领土，便将此事交给爵士安排，抢夺的钱财一部分巧立名目奖励给爵士本人。 爵士既然是红人，身边也少不了阿谀奉承之辈。 爵士谋杀空有领土没有爵位的闲散宗室，这些小人跟着吃香喝辣。 爵士谋杀其中一人失败，被那人向上举报了。 为免她供出藏在幕后的指使者，这些小人抢先杀掉了爵士以保护女皇的英名，并且以这件事作为投名状向女皇献媚。 身为爵士的枕边人，遗孀对她的交友与官运情况自然是了熟于心的。 占卜师如此一说，遗孀便确信她给出的答案是正确的，也就锁定了复仇的目标。 后来，遗孀和她的同伙被女皇私下解决干净了，女皇受到刺杀的事情没有泄露风声。 爵士也被草草埋葬，她的酒肉朋友被安了个“酗酒杀人”的罪名。 占卜师本人，也被爱惜人才的女皇收到麾下，成了她的白手套，同时也坐上了黑市秘密协会的第七把交椅。 * 如果是那个占卜师，自己的行事动机和刺杀方式一定都被揣摩得一干二净，毫无隐私可言。 妄玫心里有数，只嘴上还不对兰月坦诚交底。 “你不该背叛女皇，更不该和联邦私下勾结。立刻退出叛军组织，也不要再去黑市。占卜师那边，我和她交情不错，她会给我个面子。” 兰月不吃她这一套浑水摸鱼，直截了当地对她下了最后通牒。 这下妄玫确认糊弄不过去了，也愀然变色： “姬霜不也和联邦合作了？联合对抗虫族有什么问题？她是将军做得，我是公主做不得了？” “你承认就好。那左丞相莫莱也是你劫狱救出去的？总不会是你把联邦的人放进来，让他们干的吧？” 兰月不依不饶，进一步追问。 妄玫恼了，推开她，提着裙摆哒哒哒地向教室跑去。 莫莱是她的恩师。 恩师为她险些牺牲，是她不想被触碰的伤痕。 既然兰月表现出不会举报她的意思，那她就静观其变，先晾着兰月吧。 给太多好脸色，别真把多管闲事的右丞相捧得不知死活了。 * 那边。开课十分钟姬霜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妻子，又是吃醋又是懊恼，后悔一时意气没有陪她应对骚扰她的右丞相。 妄玫板着脸走进来，坐在最后一排，距离姬霜很远。 经历了梦中的一切，她和恋人心心相印，第一次摆脱了自私的本性，以利人不利己的方式思考。 她决定不利用恋人，也不对她开诚布公，让她忘掉梦境的内容，一无所知地幸福生活下去。 谁知姬霜一点也不领她的情，从大清早就对她发脾气。 “我还不是为了不让你在我和女皇之间做选择？好心为你着想，你倒好，扔下我就跑了。” 她趴在桌上，将头埋进抱着的双臂，思绪朝郁闷的方向一路狂奔。 她想着，等自己坐上女皇的位置，再对姬霜坦白，姬霜就能省去很多纠结，毫无痛苦地变成她的皇后了。 可如今呢？ 姬霜尖厉的目光针一样地从台上扎过来，应该是还在记恨她的遮遮掩掩。 “早知如此，我就……” 妄玫抽噎一声，擦去了渗出的泪水。 “妄玫，回答我的问题。” 姬霜点她的名了。 妄玫赌气没有理会，仿佛姬霜将问题抛给了空气。 教室里先是一片静谧，不久，不耐烦的学生开始议论纷纷。 “快回答呀，她根本没听讲吧。” “这种空有美貌的草包公主，怎么配得上建立伟业的姬将军？” “不想听课就退学好不好，不要影响别人。” 妄玫耳朵不聋，听得到同学的反感。 她犹豫片刻，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把学生证放在桌子右上角，拎着长及地面的裙角走出教室。 “喂，你干什么？” 姬霜在背后叫她。 妄玫半转过身，层叠的纱裙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她抬起白皙的手指，轻轻触摸领口的多头菊徽章，想到海茵塔的能力是分身。 那么，也就意味着，无需使用“在军事学院修习”的借口当掩护，她随时随地都能调用海茵塔的能力躲开女皇的监视吧？ “再问一遍，你要去哪里？” 姬霜是真的发火了，强烈的怒气从低沉的声线满溢而出，光是听着就很吓人。 妄玫斜着媚眼，向她抛去挑衅的一瞥，然后摘下徽章，落在红艳的嘴唇，温柔一吻： “退学。尊敬的将军大人，小女子不才，只有退学一条路可走了。望您谅解。” 第73章 老婆总有奇思妙想 老婆抛来个媚眼，姬霜的怒火就消了一半。 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话，另一半怒火也跟着消了。 “退什么学？我专程为你当的讲师，工资都不要，来了你跟我说要退学？” 姬霜走下讲台，来到任性妄为的小妻子身边。 第75章 她凛然的气势令学生们不约而同地噤声，不敢质疑她浪费授课时间处理私事的行为。 偏就妄玫不怕她。 妄玫一只脚探出门槛，另一只也抬到一半，俨然是不打算和她攀扯、直接要走的姿态。 姬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拧眉把她抵在门框上： “你的礼仪呢？谁教你的话没说完转身就走？” 贵族小姐要遵守的礼仪可太复杂了，从小有专门的老师教导她们。 诸如对待同等身份的人，可以行贴面礼。 对待身份略低者，一般一只手挥舞折扇遮挡面部，伸出另一只手等待吻手礼。 至于面对的是身份更高的人，那往往就要主动欠身行礼了，提起裙角，头部微垂，弯下腰身以表尊敬。 姬霜的身份比落魄的小公主更高，以往从没让她拘于礼节，今天被气到了，第一次拿这个说事。 柔弱的小公主理亏，被门框磕痛了也没有抱怨，只红唇微抿，露出些许忧愁之色。 姬霜没想为难她，只是想叫住她，不让她走。 见她吃痛，姬霜就将手垫在她的背后，顺势把她往自己怀里按，在拥抱的同时，不顾场合就吻上她的嘴唇。 “你不要这样霸道……” 妄玫喘着气说。 “还有更霸道的。” 姬霜把她打横抱起来，抱回宿舍。 今天的机甲课就这么临时取消了。 * 都说人生是一场旅行。 妄玫和姬霜也的确在梦中展开过一场旅行。 梦中的世界，面积最大的是海，各种各样的海。 姬霜摇着仅够二人搭乘的小船，让妄玫坐在船头，感受清爽的海风，用冰凉的海水泡脚。 她总是一个人把活都干完，让细皮嫩肉的公主老婆坐等吃饭。 有时运气好，能钓到一条大鱼。 但小船放不下太大的鱼。 姬霜把肉质最鲜美的部位割下来，剩下的就随手往海里一丢。 “太浪费了吧。” 妄玫将手搭在船的边缘，扑腾着白皙的一双脚，激起一串水花。 她不是真的觉得浪费，只是在吸引爱人的注意，明亮的眸光一闪一闪，看起来分外灵动狡黠。 海面闪烁着蓝绿的光点。 是太阳在墨蓝的海水中折射出了跳跃的色斑。 姬霜瞥了歪头撒娇的老婆一眼，放下未处理完的鱼肉，以浪花和碎裂的阳光为背景，踩在摇摇晃晃的船板上向老婆走去。 天空是万里晴空。 大海是万点光芒的星河。 姬霜的指尖还带着海水洗过的冰凉，就自然而然地托起妻子小巧的下颌。 像醉了酒，呼吸急促地交织。 两人面色酡红，向彼此索要唇齿间的芬芳。 涨潮了，大浪扑来。 船摇得更加剧烈。 坐不稳的两人才扑倒在船板上，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回味那个缠绵悱恻的吻。 意犹未尽。 * 那时海上就只有她们两个。 现在宿舍也只有她们两个。 妄玫无端就记起那时的吻，心尖一软，又一酸。 正在这时，姬霜率先承认： “吃醋的事是我不好。兰月那女人爱而不得，威胁你了吧？你该早点告诉我，我去揍她一顿。” 妄玫把玩指尖，对兰月的事避而不谈： “……我想玩游戏了。你陪我玩？” “想玩什么游戏？” “能在海上漂流的游戏。” “哪有这种游戏？”姬霜笑了，“可玩性一点都不高，会把玩家都赶跑的。” 妄玫不说话了，摆弄着她的手指，神思不属，不知在想些什么。 姬霜望着不自觉咬住下唇的妻子，眼睛里浮现出宠爱与纵容。 “喜欢海？那我们去坐游轮吧。现在就去。正好给你办一个月休学手续，出去放松放松。退学的主意别打了，我不同意。” 姬霜想着若是妻子能完成军事学院的课程学习，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至少算是镀了一层金，令外界不会再传小公主是个花瓶。 妄玫将头低得更深，专注地盯着指腹的细纹。 她没说好，可也没说不好。 姬霜就当作她欣然接受，起身去订船票，也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 * 这一次的海上旅行，不是二人世界。 渡轮很大，大到站在船头，一眼望不到船尾。 由于是正午时分。 海水如揉碎的金子一般，灿烂地发着光。 旅客人来人往，有伫立在甲板呼吸新鲜空气的，也有走进餐厅享用午餐的。 妄玫既没有出来赏景，也没有去填饱肚子。 她意兴阑珊，待在房间，对着窗户陷入沉思。 姬霜端着餐盘推门而入，反手把门锁一扣，就坐在了她的旁边，谈起之前被转移了的话题： “兰月到底找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 妄玫接过自己的那份食物，摇了摇头，态度由消极怠工又转变为积极对抗： “我和右丞相大人的对话，不关您的事。请给未婚妻保留一点隐私，好吗？” 她一用这种公事公办的口气交流，姬霜就冒火。 姬霜受不了她的冷暴力了，索性把盘子夺走放在桌子上，把她推倒在床。 阳光由明转暗。 漫长的吻也使人氧气耗尽，头脑变昏。 妄玫晕晕乎乎地扶着额头，感受到姬霜的鼻息喷洒在自己脸上，脸颊不由自主就微微变红。 “你要看海，我也带你来看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闹分手了是不是？” 姬霜数落着没事找事的妻子，言语中戏谑夹杂着亲昵。 妄玫忽然恼了，身体先于理智作出反应，紧紧地抱住姬霜的腰。 过于着急，她甚至有点咬字不清，“不分手，我想要你……” 说着说着，她眼里闪出泪花。 她的激动情绪令两个人都愣住了。 姬霜摸摸头，“我开玩笑呢。” 但妄玫也没有后悔，回过神来，仍旧将姬霜抱得死紧。 受了这么多没必要的委屈，不就是想把姬霜留在身边吗？ 真闹到要分手的地步，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满盘皆输了。 她执着地抱着姬霜，怎么也不撒手，倔强得像不肯放弃心爱玩具的小孩。 但她又不与姬霜视线相对。 姬霜闹不明白她想干什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出结果，就随心所欲地对待她了。 如此肆意妄为了一个月。 除了端饭，就没有走出豪华的套间。 后果也是可以预见的了。 * [滴滴，健康助手提醒您……] 妄玫打了个哈欠，按灭发光的腕表，动作迟了一步，让系统播报了半句健康信息。 “别关，让我听完。”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是姬霜要求她把健康助手的页面重新打开。 有什么好听的？ 每天都是老样子，每天都要听。 总听千篇一律的内容，不觉得烦吗？ 妄玫闭着一只眼，懒洋洋地调出实时监测她身体状况的ai助手，心里十分不以为然。 测量的数值，无非是血压血糖，或者体脂指数的变动。 看到页面显示的信息，她却忽然睁大眼，瞌睡虫都跑光了。 “怎么了？哪里不对？” 姬霜关切地问。 妄玫面色爆红，含羞带怯地扯了扯爱人的衣角，把腕表递给了她。 姬霜一看，得，老婆怀上了。 这学是上不了了，假期要无限延长了。 * 老实说，姬霜没想让老婆未婚先孕。 订婚宴还没办，孩子就有了，说出去不好听。 但只要有亲密行为，怀孕就是不可避免的，她总不能一直不和老婆亲密吧？ 生米煮成熟饭，覆水难收。 那就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得知怀孕的消息，老婆明显活泼不少，可能是放心了吧，有了爱情的结晶就不会再分手了。 姬霜无奈地苦笑，“都把我绑死了，能不放心吗？真不知道她一天天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婆在戏水，乐此不疲地把脚伸进水面，惊起一条条飞鱼。 她说她想玩水。 姬霜就带她到救生艇上踩水玩儿。 “玩够了没？回去吧。别冻坏身子。” 姬霜催她回到温暖的室内，她也不听，没办法，只好弯腰把她抱起来，强制性带回房间了。 “我不要回船上！我要过二人世界！” 老婆大声抗议。 姬霜没忍住，嗤嗤地笑出了声，刮了刮她的鼻尖： “蹬鼻子上脸了不是？又顶我嘴。怎么，仗着肚子里有宝宝，想上天了？” 第76章 妄玫的玩性和任性同时达到顶峰，扒住姬霜的肩膀，挂在她身上甩来甩去，就是不肯踩在踏实的船板上。 虽说作为情趣也不坏，但姬霜不能一直让老婆吊着啊。 她哄了又哄，说尽了道理：“明天再出来玩，又不是没机会了。看你的脚，都冻红了，再不回床上待着，生了病怎么办？” 妄玫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非要在小型救生艇玩她的双人过家家游戏。 看她的意思，是真的想坐着救生艇漂回陆地，期间靠钓鱼吃鱼为生。 姬霜头疼极了，哄她哄不好，不哄又于心不忍，最后不得已妥协了。 两人又返回小艇，拿了根鱼竿，和简单的海水过滤器。 为期一周的海上漂流开始了。 渡轮跟着她们，不远不近，随时准备充当她们的保护伞。 第74章 被慕强的同学刁难了。 再次出现在学院，妄玫是睡着了、被姬霜公主抱回来的。 妄玫睡得很香，闭着眼睛，脸颊带着酣红。 她抓着姬霜的衣袖，时不时依恋地轻蹭一下。 在上次机甲课的冲突发生之后，这对未婚妇妻已经成*了军事学院的风云人物。 虽说本来也是非常出名。 对于功绩傍身的姬将军来说，打量的视线大多都是善意的。 越是了解军事相关的知识，越会发现将军屡战屡胜有多么伟大。 大人物即使私生活有瑕疵，也没什么可指摘的，谁还没点小缺点呢？ 对于背着“花瓶”名头的妄玫公主来说，舆论就要严厉得多了。 外界的凡夫俗子会追捧她的美貌，在慕强风气盛行的军校可不会有类似现象。 军校生只会鄙夷她实力不够、靠走后门入学，勉强不被退学也全依仗背后势力的庇佑。 姬霜沿着小径走，远远注意到贴在告示栏的校报非常惹眼。 它大幅的版面放着一张图片，主体是妄玫楚楚动人的身姿，背景是一望无际的玫瑰花田。 妄玫没有拍过站在玫瑰花田之中的照片。因此一看就知道是溶图高手的杰作。 溶图是将多张图片经过技术手段无缝融合成一张图片，比如把人物图放在风景图中，使它看起来浑然天成。 主体边缘被模糊，更协调地融入背景，再适当地调整画面的色彩，就能得到一张颇具艺术感的新图片了。 姬霜不得不承认，军事学院人才辈出，制作一张校报配图，都能处理出极其抓睛的视觉效果。 她难免被吸引，拔腿走过去欣赏。 但等她走到能看得清字的距离，却一拍大腿，心想完了，幸好老婆没有看见。 图是好图，可这个标题也太过分了。 [震惊！揭秘真实的帝国玫瑰——美而无用，成绩垫底] “不就是一点分数吗？低就低了，能怎么样？” 姬霜替老婆打抱不平。 吃瓜的心态人皆有之，更何况位于风暴中心的是自己的相关者。 她边骂边看，倒也一目十行地把报道老婆的内容看完了。 军校生抱怨妄玫公主总是穿很奢华的裙子，走动起来步步生莲，害同学集中不了精神做自己的事，光顾着盯着她看。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看到好看的事物就不自觉多看两眼。还能怪我老婆天生丽质啊？” 姬霜无语。 还有更无语的。 军校生扒起隐私像擅长抽丝剥茧的职业侦探。 他们表示，妄玫公主表面很矜持优雅，实则会在各个细节上勾引别人。 兰月丞相专程出面，找到校长的办公室，就为了把小公主的成绩从不及格的f改到勉强及格的d。 她就是受害者，是被小公主迷惑了心神，利用私权为她服务了。 “这也能叫你们扒出来？厉害啊。” 姬霜啧啧称奇，转念一想，又怪兰月太不收敛，怎么能把徇私舞弊放在明面上做。 兰月，又是兰月。 那家伙没完了，阴魂不散。 有时姬霜也猜测，兰月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想娶一位公主妻子，作为自身的政治资本，以便能够在官场更上一层。 她对兰月的传闻略有所知。 兰月家族是世袭制的丞相世家，传了祖孙三代了。 轮到兰月这一辈，却出了意外，莫莱分走了一部分权力，丞相被切割为左右丞相两个位置了。 莫莱出事了，职位也没有变回去，只是左丞相暂时闲置，没有合适的人选。 “怪不得她想动歪脑筋。是怕女皇再提拔一个人，填补左丞相的空白吧。” 姬霜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情敌。 有了新的左丞相，兰月就必须要交出代理左丞相的位置了，手头权力大大缩水。 妄玫揉了揉眼睛，被耳边传来的自言自语吵醒了。 姬霜遮挡妻子的视线已来不及。 睁眼的妄玫看向近在眼前的告示栏，表情凝固，慵懒尽散。 * 军事学院弱肉强食，采取末位淘汰制，每个人都为了成功毕业而竭尽全力。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光鲜亮丽到格格不入的女学员自然就会被排斥了。 妄玫打开腕表，调出学校的论坛页面。 她猜得没错。在匿名论坛，炮打她的那张校报已经变成了热帖主题。 连着几个帖子都在讨论。 每个都有大大的hot位于左上角，令人触目惊心。 【hot】扒一扒那位不学无术只会抱大腿的公主殿下 【hot】水平不行是怎么入学的？那个人的背景比想象得更深 【hot】落魄公主？贵族交际花！赖着不走闹哪样 就连新出现的帖子，也很快从【new】变成【hot】了。 同学的讨论热情太火爆了。 帖子加起来上万楼，全是吐槽她的，没有直接辱骂，却不吐脏字地把她贬了个体无完肤。 她随便翻了几页，挑了一个标题不那么浮夸的帖子观看。 1楼＿楼主 大家都读过了吧？那张校报。 某人背靠两棵大树，左右逢源，怪不得没点本事也混得很好。 2楼＿匿名 嘘，楼主你小心。我们的信息在后台是公开的，右丞相想调就能看到。 3楼＿匿名 保持克制，只谈事实，不谈臆测。右丞相拿我们也没办法。 总不能现编一条传播真相罪，把我们送进去吧？ 4楼＿匿名 真奇怪。将军和右丞相都洁身自好，怎么忽然眼瞎，一起看上她了？ 5楼＿匿名 小道消息，三公主怀孕了。怕不是靠这个上位吧？ [图][图]首都医院的诊疗信息。内部给的，防止扒马，厚码。能看到是怀孕检测报告，和医生开具的保胎药单子吧？ 右上角是三公主亲手写下的名字哦。 6楼＿匿名 5楼神探啊！这都叫你拿到手了。 但这个孩子是姬将军的吗？为什么没有亲子鉴定报告？ 7楼＿匿名 楼上真笨。要做亲子鉴定，将军会带着公主去吗？那还不得闹起来。肯定是私下悄悄做了。 8楼＿匿名 我是5楼。神探称不上，恰好认识内部人士。这在首都医院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两人大张旗鼓地找医生检查，压根就没有隐藏的意思。只怕放出消息也是公主计划的一环吧？ 9楼＿匿名 啧啧，太心机了。以为有孩子地位就稳了。但是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一抓一大把，她不受重视的三公主还真排不上号。 哪天将军玩腻了，说离婚就离婚，或者政治联姻需要，换个妻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10楼＿匿名 是啊，有孩子了，联姻任务就算完成了吧。接下来各玩各的，说不定婚礼都拖着不办呢。 妄玫翻到这里，指尖死死地抠着腕表，把指甲抠破了。 她面无表情，点叉把论坛关掉，再抬起头，望着在宿舍里忙前忙后给她打扫卫生的姬霜，就显出一副怒而不发的隐忍姿态。 “怎么了，老婆？喝水吗？” 姬霜擦擦汗，把晾好的温水递给她。 妄玫没有接，嘴巴一撇，泪珠子就掉下来。 既然帖子都说她心机，那她还就心机一把了。 姬霜倒也上道，一看她哭，就抢过她的腕表，翻阅历史浏览记录。 翻着翻着，姬霜脸色不对了： “什么玩意儿？明明是我的孩子，非说是右丞相的。这帮傻子是我的仇人派来的吧？” 她关注的重点不太对，在于虚空绿帽，不在妄玫暗戳戳想让她关注的地方。 妄玫听了，一阵无语，心想你就不能先保证婚礼会正常举行，也不会离婚另娶吗？ 原本是半真半假，现在妄玫的委屈全是真的了。 以她的报复心，不动则已，一出手就把人震懵了。 第77章 只见她夺回腕表，当着姬霜的面给兰月拨通讯。 “你干吗？有事不跟我说，跟她说？” 姬霜脸上挂不住，又不敢激怒孕期脆弱的老婆，只好低声下气央求她挂掉通讯。 妄玫理也不理，等兰月接通了，上来就是阴阳怪气的一大段话： “右丞相大人，您什么时候成了小说里的深情女配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要不要去做个亲子鉴定呀？” 她存心气姬霜，顺便也敲打敲打手伸得太长的兰月。 但兰月不按照她的剧本来，自创了一套苦情台词： “亲子鉴定就不必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现在就去见你，有话见面再提。” 这下玩得有点过火了。 妄玫头疼地瞄了一眼姬霜，果不其然姬霜已经愤怒到想立刻冲出去和兰月决斗了。 “空口白牙抢我孩子？还想跑过来抢我老婆？连吃带拿你疯了吧？你敢过来，我就敢把你打进医院！” 姬霜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对着腕表怒吼，穿透力通过电波抵达兰月的耳朵，震得兰月险些耳聋。 兰月也不是吃素的，张口就呛回来： “您的孩子？让恋人未婚先孕可不称职。这个孩子您配抚养吗？” 眼见她俩要吵起来，妄玫不耐烦了，这都什么事啊？ 她义正言辞地对那头的兰月说道： “右丞相大人，有妄想症就去治。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能不能别让学院的学生传播我们有一腿的假消息了？” 是的，她心理比姬霜还阴暗，毫无根据地怀疑论坛的风向把她和兰月扯到一起，是遵从兰月的指示。 兰月。 帝国的右丞相，女皇的白手套。 也是黑市悬赏榜的前十，极大可能是no.1阴谋家。 站在女皇的对立面，妄玫不得不防她一手。 第75章 原来右丞相早就是虫族了。 晚上睡觉，姬霜能感受到，老婆抱自己特别紧。 这也让她明确了一个想法：尽快把外在的干扰因素除去，和老婆举办正式的婚礼。 所谓外在因素，就是情敌。 女皇面前的大红人兰月丞相。 事到如今，不得不想办法和女皇打声招呼了。 正好，女皇经常召见她。 “顺口提一嘴就行。兰月对有妇之妇感兴趣，作为顶头上司，女皇陛下得管管她吧？” 姬霜自顾自地想着。 谁知，不等她找上女皇的宫殿告状，情敌先来当面跳脸了。 某个惬意的午后，在甜品店购买蛋糕的姬霜，遇到了故意制造偶遇的兰月。 兰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标，直冲她走过来。 姬霜放下茶杯，拎起兰月的领子： “上赶着想挨打是吧？亏我曾经还出钱请你吃饭。” “那是请我吗？那是请了一大帮子文官。你一顿饭，就要到了一大笔军需费用！” 兰月面不改色，拂开了她推搡的手。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我好不容易讨到的老婆，你就非得横刀夺爱吗？亏你看上去人模人样的。” 姬霜皱眉，寸步不让地与她对峙。 兰月只说，“你想多了。这次我是好心提醒。你别急着站队女皇。否则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姬霜承认，为了能顺利迎娶小公主，她对公主的母亲很是尊敬。 近来女皇陛下比从前更加得心应手地指使她做事，她也都同意了丈母娘的要求。 “但那称不上站队吧？效忠女皇有哪里不对？你不也是保皇派吗？” 姬霜狐疑地盯着兰月，心想这人该不会因为权力之争压抑到变态了，从保皇派一转变革派吧？ 她暗自盘算要查查兰月的底细，却听兰月轻声道： “我是保皇派，但保的是皇家，而不是皇位上的那个人。” 说罢，这人竟然就堂而皇之地走掉了。 * 皇帝的寝宫，侧殿。 正在觐见女皇的姬将军，还在为刚才发生的对话感到匪夷所思。 什么叫站队？ 什么又叫会后悔？ 离谱到她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睁睁看着情敌放完话甩手就走。 “姬将军，你做得不错。尤奏已经找我谈过了，她不会再摇摆不定。” 女皇面露欣赏，称赞将军本事过人。 大法官尤奏一直是墙头草。 可能是学法律学魔怔了，她自诩“中间派”，谁也不得罪，其实就是骑墙，同时讨好保皇派和变革派。 女皇的吩咐，她总是不尽心，推脱来推脱去，模棱两可地表示一定会代表帝国“伸张正义”。 有几个案子，也没按照女皇的要求去办，仗着家族底蕴丰厚，她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女皇早就看她不爽了，只是没有对付她的手段。 姬将军权势滔天，不混上流圈子则已，一旦混进去了，就是全体贵族争着抢着奉承的对象。 她找了个机会，搭上大法官的线，几番明示暗示，总算替丈母娘把这位滑不溜秋的高官拉拢过来了。 女皇很满意：“不知将军想要什么赏赐？” “结婚，我想立刻和玫玫结婚。” 姬霜兴奋道。 订婚宴久拖不办，婚礼更是遥遥无期。她都快怀疑未婚妻是女皇下给她的鱼饵，只想钓钓她，没想让她吃进肚里。 女皇作沉思状。 姬霜的心弦绷紧了。 少顷，女皇陛下不置可否道： “帝国的反贼很是嚣张。不彻底清除他们，只怕是过不上安生日子。” 姬霜秒懂，连忙应诺： “我会加大剿贼的力度。等帝国和平的那一日，就让我和玫玫正式结为妇妻吧？” 女皇这才含笑点头： “好、好、好，将军的宏图壮志令我佩服。大业不成何以为家？退下吧。等那天到来，再来见我。” 姬霜不甘不愿地告退了，留给年迈的女皇休养精神的空间。 在回程的路上，她还在想兰月的话。 出于莫名的烦躁，她并没有把那段对白上报女皇。 * 另一边。兰月找过姬霜，又来找妄玫了。 妄玫正在宿舍喝着奶茶吃甜点，眼前一晃，就见到人影闪过，兰月翻窗降落到她的小茶几旁边。 “你又来了。好歹也是丞相，怎么贼心不死呀？” 妄玫似笑非笑，咬着点心，含混不清地对兰月说道。 她不把兰月当客人，而是当作空气，吐槽完兰月的不请自来，就照旧该吃吃该喝喝了。 “大法官被姬霜拉拢到女皇那边了。你就一点也不心急？” 兰月对她的爱搭不理熟视无睹，开门见山提出了想说的话题。 妄玫一顿，眼底放出精光。 她锐利地审视兰月：“哪儿得到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呢？” “你在养胎，两耳不闻窗外事。 本来尤奏该找你谈一谈，听听你这边的条件再做决定。但姬将军给的甜头太多了，她心一横就背叛了，也没有对你坦白。” 兰月轻蔑地嗤笑，笑妄玫闭耳塞听，连盟友变敌人的大事都不知情。 好在尤奏胆小，曾经跟叛军联盟的秘密，是半点也不敢告诉女皇。 她装傻充愣，妄玫的手下也因此暂时安全了。 但是，后面的事谁说得好？ 反正尤奏是不会再回头了。 就算为了自保不敢检举妄玫及其部下，哪天她充当正义判官给被抓的叛军判重刑，也够妄玫她们喝一壶的。 “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妄玫捏碎了装奶茶的杯子，香甜的液体洒了她一手。 “什么义不义的，当不了饭吃。你当年帮她摆平一桩要命的麻烦，她后来不也帮过你很多次吗？你们早就扯平了。” 兰月说。 妄玫心神不宁，忽然开始揣测兰月前来报信的动机。 真奇怪，不会是什么诱敌深入的陷阱吧？ 兰月曾经和姬霜关系算得上不错，就是因为两人都是铁血保皇派啊。 丞相世家代代相传的立场，说叛变就叛变？哪个傻子会信？ 她现在越发觉得，兰月说爱慕她，就是掩盖阴谋的借口。 气氛变得紧张。 妄玫不动声色地握住贴身口袋里的匕首。 她眼波流转，媚笑道： “我会给背叛者一点小小的教训。感谢右丞相大人的善意提醒。” 在场的两位都是人精，对彼此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洞若观火。 她不起眼的小动作立刻就被发现了。 “别对我动手。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顺便，学院论坛的绯闻，我解决掉了。该删的删，该封的也封了。你别误会他们胡乱讲话是出于我的授意。” 兰月兴致不高，垂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 妄玫松开匕首，冷笑道： 第78章 “装模作样之前，先把你的徽章摘了。大名鼎鼎的悬赏榜榜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要到一个弱女子面前卖可怜吗？” 剑拔弩张只在一瞬间。 没有再去触碰匕首冰凉的柄端，妄玫已然如狡狐一样绕到兰月身后。 她锁喉、反扣手臂、将人按倒，一套流程一气呵成。 兰月全程没有反抗，只侧过头，用金光闪烁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她。 啊，那个颜色…… 铭刻在妄玫的记忆深处，绝不会忘却。 她悚然变色，放松了钳制的手，不觉喃喃道，“你是虫……” 兰月捂住了她的嘴巴，温和道： “现在你相信了吧？我和女皇，从头到尾都不是利益共同体。” * 关于兰月是何时被植入体占领精神海的，事后妄玫思考了很久。 植入体是高等虫族，以寄生人体为看家本领。 它们会继承原主的一切，包括人际关系和过去的回忆。 也正因此，有的植入体一辈子没有觉醒，就把自己当作原主看待，照常过着普通的生活。 “想不明白……” 妄玫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指尖后怕地颤抖，是身体仍沉浸在方才的惊险一刻。 她调查过兰月的人生轨迹，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好端端的一个人，是在哪个时间节点蜕变为非人类的呢？ 不过，她至少搞明白了，兰月为何会对她纠缠不休了。 在女皇的统治和姬将军的武力震慑下，帝国犹如一只铁桶，唯一的漏洞就是内部的叛军。 “它们想要我砸碎这只桶，放它们进来……那怎么可能？帝国是我的东西，不是虫子的美餐。” 得知了真相，妄玫反倒陷入了深深的为难。 要不要利用虫族的侵略欲呢？ 和不通人性的冷血虫族联手对抗专制的女皇？ 真是个疯狂的主意。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 门轻轻响了一下。 妄玫一惊，抬起头来，就看到姬霜风尘仆仆走进了屋。 她下意识就想扑过去寻求安慰。 谁知姬霜站定在门口，一脸愁容地对她发问： “兰月的话什么意思？她说，我为女皇效力迟早会后悔。” 妄玫焦躁地捏着指尖，不确定是否要告知她兰月的真实身份。 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把虫族当作助力的念头挥之不去。 最后，妄玫决定暂时包庇兰月，避重就轻道： “哎呀，她的意思，大概是女皇得位不正，而且对皇室继承人很是苛待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终于还是动了物尽其用的歪念头。 姬霜一听，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皇室秘辛，连忙刨根问底： “为什么要苛待继承人？我看她对大公主妄言十分看好，处处给妄言机会。” 好奇心使她忽视了话题被带偏，对兰月的关注也自然而然地转移到女皇和公主身上。 妄玫暗自松了口气，顺势给她解释： “女皇想长生不死，手下的研究人员也在研制药剂。 继承人对她来说是多余的东西。别看妄言表面风光，等不死药出世，说不定会落得很惨的下场。” 那倒也合情合理。姬霜想。 哪个皇帝不想长生？ 她只要保护好老婆就行，至于其他皇室成员不关她事，女皇苛待就苛待吧。 她如此想着，就直说了： “就这点小事？我不觉得自己会后悔。兰月是在胡说八道。” 妄玫嘴巴一撇，隐隐显出一些哀怨： “右丞相说得没错。我不受宠，按理来说你不是应该心疼我吗？怎么还去讨好冷落我的罪魁祸首啊？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明里是在索要关爱，暗里，她也有点谴责姬霜把大法官拉到女皇阵营的意味在。 姬霜说：“那件事我早就知道了。陛下是对你多有忽视，作为母亲很不合格。但是大局为重，咱们没必要和她闹翻。” 妄玫怄气不语，不想听她当和事佬，就躺回床上，拿被子蒙住头。 看到这副情景，姬霜想起老婆不受宠爱，连个正经的老师都没有，在国家大事方面算是半个文盲。 她心念一动，为老婆现场补习政治知识，劝说她女皇在位对她利大于弊。 “那个位子换人了，你就不是公主了，懂吗？所以你得拥护她啊。她在位越久，你的身份地位越稳固。” 姬霜坐在老婆身边，和颜悦色地，把道理掰开揉碎了喂给她。 妄玫缩在被子底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她的话一句也不回复。 “听到了吗？喂？” 姬霜晃了晃她的身体。 妄玫一面想着要怎么教训尤奏那个叛徒，一面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听到了。快点陪我睡午觉吧。” 第76章 一波三折，意料之外。 走出军事学院，姬霜前去参加大法官尤奏的私人晚宴。 尤奏请了一些朋友喝酒跳舞，又重点邀她来家里坐镇。 不止发了消息，还乘坐飞艇前来学院门口接姬霜过去，尤奏恳切地说： “将军千万得来捧个场子。不然我有性命之虞。” 姬霜觉得，她杯弓蛇影的样子有点可笑，也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精神问题了。 谁会胆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谋害一位执掌风云的高官呢？ 更何况，尤氏一族居住的地方是贵族区中的贵族区，全帝国最安全的地带。 不耐烦归不耐烦，同僚亲自来请，姬霜也不能不去露个面。 她坐上飞艇，和尤奏一同回家，踏入早已布置好的会场。 宴会就在大法官的宅邸举办。 红毯不间断地铺地，缤纷的花球夹道安放。灯光与音乐都经过了精心策划，尽显上流社会的奢华。 难得可以放松一下。 姬霜本想把老婆带上，来跳几支舞、搞点花前月下的浪漫情调，享享清福。 却不知为何，大法官非常紧张地表示有要紧事要说，得避开她的夫人。 她只好遗憾作罢。 “被害妄想症发作起来，把人畜无害的小公主都当作假想敌了？尤奏啊尤奏，你是该去看看医生了。” 当时姬霜就吐槽神经紧绷的大法官，说在她眼里怕是举世皆敌了。 殊不知，尤奏听了她的调侃，不但没有会心一笑，反而面色更加苍白： “别提医生了。舒琪的事现在还令我有阴影。你是知道的，我和她因为犯罪心理的问题经常打交道……” 舒琪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心理治疗师，没想到却爆出来是个拿病人当玩物的疯子。 她落得了很惨的下场。 身为密切相关者，尤奏又是因险些遭了毒手而后怕，又是唇亡齿寒。 这种复杂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姬霜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勉强算是同意了参加晚宴，给尤奏当临时保镖。 晚宴要开一整夜，也是因为尤奏不敢独自在宅邸安眠。 人来人往的情况下，很多只眼睛盯着，她觉得自己的安全更有保障。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尤奏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她在怕什么？舒琪毕竟都死了啊，又不会当真跳出来操控她。 姬霜问了几次，没问出来。 晚宴开始了，美女如云，鬓影衣香。 姬霜端着酒杯，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 周围没有人，大家都去携手共舞，在跳跃的音符中翩翩转圈了。 直到这时，尤奏才坦诚相待，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把一封信偷摸塞到她的手中： “是告密信。你慢慢看。不要让别人发现。” 尤奏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就一抚碎发，走回乐曲流动的舞池了。 既然她说不要声张，那姬霜就不便当场拆开了。 姬霜照旧喝酒，歪倒在舒适的沙发上，心思飘到了九霄云外。 她在想待在宿舍等她的老婆。 越想越是想入非非，酒意上头，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中，仿佛闻到了老婆的发香，从鼻尖一掠而过，消失无踪。 “砰——” 一声枪响。 姬霜惊醒了，擦了擦口水，撑着沙发坐直身子。 再一摸，她骤然变色。 口袋里的信件竟然不见踪影了。 * “说你是小人，还真没说错。好歹多年的同盟情谊，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约莫二十分钟前，乔装打扮的妄玫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卫生间里堵住尤奏，把手里的信甩得哗哗响。 尤奏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给姬霜写的那封吗？ 脸颊瞬间毫无血色，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站稳。这是喝了多少？哆哆嗦嗦的。” 第79章 妄玫摘下面具，甚至好心地搀扶了她一把。 尤奏吓得更厉害了，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千方百计避人耳目，到头来还是没能躲过妄玫的眼睛。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三公主，我没有出卖你。你打开那封信，我只说了有叛军在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没有提到你的真实身份啊。” “哼，你是没揭发我。但你对我手底下的人可没留情。想着把他们当功绩刷呢？打狗也要看看主人脸色吧，啊？” 妄玫把信撕碎，漫天一扬，然后拍了拍尤奏的脸蛋，似笑非笑。 她许诺过等她上位，给尤奏现任女皇给不了的好处。 尤奏也算她发小了，少年时的恩情加利益的绑定，本以为会形成稳固的联盟。 谁知道尤奏不光长了年纪，也长了心眼，学会见风使舵当两面派了。 “你的家族想把你表弟推举成继承人，还想杀了你，是我救了你不是？” 妄玫问。 尤奏为难地苦着脸。 她也是贵族千金出身，和几位公主玩得都好，因为是独生女，受到了长辈的娇纵，年幼时不爱学习。 表弟那一派以为能够踩着她这个废物的头上位，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危机。 是公主中最聪明的妄玫给她出主意，捞了她一把，她才侥幸活下来，把表弟那个派系的宗族反杀了。 因此，在三公主面前，她摆不起高官的架子，永远是小时候那个唯唯诺诺的小跟班。 “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是将近二十年的朋友啊。” 对着妄玫的枪口，尤奏举起双手，迭声求饶。 “别装了。你心黑着呢。 要么交出同等的把柄，让我相信你不会再次背刺；要么，就把我给你的命还回来吧。” 妄玫将枪口抬高一寸，又降下去，又抬高，戏耍尤奏一样，笑吟吟的。 她和尤奏从来也算不上朋友。 一直都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直到莫莱离开之前，妄玫都防着尤奏，把事交给她办，但是不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办。 尤奏从前对她和银狐的真实关系并不知情，只当作她和银狐也是盟军。 莫莱的入狱是一切的转折点。 为了留下后手，令恩师即使越狱失败也能从轻判理，妄玫对尤奏再三强调一定不能判莫莱死刑。 * 那时，尤奏焦虑地提议： “你快和叛军划清界限吧，也不要管莫莱的事，免得引火上身。” “你管那么多干吗？让你做你就做。责任我来承担。” 妄玫不以为然。 尤奏太过圆滑，只想暗中利益交换，不想做得一目了然，便推脱道： “我是为你好啊。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它做不得啊，风险太大了。” 不得已，妄玫摸出面具，戴在脸上，冲尤奏交底道： “划清界限？划不清了。叛军组织从一开始就是我和老师共同的心血，我不可能放弃一位开朝元老的。” 尤奏这才知道，在幕后运筹帷幄的公主同时也是冲锋在作战前列的叛军头子。 在起初的敬佩过后，担心牵扯太深会被连累，尤奏就想后退到安全距离了。 站在公主这边，和站在叛军那边，是两个概念。 前者最多算是官场常见的暗流涌动，后者就是改天换日的巨大变革了。 狡猾的狐狸不会把自己绑死在一条船上。她要两边不得罪，左右通吃，无论谁上位都有她的好处可拿。 妄玫想把她钉死在自己这边，她口头不敢拒绝，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的。 那份犹疑与不甘，就是她投靠将军和女皇麾下的伏笔。 * “好了，说遗言吧。我没耐心等你磨磨唧唧了。” 妄玫握紧小型粒子枪，冷冷地睨着满头大汗的尤奏。 尤奏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秒，一声枪响。 她被吓晕了，倒在地上。 枪不是妄玫开的。 开枪的人站的角度不好，偏了几毫米，擦着尤奏的耳垂滑过，没有打中。 妄玫歪了歪头，端着枪柄，调整枪口的方向。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的是新的来客。 那人手里的粒子枪正在冒出残余的电光。 “让我猜猜——” 妄玫不疾不徐，悠悠然启唇。 no.10机甲大师海茵塔 no.9无梦神医舒琪 no.8镜中双子白芸白枫 no.7占卜师无名 “阁下就是神机妙算的占卜师女士吧？是算到下一个遇难的就是你，所以来先下手为强吗？” 妄玫铁了心要掠夺悬赏榜单前十名的能力。 占卜师倘若算到自己的命运，是一定会和她正面对决的。 “不。” 那人摘下兜帽，否认了。 妄玫定睛一看，身穿黑袍的女人不是别人，赫然又是阴魂不散的兰月。 她挑了挑眉，倒也不是十分意外： “那是怎么回事？你终于痛改前非，把感情转移到尤奏身上了？” “不。” 兰月依然是淡淡地摇头。 她扣下扳机，枪口对准倒地的尤奏： “我是知道你必然会手软，前来助一臂之力的。” “砰——” 第二枪正正好打在尤奏的太阳穴，将她一枪爆头。 妄玫愣住了。 她只是想吓吓尤奏，拿到尤奏的把柄逼她重新站队。 兰月却干脆利落，把尤奏击杀了。 熟悉的脚步声非常急促。 是姬霜赶来了。 妄玫瞪了兰月一眼，匆匆忙忙翻窗逃走。 兰月也紧跟其后。 她们留下一地狼籍，令一脚把门踹开的姬霜陷入久久的沉默。 是谁杀了尤奏？ 原本的举报信，举报的对象又是何人？ 第77章 气上头了，她差点暴露底细。 尤奏死了，姬霜心里疑窦暗生。 死人是做不了证人的，不会告诉活人她是被谁所杀。 姬霜初步检视了案发现场，没有找到线索，也就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把后续的调查交给专业人员。 回到温馨的小家，任是有再大的烦恼，也暂时搁置了。 姬霜脱掉大衣，将前来迎接自己的未婚妻抱住，在玄关就*开始热吻。 今天妄玫好像有点不在状态，睫毛瑟瑟颤抖，一脸病容。 但是也没有生病。 摸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的迹象。 姬霜亲了她一会儿，发现她心不在焉，就取笑道： “每天刚一入夜就迫不及待钻我怀里和我亲热的，不是你吗？怎么突然改性了。” 仿佛被惊醒，妄玫抖了一下，这才回神，红着脸埋怨道： “只是让你摸摸我的肚子。别的又没做什么。说得那么惹人误会干吗？” 说着，她还抓过姬霜的手，放在自己暂时还不明显的孕肚上，让她感受感受里面未出世的宝宝。 她一脸似嗔似怒的表情，对于姬霜来说，就像撒娇一样。 姬霜想到刚发现老婆怀孕的那几天，老婆可是满脸无辜地要自己继续和她享受夜生活。 自己拒绝了她，她还非常惊讶地问道，“就光亲一亲，后面没有了？” 现在，她倒是会一本正经地表示什么也没打算做，让自己不要无端惹人误会了。 想着想着，姬霜忍俊不禁，发出嗤嗤的笑声：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你是我的宝贝老婆呢？” * 正好，夜生活过不得，辅导辅导老婆的学习还是可以的。 姬霜打开显示屏，调出全息游戏《k.o.机甲对战》，拍拍身边的位置，让老婆坐过来。 “又玩这个。我累了。” 妄玫不想练习基础机甲操作，拖拖拉拉不肯戴上连接屏幕的头盔。 通过头盔，玩家如同身临其境，能感受到与虚拟机甲融为一体，自己意念中的动作就是它的动作。 机甲交战的画面也会实时反馈到荧屏上，事后也能观看录像复盘。 “没办法，谁让你成绩不好？校长都找我谈过几次话了，说你再及不了格，就要把你打发出学院。” 姬霜轻快地微笑，把游戏从单机切换到联网模式。 这样她们的作战数据就会计入全球总排名，方便通过名次的提升对比有多大的进步。 可能是职业病吧。 玩起机甲，姬霜就亢奋到忘了照顾老婆的心情。 换作别人，好歹放一点水，让恋人有游戏体验。 她就不一样了。 只见她越杀越起兴，连着赢了十多把，每一把都把笨手笨脚的老婆杀得丢盔弃甲。 “你怎么这样……” 妄玫恼火了，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摘下头盔，很想砸到某人的头上。 第80章 “我怎么啦？” 姬霜挠了挠头，心想我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怎么老婆好像濒临火山爆发了？ 下一局，她照旧开局就堵着老婆杀。 两方都有新手点，要驾驶机甲飞行一段距离才会正面对上，这也就导致有许多迂回的玩法。 可以先搜集资源发育，再寻找机会偷袭；也可以打心理战，把敌人遛到疲惫不堪，再给出致命一击。 但姬霜一上来就飞到老婆的大本营，挡在出口，不许她绕路回避自己。 老婆技术不行，导致机甲也歪歪扭扭飞得很慢，被她堵了个正着，想跟她玩点战术都没机会了。 太过跳脸是会被讨厌的。 洋洋得意的姬霜还没察觉到这一点。 妄玫被她堵急了，操纵机甲慢慢后退，想见缝插针突破重围： “你不要逼我。快点把路让出来。” 姬霜坏笑：“让路也没用。你想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被我抓到还是一个下场。” 她半点不客气，说话间，一套连招已经朝老婆甩了出去，老婆的机甲耐久度瞬间降低到危险线。 妄玫忍无可忍，火冒三丈，反手就是一个变线，飞行轨迹在空中划出了复杂的线条。 她先是横向漂移，再斜向下俯冲，冲向姬霜，给姬霜造成两机即将相撞的错觉，划出一个45°斜角。 紧接着，她却与姬霜的机甲擦肩而过，在冲出一段距离之后再次横向漂移，躲掉姬霜杀来的回马枪，并且阴险地侧身反击。 如此优雅从容如翩翩起舞，她和机甲的行进路线成为了教科书般的z型路线。 姬霜哑然，以为是某种巧合，不死心地再去追击，就见识到了老婆高超的驾驶技术。 s型、v型、w型、乃至双z拼出的漏斗型，妄玫的机甲在空中灵活地改变方向，如迁徙的候鸟描绘出各种精准而美丽的图形。 一般人很难如此驾轻就熟地修改飞行路线。 机甲具有惯性，刹不住车、冲过头了、角度偏离都是很正常的。 能毫厘不差地准确控制机甲，是极少数天才才能做到的壮举。 虽然姬霜还是赢了，但这一次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评分大幅下降。 由原本的sss评级降低到b级。 系统给了“差强人意”的点评。 姬霜看着意料之外的结果，摩挲下巴，惊疑不定道： “不对啊，你这么强的天赋，就拿了那点可怜的分？” 妄玫停下机甲，懊恼地僵在半空，被反复逼问，才装傻道： “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如有神助。……出了一身汗，好热，先去洗个澡吧。” 她率先下线了，把头盔放到一边。 姬霜迟疑两秒，也放下头盔，抱起怀孕的老婆，到浴室一同沐浴了。 * 近期，因为妄玫成绩不佳，还开创了休学不退学的先例，风评进一步下跌。 暴风雨到来前夕，就会有这种将至未至的压抑感吧。 学校论坛被一位不知名的黑客轰炸了。 黑客是正义学生请来的帮手，目的就是为了把妄玫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私通通曝光。 【hot】当今三公主曾是帝国继承人？揭秘继承权被剥夺背后，发生了什么 这篇是说妄玫从小心思活跃，擅长投机钻营，惹了女皇的厌恶，被发配到深宫内苑反省了。 【hot】人类还是虫族？冷血无情，童年好友去世不曾哀悼 这篇是说妄玫和法官尤奏打小认识，却没有公开出席尤奏的葬礼，过于不念旧情，和虫族也没两样了。 【hot】低级向导，劣质基因，注定被退婚 这篇是说，妄玫幼时受过重伤，释放不出精神体，连最低等的向导都不如，迟早会因为生下基因残缺的孩子被伴侣退货的。 下一篇…… “没完了还？” 妄玫眉头紧锁，将正在显示论坛页面的通讯腕表重重砸在地上，对前来通风报信的兰月也没有好脸色。 兰月平静地站在原地，即使差点被砸中也没有躲闪。 妄玫恶狠狠剜了她一眼： “你杀了尤奏，给我带来多大麻烦你知道吗？现在全国戒严，有心之人又拐着弯地想把我和尤奏的死联系在一起。看看论坛，他们连我没有出席葬礼的消息都搞到手了！” 在爱人面前，妄玫是漂亮柔弱的小玫瑰，笑起来很甜，和善可亲。 在兰月面前，她就活脱脱是个恶鬼了，恨不得生吃其肉喝其血。 兰月倒也让着她，随她发泄。 但越是这样，妄玫的怒火就越发高涨。 “唰——”她拔出了腰间的配枪，指着兰月的额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取什么？！” 爱吗？虫族是没有爱的。 会轻信虫族的人类，迟早死无葬身之地。 更何况，兰月击杀尤奏的“神之一手”，实打实地把妄玫坑惨了。 下一秒，兰月闪现，来到妄玫的正后方，冰凉的枪管抵着妄玫温热的后颈。 妄玫愣了，听到她说： “和平。我想要和平。或者，按照人类的说法，身为虫族的我想要统治宇宙。为此，人类和虫族共同的后代是有必要的。” 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妄玫代表了基因的缺陷。 在知晓真相的虫族眼里，妄玫一直是最强大的向导、最优秀的母体。 “你疯了？！我也疯了……我竟然会和你这种疯狂的异族野心家合作。” 少顷，妄玫感伤地叹息。 她似乎是想哭，却又勉强露出笑意： “……等我成为女皇，你可以在基因库里挑选契合度最高的向导。” 这就是答应和亲的意思了。 “基因库里没有你的基因。” 兰月说。 “嗯。但合作的前提，就是双方各退一步，你说对吗？” 妄玫眼眸微弯。 得到姑且还算满意的答案，兰月点了点头。 只要虫族能够和人族和谐共处就好，和人类妻子结婚诞下混血后代的关键一步，也不是非要她来迈出。 她转身离开了，走之前告诉妄玫，会把黑客处理掉的。 妄玫握紧手指，趁她走后，一则通讯打给姬霜，第一句话就是： “兰月有大问题，你多加小心。” 姬霜问她，“什么问题？” 这次妄玫不再帮兰月掩饰了。 她冷笑一声，“她是虫族，有侵略宇宙的野望。” 姬霜震惊不已，忙不迭地追问。 妄玫就轻描淡写道，“别声张。——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第78章 一场酣畅淋漓的打脸。 妄玫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透过落地窗观察外面的景象。 她一面把兰月的身份告诉姬霜，让姬霜帮她收拾搞不定的烂摊子；一面又要确保兰月不会供出她的真实身份。 如何同时达到两种目的，要经过一番思考。 但在那之前，她有其他要紧事必须处理。 军事学院对强者的崇拜、和对弱者的碾压，是入学前妄玫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弱小是原罪。 弱肉强食是法则。 这所学院就是这么一片野蛮生长的原始丛林。 伪装成弱者，她注定会在这里遭到无限的排挤。 奥莉小姐的身影在窗外出现了。 妄玫端起杯子，站起身，在她推门而入的一刹那，装作不小心撞过去。 “哎呀——是谁？” 奥莉新做的裙子被泼脏了，怒气冲冲地抬起头。 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三公主雍容华贵，连剔透的紫眸都像是价值高昂的紫宝石。 “是……你？” 奥莉怔了一下，眼神心虚地躲闪。 她已然猜到，妄玫为何会找上门了，因为她雇人在学校论坛散发对妄玫不利的言论。 “是我。”妄玫温和地笑，“小姐，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呢？” 那个被兰月处理掉的黑客把什么都交代了，主谋就是奥莉。 谁也不知道奥莉卖力抹黑无关人员的动机，黑客也只是拿钱办事。 奥莉低头，抓着手帕绞来绞去。 忽而，她抬起头，理直气壮地抬高音量： “别开玩笑了。你看不出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你吗？” 学院对贵族和平民一视同仁，再有背景的人也要具备足够的天赋才能入学。 奥莉和一些贵族吃了大苦头，才能勉强应付学业的磋磨。 同为贵族的妄玫却轻轻松松，可以想不及格就不及格，想放假就放假。 两相对比，怎能让人心态平衡？ “还不是仗着有强大的哨兵保护你？靠一张漂亮的脸蛋，让所有人为你开绿灯。” 奥莉无法忍受，有人竟然能在严苛的学院被老师宽容对待。 第81章 她自认是在肃清校风，把事态拉回正轨。 “哦。” 得到答案，妄玫什么也没有做，让开道路，把奥莉放走了。 奥莉一步一回头，奇怪她怎么一点也不计较。 天真纯洁的贵族千金又怎会猜到，腹黑公主早已布置了一连串复仇计划。 * 姬霜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空回家，免得老婆在孕期太过寂寞。 一进门，她看到老婆托着腮在嗑瓜子，心里顿时松一口气，不知怎么，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宝宝，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呢？我记得你宝贝得很。就是那只羊驼玩偶，最近都没见过了。” 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妄玫也想起来了。 当时她发了好大的火，想着摔花瓶摔杯子动静太大，肯定有人来问，就把取名叫小羊的玩偶摔了。 摔完用脚踩，踩完一脚踢到床底下，过了好久，也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出来。 她装傻，支支吾吾，不对姬霜说实话。 姬霜看透了她的小伎俩，感到很可爱，心脏加快跳动，血管有温暖的热流在涌动。 “偷摸做了坏事，不敢告诉我？” 姬霜笑着，产生了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也付诸现实行动了。 火星一点即燃，嘴唇对上嘴唇，两人就如饥似渴地亲吻起来。 “别亲了，烦死了……” 妄玫先一步推开姬霜，抱怨道。 姬霜知道她想要了，压抑了很多天，是会有强烈的需求。 但是除了亲一下，什么都不能做，就很烦。 姬霜思考措辞，猜测很难哄好孕期情绪起伏大的老婆： “你忍一下吧宝宝。我没办法给你。孩子出生前不行。” 果不其然，妄玫一脸不快地跑回床上，抱着枕头缩在被窝里生闷气了。 看这样子，是今晚不给她抱的意思。 姬霜厚着脸皮，还是跟过去抱住她了。 抱着过了好一会儿，火终于消下去了，两个人都平静下来。 “总这样不是办法……分房睡吧。” 妄玫噘起嘴巴，抗议爱人总是撩拨自己。 “咳咳……” 姬霜装作没有听见，手臂温柔地收紧，把她抱得更用力了。 两人在床上谈起兰月的事。 妄玫说：“她是虫族，很厉害。你不要打草惊蛇。先别对别人说。” 姬霜说：“你放心。我谁也没有告诉。就自己暗地调查。” 兰月是妄玫的一块心病。 姬霜愿意设下天罗地网，抓住兰月，那很好。 等兰月失去反抗能力…… 妄玫心想，就由自己再去灭口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姬霜话锋一转，又提到那只倒霉的羊驼： “所以小羊去哪儿了？我给你捡回来。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妄玫脸红了，往爱人怀抱深处钻去： “我会自己捡回来的。它就在那里，没有丢。” 至于究竟在哪个犄角旮旯，她却不愿意说了。 * 为了找回那只被用来泄愤的羊驼玩具，趁爱人去工作的时候，妄玫溜溜达达地回到了军事学院。 她记得，羊驼就在宿舍床底的角落吃灰。 顺便，实施一下报复计划吧。 那些横行霸道的野蛮人，是该吃点教训了。 拿出学生证刷开门禁，妄玫走进去，就收获了正在操场慢跑锻炼的学生的哄笑。 弱者贬于尘埃，强者奉若神明。 实力决定待遇，排名高于阶级。 将以上两句话作为校训，这座学院从校长到新学员，都坚定地迷信纯粹的战斗能力就是一切。 “别太招笑了。在战斗之外，还有很多数据可以衡量水平吧。” 冲着嘲笑自己的众人，妄玫嘴角上扬，以贵族式的刻薄，优雅启唇。 “哈哈，她说什么？她说还有其他数据，什么数据，美貌程度吗？” 奥莉摇着折扇，怀着被泼过咖啡的怒气，佯装满不在乎道。 “谢谢您的夸奖，小姐。论起美貌，您是该适当注意皮肤的保养了。” 妄玫眼神瞄向奥莉粗糙带茧的手指，和热得通红、干燥起皮的脸颊，不怀好意地轻笑。 奥莉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指着校门口公布全校学生名次的大荧幕： “我是前一百名，你是什么？倒数第一。按照学院的规则，你才是下位者，是奴仆，怎么敢对我不敬？” 这时其他同学也前来附和： “不好意思，三公主。这里不是纵容你犯公主病的地方。” “仗着有位将军伴侣，也差不多嚣张够了吧？” “我们辛辛苦苦爬上来才获得的地位，一下子就被你拿到了，真令人不爽啊。” 妄玫打断他们的七嘴八舌： “好啊，那就来比拼吧。奥莉作为1队队长，指挥你们几位作战。 至于我，我是2队队长，只用指挥基础型人机就可以了。 看看谁能在对战中获胜吧？” 拿人机对抗军事学院的优等生？ 对于优等生来说，无异于天大的侮辱。 群情激奋，不等奥莉应诺，大家就替她答应了。 奥莉被赶鸭子上架，也不得不点头，正式和未来的将军夫人针尖对麦芒。 此次对决，学院一方想搞个大的，放在星网同步直播了。 点进军事学院的专属频道，就能看到，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对一排人机横眉冷目的滑稽戏。 * 那个软弱的、放不出精神体的废物向导妄玫，在观众眼里，是必然要出大丑了。 “比赛的输家，要无条件退出学院，并对赢家公开道歉。” 奥莉心一横，想着既然得罪了将军，就索性得罪到底。 “好啊。” 妄玫欣然应允。 她和奥莉分别坐在2队、1队的指挥位。 2队就不说了。 1队都是小有名气的新生天才。 视机甲如爱人的无口少女皮塔罗丝，据说只会在独处时张口对“爱人”倾诉衷肠。 学院的交际花玛丽戈德，人缘极好，驾驶技术更好，喜欢边欢快地哼歌边把敌对机甲肢解到七零八落。 贝瑟希，奢华度极高的旧派贵族，一身珠光宝气，工于心计，常靠战术取胜。 布洛希娅，阴郁病娇，行走的食人花，喜欢投喂小动物，但也对人类毫不留情，一打起架就像疯了一样。 光是这四位游离在外的高手就够妄玫喝一壶了。 二十人小队，还有十五位正气上心头的次等品准备咬下她的一块肉。 队长奥莉更是虎视眈眈，摩拳擦掌。 * [太惨了，不忍心看了] [帝国的白玫瑰，不会被人按在地上踩头羞辱吧？] [那帮学生，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军事学院嘛，一帮战斗狂，从前也没少出过类似的状况] 星网频道里，观众扼腕于一位惊鸿美人将被摧残，发出了不少同情的弹幕。 但令他们张大嘴巴看傻了眼的，是局势竟然由美人占优。 “全体队员，包围脱队的皮塔罗丝。解决掉她，绕过玛丽戈德，把不擅实战的战术天才贝瑟希狙击了。 一切小心，避免和其他敌人正面相遇。” 1队和2队的通讯不互通，观众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妄玫的指挥可谓是精准狠辣，手术刀一样，把敌人的势力寸寸切割，再点对点击破。 只听她从容不迫道： “牺牲一位，引导杀红了眼的布洛希娅和玛丽戈德对上。误导玛丽戈德的视线，让她以为布洛希娅的机甲是我们这方派出偷袭的角色。” 战况在她的指挥下，居然逐渐有一面倒的倾向。 奥莉冷汗直冒，可也无力回天。 正如她先前所说，她是前一百，但也只是前一百，指挥不动名次更高的同学。 那些上位者甚至关掉耳麦，不想听她的安排。 “最后，一鼓作气消灭士气低迷的敌军。注意引导他们分散……对，就是这样，汇合，集体攻击第一批次，再去处理第二批……” 妄玫露出了即将获胜的笑容。 她在公共频道打出一行字：投吗？ 敌军发起投降。 以幸存者17：3的结果，她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第79章 预感到老婆的身份有不对劲。 校长得知妄玫获胜的消息，反复观看录像，确定她是个天生的战术家。 她就跑到姬霜这里，要姬霜把妄玫交出去学习，不要荒废最好的年华了。 姬霜最近忙得一个头两个大，本就不耐烦，听到校长想把自己怀孕的老婆带走，忍不住发火了： “你是不是人啊？那可是孕妇。你这个混账想虐待谁呢？” 校长赔笑：“你不还是学院的名誉讲师吗？有你看着，一定不会有问题。战术课又不累。” 第82章 姬霜被磨得没了耐心，转念一想，又觉得军事学院是首都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把老婆放在那里，也许可以躲开兰月的威胁。 她就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同意归同意，怎么说服老婆，又是一个大难题。 姬霜打算先消除老婆对学院的负面印象，便找了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苦口婆心地给她讲述自己在学院受人尊敬又受人畏惧的过往。 “你别在意。他们一视同仁，并不是针对你。就连我刚出头的时候，挑战者一波接一波，都不服我，也是后来才被慢慢打服了的。” 姬霜解释。 妄玫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象征性地给她一点敷衍的吹捧和安慰。 姬霜无奈，动了想和她做一次的念头，让她尝点甜头就好说话了。 妄玫拒绝了，高傲地扬起下巴，表示“我才没有那么好打发”，却又身体诚实地给了她一次亲亲，还给了难得一见的精神疏导。 轻飘飘的，如同位于云端。 身为哨兵的姬霜把意识海完全敞开，任由妻子的手抚过自己的太阳穴，带来一丝暖玉般的温润。 狂暴的哨兵的心象，是凶悍的雌豹在原始丛林咆哮。 雷电交加，参天古树被劈成焦黑的两半。 妻子耐心地将打结的精神丝解开，为她平息乌云下压抑的风暴。 两人的意识逐渐靠近，相依相偎。 丛生的荆棘变成了盛放的花朵。 玫瑰在混沌尽退的脑海铺出一片花田。 “真舒服。我想每天都来一遍。” 姬霜贴着妻子的手，犹如幼豹用湿润的鼻尖蹭母亲的毛。 短时间内，被疏导者会对疏导者产生非同凡响的依赖。 妄玫被缠住不放，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温声细语地哄撒娇的姬霜。 结果，她们还是做了一次。 姬霜也成功说服了老婆，把她带到军事学院来了。 * 这次上机甲课，和以往都很不同。 姬霜假模假样地讲授知识，心里却全惦记着和老婆精神丝纠缠的美妙滋味。 她眼神一直瞟着妄玫，说话颠三倒四，句意不明。 也许是精神疏导的后遗症吧，还沉浸在快乐之中，没回过味来，心里眼里都只有最爱的恋人。 妄玫被盯得脸红，打手势示意她好好讲课。 姬霜却念完教材上的知识点，就迫不及待假公济私，放出猎豹号，表示今天的课临时添加了实操训练。 她挑选了一位幸运学员，亲身体验猎豹号的超高性能。 那个人除了她的未婚妻，还会有谁？ 不出众位同学所料，妄玫被请进姬将军的机甲单独开小灶了。 “你干嘛呀？众目睽睽，一点也不收敛……” 妄玫嗔怪地锤了锤姬霜的胸口。 姬霜紧紧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把机甲上锁，就央求她再给自己疏导一次。 精神疏导有成瘾性。 妄玫举棋不定，不知道要不要听她的话。 姬霜却不等她作出表态，就急不可耐地吻过来。 在狭窄的机舱内部，她们难舍难分地接吻，浪费了很多时间。 妄玫开始有点好气又好笑了，推着姬霜的肩膀： “快点结束。外面很多人等着呢。” 姬霜喘着粗气，一脸急切地说： “无所谓，他们不重要。我只在乎你的看法……” 令妄玫吐槽她恋爱脑的同时，也甜滋滋地抬起上半身，方便她吻得更深。 再出来时，课程早已结束了。 她们在机舱里度过了两个小时。 没人敢来打扰，学员们有序地使用基础机甲完成了自主学习。 妄玫是被姬霜公主抱出来的，刚要跳下姬霜的臂弯，就被缺乏安全感的哨兵死死扣住了腰。 “都说了不能给你疏导，你非要……现在怎么办？还上不上课了？” 妄玫发起了小脾气。 姬霜哪管那么多？ 她只知道，她一步也离不开散发着甜甜香气的老婆。 * 见证了妄玫的战术天赋，也见证了她和姬将军蜜里调油的感情，军事学院的学生对她态度友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无口少女皮塔罗丝、交际花玛丽戈德、旧派贵族贝瑟希、阴郁病娇布洛希娅…… 四位傲慢的新人王，和其他实力略逊一筹的优等生，在团队作战中输过妄玫和她操控的人机一次，就莫名其妙地对妄玫千依百顺了。 这就是实力至上的学院法则吗？ 姬霜不在，妄玫就和她们玩游戏，依然是《k.o.机甲对战》。 金光闪闪的特效，是贝瑟希出场的方式，据说她氪了不少的金。 她用沙哑的声音挑逗妄玫： “漂亮的小公主，现在开始，我可不会再输了哦。” “我看你是想被姬将军暴打了。” 不等妄玫开口，活泼开朗的玛丽戈德先开麦吐槽贝瑟希。 抱着小猫布偶的布洛希娅也在观战区说： “贝瑟希，撬墙角是不好的行为～” 本来只是惯常地对认可的同类表达友善，贝瑟希没想到会被误会到那种地步。 她轻咳几声，举手投降： “我一直这样说话。哪有撬墙角……” 这下就连不爱讲话的皮塔罗丝也抬起头，含着手指嘟囔道： “贝瑟希……风流……” 全息游戏《k.o.机甲作战》的玩家大厅，顿时充满快活的气息。 妄玫不跟她们贫嘴，放水打了几次平局、或是险胜，一次也没有输，就浑身轻松地下线了。 不打游戏，就没必要聚在一起。 她们该各回各的宿舍，准备接下来的日常学习了。 在临走前，玛丽戈德扯了扯妄玫的衣角，告诉她一条重要的消息： “女皇陛下盯上右丞相兰月了，正派你家那位布局抓她。你要小心。兰月和你来往密切，别被她连累了。” 学院人尽皆知，右丞相对小公主有那方面的意思，为了她找上校长，又清理论坛，雷霆作风令人不得不感叹一句： 什么叫作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妄玫愣住了。 女皇是怎么知道兰月有反心的？ 消息灵通的交际花玛丽戈德离去了。 妄玫打开通讯腕表，指尖在姬霜的名字上流连很久，终究没有打过去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 另一边。 姬霜忙前忙后，为了能顺利迎娶小公主妄玫，对女皇几乎言听计从。 女皇下令，让姬将军提前布置陷阱，抓住想要造反的臣子。 姬霜接受了命令，埋伏右丞相的一个副手。 据说，那位副手，就是在黑市大名鼎鼎的占卜师“无名”，另有绰号“神算子”，号称算无遗策。 女皇说：“当年我就看出，无名心怀鬼胎。为了避免她引发什么大的波浪，我就以怀柔政策，把她招揽过来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年的女皇宽恕了给她制造麻烦的无名，就是想着和平优先。 但那不代表，现在在无名失去威胁之后，她还要继续养虎为患。 姬霜答应解决掉无名。 如果能顺势牵扯出兰月，那自然更好，省了她调查的工夫。 她却不知道，老婆妄玫惦记着夺取无名和兰月的能力，不可能放任她按照法规章程料理那二人的。 所以，当姬霜堵住无名的去路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物横空出现，把无名救走了。 那个人一身怪盗打扮，黑袍，高高的宽檐礼帽，拽着滑索从高楼一跃而下，双手揪住无名的衣领，就把人拉上了随风驶来的热气球。 这是什么震撼人心的拯救者大片吗？还是搞魔术表演呢？ 姬霜惊呆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再想阻拦已经迟了。 在刺耳的警笛声中，怪盗乘坐热气球，带着罪犯飘然而去，丢下一张纸片，落在姬霜掌心。 姬霜打开一看： [您的视线我就偷走啦～嗯嗯，不需要看多余的人物，一直注视着我就可以了。 by你最亲爱的银狐] 姬霜如遭晴天霹雳。 执行任务，和叛军首领面对面，被那个手下败将戏耍。 这条事实足够她受到巨大打击了。 “抓住银狐，别让她跑了！” 再无能狂怒也没有用，就算她本人出马，开足马力用机甲去追，也找不到那两个人的踪影。 银狐跳来跳去，一会儿是绳索，一会儿是热气球，一会儿又换成滑翔翼，一路滑进来路不明的小型飞艇。 她换了无数个搭乘工具，不知何时就抛弃了一个，跳进另一个，让人无论怎么跟踪都没办法不跟丢目标。 * 回到了宿舍，一肚子气来不及释放，姬霜又发现，老婆对她变冷淡了。 第83章 “为什么冷着一张脸？我招你惹你了？” 堆积的烦躁总要有个出口，姬霜自顾自地对最亲近的人发泄出来。 妄玫匆匆赶在姬霜到达宿舍之前回来，被厉声质问，拖着一身疲惫也爆发了： “玛丽戈德对我说了，你跟女皇联手对付兰月？不是保证过先不让女皇知道的吗？” 可能是怒气造成精神紧绷，大脑运转加快。 姬霜突然变聪明了，心想，我告不告诉女皇，老婆那么在意干吗？ 也是福至心灵，她又想到机甲对战的结果，显示老婆的天赋出乎意料，根本不像表面上的数据那么毫无可取之处。 甚至求婚那天的异常也闪过她的脑海一角，她后知后觉妄玫答应得太爽快，不符合常理，疑似有诈。 正当她要疑神疑鬼地问个究竟时，妄玫半是控诉半是冲她索要关怀： “谁让你天天不着家，有什么事也不跟我商量……我去上课你不陪我，要紧事也不对我说，让我从别人嘴里听说消息，还不许我发脾气吗？” 被老婆骂了一通，姬霜反而放下了心，通体舒畅。 老婆还是那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笨老婆，对国家大事毫不关心，也不会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阴谋诡计。 她答应老婆会多多顾家，两人亲昵一阵，就此和好。 只是，隐隐约约的阴影还残留在潜意识的底层。 老婆当真如表面上这般纯真无瑕吗？ 第80章 终究，做不到继续欺骗自己。 冤家路窄。 在抓捕兰月的过程中，姬霜又遇到银狐了。 她还记得，上一次，银狐一身怪盗打扮，当众把犯人救到热气球上的画面。 当时在雪白的探照灯与哔哔的警笛声中，银狐从容地甩下一封近似情书的信。 骤起的雾气模糊了人的视线。 是银狐用干冰制造了人工降雨。 不得不说，银狐那女人是有巧思的，奉行着浪漫至死的原则，永远都像在舞台上演技鲜活出彩的老戏骨。 她是活在戏剧里的女人。 姬霜可不是。 务实的姬霜被抢走一次猎物，第二次，就不想让银狐捷足先登。 她先下手为强，在缺乏完整证据链的前提下，到兰月的家中逮捕她。 如此一来，她自然不能像上一次那样光明正大地动用警力。 但同时，也就意味着她不用遵守法纪，可以不择手段地把目标送进监狱了。 “我就*知道，你的出场浮夸得厉害……” 在兰月的宅邸门口，姬霜顿足，侧身避开擦肩而过的敞篷赛车。 没错，银狐嘻嘻地笑着，乘坐一辆复古赛车而来，有模有样地戴着头盔，摘下时，顺着额头淌下晶莹的汗珠。 疯狂的银狐单手开车，另一手捧着一束热烈的玫瑰花。 直冲姬霜踩下油门，她把握着方向盘，在姬霜闪避的瞬间把玫瑰花丢进她的怀里。 姬霜厌烦地抹去洒了一身的花瓣，又见银狐将头探向自己，做着[别丢啊]的口型。 脚步声逐渐靠近。 目标兰月听到动静，没有逃跑，反而推开门查看情况。 不等姬霜说些什么，银狐又抢跑了，抬起枪管“砰”地打中兰月的脑袋。 “你……” 兰月一脸愕然，血花迸溅一地，人也当场咽气。 脑袋里的虫族植入体被打爆了，随着寄生的人体一起失去生机。 姬霜比死者更愕然，心想犯罪分子这是内讧了？ 上个犯人占卜师无名，是兰月的副手。银狐救了无名，却杀了兰月？ 没等她搞明白情况。 银狐笑眼弯弯，跳出赛车，将兰月胸前的徽章捡起： “谢谢姬大人的帮助。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我肯定不敢对她出手啦。” “你到底是谁？戴着面具不敢见人，一定心中有鬼。” 姬霜冷声质问。 她可不想被罪犯感谢，无意间当了罪犯的帮凶，更是说不出的恶心。 “哎呀哎呀，我是黑市悬赏榜的榜首啊～” 银狐乐开花了，可算抓住机会给她炫耀了，一口台词念得流畅无比。 姬霜说：“不对，黑市前十位都有名声，我心里大概有数他们是谁。” 比如占卜师无名就是排名第七。 兰月可能名次更高。 银狐提溜出一串徽章，把兰月那枚也加进去，笑道： “你消息滞后了，那群人早就被我杀死了。我是无名无姓的第十一。他们死了，我就变成第一了。” 说着，这个女人把徽章抛向半空。 姬霜连忙去抢。 趁此机会，银狐跳回赛车驰骋而去。 姬霜被耍了通帅，很无语，不得已看她逃走了。 再打量抢到的徽章，她这才发现不对。 据说黑市前十的徽章，是特殊材质，只有他们的同类才能看见。 “我又没有在黑市登记，我怎么会看见这些徽章？都是假货吧，银狐那个贱人。” 恼火地咬牙，姬霜对银狐的憎恨达到新高度。 之后她就把银狐设定为第一目标，全力追捕这个不怕死的家伙。 * 是怪盗和警官的巅峰对决？ 还是爱捉弄人的狐狸，自顾自地跳上跳下？ 近来银狐总是那身老打扮，黑高帽、红披风、银白假面。 姬霜在高高的楼顶堵到了她，疾言厉色道： “你已无路可退。” 银狐抬起手指，透过月光，观察食指与中指夹着的红宝石。 那颗剔透的宝石闪着微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枚石头，很像您的眼睛。” 银狐坦诚道，仿佛不是陷入绝境，而是心平气和地与亦敌亦友的女人在月下俯瞰。 下方，能看到贫民区的全貌。 破败不堪，与她和她的红宝石很不相称。 这女人却全不在意，以真诚又戏谑的语气，调侃锲而不舍追逐她的警官大人。 嗯，帝国的英雄、高高在上的姬霜，抛下将军的职位，做她一个人的警官…… 似有若无的暧昧在空气中流动。 银狐将宝石抛给姬霜，扬起披风，彬彬有礼地行了告退礼： “今天的戏谢谢您的配合。该落幕了，早点回家休息吧。不要睡得太晚哦～” 姬霜接住宝石，将枪口对准她的背影。 那女人展开滑翔翼，朝其下荒凉的废墟径直俯冲。 姬霜有备而来，也将背包打开，佩戴滑翔翼追上她的身影。 枪声响了。 警官大人没有击中目标，只堪堪擦过炸开的鲜红披风。 银狐回头，嘴角微妙地勾起。 她朝姬霜丢了一个媚眼： “滑翔翼真漂亮。果然，只有您懂得我的情趣。” 她们在星空下作战。 鲜艳的血如同液态的红宝石，在漫天的星光下光辉璀璨。 * 姬霜和银狐数次交手，互有胜负。 每次银狐都能侥幸逃掉。 运气女神站在谁的那方一目了然。 不过，姬霜也不是毫无长进。 从一开始的单方面被戏耍，到后来的夺回主动权，最后一次，她让银狐受到了重伤。 两人分离时，银狐捂着伤口，仿佛在用力感受嵌入骨头的微型子弹。 她没有反击，仍然是那么言笑晏晏： “感谢您没有冲我的心脏扣下扳机～呵呵，虽然就算您不留情，受到损失的也是您本身。” 她说，姬霜是她心脏的主人。 “奇谈怪论。” 姬霜皱起眉头，下一秒，枪口不自觉抬高，却出于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心理，把她放跑了。 不管怎样，打击了银狐的嚣张气焰就是好事。 姬霜回到家，对老婆叙述自己的战果，老婆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你总是这样……擅自行动。” 妄玫柳眉倒竖，紫眸迸发着灿烈的火焰。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讨好女皇，让她早日批准我们的婚礼？” 谈到这个话题，女皇一直不准她们正式结婚，难免令姬霜起了疑心。 哪有女儿未婚先孕，母亲却死活不同意她和女媳步入新婚殿堂的？ 姬霜又想起求婚那天老婆同意得异常爽快，灵光一闪，忽然猜测老婆是女皇派来的美人计。 既然是计，就代表不是真心想给她一段婚姻，能拖就拖，拖到香甜的鱼饵再也钓不动她这条开窍的大鱼。 妄玫沉默，满脸疲惫地走进浴室，把门“啪”的一声在姬霜眼前关上，没有给她留下进入的缝隙。 既然阴谋论了，那姬霜索性想得更多。 在老婆沐浴期间，她站在门口开动脑筋，联想到女皇近日除去了右丞相、丞相副手等几员大将。 “也许有天，女皇看不惯我功高盖主，也要把我除去。” 第84章 无声地自言自语，结合从前发现的种种不对，姬霜无法放下质疑。 她心想，如果老婆真心怀鬼胎，自己就把她关进小黑屋安心养胎。 没有人能原谅亲密的枕边人从一开始就是内鬼。 她也不能。 第81章 阴差阳错的误会。 可能是银狐的身影太耀眼了。 姬霜做了一个有关于她的梦。 梦里，她们还在那座荒无人烟的大厦，将头顶的圆月和下方的贫民区一览无遗。 晚风吹来幽幽的香气。 是银狐身上散发的香水味。 酸涩的橙子混杂着清新的茉莉，果香与花香相互交织。 类似气味的香水，姬霜也买过一瓶。 甜美的气息、悠长的尾调，仿佛令人置身金灿灿的阳光下，位于大片向日葵盛开的春日花田。 银狐就是会用这种香水的活泼女人，兼具似火的热情和狐媚的魅力，明明是黑暗中的刺客，却要表现如骄阳下的舞者。 “停下，束手就擒。” 姬霜举起粒子枪，一身黑色紧身衣反射出雪白冰凉的月光。 她是紧咬猎物不放的雌豹，也是追缉犯人的警官。 银狐回过头来，与她四目对视。 下一秒，笑容扬起。 银狐说，“唯独不想被你抓到”，然后，展开滑翔翼，朝漆黑荒芜的废墟冲去。 “唯独”二字，有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姬霜知道，她不想在自己面前丢脸，正如自己也绝不想输给她的狡诈。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 姬霜也拿出背包中的滑翔翼，安装完毕，乘风追去。 贫民区的建筑缺乏修缮，有的歪歪倒倒，有的贴满广告，有的索性坍塌成一堆碎石，不宜住人。 细嫩的野花在砖瓦的缝隙间绽放，沾着露水，为破碎的瓦砾所搭成的垃圾堆增添了一丝不起眼的亮光。 年久失修的路灯使接近地面的区域融入深浓的夜色。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为何，姬霜却能看到银狐眼眸闪出的光芒，是优雅的灰色。 “您还真是……紧追不舍。” 银狐歪头，冲她挑衅地笑。 这只灰发灰眸的狐狸精，在姬霜眼皮子底下，掏出武器，开始袭警。 她驾驭滑翔翼的技术很高明。 但姬霜无论什么都一学就会，比起她来也毫不逊色。 在姬霜“砰砰”连响的枪声中，银狐使用她那把过分精致的小匕首，猫递爪般，时不时挠人一下。 姬霜的滑翔翼被她划得呼啦作响，半边已经濒临报废状态。 银狐灵动的身形却躲开了大部分的子弹，只有鲜红的披风被少数子弹击穿。 “您战斗的姿态真令人心潮澎湃。” 银狐忽然夸奖地说。 她的心跳于近在咫尺的距离，传达到了姬霜的耳中。 她又说，“我想吻您，可以吗？” 姬霜扣下扳机，毫不留情地对准她的肩膀。 狡猾多情的狐狸摊开双臂，坠落了。 姬霜和她一起降落至地面。 就见她站在废墟之巅，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握着闪闪发亮的红宝石，披风在背后高扬。 如同暗夜惑人的鬼魅。 “投降吧。争取宽大处理。” 姬霜向她伸出了手。 作为敌人，她们深恨彼此。 作为高手，她们又互相赏识。 银狐作出要握住那只手的姿势，却只是卖了个假招式。 她白皙的手掌一晃而过，再一翻，掌心朝上。 澄澈的红宝石不见了，被她抛给了姬霜。 清爽地微笑着，这女人挥了挥手，对姬霜告别： “送给你了，我的心脏。” 那就是夜晚的尾声。 黎明初现，你追我逃的戏码再次落幕。 受伤的女人逃走了。 鬼魅见不得光，她也见不得天边的鱼肚白。 这一次，姬霜没能追上孤注一掷的她。 被逼至绝境的困兽，终究还是摆脱了困住她的罗网。 ……也可能是罗网一时心软，对面色惨白的野兽放了水。 * 姬霜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有关银狐的梦总莫名令她心悸。 惧怕着什么，又期待着什么似的，心脏怦怦乱跳，不听使唤。 姬霜抹去滑到下巴的汗珠。 在她怀里，妻子痛苦地哼唧，似乎是身体不适。 “做噩梦了？” 心神从不安宁的梦回归温暖的现实，姬霜把妻子摇醒，安慰地将她抱紧。 “没有……” 妄玫别过头，明显不想有任何交流。 她在轻微地打颤，却咬着牙，不肯泄露一丝软弱的声音。 姬霜后悔了，不该和她吵架。 于是她便握住妻子的肩膀，积极且恳切地求和： “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如果这会儿姬霜头脑足够清醒，就会发现，在被她碰到肩头的瞬间，妻子的脸颊毫无血色。 可惜，她一半思绪在梦，一半思绪在对昨晚争执的懊悔，没有察觉，妻子受了伤，而且和银狐的伤口是同一个位置。 她只看得到妻子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顿时就着急了： “我最近太累了，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请几天假，专心陪你？”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姬霜的紧张程度再上一个台阶。 讨好妻子一般，她搜肠刮肚地找出能够缓和气氛的话题： “军事学院的考试，你理论满分，实战也勉强合格。校长对我说过，你未来可期，让你再去参加更专业的指挥技术测试……” “我不去。” 妄玫打断了她。 姬霜赔笑道： “为什么不去？拿了专业证书，你可以当理论专家，专门驻校为学生们授课。没有危险，是份清闲的好工作。” “为什么我非得工作不可呢？” 妄玫的声音更冷，面无表情的样子无端令看着她的人胆寒。 话题被封死了。 姬霜更加悔恨，为什么要对怀孕的妻子发火。 现在好了，妻子对她甩脸色，怎么哄也哄不好了。 绞尽脑汁地，姬霜换了个话题，小心翼翼试探道： “那我请假带你去检查身体吧？孕期要格外注意。让医生给你开点保养的药啊。” 妄玫冷若冰霜地摇摇头，让姬霜别想一出是一出。 “那怎么能是想一出是一出呢？我认真的，得为你的身体负责。” 姬霜放松了握着她肩膀的手，心慌意乱，自我辩护。 最后，妄玫直白道，“你别逼迫我了。不要打乱我的生活节奏。” 姬霜非常吃惊，她竟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仔细一看，她好像在哭。 两人尴尬地陷入冷战。 * 一面心疼妻子，另一面，姬霜也并没有对她打消疑心。 妻子的异常行为指向高居皇位的女皇陛下。 姬霜怀疑她是女皇派来的卧底，使用美人计诱惑自己，等哪一天自己过于功高震主，就会被她亲手除去。 “我得采取一些方法试探她。” 姬霜想着，伪造了一份要造反的证据放在卧室的抽屉，看妄玫有没有把它拿去给女皇。 钩直饵咸。 她以为聪明的老婆不那么容易上当。 谁知没过几天，那份证据消失不见，一个下午之后，又被不动声色地放回原位。 想必是被某人拿去复印留证了。 姬霜调出监控，确认妻子真的把能够证明她谋反作乱的资料偷走了。 角度刁钻的针孔摄像头记录下了关键的画面。 妻子静悄悄地拉开抽屉，左顾右盼，没想到熟悉的卧室也会安插有监视的眼睛，摸出资料翻了翻，就揣进怀里。 姬霜失望透顶，却按捺不发。 没过多久，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发现女皇在自己军中安插了间谍，还是级别很高的军官。 难以避免地往妻子通风报信的方向去想，姬霜更失望了。 她差不多敲定了对妻子的猜测。 漂亮柔弱的妻子也是女皇放置在她身边的眼线，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她的命。 不能接受妻子的背叛，姬霜开始早出晚归，整夜整夜在外饮酒。 * “姬大人，近来没有见你的小妻子。你是厌弃那位花瓶公主了吗？我这里有更好的向导，要不要试试？” 权臣贵族请姬霜喝酒，用钱财和美色循循善诱，想把她拉拢到自己这一边，多个可靠的助力。 姬霜推开椅子，哗啦啦把酒杯摔碎了，以表对贵族的愤怒。 她和妻子闹矛盾，不是其他人趁虚而入的理由。 贵族讪讪，正要说些什么，就听门卫上报： “大人，三公主妄玫就在门口，指名要见姬将军。” 第85章 “放她进来。” 说话的不是贵族，是醉醺醺的姬霜本人。 门卫瞄了一眼主人，见其不置可否，就遵从了将军的吩咐。 三公主妄玫，也是姬将军的未婚妻，就这么拎着裙摆，面色紧绷地走进晚宴的会场。 贵族为将军安排的高质量向导，个个貌美如花，正捏着手帕围绕在将军附近，想给她喂酒擦汗。 妄玫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张了张嘴，可能是想要谴责未婚伴侣的风流放荡。 但犹豫了半天，她驻足不前，和姬霜遥遥对望。 向导的手已经要伸到姬将军沾了红酒的衣领了。 一声叹息，妄玫转过了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对她们的亲密视而不见。 姬霜挥开交际花的手帕，跌跌撞撞地追过去，一路冲撞了很多挡路的人。 那些人被踩了撞了，本想骂她，定睛一看，认出她的身份，又畏怯地后退，为她让出敞亮的道路。 在贵族的豪宅门口，凉风一吹，姬霜酒意尽消。 妻子却不见踪影。 只留一片空荡的地面，显示出车辙的痕迹。 “你在哪？” 她翻转手腕，点亮通讯腕表，给妻子发去一条又一条询问的消息。 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姬霜眉头紧锁，又打给一位熟识的同僚，情报部部长： “查查妄玫的位置。把实时路线发给我。” 情报部部长很快回信： “行进速度相对较慢，推测是在一辆马车上。前往的地点……是贫民区？” 娇贵的小公主怎么能到贫民区受罪？指不定那里有多少潜伏的罪犯。 姬霜匆匆说了句谢谢，发给部长，转头就开着机甲往贫民区飞驰。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焦虑不安。 ……总归直到任务完成，身为卧底的妻子，都不会离开作为目标的她的身边。 对心怀不轨的枕边人，晾一晾有什么不好？ 第82章 童年的支配者，找到了她。 妄玫从不知道，姬霜是那种，在和伴侣吵架期间，会到外面出轨的人。 在看到姬霜和别人卿卿我我的时候，她心都碎了，又觉得这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曾经爱得那么热烈的两人，也渐行渐远。 可见爱情是有保质期的。 新鲜感最多能够维持半年？ 握紧手指，妄玫盯着血珠从抠破的掌心流出，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责怪姬霜的同时，也悲伤地体谅了她。 她离开晚宴的大厅，将姬霜和姬霜的女伴甩在身后，独自融入夜的漆黑。 她没有看见姬霜追了过来，自然也没有等待爱人的解释。 “小姐，要搭马车回去吗？” 载她过来的马车夫还在原地等她，擦着汗，殷勤地询问要不要把她送回家。 “嗯。先送我回军事学院吧。我有东西要拿。” 妄玫撩起裙摆，踩着踏脚凳钻进了层叠的帘帐。 安静的轿厢吞没了她的身影，如同敞开的棺材迎接一具不会说话的遗体。 她要到学校宿舍拿回和姬霜的定情信物。 路上，不禁又想起前些日子恩爱的过往。 姬霜性格直率，积极进攻，靠吃了软钉子也不痛不痒的厚脸皮，硬生生把她攻略了。 妄玫退一步，姬霜就进两三步。 初次约会，姬霜就敢大着胆子牵她的手、抱她、把她按在怀里强吻。 偷吃禁果的刺激感自不必说。 月光下，两人紧密相拥，草率地丢了初吻，却又意犹未尽地试图和对方加深呼吸的交融。 青涩的心动无形间就化为胸口鼓动的噪音。 “讨厌，怎么忘不掉呢？” 又是懊恼地捶打额头，妄玫又是情不自禁地脸色微红，陷入浪漫的回忆。 姬霜的怀抱很温暖，手臂有力地揽着她的腰，让半推半就的她无法打退堂鼓。 花园的香气、皎洁的月光、彼此唇齿间呼出的热息，交织成如梦似幻的一幕，铭刻在记忆深处。 自那个仓促而深入的吻过后，妄玫就被攻陷一半了，后来越陷越是无法自拔。 她和姬霜感情和睦，白天要好，晚上更要好，恨不得黏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她喜欢躺在姬霜怀里睡觉，很安心，姬霜会时不时亲她一下，再摸摸她的头。 心跳加快，妄玫用指尖点了点自己发烫的脸颊，自言自语道： “已经都过去了。” 从一开始的笨嘴拙舌，到现在，姬霜已经被她引导得很会说情话了。 一个好不容易调教好的爱人，热情体贴，擅长甜言蜜语，让她拱手让出，她怎么甘心？ 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不被爱的人怎么挽留也于事无补，只是徒增笑料。 目的地到了。 妄玫给了马车夫小费，让他在学院门口稍等片刻，自己刷开门禁来到宿舍，把名为小羊的玩偶珍惜地抱进怀里。 “下一站……贫民区。” 妄玫抚摸着小羊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 马车夫惊讶地瞪着她。 就见这位贵族小姐捧起羊驼玩偶蹭了蹭脸，补充道： “我有东西落在那里。不要多问。把我送到地方，你就可以回家了。” * 妄玫到贫民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废墟里翻翻找找，捡回被姬霜丢掉的红宝石。 第二件事，是把红宝石连同姬霜送给自己的羊驼玩偶一起，埋在重重瓦砾之下。 “多么漂亮的石头啊。鲜红欲滴，就好像她的眼睛。” 埋的时候，有点依依不舍，妄玫想了想，把宝石塞进瓦砾的缝隙，又取出来，再塞进去，如此循环往复。 最后还是一咬牙一狠心，她把旁边堆成小山的碎石碎瓦推倒，将红眼珠一样的贵重宝石淹没在漫天的尘埃里。 “你在干什么？给它们挖坟立碑吗？”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惊扰了勤勤恳恳忙活的她。 妄玫抬起头，神情满含意外，瞥了来人一眼，又转变为轻微的厌烦： “什么给它们，是给我自己。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快完蛋了吗？” 她中了姬霜的一枪。 子弹嵌入肩胛骨，嵌得太深，需要做手术取出。 为了保证胳膊在术后仍能正常使用，而不是废掉，她不能避人耳目地到不正规的小医院治疗。 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首都医院的精英团队。 妄玫将右臂的袖子往下拉，露出圆润的肩头，肌肤完美无瑕，内部却已感染溃烂。 “为什么不取出来？局部脓肿不及时采取措施，很有可能会蔓延全身，诱发败血症。” 女人轻松悠闲地提醒，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妄玫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知道我不能暴露受伤的事实。” 合金外壳冷冰冰地贴着骨缝，痛苦丝丝缕缕地侵入骨髓。 连呼吸都带着烧灼的血腥气。 但是，到首都医院求治是禁止的，会惊动敌人，导致一溃千里的失败。 这就是叛军的宿命。 受了重伤，只好等死。 杀死她的那枚子弹，甚至是隔着面具认不出她身份的枕边人射出的。 枪伤不处理是死。 手法粗糙地处理伤口，导致残疾，暴露身份，依然是死。 而且死得更快。 妄玫靠止痛剂和消炎药强撑着，表层肌肤很快愈合，内里却烂完了。 每天都比前一天状况更糟。 渐渐地，子弹和肉长在一起。 但是，只要她能够忍痛，正常的行动暂时不成问题。 “不去找你的相好求救吗？” 女人又问。 妄玫失去了耐心，抬起手，抚摸胸前的徽章。 女人，不，是虫族夺舍的女人及时伸出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先别发动能力。多年不见，我倒是很想和你叙叙旧呢，‘玫瑰’。” 不错，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妄玫就认出来了。 当年自己前往虫族卧底，被分配的顶头上司就是这个家伙。 虫族以“母亲”的身份奴役俘虏的人类，似乎在它们的认知当中，孩子会无条件地孝顺自己的妈妈。 “你该怎么叫我？” 这只虫族曾对妄玫一边施加严酷的刑罚，一边抛出无厘头的问题逗弄她。 妄玫尝试了很多答案，“大人、主人、女士……？” 都不行。 只有当她灵光一闪叫出“母亲大人”时，它才停止对她降下疼痛。 妄玫的代号是“玫瑰”。 虫族也就一口一个“玫瑰”地叫她。 “玫瑰，我的女儿。” 以这句话为开头，虫族指示她做这做那。 潜入人类帝国，与联邦的探子接头，这么重要的事情，虫族也让妄玫带路了。 第86章 两人在帝国的角斗场分道扬镳。 时隔多年，妄玫又和头发花白的虫族相遇了。 “跟我走吧。虫族有最好的医师。总比你一个人腐烂发臭要好。” 伪装成女人的虫族牵起了妄玫的手。 妄玫也终于收起桀骜不驯的态度，温顺地对她低下头颅： “感谢您的垂怜。 ……尊敬的‘母亲’大人。” 治病要紧。 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去博一线生机了。 第83章 黎明前的黑暗。曙光尚未到来，却已不远。 姬霜赶到现场，贫民区已人去楼空，妄玫的定位信号也凭空消失了。 仿佛在嘲笑她来晚了一样，呼啸的冷风平地而起，将瓦砾堆成的山丘吹得哗啦啦瘫倒一片，露出其下掩埋的羊驼玩偶。 姬霜揪着玩偶的耳朵，把它拎出来。 软绵绵的羊驼还残留着一丝余温，是妄玫留下的痕迹。 这只小东西是她们的定情信物，如今却落得个满身是灰的下场。 看着灰溜溜的小羊驼，姬霜肩膀一塌，忽然就丧失了和妻子较劲的力气。 “为什么要扔掉？难道不喜欢它，也不再喜欢我了？” 她嘀咕道。 她怀着说不出的后悔，只想把妻子找回来，道歉，担保再也不会和她冷战。 她知道自己做得有点过分，惹妻子伤心了。 但近段时间，她们两个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沉默的对抗时有发生。 所以姬霜本以为这次也不要紧的。 一切的祸根都源于多疑的女皇。 姬霜发现女皇在自己的军中安插了间谍，难免就发散思维，怀疑妄玫也是女皇派来的眼线。 她认为女皇的行动就是拜妄玫通风报信所赐，一气之下，屡屡宿醉不归，把背叛自己的妻子丢在家里不管。 妄玫不会任由她胡来，也曾在她醉醺醺回家之后拦住她谈话： “少喝酒，早回家。乱七八糟的酒宴不要去了。” “你一个深闺公主懂什么？这是同僚之间正常的交际。” 姬霜非但不听她的劝告，还在下次收到邀请函时，强拉着她前去参加权臣私下的宴请。 宴会很奢华，酒也很炽烈。 一口下去，从喉咙到胃部都在灼烧。 妄玫抿了一小口，摇摇头： “度数太高，不要喝。” 姬霜故意当着妻子的面举杯痛饮，大大咧咧道： “就是烈酒才好喝。你别碍手碍脚，到一边坐着。” 话音刚落，她就和同僚笑着攀谈，推杯换盏间打起酒嗝，把脸色难看的妻子晾在旁边。 妄玫爱面子，顾虑着淑女形象不好发火，只能在外人面前装作与她琴瑟和鸣，一遍又一遍柔声规劝： “你少喝点……” 姬霜不想配合妻子假惺惺的表演，头也没回，推搡了她一把，推得她一个踉跄。 妄玫噤声了，以陌生的眼光注视着她，但她仍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有好事者见妄玫漂亮，想灌妄玫的酒，姬霜也不闻不问，只管自己喝个痛快。 对外和谐的假象就此破裂，暴露出她们对内的冷场。 妄玫挂不住笑容，神色越来越勉强，咬了咬牙，把递来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说，“我先回家了。” 姬霜管她回不回家，心想爱走就走，但也没忘了对她提出要求： “过几天，我要去执行边境的清剿任务。今晚你帮我梳理一下精神丝，舒缓心象世界的风暴。” 妄玫脚步一顿，摇摇晃晃地拎着裙摆跑掉了。 那天晚上，她又醉又累，梳理精神丝失败，对姬霜提出了解除婚约。 姬霜拒绝，并且不顾她的意愿强吻，把她推倒在床。 回想起自己有多混账，姬霜懊恼地抓紧手里的玩偶，将眉毛拧成一股严肃的绳。 她在想妄玫会去哪里。 但她万万不会料到，此时此刻的妄玫，正在虫族的据点吃苦受罪。 * 在此期间。另一边。 妄玫乖巧地跟着虫族回到它们安扎在帝国边境的军营。 她是来借用虫族的医疗技术的。 但她却不曾想过—— 她杀了兰月，兰月是“植入体”虫族占领人类女人的身躯得到的混合生物，换言之，是虫族的同类。 同伴被人类杀死，虫族必然要实施报复。 “你还真敢跟过来啊。” 童年就相识的虫族女子捉着妄玫的手腕，把她拽进密闭的金属空间，关上仅有的一扇门。 这就是它们虐待人类俘虏的地方，在里面常会响起人类悲惨的哀嚎。 “唔。” 对女子的嘲讽，妄玫不置可否。 说实话，她幼时在虫族卧底，早就体会过这帮异种的十大酷刑了，有了心理准备，半点也不害怕。 譬如它们最爱使用的“感官剥夺”。 俘虏的视觉和听觉被屏蔽，感知不到光线和声音。 但却能够感受到肌肤被虫族尖利的爪子割开，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头脑晕眩。 有些俘虏承受不住酷刑的磋磨，用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大喊大叫： “饶了我！饶了我！把眼睛和耳朵还给我，我什么都招。” 妄玫看不起他们的软弱。 轮到她受难了，她不卑不亢地走进房间，坐在受刑椅上。 黑暗不能瓦解她的意志，她通过默默在心中数数来计算时间。 最后，弱者死去。 幸存者只剩下她一个。 虫族对生性顽强的人天然就很赏识，把幼小的她留了下来。 它们问了她关于身世来历等等的问题。 妄玫对答如流，用精妙的谎言应付过去，于是便得到了虫族微薄的信任。 虫族把捕获的人类当作好用的导游，带着她去执行各种位于帝国领土的任务。 妄玫也完美地完成了它们的命令，将支配着自己的恶魔引向正确的地点。 一段时间之后，这位聪明的俘虏才不动声色地摆脱了敌人的束缚，毫发无损地回到安全的皇宫。 然而这一次，面临的局面，不会像从前那么简单了。 妄玫不再是孩子。 虫族对她也提起了百分之三百的警惕心。 不存在信息差，智慧能够发挥的效用也变得有限。 “不能先帮我取出肩胛骨的子弹吗，母亲大人？” 妄玫对“养母”讨价还价。 得到的是残忍的拒绝，“不能。” 那只恶劣的虫族，自称是她母亲，要她奉献能奉献的所有，却吝啬于给她一点医疗援助。 “唉……” 希望落空，妄玫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虫族把她的头按进圆缸，执行水刑。 她倒也满不在乎，呛水猛咳的间隙，断断续续地说，“就这样吗？这种程度而已？” 养母恼了，走出牢房，按下了放水键，通过管道，抽取地下蓄水池里的冰冷海水。 房门闭合，把逐渐升高的水位拦在里面，制造出一间窒息的水牢。 妄玫产生了幻觉，临死前的幻觉。 她看到了姬霜，姬霜一脚踹开牢房的门，捏断铁链，把她救了出来。 妄玫坐在地牢里，靠着墙，头发如蔓延的海藻沉沉浮浮。 听到脚步声，感到被抱起来，她抬头，冲姬霜道，“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但那也只是幻觉。 回过神来，妄玫握着冷水凝固而成的冰锥，脚边是虫族的尸体。 她使用徽章的能力，突破镣铐、水与门的封锁，杀死了言而无信的虫族。 然后，她走出虫族的据点，裹着一身湿衣，搭乘顺风飞艇回到了家。 姬霜在家里等她，坐立不安似的，双手拘束地在腿上握拳。 妄玫走过去，歪头，想对她笑一笑，却忘记了嘴角如何上扬。 “发生了什么了？” 姬霜问。 “*一次胆大的冒险……有一定的成果，但是配不上代价。” 妄玫耸了耸肩，脱掉湿衣服，进浴室洗澡了。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对姬霜坦白：差一点，她们就天人永隔。 第84章 就这么消气了。 深夜，医院里只听得到仪器轻柔的嗡鸣声。 值班大夫抱着记录板，悄然行走在病房楼的走廊。 就在万籁俱寂的时刻，本该只有隐隐约约的哈欠声从人们的口中溢出。 一声枪响，打破了首都医院的寂静。 戴着黑色面具的一帮人冲进医院，把外科诊室层层包围。 为首的妄玫拿枪指着主任医师的头，冷冰冰地吐出三个字： “取出来。” 该所医院最顶尖的外科医生突然被蒙面匪徒袭击，一脸迷茫，手上的记录板落地，响声淹没在柔软的地毯里。 第87章 她一生从未惹事犯事，专心钻研医术，正对现状摸不着头脑，就见匪徒把胳膊伸给自己，理所当然道： “……肩胛骨，有枚子弹。” * 人就是吃一堑才会长一智。 姬霜被未婚妻抓到和交际花喝酒，学好了，不出去鬼混了。 心灰意冷的未婚妻反倒整夜整夜地不回家，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姬霜到处找妄玫，在酒吧找，在舞会找，甚至跑到皇宫附近探头探脑，翻墙进了内院绕了一圈。 她理亏，不敢动用公共警力资源，怕把事情闹大，惹得妄玫更加心烦。 还有一点，她也是担心把解除婚约的理由送到妄玫手上。 如果感情不和到这种地步，不打声招呼就玩失踪还闹得人尽皆知了，妄玫去法院要求和她分开，那大概率是会被批准的。 “她能跑到哪儿去呢？” 姬霜苦思冥想，在夜晚的大街上徘徊。 突然，灵光乍现，她心想老婆不会一时气愤，把孩子打掉了吧…… 假如真是她想的这样，那妄玫应该在首都医院了。 也怪她，闹脾气就闹脾气，为什么要不着家呢？ 被妄玫找到狐朋酒友那里去，还被撞见和交际花挨得很近，那妄玫肯定会误会的。 “我又没喝交际花递来的酒。是那些贵族擅作主张，非要找人来服侍我。 但凡早来一会儿，你也能看见我跟她们翻脸了……晚来一会儿也好，事情就解决了，真就赶早赶晚不如赶巧啊。” 姬霜抹了把额头的虚汗，一面对妄玫的不信任满口怨言，一面身体诚实地跑向首都医院的方向，在心里想着怎么诚恳道歉。 她知道老婆爱她，只要她认个错，说几句好听话，老婆就会原谅她的。 问题就在于，别去晚了，等老婆把孩子搞没了，又得凭空生出多少事端。 * 另一边。 妄玫并未如姬霜所想，在打胎。 她很正常地躺在病床上，接受手术治疗。 一旁手下监视着满头冷汗的医生动刀动钳，时不时低喝一声“小心着点”，偶尔又抬头报告给妄玫一些消息。 “头儿，联邦又在耍手段了，想坐山观虎斗，放任帝国和虫族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嗯。消息来源呢？” 妄玫问。 手下把通讯器给她。 消息是莫莱传来的，而莫莱正焦急地等待着和她通话。 妄玫没打麻药，因此行动尚且十分自如，除了一只手臂稳稳地放在白炽灯下，接受手术刀的切割。 她扭头，对屏幕那一侧的莫莱说，“放心，我会处理。” 莫莱看到了她的现状，更加急躁不安： “你受了伤还没好，不要折腾。” 妄玫笑了笑，也不听老师的劝告，自顾自地把通话挂断了，通讯器还给手下。 她神态自若，仰望着雪白的灯光，眼也不眨。 一副超脱世外的高人气度，好像世间一切尽在掌握，她游刃有余。 手下很佩服她的从容，把头恭敬地垂低了，继续对可怜的医生怒目相视。 医生不敢懈怠，在险恶的环境中，战战兢兢地操作工具，随同助手一起完成了艰辛的手术，保住了危险病人的整条胳膊。 * 联邦的速度比妄玫想象得还要快上许多，可能是一直都在监控莫莱的行为。 通讯刚断，杀手就来了，是要趁妄玫病要她的命，解决一桩心腹大患。 这一手非常聪明，解决了叛军首领，就会导致虫族想和帝国联合、也找不到叛军这个突破口的局面。 窗户的玻璃被击得粉碎，一帮人鱼贯而入，与严阵以待的帝国叛军发生冲突。 彼时，手术已然结束，妄玫穿上袖子，拿起枪支。 她指挥叛军的手下，多对一盯防数量少而技术精的联邦杀手。 姬霜也正好赶到，翻过碎光闪烁的窗台，与屋里的另外两股势力面面相觑。 姬将军皱眉问道，“银狐，怎么是你？” 她还以为，灯光亮着的手术室里，是她那赌气流产的老婆。 妄玫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一手持枪，一手捂住肩膀的绷带，笑道： “您也是会赶场子的。如果您和那边那几位客人联合起来，我也只好束手就擒了。” 杀手团队控制了门口，和妄玫的手下相互对峙。 姬霜又堵住了窗口，让人难以逃脱。 倒霉的医生缩在手术台下，怕被误伤，瑟瑟发抖。 三方一触即发，即将陷入混战，却按捺不发，彼此观察。 战局的导向端看姬霜加入哪边。 以姬霜对银狐的憎恨程度，绝对会帮联邦杀手一把吧。 妄玫下意识地耸肩表示无计可施，却被伤口牵扯到神经，痛得微微咧嘴。 姬霜环顾四周，认出了一部分人的叛军象征，也认出了另一部分人的联邦标志。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银狐额角涔涔的汗水。 该说是出于直觉，还是不祥的预感？ 姬霜莫名心悸，手起枪落，缴获了联邦杀手们的武器。 她是最强大的哨兵，是一人成军的将军，选择帮助了叛军，那叛军就迎来了压倒性的胜利。 “谢谢。” 临走前，妄玫对她微笑。 “快走。我是为了老婆积攒功德，不想让一个重伤患者殒命。” 姬霜背对她，挥挥手，不耐烦地把她放跑了。 * 回到家，等待姬霜的，是许久不见的温暖灯光，和坐在客厅沙发上漂漂亮亮的公主老婆。 她不由惊喜交加，快走几步，把老婆抱紧。 她对妄玫提起刚才的惊险一刻，锐评道： “那个叛军头子只会惹麻烦，也不知道我是犯了什么蠢要帮她。” “你不是为我积攒功德吗？” 妄玫歪着头，冲她甜甜地笑了，钻进她的怀里，让她抚摸自己的肚子。 两人就这么和好了。 妄玫不许姬霜再去参加乱七八糟的宴会。 姬霜也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更不许把气发泄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第85章 将军想夺权，让老婆当皇后。 前些天那种若即若离的气氛一扫而空，姬霜走哪儿都要带着老婆。 没有紧急情况不需要工作，她更是待在家里陪伴老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她反省自己，也替老婆反省，她们两个都太骄傲了。 一点小摩擦闹得那么大，是想证明自己离开对方也能活得很好？ 想到这里，姬霜觉得好笑，嘴上不说自己的错，却要调侃老婆： “你说你多耽误事儿。下次冷静一点。又离不开我，还跟我闹，图什么啊？闹到最后不还是得回到我身边？” 妄玫环着她的腰，猫一样依偎在她怀里。 听到她的话，这位懒洋洋的向导什么也没说，只占有欲很强地把她抱得更紧。 姬霜被老婆依恋的拥抱搞得心痒痒的，身心都很舒坦，但又总想得寸进尺。 她蹬鼻子上脸地逗弄老婆： “如果有天我出轨了，你打算怎么办？” 妄玫撇了撇嘴，不屑于上她的钩： “我天天盯着你。你哪有工夫？” “精神出轨也是出轨。我一直盯着别人看，你怎么做？” 姬霜也是不死心，非逗老婆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不可。 妄玫脸红了，又是害羞又是生气： “那我就亲你……把你勾引回来。满意了吧？” “不满意。正确答案是，我只喜欢你，我才不会出轨。你要对我有更多的信任。” 姬霜喜滋滋地敲打老婆，告诫她遇事要先求证，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能再动不动怀疑自己了。 被说教惹恼了，妄玫离开她的怀抱，气冲冲地走进卧室，把门关上。 姬霜守着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撩她，等她主动给自己开门： “宝贝，饿不饿？新出炉的小点心，要吃的话我给你端过来啊。” “鲜榨果汁，喝吗？你不喝我喝完了。” “喂，怎么没声音了？是睡着了？没我抱着，你能睡得舒服吗？” 门外，是可口的美食，和恋人温暖的臂弯。 门内，是恼羞成怒的妄玫用身体堵住门，一言不发地捂住耳朵，试图阻挡诱惑的声音。 “我想亲你。”姬霜说。 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妄玫踮起脚尖给她亲。 “抓住了。就说守株待兔有用吧。” 姬霜得意忘形，把老婆抱了个满怀，托起来转了一圈。 “我的小点心呢……？” 妄玫羞于见人，将头抵着她的肩膀，顾左右而言他。 “哪有什么点心。我还没开始做。” 姬霜理不直气也壮，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就是在忽悠人。 第88章 但这一次，她紧紧地抓着老婆，再也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了。 她把老婆压在门板上亲吻。 两个人都很投入，不多久，什么吃的喝的都被忘在脑后了。 * 近来麻烦缠身。 莫莱提供的一线情报，妄玫还没空处理，就又听说莫莱本人遭遇困境了。 联邦那边，不清楚帝国叛军首领的真实身份。 逃回来的卧底莫莱也说自己只是叛军的外线成员，没有资格看到首领面具下的容貌。 但莫莱怎么可能真没资格？ 她都轻松联系上叛军，给人家通风报信了，显然曾经是叛军里的重要人物，甚至是组织元老。 联邦不信她编造的借口，把她抓起来严加审问。 这件事情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妄玫也在头疼。 莫莱是肯定不愿意离开联邦的，那可是她宣誓效忠的家乡。 两天之后，不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莫莱托人转交了一只芯片给她。 妄玫检查一看，是莫莱在帝国担任左丞相期间的记忆存储。 把记忆全放在芯片里，大脑就不会再记得那些事了。 “……这样，就能通过审问了吧？能保护自己，也不会暴露我。姜还是老的辣啊。” 妄玫伤感地把芯片收藏起来，放在书柜夹层的暗格。 她清楚，下次见面，认不出她的莫莱就会把她当作敌人了。 但也清楚，这样对她们双方都好。 * 姬霜消息灵通，听说帝国前左丞相逃回联邦，被那边的人判定是遭到帝国洗脑了。 前左丞相的记忆有大片空白，疑似是在入狱之后被帝国审讯人员提走了相关内容。 “他们在胡说八道。帝国没有洗脑设备。反倒是联邦有类似的东西。 不过，对咱们来说算好事吧。莫莱教了你那么久，这事一出，你的隐私就不会泄露给联邦，我就安心了。” 姬霜抚摸着妄玫颤抖的脊背，安抚失魂落魄的她。 妄玫点点头，不禁想起姬霜也把自己忘掉了一部分，有些后怕地勾住她的脖子： “不许全部忘了我哦？至少要留下，你喜欢我的印象。” 姬霜笑了，爽快地答应她。 其实最近，姬霜越来越相信老婆有问题了。 各种怪异的举动，都指向老婆并非一无所知，反而与女皇和帝国的隐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会原谅背叛者。 但也不忍心伤害老婆。 在妄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姬霜已经暗暗下了决心： 推翻女皇，自己上位。 把老婆囚禁起来当皇后，切断她和前任女皇的交流通道。 女皇不是爱用美人计吗？ 美人，自己就收下了，计谋原样奉还回去。 吃进肚子里的好处，姬霜不会吐出来，却也不会因此放算计了自己的人一马。 她和妄玫彼此相爱，又同床异梦，各自心怀鬼胎。 妄玫很黏人，失去了恩师，就更不愿意失去她，每天缠着她索要。 “依赖我吧，尽情依赖我。反正等笼子打造好，我也不会让你飞出掌心了。” 姬霜嘀嘀咕咕，幻想着金屋藏娇的美好生活。 妄玫对她的小心思不知情，敞开意识海，放任她的哨兵精神体入侵。 姬霜与她的精神体纠缠，听到她愉悦地哼哼唧唧。 哨兵为向导做的反向精神疏导，异常顺利地成功了。 说明向导毫无防备，对伴侣的爱意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 就在一切都向着姬霜暗戳戳期待的方向发展时，夜里玩得太过，缺乏休息的老婆撑不住了，病倒在床。 病中的妄玫不知想到什么，满口胡话，听起来是烧昏了头了。 她说她小时候见过姬霜…… 后面那些姬霜没有听清，只隐隐约约感受到她的烦恼与不甘。 “都怪我笨……为什么要爱上你…… 有了在意的人、咳咳……就永远也没办法变成没有弱点的强者了……” 妄玫咕哝的话，姬霜是一句也没听全，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散碎的字符。 笨、爱、没办法…… 只有这几个字词听得清晰。 老婆烧糊涂了，姬霜也心软得一塌糊涂。 夺权计划只好推迟。 她专心照顾老婆，对于女皇的步步紧逼，静观其变。 第86章 苦中作乐，吃饭喝粥。 最后一次见到银狐，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那个女人还是老样子，黑色长袍，银白假面，鲜红的披风给她增添了一点艳丽的亮光。 彼时，姬霜已经破解了黑市秘密协会的技术，可以看得到成员佩戴的徽章了。 那种特殊的徽章，记录着主人的能力，每当前任主人死亡，所属权就会转移到新任主人的手中。 新主人掠夺旧主人的性命，也继承了徽章中源自旧主人的能力。 但是，徽章也会报复。 所属权正式交接的瞬间，也就是新主人吸收能力的瞬间，旧主人死前的最后位置会自动公开到星网上。 得知消息的所有人，都可以根据线索猎杀凶手，把她拿到手的徽章再抢夺走。 银狐杀掉了悬赏榜的前十，却并没有把他们徽章的能力全部吸取。 她保留了一部分没有使用，也是怕暴露太多定位信息，被仇家通过行踪轨迹锁定身份吧。 姬霜见到她时，她又被联邦派出的杀手包围了。 数百个精英杀手集体出动，不解决她誓不罢休。 银狐无奈，为了脱离困境，只好现场吸收徽章的能力，以寻找破局之法。 之前又吸收过no.6的凝水成冰。 她的战利品还剩下五枚。 “no.5痛觉传导，杀手经过专业训练，又不怕痛，该怎么攻击还怎么攻击…… no.4视觉干扰，有点用处但不多，可以让人暂且失明，相当于烟雾弹了。 no.3空间折叠，说得好听，就是缩地成寸嘛，除了速度变快一点倒也没什么效果。 no.2精神吞噬，可以将别人的精神体化为食物壮大自己，很好。可这是养成系能力，越到后期越强大，解不了燃眉之急。” 一边碎碎念，一边使用空间折叠的能力跑路，银狐担心会被再次追上。 她的担忧也很快变成现实。 敌人呈扇形，从后方包抄过来，险些就使她无处可退了。 就是在这时，她遇到了路过的姬霜，脚步一顿，把最后一枚徽章[no.1阴谋家]匆匆丢进姬霜怀里。 “你干什么？” 姬霜疑惑地接住徽章。 “这个东西能让你心想事成，推动你脑海中的阴谋变为现实。” 银狐垂头丧气地说。 原本属于阴谋家兰月的徽章，能力是阴谋展开，或者说诡计具现化？ 把抽象的想法化为眼前具象的画面，并一步一步地勾勒出通往目标的道路。 如果一个人想要偷走邻居家的苹果，运用这个能力，就会看到自己蒙面、翻墙、爬上苹果树、被发现后拿刀威胁邻居、顺利摘走苹果的全过程。 能力是好能力，无愧于榜首之名。 此时此刻银狐已经爬到悬赏榜的榜二了，却不舍得再捏碎榜一的徽章将其占为己有。 “到底能不能成功逃脱呢？就算是我，有时也会缺乏自信啊。” 将阴谋家的徽章作为礼物送给姬霜，银狐神思不属，已经在喃喃自语中再一次展开“空间折叠”，向远处飞速而去了。 她觉得姬霜比她强，更有资格拥有榜一的象征；也是怕自己死后，吸收的能力全都为敌人做嫁衣了。 姬霜本想追上她，把东西还回去，转念一想，又捏碎了榜一的徽章，帮她转移敌人的注意力。 原本去追杀银狐的那些人，感受到空间的波动，面面相视，以为中了银狐的调虎离山之计。 “刚刚跑过去的那个是假货吧？” “吸收了阴谋家徽章的才是真货，八成是这样。” 银狐和姬霜都是一身黑袍，兜帽挡得看不清脸。 联邦来的刺客哪能认清谁是谁的？ 他们调头就来追赶姬霜了，被姬霜杀了个丢盔弃甲。 “帝国第一哨兵，跟你们闹呢？连我都敢惹，分不清大小王了。” 姬霜嗤笑，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收拾了这群废物，就去找银狐了。 但是银狐溜得无影无踪。 此后，她就没有和她再见过面了。 * 姬霜想除掉女皇，自己登基，把公主妄玫关起来当金丝雀。 但她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妄玫就一病不起，烧得头昏脑胀。 她心软了，什么也没说，想先把小公主照顾好，静观其变，等女皇动手。 她一直默认，公主把她造反的资料交给了女皇，女皇才会对她多有为难。 第89章 可她等了又等，关键性的一步始终没有到来。 女皇并没有派人前来抄家，也没有逮捕提审她，就好像压根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拿她没办法一样。 “难道，玫玫没有把资料交给她？” 姬霜困惑不解。 她觉得奇怪，明里暗里试探妄玫，问她有没有见过抽屉里的资料。 妄玫装傻糊弄过去，令她感到更奇怪了。 撞见银狐逃命的那一天，正好是姬霜出来给妄玫买药的那一天。 回到家，姬霜就发现老婆病得更严重了，倒像是吹了风受了凉似的。 “吃药之前，先喝点粥吧？” 摸了摸老婆滚烫的额头，姬霜不动声色地提议。 她最近请假在家，嫌外面的饭不干净，每天都给老婆做饭。 病号餐清淡为主，姬霜也不爱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拿清水把食材原汁原味地煮熟了，就很难吃。 妄玫不仅不领情，一口不尝，还取笑她： “你别做了呀。闻着就没味道。我才不要吃这个。” 做饭的人讨不到好，被端碗吃饭的人嘲弄，姬霜心里不痛快，赌气道： “那你做。你做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不像你那么挑嘴。” 她是说着玩的。 没想到妄玫竟然真的支撑病体，爬起来给她煮了鲜美的虾仁粥。 小公主不是只会张嘴等待喂饭。 她的厨艺不知何时精进了，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和菜谱上一模一样。 这回轮到姬霜不领情了。 只见姬将军大发雷霆，把碗都掀翻了： “病人怎么能做饭呢？还有海鲜粥，太油腻了，也不能吃。” 妄玫捂着嘴巴吃吃地笑： “又不是我吃的。是给你吃的。你打翻了碗，那就饿肚子吧。我才不惯着你呢。” 说罢，就钻回被窝，等着姬霜投喂她病号餐了。 姬霜怀疑自己被捉弄了。 老婆乖乖地张嘴，被她喂一口，就把“难吃的”病号餐吃一口，半点也没有先前嫌她做饭水平不行的意思。 “你在耍我？”姬霜问。 妄玫不说话，眼珠子骨碌碌转，闪烁着狐狸般狡猾的光芒。 姬霜就领悟了，她纯粹是病中无聊，拿自己当乐子耍，看到自己气炸了，还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闷笑。 “你就作吧，坏东西。等你病好了，看我怎么还回去。” 捏了捏老婆的鼻尖，在她呼吸不过来之前立刻松手，姬霜端着粥碗，一勺又一勺地给她喂淡而无味的青菜煮白粥。 老婆不小心呛到了，咳出来一点，姬霜也细心地拿纸巾帮她擦干净嘴角。 气氛非常融洽。 若有似无的温情在两人之间流淌。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倒是拉近了心灵的距离，使她们越发亲密无间了。 第87章 将军终于发现真相了。 “别闹了，我病还没好。” 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从卧室传出。 随后紧跟着另一个故作严肃的女声： “没好？那半夜起来偷吃冷饮的人是谁？” 前一道女声心虚，说不出话。 后面那人就乘胜追击，吧唧吧唧地亲她的脸。 正在房间调情的二人就是姬霜和大病初愈的妄玫。 她们打情骂俏，说说笑笑，很快就接起吻来。 异变就是这时发生的。 姬霜动作一滞，侧耳倾听窗外窸窸窣窣的动静。 “有人。” 她作出口型。 妄玫也发现了不对，身体僵硬，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显然对未知的入侵者非常恐惧。 “别怕。” 姬霜摸摸她的头。 会在这时候出手的，想也知道是谁。 是尊贵的女皇大人等不下去了吧，要剿除奸臣，——也就是姬霜自己。 姬霜耸了耸肩膀，想着来者不善，自己得将其引开，别连累了老婆。 她最后抱了妄玫一下，就翻窗出去，尽量向远处跑去。 可是来人的注意力并没有被她吸引。 姬霜等了一阵，才意识到，那人的目标不是自己，是待在家中的老婆。 她心头一紧，连忙赶回去。 房间里都是血。 妄玫夺走了刺客的刀子，反将一军，把他杀掉了。 但她也受了轻微伤，手心刮了一道很深的痕迹。 * 为什么女皇派来的刺客会对老婆出手？ 她们不应该是一边的吗？ 姬霜疑窦顿生，一边替老婆处理伤口，一边话里有话地刺探她。 妄玫还是那么滴水不漏，一脸天真无辜，顾左右而言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就算她装得再像，姬霜也不会打消怀疑，只会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 也许是上天赐予的灵感。 姬霜突然想到，失踪已久的银狐，和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脱不开身的老婆。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银狐，叛军组织的首领，这么重要的人物，却好久没有露面过了。 姬霜听说帝国军几次把叛军轻松击溃，无端产生猜想，老婆会不会就是…… 这样一来，银狐眼看着叛军处于弱势，仍旧不肯出场，原因也找到了。 她很沉得住气，决心私下调查，不打草惊蛇。 * 帝国军再次与叛军正面相遇时，姬霜加入进来，抓住了叛军的指挥官，也是银狐的副手。 “把你们的头儿叫来。” 她扼住副手的咽喉，威胁她道。 副手因直面死亡而不停颤抖，在她的命令下，把通讯器打开了： “银狐大人，我们被帝国军逮捕了。” 通讯器那头，妄玫有点无语，压低声音骂道： “你们怎么回事？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副手很想说，谁能跑得过帝国最强者姬将军啊？ 但她的性命还在姬将军手上，不敢乱说话，只恭敬地请示银狐要怎么办。 两军对阵，却寂静无声，都在等待着关键人物的登场。 妄玫沉默片刻，还是打扮成银狐的样子来了。 一身黑袍，一副面具，她以令人看不清模样的形态出现。 但姬霜已经从她臃肿的体型窥探出门道了，若无其事道：“你胖了？” 妄玫怀了孕，腰身能不胖吗？ 面具下，她脸色微红，嘴硬道，“天太黑，你看错了。……好了，事不宜迟，打一场吧。” 姬霜确认她就是老婆，心里窝火，又不能挑明。 她只想让大着肚子战斗的老婆快点回家，在放海的同时快气死了。 妄玫肚子变大了，人也变迟钝了，没发现姬霜比从前手软了太多，还沾沾自喜，自己和姬霜打了个五五开，是不是进步了？ 她们像模像样地打了一场表演赛。 期间，妄玫几次下意识地护住微鼓的小腹，差点暴露了孕妇身份，全靠姬霜帮她圆场。 她和叛军最后得以离开，也是被姬霜打假赛放跑的。 姬霜怒不可遏，一回到家，就想对老婆说教。 但张了几次嘴，她怕老婆发现真相暴露，会被自己吓跑，就忍住了发泄的冲动。 妄玫一无所知，还伸出手要她抱抱，“我困了。困得睁不开眼。你快带我睡觉去呀。” “好。这就去。” 姬霜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她心想，都怪自己笨，误会老婆是女皇的眼线，生了很长时间的闷气不说，也让老婆里外不是人。 真不应该。 * 既然知晓了老婆的真实身份，姬霜就开始指挥麾下的兵，对叛军手下留情。 她的兵对她十分忠心，每每交战，都听话地只象征性比划两下，就立刻退避三舍。 妄玫因此很是开心，天天哼着小曲，为己方势力的由劣转优而自鸣得意。 姬霜不戳穿她，只不动声色地给她支援。 她知道妄玫一直暗中在民间搞事，想取代女皇，且之前自己除掉的反贼就是妄玫的盟友。 她也知道女皇同样发现了这一点，要不不会对妄玫派出杀手。 她默默等着老婆来拉拢自己。 不幸的是，老婆最近愚钝得厉害，一点没有察觉她的期待。 姬霜试探了几次，妄玫都习以为常地转移话题了，还像之前那样，把她当亦敌亦友的枕边人提防。 姬霜难免感到不爽。 不仅如此，笨老婆还总担忧自身的健康，明明好得差不多了，仍旧疑心自己病得快死了。 她写了一封遗书留给手下，被姬霜偷偷撕碎了。 姬霜看到信里，老婆满含忧愁地写下：“我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不想拖累身强体壮的姬将军。等我死后，你们不要告诉她我的身份。” 她忍不住笑了，是被气笑的，嘴角咧起，面容扭曲。 第90章 一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天天总说丧气话，觉得自己气数已尽。 这怎能不让人好气又好笑？ 撕碎了信，姬霜继续陪着老婆养病，连哄带劝，让她宽心。 妄玫扭扭捏捏，总也不完全对她敞开心扉，有事宁愿写在信里，等候时机交给手下。 姬霜还能怎么办？ 只能叹一口气，暗暗想着要帮老婆登基。 她要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和老婆是同一立场的人，让她可以放心地把后背托付给自己。 第88章 胜利前夕。 病来得急去得也快。 妄玫好了，好得十分彻底，一点病气也不剩了。 她情绪高涨，决定不再低调，要一鸣惊人，来向姬霜展示自己的筹码，以拉拢她。 今天一早，姬霜就收拾东西，带老婆前去军事学院参加学期小测。 “说了请假也可以。你非要去。” 姬霜对老婆的任性有点不满。 妄玫却精神抖擞，神神秘秘地附在她耳边说小话： “别那么败兴嘛。会给你一场好戏看的。” “什么好戏？” 姬霜再问，老婆就不吱声了。 不过，几个小时过后，她就知道所谓的好戏是什么了。 * 军事学院，一年二度的学期小测，学生们面色紧张，老师也都严阵以待。 在开展机甲比拼的作战室，失重的环境将双方学生的机甲包围。 姬霜双手抱臂，严肃地观望老婆的战局。 妄玫在红方，对手是蓝方。 两人驾驭着机甲遥遥相望，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加油，玫玫，你可以的！” 是玛丽戈德将双手圈在嘴巴前方，比出喇叭的形状。 其他几位朋友也为妄玫提供支持，大喊着鼓劲助威的话语。 不过，也有怀疑妄玫能力的人在悄声议论： “瘦弱的公主殿下，刚生了一场大病吧，能不能行啊？” 姬霜瞪了那些不识货的傻瓜一眼，同样也对为老婆欢呼的几个学生抛去敌视的眼神。 她就是小心眼，她的老婆，别人看看都不行，不管是赞美还是贬低，都有过错。 好在妄玫很争气，没有受到干扰，以绝佳的机甲操作技术回应了质疑的声音，也对得起为她助阵的同伴。 只用了0.05秒，她就使机甲启动，跃起至半空，比对手0.1秒的发动速度快了不易察觉的一拍。 紧接着，一套连招一气呵成。 妄玫冲刺，正面给了对手的机甲一道激光，又立马灵活地绕后，躲开对方的回击。 “蓝方弱势！红方胜率提升5％！” 原本双方各50％的胜率，不知不觉间已偏向妄玫获胜。 姬霜赞赏地率先鼓掌。 她深谙此道，一眼就看出机甲的对战必定是老婆的胜利。 要说起来，老婆也是扮猪吃老虎，仗着老资历欺负人了。 如果被发现，那些人一定会唾弃她身为高手却到低级场炸鱼的行为。 不过么，姬霜肯定是偏心老婆的，想着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战场上谁管你对于敌人来说是不是新手？ 青瓜蛋子和老油条面临的都是同样的生死危机，是平等的。 所以老婆炸鱼，也炸得有理有据，不算仗势欺人。 在她心偏到胳肢窝的心理活动中，妄玫老谋深算，一步步拉扯着对手，不让她得手，也不许她躲避。 “10％、15％、20％…… 红方胜率不断上升！” 伴随着围观群众的惊呼与裁判高举双手的吆喝，只用了两分钟不到，妄玫就击败了对手，也打破了军事学院的记录。 她精彩的表现赢得所有人的尊敬。 校长当场宣布，她夺得年级第一的宝座，拥有跳级毕业的资格。 姬霜上前抱住走出机甲的老婆，豪迈地亲了她一口： “这就是你为我精心准备的表演？” “嗯。” 妄玫重重地点头，通过目光的传达，已然感受到姬霜为了自己而骄傲的心情。 她们热切地对视，忽然搂抱着彼此，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接吻。 渐渐，惊讶转变为祝福，大家都为她们送上掌声。 二人吻得更加如痴如醉了。 * 事后，大出风头的三*公主自然引起了女皇的注意。 公主和女皇经由发达的星际网络联络，把话挑明。 女皇庄严地规劝：“安分一点。别搞小动作。我知道你有脑子。聪明的人会明白，不必急着和处理不了的大人物撕破脸。” 她在警告妄玫不要轻举妄动。 她还说，姬霜是尊贵的女公爵，不会抛弃地位陪妄玫胡闹。 “我看在姬将军的份上，不会赶尽杀绝。只要你当好花瓶，过去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女皇平静中暗藏杀机地说道。 正如姬霜所料，她早已知晓了妄玫的背叛。 妄玫两手一摊，非常清楚她是在欺骗自己，如果真信了她的鬼话，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别忽悠我了。你也说了，我很聪明，三言两语就想骗我让步，想都别想。我们的胜率是五五开的。” 说着，妄玫不屑一顾，直接联系手下，准备揭竿起义。 通讯都打通了，也命令手下前来参加作战会议，倒霉的是，她突然开始剧烈呕吐，身体不适，上不了前线。 胃里翻江倒海，孕期的反应很是迅猛又惹人讨厌，妄玫紧紧地按住咽喉，想把欲吐不吐的酸水抠出来似的。 姬霜及时发现了她有多难受，一边轻拍她的脊背，一边劝她休息。 妄玫有急事要处理，怎么肯听姬霜的话？ 耽误了开会，被女皇抓住机会一网打尽，叛军就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姬霜劝不动，索性也把话和她说开了： “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相信我。你是叛军首领，对吧？” 妄玫先是呆愣，回过神来，惊喜交加，扑进她的怀中： “你不嫌我是帝国的叛徒吗？” “那怎么办？就算你是叛徒，我也要和你结婚啊。” 姬霜笑了，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担保永远也不会因为任何事物——包括正义与理想，放弃她的。 妄玫抽出纸巾抹了抹嘴巴，喜笑颜开。 剩下的事务，就由姬霜代替她解决。 她的意志就是姬霜的意志，两人妇妻同心，宛如一体。 * 妄玫因为孕吐，不便出席与手下的会面。 姬霜临时代替她去，施施然地来到会议现场。 那些人焦急地等了半天，没等到头儿，反而等来了眼熟的老冤家，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如临大敌。 “稍安勿躁。别动手。” 姬霜不在乎他们的敌视，抬手一抛，从容不迫地把通讯器抛给妄玫的副手。 副手拿起来一看，头儿的面容正呈现在全息投影上，嘴唇一动一动，井井有条地命令他们做事： “听姬将军的安排。把情报都告诉她。她让你们怎么做，你们照做就是了。” 副手迟疑两秒，收回对准姬霜的武器，恭敬有加地冲全息投影行了一礼，又冲身姿笔挺的姬将军鞠了一躬： “谨遵二位大人吩咐。胜利的曙光将在您二位的带领下，属于我们。” 姬霜也敷衍地握拳抵胸，回应他的礼节： “知道就好。我们都是为了帝国——的玫瑰行事嘛。” 第89章 正文完结，撒花撒花。 受孕吐反应折磨的三公主依然不肯安分，刚刚好受一些，就整装待发，要求姬霜助她逼宫： “女皇已然猜到我的意图了。接下来就是和时间赛跑。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姬霜无奈，只得舍命陪君子。 二人带兵突破皇宫的守卫。 众目睽睽之下，妄玫放出狐型精神体，威风凛凛地站在姬霜身边，气势与之相比毫不逊色。 姬霜自愿放弃悬赏榜榜一的勋章，交给妄玫，让她吸收其中的特殊能力。 妄玫捏碎徽章，晋升悬赏榜榜首，自身的徽章[no.2假面玫瑰—银狐]显现出真名，变成[no.1假面玫瑰—妄玫]。 青鸟啼鸣，莹光乍现。 是妄玫的专武，两把匕首在熠熠生辉。 徽章的所属权转移，会伴随着定位信息的曝光。 随着她吸收了所有的徽章，她的位置也全线暴露，但已经无伤大雅。 她挥舞匕首杀死来袭的敌人。 姬霜也辅助她，为她开路。 三公主的悍然作风震撼了全场，也令通过星网得知消息的众臣子肝胆俱裂。 彪悍的公主和彪悍的将军，强强联合，无人能敌。 所有人都为她们让开道路，目送她们走进女皇陛下的寝殿。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长生不老的技术逐渐逼近完善，这个位置却已经不属于我了。” 第91章 年迈的女皇叹一口气，不得已而禅位，把烂摊子交给三公主殿下收拾，算是完成了一次历史性的和平演变。 妄玫跟联邦讲和，把占领的星球还给他们，顺便把虫族击退到偏僻星云。 一切都向好的地方发展。 * 两个月后。朝堂。 妄玫怀抱着女儿接受群臣的觐见。姬将军坐在她身旁，代她治理国事。 “女皇陛下，您的继承人已然出世，婚礼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姬霜打趣地挑起妄玫的下巴，问她怎么还不和自己结婚啊。 妄玫脸颊绯红，小声道： “……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再拖拖，拖个几年也不迟。反正有了永生技术，咱俩能活到天荒地老。” 姬霜不满地啃了一口她的嘴唇。 妄玫脸更红了，连耳根都染透了绯色，“别闹。当着群臣的面，一点也不正经，像什么话？” “好啊，当了女皇就摆起架子了。你做公主时就是我的宝贝老婆，现在也还是我的宝贝老婆，我对你态度都没变，你倒是动了过河拆桥的念头了。” 姬霜装作恼怒，捏起老婆的下巴，印下深深的一吻。 妄玫害羞极了，想要辩解，嘴巴被堵住，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两人在朝堂秀恩爱，浓情蜜意地吻了好半天。 女皇大人看似扭捏，实则欲拒还迎，巴不得将军更多地疼爱自己。 大臣们站在原地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结束的讯号，只得硬着头皮打断她们，问道： “那么，继承人就暂定为刚出生的公主殿下了？” 说到继承人，姬霜停止亲吻老婆，扭头对大臣道： “这个倒不必急着设立。也许我和玫玫能管一辈子的帝国呢。” “你还想管一辈子啊？权力瘾真大。” 妄玫笑着锤了锤她的胸口。 姬霜一本正经道： “毕竟给哪个孩子都不公平，不如由咱俩把持一辈子朝政得了。又不缺她们吃，也不缺她们穿的，当公主就挺好，非当那个皇帝做什么？” 妄玫哑然失笑，抵唇轻咳： “你还想生好几个？一个就够了呀，好好培养她。我和两个姐姐就是因为不是独生女，过得很惨。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嘛。” 姬霜摇头，对她的说法很不认可： “我们又不会苛待子女，也不会偏心，顺其自然，想生几个生几个呗。” 妄玫忍俊不禁，说：“生孩子哪儿那么容易？凭你上下嘴皮一磕一碰吗？” 大家都被逗乐了。 重臣不好意思笑得太大声，只得捂着嘴，发出闷闷的声音。 姬霜没有那种顾虑，开怀大笑，搂紧老婆的腰，又一次和她深吻，吻得不愿分离。 * 婚礼终究还是没有举办。 新任女皇忙得很，别说正式结婚，就连女儿也很少管，整天和各位大臣谈话，安排各项事宜，几乎脚不沾地。 将军抱着啼哭的女儿哄，哄得一个头两个大，满身怨气地带她去找另一个妈妈算账。 “你成天忙什么？女儿哭了，不给喂奶吗？” 找到书房，将军嘴上替女儿申冤，身体却十分坦诚地把女儿塞给一旁的国师暂带，自己把女皇陛下抱走了。 “顾不上女儿就算了，也顾不上我了，嗯？是谁帮你打下的江山？” 将军把女皇抱上了床。 今天的小公主也不能饮用母乳了，只能用甜甜的牛奶替代。 因为两位母亲要你侬我侬，顾不得照顾她。 第90章 【番外】空前绝后的盛况，前所未有的婚礼。 如何娇养一朵玫瑰？ 姬霜很有经验。 她的漂亮老婆就像玫瑰花，被她呵护得很好。 早晨，她会轻轻推一推在怀里睡懒觉的老婆，柔声细语把她叫醒，再起身去做饭。 等她端着热腾腾的清粥小菜回来，老婆也趿拉着拖鞋洗漱完毕，慵懒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向餐桌走来。 衣服是姬霜给老婆穿的。 饭也是姬霜给老婆喂的。 她喜欢一手包办老婆的日常生活。 女儿都会帮忙处理政事了。 老婆反而越长年纪越懒散，什么事也不爱做，就喜欢赖着姬霜，向她撒娇。 把老婆当女儿养、把女儿当意外养是这样的。 姬霜惯得太厉害，快要把老婆惯成四体不勤的小废物了。 但她不觉得哪里不对，反而沾沾自喜，老婆吃的用的都是她给予的，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霜霜。” 今天一大早，老婆就甜滋滋地叫她。 “怎么了，我的小玫瑰？” 姬霜放下手头的活计，把老婆抱起来，举得高高的。 娇小的妄玫没有挣扎，双手娴熟地搂住她的脖子，把脸蹭过来： “为什么今天非要工作呀？不能放假一天吗？” 姬霜就笑了，揭穿她的好逸恶劳： “昨天你就放过假了，前天也放了。把事情都推给我，你这个女皇倒是当得挺舒服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再不出现，大臣该问我把你藏到哪里去了。” 经过一番耐心的规劝，姬霜收获了一个嘴巴可以挂油壶的气鼓鼓老婆。 老婆被宠得不会生闷气了，有不满意就直截了当地说，一看就是在蜜罐子里泡久了：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坏？不爱我了？” “哪有？你个小坏蛋。张口就来。” 姬霜打趣着给自己扣上莫须有罪名的妄玫。 妄玫则抱住她的腰不撒手，见来硬的没用，又一个劲地央求： “我好困，霜霜。陪我睡回笼觉吧。” 姬霜头疼极了，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想来想去还是心软： “那我抱着你去书房。你在我怀里小睡一会儿？” 妄玫喜笑颜开。 姬霜看到她的笑脸，也心满意足，一点也不在乎无底线的让步，会让老婆暗戳戳地爬到她头上来。 * 女皇和皇后没有举办婚礼，就前后生育了两个女儿。 作为只手遮天的皇后，同时也是帝国掌管军事的将军，姬霜隐隐比老婆权力还大，忙完正事，就总惦记着补给老婆一场正式的婚礼。 这也算是她的一桩心病了。 她是传统派，信奉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生活，也认为婚礼是必须要办的，不能在人生大事上节约精力。 老婆妄玫是不情愿结婚的，说很多人婚后就失去了热情。 但她说了不算。 她的私事、还有朝堂的公事，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偷懒中全权交给姬霜了。 姬霜说要结婚，那就得结。 只是婚礼的流程还要多加思考，怎样才能办出旧派贵族的优雅感。 既奢华到无以复加，令旁人望尘莫及，又不能显得像堆砌金钱的暴发户。 想要给老婆世界独一无二的体验，姬霜每天都在发愁。 每每结束办公，她就开始翻阅手下递来的结婚章程。 “是在宫殿举办，还是乘坐花车游行？要不干脆在渡轮上完成吧……” 陷入了深刻的选择困难症，姬霜哪个选项都想要，但又只能挑选一个方案。 等等，为什么只能选择一个呢？ 可以连办好几天嘛。 一生一次的大事，热热闹闹地多办几天怎么了？ 姬霜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就此决定，把每个方案的流程都走一遍。 * 第一天，地点皇宫。 宾客，帝国上下的权臣贵族。 客人穿过遍布奇花异草的花园，掠过水花四溅的清凉喷泉，就可以步入精心布置的婚礼现场了。 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花窗，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播撒了一层碎金。 深红色的天鹅绒地毯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铺开；两侧摆放着晶莹剔透的雪烛，使高贵的纯白光芒在空气中弥漫，宛如请到了天使降临。 大幅的肖像画不是手绘，是十字绣，勾勒着二位新娘的全身照，栩栩如生。 图画上面，二位新娘相依相偎。 图画前方，同样是这两个人，只是换上了婚纱，手挽着手，满脸带笑。 姬霜挽着老婆妄玫的手臂，在花童的簇拥下登场，走到肖像画前，亲手切开巨大的婚礼蛋糕。 “好了。请各位各随己便吧。” 端走自己和老婆的那份，姬霜一挥手，豪爽地表示剩下的部分都分给群臣。 水晶吊灯的正下方，佳肴在长达数十米的方桌上一列延伸。 人们欢笑着、祝贺着女皇和皇后的喜事，前来品尝甜蜜的蛋糕、和御厨倾力烹饪的菜肴。 “看吧。结婚是件开心事。你没必要那么恐惧。” 姬霜搂着老婆的腰，拿小叉子投喂她草莓蛋糕。 第92章 “唔……好吃。” 妄玫不置可否，只专心享用蛋糕，腮帮子一鼓一鼓，咀嚼得十分投入。 她的嘴唇比鲜艳欲滴的草莓还要更加漂亮，沾着奶油的香气，看起来十分可口。 姬霜忍不住就去亲她，抢夺她口中的食物。 “讨厌……” 妄玫笑着锤了姬霜一下。 老妇老妻的，还这么不正经，不等回到房里，当着大家的面就亲嘴。 姬霜却已经把蛋糕碟随手丢进侍者的托盘，双手将她按在墙上，全神贯注地和她的唇舌嬉戏了。 * 第二天，是花车游街。 洁白的孔雀拉车，乐师随车演奏弦乐。 开放式的花车，帷幔别在车栏上，露出里面的新人。 女皇趴在皇后的膝盖上，因为昨夜的疲惫，仍半梦半醒。 百姓沿途为她们送上祝福，把鲜花和圣水洒向她们的车子。 皇后接住一束白玫瑰，折断一朵，插在老婆发间，就好像一枝素雅的簪子。 女皇打了个呵欠，被她的动静惊扰，睁开一只眼睛。 “送你的玫瑰。”皇后姬霜说。 “嗯，你天天送我玫瑰。但我还是收下啦。” 女皇妄玫抬起上半身，将轻柔的吻印在皇后的侧脸。 第三天，在星空下举行围着篝火的露天婚礼，吃烧烤，跳交际舞。 第四天，受邀到博物馆，在古典乐和厚重油画的包围下，新人感受着艺术气氛的熏陶，身心都得到净化。 第五天，新娘们来到一座童话风的城堡，在那里以角色扮演的形式，完成了骑士与公主邂逅、女王唤醒睡美人等等的故事。 第六天…… 最后这场前所未有的盛大婚礼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梦幻的绝景令所有人都难以忘怀。 姬霜和妄玫是在装饰着捧花与金丝带的游轮上度过蜜月的。 她们握住彼此的手，宣誓永远也不会分开。 第91章 她们是年少就相识的关系，拯救与被拯救，注定纠缠到死。 和所爱之人缔结良缘的感觉太过美好，婚礼结束之后，姬霜也还在回味那种甜蜜的感觉。 她和妄玫在渡轮上休了一个月的婚假。 船上每天都摆着空运而来的绣球花，新鲜带水，成列地装饰在甲板的两侧，方便她们吹风时，能顺手拿起一捧，送给彼此。 就算在海上，姬霜也想为心爱的小玫瑰营造出身在花田的浪漫氛围。 可惜连结婚带蜜月，也就那么短短一段时间。 两人回到皇宫，还是得处理公事，尽到帝国女皇和皇后的职责。 意犹未尽，姬霜一边批阅奏折，一边询问身旁伸懒腰的妻子： “宝贝，你最喜欢哪场婚礼？咱们不是连着办了好多天吗？古典的新潮的都有。我比较喜欢海上的那个，有种全世界只有咱俩的感觉。” 妄玫闻言，手指点着下巴，陷入沉思： “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会想再办一次吧…… 海上漂流的婚礼是不错，我也喜欢。但是在教皇的见证下，穿过花门，接受圣水的洗礼，也不坏吧？ 会让我想起来在梦里的……” 她忽然闭嘴，脸红得厉害，想起姬霜是没有那场梦境的记忆的。 姬霜狐疑地盯着她，嗅到了隐瞒的气息： “你又有什么秘密藏着掖着了？” 姬将军还记恨着小妻子一人两个身份，不停地在公主和蒙面叛军之间切换，把她耍得团团转。 她严厉地逼问。 妄玫一脸羞耻，支支吾吾地搪塞她。 看到妻子这副样子，姬霜更想知道了，非把她的嘴巴撬开不可： “说不说？不说，我就亲你了，亲到你说为止。” “别问了呀，多丢脸……” 妄玫非常清楚她会说到做到，依然不死心地拽着她的衣角撒娇，被按在皇座上狠狠地亲了一顿，这才老实。 她把那场虚妄之梦的记忆还给姬霜了，由她亲手编织的梦，也在她的手里失控。 姬霜一愣，脑海蒙尘的一角恢复光彩。 她记起来了，那个妻子与她共同推动的梦，关于骑士与魅魔的禁断恋爱。 梦里，姬霜是正义的骑士。 妄玫是邪恶的魅魔。 两人立场相对，势不两立。 教皇开展的魔女狩猎更是将妄玫逼向死亡的深渊。 “为什么要让我忘掉呢？” 回过神来，明知只是梦境罢了，姬霜还是心疼地紧紧抱住妻子。 妻子被她所在的势力害死了一次，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事后也得到了补救，再想起来，姬霜还是心脏一揪一揪。 “不想让你烦恼……而且梦里的我，太缺乏安全感，像个卑微的小可怜。” 妄玫喜欢她的怀抱，乖乖地缩在她的臂弯里，感到安心又可靠。 两人情不自禁又开始接吻。 现在，姬霜明白了，妻子为何会如此喜欢在教皇祝福下的婚礼。 有酸甜交加的梦在前留下印象，妻子一定很高兴，现实中的圣水不会为她带来苦痛，而是会带来和谐美满的家庭。 在童话风的城堡，妻子和她参演了公主与骑士的话剧，那时妻子满脸的愉悦也能得到解释了。 毕竟，姬霜曾经真的为妻子背叛了教堂，成为专属于一人的骑士嘛。 话剧就好像复刻了令人留恋的过去，让时光短暂地在想要的地方停留。 * 公主妄玫被囚禁在高高的塔。 骑士姬霜发现了她，抓住她垂下的长发，攀登至塔顶，来到她的面前。 “你是多么漂亮，就像盛开的玫瑰一样。我对你一见钟情，希望你能随我而去，结伴同行。” 以咏唱的语气，骑士深情地对公主倾诉真心。 “可是，我是敌国的公主呀，被贵国的国王俘虏，关押在此。你怎会为了我而背叛国家呢？” 公主穿着雪白的长裙，以丝绸的手帕掩面，躲避陌生骑士的注视。 她如同纯洁的白玫瑰，柔软到令人心碎。 骑士愣住了，在她眼含泪光的劝阻下，满怀忧愁地离开了塔。 但无人知晓的夜晚，她又静悄悄地回来了，偷走了公主，将她抱在怀里，一跃而下，钻进树林。 小公主呆呆地趴在她的肩头，尚且没有回神。 姬霜就把她靠着树干放在地上，一撩披风，单腿弯曲跪了下来。 “忠诚固然可贵……你对我来说，却更有价值。因为，我的心脏早已在初见时，便属于你。 你是我的主人。我已不再是王国的骑士了。” 骑士单膝跪地，将一枝野生的白玫瑰献给楚楚动人的公主，象征着对她怀揣无瑕的爱。 从此，骑士宣誓效忠的不再是国王，也不再是同伴；而只是柔弱的公主，是她美丽的妻子。 被真诚的眼神与话语打动，公主接过玫瑰，将随身的手帕轻轻放进她的掌心，也庄严地回应着她的誓言： “你的爱情比阳光更耀眼，令我冰冷的心为之燥热不安。 你若不弃，小女子愿以一生相随，直到生命的终点。”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们逃脱了国王和骑士们的追捕，乘坐小船来到了大海对面，遥远而和平的国度。 以背叛为起点，以痴心不改为结局，挽住了彼此的手，两个人就相依为命，直至死亡的长河横亘在她们之间。 * 在城堡的那一天。 她们饰演了好多角色，穿上浮夸的戏服，亲身体验经典的童话故事。 骑士与公主的邂逅，以及月下私奔，只是其中的一幕。 如今再次回想，心口仍旧怦然跳动，姬霜微微一笑，回味无穷。 回忆打动人心是一码。 妻子什么都瞒着自己是另一码。 一码归一码，两本账簿都要算清。 “不要再让我戳穿你的谎言了。不管那些谎言是不是为了我好。” 姬霜对演戏成瘾的妻子下了最后通牒。 虽然她知道，如果妻子再犯，她还是会无底线地原谅。 谁让她们是拯救与被拯救、年少就相识的关系呢？一生纠缠在一起，互为无法割舍的命运。 “好呀。我会永远对霜霜坦诚的。” 妄玫笑吟吟地答应了她。 此后，也果真没有再对她撒过任何一次谎。 题外话，姬霜还是忍不住又办了一次婚礼。 这次是两天为期，两种不同的形式。 一场重温城堡的童话之梦；一场，到教堂一日行，听取圣职人员富有神性的祝福语。 “海上旅行太过浪费时间。有机会再去吧。” 姬霜不无遗憾地表示，只能到此为止，令妄玫好气又好笑。 “哪有人天天举办婚礼的，有完没完？好好处理大臣传来的奏折吧。” 今天的妄玫，也把公务交给皇后，自己脸不红心不跳地偷懒了。 第93章 她们是最契合的恋人，各有缺点，但也因此正好拼成一个完美的圆。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