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者扮演从漫画开始》


 第1章

    [无cp向] 《引导者扮演从漫画开始》作者：序回【完结+番外】
    简介：
    漫画《残缺者》里有很多高人气配角。
    雪白的狐族少年笑容柔和，可怕的巫妖将强大法术肆意挥洒，黄金巨龙展翼于高天翱翔，资助着艺术家们的神秘老板神态慵懒，魔族之王嗜血而残酷，圣堂之剑刚正不阿……
    原骞：是的，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疲惫微笑.jpg）
    要不是为了赚情感值谁会主动精分呢！抱歉啊可爱的读者们，我也不想刀你们的！
    ——为了将【主角】送上那条道路，为了这个世界，我、“我们”将不遗余力，不惜代价。
    ***
    不掉马，无cp，漫画主角女，男主当女鹅养的，漫画原创，无原型。
    本文含有：一言不合献祭马甲们推进剧情、xp放出整点美人、漫画弹幕及论坛讨论内容。
    内容标签： 系统 马甲文 轻松 美强惨 论坛体
    主角：原骞
    配角：小满、尤利、乌斯、一二三四五六号马甲们
    一句话简介：论如何养大一只小狼崽主角
    立意：配角也有自己的生活
    第001章
    艾米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年纪轻轻，生活没多大负担。她最大的业余爱好仍是上网冲浪，比起电视剧，她仍然更喜欢动画和漫画这类作品。
    加班完成工作后夜幕已经降临，艾米有些疲惫地靠在工位座椅上稍作休息，飞快刷着手机。
    忽然，屏幕上方弹出漫画软件的通知。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4话！】
    艾米心里一喜，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
    《残缺者》是她追更的宝藏漫画之一，画风极为优秀，线条细腻而清爽，人物个个美型，场景也非常的漂亮，描绘出了一个令人神往的美丽世界。
    再加上作者更新又多又勤奋，读起来特别爽快，已经用强大的周更频率让艾米培养出了追更惯性。
    短暂的加载后，漫画新一话的扉页最先映入读者的眼帘。
    “哇……”艾米睁大眼睛，下意识按下按键截了个图。
    漫画扉页上是一对少年少女，灰黑色短发一身旅者打扮的女孩正是《残缺者》的主角小满，少年则是不认识的新角色。
    被女孩压倒的这名白衣少年在构图上无疑是这期扉页的主角，他一头长发犹如白雪般铺开，头顶的狐耳与身下的尾巴也都是纯白色，被描绘得看上去手感极佳，像云一般绵软。
    少年的金眸则像是雪中的两朵腊梅花，显得清澈又乖巧。
    他明显比小满要高一些，姿态上却被后者全面压制，气质愈发显得纤细漂亮。
    两人的姿势虽然像是在搏斗，表情和气氛却说不上紧张，少年长长的狐狸尾巴虚拢在女孩附近，微微笑着，神色几近纵容，眼神又好像在说着“你赢啦”。
    作为诚实的颜控，这张漂亮的脸立刻俘获了艾米的心。
    【是小狐狸吧绝对是小狐狸！小狐狸和小狼崽打打闹闹！】
    【小孩贴贴非常好我被狠狠治愈[心]】
    【呜呜我们小满终于要有同伴了吗】
    在艾米欣赏这张美丽画面的时候，其他人的即时评论开始飞舞着充填漫画弹幕，尽显新角色吸引人气的潜力。
    ——当然长得好看了，毕竟是他悉心设计的。
    原骞曾经也是像这些读者一样平静生活着的现代社会成员，或者说就在一天之前他还是。
    在心脏剧烈绞痛的痛苦之后，一个名为“d-009”的系统找上了他，表示他被选中成为任务对象，需要通过在这部名为《残缺者》的漫画中持续获得情感值才能维持生命。
    他同意了，便被d-009带到了《残缺者》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主要活跃着的是名叫“兽族”的种族，每个人的身上都带有某种动物的特征，通过前3话剧情的描绘可知，兽族普通人的体力和力量也比人类更强。
    而一如这部漫画的名字，漫画主角，那名拥有灰黑色短发与蓝眼睛的少女小满，便是所谓的——残缺者。
    漫画开头给出了一段背景，表明小满从前一直与体弱多病的妈妈一起生活在安静的小村落边缘。
    母女俩虽然被排挤着，但村民们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她们相依为命也可以生活得很温馨。
    但小满和妈妈都是“残缺者”。
    这种稀少的存在和正常兽族的区别不仅是外貌上没有兽族特征，而且寿命短暂得多，最少的只能活二十年左右。为了小满而勉强坚持至今的妈妈已经是极为稀少的长寿了。
    正因如此，残缺者被视为降生就带有原罪的人，所以会被自然的魔法精灵所拒绝。
    传说他们的灵魂是不完整的，直到赎清了罪才能在来生成为正常的兽族。因为自己的灵魂不完整，有些人认为残缺者会掠夺亲近的人的灵魂。
    所以残缺者是被鄙薄和排挤的可怜种族。但小满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她要失去妈妈了。
    漫画里，妈妈临终前轻轻吻了女儿的前额，对她说：
    “……小满，不要为妈妈难过，妈妈的灵魂不会离开你，今后就寄宿在这里，永远永远陪在你身边……陪你看世界上的风景。你不是残缺的，你是最完整的、最好的孩子。”
    埋葬了去世的妈妈之后，小满离开村子，从此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途。
    少女相信妈妈说的话，相信妈妈仍然陪在自己身边，所以她要带着妈妈走遍世界，让因为身体虚弱而只能待在家里的妈妈看到世界上的各种风景。
    她是这部漫画的主角，戴着离开村子后偶然救下的老人赠予的狼耳伪装成普通兽族继续旅行，风吹着她的头发，少女孑然一身地跋涉，而不知道有那么多的读者隔着屏幕见她所见，在她的行动下游览她的世界。
    原骞要做的就是来到这名少女身边，并借此出现在读者们面前，获取需要的情感值。
    幸好d-009虽然收取中介费的数额高昂，也没刁难到他直接全靠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探索异世界的地步，而是给出了重要的创造新人设的功能，还贷款给他一笔用于捏造第一个人设的情感值。
    跳过令人压力倍增的贷款利息，原骞打开创建人物的界面。
    d-009冷冰冰不带起伏的声音出现：[该功能需遵守已知情报使用，请宿主在本系统协助下完成条件推演。]
    原骞试着按下【血统】按钮，选择了兽族-狐族-黄金之血分支，看到d-009贷款给他的1000情感值瞬间少了一大截，扣得人心惊肉跳。
    “黄金之血”是兽族中对可以变成兽形的少部分人的尊称，与之相对的便是“秘银之血”，用于称呼那些可以使用魔法的兽族。
    作为十来岁而且面容姣好的独身女孩，小满这位主角遭到的恶意觊觎绝不会少，他看着前面3话漫画内容里她单打独斗的惊险画面就捏一把汗，觉得既然要去蹭人家的剧情，也得负起一点责任来。
    比起标价更高还要继续购买具体法术的秘银之血，只是能够兽化的黄金之血已经是他能接受的价格。
    狐族战斗力当然低于那些能变狮子老虎甚至大象鳄鱼形态的兽族，所以原骞才买得起。
    但再怎么说这起码也是能够兽化的黄金之血，兽族里绝对的佼佼者，身体素质和力量敏捷必然都是过关的，起码即使打不过还能背着人四脚着地快快跑路，已经很好用了。
    [认可。条件成立。]
    原骞继续选择【出身】，放弃标价高昂的贵族设定，看着价格相差不多的平民、逃犯、奴隶和弃族，犹豫之后选择了最后一项。
    弃族也是兽族的一员，指的就是兽族生下的那些具备兽族特征、却身体素质稍差、毫无魔法资质也更不可能兽化的弱小孩子。
    他们当然也是兽族，不会像残缺者那样被畏惧，但随着几百年来新生儿中的弃族以微弱却不可忽视的涨幅变得越来越多，开始有很多声音认为他们繁衍下去便会玷污和削弱兽族的血统。
    于是弃族们开始被抛弃和排挤，被整个社会驱逐到角落去，成为辛苦劳作也几乎无法填饱肚子的底层。矿场、奴隶市场、供人消遣的特殊场所、乃至更多需要出卖苦力和尊严的地方就是弃族的归宿。
    正常的兽族哪怕杀死一个甚至更多弃族也不会被判下重罪，总之弃族已经几近于实质上地失去了人权。
    弃族生下具有黄金之血的孩子的概率极低，但不为零，有一位“秘银之血”便拥有身为弃族的生父。所以d-009判定这是可以成立的。
    原骞选择弃族-孤儿的出身，看着情感值又少一截，叹了口气。
    他也是生来身体很差的那种人，只能待在家里看看书做消遣，对什么样的人设适合出现在故事主角身边心里有数。
    剩下的琐碎设定便不需要d-009认可了，原骞点下男性，年龄选十六岁。这项可选的数字足有四位数，但超过兽族正常寿命的200岁之后的数字都要付出大额情感值，非常的严谨。

 第2章

    虽然他一个本来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扮小孩说上来有点丢人，但要接近真像个小狼崽似的戒备冷静的主角，应该还是要年纪小一点能降低戒备心吧。
    至于外貌倒是出乎意料的定价低廉，剩余的情感值甚至没用完。想来也是，漫画里的美人比比皆是，哪怕一个只出场两三格的路人都可以长发漫卷五官俏丽，单论漂亮的皮囊是不那么昂贵的。
    原骞认认真真地捏出一副身姿纤瘦的少年外貌，干净的白发，气质柔和的精致面孔。
    他倒不担心这张脸反而引来更多麻烦，新人设虽然没有贵族身份，但既然具有黄金之血，在《残缺者》漫画的这个世界天然就是猎人。
    由于以前没干过这种活计，他想问问d-009对新人设的看法，但没有感情的系统只是发出催债鬼的声音：
    [人设建立完成，请宿主选择投放地点，尽快开始剧情。]
    行吧。原骞想到上一话的末尾小满身在何处，斟酌着给自己安排起出场方式。
    第002章
    《残缺者》第4话的开头承接上一话，在解决那个小镇子“闹鬼”的事件后，小满带着酒馆老板娘给女儿的信件前往了铸造之城。
    铸造之城又名青铜城，亦或是基诺城，是屹立在这片大陆之上的七城之一，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矿区和冶炼基地。
    前往铸造之城的路上，山的形状越来越多地出现人工雕凿的痕迹，草木变得有些稀疏起来，不过环境污染尚且没有读者们想象的那般严重。
    因为这毕竟是具有魔法的世界，兽族们也还敬奉着自然的元素精灵。
    一身旅者打扮的女孩默默走在路上，塌鼻子的少年凡克追在她身后不依不饶。
    凡克来自她刚刚离开的那座小镇，是怀揣着不切实际冒险梦想的最常见的那类年轻人。
    上一话漫画内容里，他起先是看不起身为女孩又属于被自然元素精灵拒绝的“弃族”的小满，但在她离开那里后又自顾自跑出家门，追上来想加入她的旅程。
    这样面貌平凡又说话不好听的讨嫌小男生，读者们当然是对他没好感的。不至于希望他出事，可是也不爱看他在这里叽叽歪歪，只想他赶紧离开画面就好。
    “喂！”凡克气喘吁吁，不依不饶地喊出声，“你凭什么不答应我，有个人保护你不好吗？”
    “快回家去吧。”听他聒噪了整整一个上午后，小满终于停下来看他一眼，“你的父母还在等你。”
    ……不像她已经孑然一身，可以任意地去随便什么地方也没有人为她感到担心。
    “他们懂什么，他们只知道种田啊，攒钱啊，谁家的奶酪更便宜点……他们根本不明白我的理想！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成为大英雄！你也什么都不懂，区区一个弃族——”凡克愤世嫉俗地喷吐着心里重复过无数遍的愤慨话语。
    这时，一粒石子“邦”地敲在他脸颊上，带着不小的力道，在画面里拖出仿佛呼啸生风的排线。
    一两颗碎牙齿顺势带着血花飞出，凡克哎呦一声惨叫捂着脸摔倒在地上。
    “——在你眼里，明明没有伤害过你的‘弃族’，却是可以用来侮辱他人的词语，而她不伤害你，便被你当做可以侮辱的人。我觉得英雄是不会这样对待别人的，你说呢？”
    一片无瑕的雪，积在深青色的树梢上。
    这就是小满对素袂的初印象。
    也是读者们对这个角色的初印象。
    白衣、白发与雪白长尾的少年坐在大路近处的一条树枝上，轻盈得仿若无物。
    遭了教训的凡克忍痛站起，张了张嘴，一句镇民们骂人的粗话即将出口，却被那双金瞳轻飘飘地一瞥，瞬间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血脉的根本压制。
    黄金之血对上任何一个不能兽化的兽族，都是如此绝对的压制，就像是来到兽栏中的鹰。
    见布衣少年跌跌撞撞地拼命逃走了，是回到小镇的方向，不知名的狐族这才垂下目光，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无计可施的笑，对不远处的少女发出求助的声音：
    “请问，能帮我下来吗？”
    “你下不来吗？”小满迈步走到树下，仰头问。
    “是啊。”狐族少年说着叹了口气，将手掌合拢贴在脸颊边示意自己被困在树上的原因，这个有些稍嫌幼稚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显得既自然又可爱。
    “我担心有野兽，爬到树上休息，然后就下不去啦。”他说。
    其实他所在的树枝离地不是太远，顶多两个半成人高度，以兽族的身体素质而言哪怕是小孩子都能随便跳下去，在草地上打个滚也不至于受伤。
    但他长得这么好看，读者们当然不会嫌他胆小，只会觉得心软成一片。
    很快这页的弹幕已经全是【我会爬树立刻来抱漂亮小狐狸下去啊啊】和【小狐狸上树台，睡觉觉下不来，喵喵喵我来啦偷走崽崽回家来！】之类的怪哥哥怪姐姐发言。
    小满自幼和身体很差的妈妈在一起，又和其他村民不亲近，因此已经习惯了照顾别人，并不觉得有人在这个高度下不去是什么应该被嘲笑的怪事。
    一直在山林间跑跑跳跳的女孩平静地张开手，说：“那你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狐族少年从树梢上往下看她，似乎稍稍犹豫了一下看起来瘦瘦的小满会不会被他连累，风恰到好处地吹起他过腰的洁白长发，仿佛扬起了丝丝缕缕的云。
    “那我下来啦。”他说。
    “嗯。”
    他松开撑着树枝的手，像就这么被风吹落的一片叶子，义无反顾地投身向下。
    小满当然稳稳地接住了他，手臂恰巧向上箍住少年的腰，只觉得掉到自己怀里的人确实好轻，毛茸茸的白色狐尾扫过她手套外露着的粗糙手指，柔软得惊人。
    ……好痒啊。她想着，下意识地抽动手指，试图摆脱这种神奇的触感残留。
    少年还紧紧闭着眼睛，他比小满要高一些，这时其实站稳在地上了。
    小满松开手臂后退一步，上下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把人家的衣服蹭脏，不至于招来反咬一口，便准备离开了。
    “谢谢你啊。你真的接住我了！”少年睁开那双令人难忘的金色眼睛，第一句话却是道谢。
    灰黑色短发的女孩身形顿了顿，已经转过身的她面对前所未有的诚恳道谢，所能做出的反应只是点点头来表示自己听见了。
    “我叫素袂，你叫什么？”一身雪白的少年并不觉得自己被丢下了，步伐轻快地跟上她，问。
    “小满。”她回答。
    “我也要去青铜城，我们一起走吧？有你在，我们可以轮流守夜，就不用担心有野兽了。”素袂走在小满身边，提议道。
    “你只有一个人？”
    或许因为妈妈一直在笑，而妈妈的笑容是她觉得最美的高不可攀的事物，总之小满并不擅长笑。
    作为一直以来被敬而远之的残缺者，她也不擅于回应其他人的友善。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是有点僵硬地问着两手空空的临时旅伴。
    “是啊。只剩我一个人了。”素袂微笑着的表情里多了些许郁色，但仍然不带阴霾，是很柔和的表情。
    这是小满所熟悉的，妈妈去世之前那段时间的表情，就像快要枯萎的花担忧着陪伴自己度过夏天的蝴蝶。
    “那我们可以一起走。”小满想了想自己携带的食物，觉得以现在的季节，获取新鲜补给不算困难，那么她可以和他分享一些食物。他这身轻飘飘的衣服里大概也没有获取物资用的刀子和火石，但是没关系，他只要愿意尽自己努力做点事就够了。
    “真好。”见到她同意了一起走的邀请，素袂高兴地说。
    他们一同往铸造之城走去。
    【我就知道这个颜值肯定是新同伴！好耶！】
    【从出道短篇来，就知道粉星画美人的功力是不让我失望的！即刻成为素袂激推人！】
    【袂袂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
    【草（草）怎么唱起来了！禁止用文字发音频！静静欣赏小狐狸美貌不好吗！】
    这一页的弹幕也在为新角色的登场欢腾乱舞。
    而眼下在《残缺者》的世界还没看到更新的狐族少年素袂——或者说扮演并努力背诵自己设定的人物履历和演员自我修养，拼命催眠自己就是一名有故事狐族小少年的原骞——终于悄悄松了口气，确定自己大概度过了最难的第一关。
    虽然初次演戏使人尴尬，但他实在是非常迫切地希望通过这一话漫画所获取的情感值能让他支付生存费用后赶紧还上一部分d-009的贷款。
    毕竟10%月利息这种东西真的会让每个成年人感到恐怖万分，可他如今又不得不借，所以只能用尽全身的演技来飙戏，以求尽快还债了。
    当然抛下贷款压力不谈，小满这名少女如今脱离漫画线条的构成，鲜活地出现在他眼前，他也不是没有触动的。

 第3章

    那些停在纸面上的对于她身世的叙述不曾在他面前一分一秒地上演过，却随着小满的存在化作真实的过去而展现出来。
    她粗糙而遍布伤疤完全不像十几岁孩子的双手、坚硬的带着老茧的指腹和指节、用刀子随便削短的头发与眉眼尚且稚嫩却没有半点软肉的脸颊，这些都是她生活经历的证明。
    那份挥之不去的沉静和本能的坚硬，则是她作为一个被戒备远离的“残缺者”成长所形成的保护色，让这女孩真的像是一头生活在荒野上的狼崽子，早已抛弃了软弱呜咽的幼兽的本能，只会舔着伤口冷冷地与危机四伏的世界对峙到底。
    ……原骞当然谨记她是漫画的主角，主角不会在结局前离开故事读者的视野。
    可是宝石会粉碎，火会熄灭，废墟残迹一样算是辉煌神庙的存续。
    固然求生的本能和某种潜在的认知让原骞不顾一切地想活下去，但是看着就在他身边的这位不太柔软却愿意帮助他人的小小的“主角”，看着这个才中学生年纪却已经经历了远超许多同龄人的艰辛和压抑的孩子，他难免会以一个刚被她帮助过的年长者的心态由衷地想：
    【我不希望看见她熄灭。】
    想到黑暗向的少年漫如今也不罕见，要不是原骞被困在《残缺者》的漫画世界里，早动用黑客查到作者粉星工作室的地址了。然后要做的就是亲自驱车前往，用金钱和总统套房旅游狠狠侵蚀这群作者的心灵，以求千万保住这部漫画主角和读者的身心健康。
    第003章
    随着旅程的延长，狐族少年与伪装成狼族的少女渐渐熟悉起来。
    这个过程在现实中足足花了原骞一周时间，但在漫画里被缩略为两三页内容。
    一格一格的互动画面挟着时光掠过，读者们看着两人飞快增进着了解与默契，俨然成了步调一致的好伙伴，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小孩之间的友谊，本来就不需要成人社会那么复杂的条件啊】有弹幕感慨道。
    那对老人赠予的假狼耳乍看全无破绽，但是瞒不过长时间相处的人，于是素袂很快“发现”了小满并不是普通的弃族，而是罕有的残缺者。
    “你要是害怕灵魂被夺走，现在离我远点还来得及。”小满并不看他，只是看着篝火，说。少女神色平静，像是已经做好了同伴会找理由远离她的心理准备。
    为了方便行动，少年正在用一根小满采来的柔韧树藤绑起雪白长发，闻言不仅没露出惧怕的神色，也没像她之前遇到的人一样为她的隐瞒而发火，反而扬起嘴角，狡黠地反问小满：
    “所以小满已经把我当做朋友了吗？”
    少女诚实而乖巧地摇头。
    “那好吧，”素袂毫不气馁，反而认可她的谨慎似的点点头，“的确，你还不了解我呢。”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那就用我的秘密和你换，这样就公平了，好不好？”他问。
    小满想说我对别人的秘密没有兴趣，我也没有非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减少麻烦……但篝火将少年白皙的侧脸和落在脸颊旁的碎发镀上了一层金色，他本就是澄澈金色的眼瞳那么认真而诚恳地看着她，美丽得像倒满了夕阳的湖泊。
    她近距离地看着这个新朋友，夜风渐起的凉意仿佛都被狐族少年身上的温暖气息驱散了。
    于是小满终究没有开口拒绝，想着：就按他的想法来也没关系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她点点头。
    “刚遇见你的时候我那么说，其实是因为，我就是弃族的孩子啊。”素袂声音轻轻地说着。
    他边说边站起身，面对着小满，向后退了两步。
    “不过这不算秘密，另一个秘密是，我——”
    随着话音飘散，出现在小满面前的，是雪白的巨兽。
    它低下巨大而优美的头颅，将长长的吻部放到素袂方才所在的位置，没有直接贴近小满，给她留了点表示安全的距离。
    庞大的、体态修长的白狐放松地在小满面前俯首而卧，像一座毛茸茸的温暖雪山。
    【哇——！是超大号毛茸茸！】
    【粉粉鼻头的大福泥！！！直接被我吸秃！】
    【小狐狸居然能变大狐狸这岂不是赚麻了，好喜欢毛茸茸形态好漂亮，不要变回去（哀求】
    它金色的眼瞳里完完整整地映出两个愣住的“小满”。虽是兽瞳却清澈见底，是和那少年一模一样的友善神色。
    坐在篝火旁的少女为这不容忽视的存在的出现而下意识绷紧了身躯，本能地伸手摸向防身武器，同时做好了拉开距离的准备。但她立刻便联想到了它的身份，意识到这头并未表露敌意的巨兽片刻之前还是她的临时同伴。
    将惊鸿一瞥的身影留在漫画画面之中后，白狐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还是用树藤绑起长发一副贤惠模样的纤细少年。
    他重新坐下，晃了晃脑袋，那对货真价实的尖尖狐耳跟着顽皮地抖动。
    “我是两名弃族生下的‘黄金之血’，这就是我的秘密。”他说。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跟一般兽族区别只是能兽化的这个黄金之血肯定不如法爷值钱，之前路人聊天透漏过，皇室近卫队和圣堂就都有成千上万个在役的经过筛选的黄金之血在效劳，但是！这是血脉退化的弃族生出来的！他必然特殊啊兄弟们！记住这个要点！】
    【确实，怕是世上仅有这一例的吧，小满的同类虽然少但肯定没这个反向退化的例子稀有……】
    就如弹幕所言，小满也意识到了他的特殊。按照常识，这确实是更能引来巨大麻烦的秘密了，素袂这份交换秘密的诚意可以说是超乎寻常。
    “所以我们都很特别，也都没有家人了。听说青铜城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两个异类互相知根知底，就可以掩护对方，这样会更安全一点吧？”
    素袂将细小的柴枝抛进篝火，说着。
    “嗯。”小满不擅长说太多话，但她熟练地用刀削着野果会令人微微麻木的果皮，然后将野果递给素袂的动作就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素袂接过在她掌心切成四瓣的野果，斯斯文文地吃着。
    在此之前已经作为衣食父母优先填饱肚子的小满则微微出神，手指摩挲着放在怀里衣物夹层间的那封家信。
    （青铜城啊……）
    只经历过乡村与小镇，人生中未曾踏足过七城中任何一寸土地的少女想象不出铸造之都的模样，妈妈也没有向她描述过城市与其他聚居地有何区别，她对“城市”一无所知。
    小满此前所做的准备只是带够了食物，她想如果青铜城里的食物卖得太贵，那就吃自己带的，如果住的地方太贵，就找避风的角落过夜，和露宿野外没什么区别。反正她还年轻，不那么怕寒冷和饥饿。
    但小满并不退缩，即使没有同伴也没有友善的路人指点，她仍是要去青铜城的。
    这不光是为了给请她吃饱饭的老板娘送信的那个承诺，还有她已经决定要带妈妈去世界的各个地方见到不同的风景，那么城市也只是旅途的一环。兽族们搭起的城墙与建筑，总险峻不过已经向她敞开过怀抱的荆棘路和高山。
    画面随着少女的思绪沉入黑暗，又再度浮现出事物的轮廓。
    这仿佛是一间普通的狭小住房，有些人会注意到房间里被细致描绘过的空荡，作为厨房的区域那些老旧架子上空空如也，而床边堆放着一些为数不多的打包起来的行李。
    同样显得有些空的小床铺上缩着一大一小两个兽族孩子，披着毯子勉强睡在床板上，毯子盖不住的地方露出已经穿着妥当的鞋裤。很明显的，他们正处于随时准备起身离开的搬家状态。
    漫画寥寥数笔便将两个孩子的神态刻画得很细致，他们的睡脸上残留着悲伤和疲惫，但至少不包括惊恐。
    其中哥哥头顶长着已有半尺长的尖锐长角，模样快要趋近于成年人，但不够长的裤管外小腿仍然是细细瘦瘦的孩子模样。弟弟更加幼小，蜷曲的浅色头发之间那类似山羊的幼角还不足指节长，像个钝钝的小山包。
    他们沉沉睡着，下一格窗外沉沉的夜色中就有黑影掠过，几个或高或矮的还算强壮的男人剪影站在这一户的门前。
    其中一个人轻轻扣响了木门，声音小得引不起任何因劳累而美梦正酣的邻居注意，屋内的哥哥却已经惊醒，倏忽起身，还算警惕地拿起一根木条走向门口，令读者明白这大概不是一个在治安非常良好的地方发生的故事。
    “是谁？”他压低嗓子问。
    “我。菲勒。”敲门的人应道。
    “菲勒叔叔？”哥哥听见熟人的声音，神色放缓，转头示意已经醒过来的弟弟在床板上坐好别乱动。
    他没直接开门，而是多问了一句：“天还没亮，您怎么来得这么早？”
    菲勒低声回答：“我联系到了熟人，现在赶紧出城，可以悄悄混在交了费的矿车中间，不收你的钱……唉，卡涅两口子命不好，没被最好的那位大老板挑中，给你们留下的抚恤金也不够。我认识他们这么多年，总得替你们俩考虑，这里那里都省下点钱，你们兄弟将来就能多有一天的饭吃。”

 第4章

    成年男人的声音压抑而伤感，沙哑得恰到好处，仿佛真是全心为他们着想的长辈，令刚失去父母的孩子鼻头发酸。
    哥哥由此终于放下防备拉开门栓，迎接他的却是一把毫不留情的深色药粉，让他瞪大眼睛却从舌头到喉咙完全麻痹，发不出半点喊叫声来。
    菲勒不再装作友善，他身后的几个成年男人两下打晕并架住哥哥不让他摔倒，菲勒则进屋去抓弟弟。
    让他们大感轻松的是那个小的像被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又或者夜里太暗什么都没看清，总之年幼的孩子只是愣愣地坐在床上，不哭也不闹，被菲勒靠近并抱起来捂了一把药粉后，就地直接昏睡过去，没有给他们节外生枝弄出多余的麻烦来。
    其中两人分别抱着弟弟和扛着套上麻袋如同货物的哥哥，剩下的人把那些破烂行李也带走，匆匆关门离开。
    只剩下一个以指甲匆匆刻出的歪歪扭扭的“f”留在老旧的床板上，定格在画面中央，作为孩子留给家的最后痕迹。
    小心搬运着今夜收获的一行人飞快消失在街道上，一切很快恢复寂静。
    【妈妈我看见绑架案了……】
    【所以一定不要给熟人开门！！！】
    【这几页看得我好紧张……小孩留下的线索一定要有用啊！】
    【青铜城也不是好地方啊啊啊，好怕崽们也遭了绑匪】
    【小满！这里有抓小孩的坏人啊！看好你的狐！】
    【笑死，说反了吧，他们黄金之血兽族顶级武力值还用得着保护吗，而且袂袂长得就很聪明！所以应该是他保护小满！】
    【这么说好想看看仿佛花瓶的小狐狸像之前打酱油的黄金之血那样一拳打断石柱啊（小声】
    【小满：我那友人乃是一朵娇花柔弱不能自……敢问这位双掌开碑的大侠你谁？（瞳孔地震】
    【哈哈哈你们说得我一把子期待了！！！】
    随着弹幕的插科打诨，压抑氛围总算消散得一干二净。
    街景由方才发生惊险故事的一隅渐渐拉远，最后渺小如一粟，浸没在夜色中的城市景观完完全全地纳入画面，形成蔚为壮观的大跨页。
    整座城市被崎岖的矿山环抱，有些建筑形如铁砧，有些则像风炉或车轮。
    住着矿工和工匠的居民区是暗的，官员与贵族的街区是亮的，而有些彻夜运作的工厂更亮。
    由灯火断续地连成的轮廓，终于是在这一话末尾的跨页上燎出了这座城市的名字。
    基诺城——铸造之城。亦被称作青铜之城。
    同时，也是漫画《残缺者》的主角即将抵达的下个目的地。
    第004章
    收到d-009的漫画更新提示时，原骞已经抵达青铜城外。
    严格来说，按照漫画世界的时间，早在一天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向小满展示了狐族少年素袂的兽化形态的几小时之后，《残缺者》的第4话内容就已经在现实世界发布了。
    但d-009当时的系统提示是这样的：
    [漫画内容更新完毕]
    [由于情感值余额不足，自动购买更新内容及弹幕功能无法生效，已取消购买]
    [情感值将在下一日10:00完成结算]
    ——他想看自己演的戏还要花钱买票，版权意识这块是让d-009整明白了。
    原骞对自己要和这种扒皮属性系统合作的前景感到悲哀，但也无可奈何。
    他往篝火里续上些柴枝，然后轻声叫醒约好守夜的同伴：“小满，轮到你了。”
    在野外并不熟睡的小满应声立刻睁开眼睛，那片蓝色之中一派清醒。
    其实原骞当然可以独自守一整夜，小满这个年纪过着经历整天跋涉后还不能睡个整觉的日子，谁看了都会感到于心不忍。
    但他更明白，作为同伴，遵守互相之间事先约定好的规则是非常重要的，对着新同伴施以滥好心反而会破坏刚刚积累起来的脆弱的信任。她是年轻的女孩，但更是能够独自行路的旅者，不需要任何自作主张的同情。
    原骞所做的只是在小满休息时将外衣给了她，在旅者的大衣外多加一点温暖，以及打算在天亮前的黎明时分就醒，换小满能够再多小憩一会儿。
    果然他做得没错，小满显然对说话算数不乱来的同伴更加放心一些，将外衣还给他时的表情已经快接近曾经和妈妈一起生活时相对放松的状态了。
    之后他们继续赶往青铜城，那曾坐落在群山间却啃平了群山的马蹄形城市在前方渐渐现出端倪，载运着矿石等货物的大车开始频繁经过视线。
    从站在地上的凡人那渺小的视角看去，铸造之城这高耸的城墙是如此宏伟，仿佛在向每个不友善的客人耀武扬威。
    走在路上的狐族少年面容精致，衣衫雪白，整个人纤尘不染，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与来往的商人、旅者、农户、矿工和贫民都格格不入，分外引人注意。
    以格外风尘仆仆的程度掩饰容貌的小满则被对比得十分寻常，只是一名个头不高的普通旅人。
    这份掩饰还是他今早特意给小满擦上的，虽然有那对几可乱真的狼耳和掩在大衣下以防万一的假尾巴，但其实经不住刻意观察，而十几岁的少女背井离乡仍然是很罕见的事，难免让别人多看几眼，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恶意。
    所以他提议干脆由自己来吸引旁人的注意力，再收拾得普通一些的小满会更安全。
    小满对此没有意见，她从来不爱出风头，以她的身份之前当然没少面对过别人或露骨或隐晦的歪心思，连读者们都见到过几起了。
    于是她能明白素袂这么说完全是出于一腔好心。否则即使有黄金之血，独身在外的人被注意到容貌也并非好事。
    正在这时，d-009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今日收入情感值到账。]
    [负债及利息等项目已自动扣除，详情可至余额查看。结算完毕，请任务者再接再厉。]
    [情感值新到账：1293点；余额：208点。]
    [检测到有漫画更新尚未订阅，是否购买1话：195点情感值（原价200点/话，特别优惠倒计时10:00）？]
    [确定/暂不购买]
    “……”
    面对刮骨吸血般几乎使人患上余额焦虑的这堆系统消息，原骞沉默了一瞬，还是选择了确定。
    白衣少年弯腰从路旁灰土中拾起一片已经锈蚀的废零件，拿衣袖抹掉结块的土渣，试图辨别出零件上刻的标识。
    原骞能完全听懂《残缺者》世界的语言是因为d-007至少给了翻译插件，这里的通用文字则干脆是变形后的字母组合，而数字符号更接近于现实中某些文明用于计数的古老刻痕。
    一个向□□斜着的竖代表“5”，后方类似t形的代表“2”，加起来就是“7”。
    这枚零件出产自眼前的第七城。
    下一行的两个同心圆和相隔有点距离的一对交叉的细长8形符号是工厂的标记，更细小的标明制造者的符号则已经被锈蚀得难以辨别。
    染上灰黄色的零件躺在少年掌心，小满眼睁睁看着擦它时粘上的污迹从素袂衣袖上自行脱落，确定自己之前果然没看错，同伴这身衣服并不普通。
    当然不普通了，价值好几十情感值。用这个身份在小满面前登场前做尝试时的原骞已经腹诽过了。
    虽然众所周知漫画角色的衣服除了战斗都不会弄脏，但他已经被抓到漫画的世界来了，这里对他来说就是细腻到一草一木都触手可及的真实世界。
    即使“白衣飘飘格调拉满但其实要自己每天洗衣服”的常见反差属性其实也不错，然而关系到他有所设想的角色背景，原骞还是认命地在捏人设的时候就特别花费所剩不多的情感值，给素袂的白衣服添了有魔法附加设定。
    具备防水防尘、低等魔抗和自动清洁等强大功能的魔法面料，值得每个习惯了洗衣机的现代人拥有。赞美魔法和至少还有魔法的漫画世界观。
    他装作边走边对着零件低头沉吟，一目十行扫过第4话内容，有意跳过“素袂”的画面，只关注弹幕和小满的心理刻画，找点有用的信息。
    前面的绝大部分页数都不出预料，《残缺者》的作者粉星工作室的画风一如既往细腻优美，他设计的经典美少年脸在二维的画面里格外漂亮一些，基本无可挑剔，不仅成功给他赚来了及时还上贷款的情感值，还让弹幕明显比之前看前3话时增多了。
    只有主角独自历险的作品和有老少咸宜的好看配角出场做同伴的作品，对一部分受众的吸引力差别就是如此明显。
    有了人气，应该也能让作者多获得一点好处吧。原骞的愧疚稍微减轻了一些——虽然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对于为了自身利益而跑到别人的连载作品里乱搞这件事他还是感觉很抱歉。
    更新之中让原骞逐字逐句细细看过的，是最后几页有关那一起绑架案。最珍贵的青铜城全景他更是反复观摩，即便只有一个角度。谁让d-009不卖地图，而且有了他现在也买不起。

 第5章

    瞬间仅剩13点情感值——还要为自己的存活和“素袂”的人设租金每天倒欠系统10点，幸好在第一笔情感值结算入账前的那段时间，欠费也不会被d-009直接销号——的原骞先生再也不必刻意去演，望着青铜城时的侧脸便已经凝重得写满了故事。
    幸好漫画读者不限量，明天10点大概还能入账一些。原骞留下买一天命的余额，用2点情感值兑了两枚金币，眼不见心不烦地关掉系统界面。
    他带着小满走向基诺城用于人群通行的城门，过程中柔和尽去，取而代之的倨傲之意冷硬得像泉流干涸后余下的嶙峋山石。
    衣衫雪白的狐族少年身量纤细而显得格外高挑，实质亦并不逊于守卫的平均身高。
    没有简陋的树藤拘束着，那一帘披在少年身后的白发顺滑柔亮，不带半点杂色，衬着那张与贫苦生活成反义词的面孔，微抬下颌带出一股毫无怯意也不把守卫这点权力放在眼里的盛气凌人，显然是非富即贵的存在。
    原骞倒没有因为他们是漫画世界的路人就不当他们是人，况且素袂这个人设被他设定为出身自弃族，弃族的生活比最一贫如洗的兽族平民更卑微，在弃族中长大的素袂此刻能摆出这份矜傲，日后就是要给出说得过去的理由做支撑的。
    那个理由就是“黄金之血”。素袂的人设是凭空捏造，但拿情感值买来的一切在这个世界都千真万确。
    那能够化身为巨兽的强大血统流淌在具有狐耳与长尾的少年身体中，令他可以对其他的兽族理所当然的傲慢，理所当然的睥睨。
    其中差距甚至不能用野兽之间做对比，如果黄金之血是身披盔甲漫步过城邦的战士，不具有这份力量的普通兽族便只是沙砾间的虫蚁。
    只不过他根本没有摆谱的爱好，素袂的人设更不是这样的性格，所以这副与生俱来的面具只在该用的时候派上用场就够了。
    面对显得来头不小的素袂，守卫完全不敢像对之前通过的一对老夫妻那样取乐似的反复盘问他们，只勉强按规矩问过来历姓名和收下进城的费用便放行了，即便如此，这两名守卫轻皮甲下的背脊也已经冷汗直冒，在贴身衣物上留下大片湿痕。
    与兽族截然不同的小满察觉不到所谓黄金之血的影响，但守卫对于那份被刻意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制体会得万分明显，就像初次见到巨大熔炉的年轻劳工般战栗难安。
    过了这关，原骞很快把两名不好不坏的普通守卫抛之脑后，陪小满去打听小镇老板娘的女儿在青铜城的住处应该怎么走。
    幸好这里作为七城之一，只要不跟现代相比，城市布局的规划已经相当不错，至少属于普通居民的街区没有太过混乱，他们很快问到了方向。
    中途还有几位脸庞红润的好心大婶非常关心小满，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在外面讨生活，拉着小满想给他们介绍留在青铜城做工的好活计。
    漫画主角怎么可能在旅途的第一个大节点停步从此泯然众人呢，何况绑架案已经被画进漫画里了，这地方之后肯定要出事的。不管小满怎么想，原骞就完全对此敬谢不敏。
    小满还有带着妈妈的灵魂多走走的心愿，面对不清楚她身份的大婶们的好意只能拒绝。
    随即他们收获了一些食物补给、相对不那么宰客的便宜实惠旅馆信息……还有热情的大婶们用刚买的酱料画在饼上做讲解的简易青铜城地图。
    小满边走边啃着饼，颊边鼓起一块，淡去了些许坚毅气质，因为瘦削愈发显得大大的蓝眼睛安静且乖巧。
    风霜和疲惫留在旅者脸上，但因为她还足够年轻，它们便还没有来得及彻底刻进她的眉眼。
    于是只要忽略掉她这一身长途旅行的打扮，她看上去就和街边那些做工归来的年轻人差别不大了。
    在随着行进慢慢变得老旧逼仄的街景中，反倒只有素袂像个外来的异乡人。
    如此谁又能看出少女其实生长于山野间，而少年才是向来被排挤被欺凌的弃族之子呢？
    走着走着，原骞逐渐开始觉得不对。
    他们去的地方明明是老板娘嫁到青铜城的女儿的住处，但周围的街道越来越眼熟了。
    越来越像是……绑架案主角的那对小兄弟的家附近。
    不愧是主角，被故事或者事故追着跑的身份啊。
    原骞借着衣服口袋掩饰，摸出一颗用情感值兑换来的当地莓干递给小满，又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满默默拆开包着零食的薄纸，觉得同伴向来如此柔和的表情里仿佛突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慈爱。
    她一头雾水，正苦于没有证据，忽然发现街边跑着的小孩子手里也拿着乱七八糟的零食，那其实多半是家中烹饪饭菜的边角料，只有那么一两个孩子炫耀地挥舞着昂贵的从小贩那儿才能买来的零食包装纸。
    ……小满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朴素的淡黄包装纸，沉默地把它捋平放进口袋。
    第005章
    小满将那封饱经颠簸的家信交给酒馆老板娘的女儿，等她拆开确认，便要起身告辞。
    直到这时，老板娘的女儿特意倒来招待她和素袂的两杯加了点糖的清水还没有动过。
    “留下吃顿饭吧。”年轻妇人试图挽留这两个在她看来还是孩子年纪的信使。
    “不用了。”小满站起来，看着卧室门口探头探脑好奇地窥视着客人的幼童，说。
    “谢谢您的好意。”她顿了顿，补上一句。
    她非常明白眼前这样不太宽裕的家庭要在生活中如何精打细算，所以不想给这家人再添负担。
    原骞看着女孩子沉默疏远的侧脸，了然地笑笑，随后起身，笑吟吟地唤那小孩过来。
    顶着一对垂在脑后的软软兔耳的孩子犹豫了一下，但觉得他们既然是被妈妈请进家门的客人，这个狐族的哥哥又这么温柔，应该不是坏人。
    小孩跑过来看着素袂，于是被好看的狐族哥哥从头夸到脚，直害羞得磨磨蹭蹭躲到了妈妈围裙后面去。
    哄得主人一家都很开心后，他再趁机提出告辞，成功婉拒了留下做客的邀请，带着小满一起丝滑地结束这次送信任务离开这户人家。
    “你真厉害。”
    围观了全程的小满自觉完全做不到他这么轻松平常地应对别人，便诚恳地对素袂表达了她的钦佩之情。
    “还好吧。找一些不算假话的话说出来就可以了。能让大家都开心，事情就比较好办，但最大的前提是别为了这么做去牺牲自己的好处……不过小满只要做自己就很好，没有一种生活方式是能得到每个人好感的啊。”
    少年看着小满，扬起一个绝不作伪的笑容。
    不仅如此，他又摸出一颗零食来剥开递给小满，这次是不知名生物的肉干，颜色深红，表面微微泛着油脂的光泽，一打开就散发出咸鲜的肉香。
    “既然口袋里还有，为什么刚才你没有给那个小孩？明明一直在夸她。”小满接过肉干，说。
    “因为人只会给自己真正喜欢的对象送食物啊。好吃的只给你，不给她们。味道怎么样？”
    素袂理所当然地说着和温柔外表有些不符的话，金色的明亮眼瞳微微眯起，含着狡黠又温柔的笑意，真的像是一只狐狸。
    给自家小孩偷偷塞好吃的这件事果然让人特别有成就感，原骞完全理解了那些背着旁人随时摸出一颗煮鸡蛋一把糖进行秘密投喂的长辈们的行为。
    “……很好吃。但会浪费钱，不要再买了。”小满忍不住说。
    “嗯。因为你是第一次来青铜城嘛，想请小满和小满的妈妈尝一下这里的零食。下次不会乱花钱啦。”
    原骞在心里琢磨着，会替他考虑省着点钱，那就是已经开始把他当做朋友了吧？或者至少是自己人的行列了。不然外人花天酒地都和她没有关系。
    “谢谢。”小满说。
    他们走向临告辞时打听来的旅店的方向，半路上不出原骞所料的真经过了绑架案的第一案发现场。
    中年男人“菲勒叔叔”甚至也恰巧在门外站着，时机完美得令知情人腹诽。
    那间空无一人的房屋的门被打开，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进进出出，查看着情况。
    一些正好有闲的邻居凑在附近，菲勒正在满面无奈地对他们诉苦。
    他叹气说着：“那俩孩子真是的，就这么偷偷走了，连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帮他们点忙……”
    这个始作俑者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把纯粹作为兄弟俩遇难父母的朋友感到担忧的立场演得情真意切的。但兄弟俩这时恐怕早就被送走了，没有其他证据，谁都很难怀疑到他身上来。
    只有原骞从漫画内容里看到了他的所作所为，能直接锁定他这个目标。
    见这些人还要再聊一会的样子，原骞收回目光，和小满一同走进“恰巧”就在这附近的旅店。
    小满径直对旅店老板说：“一间房，多少钱？”

 第6章

    她一路上都在将多余的猎物出手卖掉，实际上口袋并不干瘪，此时听见老板麻利报价，觉得价格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便利落地付钱定下。
    小满边将两枚银币推上柜台，边说着：“住三天。再多要一套被褥。”
    落后一步的原骞觉得自己得到的信任好像有点过剩了，赶紧提醒小满：“不然还是住两间？”
    “没必要吧。”小满说，“待在一起更安全。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她正直的眼神显得“素袂”才是提出奇怪意见的那个人，原骞苦口婆心：“虽然我不会做什么……但别人可能会有坏心思，以后还是一人住一间吧。”
    小满扭过头拿起房间钥匙，仔细数着老板的找零，平静地说：“我也只信任过你，不会和别人一起住的。”
    旅馆老板并不知道有关于零食的上一段和这对应的对话，他看着这个模样精致的白发少年苦恼地捏了捏眉心再不作声了，什么也没说出口，只在心里确定风尘仆仆的少女才是两人中的主导者，笑呵呵地起身去拿被褥。
    原骞还惦记着那个绑架案线索，只好放弃争辩，跟着小满上楼去了。
    老板很快送来被褥，他道了谢，转头却看见放下行囊的小满已经站在了老旧的木质窗扇边。
    窗扇被稍稍推开一条缝隙，少女侧身虚靠着墙壁，目光向下瞥去。
    在偏暗的旅馆房间里，她的神态格外显得冷静、沉凝，像一把安放在兵器架上的熟铁打造的长枪，那么的可靠。
    原骞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顺着那个缝隙向外看，发现小满正是在观察着那个菲勒。
    ——残缺者这种存在，稀少、寿命短暂、被自然的精灵完全拒绝。
    ——但与之相对的，他们也具有独属于他们的某种“天赋”。
    属于小满的天赋在漫画里早已经呈现出了端倪：她本能地可以分辨别人所说的话语内容的真伪。
    虽然大概是因为主角的特殊体质或者尚未成年的关系，这个天赋的效果只是一种不大好用的本能，并不能具体判断到底哪一部分是假的，并且越是刻意去辨别就越是感知模糊。
    所以除了在旅途前期帮她回避一些陷阱，这个天赋所发挥的最大作用，倒是让小满养成了更不容易去盲目相信别人的天性。
    但天底下毕竟没有多少人是时时刻刻都说真话的，和好坏无关，而且这个天赋的可信度并不高。比如要是某个商人看到小满想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所以告诉她的出售价稍低于卖给其他人的价格一些，那么天赋同样会告诉她这是假的。
    久而久之，小满已经学会只拿它当参考，对其选择无视。
    持有这个情报的原骞作为素袂出场时说的话，在他有意的调整下多半都不算假，反倒在这个天赋的作用下推进了获取信任顺利成为她同伴的过程。即使哪怕有一两句存在问题，小满也习惯了它的不准确，并不会因此立刻开始怀疑谁。
    但菲勒所说的话被小满的天赋判断成假话就不一样了。无论是“两个和他认识的孩子偷偷离开”还是“连他都不知情”的部分属于谎言，背后都代表相当大的问题。
    看着菲勒拖着这些邻人刷够了戏份并转身走向酒馆后，小满才关上了窗。
    “你也觉得他有问题，是么？”原骞摸着还算干净柔软的被褥，问小满。
    “是。”小满点点头。“他在说谎。”
    “那他一定是在说谎了。刚好……我听说过一些事情，或许可以去找他问。”
    素袂说着站起身，神色依然柔和却令人觉得态度不那么寻常地轻声叮嘱小满：
    “我今晚要是没有回来，任何人来都别开门，更不要承认跟我有关系。”
    “以后也是一样。”他说道。
    能悄悄从有守卫和夜间巡逻的青铜城不留痕迹地运走两个居民，把绑架人口妥善伪装成只是搬走到其他地方，这个菲勒身后必然还有别的主使，凭他和那些同伙作案的熟练度来看发生在他们手中的绑架也绝不止这一起。
    既然那对被绑走的兄弟能作为整个铸造之城副本出现的序幕被画进漫画，受害者的去处应该很有文章。而他给“素袂”这个角色的身世所构想的背景，或许就要靠这些人来完善。
    现在行动正是时候，他这么说，的确就是在无声地邀请小满，在对这个世界无自知的主角发起探险的邀请。
    反正比起被以别的方式被卷入险境，那安全系数还不如是在具有黄金之血的同伴身边主动参与进来吧。这是原骞在小满的路线上见到正在表演的绑架犯之后，真心考虑过“作者”可能塑造的发展并做出的判断。
    “我和你一起去。”小满说。
    狐族少年不料想她会这样说似的立刻愣住了，他神色中的坚定转为抗拒，做出素袂应有的反应：
    “不行。你不该参与这些——”
    小满平静地说：“就当我想长些见识，不可以吗？我不是被谁保护的幼崽。”
    她看着素袂，对方为她摆明的“只要你去那我不可能只在旅馆等着”的这份态度而沉默了很久，抬起头，歉意地一笑，主动向她伸出手：
    “你是对的。小满。走吧，我们一起去。”
    “嗯。我们一起。”小满罕见地重复了一遍，握住少年尚且纤细漂亮的手腕。
    第006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5话！】
    “念念快来，你推的漫画更新了！”
    同住的好友在沙发上呼唤道。
    崇羽放下剪刀，左右端详一番面前的白色假发，满意地点点头，边收工边说着：“来了来了！”
    她是自由职业者，没有生活压力的那种，有很多时间用来发展业余爱好。多年下来在网络上积累下一点知名度，coser账号的名字是“祟祟念”，算是对于自己姓氏经常被人看错的调侃。
    从上周开始崇羽有了新的墙头，就是《残缺者》漫画里的新登场角色素袂。
    虽然他出场才一话，情节尚且单薄，但画风实在美丽，人设又对口味，崇羽在偶然刷到截图后立刻成为追更漫画的读者一员，而且已经义无反顾地将其加入好感列表，并保存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格画面设为新头像。
    穿着毛绒绒厚睡衣的好友和崇羽一起挤在沙发上点开更新。
    漫画第5话的扉页有别于之前的风格，并非漫画世界观的背景，而显然是在现代。
    街上阳光灿烂，隔着复古风格的一面咖啡馆橱窗，戴着带狼耳朵造型的灰蓝色七分袖外套兜帽的小满坐在靠窗位置左侧，脸朝窗外看向路灯杆上停留的蝉，蓝色眼眸像是一片掉下来的天空。
    少女手边放着一杯做了小狐狸拉花的咖啡，桌下是酷酷的马丁靴和工装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风格时尚的黑色手环扣在棱角分明的手腕上，还戴了几只无镶嵌的金属链戒。
    她对面的素袂则穿着有许多拉链装饰的宽大白色外套，长袖口一直盖到手背，心脏位置的那条拉链头是一只卡通的灰狼图案金属徽章，另一边的衣领下方则垂着一颗白绒球。
    不同于坦荡地走着神的小满，少年正低头认真在练习本上写写画画，雪白长发扎成一束，刘海被银色发卡别起些许，露出一小块额头，显得金眸的眼角更加优美漂亮。
    桌面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摊开或合拢的书本表明他们在做着同龄人该做的事情，写作业或是复习。
    他们远处的咖啡馆内景其实还看得到在柜台中略侧身站着忙碌的第三个人，但扉页上被人为刻画的玻璃反光巧妙地几乎完全挡住了这个人的长相甚至性别，只能看到是穿着常见的棕色围裙，身后翘着一抹模糊的粉紫色发尾，信息实在太少，于是暂时得不到什么关注。
    【无忧无虑的现代设定就是好！！！】
    【好想真的看到小满过着平静幸福生活的画面呜呜】
    【劳逸结合，小狼崽好；好天气不能出门玩，作业坏！】
    【现代装小满好帅prprpr狼耳兜帽泰可爱了】
    【秀外慧中小狐狸！他这件外套好喜欢，又时髦又乖乖崽的，怒求同款】
    “我好了谢谢粉星，会画多画！”崇羽的好友反复放大欣赏细节并赞叹道。
    崇羽按捺住立刻切出去搜款式类似的外套的冲动，狠狠截图后翻往下一页。
    “好了。”
    画面由最上方一格窄长的黑色变亮，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双柔和的金瞳。
    接着，第一人称般的构图转为正常视角，素袂半跪在溪边洗掉指尖残余的细灰和药草汁液，小满则倾身向前，往水中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没有变丑。”她说。
    “这样就够了。弄得太脏了反而更奇怪啊。”少年无奈地笑笑，“我技术有限，就只能优先保证看上去自然的方向了，换成更厉害的人，把你涂成男生都没问题。”
    在读者看来小满也只是变得肤色稍暗，脸上多了几抹灰痕，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但她本来也不是艳光四射的那类角色，被伪装成这样只会更像努力捕猎滚了一身灰的小毛团子，完全不会破坏读者们的怜爱。

 第7章

    【这是什么第一视角体验我推给我化妆，幸福起来了】
    【但实际是在往脸上抹灰（远目）】
    【别人家的女主角：在王子面前惊艳变装；小狼崽：被王子亲手擦成掉进灰堆的豆腐。不愧是正直的少年漫……】
    【什么本来是少年漫来着？画风太好我以为恋爱向呢[doge]，擦个灰都给我看得小鹿乱撞的！】
    【小狐狸绝对比恋爱漫男主强好吧，因为他就肯定不会因为乱七八糟的事误会小满！这是传统少年漫同伴之间无敌的信任感，特别好的（递）】
    【肯定不会误会+1，只会一爪子把擅长揭伤疤贬低人的破王子拍进地里！】
    弹幕欢欢乐乐，随着角色的行动，白日的青铜城风貌逐一展现在读者们面前。
    【小狐狸这个气场……好有压迫感】
    【漂漂亮亮的狐狸也是肉食动物啊（是肉食动物啊）（啊）】
    【a翻了！温柔角色认真起来太香，我就好这口，宣布此刻垂直入坑】
    【不动手已经这么有压迫感了，期待一下战力】
    青铜城的主要特色就是随处铺设着铁轨并时刻有矿车穿行而过的街景，自从经过这样的繁荣区域后，居民区就显得安静和普通很多。
    读者们对于故事推进向在上一话末尾做过铺垫的绑架事件这步发展早有预料，只对某些细节表示喜闻乐见。
    【投喂属性什么的好萌啊啊，我此刻竟从美貌中硬生生看出一丝慈祥……】
    【粉星是懂镜头语言的，街边屁孩们有零食所以狼崽也要有零食，小满沉默了但我笑了，根本停不下来】
    【就要一间房就要一间房！（大声）】
    【小狐狸：大惊失色】
    【氛围好正直的少年漫特色合宿，我感动】
    【传统三人组还缺个元气小太阳吧，有了的话这段就更对味了，小狐狸一拖二嘻嘻】
    【小狐狸这话说得，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了】
    好友看着崇羽接二连三地截图，快门声响成一片，不禁吐槽：“你干脆每页都截得了！”
    “正有此意！”
    两人嘻嘻哈哈闹着，继续往后翻页。
    在小满与素袂终于决定一同行动的那格之后，漫画画面接着便转换到了另一个地方，另一只被握住的手腕。
    相同构图的这一格之中，恶狠狠抓着人的是骨节粗壮、手掌和指头线条又宽又鼓、手背上带着伤疤的男人的手。
    那被抓的手腕不也同于狐族少年的匀称修长，更细瘦伶仃，无措曲起的手指干瘪得有几分像鸡爪，在繁重劳动中末端开裂的指甲、皮肤松弛起皱的指节和沾染的污垢都被一一的细致描摹了出来，不够长的袖口带着补丁，简明地将受害者的低微身份和与欺凌者间的强弱对比传达给所有人。
    有些昏暗和杂乱的酒馆内部，醉酒的男人粗鲁地嬉笑着：“还敢不给脸，不就是个弃族小娘们！你跑了也活不过今晚，谁能给你讨公道？”
    【啊啊啊好恶心，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人，真的没人管吗！】
    【支持正义制裁】
    被他抓住的女人年龄分明不大，却已经被生活磨尽了青春，连发间小小的圆耳朵都毛色黯淡稀疏。她屈辱地低头抿了抿唇，强颜欢笑着赔罪，想让男人放开自己。
    她明明在这里工作，却从客人到老板都冷眼旁观着她遭遇的一切，没有谁出来阻止。如果她得罪了客人，反而会被扣除所剩不多的薪水，甚至失去工作。
    弃族明明只是被自然精灵抛弃的兽族，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个体，弃族的存在也不会对世界造成任何危害，但其他所谓正常的兽族总是这样热衷于贬低和排挤生为弃族的同胞，像终于得到了证明自己比“某人”更高贵的依据，有了名正言顺欺负“某人”而不会被团体反对的机会。
    周围完全不受影响的迷醉氛围仿佛在说着，她是弃族，是弱者，所以就该被欺负，就该孤立无援。
    女人被类似的遭遇长年累月泡得麻木的心灵让她此刻并不能对谁产生具体的、强烈的愤怒，她只是出于叫嚣着逃离的绝望本能，泫然而盲目地四下张望。
    “嚓——”
    忽然，她灰暗的眸子真的被一簇光点亮了。
    全身披着斗篷的人坐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捏着刚买来的长火柴，轻轻甩灭它，看着火焰在杯中酒液表面烧起，映亮一双金瞳。
    “是很烈的好酒啊。”他说着。
    他站起身，端着那杯燃烧着的酒，一步步走向菲勒。
    那双金色的眼眸看着他就像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只已经注定将死的蝼蚁，比方才带着嘲弄决定女人命运的他更冷淡万分。
    而菲勒就像陷入僵直的猎物那样一动也不能动，手脚都又冷又麻，令人绝望的完全不听使唤，他只能任由女人逃走，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靠近。
    那人抬起手腕，在挟着火焰的酒液即将倾泻到菲勒头发和衣服上的前一刻停住，并缓缓放下。
    “请问，你现在方便回答一些问题吗？”
    素袂彬彬有礼地问道。除了毫无笑意的眼睛，他嘴角牵起的弧度几乎和最初向少女求助时全无差别。那杯危险的火焰在他手中，就像是被温柔微笑的少年擎于胸前的娇艳花朵一般。
    “——”
    菲勒拼命转动眼睛和试图翕动嘴唇，但在血脉压制之下他发不出声音，头脑全被巨大的恐惧挤满，在看不见的暗处男人的裤子迅速湿了一片，都不知是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卧槽！！！】
    【我芔——】
    【就知道能在这种世界观生存的温柔都是两面派！！！】
    【更……更喜欢了怎么办】
    【想到小狐狸出场那段了，我懂了，弃族绝对是他第一雷点没得跑】
    【对朋友温温柔柔的夸夸投喂摸摸毛，对人渣就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酷，亚撒西但不圣母病好评！】
    “——我说！我全都说！”在求生的本能下，菲勒终于能够出声，他彻底脱力地滑到地上跪坐着，完全破音地嘶叫，“我全都说！”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生意’的最上级是谁？”
    “是，是——曼——”
    中年男人忽地瞪大眼睛，那张可憎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他在地上抽搐着，喉结急促滚动，眼珠翻得几乎要掉出眼眶。
    几秒钟后，他安静下来，整个人的皮肤飞快变得惨白得可怕，脸上浮出一个蛇形的黑烙印，位置就像真实存在的线般彻底“缝”上了男人的嘴。
    他死了。
    ——啧。作弊的魔法。
    原骞深深感受到了物理战斗角色在有魔法的世界观的局限性，并决定只要买得起，下次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优先考虑秘银之血分支。
    菲勒这个线索表面上是就此断掉了，但有这个情节发生，之后即使没人找上门来，漫画里也一定会出现相关的后续，他只要等着明天十点下一笔情感值入账，漫画更新后直接买入就能得到下一步线索。
    刚才菲勒抓住那名弃族的侍应并满嘴不干不净时，他就意识到这该是自己出手完善人设的时机了。其实即便他不动手，小满也会挺身而出的，她并非莽撞的性格，但至少不会对发生在眼前的逼迫弱者跌进深渊更深处的绝望遭遇都坐视不理。
    “好吧，我听见了。愿你的灵魂得到安息，回归星辉之父的怀抱。”被刻意压制得沙哑偏低的少年音说着，即使本该获取的情报被横生枝节打断又目睹这样的惨状，他的语气仍然平静谦和。
    他俯身将那杯酒放在死者身边，旁若无人地走出酒馆走进夜色，穿过惊恐的酒馆老板和客人之间时步伐从容，就像猛兽经过瑟缩的羊群。
    [检测到漫画论坛，是否花费100000情感值解锁？]
    ——离开酒馆后看见这条系统提示，用斗篷遮掩了发色和狐耳尾巴等特征的神秘人不为人知地一个踉跄。更挑战人承受力的恐怖片他也看过，所以刚才面对死人还能维持镇定，但像d-009这么平静而歹毒的系统他还没见过。
    它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编号都没这解锁论坛的价格的位数长？原骞默默腹诽。
    第007章
    画面跟着素袂直到他走出酒馆大门，接着切换到了被用力关上的另一扇门。
    从菲勒手中仓促逃走的女侍应穿过阴暗的酒馆后方，奔进栖身的逼仄旧屋，用被单紧紧裹住自己的脑袋，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等到她稍微平静下来，不请自来的客人才开口：
    “你明天仍然会回去工作，即使还会遇到这样的事，对吗？”
    女侍应为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呼一声，翻身坐起，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狼耳少女。
    披着遮掩身份的斗篷，并不端正却随时蓄势待发、看似松散的坐姿，垂在肩上有如野兽能隔绝雨雪的背毛般质感的灰黑色头发，年轻的脸。

 第8章

    猛地看去几乎像成年佣兵一样的年轻女孩。
    ——是女孩，并且和她一样是弃族。来历不明，但仅仅是同类。
    女侍应略放下心来。出于一种蒙昧的对同性的轻视，她因为这个事实便不再觉得自己会被伤害。
    她想到方才的遭遇，自顾自将脸埋进膝盖，哽咽着。
    “是的。我没办法……我没办法。不去那里，又能做什么呢？”
    “我们可是被神‘抛弃’的兽族啊。为什么是我呢？”
    她哭诉着。
    小满看着掌心的银币，想，我并不能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也不明白。
    她把它们留在女侍应身边，却因见闻和经验而无法欺骗自己这样就算解决了问题。
    她知道，金钱终究对这个女人的生活没有任何根本改善。因为她是一个弃族。
    所以即使离开酒馆，青铜城也不会提供给弃族不受欺负的生活环境；离开青铜城，别的城市、镇子和村落仍然会如此对待她。
    小满离开那间轻而易举就能入侵的破旧房屋，去和素袂汇合。
    青铜城的夜空显得比其他地方要朦胧，大概冶金业的污染虽然能被神奇的魔法所遏止，但只要它仍然存在，就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
    “为什么特殊的是‘我们’呢？”小满看着身边的少年。
    买来的深色斗篷的兜帽耷在他们身后，露出素袂纯净的白发，也露出了他们头上尖尖的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和狼耳朵，看上去都与普通的兽族一般无二。
    “星辉之神创造兽族，指为主宰其他生灵的一族。受到自然元素的认可，是祂眷顾着每一个兽族的证明……被自然元素抛弃者，即被神抛弃者。”素袂轻声念诵着。
    “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连我的家人——连弃族自己也如此觉得。我曾经也会困惑：为什么？”
    “他们说弃族的血和命都是低贱的，我们就该受苦；他们说残缺者生来负有原罪，你们就要被当做有害物。我想过这一切的原因，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离那个答案一天比一天远。”
    “但是小满。”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小满，说着。
    “我相信。你能找到答案。”
    这不是假话。小满的天赋向她和读者传达着这个信息。
    “应该是‘我们’一起去找答案。”小满说。
    “……”
    素袂这一次却没有立刻应下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沐浴在月晕迷蒙的夜色中的白发少年露出一个有些悲伤、仿佛已经洞悉自己结局的笑容。
    他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闻到了flag的味道】
    【但是这个大图好好看……有被惊艳到】
    【这波，基本已经稳预订白月光人设了啊（悲】
    【不要刀小狐狸！求求了——】
    小满为那表情中所透露的不祥意味本能地感到不安，她正要追问，却见素袂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身盯着某一点。
    接着，披在他身上的斗篷忽地塌陷下去，而一道白色的光影飞快掠过视线。
    “好像有人经过。”
    体型缩小的白狐狸站在小满肩上，狐尾紧贴她的衣领，素袂轻声说道。
    是真？是假？夜晚的青铜城当然不同于日落而息的小村庄，把范围划定成一片街区的所有室外空间，必定会有人正在走着。
    所以小满所持有的鉴别言语真假的天赋并未将素袂的话判为虚假。
    黄金之血的兽化当然不仅限于那庞然巨兽的姿态，只要愿意，变成寻常一人高或者是更娇小玲珑的形态都是能够做到的。
    【随身小狐狸！！！】
    【能变美丽大福泥也能变可爱小福泥，太犯规了——】
    【这么小只岂不是可以团起来被捧在手心！世界的珍宝！】
    “我该怎么做？”小满保持原状，只是嘴唇翕动，以最小的音量问。
    “就这样回去。应该不是针对我们的。”素袂说。
    小满不去弯腰捡拾地上已经发挥过用处的斗篷，自然地一步步往回走。白狐狸被她的头发和衣物遮蔽着，自觉掩藏起身形，看上去毫无异样。
    旅馆的老板抬起头，带着困意的眼睛看到小满独自走过，虽然有些好奇那狐族少年哪里去了，但少女步履匆匆，未等开口便已经消失在了楼梯上方。
    这场发展成逼供的盯梢让两人在天黑后奔波了半个晚上，于是第二天清早，素袂和小满都干脆补觉补到了日上中天。
    原骞醒来时系统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他才发现当日的情感值已经结算完成。
    [今日收入情感值到账。]
    [生存支出项目已自动扣除，详情可至余额查看。结算完毕，请任务者再接再厉。]
    [情感值新到账：2107点；余额：2107点。]
    [漫画内容更新完毕]
    [是否购买1话：200点情感值？]
    [确定/暂不购买]
    原骞起初还对于单日收入的涨幅有些疑惑，看到后面的提示他才明白原来是漫画又更新了一次。
    ——漫画不是周更吗？
    [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具有差异]
    d-009回答。
    两千入账，一分不多花的话足够支付他自己的生存费用和“素袂”的人设租金大半年，原骞顿感财大气粗，没再计较d-009连那微乎其微的限时优惠价都不给，直接购买《残缺者》第5话的内容。
    他装作懒洋洋地看着屋顶发呆，把更新扫了一遍。
    第5话从他用人设里自带的伪装技巧收拾小满开始，把他们来到青铜城后的事一一收录进去，页数仍然量大管饱，让目前赖以为生的原骞分外有安全感。
    恰好支开话题的那个子虚乌有的“有人经过”事件是他特地安排的没错，单个人设在剧情中终究有局限性，他在尽早考虑为之后的人设做铺垫。
    出乎意料的是，漫画连他们回到旅馆后关于休息环节的讨论都画上了，给前面那部分紧张的剧情又添一抹轻松愉快的放松环节。
    房里只有一张床，注定有人要做出让步，小狐狸认为应该由他睡在地上，小满坚持他应该睡在床上由自己打地铺，热心读者们的弹幕混迹其中表示其实床蛮大的两人挤挤正好，硬是让无声的文字显出了一派奇怪的热闹。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将那张单人床搬开，把两套被褥都在平整的地板上铺好，然后素袂再度变为兽形，调整成合适的体型大小。
    白狐轻盈地在被褥表面踩了两圈后卧成一团暖乎乎的白毛毯，小满靠在他身上，奢侈地盖着云朵般轻软的狐狸尾巴安然入睡。
    黄金之血变化成的白狐狸比真正的动物更漂亮，长长的毛发无比蓬松，几乎能把身材瘦削的小满整个人埋在绒毛里，而且在漫画的精心描绘下好像比实物还柔软，看得原骞都想搓一搓捏一捏“自己”的尾巴了。
    【……真是完美的解决方案啊】
    【完美（各种意义），宝宝你们是两个绝世天才啊啊】
    【床：hallo？那我呢？】
    【因为要待在一块确保安全所以一间房、因为是同伴所以一起睡地上……这么可爱的……】
    【逻辑正确！出院！】
    【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狐狸窝啊哈哈哈】
    弹幕获得了欢乐，而原骞翻过一页，也获得了他想要的线索。
    在全黑的背景之上，白色气泡里浮现着来自某人的话语。
    “‘抄网’磕断了一支。”
    “又被什么人发现了？‘鱼’和‘虾’被截住了吗？”
    “没有，货都已经运过来了。而且烙印发动得很及时，他什么都供不出来。”
    “那就好。下次多招些聪明的。”
    “他捞来的那只‘螺’很得贵人喜欢，也算是为我做出贡献了，那要不要给他的家人点补偿呢？”
    “你自行安排。”
    “遵命——”
    黑色渐渐淡去了，尖削的下颌、卷曲的粉发和昂贵服饰出现在画面中。
    说话的人手捧一面镜子，看着它熄灭变回不透明的紫色矿石质地，愉快而肆意地笑起来。
    “我亲爱的姐姐。”眼角挑起带着几分邪气的青年对着再无回应的镜面说道。
    【哦豁，全是黑话，我大概懂了】
    【懂了+1】
    【这反派吧，但是画得怪好看的咧】
    原骞也懂了，而且关于怎么给后续的人设在剧情中布置伏笔，他开始有想法了。
    他装作忘掉上一次创建人设时被高额收费割得肉痛的阴影，再次打开界面。
    这次只是先弄个身份出来，不需要打架，操作得当的话之后别的人设或许照样可以沿用“他”在《残缺者》世界的身份，所以【血统】选项他只是随便选了一个兽族-兔族-无特殊能力。因为这个最便宜。
    [认可。条件成立。]这种身份的兽族随处可见，d-009瞬间便运算通过了。
    【出身】选项他选择商人-孤儿，然后在商人身份相关的人脉和资产方面慷慨地投入大笔情感值，把新人设点成了神秘的富商，身份在各地的商会都举足轻重。

 第9章

    [认可。条件成立。]商会在漫画中只是只言片语中提到过存在的背景板，但这样的身份涉及到的人员太广，于是这次d-009运算了大概零点几秒后才做出反应。
    外貌方面原骞只设定成了身量足够的正常成年男性，然后直接加上了厚重的布满古典刺绣的斗篷和覆盖整张脸的浮雕银面具。
    这形象绝对够神秘，同时也留足了之后再抽丝剥茧展现具体人设的不确定性。
    至少在青铜城这一阶段，在漫画中登场的“他”应该只是、只会是来送情报的神秘人，站在主角这边的原因都可以暂不交代。
    只要藏得够严，即便读者拿着显微镜看也最多只看得出新角色非常有钱而已，后续留给他修改和替换的空间仍是巨大的。
    原骞不断从再次大跳水的情感值余额中零碎抽取一些用于调整细节，做着做着他忽然想到：用情感值买来的上帝视角信息这样是没有被白费了，但建立新人设又要花掉这些他辛苦表演规划才赚来的情感值。
    果然d-009永远是赚的，只有他在吃亏。
    第008章
    铸造之都-基诺城的白天，是繁荣而忙碌的。
    原骞顶着素袂的身份出去转了转，采购一圈旅行所需的小玩意儿，带着饭菜回到房间。
    小满边整理行囊和随身带的用品，边看着他用刀在刚出炉的面包上切出口子，夹进薄薄的咸肉、鲜脆的蔬菜片和酱汁，做好后递过来。
    她低头观察这种食物——和各地都有的用面食包裹菜肴的便携小吃做法相似，甚至因为不需要加热内馅而更简单一些，其实是非常粗糙的工序，但就是看起来精致很多——咬了一口，嚼嚼，眨眨眼睛，吞咽。
    “味道还可以吧？”素袂不确定地问。
    “好吃。”小满说着，又咬了一口。
    看她确实是不讨厌的样子，原骞把剩下的食材也都做成了异世界版三明治，自己也拿了一个吃着。
    “——所以，没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小满拍掉手上的面包渣，说。
    “嗯。”素袂点点头。“昨晚那件事，幕后的人或许是不想追查我们，打算就这样以灭口做结束，也或许是到今晚天黑后才会动手。要再等等吗？”
    “我想去公会看一下。”小满想了想，提出不同的行动计划。
    “好啊。我也一起。”素袂欣然起身，“我还没去过雇佣兵公会呢。”
    “没有吗？”小满疑惑。
    她信任素袂，但真心不觉得同伴真是毫无阅历的一般底层少年。因为无论是他这身不会被弄脏的衣服，还是昨晚他出手直接摧垮那个菲勒心理防线的举动，都不会属于一直过着普通生活的人。
    “真的。”素袂举手以示自己两袖空空，掌心里和身上都没有刀之类的武器，仅仅是一只弱不禁风的平民狐狸。
    他诚恳地说：“我只是一个被弃族养大的小孩而已，以前也没有机会旅行，你是我的第一个旅伴。佣兵公会那种地方和弃族可挂不上钩，那些人看见我只会想着我值几个金币而已吧。”
    除了花情感值添加的人物设定就是客观陈述，小满的天赋判定中他还真没在说假话，于是她问：“那要把脸遮起来吗？”
    “没关系，如果青铜城的治安这么差……说不定刚好能引出那个人的同伙呢？”素袂一笑。
    白发从他肩头滑下，那双金瞳微微聚光，在午后的小房间里是恬静又美好的模样。
    小满蓦地想起自己这位同伴是万中无一的“黄金之血”，论武力是最适合钓鱼执法的了。
    谁让她并非真正的兽族，对所谓血脉压制半点感受都没有，之前遇到另一个黄金之血的持有者时还差点因此露馅被发现身份。
    身为生来就加入不进兽族那些梳毛磨角等相关话题的外人，小满经常意识不到朋友这份漂亮外表下的强大。
    他们离开小旅馆，沿路前往城市另一头的佣兵公会。
    与此同时，原骞也没闲着。
    他控制新建立的人设，迎着阳光施施然走进位于青铜城中心区的商会。
    商会大门装修得富丽堂皇，还铺着质量上等的地毯，在宽敞的门口，正有两名穿着皮甲的精悍青年背靠布满雕刻的石柱站立，见到这个遮遮掩掩的神秘人，面露警惕之色。
    披着厚重斗篷还戴着银面具完全遮掩住外貌的高瘦男性抬起手，从袖中摸出一张打着商会标记的名片，隔着做工精致的手套将其递给守卫。
    “麻烦你向会长通报。温彻斯特路过此地，来找会长喝杯茶。不知会长是否愿意赏脸？”
    他笑着说道，显得十分和气而态度并不卑微。
    这个嗓音不算低沉，很年轻似的音色，略微带点哑，听上去却很悦耳。
    作为已经花费情感值建立的人设，“温彻斯特”先生在这个世界当然是真实存在的身份，所以他很快便被郑重地迎进去，又由匆忙赶来的会长亲自接待。
    他想如果这一段能被画进漫画当然好，不能也无所谓。这个商人身份在明面上现身于青铜城是第一步，接近小满是第二步，早晚会出现在主线剧情中的。
    在昨晚的铺垫后温彻斯特已经可以与主角团产生下一步交集，但原骞此前的构想是由另一个身份的出现来揭开和证实素袂的过去，如今也并不打算改变。
    所以温彻斯特这个人物，该是为小满而来的。
    黄金之血自然是优异的血脉，残缺者则似乎正相反，不属于兽族、短寿、被兽族尊崇的自然元素所完全拒绝、因传言而遭到排挤。
    但它属于小满，而这位少女是故事的主角。所以这种身份的真实定义必不会止步于表面，或许比黄金和秘银更高贵。温彻斯特这个还未增添更多隐秘设定的人设当然可以为她而来。
    为了给这一段情节加码，他还打算再和会长演一段。
    裹着斗篷的人坐在长沙发中央，姿态懒散，面具后的双眼注视着青铜城分会长亲手倒出的温热茶水，闲闲地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
    他忽然话锋一转，饱含暗示地说道：“说来，您手里是否有‘螺’的货源？一个人休假虽然自在，总是如此也有些没意思呢。”
    上一次更新的漫画内容里，显示了三种对“抄网”即菲勒这种身份的人相关的货物的代称，其中的“鱼”和“虾”所代表的受害者，用途和去向都很难确定。
    原骞赌性不重，他宁愿拿最后一种明显用于权贵享乐的“螺”来发问。反正是打探消息，还能名正言顺的趁机救些受害者出来，总比落到其他人手里要强。
    眼前的基诺城商会分会长听到温彻斯特这样说，连一丝惊讶都无，只随意地笑笑：“自家人开口那当然是随时有的，品质也必然不会让你失望。不过一点小玩意，哪里称得上货源呢，稍后就给温彻斯特阁下送些过去品尝，账单都算在我这里。”
    这后一句是对着旁边的下属说的，下属立刻应是。
    出手真够痛快的。原骞看到眼前留着一把白胡子显得德高望重的分会长这种热络友好的态度，算是切身体会一把自己亲手设置的财富等级到底能带来多大好处。
    但这份豪爽也正代表这项产业的受害者绝不会少。原骞想到小满也不过和漫画里描绘过的那对被绑架的兄弟里的哥哥年纪相仿，而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受害，便油然而生一种可以形容为“拳头硬了”的感觉。所幸为了节省情感值，目前这件斗篷下的身体基本不具备战斗力，否则他已经忍不住出手了。
    稍后，他回到以温彻斯特身份随手买下的那栋位于富人区、自带全套仆人和小花园的临时住宅，果然见到了这一批被精心打扮后送来的“螺”。
    ——很好，全是体态明显还没发育起来的未成年。
    原骞看着这群逐个爬出伪装成食材的货箱后一一跪在他面前的倒霉孩子，再一次觉得拳头硬了。
    送过来的货物品质显然经过筛选，个个都足够面貌姣好，只是根本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而充满恐惧与惶惑，稚嫩的脸上带着被训练出来的刻意讨好的强颜欢笑，正常人看到他们都会有一种看到了被刻意培育得畸形萎靡的植物的不适感。
    被用残酷手段快速培训过以保证足够乖巧恭顺的七八个男孩女孩跪在地毯上，感受到面前新主人散发出的冰冷气息，颤抖得更严重了。
    “请替我对会长道谢，我‘非常’喜欢。”温彻斯特对送货来的人淡淡地说，语气中并不见对这份礼物多么上心。
    等到那些人离开，原骞先是花费所剩不多的情感值余额买下一次性的扫描服务，确定这些仅仅是商品的“螺”并不像“抄网”那样带着某些魔法印记，也没有被安装任何窃听道具。
    《残缺者》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因此哪怕看上去再落后也不能小觑。原骞再次坚定了一定要搞个秘银之血身份的信念，虽然他还是不敢提早打开面板算一算具体的价格。

 第10章

    表面上他只是问这些孩子：“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或者父母的名字。我可以送你们回去。”
    “不记得。我们是属于您的人。”他们整齐划一地回答道。
    ……完了。怕是这个问题也属于反复洗脑的主要项目之一。那些坚持说记得的孩子可能已经遭到不测，也或许被安排到其他用处。
    原骞想幸好温彻斯特这个身份戴着面具，把整张脸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否则他此刻实在很难控制表情。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笑起来。
    “……属于我？”他低声说着，“我这里可只有恶念啊，而且……比毁掉你们家庭的人还要多。”
    “以后别出现在我视线里，别的爱做什么就去做。管家会给你们食物和衣服。”
    他转身离去。
    问来历又暂时问不出，也就没法把他们送回家，而原骞自己都背着负债即去世的生存压力，没那个精力和时间去慢慢感化这群小孩，更不会选择把一堆累赘交给主角。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他们自己待着了，至少温彻斯特有钱养着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也不担心被伤害，待遇够好了。
    孩子之间有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呆呆愣愣地看着“新主人”孑然一身的背影，忽然爬起来想要追上去，抬起手指试图拉住那遍布繁复刺绣的衣角。
    但她一迈步就踉跄摔倒在地毯上，随之弄丢了这点微薄的勇气，只好瑟缩着抱住自己，留下来和其他更加麻木的并不关注她举动的同类一起，做着一群茫然的羊羔。
    第009章
    位于青铜城的佣兵工会墙壁坚实，但其内部并不大，约摸只有两间教室拼在一起的空间。
    除了一面短墙前摆着由四人核对委托等事项的桌椅，剩余的三面墙上，在成年人触手可及的高度全都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委托单。
    至于更高处的墙面，则是挤着工会的其他展示物，比如城主嘉奖状的复制品和一些条幅等等，显得充满实用气质。
    树立在佣兵工会大厅中央的一座烛台状铁架上串满了被核对完成的委托单。
    偶尔有佣兵拎着装酬金的布袋，另一只手拿着被盖上工会印章的委托单走向铁架，将这张完成使命的纸压上半人高铁架的末端，让它在其他人视线下被贯穿固定，成为自己功勋的一部分。
    小满和素袂走进这座大厅时意外地并没有吸引多少目光，更不存在来挑衅的人。
    或许和各种人打交道的佣兵才最明白克制自己的念头，和少去招惹“弱者”，而在青铜城讨生活的佣兵比小满从前在旅途中经过的村镇遇见的同行都更有眼界。
    没有人主动凑上来，两人便自己走到墙边，按之前说好的，从墙面上这些层层叠叠的委托单中间搜寻着最近的、内容是寻人的委托。
    忽然，有人轻轻拉了拉小满的衣角。
    佣兵工会这座大厅中来来往往的人说少也不少，三四十个总是有的，因此小满很快习惯了时时经过附近的人。
    小满顺着这个怯懦的招呼转过身，一抹粉色映入碧蓝色的眼底。
    接近小满的这名粉发的年轻女性，有一张非常纯美、惹人怜爱的精致面孔。
    她肌肤白皙，手指细嫩，身材略瘦，穿着相对简朴但很整齐说得上讲究的衣裙，看上去是那类还有一些家产可以精细地养育孩子的家庭中的女儿。
    卷曲的粉发被编成没有任何装饰的辫子，从鬓边绕到脑后，约束住剩余落在肩上的长发，造型端庄而可爱，让她像一位落入民间的公主。
    “请……请接下我的委托。”粉发女子对上小满的目光，她不易察觉地比这两人年长几岁，但比瘦高的小满还略矮些，只是通常女性的身高罢了，更适合她强调自身的弱势地位。
    “但我还没有注册成佣兵。你要委托什么？”小满问。
    “我想，抱歉，呜……我想要委托你们，帮我找到我的弟弟。”女子似模似样地痛楚哽咽几声，眼圈也红了，“我把首饰都卖了，但身上的钱还是不太够，付不起酬金和工会的手续费，只能冒险来碰碰运气……”
    她这模样实在是太悲痛太楚楚可怜了，小满稍有迟疑。
    素袂刚才就在几步距离之外，他走过来看着这名陌生人，问：
    “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我们想听听具体的情况。”
    白发金眸的少年脸上全是温和关切，姿态却隐隐隔开她和小满。
    就凭借粉色卷发这个特征，原骞用d-009的声誉打赌她和上一次漫画更新末尾的那名青年必然有亲属关系。
    对方主动接近当然是好事，何况身份还可能是地位绝对不低的团伙核心相关人物。
    这边素袂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拉着小满拖延时间，而新登场的商人温彻斯特先生一直在进行名为满城闲逛观光实为等待时机的游走，正在趁此机会飞快靠近佣兵工会附近一带。
    自我介绍名叫“艾菲”的粉发女子对于自己身份暴露的事浑然不知，还在继续扮演她随便编造的身份。
    她自己就掺和进了幕后的产业，给小满的信息当然因真实而完美吻合。按她所说，她们姐弟是被寡居的母亲抚养长大的，前阵子母亲去世，只有十岁的弟弟查理紧接着就在忙乱中不慎走失了。
    年幼的孩子、模样精致、没有长辈照顾、意外失踪，以上条件都像极了撞到小满面前的上一起事件。
    “我们确实可以尽量帮你去找，但已经过去很多天了，或许查理已经……”素袂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关系，只要有人愿意帮忙就很好了！”
    艾菲连忙说着，急切得真像孤立无援生怕好不容易拉来的帮手也跑掉的普通姑娘。
    之后，三人商量好了要从艾菲的家周围往四周扩散去询问有没有人见过查理，过程中小满其实察觉到了同伴有些心不在焉，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将艾菲送回就在佣兵工会附近的家，告辞回到旅馆去。
    在窗前看着狼耳灰黑发的女孩与白发的狐族少年走远后，艾菲缓步走下楼梯。
    意外又不甚意外的，她在街角见到了裹着满绣斗篷的身影。
    “午安，温彻斯特先生。真巧呢，能在这里见到您，真令人感到幸运。”
    艾菲提起裙角优雅地向他行礼，语气已经从方才吐字有些拘谨和混乱的平民女孩变为格外优雅略带俏皮的声调。
    “午安。”
    停步在她面前的商人抬起手放在胸前，略一俯身。
    “您还是这样神秘，都不愿意让一点肌肤甚至头发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哪怕只被我看到也不可以吗？”
    她故作好奇地说，目光在温彻斯特领口与手腕附近徘徊着。
    “正因为是在您面前，才不可以呢。”
    温彻斯特轻声笑笑。
    “在一位惯于以美貌伪装自己的危险猎食者面前，我这种无趣的商人只会想着保全自己啊。”
    艾菲被他的话逗笑了。
    她乐不可支，此前故作青涩哀愁神态的眉梢眼角均舒展开，立刻绽放出动人的妩媚色彩。
    “哎呀，还以为您不记得我呢。”
    “——毕竟以‘温彻斯特’名下的财富，连掌握开采签署权的至圣之城的公主都想要得到您的青睐吧？”
    仿佛被这笑容背后的险恶本质所慑，温彻斯特微微后退，说道：“您谬赞了。”
    “这样吧，要是能说出我的名字，放您离开，或是陪您同游第七城，又或者……把我亲爱的弟弟做坏事的证据交给您，都可以哦。”
    她笑容满面。
    温彻斯特顿了顿，隔着面具和斗篷的阴影，对眼神期待的恶人说出答案：
    “……艾利瑞特娜·芙罗拉。”
    这座青铜城的第三继承人的亲姐姐，以及，第六城的现任城主。
    谁也不知道原骞这是完全在赌，此前温彻斯特装作随意地环顾商会会长的办公室时，其实是在把所有文书和展示藏品上能见到的签名印章全部记了下来。
    谁让被《残缺者》漫画揭露的世界观尚浅，已知资料中并不包括七城各地主人的姓名，d-009也并不出售这些信息，他只能靠自己搜集。
    如果不是第七城与第六城有联姻关系，这位芙罗拉城主的姓名也不一定会出现在基诺城商会的办公室里。
    已知第七城是铸造之城，第六城则被冠以“竞技与花”的美称，因此原骞就以读者的经验作了一点常规的联想：
    花与粉色当然常有联系。所以这个与漫画里露脸的贵族青年同样是粉色卷发，且一看就不简单的女角色，她自称的名字艾菲也和艾利瑞特娜有共同点……她都主动接近漫画的主角了，怎么就不能是身份贵重的芙罗拉城主离开封地在这里亲自主演恶作剧呢？
    艾利瑞特娜·芙罗拉欣然一笑，随后笑容飞快地淡去，冷漠沉积出的威严浮现在这与衰老尚有漫长距离的美丽脸庞上。

 第11章

    “既然您记得，那么作为回报，我就不追究‘温彻斯特’擅离迪诺斯城之事了，我会装作不知道您来过，今天也没有任何认识我的人出现在这里。——明天深夜有一趟运送工程物资的车出城，守卫会放松检查。”
    “您要返程也好，要动手制止曼萨也好，就在那时吧。逾期我会帮他抹除所有痕迹，让这桩产业脱开他的手。……他再如何昏庸罪恶，我毕竟是他的亲姐姐。”
    “况且只要有这个身份，没有人会信我无辜，只能陪他一同承担他犯下的错。”
    抛下这话，艾利瑞特娜转身走上楼梯。
    温彻斯特伸手拢了拢斗篷边缘，沉默地回到车上。
    车夫载着大主顾返回住处，在这段时间里原骞把漫画上一话结尾那段对话调出来又看了一遍。
    ……艾利瑞特娜·芙罗拉。她真正的面貌，究竟是她时刻想要树立的“在亲人一意孤行犯错时无法阻止只能包庇的无奈姐姐”形象，还是为了利益主观参与这些肮脏产业、诱导弟弟站到台前当一个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主谋的靶子、用完了人就直接舍弃的……幕后主犯？
    原骞认为是后一种。他没有兄弟姐妹，但不妨碍他清楚自古以来的家庭食物链。
    艾利瑞特娜这种大权在握的姐姐，只要真心想收拾，还能有按他不住的弟妹了？
    以这个年纪登上七城之一的城主位置，要说她连个利欲熏心策划人口贩卖生意的隔壁继承人弟弟都收拾不了，那些权力斗争中落败的人都要死不瞑目了。
    既然如此，来得好啊。他想。终于有个足够身份还涉及此事的权贵人物出场，给素袂安排的人物背景就栽你身上好了。
    狐族少年同步地微笑起来，然后他问小满：“今晚想吃什么？”
    “旅馆老板刚刚说还有点汤。”小满思索着，“你好像很提防艾菲。发现了她哪里不对吗？”
    “是有一点。她来得太巧了。”素袂坦然道，“而且如果真的有人绑架了她弟弟，为什么她还没有事？之前那家被带走的可是兄弟两个，哥哥和我们差不多大。”
    艾利瑞特娜所扮演的孱弱的年轻女性显然没有那个身高已经接近成年人的少年好抓，子虚乌有的绑架犯会放过她就是很大的破绽。小满也想到这点，沉吟片刻。
    她提到自己的天赋：“其实我也觉得她说的话不完全是真的。但很多人都这样，或许她只是想少花点钱，或者是她隐瞒了一些弄丢弟弟的原因，所以在说话的内容里想办法推卸自己的责任。”
    “那我们还要接这个委托吗？”素袂用指节撑着脸颊作思索状，问。
    “我想接。”小满说，“趁机最后逛一下青铜城，然后就该走了。”
    “是啊……这个地方很大，但没有什么特殊的。我们已经看过那些展出的工厂旧设施和当地建筑，特产也尝过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素袂说着，看向渐渐趋近黄昏的窗外景色。高大建筑在天空下的剪影映进他的眼睛，它们在金色的海洋中微妙地溶解变形，最后被拉伸成了仿佛枯干的灌木草枝之类悠久存在于宁静荒野上的东西。
    小满忽然想起，素袂在相遇的时候就说他要来青铜城，却从没有说过他的下一站在哪里。
    “芙……不，那是秘密。”素袂眯起眼睛一笑，“我听见老板敲汤勺的声音了，快走吧。”
    “……”小满来不及捕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某种神色，便被恢复正常的朋友拉着手走下楼梯。时机已经错过了，看着他端来自己那份热汤，边道谢边把疑虑放在心底。
    第010章
    或许是因为心存疑虑，一直睡眠很浅的小满在这个晚上做了梦。
    瘦削挺拔的身体蜷缩起来，她皱着眉，很小声地梦呓着：
    “妈妈……”
    被她靠着的白狐悄然化为人形，让小满枕在自己腿上，低头沉吟了一会儿。
    接着，少年轻声唱起了《残缺者》第1话中，小满的妈妈曾经唱过的那首哄着孩子安睡的歌。
    小满的眉心慢慢被抚平，温柔的歌声顺着月色飘散。
    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少人在奔波，在谋划，他希望……至少在这个房间里，夜晚是静谧而温暖的。
    第二天。
    按照之前说好的，他们从艾菲的家为中心，分散开来向周围的人询问有没有见过符合查理外貌特征的孩子。
    答案当然是没有，毕竟查理只是虚构的人物。艾菲女士真正的弟弟此时此刻应该正在享受酒池肉林的生活，或者正在安排深夜运货的事宜？
    小满转过街角，见到前方已经没有通路，只有侧边搭着一间破败的房子，便上前敲门。
    打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奇怪的、被精致刺绣斗篷遮住了全身的人。
    他穿着这身和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斗篷，戴着覆盖整张脸的银面具，连下颌都遮住了，仿佛吝啬与世界的接触。
    “早安，淑女。”神秘人彬彬有礼地说道。
    “早安。请问你见过名叫查理的孩子吗？粉色头发，十岁左右的男孩，大概这么高。”小满形容着。
    “……好像见过。”
    他说出了和之前的人不同的答案。
    “什么时候？”小满连忙追问。
    “就在几天前，唔，两三天吧。我看到这个孩子被一个男人抱着，在给他买东西吃，然后他们进了一间工程公司所属的房子……他们最近在装点物资，因为有一趟车要离开第七城。哦，好像就在今晚。”
    原骞今早十点收到新结算到账的700多点人气值，然后他立刻买了【屏蔽天赋】的限时功能，总算能在拥有真言鉴别能力的小满面前畅所欲言了。
    当然在拥有上帝视角的读者们面前，这个能力最好还是只属于温彻斯特一个人，其他马甲仍然要尽量谨言慎行，做到少说假话。
    “既然你知道消息，为什么没有告诉这里的官员？”小满问。
    “因为幕后的人就在那里啊。除了众目睽睽之下闹开，不然我这样从大人物们手下讨生活的弱小商人，要如何才能在保全小命的前提下救出那些孩子呢？”
    温彻斯特戴着手套的手指遥遥点向城主府。
    “哦，有人来了。那么容我告辞。”
    “附赠品——在这件事结束之后，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去商会报‘温彻斯特’的名字。在任何地方都会好用。”
    他笑笑，用顺便买来的【一次性传送卷轴（往返）】消失在小满面前。
    这一手看上去潇洒，但实际的肉痛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卷轴标价199情感值，当真是每用一次就离给新人设买下秘银之血又远一步啊，如非必要还是少用得好。
    紧接着狐族少年匆匆赶来，素袂紧张地问：“我感觉到那天晚上的人了。他没做什么吧？”
    “没有。他还提供了一个线索，告诉我绑架孩子的人可能在今晚出城。”
    小满边回答，边仔细看看旧房子破败积灰且漏了一地阳光的内部，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哎？”素袂愣住，随后坚决地说，“这样的人不可信，你不能去！”
    “他说的不是假话。”小满摇摇头。
    “那就让我去验证。”素袂说。
    “不。这次也是我们一起。”
    出于安全考虑，小满和素袂都没有将这条消息告诉“艾菲”。
    当天深夜。
    潜藏身形的小满守在货车离开的城门附近，变成迷你体型缩小目标的素袂伏在她脸侧不远的枝梢上。
    等到货车经过，灵巧如鬼魅的女孩纵身跳了上去，飞快用刀暴力别开锁，闪进货厢。
    ——好多。带着夜风的发丝飘起又落到肩上，她扫视的目光对上那些被惊扰而亮起的眼睛。
    在这里的是年龄分布在七八岁到十六七之间，足足十几名兽族的孩子，手脚都被绑着，杂坐在货物之间。
    小满不觉得自己能大包大揽地救下他们全部，只是给他们最后一个逃生的机会。
    她借着月色扫一眼车里并没有她要找的查理，便伸手挑断最近的孩子手上的绑缚，然后收起刀向后退去。
    “能趁这个机会逃，就逃吧。”她说。
    说完她跳下车厢站稳，发现这一整趟数辆货车都在慢慢停下。换成黑衣的素袂很快独自放倒了其他车上的押运人。
    他把一个块头远大于他的兽族踢下车，自己也跳下来，拍着手上沾到的灰，越过陆陆续续跳下车逃走的孩子们对小满说：“其他车厢里也都是。做得真嚣张啊。”
    “但今后，他们应该再也没法嚣张了。”他看着那些被绑架或诱拐的孩子慌乱地跑远、拉住守卫或是拍着近处住户的门，又说。
    本想截住他们从而掐灭问题的守卫眼见着事态愈演愈烈，终于陷入茫然，看着两人扬长而去。
    事态之后的动向，即使是待在小旅馆里装作进城见世面的年轻人的他们，只要在外面多留心听听都能知道了。

 第12章

    在其他势力的助推下，青铜城的第三继承人曼萨·基诺最终还是被舍弃了，明面上的追查得以到他为止。
    ——从诱拐到培训和出手的一系列肮脏的人口贩卖产业，和他的姐姐艾利瑞特娜·芙罗拉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干净的，是置身事外的。
    但艾利瑞特娜女士也对自己没有管束好弟弟报以深刻的歉疚与反思，于是在商业和民生层面都对青铜城的受害民众做出了极大补偿，希望能洗刷芙罗拉家族蒙羞的名誉。
    然而在两城联姻之初定下的就是她随母族姓芙罗拉，弟弟曼萨随父姓基诺。
    所以要说蒙羞，更该为之惭愧的是养育了恶人的基诺家族才对，而芙罗拉城主这番表态已经十分的良善。
    看在亲姐姐艾利瑞特娜的面上，显然曼萨·基诺最后只是会被剥夺继承权和财产，判处终身监禁的惩罚。
    之后艾菲也托人带信来说随着产业被查处，她找到了被藏起来等着卖高价的弟弟查理，很抱歉她们要随着姨母回故乡生活，启程很急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云云，信差带来的信里附着还算丰厚的酬金。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待在监狱里等候发落的曼萨背靠床头，脸上略带恨意地低声念叨着：
    “老头子该死……这就不愿意帮我了……等避过这阵风头，哼……你们这群人，一个都逃不掉！”
    他大概很不服气“自己”的产业被曝光，但也仅此而已，他很清楚只要有姐姐在，自己就还能翻身。
    他所在的囚室几乎像一间挺不错的房间了，顶部灯光明亮，床铺平整崭新，地上铺着规整的砖石，连用具都仍是银器。
    这段时间守卫仍然毕恭毕敬地对待他，所以虽然不能再携带镜子联系姐姐，但曼萨仍旧信心十足。
    曼萨正在碎碎地发着牢骚，垂在粉色卷发间的耳朵忽然动了动。
    ——有人来了。
    那人缓缓走在森冷的长廊中，他举着烛台，脸孔却藏在兜帽的暗影下。
    唯有曾经仔细观赏过这张面容的人能够从阴暗中影影绰绰的轮廓中判断出这是谁。
    而曼萨显然不能，他只是感到可疑，警觉地从床铺上坐起来。
    我没有反抗的能力。随着距离缩短，曼萨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这座临时收押贵人的监狱必然没有城主府守卫森严无懈可击，这个人便是因此而到访的不速之客。
    “还记得吗？曼萨·基诺。六十二天之前，你和芙罗拉城主一同出游。你们放出猎狗和下属，追逐一群弃族为乐。”
    “最后你们用了炸药，因为你想要知道，弃族的贱骨头能被炸出多远。你的姐姐或许虚伪地劝阻过你，或许纵容了你的一点任性。”
    “那些弃族死了，你却嫌弃他们的哀嚎声太小，不够热闹。”
    访客说着，摘下了兜帽，贵族青年那深粉红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苍白的影子。
    并不仅仅由于血脉压制的存在，还有自己此刻任人处置的处境，这些都让曼萨被巨大的惊恐笼罩。现在曼萨衷心想要为了活命向这个人痛哭忏悔，哪怕下跪也可以，但却只能在喉中发出不成形的细弱哀鸣。
    原来他把我拉到孤身一人的处境就是为了一刻。他来了，他在过来了，他接近了——
    他是来复仇的。
    鲜血迸溅到粉刷干净的墙面上。曼萨·基诺死了，他的尸体似乎卑微得和其他横死者没有差别。
    落罪但仍然穿着贵族精美服饰的青年胸前被巨大利爪留下的狰狞伤口所贯穿，他死不瞑目地横尸在监狱之中，徒留身下血泊慢慢汇集成形。
    那人仍旧缓缓走着，路过被打昏的守卫时将钥匙随意地抛回去。
    走出监狱后他向下拉了拉兜帽，低声说：
    “……只剩一个了。”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6话！】
    第011章
    收到漫画更新的提示时，素袂已经回到了旅馆。
    他拿出预先买好的食材，对小满说：“和人聊了一会儿，回来晚了，抱歉。”——是真话，至于是和什么人聊的，就不必细说了。
    小满不疑有他，照常做着明天离开青铜城的准备。
    等她睡下，素袂轻手轻脚地将她送回床上，在枕边留下准备好的辞别信后悄悄离去，边走边点下购买键。
    他为这份自己得到的在他身边可以安睡的信任而感到歉疚，但他明白“素袂”至多只能留到这一刻。这是从建立人设那一刻就注定的。
    素袂这名少年貌似纯白，却是怀揣仇恨的丧家之犬，噙着亲人们的血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奔逃，而小满还是轻快而自由的风，她拥有无尽的未来，她还要去看遥远的山和海。
    所以其实自一开始，他们便不是契合的同路人。
    为了情节与情绪的连贯，他都必须在离开青铜城前杀了曼萨。
    而曼萨的死讯传开后全城都会被盘查，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提前赶往第六城，去向艾利瑞特娜·芙罗拉完成剩下一半的“复仇”，将素袂的故事推向最后的高潮，从而博取建立下一个人设的筹码。
    虽然当时被这对姐弟在随意的玩闹中碾作尘埃的那群弃族里，其实并没有一个尚未苏醒的黄金之血，但他们死有余辜。
    雪白的巨兽在旷野上接近大路的地方奔行，原骞趁机看完了更新。
    《残缺者》漫画第6话扉页是晴朗花园中的粉发姐弟相对而坐，他们身穿华贵美丽的衣饰，极对称地用侧身对着画面，近处的花丛恰好完全遮住他们的面孔，自小圆桌边缘垂下的浅色餐布边角则隐约地渗出血泊。
    这一话收录的内容和他的预想大差不差，开头就是温彻斯特以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形象登场，因为只是坐实了人口买卖生意的信息，没有给出其他吸引注意的特色，弹幕相对而言较为稀疏，只是为那些因外貌引来灾祸和折磨的孩子扼腕叹息。
    等到他们动身前往佣兵公会的那段就有读者刷着【钓鱼执法可还行】和【壁纸喜加一】，十分欢乐。
    在委托两人帮忙找到弟弟的艾利瑞特娜亮相时，漫画竟给了个十分漂亮的大图，衬得粉发女子虽然衣饰平凡，却竟有几分圣洁的美丽，恐怕是为了衬托之后的反转。
    但读者们这一刻可不知情，纷纷看脸地倒向新登场的漂亮小姐姐。
    【哦哦哦是勇者剧组不可或缺的圣女村姑！味对了！】
    【村姑？城姑！】
    【是平民大小姐（更正）】
    【这长相简直女主脸……】
    【那小狼崽呢】
    【我们狼崽是男主站位！确信并意念出示窄腰长腿苏力爆棚截图abcde】
    【懂了，举双手双脚支持小狼崽一夫一妻制】
    ……那可不能妻啊，鲜花再美可是带毒的。原骞在心里摇头。
    或许也是担心反转画晚了会导致读者对艾利瑞特娜的第一印象形成有误，就在他们接下委托的短短半页后，便是她与温彻斯特的会面。
    交锋发生在和颜悦色之下，旁白贴心地在温彻斯特说出艾利瑞特娜姓名的那格标明她真实的身份。
    【……妈耶】
    【怪不得和前面那个男的同款粉毛，他姐原来就是你啊】
    【隔壁城主亲自过来搞这套？图啥啊？爱看戏？】
    【来实时跟进卖弟弟计划呗（茶），这波不就局势尽在掌心】
    【钱赚够了，天也凉了，该让发挥完利用价值的弟弟当替死鬼啦——】
    【这是把天使面孔魔鬼心肠写脸上了】
    【小狼崽快逃啊！粉毛女角色不当小天使必是带恶人！】
    原骞表示读者们说的对。
    接下来的剧情便都以小满为中心，从夕阳下的对话到他唱歌哄小满安眠，乃至于温彻斯特来送线索，和当夜发起营救将事态闹大的环节，都被用充足的篇幅不慌不忙地画了出来，令原骞好奇漫画作者一栏的粉星工作室到底有多少人，才能在周更节奏下维持这样的频率和作画质量。
    在素袂刻意说出带有暗示的话语后，小满想到他从没提过自己的下一站是哪里，也问了出来。
    【啊啊啊这个宁静中带着悲伤的笑容，想摸摸他的脑袋让他们做无忧无虑的开心小孩……】
    【flag味又加重了，现在开始提前哭还来得及吗】
    【他那么好！他还会唱歌哄梦到妈妈了的小狼崽！不许刀他！】
    【粉星我警告你嗷，再一不再二，不要再抢走小狼崽的安全感了——】
    【温彻斯特这么当面信口开河居然都触发不了判定？他能免疫小满的天赋？】
    【讲个笑话，弱小商人】
    【小满跳车开锁这几格好帅！我崽是个超酷的宝宝！】
    【啊？主谋就是那个粉毛男了？姐姐果然是无辜的吗？】
    【去看了上一话的那段通话，确实就算被窃听也只能说她是包庇纵容……】

 第13章

    【发现亲人犯错但选择知情不报的案例很常见啊，凭这些没法给她定罪】
    【因为无懈可击所以更可疑了……】
    发生在弹幕中的一切讨论，终止于最后一段曼萨被杀的情节。
    这段情节完全以曼萨的视角展开，前来复仇的苍白身影在曼萨看来是陌生的，但读者已经看过在许多种角度下的这张面容，所以哪怕只有一个浸没在黑暗中的依稀轮廓也一见便知。
    素袂叙述前来的原因时，弹幕和曼萨本人一样安静，原骞等了好一会儿数量才慢慢上涨。
    【我的天，又一个炸裂展开】
    【……原来他一开始来青铜城，就是要报仇的啊】
    【遭到虐sha，便还以虐sha……】
    【他只是描述一个字没有对凶手形容自己的恨有多深，因为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我想说不要弄脏自己的手，但如果我的家人被那么对待我早就疯了】
    【我妹才四岁超乖超可爱我变身晒妹狂魔，谁敢伤害她我直接不要命了也得弄死这些人！】
    让原骞来客观评价的话，这段从曼萨视角刻画的素袂其实还挺瘆人的，看着有鬼故事那个意思了，算他超常发挥。
    然而这种氛围并没有让读者们对他产生有关退避的负面情绪，只是在讨论他的做法，由此也能证明素袂这个人设在读者心中算是江山稳固了。
    这一话更新结束于素袂说出“只剩一个”之后，眼看着逐渐增加的读者弹幕把重点转向素袂的温柔人设被推翻，短期内应该不会有更多具备参考性的讨论，他关掉了旁人不可见的虚拟窗口。
    在读者们的时间轴上，《残缺者》或许仍是稳定周更雷打不动的漫画，离下一次更新有足够的缓冲给他们消化和细分情节，但原骞现在身在异世界，他的时间是连贯的，且要靠着这种扮演来存活。既然戏已经开场，就要一口气将其推到落幕。
    真想去那个读者们搭建的论坛看看，里面一定有很多有用的细致分析吧。原骞又确认一遭解锁漫画论坛浏览权限所需的价位是足足十万点情感值，只能沧桑地发出一声叹息。
    因仇人只剩最后一个而再无顾忌的全速奔行下，赶在天色变亮之前，素袂抵达了第六城。
    所幸他已经打探过，名为基诺、芙罗拉与伊维的后三城是在同一时代被同一人建立与规划的，布局至今仍然几乎完全一致。素袂趁夜色尚浓飞快潜入城主府，绕开守卫，顺利劫持了艾利瑞特娜的管家。
    艾利瑞特娜用利益和隐藏的威胁来控制仆人，但少年冰冷的掺杂着复仇之火的疯狂语调令管家相信，若是阻碍他的计划，他更会不死不休地杀掉自己的所有亲人。
    所以管家很快做出选择，他交代了芙罗拉城主的所在地。
    这位竞技与花之城的主人此刻不在城主府中的某间卧室内就寝，而是在城中最高的、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宏伟建筑——能够俯瞰全城街景的凯旋之塔——上，宴请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素袂飞快前往那座建筑。
    登上凯旋之塔的过程没有浪费太多时间，血脉自有的战斗本能能帮助他解决绝大部分阻力，至于剩下无法立刻脱身的，他也利用外表和从曼萨·基诺处夺来的信物，谎称那位先生托他带来口信而蒙混过关。
    但……还是太顺利了。原骞想。
    但他本来的计划也只是“杀了曼萨后刺杀艾利瑞特娜”，甚至失手才更符合故事走向。城主本人身边的防护力量不可能会薄弱，一个并非最强的黄金之血刺杀成功的可能性虽不能说绝对为零，但放到个人的英雄主义之上时，还是以落败告终显得合理。
    毕竟，能够逃过必死的杀局、战胜不可能的强敌的，是【主角】啊。
    而他只是配角。只是来赚点情感值谋生的，背负不起与那种强运相对等的沉重使命。
    城主专用的会客室中，的确有两个人正在闲谈。粉发女子对面坐着的男性顶着两枝有优美分叉的淡金色长角，浅蓝色长发柔顺垂在魔法袍上。
    他有一张难以分辨年龄的清秀的脸，仿佛十分年轻，然而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宛如笼罩着淡淡的神秘雾气，又使他给人的感官趋近于睿智的老者。城主的客人身上作为秘银之血的特征与他来自魔法之城的身份同样明显。
    而城主——素袂看到了她的模样。
    那张竟然曾经近距离见过的，巧笑倩兮的粉发女子“艾菲”的脸。
    本该立刻动手的他为此意外的事实错愕了一瞬，立刻被那位客人发出的一击尺余长的冰箭打中，幸而闪躲及时，只是擦伤了手臂。
    血花飞溅，艾利瑞特娜远比她弟弟好用的头脑让她在同时已经起身准备撤离。
    要是此刻在场的包括下属或其他官员贵族，她或许还会扮演一副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发动话语攻势的姿态，幸好见证人只有这位施法者，他们并不去讲究这些浮于表面的所谓仪态气度，也不会为此降低对艾利瑞特娜的评价，那当然是保全自己尊贵的性命要紧。
    这是素袂复仇的最后一个机会，不会让她这样轻易逃走。白衣少年恍若不知疼痛般穷追不舍，白发飘拂，带来的不再是柔软如云的印象，而是随着恶鬼翩跹而至的影子。
    黄金之血爆发出的速度绝不可小觑，短暂不过两息的时间里艾利瑞特娜靠近出口又被逼退开，狭窄空间下连那位施法者都险些被打伤，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忌惮。
    但就守在附近的其他护卫马上也会赶到，只要他不能马上杀了仇人就注定会更早一步被围攻到死。
    ——于是在那之前，少年挟着艾利瑞特娜撞破了凯旋之塔的高窗，跳了出去。
    雪白纤细的影子在半空中化为兽身，森然利齿一口咬碎了仇人的身体。
    施法者的冰箭终究迟了一步，即使紧跟着将白狐贯穿也已经无济于事。
    血雨、残躯和刺客变回人形的身体同步摔落到芙罗拉城的街面上，稍后，蓝发施法者缓缓落地。
    他用法术浮起城主粉发的头颅，平铺直叙地说：“你的衣服很特别。竟然能够干扰法术——在没有秘银之血的你身上仍然能够发挥这种作用。这让我花了一些时间来校正。”
    “咳……咳。只是那个人随便做的小东西。”素袂躺在地上，咳出几口血沫，痛极了却在笑着。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素袂不再理会他。气息愈发微弱的少年偏头看向开始渐渐淡去的夜空和月亮，抬起手，似乎想要碰碰它。
    但他伤得太重了，那只手很快还是无力地垂下。
    生机从美丽的金色眼瞳中彻底流失。
    另一座城中，少女猝然惊醒。她猛地翻身下床，近乎慌乱地睁大了那双一向冷静的蓝眼睛。
    室内除了她自己的存在，空无一人。
    ——就像是埋葬了妈妈之后的家里一样。
    第012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7话！】
    陶铮刚刚看完期待一周的漫画更新，洗漱收拾回来正要休息，便收到了又一条更新提醒。
    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喂老蛋快来掐我一把，今天什么日子啊？粉星这个量，几个肝啊还双更！”
    室友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小肚子上捏了一捏：“儿童节呗。”
    “……草。一种植物。”
    虽然有着不祥的预感但陶铮同学还是认命地点开了更新。
    这一话的开头承接上一话末尾，夜色中奔行的白狐矫健而灵敏，逼问城主所在位置时更是展现出了和一开始那柔软形象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拥有上帝视角的读者们能够提前得知艾菲就是艾利瑞特娜，倒不会和他一同惊讶，只是为他的命运感到愈发深重的担忧，也有一部分人被那名蓝发的施法者吸引了注意力。
    现实中耗时极短的搏斗在这一话里被用了很大篇幅来展现，充分塑造了近战实力的对比和三人各自的反应，走向清楚又不会显得拖沓，看得人大呼过瘾。
    【小狐狸啊啊啊——】
    【没了！！！】
    【这个动作呜呜，是满月啊……小狐狸和小狼崽互为白月光了这下……】
    随着那双金瞳失去光泽、孤身一人的小满惊醒茫然四顾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陶铮加入惨叫痛呼的弹幕之一。
    而且她还在现实中也货真价实地惨叫了，拱到室友身上埋头拒绝现实，被室友说着“你像个熊一样强壮没那么脆弱的乖乖哦快起开”的拍了好几下才爬起来继续翻页。
    下一页却是那名施法者在急匆匆赶来的众目睽睽下，沐浴着晨曦咏唱起神秘的语言，淡蓝色发丝飘飞，遭到刺杀的城主那些散落的血肉和头颅随之缓缓浮起、聚合、溶解和滴入一团光芒之中。
    最后光芒扩张成窄长的圆形门口，衣着依然典雅的艾利瑞特娜·芙罗拉从门中款款走出，纤尘不染。笑容妥帖而又灵动。

 第14章

    “感谢您的援手。”细白手指轻轻掩着唇，芙罗拉城主笑道。
    “他来得很巧。”施法者说。
    “是啊，偏偏就在贵城研究出‘定影复生术’后呢。还专挑您也在的这时，用起来更是方便，不然下属们还要把我搜集起来送去巴罗亚那么远的地方。”
    “只要是高级施法者就可以。不是必去巴罗亚。”
    “那不行，我可不信任那些低贱的野路子。”艾利瑞特娜歪歪头，有些撒娇的说着。
    【所以没杀成？！又活了？！那我的小狐狸就白死了啊！！！】
    【小狐狸到死都以为自己完成了复仇……更惨了……】
    【第一次讨厌法爷，复活挂太作弊了！！！】
    早晨同样降临于青铜城，但小满却绝没有艾利瑞特娜这般愉快的心情。
    画面被分为左右两格，左侧是少女低垂眼帘犹疑着拿起放在床头的一封信，右侧却是夜里留信告别的少年。他仿佛是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流露太多情绪，以免被某些东西摧垮一直以来的坚持和信念，然而雪白的长睫微微颤动，暴露出他的内心绝不像外表这般平静。
    小满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上面的话很简单：
    “抱歉，小满，我有一些自己的事要去办，先离开了。如果办完了，我会回来的。要是没有回来，我们已经是朋友，那我的灵魂一定有一部分已经属于你了。
    “请带我的灵魂一起去看山和海，向我分享一点你的自由与未来。”
    落款没有写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狐狸爪印，被郑重地按在信纸上。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附：带我去的时候别从高处往下看，这是唯一的请求。”
    小满抖了抖信封，一小缕柔软如丝的雪白长发飘落到她的掌心，应当是从少年那漂亮的长鬓上裁下的。
    她沉默着握紧这缕发丝，慢慢将拳头贴向心口，低下了头。
    【呜呜呜啊啊啊不怪小狐狸他也只是在灭族的血仇和未来之间两难的小孩呜呜】
    【原来他是真的怕高啊……！！！】
    【怕高但最后的结局却是从高塔上带着仇人摔下去……呃啊】
    【那么萌的梗居然都能变刀啊啊啊不活了】
    【（吐血三升）】
    【粉星你不是人啊啊啊还我小狐狸！！！】
    【儿童节双更你就给我看这个！】
    【吃了这碗刀片就能赶快投胎去做儿童了啦（爽朗）】
    【谢谢，我悟了】
    原骞对此感到心虚，但不多。作为亲身上场扮演的人，他忙着庆幸自己的设想都差不多平稳落地实行，没闹出什么太明显的前后矛盾，以及静待十点的大额情感值结算到账。
    漫画第7话在素袂“死”后不久就更新了，但因为此前d-0090解释过时间流速不同的问题，如果弹幕不提他还不知道这在现实世界是惊人的双更。
    在小满揭破人口贩卖产业后，他便以温彻斯特的身份把那些收到的孩子物归原主，交给了青铜城商会会长，终于又是一身清净。
    固然商会会长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只要他仍是商人，就不会不明白在此刻善待这些孩子能给商会与自身在造势和建立正面形象方面带来多大的好处，而商会只需要为此拿出一点点人力物力来照顾和培养他们就够了。
    虽然小满是很好的孩子，但待在主角身边就代表随时会被画进漫画里，时时刻刻演小年轻真的很累人。原骞发自内心想直接倒下大睡一觉养精蓄锐，身体却很诚实地先安排好了保持距离盯梢小满动向和暗中保护她的眼线。
    随后他也没放心合眼，随便翻着书默默数着时间。
    [今日收入情感值到账。]
    [生存支出项目已自动扣除，详情可至余额查看。结算完毕，请任务者再接再厉。]
    [情感值新到账：3922点；余额：5405点。]
    看到这个代表着成功和读者们认同的数字，原骞立刻精神了。
    ……对不起了读者们，我也是被逼的！人要活着就不能太有良心！
    他翻身而起，拉开人设面板，点下兽族-鹿族-秘银之血。
    虽然那个给艾利瑞特娜复活的施法者也是鹿族，不过兽族在设定上多出施法者的也就那么几种，剩下的以稀少而均匀的概率分布在其他兽族里，把所有施法者拉出来统计的话鹿族在其中大致能占三成，不是什么罕见的例子。选这个最划算，而且并不比其他的要差到哪里去。
    [认可。条件成立。]
    然后是出身，他填了个贵族-长子，这是出于法爷都费钱的考虑。反正施法者是很少受到世俗身份束缚的，何况他后面另有打算。
    [认可。条件成立。]
    男性——797岁。
    选择完这个超出兽族极限寿命近三倍的年龄数字，界面弹出了确认窗口。二次确认后，原骞眼睁睁看着情感值飞快下跌，然后弹回第一项，在秘银之血下给出了几个全新的分支。
    【知识之灵】、【星语者】、【龙嗣】、【树精】、【怨灵】、【亡骸乐者】、【巫妖】……
    而且也都没有介绍。
    种族这些方面没介绍还罢了，原骞起码能靠着漫画给出的信息和实际见闻判断一二，这些恐怕只存在于作者设定里的为施法者延长寿命的特殊进阶可真是看得他两眼一抹黑。
    凭借经验和直觉判断的话，他觉得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的那几个恐怕是最险恶的，反倒是后面那些一脸反派相的比较亲切……至少接地气一点，没有脱离人间范畴。
    而且现在各类长得像反派身份也是反派，却心地不错有自己生活的角色同样很多，所以选了也不必给自己划定戏路，反而自由度更高。
    原骞思考很久之后默默选了巫妖。
    接着他发现连下一步的捏人界面都大变样了，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原骞大刀阔斧地去掉了鹿族默认带着的烛台式大角，以免被读者误会自己和那个蓝发的施法者是亲戚，还不方便秘密行动。
    接着他就开始发愣——要说找一千个人挑选美少年角色的长相，或许最后成果中有七八成都是相似的，但要换作是成年人且对于选择的倾向风格毫无头绪的话，可就不那么好设计了。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选择保存修改，打算休息一会儿，等到小满离开青铜城后再捏完人投放不迟。
    结果d-009一直没有响应。
    原骞的意识还留在系统空间里，也能控制躺在躺椅上小憩的“温彻斯特”，但唯独d-009突然失去了回应。
    难道是将近八百岁的设置超出运算负荷了？原骞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等等看。
    过了约有几分钟，一阵细微的电流音传来，最近已经听得熟悉了的机械音重新响起。
    [连接重新建立…d-009将为您服务。检测到还有进程尚未完成，请问您准备做什么？]
    [继续/撤销当次操作/试试随机捏脸]
    ……虽然还是冰冷的没有起伏的机械音，但原骞就是感觉这个系统哪里变了。
    而且这个随机是怎么回事？以前有吗？
    他怀着“如果是我知道的巫妖那没所谓反正外形能随便换”的心理，点了一下最后那项。
    全部随机完成只不过花费数十秒，倒比他自己捏来得快很多。
    “……”虽然意识没有呼吸，原骞对着这张脸、这副躯体还是下意识为之屏息。
    这种反应并不来自于美丽或鄙陋，而出于那份横亘于生死之间、凝固、污浊、衰败而苍冷的魄力。
    然后他瞥见人设种族那部分也被一并“随机”了，换成兽族-鹿族（塞壬）-秘银之血-巫妖。
    发现种族后面多了个东西的时候，原骞差点以为自己又要为此家徒四壁艰苦求生，因为巫妖人设完成后制造算出的日租金高达80点情感值，太贵了。
    结果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余额，发现经过这样一通高消费下来余额竟还有两千多点，顿觉不可思议。要知道光是秘银之血、寿命和巫妖这三项就都是近千的定价了。
    [是节日优惠。]系统说。
    原骞的怀疑不仅没有消失，还更强烈了。
    这份强烈在他打开论坛界面看解锁价格时达到了顶峰——真正的d-009怎么会主动从十万降价到2880情感值即可开启论坛浏览？所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但好像这个有问题的系统开的定价才更便宜更合理啊。原骞想。那真货还是不要回来了，我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
    [请填写姓名。]
    “拉萨瑞斯。”
    [人设建立完成]
    第013章
    铸造之都的正午，本该是很繁忙热闹的景象。
    今天这份热闹之中却多了一丝紧绷。
    小满有些茫然地走在街上。继承人曼萨死在他们自己的监禁之中，这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情，况且死者有一个第六城城主的姐姐，芙罗拉城主大可以借机来插手基诺城的内政。

 第15章

    所以曼萨的死讯暂且被隐瞒不发，调查进行得慢而且低调，并未向芙罗拉城发起传讯。小满离开旅馆时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或盘查。
    她正在想自己的事情，天幕忽地变黑了。
    有如昼夜颠倒，至暗的午夜铺向此时此刻数公里之内的所有人。
    唯有小满面前方寸空间，被人为地点起了一簇暗绿的幽火。
    “你那小朋友昨晚杀了人，仇家看过他的长相，早晚会查到你。”
    “跟我来。”
    一个音色模糊的男声低低的对小满说道。
    那并不明亮灼眼的绿火随之轻轻地向前移动了两步距离。
    比起随着气流飘摇的火焰的常见形态变化，它悬在小满抬手就能握进掌中的距离，看上去简直像一簇融化成糖浆的深绿宝石，移动时形态更接近液滴的翻滚，动得柔软又懒散，甚至仿佛有着弹性。
    小满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绿火落到一只惨白的骨掌之中，也幽微地照亮了这个人的形容。
    ……好高。
    小满略略后退半步，抬起头。
    连身高接近一般成年人的小满都要仰望他才能看到其全貌，他比起常人也就更像一副用于展示华丽长衣装的高架子，也如出一辙地瘦。宽大繁复的法袍挂在他身上，层层叠叠几乎瞧不出人体的轮廓。却也不能堆出半点臃肿感。
    衣领之上没有想象中的骷髅或者遮掩面孔的道具，小满只看到了一团模糊扭曲的光影，让人完全无法辨别他的眼神与表情，便愈发神秘莫测。
    唯一露在外面的那只手确实骨骼修长匀称，指尖纤细，白骨之上血肉不剩分毫，表面还细微地刻画着符文，比起作为同类遗骸带来的与死亡相关的暗示，还是昂贵而且干净的古老艺术品属性要更明显。
    因为小满并不觉得害怕，甚至能从它上面看出一点别样的精美感来。
    神秘人并不在乎小满的观察，他给足了小满几秒时间，然后说：
    “感谢你的信任。我是拉萨瑞斯。”
    他转身继续前行，小满跟在他身后走着，直到黑暗褪去。
    短暂片刻落入黑暗的青铜城也得以重见光明，连空间都被分隔开的人们慌张茫然地四下张望，触碰墙壁、友人和地面，惶惶地确认自己已经返回人间。
    而小满已经到了一个崭新的地方。
    偏远、原始、罕有人迹的茂密山林之间，土石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被平整，容下一座简单干净的小楼伫立在树冠掩映间，小楼周围环绕着种有一些草药的园圃。
    这在其他生来就在城市生活的人看来，或许是神秘且阴森的景象，但对小满而言还有几分熟悉的亲切。
    “我会保护你一段时间，直到外界不再注意你们——或者，直到你作为弟子获得我的认可。”
    拉萨瑞斯说道。
    “弟子？”小满呼吸着山林间无比新鲜的空气，竟然生出久违之感。
    “是的。和你同行的那名少年，在遇到你之前，他曾经濒临死亡。作为救了他的代价，我本来要用他做一些实验。”拉萨瑞斯平静地说道。
    “由弃族父母生下的黄金之血，还算有些价值。”
    “但他说服了我，他建议我放他离开，在完成复仇后，他会为我寻找需要的材料当做报答，这样我能得到更多。”
    说到这里，拉萨瑞斯似乎轻轻笑了，单纯地为那少年努力争取余地的急思感到愉快似的。
    “——但他食言了。不仅没有任何报答，还让我亲自出去一趟，好替他莽撞的行径收尾。”
    拉萨瑞斯声调有些冷淡地说。
    “不过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样，我才发现了你。一个珍贵的——”
    “——残缺者。同时也是我弟子的最佳候选人。”
    没有丝毫体温的骨手用指节蹭了蹭小满的脸颊。
    知道前情后，小满因为素袂的关系，对眼前的神秘人额外多出一些好感，在他没有露出危险气息的此时倒不介意这点表面举动，当初小镇的老板娘也总喜欢轻轻捏两下她的脸，这大概是比较友善的大人对待幼崽的习惯举动。
    “那你要教我什么？”她问。
    “魔法。”拉萨瑞斯说出这个单词。
    “但残缺者是被元素抛弃的人。”小满说。
    “不，只是‘自然’。”
    拉萨瑞斯示意小满跟上，他们走进那座外表正常得好像从富人区原样搬来的小楼。
    小满按指示坐在自动挪出来的空椅子上，茶具从架子里飞出来，一团清水凝聚成形坠入其中，一簇悬空点起的火焰托住它的底部。
    恰在细微的蒸汽从壶口飘出后，拉萨瑞斯从装储素材的柜前回身，把一包类似干花草的物体和几种碎结晶丢了进去。
    最后一杯淡红色的热茶被放在小满面前，发出甜丝丝的、犹如加了上好蜂蜜和浓缩奶油的香味。
    “……谢谢。”小满稍作犹豫，端起来吹着，嗅着它甜蜜中偏偏又透出清新味道的神奇香气。
    “慢慢喝，听我说就够了，不用想办法回答。”拉萨瑞斯在餐桌对面落座，面前空空荡荡。
    “你会认为魔法等于自然元素是正常的，兽族是在有意混淆概念，把自然元素与魔法相提并论。”
    “与兽族的血脉具有反应的是‘自然’，而在认可的基础上，秘银之血能更进一步，使用它们的魔法。但，那些不包括在‘自然’范畴的元素，其实同样属于魔法。”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能使用它们而已。不过这些‘外系’魔法，至少在我所知的，巴罗亚城就有上百个偷偷通过各种方式掌握了它们。”
    “在魔法之外的世俗，提出其他元素的学者被冠以背叛兽族的罪名，然而他们——我们，所有接触‘外系’的秘银之血都在互相包庇。”
    “魔法就是这样的力量。”拉萨瑞斯平静的声音中仿佛多了些诡秘的笑意，“会让秘银之血不再盲信圣堂，不再敬畏星辉之父，甚至不再遵从兽族的利益，想要尝试把魔法教授给一个外族。”
    “那么，被自然所厌憎的孩子，你愿意向我学习魔法吗？”
    拉萨瑞斯问。
    小满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杯，很认真地想了想。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兽族的一员，所以对这些有悖于兽族们所敬畏的常识的秘密知识接受良好。
    她甚至有余裕注意到，拉萨瑞斯交叠的双手原来并非一模一样的白骨，他的左手尚且有着完好的皮肉，只是过分苍白了些，单看形状她完全没有想过男性也能有这么好看的手，在手指上还戴着几只镶嵌各色宝石的戒指，愈发显得骨骼又长又直，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假人般，有着缺少生气的漂亮。
    “拥有力量当然很好。但你确定我可以学吗？我付不起学费。”她说。
    “的确，但没关系，世上很少有人付得起我的学费。”拉萨瑞斯的口吻没有什么自负的成分。
    他说：“就像如果一个兽族活到了将近八百岁，那么他必然不再是生者。而当他愿意授课，谁又能付得起他想要的代价呢？在我看来君王和你一样贫穷，孩子。”
    小满好像懂了，她点了点头。
    “那么我应该从哪里学起？”她问。
    拉萨瑞斯召来一摞书籍放在她面前：“识字吗？”
    “嗯。妈妈教过我基础的文字。”
    “那就先把这些理论读一遍再来找我。不需要背，只要弄清‘为什么不’。否则新手运用魔法时的异想天开总会毁掉他们自己。”拉萨瑞斯说完起身离开。
    小满独自面对这堆数量令人生畏的法术理论，脸上倒也未见惧色。少女踮脚从书堆顶端取下那只茶壶，给自己的杯子里重新倒满，然后拿起一本翻开，用指尖对着密密麻麻的晦涩文字，当真慢慢看了下去。
    读书总比生活轻松多了。她想。反正读完和考试是两回事，为什么不先做做看呢？
    何况有事做也好，这样她可以少去想另外一些让人难过的事。
    开溜的原骞回味一番刚才的表演，决定给自己满分，不怕自己骄傲。
    魔法知识都是随着带有秘银之血属性又被设定为强大施法者的“拉萨瑞斯”身份苏醒那一刻起自动浮现的，就像黄金之血天然会变身和打架。虽说定价贵得可怕，但当真物有所值。
    他还没想好拉萨瑞斯这副随机出来的外表要怎么用，觉得太惹眼了实在不宜一开始就抛出来，只好先拿空间扭曲处理了事。
    但外表在赚情感值方面当然是相当重要的，为了弥补这项，他一出手就用了个涉及空间领域的厉害魔法，还补全了素袂的过去，更通过话语尽量立住了“魔法又神秘又拽根本不把世俗权贵放在眼里”的人设，想来也能收入不少。
    有些巫妖看起来从容体面，其实连房子都是刚盖的，还得边琢磨剧本边手动做旧。原骞为自己的劳碌命摇头扼腕，认命地去二楼接着收拾卧室。

 第16章

    他把据点弄成这样还是考虑到小满的居住环境，固然巫妖人设说出来好像应该住在一些满脸写着危险等级极高的地方，再不济哪怕是潮湿寒凉暗无天日的地下岩洞呢，但他是一个要为主角服务的好巫妖，所以就当他拉萨瑞斯特立独行吧。
    第014章
    当对住处细节的修整完毕后，原骞走下楼梯，便见到了一个安安静静的灰黑色发顶。
    小满已经趴在书面上睡着了。
    她确实对自己的能力有些高估，长时间阅读这些类似实验记录的文字是很消耗注意力的事情，最多只为卧病在床的妈妈读过故事书的小满不知不觉便败给了它们。
    巫妖摇头失笑，轻轻打了个响指，将小满传送回到二楼的卧室。
    在魔法的控制下，不必原骞自己动手，轻柔的气流自动为她盖上被子，厚厚的布帘遮住余晖，一簇细小火苗将安眠的熏香点起，营造出了完美的休息环境。
    赞美魔法。原骞确认小满睡得很好，亲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实际上的事态远比小满所知道的严重，别的不说，在绑架案当中，艾利瑞特娜当初亲自接触过小满。
    在已知刺客身份的前提下，她不可能放过刺客的同伴。而且那时温彻斯特和这女人才打个照面的功夫就看出来了，她早对小满有些兴趣。
    所以他大张旗鼓用特殊的魔法将小满从青铜城中接走，不光是为了摆出阵势，还有隔绝踪迹的一重考虑。巫妖出手，保管芙罗拉城主和她结交的那些施法者都找不到小满的去向。
    ……其实原骞还想过亲自出面警告一下其他魔法侧的人在出手前先掂量掂量，算是给自己的“弟子”撑撑场面，然而这个身份建立后自带至圣之城的通缉令，要是真敢嚣张的露面，恐怕下一步就该被讨伐了。
    这很合理。原骞表示。强大且不受束缚的身份就是要有相应代价的，巫妖嘛，现在他自己照镜子都觉得这模样实在不像什么好人。
    他钻进地下室备课顺便做研究去了。魔法知识都是人设自带的，巩固还得靠自己。
    一夜安眠。
    小满醒来时见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温馨景色。
    脑袋下面是蓬松的羽绒枕头，身上盖着温暖崭新的被褥，眼前是不算很奢侈但细密得只能透过适量光线的纱帘。
    尺寸刚好够一人在其中起居的小卧室中摆设着几样木质家具，床、桌椅和书柜都带着简单的雕花，材质寻常，不过边角被打磨得很圆润。
    这是一个殷实家庭会有的，属于正在长大的孩子的房间。
    但不是小满的房间。
    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小满的家是狭小的，她一直是和妈妈挤在一张床上休息的。因为她们的旧房子有一半年久塌陷，家里没有钱去维修。
    在她的家里，窗子边框是碎裂朽烂的，连桌椅也没有这么稳固，而且妈妈身体不适的时候怕吵到女儿，只能极力压抑着咳嗽，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好，还总是偷偷把最暖和的一床被子盖到小满身上。
    小满用手掌抚过书桌平整的桌面，又用指腹刮过桌角一叠光滑微黄的厚纸整齐的边角。
    她拉开窗帘——不远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处湖景。
    此刻湖面晨光粼粼，几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影子正在湖边汲水嬉戏，不一会儿，它们就纷纷跑进长草的遮蔽中去了。
    小满踩进那双同样毛茸茸的拖鞋，慢慢走下楼梯。
    这座怎么看都像是正常住房的小楼里，拉萨瑞斯并不在一楼。小满不知为什么因此松了口气。
    餐桌上放着一篮面包，旁边堆成小山的十几颗红绿色浆果下压着纸条。
    “外出。明日回。物品取用随意，可在林中散步，注意远离南方，有村庄。——l.s”
    ……他就不担心我把这里洗劫一空跑掉吗？小满心里嘀咕。
    虽然她不至于那么做，只是好奇昨天刚刚第一次见面的“老师”对自己的这份信任从何而来。
    小满走向灶台观察一遭，又从厨房连通外面的小门往外看了看，确认这里并没有木柴和火石。
    但有魔法小贴士。
    小满发现了盘子里放着的几颗红色晶体和又一张手写的纸条。
    “引火术：无需咒语。握紧炎晶石作为引导，想象‘火’、‘点燃’或‘焦糊’。多加练习控制温度即可。”
    亲和兽族们的自然元素，是象征水和风，以及木石与植物的元素，其中并不包括火焰。那是拉萨瑞斯所说的外系。
    然而小满从未用过任何魔法，包括给非施法者准备的昂贵的法术道具或者卷轴也没有接触过。
    现在让她一下子跳过咏唱咒语的阶段全靠自己想象进行施法，似乎是在捉弄人。
    不过小满决定也相信拉萨瑞斯一次。她拿起一块亮红色犹如热炭的炎晶石握在掌心，紧盯着放在盘子里的另一块，依照纸条上的内容，努力地用想象去引导火焰。
    通过想象火焰的形态，她想起了很多。
    在拉萨瑞斯的惨白骨掌中滚动的幽绿的火，旅馆壁炉中炙烤着劣质木柴和食物残渣的死气沉沉的火，旅途中守护她和同伴的篝火，她努力积攒着木柴让妈妈过了一个温暖冬天的火。
    随着心神集中，热浪逐渐在指间翻涌起来，小满觉得脸颊微微发烫，不知道是因为运用元素还是初次掌握了力量的激动所致。
    盘子里的那颗炎晶石表面确实罩上了一层火焰，它安静地升腾起一条轻轻摇曳的小尖梢，稳定又乖巧。
    接着就是努力控制温度和火焰大小的训练环节，小满努力折腾着，大有废寝忘食的劲头。
    而暗中观察的原骞欣慰地将偷偷看着情况的小道具收回地下室。
    他戳戳系统：出来谈谈？
    对方装傻：[本系统自检无异常]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d-009。别装了。”
    对方顿了顿：[那好吧。]
    原骞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后续，正要主动出击，却听到了一阵“当当当”的敲击声。
    越听越像是……有人在拿着扳手敲某些小型机械外壳。
    原骞有种不祥的预感。
    接着，就仿佛一层阻隔开两个空间的水面被抽走，说话的不再是d-009特色的无感情的机械音，而是一个相当好听也非常年轻的男性声音。
    那语调正常中似乎还透着点微妙的古老和优雅感，好像同一种语言在更早些年的高贵人物那儿被以考究措辞表达出的形态。
    原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第一印象，明明对方说话的内容正常得很，还礼貌得像个主打亲切的推销员。
    “我调整了一下翻译插件。怎么样，能理解吗？”
    取代d-009发来联络的不明人物问道。
    “……能理解。”
    原骞表示他决定永远不去思考这家伙所说的调整和刚才那几声敲击之间的关联。
    “很好。那么重新自我介绍。我是尤利乌斯。”
    “至于身份，对你而言，我就只是取代d-009为你继续服务的人而已。”
    自称为尤利乌斯的男性说着。
    “取代？你是它指定的继任，还是其他身份？比如说，攻击了它？”
    原骞试探着问。
    “总之不是它的同类。其实我也可以说是它的受害者吧。”尤利乌斯平静地说。
    “受害者？”原骞愣住了。
    “是啊。应该怎么形容呢——这样吧。首先我们假设，演员先生，你所在的世界没有‘蜘蛛’这种生物。然后你发现你朋友的坟墓被盗，现场留下了一些蛛丝。从此以后你当然会追寻所有相关的痕迹，去追查她的下落。碰巧我还挺闲的。”
    “直到这一次，我顺着蛛丝终于抓到了一只离巢的‘蜘蛛’，同时也发现了你。演员先生。”
    “所以我们当然立场一致，适合合作。我可以欺骗蛛巢那边，同时代替那个d-009继续与你履行合约。我能提供它能做到的一切功能，让你完成你的所有计划，而且更高效、更优惠。”
    “——怎么样？有兴趣吗？”
    尤利乌斯问。他自陈动机时仍没有半点义愤填膺的情绪，轻快得就像在为别人的故事配旁白，反而有着奇怪的可信度。
    “如果我不合作呢？”
    “那也没什么，我带着它回去拆了玩，把你送回你本来生活的那边咯。”尤利乌斯挺无所谓地说。
    “你能做到？确定不是让我回去做孤魂野鬼吗？”原骞直呼还有这种好事，反而完全不敢相信。
    “当然，其实这很简单，一堆条件完全是系统在坑你卖命而已。而且害你这种好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原骞犹豫了很久很久。
    他告诉自己漫画主角终究是主角，不用自己瞎折腾也能走下去，费劲演戏赚情感值完全是为了活着，所以现在有个摆脱打工命的机会从天而降，为什么不抓住呢？
    ……是啊，为什么不抓住呢？

 第17章

    原骞也说不清楚。
    就像和d-009签约的当时，他心底一直都隐隐约约有着一个声音，或者一个直觉，警示着他不可以抛下这个世界。
    他手中这条绳子的另一头尚且被迷雾笼罩，但本能告诉他，那绝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放开手的东西。
    “你不会在骗我吧？”原骞谨慎地问。
    对方完全身在暗处，除了他把d-009从联络中挤掉这么长时间都没给后者恢复的机会、和他确实能够完成前代的捏人功能甚至效果青出于蓝的这两条情报以外，原骞什么都不知道，连名字都可以是假的，更别说动机之类。
    “我们魔王从来不说谎话！”尤利乌斯义正言辞。
    “……魔王？”
    “你听错了。所以要选哪边？是做暗中帮忙拯救世界的英雄，还是回去当一个把使命丢给年轻人的旁观者？”他笑吟吟地问。
    原骞为这个选择沉默了很久。
    他重新打开那只做成勺子造型的观察道具，看着被火光映红的小满认真的侧脸。
    “……我留下。”
    “很好。那么从此尤利乌斯会接管大位，成为你攻城略地中最可信的副官。”
    原骞听到了衣物摩挲声——那听起来像是昂贵面料和厚重斗篷随动作抖落开，对方仿佛是兴之所至而起身，隔着时空的距离优雅地向他躬身致礼。
    “合作愉快，演员先生。”尤利乌斯以原骞暂时难以理解的尊重与郑重，轻声说道。
    “合作愉快。”
    “那么第一个问题。”入侵系统的新任副官先生好像回到了座椅里，他严肃地问：
    “所以你为什么把脸挡上？是我专门根据你的气质和市场需求设计的外形见不得人吗？不想靠脸赚情感值或者审美冲突可以直说，我们好好沟通。”
    “呃？抱歉……”原骞懵住了。他连忙解释自己没有任何不满，并且保证之后一定找机会把拉萨瑞斯的脸露出来给读者们看看。
    好严格啊副官先生。原骞暗中捏了把汗，但他看着降价后已经可以解锁的漫画论坛和打了个对折再对折的道具标价，之后的打工生活好像还是比在d-009手下要美好很多的吧。
    第015章
    第二天上午，拉萨瑞斯“按时回家”，用了张原价199情感值现价50的传送卷轴，出现在小楼的院落中。
    毕竟小满也是快要成年的独立个体，而主人公这种生物从来具有生命力顽强的优点，放在那里随便给点养分就能茁壮生长，所以照顾策略完全不必那么细致入微。
    他也没有那种每分每秒不错眼看护的爱好，在确保小满的魔法使用顺利入门后就真的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这种身份往往还附带闯祸体质，但一则小满绝对是主角届非常懂事早熟的分类，二则原骞确实觉得自己能担得住，或者说他重金购入的这个强力人设担得住，即使她不小心把房子炸掉大不了就是一个回溯解决的事。赞美魔法。
    当然小满没有真的把房子炸掉，她已经形成了会过日子而且很稳重的这一副性格是很难更改的。
    拉萨瑞斯回来后还要主动过问她做了什么，小满才向老师展示了自己过去的一天的成果。
    除了接触火元素魔法的入门以外，她也有依照便条的留言出门在森林间散了散步，顺路打回水来存着，预备问一下老师那些园圃中的草药是否需要浇水照顾。甚至为了不浪费点起的火，抓回两只肥美的公兔来宰杀剥皮洗净了，配上一些她找到的块茎食物，正在锅里炖煮着。
    实在是过于勤快了。原骞作为四体不勤的现代废人，扪心自问自己绝没有这种程度的自力更生技能。
    他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品尝弟子手艺的选项。虽然锅里的炖肉看上去真的很好吃，光是用一些肉汤蘸上干面包都能让人美滋滋的吃饱肚子。
    “很遗憾，但我并非生者，已经没有进食的能力了。”
    小满听到神秘的、至今不露真容的老师这样说着。他那只完全骨骼状态的右手存在感此时忽然强烈起来，静静地停留在宽大的法袍袖口之外，笔挺坚硬的白骨表面笼罩着一层莹然的幽光。
    这让小满稍有失落，但不算太意外，因为前日初见时拉萨瑞斯便是如此，泡茶时分明动作娴熟，茶泡好后他自己却不曾饮用，只为她倒了一杯。
    她独自吃着经过炖煮和再次加热后格外软烂入味的菜肴，同时看着拉萨瑞斯检查她的阅读进度。
    小满倒不为此心虚，她忙碌之余很努力地读完了那摞书之中最厚的两本，虽然记住的部分不多，但完全能够保证自己谨记了完全遵照已有的经验来做的安全规定，绝不踏足还没弄明白原理就擅自乱改步骤的新手禁区，所以拉萨瑞斯让她看书的目标已经完成了。
    果然，拉萨瑞斯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他留下让小满自行摸索入门的便条就代表了一种对她的认可，所以才放心开始下一步传授。
    “水、风、土与木之外的元素皆为外系，在那其中，火是最常见的。但它其实并不好掌握。”
    “或者说它是最排斥兽族的元素。雷霆如它生来所在的高空，对于兽族的召唤仅是置之不理，黑暗亦如是，而火……它总是厌恶和攻击我们。”
    “每个不服输的秘银之血都会在初学阶段被它灼伤手掌。很多接触外系的施法者其实也只能借助道具来运用火元素，除非彻底改掉自己的种族。”
    拉萨瑞斯坐在餐桌对面，姿态闲适地开口。他从书页之间抽出一片不知何年夹进去的枯叶，轻轻摇动，一道薄薄的火焰顺着白骨的指尖蔓上枯叶表面，安静地将它吞噬。
    稍强韧于叶面的叶脉在火中多坚持了一瞬，将犹如树形的焦黑残影映照在小满眼中。
    作为一个形象与死亡和神秘这二者密不可分、甚至至今都以扭曲光影笼罩面部的施法者，他似乎就应该是无比阴森的，何况这副包得严严实实酷似行走衣架子的姿态根本不能说像人。
    然而他身上却有着不知从何而来但货真价实的温和与可靠感，让小满对他不知不觉地给出了信任。
    “你如此轻易地驯服了火，不需要像我们般绕过血脉的禁制，这就证明我的假设是正确的。”
    “——所谓‘残缺者’，果然只是至圣之城出于忌惮，利用了你们短暂的寿命而散播的言论。”
    “像你这样的罕见生灵，不仅享有独特的天赋，还与兽族相反，生来具备掌握外系魔法的资格，也就有着力量凌驾于我们的可能性。你能轻易使火焰听从意指，便可以号令雷霆、阴影甚至是‘光’。”
    “与其说残缺者是被星辉之神降下原罪的存在……从这样的角度看来，倒比圣堂中人更像被神赐予了珍贵的特权。所以‘你们’本来的名字应该是什么？”
    拉萨瑞斯说道，最后那句更像是自言自语。他隔着餐桌的距离凝望小满，话语中是掌握浩瀚知识之人会有的、见到似乎生来既定的事物在逐渐露出一角展现着不同于表面面貌的真相时的好奇与感慨意味。
    小满此前没有成体系的接触过魔法，除了人们口口相传的粗浅认知外，她根本是一张白纸，也就不清楚自己觉得掌握起来没有很难的火元素是如此特殊。
    从其他施法者看来，再怎么说她认真用功，也不能解释她才花费半天努力就可以不借助炎晶石自行点燃物体属于正常的进度。拉萨瑞斯显然为此感到相当自豪，甚至从沉稳神秘的外表下透出一点得意的情绪。
    作为素袂时被那施法者用冰箭打穿——作为水系元素的延伸变体，冰并不算外系——的感触他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素袂退场是安排好的既定命运，也不妨碍原骞对这种受制于人的憋屈印象深刻。
    施法者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的小孩现在也会魔法了！早晚把你吊着打！
    ……原骞此刻的心态不外如是。
    于是他宣布改天带小满去专门的场地练习大型攻击魔法的计划后，便慷慨地给小满放了假，除去不要松懈对元素的基础控制练习以外想干什么干什么，即便把外面的药草全拔出来看看根须怎么长得都无所谓。
    得知自己这么快就得到了假期的小满：“……”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毫无目标的时候，一下子还有些茫然，想不出除了帮这位老师料理点杂事作为报答以外应该用哪些事来填满日程。看书显然不算。
    “晒太阳、读书、睡觉？”拉萨瑞斯沉思之后试着提议，“抱歉，我不太清楚年轻人喜欢做的事，现在的情况也不方便带你去有人的地方玩。”
    “那您平常都做什么？”小满问。
    “做研究之外的时间，我都在休眠。”拉萨瑞斯回答，“但那并不是适合你做的事情。研究是最细微和徒劳的事情，应该在非常漫长、无用的那部分生命中去完成。我的教导是帮你取得更有用的真实的力量，不打算浪费你珍贵的生命。”

 第18章

    是真话。没有一丝虚假。小满的天赋这样判定。
    “您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呢？”小满问。
    “……应该说，是出于兴趣吧。”拉萨瑞斯沉吟着说道。
    他带些玩笑意味，轻快地对小满说：“虽然名声不怎么样，但我很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一颗璀璨的星星。而现在看来，还能顺便打击巴罗亚城那些装老实的家伙的信心，因为你会比他们的弟子都强大。所以把你弄来做弟子，倒是我的收获更多。”
    这一遭对话过后没多久，取代了d-009的冒牌系统发来贺电：
    [漫画总算攒够一话更新了，正在发布，等会能买了我通知你。]
    从这句话里原骞听出了之前没能得知的信息量，他问：
    “你……系统那边看得到更新进度？”
    [能啊。我还能给你讲讲你这边能不按周更实时看更新的原理。对了，关于这个，之前那个系统怎么和你解释的？]
    “它说是时间流速不同。”
    [哦，也可以这么解释。不过我不是理论派，只能概括成这样：那边的世界是一条正常向前的无限长度的传送带，“你”此刻所在的时间是一个站在上面的人。你和它速度相同，但是在完成足够更新的情节之后，你就能够观测到下一段传送带上的“点”。]
    [于是这个人往前跳一步——直接站在了那个“点”上，所以你的感觉是刚刚完成情节后紧接着就看到了更新，但对于那边的世界而言，漫画的确是按照固定时间发布的。它从未调整过速度，变化的是我们碰触的位置。]
    原骞大概懂了又好像没有懂，他站在原地看了看脚下的一块地板，然后迈向另一块，在那上面站稳，回头看去。
    餐厅里安安静静，小满已经出门了，没人看到他这副傻样。他放弃研究这种过于抽象的时间理论，准备掏情感值买更新。
    在这之后原骞还打算解锁一下读者建立的论坛。因为到今天上午为止，他账户里的情感值总算超过了四千点。建立拉萨瑞斯的人设之后这个数字一度下跌到两千多，漫画没有再更新的这两天时间里后来的读者们仍然在为他提供收入，慢慢积攒到现在，终于来到了他认为的安全值。
    毕竟巫妖人设的日租实在是太贵了，80点/日童叟无欺，这就是实力强大的代价，即使副官先生将d-009取而代之的现在，他也诚挚地对原骞表示唯独这项收费没法打折，因为前任系统本来就没在此基础上加价。
    再加上原骞自己的存活费用，在漫画世界的每一天都是睁眼就要面对将近一百点支出，他总要在论坛解锁的2880点优惠价之外再多留点余额以备不时之需吧，关乎性命的事还是不要超前消费的好。
    [漫画内容更新完毕]
    [是否购买1话：49点情感值？（原价200点/话，特别优惠倒计时59:59）]
    看清标价后原骞立刻点击购买，并且对合作伙伴的存在本身充满了感激之情。有d-009的无私衬托，不管现在这位的本质是什么东西，只要看在这简直不讲道理的随手打折标价的慷慨行为份上，他在原骞眼中都散发着天使般的伟大光辉。
    “无论如何，我应该谢谢你。”原骞有感而发。
    [哦？就这点事啊，没什么不用谢，我们魔族向来民风淳朴的，你多搞点好看的情节我还想办法给你打折。这主系统的底层代码像个痴呆患者，很好卡的。]日行一善的副官先生显然全没把自己做的好事放在心上，满不在乎地随口说道。
    “什么算好看的情节？”原骞诚恳地请教。
    [……比如作为不死的巫妖，今天天气这么好，把内脏掏出来晒晒？]对方沉思片刻后试着提议。
    原骞：“……你认真的？”
    [不。但我猜读者们会觉得很有看头。]副官先生说。
    原骞不觉得，他坚信来追少年漫连载的读者们都是口味清淡乐观积极的正常孩子，不会想看797岁的巫妖掏内脏。
    ……大概吧。
    第016章
    漫画《残缺者》第8话的更新发布时，艾米在下班的地铁上。
    抱着喜欢的角色也许能够复活的微末希望，她点开新一话内容。
    上一话的扉页是独自站在广阔旷野上回望的狐族少年，和煦的风轻轻推动他的袖摆与长发，安静而寂寥。
    这次的扉页则是仿佛与其对照的旅途中的少女。
    小满独自一人走在路上，背景的天气晴朗，野花烂漫，一如每个平常的日子，她和刚踏上旅途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她经过大树下时不自觉地抬头望去，横生的大树枝干上却只余有些突兀的空缺与茂盛的细碎绿叶，再也没有一个怕高的少年会无奈地笑着向她请求帮助了。
    【好歹毒的构图……小狐狸呜呜小狐狸……】
    【我这里好痛（指心口）】
    【这就是寂寞吗呜呜呜我要碎掉了】
    艾米又吃到一口刀片，上班族从背靠座椅的姿势中直起腰向前倾了些，默默抱紧可怜的自己。
    更新内容从拉萨瑞斯的出场开始，特地描绘了一些路人被黑暗笼罩并与他人隔绝时的反应，通过分镜和这些刻画，将他使用的法术效果塑造得声势浩大。
    这让有些读者起初还担心是施法者来追捕小满了，幸好随后证实他们的担忧是错误的。
    拉萨瑞斯这副行头包得可谓密不透风，整个脸部都笼罩在错乱的光影之中，连漫画也没画出一缕发丝这样常见的情报透露，浑身确凿只露出了双手。
    他外貌的好坏读者们尚且看不出端倪，但正因如此具有神秘感，才显得这个角色必然十分强大。
    而且他用素袂作为开口的铺垫也很好吸引到了注意力，狐族少年上一话刚轰轰烈烈地退场，正是关注度最高的时候。
    带着小满来到密林中的住处后，拉萨瑞斯说到“在遇到你之前，他曾经濒临死亡”时，漫画还贴心地创造了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过的回忆画面。
    于这一格的中心，是浑身带着惨烈血迹的白发少年，跪伏在一滩被炸烂得几乎看不出完整人形的兽族尸骸之间。
    被在贵族的游戏中凄惨死去的亲人所环绕着的他当然也未能完全幸免，一侧身体已经被可怕的、糜烂血肉彻底浸透衣物形成的深色痕迹所覆盖，肩膀与脸颊都是血肉模糊的，显然即使凭着刚刚在危难关头觉醒的血脉而活了下来，在无人救治的重伤之下他也已经是奄奄一息、强弩之末。
    他仰着伤痕斑驳的脸看过来，即使如此狼狈，脸上还带有遮掩容貌的药草和灰土造成的痕迹，那双带着迷茫与痛苦的金色眼睛仍是美丽的。
    【天啊光是看上去就好痛……】
    【该死的俩粉毛啊啊啊小狐狸真的惨，真的惨！！！】
    【原来当时是新角色救了小狐狸啊，所以漂亮衣服也是他给的？】
    【大概是吧233】
    【别管是为了用稀有案例做实验还是什么，他救了小狐狸！说，谢谢拉丝！】
    【不要！因为名字太长！就叫人家拉丝啊！笑晕】
    【那叫螺丝还是螺蛳？】
    【好吧我投拉丝一票，起码还有一个字是对的，救救拉萨瑞斯老师——】
    【当初救小狐狸，现在跑来帮小满，所以是好人定位吧，确信】
    【是好人（看看黑黢黢魔法并睁眼说瞎话）】
    【是好人+1（看看诡异绿火并睁眼说瞎话）】
    【是好人+尾号（看看白骨手指并睁眼说瞎话）】
    坚强的读者们又欢乐起来。
    接下来的情节更应验了读者们的想法，觉得拉萨瑞斯是个包吃住还送经验大礼包的好配角。
    其中小满啜着甜饮料的那一格被画得格外模样可爱，半短不长的深色碎发环绕着脖颈和脸颊，不算很圆的眼睛因尝到不可思议的好喝味道而露出新奇的神态，难得显得有了一点儿活泼单纯的气息。
    之后她还看着看着书就趴在上面睡着了，更引起读者们满腔想要戳戳捏捏小狼崽的慈爱之情，一时间都顾不上搜集终于开始浮现在漫画中的有关魔法的知识设定。
    【啊啊啊态度认真积极但睡了.jpg，哈特软软……】
    【崽你怎么刚来就敢在人地盘放松睡觉啊！这是什么妖术！】
    【小狼崽：实力太悬殊所以不警惕了睡觉要紧】
    【啊？拉丝还给崽准备了房间？大好人啊您是】
    【活到八百岁的神秘危险分子，但崽瞌睡还给送回屋，拉丝好！】
    紧接着来到第二天，漫画的视角跟着小满细致地阅览了这座建筑内部和窗外的一景一物。
    之前大吃一碗刀片的读者们适时地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感到了治愈。
    【这个小屋好有家的感觉啊，好温馨，外面的风景也漂亮，想去住了……】
    【讲话狂拽酷炫然而住处这么日常治愈系，爱了爱了】
    【要不是见过蓝毛鹿头人，我都以为这是施法者的正常画风了】

 第19章

    【有毛毛拖鞋，有吃的，可以自己点火热饭，甚至有小果子，亲切感直接拉满了，这跟我去村里姥爷家的待遇有什么区别啊（后仰）】
    【后仰，拉丝原来您是这样的施法者！】
    弹幕中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作为角色的拉萨瑞斯也随着这番吐槽得到了很大好处，除了具现为数据的情感值以外还有更重要的长期好感，和成功被视为站在主角这边的人之后天然就能获取的信任。
    以至于，在他说出“但我并非生者”这样的话语时，弹幕也是好奇远远多于揣测。
    【拉丝真的很有施法者那味了（褒义）比起别的更注重知识，喜欢】
    【是啊一股清流】
    【我也不想随便相信的，但他说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一颗璀璨的星星哎（）】
    【拉丝说小狼崽是星星，拉丝好，小狼崽做饭打水，小狼崽也好！】
    原骞翻完更新，对自己要走的路线更有了些信心。
    不是他不想出演标准的危险反派，《残缺者》作为一部少年漫画如今在长期反派的位置上确实还空缺着。
    居高临下的态度凭着实力和过往经验倒是能演出来，他主要是觉得自己暂且还不能真实地代入情绪，演出反派不可或缺的那种蔑视生命乃至一切的压迫感。
    [什么样的剧本能够争取到人气这种命题，本来也没有正确答案吧。]尤利乌斯也认可他的想法。
    “我以为你会劝我跳出舒适区挑战自我什么的。”原骞开了个玩笑。
    在他付款解锁读者论坛权限之后的此刻，可疑但可靠的副官先生正在做远程对接论坛的工作。
    [那是你们人类为了抢占生存资源想出的说辞，我的下属可都是做二休八的。生存下来本身已经很了不起了，难道你见过野狗吃饱后去龙巢周围转悠当做挑战吗？]尤利乌斯幽幽地说。
    原骞感觉完全没法反驳，并认真学习了对方自然而然说出“你们人类”时的语气，好当做表演的储备素材。
    虽然副官先生的言行一直透露着他似乎不算人类阵营的信息，但还好水平确实在线，没多久，读者们的论坛向原骞敞开。
    [账号在给你弄了。顺便告诉你，这里的代码显示原本注册账号要另收你五万，而且每看一条帖子都额外扣费。那个系统真是忠心……对它的上级。]
    原骞想到这里本来潜藏着留给自己的连环天坑，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在副官先生搞定之前，原骞先用只能看帖不能做任何其他操作的游客账号翻起了论坛，想收集一些信息。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这样一条帖子：
    《……拉丝他为什么不早点来呢，一养养俩不好吗！》
    -楼主-：我看了更新，越看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此情此景画面里该有小狐狸！
    -2l-：救，本来开开心心的现在我也睡不着了
    -3l-：这是什么，在湖边散步的小狼崽，啪，我把小狐狸p上去了！（哭晕）[第7话扉页的素袂站在画面远处.jpg]
    -4l-：我宣布这是原版！！！
    -5l-：我不管！这就是原版！
    ……
    -10l-：对啊，拉萨瑞斯为什么不把小狐狸也救下来？
    -11l-：他救过啊，当初素袂没有为了自己的复仇请求他插手就已经证明态度了，如果能活下去就用物资报答他，所以和仇人同归于尽是小狐狸自己的选择吧……
    -12l-：确实……拉丝救了快死的小狐狸一次，按那个世界的风格恐怕已经有权随便处置后者了，不仅救人还真的放小狐狸自由，甚至给了附魔的有保护作用的衣服[蓝毛台词“你的衣服很特别竟然能干扰法术”.jpg]，实在已经仁至义尽了吧。他其实没有义务必须再帮什么，又不是做慈善的。
    -13l-：小狐狸死后他还来找到小满带走，也未尝不是在保护她啊，前面小满在粉毛姐面前已经挂上号了，我相信他这个房子附近有魔法保护，能避免被追查到踪迹的那类……总比小满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好，她甚至不知道小狐狸干嘛去了（茶）。
    -14l-：那毕竟小狐狸事前也不知道艾菲就是艾利瑞特娜，他怎么算得到会给同伴带来危险（叹气）他咽气前都不知道艾利瑞特娜其实没死透，还能活……
    -15l-：你们讨论剧情就讨论，为什么要刀我！（大哭）
    ……
    当事人原骞心虚地关掉帖子。
    [所以你那时候留了一缕头发是什么意思？]恰巧这时，副官先生火上浇油地突然来找角色本人解惑了。
    “其实就是割发代首的那类想法啊……”原骞说，“‘因为我还有事要去完成，所以用头发代替我自己向你赔罪’之类的。”
    [算了，你还是别解释了。]
    副官先生听了觉得大煞风景，并将从d-009核心拆下来的零件融成贵金属兑换过去，用于给创作小满和素袂中心的he治愈向同人作品的楼主发了一笔打赏，以表对读者们在角色诠释方面自由发挥的支持和精神补偿。
    “？……哦。”原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对方好像不太满意他的解释，但这确实是他本人当时行事的真实思路。既然对话结束，他只好继续翻论坛去了。
    第017章
    清晨，莱妮亚独自向森林深处跋涉。
    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手臂挎着一只篮子，小心翼翼地走着，用一根木棍拨着那些草丛。
    她还没走多久，但已经很后悔了。
    大人们总说孩子不要靠近森林，实际上村子里就只有猎人一家敢于离开村子、水井和耕地的范围，往那连绵幽深的树丛间活动。
    莱妮亚偷偷跑来，则是出于赌气。起因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村子里的同龄人们聊到卖货郎包裹中带来的一小包干蘑菇，讨论他们身边的这片森林中是否也有这样的美味。
    三言两语间，莱妮亚便在大家面前一时激动地说出了没什么不敢去的话。她正处在十四五岁这个最抹不开脸食言反悔的年纪，在打赌后的第二天就这样私自溜出家门钻进了森林。
    她想要带着一些东西回去，证明自己确实勇敢地闯进去过。
    此刻莱妮亚完全是凭着不愿意认输丢人的想法，硬着头皮继续走的。
    但女孩毕竟没有如此深入地独自涉足过森林，一些什么东西在枯枝落叶堆中簌簌窜过的声响就吓得她晕头转向，半天才从腿软和心跳中恢复过来，随即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方向。
    她来时留下的痕迹已经不知道被哪一簇野草吞没了，现在每个方向的树看起来都一样。
    莱妮亚茫然地站着，细汗自额头和揪紧裙角的掌心皮肤浸出来。她越想越害怕，蹲下去捂着嘴，篮子放在脚边，几乎要哭出声了。
    这时，一棵树干后绕出了偶然经过的人。
    莱妮亚眨了眨朦胧的泪眼，用手掌擦掉眼泪。
    是兽族。不是狰狞的怪物。
    是比她要大上几岁的狼族的姐姐。
    她身材瘦高，穿着简单的衬衫，灰黑色半长发与并未扣紧的衣领显得颈项修长清瘦，腰身高高地扎进材料厚实的长裤边缘，袖口卷起来一些，小臂线条紧致而干练。
    她腰上只别着一把刀子，干枯的荆棘与树枝都被轻易地踩在那双皮靴之下踏进泥土中去。
    比起打猎的装扮，她穿得更清爽干净，只像在自家的农场中行走一般放松，仿佛完全不认为密林有什么危险的。
    此时小满同样在看着莱妮亚，凭女孩这一身粗布材料但针脚密实的衣裙中判断出是有家人好好照顾的当地女孩。
    “兔族？是从南边那座村子来的吗？”她问。
    小满想到老师让自己远离村庄，其中一定有他的考虑。不过现在并非是她主动靠近村子，有个迷路的小孩出现在面前，总不能把她扔在这。
    被拉萨瑞斯选来建造居住地的这片山林相对安全，但仍有一些猛兽憩息着，只是被控制在一个很少的数量，各自占据大片领地而不必铤而走险地乱闯觅食。
    从前小满只凭借灵敏年轻的体魄就不畏惧和这些猛兽打交道，掌握一些魔法后的现在更加如此了。在小满每天散步活动时这些猛兽也不来冒犯她，双方一直保持距离，相安无事。
    但它们可不一定放过乱闯的莱妮亚。
    “是，是的，我是村子里柯内家的，我迷路了……”莱妮亚腾地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地结巴着，想要求助又不好意思贸然开口的模样。
    这时她的肚子清晰地“咕——”地一声，让莱妮亚想起自己为了不被家人发现，溜出来之前甚至没吃早餐。
    羞愧的莱妮亚听到这位狼族姐姐开口对她说：“你走了很远，这里已经快到我家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来吃点东西吧，然后我送你回去。”
    女孩耷拉在脑后的兔子耳朵悄悄晃了晃，有点扭捏地答应了。
    莱妮亚跟着小满走了一会儿，眼前便豁然开朗。
    这座小楼在见识相对广泛的小满看来，就只是很正常的城镇中富人住房的样子，唯一特殊的地方是它坐落在了山林之间。

 第20章

    但在没有离开过村子的所有见闻都来自他人描述的莱妮亚眼中，它已经非常不可思议，童话故事中隐居的人物所住的豪宅大概不过如此。
    穿过早晨刚被分门别类浇水松土过的园圃，小满走到门前，正要拉开门，突然迟疑了片刻。
    她回头对莱妮亚说：“这里是我和老师的住处，如果一会你看到他也不用害怕的。他样子可能有些奇怪，但绝不是坏人。”
    莱妮亚似懂非懂地乖乖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于是小满拉开本就没有锁上的大门，带着莱妮亚走进去，让随手捡来的小兔子在餐桌旁安心稍等，自己则去厨房给她热些食物。
    忽然，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双手托住脸颊的莱妮亚和忙碌着的小满都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早上好，小满。我听到了你之外的声音，是有客人来了吗？”
    因为声音是熟悉的，所以小满一时间没有特别在意老师听起来不是像之前那样稍显模糊难辨的音色，从厨房探出头回答：“是，老师。我在森林里遇到她，就先把人带回来吃点东西。”
    话音未落，她却和循声看去的莱妮亚一起愣住了。
    从二楼向下走了几步，此刻站在楼梯上的男性的确有着和拉萨瑞斯相仿的身形，但其他的地方则完全不一样。
    他这次没再穿着那身厚重繁复的法袍，而是换上了一件略带贵族风格的深红色衣饰，自肩部到身前都刺绣着水浪般的花纹。
    精致布料在臂弯堆砌出优美的褶皱，下方是以被丝线固定的深棕色锦缎与绯红薄纱构成的宽大袖口轻飘飘地将手背盖住大半，颈部则绕着类似领巾的美丽饰物，尾端在身前一直落到腰际，在身后的一段则像柔软的妖精织造的披纱般垂坠着，愈发衬托得这副身形高挑却极消瘦。
    小满注意到这位疑似拉萨瑞斯的人物正扶着楼梯栏杆而立的右手上戴了一只不透明的厚手套，顿时确信这是她家老师没有错。
    居高临下的拉萨瑞斯轻轻瞥向餐桌边整个人愣住的小姑娘，并未对小满带外人回来发表任何意见。
    他脸上微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好好招待人家。”
    “好的，老师。”小满从没有那种在食物充足生活宽裕时还抠门算计的习性，闻言老老实实应了一声，重新钻回厨房里忙活了。
    拉萨瑞斯缓步走下楼梯来到小客人身边，用左手拿起小巧的茶壶，壶中花茶在他手下无明火却自行加热，发出沸腾的声音。
    为了不吓到弟子带回来的小朋友，而贴心地掩饰亡者特征扮作正常人，是一个很合理的让“拉萨瑞斯”真容得见天日的方式。其实原骞正发愁要怎么自然地达成这个目的，刚好机会自动上门。
    在莱妮亚的视角，便是这位容色苍白、具有像是不属于兽族般异样美貌的长辈态度很好地给她倒了热茶喝，还对她说弟子是第一次招待客人，如果有不妥当的地方希望她包涵一番，今后也很欢迎她来做客的这些亲切话语。
    在村子里因为个头矮面貌稚嫩而且有哥哥，还一直被当做小孩的莱妮亚没有体会过这样被尊重的待遇，赶忙红着脸尽数囫囵应下。
    小女孩不太好意思在近处一直看着拉萨瑞斯的脸，低头又觉得有失礼貌，只好看那些造型似乎有些随意地搭在肩上的长发。
    莱妮亚一直以为这位温和的“老师”是因为身体不好而隐居的人物，他与村子里的大人们截然不同的身形和脸色似乎都在暗示这点。
    但稍微盯着他的头发几息后，莱妮亚忽然隐隐约约地开始对自己跑来这里感到一点不安。
    年轻且不谙世事的孩子接收到本能给出的提醒，却不懂其中意味，只当这是自己偷跑出门后害怕受罚的心虚，这份微薄的不安很快就被腹中饥饿和厨房飘来的热腾腾香气压制下去了。
    ——那些披落于巫妖身畔的长发，尽是喻示着衰败与死的暗红色。
    在小满端着食物走出厨房后，拉萨瑞斯自觉起身出门。他明显认为小孩子之间相处不需要家长留在这里煞风景，叮嘱过小满记得在天黑前把人送回去便先行告退。
    他做得很对，小满发现从老师离开后，捡来的兔族小姑娘确实放松了不少，肚子填饱一些就渐渐地敢和她聊天了。
    被问到来这里多久了时，她意外地稍微顿了顿才算出具体的时间，回答：“快要有两个月了。”
    跟随拉萨瑞斯学习魔法的生活其实非常平淡，小满确实感到魔法的有趣而定下学个差不多再继续旅行的短期目标后，就全身心地投入进了学习和照顾花草、打猎的日常，以至于时间概念都有些模糊起来。
    拉萨瑞斯不会像妈妈那样总是在家等着小满，和她聊天还有总想办法做些为她梳头发的关照举动。神秘的老师只是保持着一周几次的频率在这个共同的住处与小满碰面，适当给她答疑解惑。
    因为小满习惯尽量自己解决问题，即使拉萨瑞斯几乎有求必应，并且小满清楚地明白老师会愿意满足她的需要，小满还是很少去提要求。
    她对现状已经非常满意了，拥有温暖柔软的床铺和能够专心致志做事休息的安全环境，食物充足，几乎不必为生活所需奔波，除了自觉学习以外她可以随便散步和睡觉，这已经给了小满前所未有的放松条件。
    否则换做两个月前，她虽然依旧会帮助迷路的莱妮亚，一路把她安全地送回村子，却不可能主动开口，更不会邀请她来自己的“家”。
    小满自己或许没意识到这种环境带来的状态变化，作为旁观者的原骞看得很清楚，并为此感到高兴。
    这段时间拉萨瑞斯表面上的作息符合他对小满的说法，好像除了指导她的时候以外不是研究就是陷入休眠，实则不然。
    他忙得很，在主角难得悠闲度日所以漫画暂且达不到下次更新内容量的这段时间，一边缓慢积攒着按这个世界时间每天结算到账的情感值，一边熟悉法术，又要顶着那个圣堂签发的通缉令去大后期的地图——第二城巴罗亚，又名魔法或秘银之城——搞点常用或不常用的材料和打探未知设定。
    总之是要多充实有多充实。期间数次险些暴露，全靠实力强大还有个本地人意料之外的系统支援才藏好行踪，没有触发什么不得不动起手来导致拆掉巴罗亚城一角的事故。
    其实原骞觉得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巫妖拉萨瑞斯最近又开始露面了，不过这未尝就是坏事。
    副官先生更表示：[能教小孩全套外系魔法的施法者怎么想都非常少，所以将来她一出手就会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你教的。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吧，这样找她麻烦时还要掂量掂量。]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难道你是别人故事里的反派吗？”原骞对于虽然素未谋面，但已经通力合作一段时间相处融洽的副官先生发出吐槽。
    [因为我会忍不住帮女主角的忙，所以不是哦。]尤利乌斯说着奇怪的话，并关掉了某些隔绝杂音的东西，通过酷似高速切割钢铁、焊接、剪钢筋和重物凿击地基的各种误入工地般的杂音向原骞表示他在干活了。
    “如果账号没法注册的话不用勉强……能免费看就很好了。”原骞忍不住说。
    [只是弄个论坛账号的话早就搞定了，我都可以用来回帖。所以麻烦的就是你啊，演员先生。现在看来收你五万的费用一点都不多。]
    “那怎么办？”原骞迟疑。他快速回忆一遍自己来到漫画世界前的半生，还是觉得平平常常，没有任何能导致这种问题的特殊征兆。
    [很简单。放弃吧。]副官先生突然爽朗起来。
    “……”原骞没敢说，作为如今唯一的消遣项目，论坛刷得多了他是有点想给眼熟的那些活跃读者点赞和跟帖的，可惜是游客权限。
    第018章
    午后，小满将莱妮亚送回家，在已经看得到村子之后与莱妮亚告别，折返回到她自己的家。
    分开时，莱妮亚期期艾艾地问：“我还可以再去找你吗？”
    “……很危险，以后不要来了。”
    小满看着莱妮亚的米色头发。兔族女孩有几撮发梢和耳尖绒毛上都带着可爱的鹅黄或浅棕灰斑点，是真实而且温暖的。
    但她还是对莱妮亚露出一个很淡的不太熟练的笑容，说：“忘掉我吧。这样是最好的。”
    莱妮亚只好犹豫着向前走，回到了她所生长的村子里去。
    走到一半时莱妮亚悄悄回过头，却看见掩映在树丛间的瘦高身影依然留在原地。
    此刻已经离得很远，莱妮亚不能再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只觉得浅色衬衫的身影分明如此年轻，仅仅比她自己大几岁，却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孤寂。
    等小满不紧不慢地重新穿过森林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这时拉萨瑞斯也回来了，正在修理一件凭借水系与风系复合法术完成简单清洁除尘效果的家用小道具。

 第21章

    这次出现的老师换回了对他而言更习惯穿着的法袍，但没再挡住面孔。
    于是小满终于注意到老师的眼睛。
    和此时坦然显于人前的那双手一样，颜色并不对称的双眼。
    左侧是纯净的、黑曜石般几乎浑然一体的黑瞳，右眼则是有些奇异的半红半绿。
    占据那只眼睛虹膜绝大部分的红色像石榴籽和血水肆意泼淋过的白水晶，底部隐约染着的一点碧色却让人想到小溪，想到卵石上的藻类，还有水底的小气泡和倒映的树影。
    “已经把人送回去了吗？”拉萨瑞斯从简单但细致的调整工序中抬起头，问道。
    “送回去了。”
    “……？”拉萨瑞斯注意到小满的目光落点与平常不同，稍有些疑惑。
    随后他才忽然想起来似的，说：“抱歉，我忘记重新遮住了。”
    巫妖的骨指微微移动，那层看久了会让人有些目眩的错乱光影重新由一点浮现，扩散延伸，要将他的真容藏起。
    “为什么要挡住？”小满问。她确实对此不解。
    她原先当做老师是有某些不愿意露脸的原因，又或者头部也是和右手及法袍袖口间偶尔看得见的小臂情况相同的状态。出于对老师习惯的尊重，她没有刻意去问人这么做的原因。
    然而今天看来拉萨瑞斯并不介意被看到面貌，他的脸也没有任何预想中骇人的特征，正常得令弟子有点意外。
    “……难道不是很可怕吗？”拉萨瑞斯同样觉得她的反应在自己预料之外似的，问。
    他撤掉了几近成形的法术伪装，转过脸来正对着小满。
    “这副面貌从来只会引来忌惮和厌恶，再后来还包括讨伐。所以我才习惯遮住它。”
    披散着暗红长发的巫妖说着仿佛已经想到了缘由，面色渐渐转为严肃：“你现在直面着我，可是感受并不被判断为负面的？”
    小满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有此疑问，诚实地摇头。
    拉萨瑞斯顿了顿，抬手将右臂的袖口卷起些许，露出依然没有血肉的、表面铭刻着些许细密文字的腕骨。
    他将这只犹如亡骸的手放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展示在小满面前。
    指尖的骨骼与桌面相触，发出轻轻的声响。
    “如你所见，你的老师并非生者。”他说，“你不畏惧这部分，我知道。但——”
    “兽族，无论是弃族、秘银或黄金，都相同地会为目睹‘拉萨瑞斯’感到恐怖。越是聪慧及遭遇过恐惧的越会如此，因为那个孩子生活的环境很稳定，而且年幼，才不容易对我产生本能的恶感。”
    “身为死者却继续着思考乃至行动，窃据理应溃散的灵魂，我这样的存在本身即是悖逆。兽族身为星辉之神的眷族，意识到我存在不合理的那一刻就该天然与我相斥。哪怕我曾经也是兽族的一员。”
    小满默默摘掉了头上那副帮她伪装成兽族的狼耳。
    “但我不是兽族。”她说。
    “对，你不是。与兽族完全不同。”拉萨瑞斯点着头。他专注地看着小满，“你如此特殊。”
    “跟我来。”他起身向置于地下的研究室走去。
    小满自己很少去老师的研究室，日常的练习程度随手做做就能完成，会造成大规模破坏的那类则有专门安排的场地和训练时间。
    因为她的情况与火元素对兽族施法者的排斥反应还不同，残缺者面对水、风、土与木的时候得到的反馈真是彻彻底底的拒绝，毫无转圜余地的最高等级，在她手里连相关的道具都不听使唤，天生的偏科到了极点。
    于是拉萨瑞斯给弟子制定的发展方向也因地制宜地全面偏向了实践，用他的话说做研究的人在秘银之城已经数不胜数，而能炸掉圣堂的人世界上还很少。
    听到这句话的小满难得觉得老师是个危险分子。
    这很正常，原骞同样认为聊天中给他这份灵感的副官先生是危险分子——他只是说说而已，巫妖拉萨瑞斯即使在设定中被通缉了数百年也并没有去踏足过至圣之城的任何一片砖瓦，后者却是当真去拆过他自己世界的这类特殊建筑，非常有反派作风。
    据副官先生所说当时用的法术名字，经由插件亲切地翻译为【活火熔城】，听起来就特别禁咒，还像是快餐在套餐中附赠小吃那般另外贴心赠送数百量级的瞬发火球术。其实当然还能更多，但其很是人性化地按建筑面积来算的数量，一颗不多刚好铺满。
    或许是有着自己的考虑，平常副官先生很少主动说他那边的事，因此话题的起点倒是原骞。
    他用巫妖人设搞魔法研究时忽然想到施法者们对各系的偏好其实各不相同，这甚至在学徒时期便会影响到他们对未来道路的选择。
    在特意留心观察后他发现，小满在解锁所有外系属性后仍然不自觉地更喜好火元素。
    [小姑娘真有前途！]当时副官先生如此盛赞道。语气之真诚前所未有，笃信程度犹在断言“此子有帝王之相”。
    然后他们才从喜欢火元素的理由聊到用火系法术轰炸讨厌事物时比雷系更痛快这类乱七八糟的感想，再举例说到了强拆圣堂的经过。
    虽然原骞觉得身处另一个世界的副官先生绝非善类，倒不妨碍他拿这示例鼓励小满。
    并不是真要她去炸掉圣堂的意思，只是人人都会喜欢大场面，听到涉及实物的描述总会被其中象征强大的叛逆气质鼓励到从而增加一些动力吧，连原骞自己都不能免俗。
    截然不同又都不容于世的老师与弟子在研究室中穿行，拉萨瑞斯拿起一柄分割素材的窄刀——秘银支架与黑暗属性延伸成刃所组成的刀身，绝对纯净、纤薄与锋利，由当世最强大的施法者之一亲手制造，值得每位熬夜为老师处理材料的学徒梦寐以求。
    拉萨瑞斯拆开木鞘，抽出这柄随手弄出的小刀递给弟子。
    “我生前曾经是鹿族，现在的身体中则拼合了一部分塞壬。”
    巫妖简短地介绍后，垂首问面前黑发的弟子：“小满。你并不对我的存在感觉到厌恶，那么还能否判断出，【异常】的是哪些部分？”
    掌中的薄刀有着合宜的分量，不会很重也不会过于轻而不受控。构成刀刃的黑暗属性元素一贯惰性冷淡，过去的近两个月时间里，它稳定地回应着小满这位新朋友，如同此刻一般。
    小满握着它抬起手腕。就像老师将它递给她时一样，不发生任何直接接触，不用手指去接触和描摹，用刀锋。
    刀尖虚虚地划过拉萨瑞斯平静等候着的脸，经过没有任何痕迹的额头、形状优美的眉尖、虹膜半红半绿的右眼珠旁、瘦削苍白的下颌。
    这个过程中没有太多迟疑，刀刃直到经过拉萨瑞斯的胸腹后才停下，小满重新抬头，交出她的答卷：
    “应该就这些。”
    拉萨瑞斯笑了起来：“是的，完全正确。”
    “是为了使用更多属性的法术吗？”小满问。有了一些成体系的知识后她早已明白拉萨瑞斯不同于她和常规的施法者，无论外系还是自然系元素都向他臣服，在巫妖指间顺从地各司其职，极其不讲道理。
    “不，作为施法者，我还没有疯狂到那个程度。”拉萨瑞斯说道，“其实我只是……想活下去。”
    “现在我已经忘了彼时的心情，甚至想不起纵然作为亡者也要继续存留于世的原因。可见活得太久并不是好事。虽然如今我并不后悔这个选择。”
    “所以您被通缉，仅仅因为变得特殊了？”小满将刀递还回去，问。
    拉萨瑞斯的表情忽然微妙起来，他坐下并用白骨质地的指腹摸着下颌，目光游移：“不……还包括一些别的事。不一定属于恶行，可在当时必然很难符合规定的那类。施法者总要为了知识去冒犯权威的吧……”
    “我明白了。”作为施法者的弟子即既得利益者，小满并没有反驳老师的作为，她前十几年都艰难拮据地和妈妈在小山村中度日，并不是还笃信着遵守规则就能生活的那类幸福的年轻人。
    她认真地说：“而且我觉得，您的右眼非常漂亮。”
    巫妖领回来的弟子是个表情不多且沉稳寡言的孩子，正因如此她说什么在旁人眼中都显得非常可信。小满说完就上到地面去为自己做晚饭了，她这个年纪跑来跑去总是很容易饿的。
    留下突然得到了不得夸赞的老师坐在原处发呆。
    [醒醒，论坛账号给你搞定了。幸不辱命。]副官先生喊他回魂。
    “怎么做到的？”原骞打开来果然发现论坛界面焕然一新，他总算是拥有了历史记录和点赞顶帖等权限，能体面地混进漫画的读者们中间。
    [你真的想知道？]
    “……要是我不应该知道的话。”
    [我把粉星的论坛账号黑了给你用。]副官先生平静道。
    原骞表面平静地沉默很久，虚弱举手：“一定要这么做吗。我是说，黑掉原作者的论坛账号还是有点……”

 第22章

    [很遗憾，总之对你来说只有这个办法了。理论上谁都可以同时观测两个世界，但你们不行。没关系，我把数据都拿走同步给粉星的新账号了，她不会发现。]
    “我们？我和谁，粉星？”原骞注意到了“观测”以外的另一个重点。
    [差不多，如果我想用真话撒谎也可以解释成是你和□□。哦，祂现在还不让告诉你，因为你诚意不够。]副官先生带着连续教老年人九十九遍怎么接电话的语气，情绪稳定地持续抛出情报。
    原骞对此有一种直觉，那个祂只把最关键的词汇强行模糊成杂音而没做得更彻底，是因为祂对副官先生心存忌惮。譬如路过的斑马会因为先迈左蹄子就被正心情不好的人类随手染成粉色什么的。
    随后他觉得想出这个比喻的自己果然还是脑子有些混乱了，到底老实认命了和像个反派的假系统同流合污的事实，拿着黑来的正式账号刷起了漫画论坛，首先把那些角度可爱的读者赞了个遍过过手瘾。
    第019章
    在一个平常的午后，拉萨瑞斯站在园圃之间，看着自家弟子回来。
    小满身上的衣服有点乱，纤维里沾着些泥土和草木的汁液，像和谁打斗过，幸好应该没有受伤。
    她看见老师后加快了步伐，站在拉萨瑞斯面前，伸手从她能驭使的法术中很实用的“小型随身空间”里取出一袋被粗略分类处理过的材料。
    袋口被打开后，浓郁的血腥味才逸散出来。
    “老师，我之前在那头熊巢穴附近看到了人骨，看到它又要下山伤人，就杀掉了。带了一点材料回来。”小满说。
    她好像觉得作完报告这个事件就已经宣告结束，态度很平常地转身拿起小桶，去照料吸饱了白天阳光的几种药草。
    从莱妮亚造访那天之后，知道弟子不会本能排斥的拉萨瑞斯没有再用法术遮住容貌了。
    他和袋子里分别装好的熊骨、内脏、血液、牙齿和爪子面面相觑。
    小满的学习进度他清楚，在她本人足够冷静和擅于蛰伏的前提下，确实能够不付出什么伤势便解决那头近四米高的雄性熊怪。
    魔法是一门上手很麻烦的课程，哪怕只学打架部分不精研理论也一样。
    除却与某种元素的亲和度与熟练度，施法还必须足够集中的注意力，对于计算和反应能力的要求不低。
    而在这些的基础上，更有一个决定强弱的关键因素，那就是每个个体能调动的魔力量都是不同的。
    比如那名杀死了素袂的蓝发鹿族施法者能够在战斗中持续召唤那种锋锐且迅捷的冰箭，之后还当场使用了将预先有准备的艾利瑞特娜复活的法术，其持有的魔力量在秘银之城这数十年来活跃着的施法者中恐怕能稳稳排到前二十。
    以拉萨瑞斯的魔力量，他能够连续使用风系最上位的魔法，全名“唤风-圣安娜·简特大风暴”的法术的次数是——上百次。
    这样的实力，同时亦是背离兽族天理的亡者，拥有常年挂在通缉上而且公开露面立即会被针对讨伐的待遇，实在是太正常了。
    小满不是将近八百岁且对身体做过调整的强大巫妖，她的魔力量只是同龄人中绝对翘楚的正常程度罢了，远远比不上老师。
    因此她现在所能做的是最大化的熟悉自己现如今可以正常使用的那些魔法，并规划清楚如何靠它们来达到超出纸面实力的战果而已。
    但倘若假以时日，给这位主角一些成长的空间，再凭借本身便长于攻击力的外系法术，想要打败那名蓝发施法者也真的不算是很遥远的目标。
    ……可她是残缺者。这般稀少的存在，兽族对于关于他们的其他认知可以说是愚昧的谣传和别有用心的编造，唯独寿命短暂是真实的。
    小满的妈妈生下她的时候非常的年轻，所以在为了女儿坚强地支撑了足足十六年之后，那位女士到去世时不过是刚刚三十岁。放在人均自然寿命超过一百岁的兽族之中，这个年纪还常常会被视为半大的毛头小子，没有结婚其实是很平常的事。
    但三十岁在残缺者之间已经是非常罕见的高寿了。
    这段时间拉萨瑞斯去代表学术的伊维与代表施法者的巴罗亚这两座城市搜寻过，有关残缺者的记录和研究实在难得一见，哪怕是在学术之城，哪怕凭借已是真实存在的巫妖拉萨瑞斯的地位和随实力自然汇集而来的人脉，最后他得到的比较有真实度的资料也不过十几份。
    仅仅这些，却甚至很可能超过了此刻存活于世的残缺者的总数。
    资料中体现的平均寿命更不乐观，最年幼的死者在十九岁生日过去不久后衰竭而死，能够活过二十四岁的在这些资料中占比只是零头。
    而那数字距离小满不过六年。
    ……六年，甚至可能不够一株小树从扎根到学会结果。
    当它被放到那有一双蓝眼睛的女孩身上，变成钉在整个濒临消失的种族身上的大限，更是令人感到万分的不甘。
    从来到《残缺者》的世界后，原骞几乎一直以不同的面貌在与小满相处，他是想为这个主角做些什么的。若非不能抛下这个世界拿起返回现实的单程票，原骞都想去问问漫画作者，有没有什么设定中的方法能为残缺者延长寿命。
    他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是帮如今算是施法者一员的小满成为一些特殊的进阶。然而不说小满自身的意愿，这仍然并不算好办法。
    现在原骞拥有了人设自带的知识，当然早已清楚那些超过正常种族寿命极限的进阶属于什么东西。
    【知识之灵】是施法者中那些投身学术之城的疯子搞出来的，彻底放弃感性之后成为存活在知识这一概念中的生物。或许祂们本身依旧保留着足够的思考，甚至完全是清醒的，但能够对外做出的反应在原骞看来就和搜索引擎没什么区别。
    ……分明仍是拥有思想的存在，却无法与他人交谈，只能给出已知范围内的“答案”，不再保有对世界的感受，那活着必然比死了更恐怖。
    【星语者】则是另一些信仰较为浓烈的施法者的成果，就职后变成所谓最亲近星神的信徒即传达者，自然能跨越兽族的极限。
    可实际上，每一个都在刚刚获得与星辉之父对话的资格时就疯掉了，或者说实际效果更像被困进一个永不醒来的噩梦，发出的混乱呓语痛苦万分。
    【龙嗣】倒是算靠谱的，其与拉萨瑞斯如今的姿态有些异曲同工，利用坚韧的精神借助龙族的血脉重新建构身体乃至种族，代价仅仅是如同名字一般从此要完全听从龙族的支配，和以上两种一样算是过了明路的施法者延寿方式。
    唯一的问题是……龙族很久不曾现世了。
    五百岁以内的施法者除了老师柜子里的比他们辈分更高的收藏品以外，绝大多数连一片龙族的鳞都没见过。市面上能找到的只有一位还活着的龙嗣，但人家是秘银之城的十二基座之一，绝不是能给人当新鲜看的。
    拉萨瑞斯倒是能凭借比对方年岁稍长点的可怕资历和这一位聊聊，他翻过情感值商城里没有这类道具后，当真低调地去找这个转职成龙嗣的施法者叙过旧。
    但这一位同样开诚布公地对巫妖承认自己足有近六百年不曾感受过龙族的命令，对此爱莫能助。
    至于【树精】……不提也罢。已知兽族是星神创造的眷族，自然元素与兽族亲近的缘由便是星神，所以选择和自然同化的下场不过是拐着弯的成为星语者的同类而已，至多是不用在噩梦里昏昏沉沉地发疯算是好处。
    除非用到极特殊的手段唤醒片刻，其他时候为了不死而成为树精的施法者只能顶着满头嫩枝叶，做个扎根在世界某处角落吸收阳光雨水长成参天树心的长寿活死人。
    而且小满天生就跟自然元素绝缘，这条路是彻底不用考虑了。
    所以原骞非常庆幸自己没选择变成那种东西，彼时d-009尚且健在，他选了这些进阶后绝对只会被扣除对应的大量情感值，然后整个人设废掉，就像开局丢了关键道具去不了下一个地图的游戏存档一样只能认栽搁置。
    【怨灵】只是足够强大的灵魂所形成，容易丧失理智狂暴化，不算施法者的好选择；【亡骸乐者】同理，要把自身一部分强行改造成乐器形状而且无法附加任何护具，那就等于把心脏挂在体外一样危险，最要命的是会丧失绝大多数的施法能力，只留下操纵亡骸的那部分；【巫妖】……巫妖。
    原骞体验了两个多月的巫妖生活，实在不希望小满活成这副活死人的样子。巫妖甚至很可能会因为转职过程中的困难和境遇问题而更早的夭折，或者远不如拥有一定实力及自由度的拉萨瑞斯。
    毕竟寿命将尽走投无路的施法者年年有，活到797岁的巫妖却仅存拉萨瑞斯一只，还是利用大量情感值强行填出来的因果，绝对是极少数案例。
    能通过已知办法进阶延长寿命的手段就这么多，原骞看哪个都不好，实在是纠结得要抓掉几根头发——这具身体融合了足量的塞壬的骨骼和血肉，变为暗红色的头发看似普通，其实结实得堪比猛禽的飞羽，轻易不脱落。

 第23章

    他宁愿自己纠结也没有先去问问小满意见，其实有个重要的原因。
    作为被那样一位病弱但顽强豁达的女性养育的孩子，以及漫画颇费笔墨刻画的主角，小满倘若面对他提出的顾虑，她会做出的选择并不难猜。
    因为小满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寿命不会很长，她不会为此伤感怨怼，只会在余下的时间中继续旅行，尽可能多地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模样。这样就够了，等到迎来和妈妈相同的结局时，她不会太遗憾。
    自家弟子不知道她是个主角的事，观念过于豁达，根本不忌惮短命夭亡这种事情，最后只有原骞在担心她借此提出离开而已。
    他看得出，小满本来快要达到了她给自己定下的在这里学习的短期目标，再说任是什么仇家过了这么久也理应放松对没参与杀人的她的纠缠。
    所以要是一刺激让小满产生点紧迫感，向他告辞打算尽早上路，身为不能跟着主角乱跑的反派老爷爷npc，他哭都没处哭去。
    泡在被魔法扩展过空间的研究室里的巫妖老师，今天也在为了弟子兼主角的活路而焦虑。
    法袍穿行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书架间，任意一本便几乎能够在外界换来别墅的昂贵书籍陈列在这里。活得够长的施法者不可能没有庞大的收藏，所以这些书在“拉萨瑞斯”的存在确定的同时汇集于他名下。
    巫妖在这里思索着问题，白骨形态的指节慢慢划过风格各异的书脊表面。
    他这个动作本是随意之举，却忽然被人出声叫停。
    [别动。粉星正在画这里的分镜了。]
    “……你看得到实时进度？”原骞大为震惊。
    [因为她在用官方账号直播画画啊。]副官先生说。
    “……”这一刻满脑子都是魔法和转化的现代人原骞沉默以对。
    凭着珍贵的提示，他盯准手边这一格的书籍里或许有线索，将它们逐一打开翻找。
    用上施法者和曾经阅读各类故事的双重思维，原骞很快找到了让刚才的一瞬如何得以被画进漫画里的……最有可能的答案。
    这一套书籍是有关于不属于元素系的魔法的记述著作，因为年份不太久远，甚至有知识之城的考证盖章作为抬价底气。
    此类魔法在最初基本都来自不同施法者们五花八门或异想天开的巧合创造，所以互相之间完全形不成派系，甚至有不少是疑似理论相悖但全部真实成立的会让研究者望而生畏的案例。
    不过该类别中更包括一些因为意外实用而流传开来的魔法，小满和很多低位施法者最偏爱的“小型随身空间”当然也在其列。
    在拉萨瑞斯的书架上这套书籍没被整齐排列到同一处，他现在所拿的这一册里用寥寥篇幅，记载了一个非常特殊而艰深的魔法。
    由于它的完成条件极为苛刻，记录者没有找到一例成功完成的记载存在，就只是严谨地写下了它作为传说的效果，并注明此内容无任何实例佐证。
    ——预言。
    ——能够令施法者看到目标未来走向的，奇迹般强大、诅咒般危险的魔法。
    刚好，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怕死的而且足够完成它的施法者正在阅读这一页，并想到可以由此求索那困扰他多时的问题答案。
    [总算被我看到主角光环的运作过程了。]猜到搭档想法的副官先生随口吐槽道。
    “我自愿的。”原骞扬了扬手里的书。
    [当然会自愿，反正在舞台上牺牲掉的只有可怜又真心实意对小姑娘好的空巢老巫妖，和卸妆回家吃饺子的演员先生又有什么关系呢？]
    隔着世界送来援助的副官先生语气轻快，说这话的出发点绝不含任何虚情假意。
    原骞却愣是让他说出了点负罪感，把这一部分书页复制收好后，内疚地上去给小满煮了一大壶耗资不菲的甜茶，还开着传送千里迢迢从商业之城买来了当天现做现卖的“黄金城最流行的公主茶会淑女最爱花型奶油蜜饯蛋糕套餐配水晶镶嵌点心架餐具套装及精品餐盒”当做弟子的下午茶。
    对老师突然的举动略感诧异的小满足足分成两顿才把那些蛋糕吃完，然后做了一个奶油和糖渍水果味的梦。
    第020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9话！】
    健身时搁在一旁的手机亮起提示，壁纸画面是微笑着的狐族少年。
    在一旁泡脚的好友适时勾起手边的毛巾倾身递来，崇羽走下跑步机，擦着汗去看更新。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季节渐渐冬去春来，亦足够她喜欢的角色在粉星特色的一话80p更新速度中从出场到过世已久。
    但崇羽还是喜欢着名为素袂的角色。人总会向其他故事投去目光，然而这不代表读者一定会很快把在眼前上演过颦笑与生死的角色抛诸脑后。
    至少崇羽仍然现实寄希望于之后她推能在相识者的回忆中偶尔出场，以及每天许愿粉星授权出周边。
    虽然为时尚早，但角色毛绒趴趴挤成一堆小毛球它不香吗！您亲笔画出来的如此美丽的脸做成徽章不香吗！！！
    崇羽：我每次试妆都会对着参考图感慨我推的眼线真是出尘绝世的、濯清涟而不妖的、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的！超级好看的！
    老阿宅瞬息滋生的大量内心戏，于漫画第9话的扉页加载出来后当场停止，只余一片空白。
    ——躺在水中的青年有一头暗红长发，发丝被浸没的部分慢慢散开，色泽更暗沉，像是暗示谋杀的受害者从深深伤口里涌向水里的血流，很多颜色清透的花与嫩草将他环绕。
    迷迭香、三色堇、雏菊与紫罗兰。
    它们静谧地盛放或轻盈地漂浮，点缀着这副画面，像一场荒野与自然献予的葬仪礼节。
    作为扉页的主体，他没有凝眸望向画面之外，而是有些无力地往一侧垂着头，一双异色眼瞳目光涣散，配上毫无血色的绮丽面孔，犹如被偶然掀开苇草的孩童发现的新死者，正处在随着水流载沉载浮并极慢地向水底淤泥沉去的一刻。
    他从肩开始浸在水面以下的右半身影影绰绰是白骨轮廓，被浮在水上的碎花瓣和花朵遮得愈发看不分明，于是比起恐怖更偏向幽微诡谲之美。
    而处在水面之上的青年的躯体，同样被有些眼熟的宽大衣物的结构遮掩着一部分，但——那些脱离开原本位置的内脏散落四周，仍是因其醒目且异常的重色，在观众的视线从青年面容上移开后便第一时间为人瞩目。
    它们本该带来无可挽回的大量出血，可画面上没有一丝铺天盖地的浓厚血腥，变得惨白的肠子绵延而隐晦如装饰物，不至于刺激到一部分人的视觉，只见最重要的心脏落在那只苍白的手中，其上连着的深色的血脉探出指缝，仿佛还在微微颤抖。
    构图、上色和运笔都无可挑剔，给这张扉页营造出了与前面几期清新的画风截然不同的浓墨重彩效果。
    【卧槽！好诡异但好好看，好好看但好诡异，我被蛊住了，期待新角色！！！】
    【这次是致敬《奥菲○亚》吧！元素很明显了！构图有品夸夸粉星！】
    【明明在描绘死亡，但真美啊……】
    【等等大家伙别急着舔，这手这袍子有点眼熟的】
    【眼熟+1，而且你们觉不觉得偏偏右半边是骨头的设定很熟悉？】
    【t*的，是拉丝！！！】
    【啊？？？这是拉丝？？？】
    【喵的导师老爷爷下一话惊变老婆】
    【老婆！天杀的你们凭什么通缉我老婆，他长成这样能是坏人吗！】
    【寡人看这拉萨瑞斯也是风韵犹存……】
    【妈耶，所以为啥要遮脸？如果长成这样我天天扛着聚光灯在外面转悠二十个小时】
    逐渐赶来的弹幕乱成一团。
    扉页画得确实好看，连在这部漫画已经坚定地推了其他角色的崇羽都有一瞬间险些生出爬墙之念。
    但身为一个稳重的成年人，崇羽很快扑灭因初见的美好而动摇的念头，单纯欣赏后打算翻页。
    然而背后忽然一阵寒意袭来，崇羽扭过头，果然见到坐在沙发上的好友目光炯炯有神如狼似虎。
    ……坏了，这女人向来喜欢这款的。
    两人视线对上后，好友果然拿着同样停在漫画第9话扉页的平板电脑屏幕面向崇羽，指着它大声：“给我变！”
    “好好，给你变给你变。”一时因为颜值产生的心动又不一定长久，崇羽随口应下，继续翻去。
    [看着吧，你不动手掏内脏自有人帮你掏……啧，画得真不错啊。她在艺术家里也算是变态得很有品位了，看得我都想给她画一下。]副官先生也在欣赏正式更新的内容，随口说道。
    “……”正顶着拉萨瑞斯人设的原骞双手微微颤抖。
    这张扉页上的巫妖可以说遮得严严实实，除了手和脸孔以外所有加在一起也没多露几寸肌肤，但坏就坏在画得太好，还唤起了原骞自己初次看到“拉萨瑞斯”外表时的感触，以至于让当事人在它引来大量夸赞后有种被深深凝视着的战栗感。

 第24章

    第9话开始的情节，是惶惶不安地走在森林中不断四处张望的莱妮亚。
    漫画将她风声鹤唳疑神疑鬼的氛围刻画得很好，让小满的出现像自带一抹安宁的光亮。
    原骞从这小孩的路人视角看着小满，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又长高了一些。
    相较于站在树下抬头看向狐族少年的那时，出现在莱妮亚面前的她更从容和挺拔，身形和面庞都稍有变化，虽依旧清瘦敏捷，却更趋近于与“孩子”意义相反的那一边了。
    也是，两个月了啊。年轻人的成长是很快的，稍不注意的功夫可能就会变个模样。
    原骞倒希望她慢些长大……成长对每个孩子而言都是充满期待的上坡路，唯有对早亡原因不明的残缺者而言，她每增加的一点身量，在师长眼中都像是逐步嘹亮的丧钟。
    【小妹妹滤镜开到多少级啊，这还是小狼崽吗这不我老公？】
    【衬衫！皮靴！新装扮！小满的精髓就是这种少年感！超赞啊，感觉太对了喜欢死】
    【粉星的人体，绝了，这个体型一点都不壮，但力量感和侵略性在线的！崽是一头小狼！】
    【点了，小臂手腕线条一看就能把我抡起来，好有安全感好苏的小狼崽，我舔舔舔】
    【怎么变化突然这么大……（翻前一话）（翻回来）（茫然）】
    【从后面来的，因为这时候小狼崽已经让拉丝养两个月了（茶）】
    小满的亮相过后，等到这段情节里贵族装扮的拉萨瑞斯登场，忠于颜值的读者们又热闹了一波。
    【扉页果然是你啊！拉丝！】
    【你挡脸属于犯罪了你知道吗！】
    【这一身也好有感觉，孝心变质ing……】
    【小狼崽：你们刚才叫我老公现在又想当我师母？】
    【就这一套粉星速速出立牌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就这一套粉星速速出立牌劝你不要不识抬举+1】
    【就这一套粉星速速出立牌劝你不要不识抬举！+证件号】
    接下来就全是复读了，直到拉萨瑞斯离开，后面的内容是小满和莱妮亚的闲聊。
    他当时并未故意窥伺这部分，看了看没有小满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以外的信息透露，就向后翻去。
    离莱妮亚吃饱还有段时间，于是漫画插叙了一段拉萨瑞斯的行动。
    【他在搜集残缺者的资料耶……】
    【那份19岁就去世的资料拉丝看了很久……他在担心小狼崽啊】
    【主角就应该是特例吧！会吧！（意念抓住粉星）（死亡凝视）】
    【老巫妖都去魔法之城找路子了，我觉得不乐观。按论坛推测他怎么不算个战力巅峰top5了……】
    弹幕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
    还好下一段便是小满将莱妮亚送回家，兔族小姑娘有双可爱的眼睛，看着小满时怯怯的鼓足勇气开口，稚拙单纯的神态被描绘得分外生动，暂且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小兔子动心了（确信）】
    【合理的，小狼崽这窄腰这长腿这身段，换我也心动，想摸……】
    【老漫画梗：我崇拜你——】
    【翻译翻译，什么叫“忘掉我吧”！这下更忘不掉了啊！】
    【好犯规的祈使句，小狼崽你是一个芳心纵火犯……】
    此后师徒汇合，小满在拉萨瑞斯重新遮住脸之前及时问起原因，也算无意间帮读者们解惑了。
    在他描述这样做的理由时，有些读者看得半懂不懂，幸好有其他人在积极讨论。
    【原来是活人对亡灵系本能的抗拒咯？】
    【同族明明死了，也有死人才会表现的特征，却还在活动，确实有点……】
    【兽族的世界又没有成堆僵尸作品帮忙建立认知，大部分很难接受也正常？】
    【不止是生物本能吧，他还说了“悖逆”这种词】
    【死人不能诈尸？谁定的规矩？哦是这个世界观的一神论对象啊那没事了】
    【所以翻译过来就是，你爸告诉你，哪个小孩作弊了以后不准跟他玩？】
    【管东管西管兽族不能用外系，这个星辉之神就是逊啦（大嘘）】
    “我生前曾经是鹿族，现在的身体中则拼合了一部分塞壬。”
    拉萨瑞斯这般对弟子陈述之时，画面中额外添了易于理解的具象化表述。
    暗红长发的巫妖身后，左侧是枯叶毛色的鹿族虚影，黑眸温驯的看着人们，右侧则是獠牙突出于中性的精美面容之外，愈发显得妖异的塞壬，蓝绿眼瞳冷漠得尽显其怪物本质。
    【只是想活下去……表情好怅然啊拉丝……】
    【怪不得他比小狼崽自己还担心寿命论（】
    【拉丝您是一个空巢老巫妖……】
    【想到除了残缺者以外所有人都会厌恶亡者，好虐】
    【所以小狼崽何尝不是拉丝难得能放心以真容接近的存在呢……】
    【拉丝已经习惯被讨厌了哭哭，被小狼崽夸一下都傻掉了】
    【拉丝你就是超级好看！我们都喜欢你啊——！】
    【老巫妖和小狼崽互不相斥！一切都刚刚好！所以不要分开啊！】
    这一段过后，第9话尚未结束，镜头跟着小满从头到尾走完了发现人骨再到巧用自己熟练的法术来杀死那头与人相比非常巨大的食人熊怪的过程，让这位主角进步的实力在读者们眼前得到了妥善展示。
    【分镜神了哦哦哦——】
    【太爽了】
    【崽：老师，我刚才杀了头熊，素材给你.jpg】
    【拉丝：？】
    【师徒相处可爱我能看一百集！（递空碗）】
    【但不在崽面前的拉丝果然还是有心事的样子……】
    画面中，没有半分血肉组织遗留的白骨指节轻轻扫过成列书脊，在若有所思的停顿后抽出其中一册。
    其实原骞是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将每一本书都检查过的，可是读者们又不知道这些。
    从漫画的角度看去，在拉萨瑞斯翻开书页后，下一格就是将某片书页复制拿到手中，然后披上足以蒙骗普通兽族的低调伪装，以面貌平凡的中年商人模样来到繁荣至极的商业之城街头，大费周章地给弟子买蛋糕和准备下午茶。
    于是更新的最后一格便画着q版圆头圆脑四肢短短的小满努力喝花茶吃蛋糕的样子，还有睡着了后表示做梦的小气泡里也是挤得满满登登的蛋糕，可爱极了。
    【所以拉丝这是在庆祝还是觉得小狼崽杀熊辛苦……噗噗】
    【小满：吃不完了，老师，帮帮】
    【拉丝：不能进食，弟子，加油】
    【有一种饿叫长辈觉得你饿】
    【非常好豪华蛋糕，使小狼崽做美（被蛋糕包围）梦】
    “我想吃蛋糕了，叫外卖吧？”好友突然说。
    “好，你叫。”崇羽锻炼的动力全是为了保持身材不要过度变胖，以免发生挤不进cos服的悲剧，以及……去漫展是非常考验体力的活动啊！不要小看踩着增高、脸上全妆美瞳还贴着胶布、戴超长假发甚至要拿道具装备走来走去摆造型和长时间保持贴合角色的表情这样坚持一整天下来的消耗啊！
    总之祟祟念老师同样不介意半夜嘴馋吃个蛋糕，外卖将蛋糕送来时，她们还在好友提议下举着两人的手机，在特地挑选的和漫画里有些相似的水果奶油蛋糕周围摆出了【小满面露难色.jpg】和【拉萨瑞斯淡定看书.jpg】两张原本就在同一格里的截图。
    这张照片稍后由好友发布到论坛，居然就收获了有史以来最多的点赞，跟风甚众。
    [这也是因为她们喜欢小满嘛。]副官先生看破世事地说着起身，[看得我都想吃蛋糕了，去整个吃吃……]
    “作为魔王，你除了这个不用干别的吗？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其实原骞早就对此稍感诧异，只是没机会问。
    [请摆正你的立场，好人先生。我忙起来对任何一方来说都不是好事吧。]异世界的疑似魔王兼冒牌系统突然严肃。
    这家伙明明自己说话疯疯癫癫的，怎么比我本人还严格要求我当大好人呢……原骞默默将管子里一小片雷云似的物质倒进手心，将其拘束为一颗十八边形的晶体。
    第021章
    半个月后, 预言法术所需的素材终于一一齐备。
    与弟子也不需咏唱就能使出的简单魔法相反，即使是拉萨瑞斯，当前世界上最高位的施法者之一，想要完成这样一个魔法, 也需要诸多辅助才行。
    圣木所制的笔在完成最后一道绘制后脱力倒伏, 笔身最后一点灵光消散，由洁白的散发着美丽柔光的质地变为最普通干瘪的木材, 由骨手拾起。
    拉萨瑞斯缓步走进绘制完成的法阵。和这庞大繁复的图纹相比, 巫妖的身影渺小得像是落进迷宫的一片落叶。
    能容纳得下几百道经过计算而嵌套组合的法阵, 此处当然并非他与弟子居住的那栋坐落在山林间的小楼，而是另一处所在。

 第25章

    这里是处于极北之地的死亡荒原, 寒冷、暴风与极度干旱并存, 甚至风地属性以外的自然元素分布都非常稀薄, 导致生存环境比雪原更恶劣，生物的踪迹在此无比罕见，连偏好在险恶环境生长的某些魔法植物也拒绝在这里繁衍。
    但同样的, 正因为恶劣到这种地步, 这里才被拉萨瑞斯选中, 作为弟子可以随意练习施法的场所，以及此刻运行危险魔法的场所。
    针对其筹集资料后，它正确的名字已经重见天日。
    ——“卡莉塞预见之眼”。
    漫画的世界的确如读者们所见的是一神论，即使是兽族以外的稀罕种族仍旧承认星辉之父是唯一的神灵, 所以命名这个魔法和初次完成它的卡莉塞并非是神, 而是久远岁月之前的另一位强大施法者。
    记载年久失落，她的种族与父母已经不详, 知识之城能提供的生平只介绍卡莉塞是当时的女王，短暂地统治过至圣之城。
    世俗的王冠与施法者的顶点集于一人, 作为这份尊荣的代价，卡莉塞膝下唯一的子嗣还是其极为艰难、借助无数办法才培植出的存活案例。
    虽然子嗣并非由她亲身分娩，但经过上千个细致照顾的日夜，卡莉塞女王仍担忧起这与自己肖似的病弱孩子的未来。
    为此，才华绝伦的女王研究出了这个魔法。传闻她确实成功了，预见到继承人的命运是得以随同权力一并延续后，卡莉塞也很快溘然长逝。
    换句话说，如今消耗的这些珍贵素材——宝石、圣木、成吨的秘银、黄金之血的遗骸、灵魂碎片、王族的胎发和骨血、许多野兽的各个器官、不可再生的古老动植物、施法者以升计的鲜血，乃至被彻底抽空的几具在圣堂供奉了数百年的宝贵礼器——都只是启动预见之眼的成本，使用者的生命则是它稍后收走的利息。
    而“拉萨瑞斯”对此无所畏惧，甚至还敢卖门票换素材。
    好吧，其实提议让原骞用亲眼见证这个极难魔法完成案例的资格，去向某些高位者换取他们手中材料的当然是那位副官先生。
    [灵感还是来自你们的世界啦，“家人们动动小手点赞过万看我整个大活儿五杀队友”什么的……所以凑热闹是智慧生物的天性吧。你现在要收齐这么麻烦的材料来复现罕见的魔法，想想就很有看头。]
    副官先生谦虚地表示自己只是点子的搬运工，把功劳让给了别人。
    如他所说，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付出代价去窥见某个人的命运，但要拿出自己手头的东西向别人交换到堂堂正正围观这过程的门票，作为大多数时候缺乏刺激无聊度日的高位者，这还是可以考虑的。
    反正卡莉塞预见之眼的效果仅能见于施法者自己，他们不用担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当然并没有人亲身前来死亡荒原这边看热闹，在弟子扛不住风险的前提下派来的都是稀奇古怪总之能传导视线的物件。
    现在那个半生物半秘银结构的人形物体就缩在远处，身上挂着一堆来自其他人的零零碎碎，老实得像是很怕拉萨瑞斯会觉得“它”的样子意在讽刺他自己也是一个不纯的融合物，然后顺手把它打碎，因此正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绝不往巫妖眼前凑，能看清就行。
    真不知道这种全然不考虑得罪人可能的派遣选择来自哪位。
    ……也或许是对方觉得，用了这个魔法的拉萨瑞斯此后很快便不会再是威胁。
    但原骞只担心一次不能成功。这堆辛辛苦苦凑齐的材料有很多根本再找不到第二份甚至替代品，失败就麻烦了。
    [紧张吗？]副官先生适时问，[那我替你上？]
    即使对方大概也不是人，不过原骞至少觉得自己还算了解其人品，如果有概率导致失败的话他是不会开口的，他们都讨厌帮忙不成反害人的行径。
    “你有把握？”但原骞还是有点怀疑，“上次你说想玩所以接管了一下，然后就开着免疫过去斩首了……”
    看这种作风，怎么也不像会有施法者的耐心和造诣的类型啊。即使现在用着智力点数深不可测的巫妖人设，这套经过修改调整后长达十几分钟的繁复咏唱程序，原骞还是背了好多遍来确保完全不出错的。
    [那是因为他长得就很适合被砍。]
    “你直接说原因是那家伙嘴里不干不净的编排我们师生关系不行吗……”
    [我们反派是这样的，可以出手把诋毁好人的败类往死里打，但绝不能承认。否则说出来岂不只是在讨好那些家伙？就要让别人想不明白，这样才好玩嘛。]
    副官先生很有心得似的，声调含笑地说道。
    原骞顿时想起自己过去在某些反派角色身上看到过这类行径，觉得有点被欺骗感情。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聊聊天的功夫原骞也想通了，类似情节里失败的走向同样很常见，他不用太有压力。现实中的人或许能战胜命运，但故事里尤其是拉萨瑞斯这种满脸写着没有好下场的配角，其难得的善意和牺牲却偏偏败给命运，也算是经典的悲剧情节来着。
    被施以隔绝暴风的法术的山隘间，巫妖忽然抬头，望向那一线天空。
    死亡荒原的天空永远只有灰白这一种颜色体现，不分晨昏和阴晴，像这片孤寂的不毛之地本身。
    “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出门散步了吧。”拉萨瑞斯轻声自言自语道。
    [确实，孩子正在上树送小鸟回家，很有活力，请家长放心。]
    为确保施法的精确，拉萨瑞斯已经撤掉了对外貌的伪装，于是得到观众资格的诸位便远远看见，那位如今更是直接抽空圣器冒犯到至圣之城根本的恐怖巫妖竟然微微笑了笑。
    接着，他终于开始咏唱。
    奇诡深奥的咒文自动灌进每个在场的认知，淤泥般既稠重且轻盈，这种扩散也就完全难以抗拒，单纯不去听是无法起效的。
    拥有一定智慧而非人的器物们有一部分来自生命体，这些随之顷刻融化，所幸其主人早有准备，还能照常运行。
    它们背后的特邀观众各出手段，分别抵御了影响，没在其他人那儿给自己丢脸，思绪各异地继续看了下去，最大的波动倒是拉萨瑞斯居然真做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某人则完全不受影响。
    屏障外呼啸的风声不知不觉渐渐停了。
    数万里外，圣堂中的大钟忽然自行鸣响，幅度却并不强烈。
    “……神降？不，不对……”
    有人驻足在大钟前，掌心触着轻颤不止的表面，喃喃道。
    早在法术完成的同时，象征死亡的暗红色便瞬间彻底侵蚀了巫妖的双眼。
    透彻的淡红、微薄的藻绿与温驯的黑色尽数成为了过去式，一丝一毫都不复存在。
    伴随这种变化，连必然已经不太忠于星辉之父的观众们也难以抑制地有一瞬间对巫妖的存在产生出强烈的厌憎情绪，如果他们是真身亲至，那么有些脾气较急躁的恐怕已经下意识向拉萨瑞斯发出了攻击。
    还好没人选择亲自过来，因此他们只在短暂的尽力压抑后就基本恢复了冷静理智，能够重新用自己的态度去看待亡灵了。
    扮演拉萨瑞斯的原骞并不知道也不在意他们的感受，因为他在“看”。
    他想通过“卡莉塞预见之眼”得知小满的未来，然而法术向他展现的完全不是预料之中的东西。
    另一个极度虚弱却无比庞大的意识，祂发出的一点呼救，已经足以覆盖有关少女未来路途的画面。
    聆听着祂呼救的也不再是相对渺小的巫妖，而是原骞自己。
    祂发出犹如悲鸣的混乱声音，原骞却竟能懂得其中含义。
    祂在希望谁来杀死祂……祂在命令应这份希望而诞生的“残缺者”杀死祂。
    无边无际的星空之间，那虚幻的生物缓缓划着四蹄，移动其透明的身躯，星光随之扭曲，随之前行。
    一片黄金色的明灿虚影黏连在祂身躯一部分上，时常出现和闪烁，其抽搐的形态好像在无风宇宙中模拟着“飘拂”。
    侵染了小满全部命运的仅仅是祂思念死亡的一瞬间，却已经是恐怖的容量，展开陈示着祂永恒不醒的呓语，并不在乎对象从祂指定的行刑人换成了原骞。
    【杀了我。那就是你们的使命。我分出权柄打造你们的意义。杀了我。】
    【……杀了我！要快，要……】
    【……如果不能做到，那就回来，回到……我这里来。】
    【回来……】
    很快，法术难以维系，一切结束了。
    原骞的意识回归到巫妖躯壳中去，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法术的反噬和听了这堆鬼东西的损伤一起上涌，难受得他差点当场昏倒，并且感觉只要倒下就会当场碎成一堆骨头渣。
    然而他胸口有股无名怒火，让他没有真的倒下，而是状似平静地抹去法术残迹，无事发生般回到小楼。
    他才给出一点点善意和安全，小满就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家”……在她的妈妈病逝下葬之后，那座坍塌近半的老旧房屋当然已经不再是小满的家了。

 第26章

    小满以为这里是第二个家，并用她不甚活泼的心性默默地喜欢着这个地方。
    她又怎么知道……她被划定的命运是那种模样？
    [很遗憾，现在看来小满一定要去了。否则不管是龙血还是亡灵之类的转化都救不了她。那个星神只会管理兽族，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但真会召回完成不了使命的……眷属。]
    [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得多做点努力。至少在小满必须要去做的时候，确保她拥有足够的力量和一副好盔甲。]
    副官先生好像情绪稳定似的说着分析的过程，声音却格外寒冷而坚硬，隐约透露着至强者杀戮无数的威严。
    “你也在感到愤怒吗？”原骞问。
    [……早就想说了，你们好人怎么能一脸正常的说出愤怒这种词啊？都不觉得羞耻吗？]副官先生的语气一下正常起来，泄了气似的嘀咕道。
    “……”原骞实在不懂队友选择措辞的逻辑。
    [好吧，我是挺不爽的。最讨厌这种把使命塞给小孩的货色了。怎么还有脸设屏蔽词限制别人透露你真实身份的？]副官先生又开始了冷静暴躁状态，特色是坚持不懈地绕开禁忌，尝试给合作伙伴抛点情报。
    “那下一步该考虑的就是应该怎么武装小满了吧。我是说……”
    巫妖慢吞吞在餐桌边坐下，白骨指尖敲着桌面。
    原骞不太急着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显然小满的生存问题更大。
    那种骨架子要碎掉的感觉其实还在持续，但身体能撑多久他心里有数，只要不乱扔大型魔法，拉萨瑞斯老师应该可以再坚持两三个月的。
    但拉萨瑞斯老师本人认为两三个月的命还是太长，六十天日租就是4800点情感值，想到这个数字他觉得自己可以早点死的。
    “天赋。”
    [天赋？]
    异口同声。
    既然小满，或者说每个残缺者，都是祂——星神即星辉之父指定的行刑人，那残缺者的天赋和对外系魔法的资质也就有了解释。毕竟还有什么，能比一心寻死者亲手磨出的刀刃更凶戾？
    而小满那个发育不良似的天赋，效果就只是能模糊地凭感觉判断他人的话语真伪，在度过漫画开头之后已经越来越派不上用场。
    看多了长篇漫画的都知道，主角身上的每一点不足都是伏笔，早晚要破茧成蝶惊艳转身的，否则怎么叫主角。
    恰巧，拉萨瑞斯庞大的知识库中包括一件事：至圣之城的王室为了培养忠于自己的黄金之血，持有一种特殊的仪式，名为血脉觉醒。顾名思义，是能通过一些后天的刺激来诱发具有资质的年轻人觉醒成黄金之血的昂贵仪式。
    反正原骞已经惦记上它了，毕竟既然都是因星神而出现的种族，那残缺者和兽族实质上也算一家人了吧。所以或许这个仪式同样能拿过来改改，变成……天赋觉醒？
    第022章
    小满怀中抱着几册书籍, 走出被扩展过空间的书房，腾出一只手将门妥善地关好。
    “下午好，小满。很高兴见到你愿意出于兴趣，在空闲时间再吸收些知识。要喝茶吗？”
    “……下午好, 老师。我先回房间了。”面对拉萨瑞斯的招呼, 小满这次却有些拘束似的，没有走得太近, 而是应声后将手中的书略微藏了藏封面, 带着它们匆匆上楼去了。
    这出乎预料的反应让原骞有点失落：“是因为我连续半个月没出现, 被讨厌了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副官先生明显知道内幕地敷衍道。
    这家伙好过分啊。原骞想。他早觉得不公平了，尤利乌斯不用上场折腾却能待在故事第一线的他这边看戏出主意, 还通过漫画更新和论坛占据着和读者们同级的上帝视角, 不仅如此, 能够黑掉系统的对方似乎掌握着他和读者双方都尚且不清楚的另一些情报，这种立场实在是太犯规了。
    “最近你一定看戏看得很开心吧……”原骞怨气得甚至碎碎念出声。
    [确实。话说你这句变成台词还挺像伏笔的，考虑给下一个人设用上吗？]
    “唔。”原骞当真被带偏了思路, 琢磨起来, “这样的话, 就是其实一直在附近观察着的‘某人’了？拉萨瑞斯的熟人之类的。”
    [除了捏脸我不会掺和剧情线设计的，那是你们的权力，所以你自由发挥咯演员先生。]
    “那好吧。”原骞觉得是该把下一个人设提上日程了，于是他顺便一瞥情感值余额, 再度为巫妖人设的隐形高价感到肉疼。
    情感值收入的高峰也就是每次漫画更新后的一两天, 即使漫画已经随着连载热度增长不少，算下来如今一话更新也就是只能为他带来两千多点短期收入而已, 除非像素袂退场那样当场删号的一次性买卖，但那种情况虽然能收入暴涨可必然不能频繁使用, 便当看多了读者也是会疲劳的。
    而巫妖人设的80点日租可是按照这边世界的日数计算，每过一天的价格就将近三位数，这笔持续支出无疑给原骞的积攒带来很大影响。
    说到捏脸，原骞抬起外表还算正常的左手手指，戳了戳巫妖的脸——亡者体会不到温度，触感也比较迟钝，但总归是能判断出一点的。
    这具身体除了白骨裸露的地方以外，摸起来其实也没有多么可怕的质感，毕竟按照设定，拉萨瑞斯“生前”就是施法者，给自己做的处理会很妥善，因此皮肤和肌肉仍保留了一部分的弹性，在比较重要的脸部更是几乎不影响做表情。
    至于戳上去的反馈也就只是比活人稍微僵硬一些，大概和常人睡了个沉重的午觉才醒之后的状态相仿佛。
    可以说作为一具尸体，拉萨瑞斯各方面的状态堪称完美……但尸体这么清新美好又似乎显得很不对劲。
    因为哪怕只说原骞看过的亡灵类角色，男角色如果不是骷髅或者腐尸，仅仅死后獠牙暴突、两颊凹陷、头身分家、头皮斑秃再弄丢个眼球的都算是五官端正的档次了，即使是漂亮萌妹子也往往要变成怪怪的蓝或青灰肤色，哪有拉萨瑞斯这样戴上手套就能装活人的。
    而拉萨瑞斯的外形又完全不是出自原骞手笔，是某位冒充系统的副官“随机”出来的这副模样，还给种族成分里添了个塞壬。
    “对了，我能采访一下，为什么把我选的巫妖捏成这样吗？难道这是你或者你认识的人？”他问。
    [不是。这种事很简单吧，为什么还要参考……首先长发最棒，然后发色因为这个世界的亡灵有现成预设了不用管，再为了吸引人气堆点漂亮而且听上去就很厉害，尤其是那类适合让吟游诗人编故事的元素上去就好了。我很熟练的。]
    “但你说这是第一次抓到系统来着吧……？”原骞试探。
    [对啊。作为魔王给自己捏化身不是基础操作？我的下属有很多是其他种族因为绝望和仇恨被转化过来的，转化后外形的变化调整也都是我在做，目前还没收过差评。虽然是因为她们入职后看过我造来玩的魔偶，就不敢再让我动手改了……]
    “……”原骞遥遥为成为这家伙下属的倒霉人们献上一份同情心。
    “那下一个人设你能再帮忙弄一下吗？如果不麻烦的话。”自认不擅捏人而且有点纠结症的原骞试图求助。
    [好啊好啊。]副官先生好像挺高兴地答应了。
    问题都暂时得到解决的巫妖马不停蹄地起身出门，去为弟子弄血脉觉醒仪式的材料了。
    王室为了保障手中的权力，才会付出高昂代价培养忠于他们的黄金之血，所以他们当然会把这东西藏得死死的，不让其他势力触及到正确的配方和流程。
    不过就像王室的威严仅能管辖世俗范围，在施法者的世界自然有办法搞到它的配方。
    魔法之城固然熟人多好办事，不过拉萨瑞斯这次选择来到学术之城-伊维。
    尤其独立于权力斗争之外的这个地方以“以太”作为别名，本身就很神奇。
    这里来往的每个人都有学者或施法者的身份，有足够的供养领取，不需要为了挖掘知识以外的任何多余的事奔波劳累耗费心神。
    同样的，他们只会在乎学术交流层面的讨论，对供养他们的势力没有半点回馈感恩的想法，即使知道拉萨瑞斯身上挂着高额的悬赏也漠不关心。
    于是只要隔开会引发他人本能厌憎的亡者外表，拉萨瑞斯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各个场合。
    ——前提是别被考古方向的学者揪住不放提问790年前的某个历史问题。
    这段时日，为了搜集弟子种族相关的资料和后来获取的“卡莉塞预见之眼”的相关资料，拉萨瑞斯来这里的次数着实不少。
    考古学者们的反应可怕到让原骞觉得，恐怕自己主动撤掉掩盖外貌的法术都无益于摆脱这群家伙。
    他们对于知识的狂热探求早已强烈得完全碾碎了那点本能带来的喜恶，只要能从亲历者角度回答他们多多益善的问题，拉萨瑞斯就暂时是他们最爱的人。

 第27章

    心有余悸的巫妖此次也有意绕开了这些怪人，等到他们离开“图书馆”并走远一阵才现身入内。
    图书馆是学术之城里最大的建筑之一，如今原骞不必再依靠出现在漫画里的全景获取信息，便对整座城市的外貌和地形一清二楚。
    分明是漫画里的异世界城市，学术之城的布局却有些类似于一副太极图。
    一侧是这座异常巨大的图书馆，周围坐落着住宅；而另一侧与其规模相仿的建筑则是学术交流会场，常年有学者在这一侧活动会面，三三两两找个地方开始他们据理力争最后声嘶力竭的辩论，致使极静与极喧哗遥遥对望。
    拉萨瑞斯走进图书馆，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扑容纳了浩瀚得穷尽数百年也读不完的书架，而是举步上楼，直到顶层。
    巨大的图书馆里仿佛只有望不到尽头的书架、攀在一层层书架间的优美古老的阶梯和易于随时落座阅读的桌椅。
    就连绝大多数活动在学术之城几十年的人，很可能都不知道他们的图书馆在顶层别有洞天。
    想上来需要权限通过，所幸，拉萨瑞斯有资格弄来入门券。
    ——与安静讲究的木质地板不同，颜色绚丽而花样迷乱的马赛克拼砖。
    ——以环形分布的长椅。
    ——还有，长椅上分散安置的彩色石像。
    在这里不必担心真容引来麻烦，巫妖撤去掩饰，理了理法袍，悄然在一座“石像”身边落座。
    它们当然不是什么石头雕刻染色的工艺品，而是原骞之前差点就选为人设身份了的【知识之灵】们的真身。
    献身于知识的他们理所当然地该栖居于此，在“图书馆”，在这知识汇集之所的顶端。
    拉萨瑞斯选择的石像是一位盘着发髻的女性，身材颀长，穿典雅的长裙。她选择以这个姿态被永远固定下来，长裙领口缝着的一圈圈宝石装饰至今五彩缤纷。
    “我需要——”拉萨瑞斯看着她恒久不变的宁静侧颜，说。
    “【血脉觉醒】仪式的资料，以及‘定影复生术’的复刻卷轴。”
    他将一卷新书写的纸张放在石像身边随主人一同被凝固的笔记上。
    “作为交换。‘卡莉塞预见之眼’的施法记录，完整步骤及材料用量是经过我本人复原及调整的版本。”
    无形光辉瞬息吞没那一卷纸张，又还以他一册薄薄的小册子和一张卷轴。石像认可了他付出的知识的分量，便将他需要的知识交予他。
    拉萨瑞斯收起记载血脉觉醒仪式的小册子，预备拿回去自己酌量修改，又当场捏碎卷轴将法术结构转录进自己的脑子，作为仪式出意外时给弟子救命的保险。
    至此交易就算完成，他不再多干扰此地静谧的氛围，起身离去。
    在这所有过程中，那位女性本身全无动作言语，包括瞳孔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仍然栩栩如生的晶石化躯体中不具备呼吸和血流等任何哪怕极细微的生命反应，完全像一座技艺高超的石像。【知识之灵】就是这样的存在，而他们仍然活着。
    做出转化选择后的现在，无论他们悔恨与否都没法向外界传达了，也就让人猜不到眼前精美且岁月永驻的“石像”究竟是仍心甘情愿的知识的殉道者，还是一群被与世界隔绝的百世囚徒。
    “跟以这种方式活下去对比起来，连背着通缉令远离人群居然都算好日子了。”原骞叹气。
    [自愿走向苦难的愚者……你以为你不是？]副官先生轻轻一嗤。
    原骞想说我真没他们那么伟大而且爱求知不要命，然而那边已经起锅炸上了什么东西，过油捞出摇晃复炸，听声音就外壳酥脆火候绝妙，弄得他也怀念起了现代的那些久违的快餐小吃，打开读者论坛，刷着那些一转为深夜放毒的水帖聊以慰藉思乡之情。
    原骞：谢谢读者们，没有你们活跃的论坛看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请读者们多发点好吃的，我会用……呃，用温暖人心的剧情来报答你们的！
    第023章
    一大早, 原骞刚从短暂休眠中醒来，就听见那位副官神神秘秘地嘀咕：
    [小道消息，上午6点是做新人设的好时候，现在打开界面一定能捏出大受欢迎的角色吧……]
    谁家的小道消息不是滚动横幅而是由人声念出来的啊。
    原骞已经习惯队友的这种古里古怪的神经质属性, 懒得吐槽他, 只是依言打开了久违的捏人界面。
    固然在读者们那里新角色拉萨瑞斯才出场两话，但从原骞的视角, 就是他都将近三个月没摸过人设创造功能了。
    看什么都想要但买不起那么多, 以及本性容易纠结, 都是其中重要的原因。总之如非必要，他还是尽量不多折磨自己。
    第一项种族选择, 熟悉的兽族, 以及……
    暗红长发懒散地披在身后的巫妖, 惊异得突破了亡灵躯壳僵冷不易做出夸张表情的限制，睁大了眼睛。
    ……龙族。
    后面甚至还有一栏待解锁蒙在灰暗之中。
    “这是你做的？”原骞问。
    [嗯。试试？]出乎意料靠谱的假系统愉快地应了声。
    “贵不贵？”原骞小心翼翼。
    [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那种每个法术都要收费的垃圾系统吗……成本价两千，你现在掏得起。]
    “让我单独买法术的那是d-009。”原骞说。
    听到这个标价他就放心了, 无情抛弃买了两次半的兽族, 点下龙族选项。
    在《残缺者》的世界, 龙依然是一种在人迹罕至的地带居住的伟大生物。
    他们理所应当似的拥有浩瀚的力量和悠久的寿命，仿佛是世界的宠儿。
    甚至有古老的传说表示，他们能够越过生与死的界限，前去死者的世界, 虽然连圣堂和学术之城最渊博的长者也认为这应该只是一种口口相传中对龙族的神化认知而已。
    不仅是龙族, 连半是成为龙族奴隶的【龙嗣】都能借此越过原本兽族的寿命极限，其强大与令人神往可见一斑。
    在通过预见得知小满全族的短寿其实都是因为被星神召回的真相前, 原骞还考虑过用龙嗣的转化来给小满延长寿命，就证明这已经是代价最小最易接受的一种选择。
    但近几百年这一族都不见任何踪迹, 龙的身影渐渐已经向传说故事中走去了。
    现在副官先生居然搞来了这种东西供他作为创造新人设的选择……真是不可思议。
    [认可。条件成立。……别多想，这都是你的功劳。]尤利乌斯会读心似的说。
    “我？”原骞想了半天仍没想到自己过去几个月的行动对此有什么贡献。
    [龙是原本就在这里留下过痕迹的种族，那么由你和粉星思考过“龙族是否存在至今”之后，答案就可以变成“是”。]
    [昨天你们想按照商品宣传图，袋子里应该还有一块粉色的积木，所以今天它被找到了——很神奇吧，这个属于□□的不稳定世界。]
    副官先生说。和对话同时进行的还有一个“嚓嚓嚓”的声音，听声音判断是那边在用锋利的薄刀切着某种水果。
    “我大概懂了又完全没懂……不过你在干嘛？”
    [在做水果蛋糕和果茶啊。]对面停下切水果的动作后似乎随手乱甩着刀身，不断带起飒飒的破空声。
    “……这也是给下属的？”
    [是供品。——开玩笑啦，就只是突然想做个超级大蛋糕看看。而且为了尝试怎么才能把蛋糕坯整个烤熟，连熔岩魔化身都拉过来在用了……可惜你吃不到，啧啧。]
    原骞的直觉是前三个字并不算开玩笑，但他没有戳别人伤疤的习惯，只是又因此找到一点捏人设的灵感。
    选了龙族的这次当然不用再选什么血脉分支，界面直接跳到了年龄。
    和兽族的极限200岁再往上就要付费恰恰相反，龙族的最低一档都是300岁起步。
    既然拥有一个活了很久的施法者人设，如今原骞当然知道为什么：和很多作品里一样，龙的力量随着时间自然增长，因此前三百年还属于幼年期……大概等于小鸡崽从刚破壳到浑身湿漉漉的绒毛晾干可以满地乱跑之前的那几分钟时间而已，不能选中是很合理。
    他默默选了个中规中矩还处于青壮年范畴的数字，然后只留了四五百点情感值当备用，剩下的全部投进战斗力方面的加点。
    这样一通下来，如果说拉萨瑞斯在个人实力方面是施法者中毋庸置疑的顶端，那么身为龙族的新人设降临在任何战场上都是绝对力量的代名词。
    [体会过想揍谁揍谁的好处就回不去了吧……哦呵呵……]
    这种不与重要设定相矛盾的战力加点从不需要系统方面去推演条件，于是旁观的副官先生只是一边剪裱花嘴一边低语着。
    原骞说：“是啊，我还想当龙族的王。”
    [哦？]副官先生闻言没有半点嫌麻烦，句尾语气完全是“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的反派经典风格。

 第28章

    两人嘀嘀咕咕一阵，顺利完成了后续的人设创作。
    而并不清楚老师在做什么的小满，趁着头脑清醒的早上完成每日的魔法练习后，她又回到房间翻开了堆积在桌子附近的书。
    这位年纪小小就要筹备生计照顾妈妈，以至于十六岁便独身开始长途旅行的主角，其实在学习方面的思维天然是不折不扣的实用派。
    比如在看生物图鉴时，她预先考虑好的记忆重点完全是“怎么利用习性来对付它”和“有没有毒能不能吃”……现在还有“哪些部位是施法者需要的素材可以带回去给老师”。
    至于什么有趣的生态，什么不受干涉的勃勃生机，她听到就像听拉萨瑞斯说他那样的亡灵会被兽族本能厌恶一样毫无感觉。
    野外顶多是空气清新猎物充足而已，但带着焚烧味道的温暖憩息地同样重要。小满想，比起野外，当然还是归家后看见重要的人安全幸福的样子更有趣。
    如果将来她可以养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或者猎狗，而饥饿的动物跑进来伤到了它，她也只会把那只动物杀掉。因为小满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保护的是哪些，并不对额外的东西发善心。
    所以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读者们叫她小狼崽，她果真就像狼一般对外凶悍而对家人忠诚。
    很显然，拉萨瑞斯已经是被小满划进判定范围的存在了。因为她从书库中低调取走的这些书都有一部分共同的主题。
    亡灵。
    这其中有些是经过大量改编的童话，有些是记述死者复生的怪异事件的传说，还包括一些圣堂出具的文书，以及比较严谨论证施法者亡灵化案例的来自学术之城的著作。
    小满竟还在其中找到了两张被意外夹带其中，并非书籍本身附图的她家老师的陈年悬赏令。
    ——为什么藏书里会混进自己的悬赏令啊。老师。
    经过偶然相处的那些闲谈时刻，小满知道老师生前也算是贵族的长子，属于施法者最常见的出身。
    所以悬赏令使用的画像，很可能就是按照拉萨瑞斯曾经那段家庭生活中留下的资料所绘制的。毕竟后来老师很少露出真容了啊。
    但对方即便是已经通过揣测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涂成了惯见于亡灵的险恶的暗红，悬赏令上的那张脸看上去仍然十足温驯无害。哪怕是如今仍会被热心大婶拉住当孩子嘘寒问暖的小满，自认都要比“他”显得冷酷狠辣好多倍了。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小满将其中一张保存得较为完整的悬赏令私自收起来，原样折好后放进一个足够厚实的深色信封，贴身保管着。
    那里面还有另外一些东西——
    洗旧而褪色柔软的一方手帕，曾是小满的妈妈用来绑头发的旧物，手帕裹着一颗从妈妈的衣服上替换掉的坏纽扣。
    洁白的薄信封，装着印有小小爪印的信纸，和雪似的一缕发丝。
    小满摸了摸厚信封表面，将思绪从它所盛装的回忆中拉走，继续看起了书。
    可惜的是她的老师太特殊，和其他由施法者转化或天赋异禀者死后变成的亡灵都不同，而不怕死的学术之城的臆想家们又没有实力抓住他研究个分明。
    所以小满躲着老师悄悄在书库中反复筛选几天才弄来的这些书籍，在读完所有记载后只能让她产生一个结论：如果真的感到好奇，不如直接去问老师本人。
    它们甚至没能确定巫妖这种亡灵分支的身体和灵魂究竟孰轻孰重啊。更别提什么“拼合了一部分塞壬身体”的做法。小满无奈地合上最后一本书。
    比起一名施法者，她现在看上去仍然更像个以游侠为职业的旅人，作风也是如此利落。
    在将这些不能被魔法波动侵染的脆弱书本分几批送回书库后，小满透过窗户往外看，发现老师就在园圃附近站着，便出去找人了。
    “……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
    绕过最后一个转弯前，小满听到有人这样说。
    不是老师的声音。她停下脚步，悄悄观望着形势。
    “抱歉，虽然记不太清了，但如果你当真邀请过我成为龙嗣，阁下。”拉萨瑞斯的声音不卑不亢地说道，“鉴于当时的我投向了死亡，而没有选择将龙族奉为比自己高贵的‘父亲’的道路，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我讨厌你们。”
    与拉萨瑞斯对话的男声听上去像个正当盛年的战士，合该在凯旋的仪仗间大笑着挥开落满花瓣的披风，可是此刻这嗓音却有点醉醺醺的，平静得带着些孩子似的委屈。
    “……你们很容易就死掉，也很容易就忘掉。星神创造你们，用来教我们什么是死。那是比翻转我们的双翼更疼痛的东西。”
    “纵使我能遨游死者之国，可那对岸不会有你了，拉萨瑞斯。”
    “是的。因为亡者的灵魂重新穿上身体后，悖逆者不会再拥有第二次死去的资格。”拉萨瑞斯说，“谢谢你带来的命匣，可惜我已经无法再使用它了。”
    “……”
    二次被拒的某个意识大概是出于挫败，气鼓鼓地离开了此地。
    “小满。”拉萨瑞斯转过身，看着其实早已被他发现的弟子。
    这副融合过名为塞壬的怪物血肉的成年躯体瘦而高，披着神秘的法袍，长发坚韧，容貌堪称瑰异，可当巫妖略带歉意地微笑起来时，居然还看得出悬赏令所采用的年幼鹿族画像中那份内敛且柔软的影子。
    “请你先忘掉这些，这么一小段就可以……否则你会选择我的，哪怕那对你只有坏处。”
    说是请，其实早在话语出口前，拉萨瑞斯的法术已经不容分说地扣住了魔力量远低于他的弟子。
    面对全无恶意的控制，小满没有挣扎，只是望着缓步走近的拉萨瑞斯，轻声说：“老师……”
    “嘘。稍微睡一会儿吧，老师保证，不会难受的。睡醒后还有大餐在等你。”
    世界随之暗了下去，带来一阵短暂的、温柔的、并无痛苦的窒息。
    第024章
    深夜, 陶铮离开图书馆，步行回寝室。
    ——专业选得好，月月像高考。
    装着电脑和水杯的帆布包压在肩上，她搓搓脸, 在春日半凉的夜风中深吸一口气, 转换状态打起精神，迫不及待打开手机。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10话！】
    消息栏第一条就是漫画软件的更新提示, 但更新又不会跑掉可以慢慢看, 何况之后一周都要指着这碗饭度日。
    所以陶铮先点开了下方显示+16的室友的信息。
    不出所料的, 亲爱的室友这段时间发来的内容包罗万象。
    最早的时间点尚且是分享来的猫猫狗狗视频和搞笑段子，在漫画按时更新后没多久就已经光速追加了论坛抱来的新截图表情包, 夹杂着托陶铮复习完顺路带包泡面和火腿肠回来的饿狼嚎叫, 还有她觉得有意思的论坛分析贴等等。
    陶铮先回了一句“宝宝你是一只网络寻回犬”, 然后边走进24小时超市边打开漫画更新。
    第10话扉页是久违的现代设定，而且居然是一对二音乐课。
    在画面里作为重要道具的立式钢琴一侧，是肩膀靠墙站姿放松的拉萨瑞斯。
    在这一版生于现代的假设中, 巫妖依旧披着暗红长发, 面容不改, 只多戴一副有着简单链饰的眼镜，显得气质格外斯文。
    他右侧鬓角的发丝被以金色细带刻意束起到耳后，露出清瘦的侧脸与下颌轮廓。低调的深色衬衫与棕褐色宽大外套之间，是由无垢的洁白向下层层晕染加深至茶绿色的绣金领巾。
    拉萨瑞斯这一副略带古典音乐家风格的长衣宽袖打扮, 与木质的音乐教室可谓相得益彰。陶铮注意到他右手的袖口仍是与黑色皮手套相衔接, 遮得严严实实的。
    立式钢琴前由他授课的不止有一人。
    少年少女一同坐在琴凳上，看得出那册乐谱稍稍偏向画面中心的小满一些。
    这一次他们都穿着类似校服的小西装风格衣饰, 区别在于小满身上是淡米色的马甲和薄外套，胸前口袋别着绢制花朵, 领结上有一抹粉绿色，显然属于春装。
    少女认真盯着面前的乐谱，双手虚摆在琴键上的姿势看得出还有些生涩。
    她灰黑色的碎发已经渐长，学习时便用简单的铁发夹别起额发，剩下的扎成一撮指余长的小辫，毛毛刺刺的样子像一条刚随意钻过密密树丛的狼尾巴。
    而她身旁的素袂依然穿着款式略厚重的黑白二色构成的秋冬款式校服，雪白衬衫并没有搭配正式的领带，而是选择了细细的宝石蓝蝴蝶结，看上去愈发宁静端庄。
    相同风格的外套挂在远处衣帽架上，那条白绒绒的温暖长围巾显然也属于他。
    环绕三人的布景有很多元素，譬如拉萨瑞斯附近散落的乐谱和素袂身后墙面上贴的两张纯色海报。
    手机屏幕要放大查看太麻烦，陶铮想到刚才扫见室友转发的有一条分析贴标题就是扉页相关，便干脆切换界面，点开链接看看别人分析的内容。

 第29章

    《10话扉页隐藏的乐谱及相关元素盘点》
    -楼主-：先叠甲：业余音乐爱好者，发布内容均来自我和朋友关于扉页设计的讨论，轻喷，如有错漏欢迎指正。
    -2l-：沙发
    -3l-：蹲蹲，放个屁股
    -楼主-：首先是拉丝。他脚边这些打乱的乐谱[四张局部截图拼在一起.jpg]，经过我和朋友一起辨别能看清的部分，应该是《魔王》，一首著名的叙事乐曲。背景故事的主角分别是要夺走孩子生命的魔王幻影、孩子、带着孩子疾驰的父亲。
    结合剧情看，其中的对应已经很明显了，拉丝真是为了崽操碎了心……
    -5l-：我就说粉星可不是乱画的啊，藏刀子藏隐喻，精制二刷人特供的回旋镖，训练有素！
    -楼主-：然后是小狼崽面前的曲谱[截图.jpg]，应该是四手联弹版本的《do re mi》。“far，a long long way to run.（一段漫漫长路）”。
    钢琴侧面板上贴着的这张日历页[局部截图.jpg]，放大后能看到画红圈那天还写着“校庆”“表演”字样，往前三天的周末画的五角星标记和“彩排”。所以猜测剧情是两个崽要在校庆上表演四手联弹，所以来找拉丝特训的。
    -6l-：补充楼主，怀疑日历上的记号是素袂同学画的，因为空白地方还涂鸦了简笔画的小狼崽和花花草草蓝天白云xd泰可爱了！
    -7l-：分析爱看，坐等。（现代拉丝居然是教音乐的好意外——）
    -8l-：可能音乐和魔法也有共通之处？
    -楼主-：接着是小狐狸，他手边的位置[截图.jpg]这里钢琴角落上有一段音符装饰，判断是op.27《月光》。就是那首很有名的《月光奏鸣曲》。
    -9l-：这里他还在看着小满……呜呜……我没哭，是饭里有芥末……
    -10l-：我推他真的，粉星你不画现代番外就不要再钓大家胃口了啊啊啊我现在就要看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复习一起参加校庆！（大哭）（大哭）（大哭）
    -11l-乖小孩排排坐泰美好了！梦中的景色，你们是两颗小毛团子——
    ……
    -楼主-：墙上的那两张意识流海报的点状图案也藏着曲谱，简单解码后粉紫色的这张[截图.jpg][乐谱节选.jpg]对照可以看出是《致爱丽丝》的片段。
    棕金色这张[截图.jpg][乐谱节选.jpg]则应该是《自新世界》。
    两首都是非常好听的曲子。之后会发一些我个人比较喜欢的演奏版本，欢迎大家来听听。
    -15l-：本来以为粉色海报是指那个女城主，但这样看来又不像，应该是两张分别对应两个新角色的伏笔？
    -16l-：确实，坏女人和致爱丽丝的风格不搭，如果是她粉星应该会选别的曲，而且这样的话也找不到另一个颜色符合的对照角色了？
    -17l-：一张扉页藏了这么多要素，牛的，666
    -18l-：而且很显然楼主还有重量级的部分没说……
    -楼主-：最后就是藏得最隐晦的两点：小满衣服口袋里的绢花下面，并不是一般学校办典礼时用的带有文字的丝带，而是一颗小银铃[截图.jpg]。
    再结合拉丝外衣翻领这里刺绣的小树枝和夜莺[截图.jpg]，对于看过的人来说元素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应该就是指那篇《皇帝与夜莺》的童话。
    -楼主-：为皇帝歌唱的夜莺驱走了死神。这或许是指，拉萨瑞斯希望他是那只让死亡远离小满的夜莺。
    -楼主-：还有钢琴底部板子上的浮雕图案，经过亮度和对比度调整后比较清楚的形态是这样[截图.jpg]，现实中有一幅出自公墓的壁画《死的胜利》，二者高度相似[局部对比图.jpg]。
    结合整个扉页的元素统一性，应该就是指因为这幅壁画而得到灵感改编的乐曲《死之舞》。出现在这里非常符合拉萨瑞斯的巫妖身份，以及死亡本身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这一概念。
    -22l-：受益匪浅！感谢楼主考据。
    -23l-：楼主辛苦，你提到的这些曲子都已经加歌单了，希望推荐一下你喜欢的版本？感谢
    ……
    陶铮叹为观止地翻完帖子里所有内容，点了收藏，才切回去翻漫画更新。
    这一话开头，画面先是简明扼要地讲述了卡莉塞女王的故事。
    “于是这个魔法以创造者的名字，被命名为‘卡莉塞预见之眼’。”
    一位身披法袍的老者对身边的弟子娓娓道来。
    读者们对他还算有印象，毕竟此前拉萨瑞斯搜集有关残缺者的资料时，和他打过一格画面的交道。
    老者须发皆白，却白得偏向于灰棕色，蓬蓬松松的雍容碎发间立着一双尖尖的披着长被毛的猫耳，清明睿智的眼眸一黄一蓝，配合他领口别着的那枚与现存唯一龙嗣同款的镂空六芒星徽章，让人想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波斯猫老头这么快又出场啦ww】
    【我认得你！看上去很聪明的老头猫！】
    由于读者们对这副形象亲切得很，纷纷致以毫不吝惜的好意。
    同为魔法之城的十二基座，老者也是参与了旁观拉萨瑞斯复现这个魔法的观众之一。
    所以下一格他话题一转，说道：“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这个魔法被用出来，是世界的不幸，却是施法者的大幸。”
    “好好看着吧，然后记住这一刻。”老者神情专注，对着数十颗多棱晶体组合投射出的属于死亡荒原某处峡谷的巨大影像，头也不回地告诉年轻的弟子。
    “——就在今天，我们最离经叛道的一位同胞，正僭越地窥伺星辉之父掌中的未来。”
    仿佛与他的话语相呼应，身在死亡荒原的拉萨瑞斯终于从无言的沉默中抬起头，开始了咏唱。
    在那之前，他说：“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出门散步了吧。”
    法阵线条次第亮起，绽放出盛大的光辉，比前一段卡莉塞女王初展的规模更可观，几乎将巫妖的身影彻底吞没无踪。
    这或许因为法术的对象是小满，她的师长从那些资料中窥见的，是她似乎注定年少夭亡的垂危命途，因此他所做的准备也要比女王更严峻。
    【我天呢……创造者那么强都很快就因为这个魔法而死了，拉丝真敢用啊？】
    【这个预见的反噬好像是作用在灵魂上的吧，前面有句描述是女王的灵魂破碎无踪，巫妖难道就扛得住吗……（担忧）】
    【拉萨瑞斯，你什么也不做的这三十秒，究竟是在担心自己会死还是担心从残篇里复原出来的法术失败？】
    【拉丝施法之前还念叨了一句小狼崽，哭死】
    【不是，他为什么啊？虽然小狼崽很好，但谁会为了刚认识三个月不到的弟子搭上命啊？更何况是和冲动成反义词的施法者……】
    【不祥的预感，我是说有没有可能，拉丝是觉得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啊？？？不要哇——】
    察觉到坏苗头的读者们痛呼出声，然而拦不住早已经绘制完成的画面将后续缓缓铺展开来。
    漫长的咏唱落在边缘抽长的异形对话框中，串联起不同的场景。
    死亡荒原上朔风静止、圣堂的大钟鸣响、所有具备生命体特征的物质都在法术余波中生生溶解、巫妖的异瞳彻底被暗红浸透。
    ——在浩瀚星海间，艰难、沉重、踉跄地移动的四蹄。
    难以言说其具体类似何种形态的一片黄金鬃毛黏连着透明的躯体，那巨大而奇幻的生物本应美丽至极，却以异样的体态，向任何种族的观众正确无误地传达出祂将要被某些沉疴拖累至死的现状，犹如在路上目睹一匹蹒跚移动的年迈病兽，看清了其背上尽是溃烂还附满寄生物的累累疮口。
    尽管如此，祂的身躯也没有在任何一格画面中被完整描绘出来，所有画面都仅有祂只鳞片爪的局部体积入镜，以此反衬祂的庞大与不可直视。
    而祂求救亦是求死的心声却铺天盖地地挤在每个角落，压着边框呼之欲出，让这份意念的体量沉重得十分生动形象。
    【啊？这货是啥？不是要看小狼崽的未来嘛？怎么会有这货？】
    【好可怕的画面张力……明明没画触手内脏但我听见自己san值狂掉的声音……】
    【等。难道这就是星神？】
    【我靠别吧，一神论然后真神是这么个情况，这世界药丸啊？！】
    【星神想死所以让人来杀自己？杀不成就赶紧回炉？什么逻辑？？？】
    【毕竟不是人……原始的生命逻辑就是把没用的幼崽吃了回收养分……】
    【星神没有心但拉丝有啊！难怪他会生气，虽然他没说话也没表情但他这样绝对是在生气！】
    【谢邀，我也生气了，小满她是我们的酷酷乖崽！是小狐狸的月光！拉丝的星星！小兔叽妹妹的白马王子！才不是什么老东西的工具！！！】
    【想到拉丝付出很大代价就看了个这，更生气了啊啊啊！漂亮的绿色！和温温柔柔的黑色！都没有了！这种一看就是不可逆损伤！才看了一话的漂亮眼睛呜呜——】

 第30章

    【楼上别说了我直接裂开……凭什么啊！】
    【好讨厌这种世界，拉丝付出的心意和小满的努力生活在什么宿命面前好像都一文不值……】
    【我懂，我懂啊，这种角色们的悲欢被狗屁宏大玩意随便践踏的！熟悉的感觉！】
    【人在极度愤怒之下已经下单定制扉页大海报了！我要梦到美好的现代设定——】
    第一时间买入更新的原骞也在看着这段，因弹幕和论坛相关每秒都在增长的反馈感到些许慰藉。
    谢谢读者们，放心吧，你们的不平以及义愤，拉萨瑞斯本人都已经收到了，你们为此给出的情感值我也一定会用到正确的地方！
    [年轻真好，这么快又有干劲了……]副官先生不易察觉地边拍松羽绒枕头边念叨着。
    第025章
    【拉丝太靠谱了, 即使出意外也这么快就转换思路接着解决问题……】
    随着预见之眼魔法这一段剧情结束，拉萨瑞斯很快将目标转换成了如何为弟子增加实力。
    看着他前往学术之城用施法手札交易觉醒仪式的信息，有弹幕如此感慨道。
    【是啊，连我们都觉得有他在好安心, 连我们都。小满又怎么可能不关心老师呢】
    【233拉丝低落了, 我们知道崽是关心才躲着老师偷偷研究亡灵生物，他不知道！】
    【细细一想好怪哦233, 谁还记得他明明是只巫妖来着？】
    【是巫妖呢, 而且是配角们都很忌惮的本质超危险角色……】
    【放别的游戏里拉丝这种逼格起码300级, 至少六个血条还要带两次变身暴走阶段啊（确信）】
    【但这里是粉星的领域！漂亮的脸全都是用来发温柔刀的！我看透了哈哈！】
    【……好在意拉丝这句自言自语啊。】
    【我我，我也好在意！“你一定看戏看得很开心吧”是啥意思！】
    【还挺微妙的嘿, “看我吃瘪了你偷着乐呢吧”什么的感觉……】
    【拉丝这是在对谁说的？好奇了。难道这里也有第三人？】
    【突然登场新人物违反诺克斯十诫了口牙！不允许！】
    【这里不是推理漫画啊岂可修——！看我将老掉渣规定轰散来哉——】
    随着积极的插科打诨和随口讨论, 读者们慢慢放松下来, 展现出喜人的自愈能力。
    而在持续推进的画面中，学术之城的远景和大图书馆内部无穷无尽般的壮观书海都被作者描绘得十分细腻鲜活，只要仔细沉浸就能够想象到亲身游览此地的观感似的。
    这一小部分没什么爆点, 就是俗称的设定回, 顶多是让读者们亲眼见识了前面资料中寥寥提到过的【知识之灵】是怎样一种存在方式而已。
    不过因为漫画更新量够大, 拉萨瑞斯又是难得在外面以真容示人，大图书馆顶层有阳光从天窗洒落，长椅上坐着的巫妖连暗红不祥的发色都镀上了暖洋洋的微光，只看画面还是很养眼的, 所以读者们没什么意见, 并不会说作者又水了一期。
    大不了爱考证和琢磨场景的那部分读者留下慢慢品味，剩下的人欣赏过漂亮的画面就接着往后翻就是。
    于是他们看到, 在得到被王室常年把控的血脉觉醒仪式资料后，拉萨瑞斯回到他与弟子的小楼, 只来得及将资料收好便陷入沉睡。
    【拉丝这个状态……不对劲！】
    【我读书少别骗我，即使是割草游戏里的骷髅兵和丧尸也不至于这么没活力吧】
    【前面谁说的拉丝本来就活不长了——我现在好慌啊——】
    【粉星别杀了别杀了，你还记得这才是拉丝登场的第三话吗？？？】
    【就是说！杀角色起码要多等人气发酵一下啊！】
    【有些手速慢的社畜老师两周下来还没描完拉丝的绝美线稿啊啊啊】
    【没描完线稿笑死好真实，所以拉丝这就要吃便当了粉星你觉得合理吗！？】
    【拜托让拉丝多活几天吧，我们愿意被骗钱……】
    【又想起上一盒便当的受害者了，呜呜小狐狸我的小狐狸】
    幸好，拉萨瑞斯没有就此一睡不醒的意思，第二天清晨，他照常走出了研究室。
    乡间清澈的太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耀着巫妖的红发，拉萨瑞斯将外表尚且完好的左手按在树干上，表情并不分明。
    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默地垂首看着原本并不能伤害他的阳光在苍白皮肤表面盘桓着，慢慢烫出焦黑的星点灼痕。
    读者们粗心起来固然可以把刚见过的角色抛到九霄云外，但关注起哪个角色时是恨不得每根头发丝都用目光梳过三遍的，这一小格画面也没被大家的注意力掠过。
    【拉丝之前都不怕太阳的吧我说——】
    【就是啊！虽然在户外的时候骨头手都会给遮住，但其他地方没问题的啊！】
    【亡灵系设定普遍是尸体越完整的部位越不怕光属性损伤吧，何况是拉丝这个等级对普通阳光！】
    【更不安了——】
    幸好下一页就有一颗流光溢彩的多簇晶石被人朝着他丢过去，虽然及时被法术接住，也还是成功打破了拉萨瑞斯古怪的沉默。
    “这是……”拉萨瑞斯端详晶石片刻，辨认出它可以用于何处后，向着抛来晶石的方向刻意恭敬地略略俯身致意。
    “劳您挂念，敝人不胜惶恐，贝尔纳鲁都斯阁下。”
    【那个拉丝竟然会这么文绉绉的说话……一时分不出他是纯客套还是在阴阳老熟人】
    【确实，拉丝他一般不是这种调调的，其实他讲话是礼貌温柔学者款啊……】
    【想到生前的拉丝，完全就是那样温柔的魔法师大人吧（哭）】
    循声从暗处走出现身的高大身影不耐烦地说道：“叫我贝鲁。别让我再说一遍。”
    “——你以前就是这样叫我的。”
    他在瘦削得像行走衣架子的拉萨瑞斯附近出现，那副本就充满力量感的体型被巫妖衬托得更具爆发力。
    虽然大体上是人类的形貌，但他行动时无比轻捷的姿态、矫健的四肢和那副桀骜的英俊面孔都显示着他在人群中必然永远拥有极为可怕的存在感和压迫力。
    其实贝尔纳鲁都斯只走出了两三步，仍然离拉萨瑞斯有一大段距离。
    明亮夺目的金色短发之下，那双大地色的、闪耀着矿石光彩的竖瞳远远紧盯着巫妖，和他尖耳上摇曳的大块纯净宝石相映。
    光辉聚焦于其中，是极致的慑人与美丽。
    【卧槽，是大帅哥！！！】
    【新的帅哥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啊啊啊贝鲁桑我从前世就开始单推你了——】
    【再次，粉星好会画，玛德怎么画的，哥顶级建模脸但爬宠味儿如假包换】
    【我姐就是养这个的我作证，脸上不用画鳞片都好有感觉！】
    【帅爆了好喜欢好喜欢！！！】
    但接下来读者们就要乐极生悲了。
    “阁下总是这么执着于以前的拉萨瑞斯。”巫妖轻轻摇头，干脆连名字都不叫了。
    此刻的画面角度是贝尔纳鲁都斯所看到的巫妖——仿佛还完好的精美躯壳下，是一团颜色就快要完全褪成灰白透明状的魂火，有如实质般由内而外地布满了裂纹，并且大部分都像是磨损已久了的样子。
    他看上去行将熄灭，还可能在熄灭前就被一点小小的外力触动便四分五裂地碎成一地残渣。
    【完了——全完了——拉丝啊——】
    【粉星你，你，你好歹毒！！！】
    【破碎感（真）……拉丝，你好能忍！愣是一点看不出来啊！我大写的服气】
    【注意看这些磨损状态，怕是预见魔法的反噬都算杯水车薪了喔】
    【的确，这么看来他很可能出场前就差不多这样了（）】
    读者们提前开始摸索纸巾，而拉萨瑞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时间会改变很多，我并不能清楚地记起曾经的情绪，但同时，我承认，这颗不再跳动的心脏说它熟悉您。所以我认为‘贝尔纳鲁都斯’可以是、也可以再次成为拉萨瑞斯的朋友，才默许您在这附近徘徊窥探许久。”
    “叫我贝鲁。”金发配竖瞳的就差在脸上写着龙族二字的男人固执地说道。
    “……”拉萨瑞斯报以沉默。
    他那副神情同时清晰地映照在很多人眼中，仍是没有一丝瑕疵的年轻面孔，惯常平和而理性的表情，此刻却带着重要记忆被时间洪流剥蚀一空所致的微微茫然，且夹杂着听闻无理要求的无奈和自知理亏的无用歉意，清浅却万分复杂。
    已经彻底由死亡染成暗红色的眼睛被恍如隔世的情绪搅得愈发浑荡模糊，像一片不见深浅的玫瑰色的海，与过去的友人依然坚定清醒的竖瞳形成明显的差异，前后对比强烈至极。
    “好，又一次。因为在你所谓的‘曾经’，和对我来说的转眼之前……”贝尔纳鲁都斯说着顿了顿。

 第31章

    他低下头，由灿金色浓重的睫毛敛起天然侵略性的眸光，垂下原本带着几分邀功情绪的骄傲扬着的下颌，带着鲜明下沉的状态一步步后退，整个人重新隐入暗处。
    “……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
    新角色选择让步，这时反倒是拉萨瑞斯主动拾起话题。
    “抱歉，虽然记不太清了，但如果你当真邀请过我成为龙嗣，阁下。鉴于当时的我投向了死亡，而没有选择将龙族奉为比自己高贵的‘父亲’的道路，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我讨厌你们。……你们很容易就死掉，也很容易就忘掉。”
    这段情节也如实被载入画面。
    比起一无所知中途误闯的主角，从头开始旁观的读者们还更感到痛苦一点。
    【我凎，是寿命论——！】
    于是哀鸿遍野。
    到这一话内容随着小满的昏迷而陷入黑幕终于结束后，众人立即转战论坛。
    第026章
    《我怎么知道自称快八百岁的老怪也会有寿命论啊！！！》
    -楼主-：救救孩子, 救救，我上头了，我要碎掉了！
    -2l-：救不了，好伤, 我也上头！
    -3l-：嘿嘿……“你们很容易就死掉”、“可那对岸不会有你了”、“我已经无法再使用命匣”……
    -4l-：呃啊啊, 这三连下来我算明白什么叫温柔的人是最残忍的了。拉丝他弄晕小满之后都接着那句【否则你会选择我】的话说下去了，他就是希望小满不要有牵挂的继续她自己的人生才这么做的, 所以能说他不温柔吗？这多好一人啊！但是——但是——！
    -5l-：这一话拉丝上大分。又强又可靠理智, 又有牺牲品质, 对自己尤其狠。最后还加了虽然礼貌但不会轻易动摇什么的，人设算立住了……
    因为换我是他, 要是有个人来找我, 我单方面记忆磨损了而且本来就潜意识觉得我们很熟, 这我必定会反思自己然后愧疚得要命啊！所以让我改口叫个曾经的昵称这点事，再怎么勉强，我也会觉得顺着人家一次怎么了……先把人哄好再一起玩几天不就又是朋友了？
    但因为拉丝不这样, 细品之后开始觉得这个状况才是施法者那款不会得过且过的性格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非常合理……
    -6l-：……你说得对, 换我可能也会这么半推半就的解决，前提是好哥们他长这样[贝尔纳鲁都斯正脸大特写截图.jpg]
    -7l-：主要是人这点要求真不高，好哥们一脸求你了只要给个台阶敷衍一下就能挽回我啊的表情，甚至找了那么稀罕的命匣拿过来送给拉丝想被夸夸, 细想想真的有够卑微啊。
    上一个这么好哄的还是我傲娇后爸对我妈……但拉丝他就不哄。好狠的心啊！！！
    -8l-：傲娇后爸展开说说（不）
    ……也不晓得拉丝到底知不知道好哥们眼里的他是那个要碎掉的真实样子, 大虐
    -9l-：所以还是龙族的命太长了，连施法者跟丫做朋友都得变成寿命论, 恐怖如斯……
    已知拉丝将近八百岁，而兽族自然寿命极限是二百, 所以公认拉丝因为转化亡灵的损失导致记不清楚的“生前”是至少六百年前了。
    ——然后贝鲁在这个所谓生前就认得拉丝，俩人还做了朋友，现在连拉丝都气质配色大变样了，结果他还这一副真·青春不改绝无添加剂的样子！给六百年往前的事无巨细记得一清二楚，可怕，太可怕了长生种！
    -10l-：……再对比可能活不到二十就会被星神无情回收的小狼崽，和为了弟子这危急情况忙得不行的拉丝自己。妈耶我又品到了新的情感。
    -11l-：我好像也懂了！是那种吧，家里的毛孩子已经很长寿了因此每天都很担心的求购特效药的你，这时还有个吸血鬼跑来计较小时候做同桌的那点事……就虽然着急的问题和那货无关，但脾气再好也会对他有点怒气的心情！
    -12l-：草，一种植物。但回不去了。长生种，看上去就非常有钱，能让寿命有限的普通人转化成活很久的他们的仆人。所以原来漫画世界的龙族是一款……吸血鬼……！
    -13l-：你们是天才，求建设血族设定，血族公爵贝鲁+学者拉丝+在念书的狼人小满+转学生血猎小狐狸，我大吃特吃！
    -14l-：求！我会贡献珍藏的挚爱哥特摇滚乐歌单给老师们提供氛围感的！
    -15l-：说到年龄也可以建设两小无猜……（小声）设定是龙族销声匿迹很久了但贝鲁挺年轻的，所以可以和生前拉丝一起过幼崽期吧！小龙小鹿物法双杰我简直不敢想象有多可爱！
    ……
    [热闹的世界真好啊。]副官先生翻着论坛第若干次发出类似慨叹。
    “你怎么好像很向往的样子……虽然热门作品连载期随便发表感想都经常有人一起来聊的讨论氛围是很吸引人。”原骞说。
    [是你们的世界娱乐阈值太高了，大多数世界还是上演一场俗套三角恋歌剧就能热议半个月多的环境啊。]
    副官先生碎碎念的声音越来越低微，[说不定真能承载我现在这个状态真身降临呢……研究一下封印和召唤阵好了，总之记一下……]
    原骞慢慢停下刷论坛的手：“等等，你要对我的世界做什么啊？”
    [……诶嘿。]绝对是故意被发现的对方不走心地卖了个萌，发出完全不魔王的声音。
    原骞现在把意识主要放在了贝尔纳鲁都斯这边，拉萨瑞斯的人设除了爬起来准备天赋觉醒仪式、以及装作正常跟小满相处免得她起疑以外，其余的时间都在陷入休眠，这并不是为了延缓损坏，只是想保存最大实力从而提高仪式成功率而已。
    还有就是遭到反噬确实不好受。巫妖魂火上的裂纹他倒是一直这么适应至今早已经习惯了，就像身体的问题和建立后就自带的悬赏一样，是这个世界在限制过于强大的机型而带来的出场设置。
    由此研究室里一派奇妙景象，户主自己躺在注入四分之三药剂的器皿里沉睡不醒，他曾经的朋友倒是伸展着肌肉线条精悍的长腿半躺半靠，模样十分自在。
    而且为了让新风格的言行习惯尽快培养形成，他现在的坐姿尤其狂野不羁。
    然而龙族作为能接收施法者进阶当仆人的种族，看上去再怎么力量无敌，对魔法都是比兽族更信手拈来的。否则怎么叫得天独厚呢。
    所以巫妖的工作也被看似粗莽的龙族青年接了过去，对原版血脉觉醒仪式的修改调整照常推进着。
    作为正经建立出完成度的第三个人设，贝尔纳鲁都斯先生的来历身份和人物关系都是讨论后原骞自己拍板定下的，外表也是他来提意见由副官先生帮忙实施的。
    考虑到素袂和拉萨瑞斯其实已经有一部分重叠，原骞从一开始就想给三号弄出反差感，以免让读者们审美疲劳。
    选择中增加了龙族之后，他的思路就更清晰了。剩下的难度其实和从迷宫出口反推差不多。
    ——龙族，与选过两次的长发造型相反，与偏向温和内敛的性格相反，且与纯白暗红这些宁静素色的印象相反……
    最终答案当然就是现在的贝尔纳鲁都斯。
    见之难忘的力量、张扬、高傲、华美与矫健，再加上天然强大所带来的纯粹内心。
    他会同时是奢靡且难以讨好的，嗤笑着庸碌短寿者低劣心思的龙王，以及游荡在世间的最孤独和真诚的孩子。
    副官先生把这份气质拿捏得非常好，加一点原骞自己的调整和修改，最后生成的人设就是仅仅出场一段却已经有不少涂鸦和段子产出的贝尔纳鲁都斯。
    买入更新后第二天十点，情感值结算时原骞对随时连线的副官先生说：“谢谢你帮忙，辛苦了。”
    [还好，只要不是让我去演阳光开朗角色，改多少遍都可以……]对方真心诚意地说。
    他本尊到底是有多阴暗啊。还坚信自己完全演不来光明角色，这年头连反派都不愿意演伪君子了吗……原骞稍微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因为给二号和三号安排朋友关系的这关看来是平稳度过了。
    作为后来用情感值修改因果才添加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设，即使施法者人均专注自己的事情，对同行不是有仇就是眼熟而已，他的关系网也显得太单薄了一些。
    是的，单薄。凭实力或者修改后的必然，秘银之城的高层当然会认识“巫妖拉萨瑞斯”，对头一层还可以算上至圣之城对巫妖必须常年维持的悬赏，仇人也能当成已经被解决了。
    但除此之外，要关系更好的人，和不那么恨他的人，拉萨瑞斯的关系网中其实都一片空白，与以百年为单位的人生设定不太匹配。
    原骞姑且拿三号打了个补丁，了却一桩心事，顺便还给龙王蹭个正式出场。
    还是当龙族好啊，问就是在世界某处倒头睡过去了，几百年活成一张白纸也很正常。
    其实原骞还谦虚地采访过副官先生，希望可以参考一二他的关系网。但对方表示他的生活一直都很枯燥：在自己地盘睡觉被讨伐，全宰了，收拾一下并分类，埋地里当养分、拉去烧火、转化低级魔物、喂魔物、当改造素材；出门散步被挑衅，全宰了，收拾分类后略；觉得最近人类有点不知好歹，宰得多了也很烦，于是带着食材单刀赴会去圣堂附近散散步，边对准目标扔禁咒边炸薯条，开展一次性清理行动即统统宰掉连范围内树上的鸟蛋都烤熟拿去投喂下属，收拾分类后略……

 第32章

    “您完全没有朋友吗？”原骞深受震撼。
    [我朋友能是什么好货色。还有常年被当原始神祭祀的和认为魔族才是正统早晚把人类灭了的，你要参考哪些？]
    副官先生知无不言并摊手，诚恳表示我们长生种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乏味且平静的。不够无聊漫长的话我哪有耐心跨世界逮捕d-009啊，所以还是你们自己编给同类看的好玩很多，建议演员先生自己发挥创造力。
    “……”原骞没敢告诉他，自己听完上述内容，已经开始纠结要不要给龙王添个喜欢廉价零食小吃的时髦设定了。
    既然长得这么大只，光是捏外形消耗的情感值都比前两位要多一些，三号人设贝尔纳鲁都斯先生要是没有饭桶属性才不合理啊。反正龙族的有钱和acg作品的塔罗牌周边一样是宇宙法则般必然配套存在的东西。
    第027章
    血脉觉醒仪式, 千百年来都是王室用于效忠他们的兽族的秘仪。
    它原本的功用仅限于使拥有资质的兽族觉醒成为黄金之血。
    正因为它对讲求更多要素的秘银之血基本无效，这些年来才一直没得到施法者们重视从而惨遭破解。
    而且即使因为仪式每一次的使用都消耗不菲，让这些接受仪式者之前必然已经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对于体质和实力乃至祖辈中是否有过具备黄金之血的兽族都被纳入考量, 其最终的成功率仍并不算高。
    单论付出与收获可以说其实完全不值得去这么做, 要不是凡俗的王室为了保证忠诚度出此下策，募集纯天然的黄金之血加以培养都比后天制造要简单很多。
    哪怕把高昂的消费换成钱, 拿去给那些战斗力强悍且更容易觉醒的狮子老虎一类的兽族家庭多发补贴和免费豪宅, 以此鼓励他们使劲生崽子, 其实都比自己搞仪式来得划算吧。
    ——效率至上的施法者们过去就是这么看待所谓“血脉觉醒仪式”的。
    不过现在，仪式的基础经过拉萨瑞斯和贝尔纳鲁都斯两番改良, 已经大变样了。
    虽然这俩人设背后都是原骞一个, 但身份真实, 自带的视角还是会因为种族和能力不同而有差异。
    所以从原骞自己的角度也确实是改良了一遍又一遍的，有不少悬而未决的部分都在切换身份后迎刃而解了。
    原骞：龙族真的强啊，以前为什么不选, 是因为不想吗？
    写满潦草笔迹的卷轴在巫妖手中展开, 好像遭到过荆棘丛和一群身上滚满墨水的大号蚊虫袭击。
    改良后的天赋觉醒仪式-弟子特供版如今可以说根本看不出几分本来的影子, 甚至成功率增加了数倍，凭巫妖的眼力，这东西拿出去或许还能跟学术之城换点上等货色。
    哪怕这是量身定制也没关系，因为学术之城的收集风格从来主打一个我全都要, 知识资料不分价值, 它可以没用和具有谬误，但我们一定要有。
    为了符合人设, 龙族青年在工作中连验算步骤都几乎不写，写了的那些又并不最后重新誊抄整理一遍, 只是在拉萨瑞斯之前留下的整齐笔迹上随手涂改，让整张纸变得一眼看去糟糕至极。
    但巫妖只是平静地辨认一番，之后向他道谢。
    因为户主不想让他再在弟子面前说漏嘴，贝尔纳鲁都斯这几天一直屈居于地下的研究室内。固然研究室足够宽敞，绝不算寒酸简陋，但看着那没能在阳光下闪耀的金发，以及在符合亡灵生活习惯的昏暗室内显得有些阴沉的英俊面孔，就会显得待在这里确实是委屈了他。
    对于面目全非的朋友致谢，贝尔纳鲁都斯站起身，手插着口袋，漫步靠近巫妖后略一俯身。
    龙王的英俊极具张扬色彩而显得强势，所以不笑时就骤然冷漠如冰，发亮的褐金龙瞳近距离锁定着猎物，让人莫名觉得他或许会为了寻找到熟悉的什么东西而把眼前的这个打碎。
    “拉萨瑞斯。”
    几秒钟后，他恢复站姿，平静地说：“仪式需要的材料，你都记住了吧？”
    “是的。”浑身除了苍白以外只剩死之深红的巫妖回答。
    对于从前的“朋友”这番试探他完全没有作出任何可称惊慌的反应，无论是出于信任或者别的。因为死人的瞳孔是不会为危机而缩紧的。
    “那你需要吗？我的血。”人形的龙将右手抽出口袋，掌心摊开，手腕向上，以全然给予的姿态递向拉萨瑞斯，同时注视着对方。
    “——你应该想过的。即使龙血唯独不能给你们增加寿命，至少还能给你的弟子增加力量。”他说。
    “既然能为她花掉你仅剩的时间，应该也愿意为她伤害我。”
    明明他强大到只要展开双翼就可以击碎任何法术形成的防御，随意毁掉这研究室、厨房、客厅、整座小楼、园圃和一切，但他只是如此低声询问着拉萨瑞斯的意见。
    龙王身侧流下的阴影和他本人一样体积醒目，不稳定地摇动着，加上衣领或耳坠或别的什么配件的轮廓，由光拉扯后隐隐约约不像是人形。
    “不。”拉萨瑞斯回答。
    “我很感谢您的帮助，但您只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来帮我及时完成修改。所以我不会为此替弟子签账单，让小满背负上您的人情债。”
    “灿烂的自由属于那个孩子，更该继续属于她，一团乱麻只应留给长生者。”
    “如果您想给她用龙血的洗礼，且是出于您自己意愿的话，我不会阻止。”
    再次致谢后，拉萨瑞斯便自行去准备最终完成版的仪式所需的材料了，倒没送客，是由贝尔纳鲁都斯随便行动的意思，看上去不担心巨龙拆家事件发生。
    后者自讨没趣，倒回椅子里靠着，下一刻又不甘不愿地起身，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团成球，大咧咧枕在脑袋下，闭眼假寐去了。
    他安静下来，埋在金灿灿短发间刺冠式的角和长尾才终于变得存在感显著鲜明起来，那条半人长的尾巴愤愤地甩来甩去好几下，所到之处击起无数防御法阵反震的闪亮余波和随之而来的杂音，到时候在漫画里必然伴随着大量的拟声词。
    “刚才这段我演得怎么样？”结束一段精分戏码的原骞心有惴惴。
    [好看爱看，多来点。]副官先生用属于他的方式表示了肯定。
    龙血能给英雄增加力量这回事在许多传说里都有例子，连这个漫画世界也一样，原骞既然弄了会在漫画里作为龙族代表的重要人设，总得负起这个解说设定的责任来。
    他当然不热爱精分演戏，这是幸亏双方长得都跟他本来的模样南辕北辙，而且光凭脸来说其实他对这些负责赚钱养家的“自己”不是很熟悉，否则中途必定笑场。
    ……都怪副官先生拒绝帮忙临时接管人设之一。从前只是一般素人，其实每次精分飙戏都紧张得好半天惊魂未定的原骞稍微有点怨念。
    演假系统这种过家家似的事情这家伙却一直尽职尽责，甚至维持感人的24小时人工客服在线秒回。
    唯独在这次，原骞觉得没把握求助时，异世界的无良帮手念叨着“谁要演抛夫弃女预备役红毛男妈妈啊我不演我可是正经魔王”、“凶脸肌肉大只佬即使变成淋雨小狗也是不会被陌生小姐姐摸摸头的所以绝不”、“下次一定”之类的绝对是论坛看多了的问题发言，转身向据说在他出门时偷袭他下属的倒霉圣堂走去。
    ……看见了吗，小满，外力都是不可靠的！只有实力是自己的依靠！
    原骞在心里默念道。
    正在地面上处理自己猎来的皮毛用于做新水囊的小满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
    她搓搓鼻尖，余光瞥见一抹暗红，便将手下的材料和工具收好，拍拍碎屑站起身。
    最后被扔进小型随身空间的是一把长锥，在这里避祸的日子，小满没有离开过这附近范围，极少与外人接触，更别说交易。她又不会经常找老师索要物品，所以这些零碎的工具有一部分是她自己做的，还有一部分是从拉萨瑞斯积累下来的千奇百怪充满随机性的库存里翻出来的。
    敢用一位巫妖那儿找来的锥形物，证明她是真的信任这位老师，也是真的神经粗壮。
    拉萨瑞斯想了半天自己有没有给这东西提前用过够量的清洁和净化法术，无果，从那把来历不明而且从前用途更不明的长锥上收回目光。
    “小满，你的天赋最近有变化吗？”拉萨瑞斯问。
    师生间的交流中，小满早已对知晓她真实种族的老师提起过她这个效果模糊不明的天赋，因此“拉萨瑞斯”当然是完全知情的。
    小满摇摇头表示没有。
    “好吧。——其实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帮你改变它。我就来征询一下弟子的意见。你愿意吗？”拉萨瑞斯温和地问。
    小满愣了愣。她对所谓残缺者的认知仅仅是来自妈妈、周围人的谣传和老师藏书里的只言片语，也就只是明白自己所拥有的奇怪能力是已有先例的，不至于让她被打为异类中的异类，实则完全不清楚天赋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第33章

    那本质是被星神强加的任务中附带的一部分，属于意识混乱的创生者在栽种时为其随机准备的一点最基础的养料……但这暂时就不必告诉小满了。因为显然还不到时候，无论是漫画情节还是小满的实力都是，还远远不到该将星神纳入目标的时刻。
    “我相信您。”小满思索片刻后，看着拉萨瑞斯，认真地说。
    “如果我要害你呢？”原骞无奈。小狼崽接连失去唯一亲人和新朋友之后的好感度好刷得离谱，竟然当真和巫妖相处不带防备心。
    或许是因为这主人公身具严苛的天命，倒因此算是神灵直属的特使，未被计入其早已驯化的臣民，于是不必有一双怒主人所怒的眼睛，无需为星神去没来由地憎恶所有亡灵。
    过去的时日已经足够小满看惯了巫妖的苍白，熟悉之后更不觉可怖，只觉得那苍白像是被剖开的石面，带出大地深处的幽幽寒意，白得透着若有若无的青色，配上沉凝的暗红，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只是老师的眼睛前不久换了颜色，那一点漂亮的碧色消失无踪，令人觉得可惜。小满试着问其缘由时得到的回答是实验事故，因为不算撒谎，所以让原骞没用商城道具就混了过去。
    “您不会害我的。”小满说，“饲养和照顾，我分得清。”
    好可怕的主角专有直觉。原骞看着少女灰黑额发下有如碧空的、冷静、坚定而挚诚的蓝眸，一时间竟有点疲惫成年人心生自惭的退避之意。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主角呢……发光的美好灵魂和我们这些炭渣的差别有目共睹哦……]副官先生幽幽的声调限时返场，用那把好好说话能去应聘王子殿下的声线发出了残酷的吐槽。
    “我们？”原骞觉得他这个分组不对劲。
    [是啊，我大块一点，你颜色鲜艳一点。但依然都是炭渣。已经是可燃物烧尽的一压就碎掉还要把地板染黑弄脏总之无可救药的悲哀炭渣啦——]
    副官先生愈加阴暗地拖着长音，毫不留情地精准讽刺起自己，行文有着下一刻就会表情平静但一把掀翻炸锅起身跳河的韵味。
    “……你再骂？”原骞默默发出被击中伤疤的声音。
    不过这个插曲让他觉得队友偶尔疯起来的状态比积极又坚定的主角小孩可怕多了，于是的确平静下来，不再被思绪激起后退的本能，还可以镇定地抬起手搓搓小满的头发。
    小满茫然地歪了歪头，脑袋下意识地贴向老师冷冰冰但力道轻柔，指尖很细所以感觉很舒适的掌心。
    这导致原骞又没忍住多搓了几下，随即他想到弟子最近作息规律吃饱吃好后不光长了一截个子，连发质都变好不少，现在真是一匹润泽光亮的小狼了，却也代表她与老师分别的离巢之日当真将近。
    其实原骞不擅长道别，所以素袂当时才会留信趁夜跑掉，作为正式分开的仪式这东西太令人惆怅。
    他整个人都忧郁了，间接导致在地下研究室闭眼装睡的龙王终于用尾巴尖敲塌了一根桌腿。
    第028章
    小满感到恰到好处的温暖, 像是回到了从前的下雪天，墙壁的缝隙都被预先堵住了，封得严严实实，壁炉烧得正好。
    那时她和妈妈一起裹着被子待在床上, 妈妈轻声细语地讲着故事, 脸上也有一点红晕，并不怎么咳嗽。
    当初的小满还没有后来的个头, 可在村人的世界已经算是长大了, 属于足够担任大多数活计的年轻人行列, 所以才能爬上爬下地修补房子和找木柴，把妈妈照顾得还好。
    可是当她蜷缩在妈妈身边, 为发育期无形的催促而飞快拉长的手臂和腿都收起来, 背脊弓起, 薄且硬的腕骨裹上柔软的旧被褥，就好像又变成了站不稳的幼崽，在这个事实上已经比她矮和柔弱的女人羽翼下懵懂地卧着, 光是被妈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发丝间的头皮, 就已经安心得昏昏欲睡。
    所有感官都好像被浸在一团温热的“水”里, 让她分不清沉浸在此的是身体还是意识。
    幸好小满这次并没有真的感到困倦，这仅仅是舒适的感觉，没有掺杂如临其境的幻象，她还记得这是什么。
    她只是有些惊讶。
    因为老师并未隐瞒他拿出的天赋觉醒办法是改自用于黄金之血的仪式, 并对小满说明了其中的风险。
    ——其实拉萨瑞斯当时还浅浅地讲解了一些修改的思路, 试图把充满魅力的魔法知识往实用派的弟子脑子里塞，大概是觉得哪怕记住一点也好, 然后在弟子完全有听没有懂的迷茫眼神前轻咳一声，明智地转移话题。
    问题就在于, 作为更接近兽族们生活的那边，黄金之血的觉醒过程和远大前途一样，是被绝大多数民众惦念着口口相传的信息。
    而几乎所有持有黄金之血的兽族，即便是在他们成为断肢裂骨都面不改色的战士之后，要是提起当初的觉醒过程，大部分人还是会露出不堪回首且心有余悸的神色。
    这就证明那份从兽族血脉中挖掘出来的，能令他们随意变形为某种强悍巨兽的力量，必然与获得它时所经历的考验成正比。所以小满从来没像其他人一样好奇地向当事人打听过这些，素袂是她的朋友，她更想让朋友开开心心的，不要触碰不好的回忆。
    可是这个改良后的仪式好像一点都不痛苦……小满想着。
    她并不清楚为了让她安全地剖析意识深处潜藏的天赋，她的老师究竟付出了什么，但她必然会抓紧这个机会，只要还能撑住就绝不放弃。
    她停留在这温暖的浅层片刻，确认自己的存在足够清醒、稳固后，才按照拉萨瑞斯的告诫，试探地慢慢向意识深处探去。
    水变凉了。小满下意识地用自己可以想到的词汇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好像手指穿过被晒暖的水面，伸到溪底之后温度慢慢被冰冷的水流带走，一直到指骨中心，把深邃但不刺骨的凉意传递回来。
    还没有危险，她继续深入。随后，无声的斑斓花朵一点一点展开，扩大成包裹小满的星穹。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在眼前循环过无数个有妈妈在身边的冬天和孤独地望着月亮的夜，又好像只是一个急促喘息的时间——
    我们为什么会是错误的呢？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小满这样想到。
    不是兽族，所以被指控具有“原罪”的，被传言会偷窃别人灵魂的，明明那么坚强又温柔的妈妈。
    是兽族，但仅仅因为血脉衰竭，就沦为下等人的，素袂的家人和许许多多的弃族们。
    是兽族，而且是最珍贵稀有的秘银之血，却只是想要活下去，不得已转化自己成为亡灵，就被判为不该存在于世的老师。
    明明妈妈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素袂也没有。老师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但圣堂发布的悬赏上却没有一字一句写到他涉及有证据确凿的屠杀或亵渎人群事件。
    ——所以错误的，究竟是谁？
    少女在意识深处发出这一句渺小的扪心自问，它既纯粹简单又涉及无数人，于是从那巨大之物身上剥离的使者重新唤起了祂瞬间的清醒。
    如此轻易，是因这里的祂本就不是真正的星辉之神，就只是每个残缺者都不记得的，在诞生之前，尚且未被祂派遣使命时，刻入他们自己心底并永恒留存的一段属于过去的虚影而已。
    在这无比短暂的瞬间内，极远又极近的存在叹息着，一抹微渺如蛛丝的光芒从祂黄金色的“鬃毛”上游走，来到小满面前。
    接触到她时，那光芒猝然从金色蜕变成了深蓝。
    寂静的暗蓝色火焰亲昵地缠住主人的指尖，随即盛大地绽放开来，形成一个灿烂如花簇的茧，星穹则远去消失。
    环绕彻底形成之前，小满忽然回过头。
    ……她看见，与那混乱存在的留影截然不同的另一簇星光，它驻留在自己附近，安静而隐隐带着关怀。
    是有一点紫色的粉色。很漂亮。小满模糊地想。
    随即因为仪式宣告结束，她被弹出久留无益的意识深层，跌进无边的黑甜乡，被骤然浓重的疲倦拥抱。
    因为知道老师会在，稍加迟疑后小满就放心地昏了过去。
    拉萨瑞斯确实还守在她身旁。
    刻画在地脉上的复合法阵与被轻易耗尽的整条地脉一同淡去，只有深蓝火焰燎燎跳腾，夹杂着些许金辉，绚烂得像其主人不曾表达出的正当盛时的青春年华。
    这团火焰一直从睡在小满内心深处的星穹烧到了现实中来，映照在拉萨瑞斯眼底，让其他一切光辉失色，把原本尚能被阳光照亮的暗红眼眸渲染成接近于黑色的一层专用于衬托它身影的沼泽。
    巫妖轻轻挥散法术残留，先试了试确认这些火焰知道他没恶意，像小满本人一样对他开具豁免，便用鲜嫩的藤蔓枝条结成临时吊床，隔空兜起呼呼大睡的弟子预备拎回家。
    确认她不会醒过来后，另一个身影才从高处坠下，临近落地时故意不展翼也不用法术缓冲。

 第34章

    让他这么跳下来，他倒是肯定不会受伤，但不知道要砸得多声势浩大，拉萨瑞斯只得替他扔了个法术，让龙王潇洒地平稳着陆，衣摆被气流吹拂着摇荡。
    “——三天。”贝尔纳鲁都斯冷着脸说。
    “嗯，跟我自己估计的差不多。”拉萨瑞斯平静地接话。
    “你打算到最后才赶她走？”看着施法速度已经明显不对的拉萨瑞斯的背影，龙王问。
    “……”传送法术展开，老师与弟子消失其中，回到了他们习惯的一同居住的“家”去。
    贝尔纳鲁都斯独自站在原地。
    金发英俊的高大龙族沉默了一会儿，半跪下来碰触枯涸的地脉。
    于是光辉渐渐在失去色泽的岩石中游走，沿着裸露在外的这一处，草木扎根生芽，以微小的生机来妆点它。
    “你所到之处，为万物带来灭亡、悲伤、绝望……自此之后，再没有欢欣。”
    他念着不知名的诗句，起身离去。
    崭新的金币在龙王指尖打着转儿，那光泽诱人至极。
    它划出抛物线，落向闹市中的摊位，经过他自己的标准严格筛选后挑中这一家摊贩的龙王依然表情冷漠，酷酷地站在摊位前。
    长得很不好惹又衣着质地华贵的男人突然过来，起初吓了摊主一跳，但他挑拣起食物来，就表示出只做客人的意愿。摊主拿起金币掂了掂，让小儿子跑着送去街那头鉴定真假，挂上笑容手脚麻利地准备起来。
    这种模样的客人出现在哪都是人群焦点，摆在他面前的食物必定也会连带着沾光，摊主抖擞精神决意烹调一桌卖相比平常更好的街头盛宴，完全忘了琢磨这位有角和长尾的客人到底是哪种兽族的小事。
    而小满在自己的卧室醒来，身体好像没什么异常，只是从骨头深处泛着想去晒太阳的懒懒的劲头，好像睡得很是惬意。
    她起身，从后脑勺和衣领间摸索到散开的细绳，把睡得乱糟糟的碎发重新扎成不碍事的一小撮，然后踩着那双仍然毛茸茸软乎乎的拖鞋下到一楼。
    弟子在餐桌边找到了新的便条，压在一部学术之城今年新出版的通用词典下面。
    “外出，后日回，勿念。新天赋自己取名。——l.s”
    您一定是提前替我想过，但纠结了好久以致于自觉词穷了吧。老师。
    小满拿起那本装帧精美的词典，不自觉地笑了。
    当然她的老师其实没有外出，而是老老实实躺在封锁后的研究室里泡药液。
    虽然现在任何东西都对巫妖的身体状况回天乏术了，这么泡着也只是起到一个类似于减缓氧化的作用。
    原骞当然不会为此反思。他当初就是故意设的797岁这个极限，面对世界的诸般限制，他一开始就决定拿使用寿命换实力了。强才是硬道理，活得短点没关系，拉萨瑞斯老师会永远活在读者们心中的！
    [果然永远渣不过你们好人。太过分了。可怜的龙王，被一心托孤的巫妖玩弄于股掌之间……]副官先生为觉醒仪式这段演出做总结道。
    正将主意识放在贝尔纳鲁都斯这边的原骞刷着论坛，默默切着面前一大盘煎得火候略大但足够香气四溢的肉排，对于只有自己能接收到的奇怪感叹装作听不见。
    明明他知道龙王和巫妖都是自己演的人设而已，而且这张脸还是对方帮忙设计的，所以为什么会真情实感地为其中一方感到不平啊？难道作为持续清醒的长生种能够不疯掉的奥秘就在于此吗，但这种看似处处有乐趣的生活状态还不如装作被勇者打败封印然后睡一觉吧。总之原骞不理解。
    第029章
    两天后。
    小满见到老师时, 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你该走了。”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满面前就多出了一大堆老师准备的东西。
    各类刻录好的和空白的卷轴、不易随时获得的经过处理的素材、能长期保存的药剂、能够当做财产流通也可以作为施法材料的各类宝石和贵金属……
    拉萨瑞斯将自己濒临终结的事掩藏得很好，因为脸色本就苍白，这时也不会显得更差了, 看上去就是完全的长辈为了弟子安全操心的样子。
    “刚好, 我也有一个课题需要长期的研究，打算把这里封闭起来一段时间。所以带上这些, 出发吧。”
    拉萨瑞斯微笑着说。
    “……谢谢您。”小满欲言又止, 但她没有龙王那双可以看透灵魂的眼睛, 只注意到老师的长发之中有一缕落在肩头的被编成了细细的辫子，辫梢还系着白金色的丝带做的小蝴蝶结, 很可爱的样子, 便相信老师的举动只是正常的安排。
    她又看看那堆起来足有大半个她高的物资, 说：“其实我不需要这么多的。”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拉萨瑞斯坐下来，说，“想到你离开这里之后, 衣食住行都只靠口袋里的积蓄开销, 势必会节俭自己, 能吃饱就不会多花钱享受美食，所以想给你多带一些。”
    “……”被说中的小满不自觉缩了缩脚尖。她一直是这么长大的，也不觉得填饱肚子为止的花销水平有哪里不好，但被老师点出来时却有些莫名不好意思。
    想来老师从前就是贵族出身, 施法者们的逸闻里都是一掷千金来买各类材料器具, 生活上的那点花费跟研究相比不值一提，所以当然会希望自家弟子出门在外过得依然很宽裕舒服吧。
    她默默上前, 将这些繁杂而价值不菲的“物资”收好，取一小部分准备随身携带, 余下的都塞进空间法术里去。
    “想好下一站去哪里了吗？”做老师的闲闲地问道。
    小满想了想：“已经去过第七城了，下一站应该是第六城吧。”
    ……嚯，要出事儿。
    拉萨瑞斯表面依然镇定，然而他想到小满去了芙罗拉城之后很容易得知三个月前城主大人被刺的事，凶手的特征也过于明显，所以下一段剧情必然涉及她知道素袂的死讯，就已经紧张起来。
    演技精进不少的现在，他回想起当初第一个人设的扮演过程，由衷感到藏不住的笨拙，然而大概因为这种跌跌撞撞的行事风格正符合“素袂”这个角色过于年轻和短暂的人生经历，还真被很多读者也当成白月光似的存在，宽容地接纳了他的一切。
    巫妖招招手，一卷地图自动滑出书架，在半空中展开。
    就像那些书籍一般，能成为他收藏的地图必属精品，七城的位置和许多山川河流，乃至一些较大的势力聚落和青铜城周边的大矿场等都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内容复杂却错落有序。
    白骨指尖点在芙罗拉城的位置，拉萨瑞斯轻描淡写地接上话题：“竞技与花之城？也不错。现在去正合适，花季要到了，还会有很多游客去参观三年一度的竞技赛事。”
    小满停下整理工作走过来凑近地图仔细地看着。在这个世界，地图这种东西可不是光有点小钱就能得到的，哪怕一些小贵族和官员，家中的地图多半还是摹本或者手绘品，有不准确的地方也只能认命。
    而拉萨瑞斯手中地图的价值绝对已经抵得上她刚才拣起的满捧蓝宝石。不夸张的说，这样一份地图甚至足以颠覆某些小型战争的局势。
    “我们现在在这里。”见弟子有兴趣，做老师的也乐于解说，他指着的是远离以松散螺旋形分布的七城的一处山脉旁。
    “不过等你走了，我会换一个地方的。安全起见。”他又说。
    小满觉得很有道理。她也不想旅行回来找老师的时候发现老师被人寻仇死掉什么的。传说故事里总这么写。
    她知道施法者，尤其是老师这样寿命漫长的类型，一旦闭关沉浸地做起研究就可能需要很多年，所以如果等她完成旅途，而拉萨瑞斯的研究还没有完成，那也是比起团聚，保证老师的安全更重要。
    小满认真读着地图，发现和这里离得最近的是从商业之城周边辐射出去的一座下属的小镇，但也比她当初离开家走到那个中转的小镇的距离更远一点了。
    随后她在青铜城周围辨认了一会儿，指出另一个远离城市的位置，告诉老师：“我和妈妈以前就住在这里。”
    “真厉害。”拉萨瑞斯不吝夸赞，“既然记得这么清楚，以后还会回去吗？”
    对着自家老师，小满没有什么好隐瞒计划的，她平淡地说道：
    “旅行结束之后如果还活着，就回去看妈妈。她一定很高兴的。”
    “我也会为你高兴的。获得荣誉、权力或者走了很远的路，在爱你的人眼中都不分高下。”
    拉萨瑞斯说着。
    小满点点头，她正要接着去收拾行李，那张卷成细筒的地图忽然飞过来，一头扎到她手边的盒子里了。
    老师哪里都好，就是特别爱给东西，和那些透着精明的村子里的老人完全不同。小满拿起这份不好推拒的有用礼物，小心地收进行囊。
    送完地图后拉萨瑞斯的身影就已经消失无踪，他又回到了研究室去，做起别的准备。

 第35章

    ——让他“死”后的影响不要扩散到外界的准备。
    然而桌面上已经摊开了几张做好的卷轴，贝尔纳鲁都斯若无其事地待在远离台面的地方，面前摆着满满一盘堆成山的烤物，龙王正拿着其中一串烤蔬菜。
    切开并简单烤过撒些调料的蔬菜颜色依然青翠，在昏黄灯火下泛着油润光泽，莫名与他的宝石耳坠相得益彰起来。
    “来点？”龙王眉目冷淡地随口邀请一句。
    “不了。”拉萨瑞斯边拿起卷轴检查边回答。
    “你确实变了。以前你熬夜研究肚子饿的时候还来分我的东西吃。”贝尔纳鲁都斯说。
    “……我感到抱歉。”
    “不。不用。因为是你。我不会不喜欢你做的任何选择。永远。”
    龙王说完就不再理他了，更没有拿帮忙做几个法术卷轴减轻朋友负担的小事邀功。
    这张脸实在得天独厚，显得他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不加思考也绝无多余修饰，简单且直白。原骞硬着头皮说完台词，看效果连自己都觉得像真心话似的。
    “好。之后就麻烦您关照小满了。”拉萨瑞斯说。
    “——这次没有‘如果可以’、‘方便的话’、‘稍微’和‘尽量’了？”龙王表情没有变化但略有阴阳怪气地问。
    “看在她是我唯一的弟子份上。虽然我们不太像。”拉萨瑞斯开了个小玩笑把问题应付过去。
    “那你叫我贝鲁。”龙王旧事重提。
    “您的性格真的很差。如果不是看在作为朋友的份上收敛了很多，一定会对我挖苦得更过分吧。”巫妖第一次露出类似苦笑的复杂表情，说。
    “嗯。”他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过完这段托付剧情，原骞总算消停下来可以做事，边刻录法术边问：“更新了吗？”
    [我看看。哦，还没。看来作者执意想你这话就死。倒是可以理解。]副官先生回答。
    “……”
    原骞想到自己也确实期待着下午送走小满后撕掉二号人设，然后就能迎来不用再付双份人设日租的美好明天，竟无法吐槽漫画作者的安排。
    或许因为是不附带太多细节的标准模板，总之捏完贝尔纳鲁都斯之后计算出的这头人形巨龙的日租都才需要65点情感值，这更显得拉萨瑞斯实在是一个很贵的骨头架子了。
    要知道这中间的差价累积一个月就值半个素袂。原骞攒到现在也没见过五位数的情感值余额，这个家还没宽裕到人设用一个扔一个的地步。
    [那等阔了之后要捏个美少女吗？这方面我更有经验！肯定能捏出超级可爱傲娇金发大小姐——]副官先生突然兴致很好地问。
    “……不了。以及你喜好暴露了喔。”原骞十分感动并拒绝。
    [没关系我有很多种喜好，比如银白发有皱纹很帅气的中年夫人也可以，被她杀掉绝对会很荣幸的。]
    异世界水深火热的圣堂和王国们啊，听到了吗，其实找到类型合适的人就可以让这个不正经的神经魔王心甘情愿被杀来着。虽然按他的说法是杀掉这个好像还有别的吧。原骞默默想道。
    他也打开论坛刷了起来。即使现在有了巫妖以外的不会被通缉的新人设，比起顶着龙王的外表外出做任何除了光顾路边摊以外的事，他还是更喜欢上网。
    《天雷同人，官设现代pa，音乐家拉丝带球跑文学》
    《私设，教父设定贝萨搞破镜重圆，喜的进》
    《邪门二创小满x艾利瑞特娜，复仇一波》
    《这是一个合集。关于q版但我想把刀都画一遍的事》
    刚看清这几个首页排开的标题，原骞立刻关掉论坛决定出去转转。
    读者们还是太自由了，他适应不来——！
    而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副官则欢乐地把帖子挨个点开看了，点赞顶帖玩得充满不关我事且不在意队友死活的愉悦精神。
    ……早晚把你骗上桌一起演。都看了漫画更新，凭什么只有我在努力加班加点挣情感值。原骞想。
    第030章
    傍晚时分。
    换上新的旅者大衣, 带着简单行囊的小满站在小楼前方。
    两侧的药圃还带着被她最后照顾过一次的新鲜痕迹，兽族特征的伪装经过调整重新立在变长了一些的灰黑色发间，狼耳表面那些几可乱真的短毛在晚风中轻微地翻动。
    拉萨瑞斯换上另一套隆重许多倍的黑底法袍，站在她面前, 低头为弟子整理衣领。
    做完这项仪式, 不加遮掩的白骨手掌轻轻落在少女肩头。
    “走吧。”巫妖那副偏向非人气质的面容对弟子露出一个全然温暖的笑。
    “老师愿你前方尽是坦途，却知道你不畏艰险, 所以……祝你得偿所愿。”
    “一定会的。您也是, 老师。”小满把这份美好的祝福回赠给老师, 表情十分庄重。
    少女看着老师，看着他身后的那座小楼, 环顾她用步伐丈量过的田畦和台阶, 把这一切深深记住, 然后转身举步，离开她住了三个月的“家”。
    这里是非常好的，只属于她自己和老师两个人的地方, 但她确实该走了。
    因为她已经亲身游历过宽广的郊野、登上高处俯瞰过繁忙的城市街区、和朋友一同穿行过烟尘飞扬的矿城大路。
    巫妖提供的温暖只是这位主角旅途中的休息站而非起始点, 她更不是对真正的世界一无所知的单纯学生, 做不出一直躲在老师身旁远离外界的选择。
    老师教她掌握的是用于保护自己和面对战斗的魔法，她该去真正地将它们付诸实践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小满停步回头——
    在那些已经与她熟稔的外系元素协助下，她或许说不出几条精确无误的理论, 但已经拥有与施法者相配的感知。
    和事先说好的一样, 层层绚烂优美的奇异光辉既从地上升起，亦从空中垂降, 缓缓地将一整片囊括小楼与院落的庞大范围笼罩和封闭起来，预计完成后就会彻底在世人眼中消失无踪。
    这种规模无疑是只有老师这个档次才能拿来实际使用的大手笔, 小满看了一会儿，安心地稳步穿过树林，继续向大路前行。
    她并不知道这些法术都是由提前准备好的卷轴来完成，更不知道在弟子离开后的拉萨瑞斯很快难以为继，靠一棵繁茂的柞树树干才支撑住身体。
    不再被压制，更无法再被压制的溃散从原本就被死亡侵蚀最严重的右手的白骨指尖开始，完整雪白的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崩解成诡异的绛色细灰，铭刻在裸露骨骼表面的符文在爆出最后的细微光晕后就飞快模糊变淡。
    一直以来除了过于苍白之外好像和活人没有区别的皮肉同样在凋零，从右侧身体开始，慢慢显现其下正在崩解的骨骼。
    就仿佛一直以来他窃取的时间如今都被一一清算找回。
    幸好这第二次死去并不是孤独的，还有个朋友来送葬。
    拉萨瑞斯好像仅仅因此便感到慰藉似的，看上去非常平静，没有太多不甘。
    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一大块余晖的当然是贝尔纳鲁都斯。
    龙王在精美华贵的衣装外罩了一件深灰色斗篷，犹如丧服。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神色倒比死者还晦暗。
    “我想起来了。”
    拉萨瑞斯对他说，没再用那份隐隐疏离的态度，如同和朋友的闲谈。
    “——六百年前，那个走投无路的自己。”
    他没得到回答，当然，那双藏在阴影里熠熠生辉的迫人的龙瞳只锁紧巫妖已经崩溃近半的身躯，并已经随着进程来到了肩颈。
    当初选择转化成为巫妖来续命的施法者自顾自说了下去：
    “不用为我遗憾。曾经到达寿命极限的是肉-/-体，所以还能想办法，这次是灵魂的强度支持不住。”
    “我能够侥幸走到如今，其实已经非常幸运了。说到底你也很清楚啊，贝鲁。我的资质放在任何一代人之中都不是最好的，至少与后来的成就并不匹配。”
    “……所以这一次，我终于没有什么必须不惜代价地作为我自己延续生命的理由了。你不喜欢反复说同一个话题，总之托付给你的事你会做的，对吧？”
    他甚至毫无惧意地对着龙王眨了眨眼睛。
    毕竟既然死亡的回归同时还让磨损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么贝鲁就依然是他的朋友。
    朋友这种生物哪有什么好畏惧的呢，看上去再阴沉也不过是会把脑袋压在羽绒枕头里生闷气顺便乱丢东西的大家伙而已，哪怕上手戳他都只会发出色厉内荏的咆哮警告，继续拍拍打打和随便逗一逗就好了。
    贝尔纳鲁都斯果然还是如友人所料地做出了回应：“是。今后我当然会替你保护你挂念的幼崽。”
    那披散着暗红长发的亡者便安静地微笑起来。
    ——正在双开飚友情剧本的原骞大部分注意力还在巫妖这边体验又一次完全真实的死掉的过程，而预设的对话到这里本来就该结束了，却变故陡生。

 第36章

    “因为……”
    龙王短暂地失去控制，在这几秒钟里，他微微躬身，表情变化成一个堪称愉快的真心笑容。
    裹挟血色的夕阳都仿佛为此逆转成明灿的晖光。
    这种犹如孩子得到喜欢礼物的笑容被逐渐失去神采的暗红眼瞳映出，大地色的龙瞳中则明晃晃容纳着友人随着骨骼血肉化作微尘而裸露在外的那颗早已枯死发黑的心脏。
    他看着正在彻底死去的友人，笑着说了句：
    “你属于我了。”
    ——控制恢复。
    恰巧在这同时，名为拉萨瑞斯的二号人设宣告报废。
    原骞的主意识移到龙王这边，看似是恢复高傲的面无表情模样默默站在原处，其实后背发凉。
    “你……你突然加戏下次打个招呼先。”他虚弱地对全无征兆就拔他电源自己接管的副官先生喵了一声。
    接管就算了这本来就是系统职能，但不仅抢号还皮一下就跑掉了，行为真的很恶劣啊，不抗议是不行的！
    [啊没办法，灵感来了嘛。]副官先生语调依然轻松散漫，半点都不像临时起意搞了个大的，且全无道歉之意。
    谁让他是假冒的破解内购版系统，就算原骞想投诉都没地方投诉的。
    [别在这傻站着了，等封印完成把你关里边了还得再拆。]
    这厮转瞬已经来到下一话题，挺尽职地提醒原骞道。
    “……哦。”
    待在龙王壳子里的原骞依言离开法术笼罩范围，另找了个看得到大路的地方待。
    来到正在逐步衔接增强的封印外，他才发现，即使已经预先做好了足够准备，也没彻底防住设定中延迟六百年的死亡如此寂静而浩大的光临。
    即使封印很快落成完毕，仍有些许余波逸散出来，影响使森林不易察觉地萎靡些许。
    以龙族对环境的卓越掌控力，他还能轻易发现那些弱小的青草与稚嫩的苞芽像缺水生病似的干缩了些许，掩藏在落叶腐土层间的菌丝和娇贵的藓类在巫妖居所附近成片凋零。
    茫茫山林间群鸟惊飞，无措无序地纷纷撞进余晖里。
    那些羽翼投下悚乱阴影，接连闪掠过龙王锐利的眉眼。
    原骞忙着和副官先生打商量，又惦记着漫画更新会怎么画刚才那段，于是让贝尔纳鲁都斯表面维持沉默，在高处看着小满的背影在逐渐从树林平缓过渡到灌木的枝丛间隐时现。
    忽然有人从另一个方位靠近，目标是……拉萨瑞斯的住处。
    于是龙王转过视线，远远注目这两个离开乡村跑过来的少年少女。
    “是她？”龙瞳捕捉到那个较年幼的女孩的模样，原骞认出了她。
    前不久来访过的，在树林里迷路被小满带回来吃点东西的兔族小姑娘莱妮亚。
    之前的漫画里有简单画出莱妮亚和小伙伴打赌的部分回忆，所以原骞很快看出陪着她的这个肤色黝黑的山羊角少年是他们村子里靠打猎为生的那家人的成员。
    因为不同的兽族的特征各异，再结合肤色、头发长度还有平民不怎么变化的衣着，即使漫画和真实不会一模一样，记住这些特点也很好认人。
    看来小姑娘这次长了记性，虽然坚持往这边跑，至少还找了有经验的同伴陪着。
    野生动物比拥有智慧却不经开发的兽族普通人灵敏多了，短时间内都会对拉萨瑞斯去世的这附近区域避之不及，所以他们只要不再次失去方向，是没什么危险的。
    普通人看不破那些高级的封印，他们目之所及就仅限于全无破绽的野外景色，每一棵树都像已经在此扎根生长多年。
    因此原骞只是看着猎人家的少年陪着小姑娘在林间小范围打转，即使莱妮亚最后都要急哭了，也并没有动身去跟这两个路人小孩接触。
    谁让他现在是贝尔纳鲁都斯，小满走了，心地不坏的巫妖也死掉了，心高气傲的龙族没理由去搭理两只不认识的小东西，盯着他们都是因为他们正在朋友的居所外徘徊。
    直到夕阳褪去，快要彻底天黑的时候，莱妮亚终于在同伴耐心的劝说下折返回去了。
    来晚了啊。原骞摇摇头。
    龙在夜色的帷幕中张开与金发同色的宽大双翼，悠哉地觅食去了。
    “你觉得我们将去往何方？”他问。
    [去城里整点金黄酥脆的小东西！]
    副官先生欣然配合。
    作为异世界的怪物，这家伙在漫画论坛的账号等级已经水得比是漫画复数配角扮演者的原骞都高，而且是完全不需要适应过程的直接融入了进去，如今接梗速度和读者们一样快，令原骞时而恍惚和他连线提供支持的究竟是故乡的沙雕网友，还是一只平生喜欢毫无铺垫地往敌对方头上扔流星爆的正统魔王。
    行吧，就当亲切地道的交流氛围也算服务的一部分。
    原骞这样想着，当真去最近正热闹的芙罗拉城找家看着不错的摊位坐下点单，用心贯彻龙王喜欢吃不入流高热量街边美食的设定。
    今天失去了重要的朋友很悲伤，所以先吃饭吧。原骞带着仔细揣摩后觉得这样很有戏剧感的心情，点了三套超大份肉排配酸甜果酱套餐，获赠馅饼一盘。
    第031章
    深夜, 街上仍然有断断续续的人闲逛，火锅店的大玻璃窗里坐着两名打扮休闲的年轻女性。
    满满登登的菜品在红油间翻腾，咕嘟嘟的泡泡不断破裂，涌出令人期待的热气。
    这两人分别是为了漫展活动用掉年假跑过来玩的艾米, 和从学生时代就同进同出, 这次也提出艾米可以住在她家的当地朋友。
    上午的睡懒觉和下午的逛街之后是晚间电影，然后到了一天之中最受期待的火锅环节。
    也或许是第二期待啦。艾米边虔诚地等待朋友告诉她哪个菜可以捞了, 边悄悄瞥着放在一旁的手机。
    手机上还挂着一对小小的同人制品q版人物挂件, 分别是灰发蓝眼和白发金眼, 前者微微抿唇，后者笑眯眯, 看上去就非常的治愈人心。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11话！】
    漫画更新如期而至。
    “我就看一眼——”艾米在朋友的凝视下弱小试探。
    “好啦好啦, 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你就大大方方看嘛，我又不是班主任，还会管你吃饭耍手机。煮好了我夹到你碗里。”朋友无奈地把一双筷子塞到她手里。
    “呜呜还是你最好了！”艾米热泪盈眶, 同时手下不停的摸向手机, 行云流水地启动软件点开漫画更新。
    除了上上话那张致敬名画的特殊风格以外, 《残缺者》漫画扉页的色彩风格一贯都是清新恬淡的，看起来既干净又治愈，此刻艾米看到的新图也不例外。
    画面里是灯光明亮的室内，到处都放着书籍和卷轴, 色调处理得也很和谐, 所以不显得杂乱，一些奇特的摆设也让人看得出大概的用途, 一眼望去便只有浓浓的异世界版学者住处的日常风格。
    右侧的书桌前坐着的是枯叶发色的青年——不，他应该还是少年, 光是一个侧脸都还带着些稚嫩。
    艾米仔细放大页面，看着与后来并不完全相似的这一个拉萨瑞斯。
    此时的他发间还有鹿族常见的截面细圆的烛台状双角，和野鹿毛色相似的头发长度也只过肩胛，短衫长裤外披着一件款式很有学生气的简单法袍。
    他的侧脸和正按在那部立起来打开的大书上的毫无装饰的左手，与捏着羽毛笔抵在下颌上的右手，这些可见的部分还都不是苍白的肤色，黑黝黝的眼眸被灯光点亮，透着很符合气质的清澈温润之意。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势，这个少年模样的拉萨瑞斯都与后来的巫妖截然不同，但就是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他。
    【啊啊啊是谁许愿的少年拉丝，我好了我好了】
    【和强大老师不一样的风味！是学霸小哥哥！】
    【原来拉丝是一直喜欢这种森系风格装修的，可爱！】
    【拉丝桌上这个沙漏计时器好别致，想要周边】
    【理解贝鲁了，在这里每组都有自己的白月光……】
    艾米看见这条弹幕飞过才想起扉页上还有另一个人，她挪动手指。
    扉页左侧，也是书桌的左侧，一张不太宽敞的单人床上靠着的金发少年映入眼帘。
    和坐姿规矩的朋友不同，他这时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经从面容到姿态都张扬得甚至有点骄横味道，龙族属性如假包换。
    化为人形的外貌也只是少年的贝尔纳鲁都斯就随便地靠在床头，很显然他早就习惯这么做了，因为他刺冠状的角已经在木质床头上对应的位置顶出一片小坑，床沿也被某些物件砸出一个被单盖不住的豁口，刚刚好放下龙的那条不安分的尾巴。
    【好哥们稳定发挥哈哈哈】
    【当年居然这么温馨】
    【有些龙表面在发呆其实眼神在朋友那边，是谁我不说！】
    艾米也很喜欢这张扉页，她给几条夸夸弹幕点了赞，继续往后翻。

 第37章

    明亮的小房间被拨开，露出小满昏睡着的脸。
    接着上一话抹掉小满那段关键记忆的情节，拉萨瑞斯将弟子送回卧室，再度合上门扉。
    几个错落的对话气泡隔开这张尚且温馨的图景与下一幅画面。
    “血脉觉醒？给你的弟子准备的？”
    “是。我想尝试一下这能否用于她的天赋。”
    “你还来得及完成吗？”
    “……我会尽力。”
    然后艾米看见了那间熟悉的昏暗的研究室。
    在上一话中拉萨瑞斯陈述过自己无法再用命匣延续所谓“不死”，也让读者们从龙王的视角得知其魂火濒临崩溃，于是他陷入更长时间的休眠便顺理成章。
    巫妖的暗红长发沉在大号器皿里几近透明的药液下，整个人也几乎浸在其中，虽然表情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色调却比之前那张鲜明而美丽的扉页更暗沉，像是永远照不亮的楼梯后的一角。
    而取代他坐在案前研究和修改仪式材料的，倒是外表看似完全近战系的贝尔纳鲁都斯。
    【好长的腿，好绝的肌肉线条！朋友哥你还缺跟班吗我要入职！舔舔舔】
    【草，朋友哥是什么称呼，人家有名字！】
    【贝鲁岂是我等凡人可以随便叫的昵称，太暧昧了】
    【？】
    【呃啊居然是和扉页完全对照的构图……当时只道是寻常！】
    【朋友哥——（惨叫）】
    【谁哭了我哭了】
    【虽然不高兴但在帮忙，萌萌的】
    【贝鲁：虽然他不听我的也不哄我，但这点小事怎么难得倒我，我会自己找台阶下来然后帮他！于是骄傲冷酷地冷着脸开始干活.jpg】
    【啊啊啊完全原作，笑晕我，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大声】
    【不要苛求一只起码800+300岁的龙能赶上版本……】
    【但我还是要说：大人，时代变了！】
    有网友提醒，艾米细细一品也反应过来这里与扉页相似的构图与相反的角色位置关系，顿觉心口中刀。
    去他的温馨美好画风！这分明是在暖乎乎的珊瑚绒抱枕里藏了好多好多的缝衣针！天天埋刀片专扎读者，粉星坏！
    她对正在夹菜的朋友说：“明天六点之前一定要叫我！”
    “一定要那么早？”
    “因为我一定要得到画手老师的新无料！”一只疲惫社畜因意志的燃起而目光犀利，她举起手机展示挂着的那对小人，开始滔滔不绝。
    “看！可爱吧就是做这个的老师，画得超可爱我看一眼就会获得活下去的勇气即使加班也心里暖暖的，特别特别好！老师就住在印厂附近，前几天说已经画好两个新角色的豆豆人送去做了亲眼看着打样的，第一批只有两百个我一定要得到他们让他们在我掌心里团聚！！！不然等之后通贩的日子那么那么长我简直没有办法呼吸了，我的心会痛泪会流，眼睛都看不到报表了！呜呜呜宝宝们你们是一群手短短的可爱豆豆人……”
    说到最后，可以在地铁上挤两个小时的钢铁般坚强的成年人捧着手心的一对小挂件，脆弱地在火锅店座椅里缩起四肢，念叨着“粉星你害人不浅”、“还我推一条生路我花钱还不行吗”、“每回八十页连载泥头车带走的哪里是我的订阅币明明是我的命啊”之类听不懂的话。
    早已习惯了的朋友犹记得当初艾米女士看圣斗士时的精神状态，对此只是微微露出怜悯的眼神，夹起刚才丢进去的肥牛放在小碗里：“好，叫你。吃点，吃饱了才有体力去抢你的小人吧。”
    生命力既脆弱又顽强的读者立刻爬起来边吃肉边继续看后面的内容了。
    ——“那你需要吗？我的血。”
    替拉萨瑞斯完成剩下的修改后，面对着醒过来的朋友，贝尔纳鲁都斯却在长久的令人倍感压抑的沉默对峙之后，说出了这样的话。
    因此，在艾米方才嘀嘀咕咕的时候本该已经丰富起来的弹幕，到现在还依然数量稀薄。
    【……朋友哥，你，啊这。】
    【跟纯纯当孩子养的小狼崽也能争宠，真有您的】
    【伸手好像在邀请啊（小声）】
    【怎么不算考验……我要是拉丝已经慌了，t*d我存档位呢？】
    幸好巫妖比他们心态稳定，平静地应对过了这一段。
    接下来就是拉萨瑞斯离开去对小满说天赋觉醒的事了，留下贝尔纳鲁都斯自己待在研究室里。
    【“灿烂的自由属于那个孩子”！师生好好呜呜，拉丝这种老师真是梦里才有的了！】
    【拉丝这么帮小狼崽，也是在抚平他自己当初被寿命所限的不甘吧】
    【朋友哥：超级生气，但听话的不乱走】
    【拉丝你好狠的心——】
    【某人还在装酷但尾巴已经暴露了……拉丝快回来你房子要被拆了……】
    【只有我品出不同了吗？拉丝明明对别人都态度很好，只有对贝鲁是一边客气一边安排他，怎么不算反向双标】
    【好怪的分寸感，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赶紧回去看看单纯小孩们的交流压压惊】
    【前面的，这其实跟大人没关系，是他俩有问题……（目移】
    漫画世界正值上午十点的原骞看着这条弹幕，想作为两个角色背后的本人表示真不知道这回事，他真就是照着让人意难平的友谊那个思路来演的，素材是单纯的童年时光和步入社会后的同学聚会对比之类的经典故事会栏目。
    但情感值到账总不是骗人的，这一话发布后的当天收入顶上平常一话半还多。
    ——只要能增加收入，他昧着良心承认有问题也不是不可以！
    副官先生只得赶紧制止。
    [你个文艺老青年就别出来瞎搞了，她们爱看什么都肯定不是你觉得的那种……你就专心照着友情来吧，什么都不用多想，偶尔提一提二号就够了，她们喜欢自力更生。]
    “你能有我懂读者？”原骞怀疑。
    [至少我在论坛评论经常能有100多个赞，你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副官先生冷酷地说。
    这是事实，原骞蔫了。
    他过去整天足不出户无所事事，没少看小说和漫画是真的，但载体还是纸质书居多，更很少参与这类会热衷地追网络更新和讨论的读者群体交流，搞得他虽然对故事结构本身还算了解，却对于给他提供情感值的这些读者们都在想什么是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漫画的主角还是小满，这一话中间是大篇幅的天赋觉醒仪式，原骞也有幸得知小满深入意识剖析自我的过程。
    【呜呜这个回忆画面……我也想妈妈了……】
    【同感，想到我过年回老家也是，下雪我妈没叫我早起，在旁边放小声看电视剧，我醒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
    【小满也很想妈妈吧，她只是不说……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离开妈妈的小孩啊！】
    【这段意识好漂亮，模模糊糊又瑰丽的感觉，真像半梦半醒的】
    【残缺者和弃族和亡灵都没错！！！即使真的有害，任何有自我的生命想活下去本身是无罪的！！！】
    【小狼崽终于有新能力了，看上去很有杀伤力，期待】
    和他亲眼见过的一般无二的蓝焰随着格子推进逐渐覆盖画面，原骞翻到仪式结束前那一瞬间的地方，指着小满看见的那团粉紫色星光，隐有所感地问：
    “……这是什么？”
    [你咯。]果然早知真相的副官先生懒懒地说，[可不是我要瞒啊，那家伙一直在做手脚不让你听见的。现在藏不住了吧，活该。]
    “我？”原骞完全没听见后半句，他只是整个人傻掉了。
    第032章
    原骞要如何消化某些事实尚不清楚, 艾米只是在对那团守护在小满附近的粉紫色星光格外留了个印象，然后继续看下去。
    【和那坨星神对比，这个虽然还不知道好坏不过正常多了！】
    【颜色很特别耶有点可爱】
    仪式结束之后小满精神耗尽昏睡过去，平静的氛围却又被人打破。
    【那一年我双手插兜, 不知道什么叫对手.jpg】
    【很大只但幼稚, 不愧是龙】
    看脸的读者们已经戴上了好感滤镜，龙王却在落地后的下一页对着刚轻松起来一点的弹幕氛围造成毁灭性打击。
    【啊？？？】
    【三天？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拉丝怎么可以这么平静的说自己的死期呜呜呜】
    【朋友哥你在赶别人的弟子走哎, 为什么一脸悲伤的是你……】
    接着, 拉萨瑞斯离开, 只留下贝尔纳鲁都斯自行动手，复原被前者在仪式运转时抽空耗尽的地脉。
    生机在他掌下被唤醒, 重新恢复光泽的土壤和岩石与前面的状态对比明显。
    “你所到之处, 为万物带来灭亡、悲伤、绝望……自此之后, 再没有欢欣。
    【朋友哥是在暗戳戳说拉丝？好怨妇的意味！】

 第38章

    【其实他没说错，从别人的角度拉丝还真是这样……】
    【们施法者专业破坏环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目移】
    【别被忽悠了！灭亡还能说是生态环境破坏，因为拉丝而悲伤和绝望的是谁啊！想清楚！】
    【……是, 朋友哥！（瞳孔地震）】
    【看他这个手笔, 有点在意龙族和星神的关系】
    【前面的, 我也！他初登场说到星神的语气就很特别】
    【怀疑所谓眷族是兽族自吹自擂，龙族这样更像是神的眷族啊】
    【设定明显还没展开吧，包括兽族那边信奉星神的圣堂】
    随着一个巧妙的利用那枚金币的分镜，场景便从死亡荒原转换到了某处热闹的街市。
    贝尔纳鲁都斯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读者们大跌眼镜。
    【？明明长着一张非三万金一块的牛排不吃的脸！】
    【朋友哥你在干什么啊朋友哥！】
    【拉丝：精细地养弟子；他的朋友：一千多岁但炫路边摊】
    【啊啊笑得】
    【朋友哥：（嚼嚼）你说路边摊这东西（嚼嚼）谁寻思出来的呢（嚼嚼）】
    摊位老板仍在不住忙碌, 烧热的铁板上飘出的热气在下一格化为飘渺的薄云, 从小楼的窗外一晃而过。
    小满醒来打理自己，然后下楼, 发现了老师的便条。
    已经知道拉萨瑞斯身体状况的读者们不意外他找理由少露面，情绪还算稳定。
    【所以落款l.s究竟是取名字首尾还是拉丝本来姓氏的首字母？】
    【怎么不能是贝尔纳鲁都斯的s（开玩笑的）】
    【（后仰）那我提议是pink star的s】
    【谁幸福了原来是我们姓s（师施石沈等等）的幸福了】
    【青天大老爷！我有证据！拉丝就是我们家的人！】
    【红汤大老爷！你们这群老师贩子, 拉丝明明是我们幽暗城的老员工！】
    【醒醒吧大人你城炸了】
    【？鼠辈尔敢提我伤心事！】
    名字这样的设定因为拉萨瑞斯毕竟是配角，漫画中没有特殊赘述，所以提出问题了也当然讨论不出答案的读者们又飞快的把话题带歪了。
    这段剧情后直接就是两天过去，拉萨瑞斯出面安排小满准备重新启程。
    他们师生从来相处融洽，小满本来就是寡言沉稳的性子，拉萨瑞斯作为老师又非常的负责和慷慨，所以只会让人感慨这是什么双向奔赴的师生情谊。
    但巫妖跟龙王的相处就不同了，读者们看着一次比一次短暂的对话，怎么品都火药味十足。
    【傲娇还说话刺人，你输得不亏啊朋友哥！什么叫“你确实变了”！】
    【有没有可能，他是因为已经打不出he所以破罐破摔？】
    【我又捡一口少年时，半夜饿了会分朋友饭吃的拉丝哎，好有烟火气】
    【和现在比确实是变了，只是朋友哥直来直去不会委婉而已】
    【恒定直球有直球的好处！永远，他说了永远！ohhh——】
    【不嗑的都要说一句他真的已经对拉丝满好感了吧？直接告诉你在我这有十级滤镜。】
    【拉丝还说他性格差，这性格哪里差了！】
    【呜呜托孤了，终于还是托孤了……】
    【看着拉丝说之后麻烦您关照小满，怎么品这个表情都有点勉强，是觉得朋友不靠谱吗】
    【那确实，经典爸爸带娃活着就行系列，这哥看着就没拉丝心细】
    “……祝你得偿所愿。”
    任由读者们百般不愿的以各种姿势岔开话题，漫画剧情还是徐徐进展到了送别。
    小满将祝福回赠给老师后，一步一步离开，经过一株又一株药草，走出了院落，而后是一丛又一丛灌木。
    分镜将这份离别的惆怅拉得长长的，但并不浓重，在尚明亮的傍晚好像只是一壶微微发涩的蜂蜜茶。因为小满并不知道这就是永诀了。
    漫画甚至奢侈地给出了一个大跨页，一侧是在碎石堆旁回头望着过去一段时间的家被魔法封存的小满，还有在整块的山林上空以晚霞为底缓缓扩展开的、用色烂漫而奇谲的法术天幕。
    【好美。】
    【粉星绝了，第一次从没有破坏效果或者闪瞎特效的魔法上感觉到宏大】
    【到底在色彩里藏了多少术式啊，反正我粗略看了一遍没有重复的】
    【喜欢发刀但又会画美人又会画细节，我被狠狠拿捏了逃不掉（哭】
    【氛围是淡淡的唯美的，知道真相的我是难过的哽咽的】
    【这不比直接画死人就是亲朋好友坐地嚎哭的某些漫画更悲伤？】
    【点了。】
    艾米咽掉一块鱼丸，放下筷子和手机，双手死死捂住眼睛。
    “啊啊我不敢看了！怎么办啊哆啦a梦……”
    朋友：“有啥子不敢的？这是恐怖漫画？”
    “是马上要死人了……”
    “我看看。”朋友凑过来划拉了一下屏幕，“就这个红毛？这不挺好看的嘛？”
    无数可怜的实时追更的读者之一听到她这么说，心中顿时天人交战——拉萨瑞斯这样的大美人（？）死掉也一定很美（？）好想看啊！而且现在不看之后也会刷到好多老师的二次创作同人！早晚都是要被刀的！看完绝美退场再被刀吐血也不枉来世间一趟！
    冲啊！艾小葵！你是最棒的！
    艾米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撤掉捂眼睛的手，接过朋友翻回前一页后递回来的手机。
    “我想起来了。——六百年前，那个走投无路的自己。”
    他的身体在缓缓崩溃，露出森然的白骨甚至脏器，但经过漫画的加工，在读者们的滤镜之下根本不会觉得这一幕可怖，就像贝尔纳鲁都斯此刻阴沉的脸色也因足够的铺垫而得到完全不同的解读。
    【拉丝——（爆哭）】
    【好消息，全想起来了，但是是在死前想起来的】
    【走马灯啊啊啊为什么没画出来让我再吃点回忆杀！！！】
    【此时无声胜有声了，留白更好发挥，粉星你做得好啊！嘿嘿嘿我没疯，我没疯！】
    【看得出拉丝肯定是转世非一人论的，记忆只是模糊不清而已但他都拒绝作为“过去的拉萨瑞斯”来谈论友谊，你看他想起来之后这个态度完全不一样】
    【你们居然还有力气讨论，我已经哭到被查寝的导员以为分手】
    【好虐，拉丝他在笑啊但看得我心碎，朋友哥看着也快绷不住了】
    【哭，都给我哭！！！】
    【造化弄人啊，巫妖篇就是一个巨大的寿命论……】
    但显然读者们替龙王担心的那一份纯属多余，他亲眼目睹了朋友的第二次死去，到最后的时刻说道：“今后我当然会替你保护你挂念的幼崽。”
    然后他露出十分愉快的神色，满足地注视着那位亡者。
    左侧的一格是碎光流转的褐金中倒映的枯死的心脏，右侧则是寂静的深红之中，那张带着孩子似的纯粹笑容的英俊脸孔。
    “因为你属于我了。”
    【……噫，原来是病的。】
    【对不起但刚才本来只是怅然，这一出显得哥你好有张力，爱上了】
    【是哦，之后贝鲁应该是因为答应了拉丝所以会照顾崽吧！期待！】
    【小狼崽那次目击的记忆被抹掉了所以是不认识贝鲁的耶】
    【有一说一，托孤剧情很常见，但是吧主角比这种上门打手更靠谱的不常见】
    【确实啊，根本想不出朋友哥和崽的相处模式，他这个龙又简单又怪怪的】
    【快来人把我一拳打晕到下次更新！】
    送走了朋友之后，龙倏忽离开封印，看着小满离开的身影，也看着被扩散出的波动影响的山林和生灵。
    画面里先是用几个错落的小格子表达了很快变得萎蔫的不同角落里的各种植物，然后是惊飞的群鸟，与那些掠过龙王面容的阴影。
    【这么看拉丝确实走哪都像灾害（目移】
    【再次感慨，朋友哥长得真的很牛逼一张脸（】
    【只要不说话就跟雕塑似的，这谁顶得住啊，他的眼睛对光是金灿灿的哎！！！】
    【可惜看起来硬邦邦的不好rua，长发爱好者遗憾离场】
    【论坛已经有老师建设长发贝鲁了，快去】
    【他加上小狼崽岂不是两代帅比a度破表，好令人憧憬的画面】
    【我现在就想看到他们同框！之前拉丝和小狐狸跟崽的搭配气质都是刚柔并济，终于有双强配队看了！！！】
    读者们揉着自己发热的眼眶欣赏画面，满以为自己已经劫后余生，殊不知之后还有一段穿插的莱妮亚的事。
    兔族小姑娘上次擅闯进山后不仅被狠狠训了一顿，这段时间还一直被担心的家人们轮流盯着不让她有机会乱跑过来，这才是她没有再来拜访的原因。
    莱妮亚规规矩矩装作乖巧的过了好久，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被允许独自出门，她还想办法拜托了猎人家的已经快要成年的哥哥来陪自己一起走免得又迷路。

 第39章

    她这次没有迷路，可是找了好久好久，仍然没有那座漂亮的小楼的丝毫踪迹。
    “回去吧。天要黑了。下次我还陪你过来找。”哥哥实在等不下去了，好心劝莱妮亚。
    莱妮亚不是那样胡搅蛮缠的孩子，她也清楚天黑之后确实很危险，能坚持乱转到现在都是因为她觉得今后再也不可能找到那里了。
    再也不可能。
    她难过地抽了抽鼻子，抹掉眼泪，老实同意回去，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呃啊啊什么异世界版桃花源——】
    【讲真，小角色的这种错过才让我更心梗（闭眼）】
    【小兔子妹妹将来的人生可能就是和祖辈一样结婚生子，平静的过下去……如果她没有见过小满和拉萨瑞斯就好了，不会挂念也不会执着什么。】
    【可是如果没遇到小满的话，她的人生也就在那时候结束了啊】
    【无解了（无解了）】
    【我天，还特地画了贝鲁就在远处看着】
    【……心情复杂】
    【主打一个怎么磕都行？】
    艾米看了一会弹幕，想要翻页的手迟迟不动，嚼着海带，说：“最后两页了总不至于再刀我了吧！”
    “再刀就再给你点盘肉补补咯。”朋友淡定地一边夹一边回道，然后把一碗菜肉推过去，“这是你点的哈，你吃。”
    “吃就吃！我要化悲伤为食欲——”
    艾米夹起一团菜叶，毅然下翻。
    这一话的结尾总算是没刀了，因为不仅是贝尔纳鲁都斯在封印彻底完成后离开，去芙罗拉城找个地方吃饭，连小满也在走出很远后的另一处地方投宿，遵照老师的旨意，凭两枚铜币在热汤里多添了一把煮熟后风干切碎的肉丁和素菜。
    【没毛病啊，吃饭是人生头等大事！】
    【朋友去世了很难过，事已至此先吃饭吧by贝鲁】
    【初登场压迫拉满酷哥，后续情深似海隐忍哥，其实本质饭桶。贝鲁，好立体的人设（非褒义）！】
    【靠啊都是你们我现在边笑边哭】
    艾米也被网友们的幽默成功逗乐了，把余下的火锅菜品一扫而空还狠狠吃了两球冰淇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积极了起来，回去就立刻洗漱休息，对于明天的漫展和之后的事件暂时都摩拳擦掌踌躇满志。
    “这动漫小人还怪厉害的哦……”朋友看在眼里，小声嘀咕着。
    第033章
    《理解朋友哥成为朋友哥》
    -楼主-：我的意思是, 细品拉丝的行为风格，再畅想一下从前，很难不喜欢。有法系的思维又很会照顾人的鹿族大美人，实在是太老婆了！
    至少很迷我！！！老婆！我的老婆！！！
    -2l-：甚至还是幼驯染（望天）
    -3l-：换位一下这不就是……你的竹马不仅是富二代大少爷, 性格也好, 凭自己读了个常青藤学位还非常谦虚，甚至长得很好看？妈耶代入竹马视角确实意难平, 而且是只有贝鲁这个位置的人才能说你们全都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好的类型。
    -4l-：难怪朋友哥不惜跨越种族和寿命论也要惦记这份友谊, 因为是拉丝这样的话, 换我我也。
    -5l-：正解，贝鲁看起来就是很傲气的人设啊, 得不到他认可的他根本不会做这些, 什么帮忙什么暗中盯梢……
    -6l-：3到5l你们让我想到那篇官方现代设延伸了, 就是拉丝本来是音乐家，出车祸右手彻底废掉，前途毁了所以才来当老师的前提的那篇……虐起来了。
    -7l-：我被提醒了, 所以上一话扉页音乐教室里的海报之一就是贝鲁吧！！！颜色都对得上！！！
    -8l-：……啊好像确实。完了我开始对拉丝身边出现的所有金色元素疑神疑鬼了。感觉粉星在逼我嗑贝萨。
    -9l-：别嗑了怎么看都是朋友而已, 他们根本没那么亲密吧, 就是曾经熟人，现在拉丝在利用，贝鲁在怀念青春所以上头。不然拉丝本来认识贝鲁，要是关系真好为什么不直接找贝鲁给小满续命, 还要去魔法之城问那个龙嗣知不知道龙族的踪迹, 这不是纯属画蛇添足吗？
    -10l-：冷知识没人真逼着你嗑，冷知识之二嗑友情向也是嗑, 为美好的感情线而用心品味分析故事的心情动机存在即合理，嗑嗑又不会变真的, 说贝萨是好友怎么你了。
    -11l-：其实我觉得9l这个角度也不是不行，有点阴间的互相心知肚明的算计关系更好吃了（小声）
    -12l-：爱吃纯爱就吃纯爱，爱吃大人的胃疼故事就吃胃疼，这样才是健康的世界！（大声）
    -13l-：做梦求粉星出贝萨番外，我真的很想摄入小龙小鹿能量……卑微地抱着唯一的扉页和活在台词里的只字片语掉下泪来。
    -14l-：哀，我也想看，但粉星就很吝惜给回忆杀篇幅的，小狐狸不也是吗，直到拉丝提到才给了一张战损。
    -15l-：（事不关己的素袂推突然被绊倒）（汪汪大哭）
    ……
    《一话更新吃了三顿饭，朋友哥的真爱其实是吃饭吧》
    -楼主-：（复读标题）
    -2l-：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3l-：你怎敢假设扉页的少年贝鲁不是刚吃完饭！（？）
    -4l-：能吃才是好事啊，看向个子不矮但瘦巴巴的我们拉丝……
    -5l-：谢谢大家我又有脑洞了，因为做研究用脑过度很容易饿，曾经还活着的朋友会分他夜宵吃，所以贝鲁每次带回来的都有拉丝的份，这次也是，结果拉丝拒绝了。嗯嗯。
    -6l-：检测到关键词：朋友；输出：呃噫咳呕呜哇哇哇——
    -7l-：（擦擦眼泪）（摸摸毛安抚）（凑在耳边低语：朋友已经死掉了）
    -8l-：？？？妈妈我看到魔鬼了。
    -9l-：别说，还真别说……细想确实像，贝鲁自己在外面吃的两顿[截图.jpg][截图.jpg]都是全肉，超级大量的肉，可见他食谱就是个肉食动物，但带回来吃的那次却是一盘烤蔬菜。
    而拉丝生前本来是鹿族啊。
    -10l-：（努力忍住眼泪）（忍不住了）（爆哭）
    -11l-：好了拍拍。不过回到正题，一话吃三顿也不完全是贝鲁的责任？是因为粉星一次更80p吧。一话快要赶上半册单行本的量了。
    -12l-：嘘，别让粉星看到再发现自己更新速度远超过同行的事……不趁着早期多攒点内容，等漫画家越更越慢定律发生了怎么办！
    -13l-：你不要害得我们都没有80p看.jpg
    -14l-：不过这样真的很爽哎，而且也可以更好把控节奏。我自己有画点小故事所以我知道，要不是产能问题，谁又不想按电影的体量发更新呢……读者吃得开心我们也能酣畅淋漓的表达所有想表达的东西……
    -15l-：所以人类需要脑洞打印机！！！（大声）
    -16l-：虽然周更80这个速度确实业界良心，也没那么离谱吧其实？以前还是手绘的时代漫画周刊也有3-40页，电脑作画效率提升很大，粉星还有工作室，加上看直播的构思和下笔都熟练度很高不太修改，反正我只有敬佩的份。
    -17l-：总之科技和助手都拉满了之后拼到最后还是拼天赋……这个更新频率下还能画工不崩色彩也美丽，我只能嫉妒的说这种人一定是吃打印机长大的。
    -18l-：感谢粉星创造我推们伟大的脸[角色截图九宫格.jpg]，p门！
    -19l-：p门（正在写带宵夜梗小甜饼的双手自动黏合了）
    ……
    “所以漫画作者她……”原骞勉强镇定下来之后翻着论坛，因为拉萨瑞斯在最新更新中刚退场的关系，十条有六七条都是这对老朋友相关的讨论。
    想到这每个字节后面都代表着有多种重要用途的唯一硬通货币情感值的入账，原骞就觉得人生还是有盼头的。
    [和你是一样的东西。]终于不用被在通讯中横插一手屏蔽词的副官先生直接坦然相告。
    “那我……”
    [如果星神是非洲象的话，你们就是亚洲象吧。根本上大概就是这样的区别，所以在其他人看来可以是同一种东西。别误会，当然没亲近到来自同个星球啦，只是比喻。]
    “这么厉害？我怎么完全没感觉。”原骞已经没力气大惊失色了，他再度回忆自己那堪称干瘪的前半生，一点都看不出自己来头很大的迹象。
    [因为你本来就是家破人亡流落过去的……拿老电影来说等于坐着飞船一个人掉到小男孩家后院的外星亡国公主？]
    副官先生又开始了他离奇得令原骞眼前一黑但还有点准确的比喻。
    “外星亡国公主。”原骞默默复读。
    [嗯。所以。来头很大但拿着长矛的野人都能随便杀你，顶多是不能彻底杀死而已。]
    “你好，野人。”外星公主进行反击。
    [有进步。]副官先生欣然承认他在拿自己做战力单位，[至于星神也没比你好哪去，祂没离开自己地盘，不过如你所见，也没剩几天了吧。]
    “……难怪我会被d-009抓来干活。”原骞心情复杂地吐槽。新解锁了个特殊种族这事听起来厉害，但好像还不如故乡的普通群众有安全保障的样子，让他这种早就已经过了会为特殊本身而自命不凡的年纪的人有点高兴不起来。

 第40章

    [是啦，说到干活，你也该想想办法了吧。本体的样子被看光了还画进漫画来着。噗噗。]副官先生幸灾乐祸道。
    “说实话我现在脑子还乱糟糟的，怎么想得出来办法啊，行行好帮个忙吧。”原骞弱小无助。
    [做不到啦。我可不擅长骗人，只会少说一部分真话罢了。]副官先生如有暗示地说完，起身去做自己的事了。湿润的血肉蠕动声、高温烫过液体的焦化刺啦声和精确利落的切割硬骨的牙酸声效并行响起，又一起因那边对原骞开了静音而渐渐弱去，天知道是在干什么。
    少说一部分真话吗……原骞默默琢磨着。
    在读者们和小满那里都挂上号了的“粉紫色星光”，保留其真实的本质，但模糊掉，或者说篡改掉来历？
    这个漫画世界的星神因为自己情势濒危而忌惮着同类，当然无可厚非。
    而因此被星神拖了这么久才借漫画得知自己不是人的原骞，在有必要的时候坑祂一把讨个债也可以吧？
    ——尊敬的星辉之父啊，虽然没和你聊过天，不过这个亲戚，“我”是认下了。
    原骞没有感情的决定把读者们看到的形象和自己分割开，当做下一号人设预备役安排。
    他打开无需系统的捏脸界面偷偷捏了一会儿，然后绝望地关掉就当无事发生。
    ——我真的和漫画作者还有搞出这个不管怎么说至少很精致的世界的星神是同一种生物吗？那我怎么完全不会捏人？尤利乌斯你不要骗我！
    [叫我？]副官先生探头问了句。
    “……没有，我在感怀那位凯撒大帝。”原骞说了个很冷的笑话。
    他告诉自己至少最大的问题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现在是休假时间，休假就该吃吃喝喝刷论坛，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在小满抵达芙罗拉城之前的这段日子，除非主角遇到致命危机，否则原骞给贝尔纳鲁都斯安排的戏份只有去附近晃悠晃悠，借主角敏锐的直觉埋下伏笔顺便蹭蹭读者视角的镜头而已。
    四舍五入这就算是在放假了，起码是比先后为了各种事情奔波的巫妖清闲得多。
    他打开论坛接着刷帖子，在时而因角度不同有些争执的讨论环境里风雨不动安如山地搜寻可爱的解读和感想然后点赞夸夸一条龙。
    成年人心态稳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原骞坚定着想法，直到他又一次刷新首页。
    《私设xp慎入，贝x单性转萨》
    《天雷。轻轻抹一下老师，问就是实验事故做的梦》
    《来点联姻大少爷被竹马恶龙抢亲文学》
    《mmd尝试。30秒的小满梦女向【○其响彻】》
    《官设现代潦草涂鸦，小毛团子版校花的贴身高手（素袂女装慎入）》
    原骞：“……”
    小心翼翼地关掉界面，他仰首看了看澄澈的天空，又低头踩踩因龙王憩息而新生出柔嫩茂密青草的山坡，觉得外面的世界还是很美好的，空气清新惠风和畅，主要是安静而且安全，所以这个在漫画更新几小时后已经来到产出高发时段的论坛不看也罢。
    他已经完全懂了，二创的含义就是接二连三的把他这种承受力弱小的货色创飞。
    纵使原某人敢身临其境的死掉一次又一次，却仍不敢点进去这些必然是充满爱意才创造出的帖子细看一眼。
    在另一个世界其实有很多人喜欢我们啊。小满。他想。虽然不能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你很遗憾，但其实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真的……
    第034章
    对于原骞表示二创恐怖如斯的敬畏, 副官先生不以为然。
    他指出：[你都刀人家了！就不许人家用爱来回击吗，这简直就是以德报怨啊，怎么说也扯平了吧？]
    原骞语塞。
    “……好像确实是这样。一报还一报。算是因我（情感值）而起的冤孽啊……”顶着龙王外表所以一直刻意暗示自己放开动作，这时也是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了抓一头金发, 原骞念叨着重新打开论坛, 告诉自己这都是读者们对他认真表演的回应。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谁会对着纸上无声的线条和话语都细细琢磨解读, 还发散思维去填补故事以外的空白呢。就算有些剧情是他自己演的, 也不代表他就能理直气壮的白看, 至少应该心怀感恩的看！
    怎么说也是老书虫，心态改变后原骞抵抗力瞬间翻了不知道多少个番——跟某些著名超级英雄漫画的某些离奇的衍生作品比起来, 这些故事堪称笔触温柔。
    翻着翻着, 他难得从各种贝尔纳鲁都斯、小满、素袂、拉萨瑞斯甚至是冷门的艾利瑞特娜之间, 刷到一个提到那团星光的帖子。
    《关于神秘角色线索总结》
    -楼主-：说的就是你，粉紫球球！[截图.jpg]。
    其实这个颜色第一次登场不是10话扉页，而是更早的第5话扉页, 小满和素袂后方的第三人。[截图.jpg]这个穿围裙的设定疑似是咖啡店老板的人, 占地面积很小但是很明显的粉紫色发尾。
    -2l-：好家伙线索藏得够深的了。我会说我视线完全在现代设的可可爱爱小毛团子身上吗, 根本没注意后面还有人www。
    -3l-：什么居然那么早就人形出场了！但只有一点色块根本看不出发型啊（悲伤离去）
    -4l-：根本没注意加一。确实看不出来，可能是披发也可能是低辫的发尾，或者高马尾，甚至水母头（？）
    -5l-：甚至是趴在人肩上耷拉下来的跟宠尾巴。
    -6l-：确实, 线索太模糊了。那我说是粉星本体！
    -7l-：粉星笑死……但颜色不一样啦（正经）, 粉星从头像的星星到摸鱼图的水印签名都是马卡龙粉，这只不明人物的紫色还是很明显的。
    -8l-：马卡龙粉的形容好可爱嘿嘿, 这是什么，粉星, 吃掉！
    -9l-：真的可以食用吗不会被刀片扎死吗（警惕）
    -楼主-：然后第二次出场就是10话扉页这张意识流海报没错了，看另一张指代的贝鲁可知，这位起码也应该是主要角色。
    大胆猜测，不局限于扉页对应话数的范围来找，而是看和小毛团子们有交集的角色，万一这是温彻斯特呢？
    反正他也没露脸（笑）。
    -11l-：啊。我都把这人忘了。
    -12l-：看上去很神秘来着，结果就是来戳破一下粉毛姐的伪装，给小狼崽送个救孩子们的线索呢。呢。
    -13l-：但很显然温彻斯特在背景设定里牌面蛮大的，不然女城主也不会说不计较他擅离迪诺斯城啥的了。
    -14l-：我记得迪诺斯城是艺术吧？
    -15l-：没毛病，融了塞壬的拉丝在现代当音乐老师，他开个咖啡馆给文艺青年当打卡地也算艺术沾边……
    -16l-：真是好普通所以和平的现代啊（抹泪）
    ……
    看到这里，原骞深深佩服读者的敏锐和联想能力，居然能仅仅凭这点据副官先生解释是“观测的特殊性”而出现的几处作者暗示，就把“某人”与他确实打算用上的、故意为之而从没露过真容的商人温彻斯特这个身份凑到了一起。其实他上次尝试捏人设就是在温彻斯特的底子上改的，只是一塌糊涂根本是个悲剧，所以没保存而已。
    果然不能小觑任何一个有正常阅读理解能力的人啊。他想。
    原骞因此忆起自己上一次败给纠结症的捏脸工程，再次打开界面。
    这次他决定不光靠自己乱搞，但也不会继续完全依赖别人帮忙，而是虚心向副官先生请教捏人心得。
    [这也用学？]副官先生下意识反问，然后解释道，[功能都摆在这了，具体操作涉及比较私人的审美，我硬教我自己那套也没用啊。你是个成年人了演员先生。]
    “可是你真的好会捏脸，教教。”原骞弱小无助。
    [……]对面似乎开始动摇。
    果然异世界的魔王就是没怎么被人真诚请教过吧。原骞继续努力：“那讲一下心得就可以，剩下的我自己悟！”
    副官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在整理心情，随后用难得正经且平和的语气开口。
    [……我啊——很喜欢‘给予’形态的过程。研究了很久怎么做到像捏泥偶一样塑造血肉。]
    [所以我就去回应那些绝望的女孩子的声音，先行询问之后带走她们的灵魂，做出一具漂亮的、自由的、富有力量的新身体，小心的把灵魂放进去，再告诉醒来的她们：你现在拥有亲手复仇的能力了，去吧。用那些人的血写出你的新名字。]
    [这样之后，她们就再也不会流泪了。当然那些很坚强的只在心里哭的也算，我听得见。]
    [……于是每一次的塑造都很令人期待，那和爱无关，只是期待：‘她’的本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她该有深红的薄下唇，像掺杂进草莓果酱的碎冰的浅粉色头发，还有树莓色的眼睛；她该有能削断铸铁的坚硬翅膀，像狩猎女神的矫健身躯，以及獠牙似的昭告所有人威胁性的尖角。]

 第41章

    [稍微想一想，一个新的形态就出现了。总之这种事没有太多好讲的，给予美好的东西就可以吧？太熟的确实反而有困难，但你这又不是给别人做身体。]
    原骞听完感觉自己好像会了，好像强得可怕。
    他壮志踌躇地拉出面板，开始在普通兔族青年的温彻斯特的原数据上修改。
    三个小时后。
    “救命。”
    [没救了。]被喊过来的副官先生看看成果，说，[灾难性的不会取舍和犹豫不决啊……白毛狐狸那次已经是你超常发挥了？赶快捏个标准黑发美少女勇闯轻百合去吧。]
    原骞被这套追击伤得体无完肤，默默无言地清空了编辑三小时的成果。
    天知道他以前都是只会看的，从来没尝试过自己画和设计任何形象，确实只能模仿，所以副官先生的吐槽没错，美少年一类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的类型还好说，架空奇幻世界的女主角少年漫里具有特点的成年男性角色应该长什么样，他是一点概念都定不下来。
    [总之就照你的脸来吧。]副官先生念叨着开始动手调整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条，手法相当随性，比设计龙王那次还一蹴而就。
    “啊？我的？”原骞大惊。
    他眼睁睁看着那副本来面貌寻常的脸孔逐渐变得和他原来的长相起码有六七分像，气质部分做了微调，精致得更非人一些，眉眼依然温和，却与自认只是太废而人畜无害的原骞温和到了两个方向去。
    如果说巫妖拉萨瑞斯的长相是凡人幻想中的食人怪物，所以瑰异又危险，森然且冰冷，那这一次的结果就更像是一位模仿着人们塑造出化身的古树神灵，间毫无锋芒，只余下奇幻而烂漫如春日田野的美丽，纵使不笑，低垂眼眸时也如有笑意。
    再加上那堆打着卷的粉紫色的蓬松长发的强烈存在感，看起来更像是……数据被扫进非常真实的全息建模做模板之后，还被安排了祭司npc职务的那种设定了。
    原骞对着这张仍然一眼看得出原型是自己的脸，前所未有的后背发麻。
    “虽然很好看……但一定要用我的脸吗，我真适应不来……”
    [那你删。我没保存。]副官先生浑然不在意。
    整个人都不好了的原骞纠结又纠结，还是没舍得清空结果。他看过不知多少漫画，太清楚这副外表能带来的好处了。
    只要他现在点下保存，以粉星的画功，之后温彻斯特一露脸起码就是人气投票前十，哪怕没有另一个角色捆绑拉感情分也能单打独斗地凭外形优势入围。
    就连作者自己也是，即使以后可能会因为这人不好画而安排他少出场或早点挂掉，但必然会给“他”安排一个绝不简陋的身份。
    太适合原骞对于其身份和与星神关系的构想了。
    好歹毒的魔王，好精准的拿捏！事到如今我完全无法拒绝啊。
    最后原骞还是含泪点下了保存外貌。至于剩下的种族之类人设调整先不急，都说了温彻斯特在凡俗间的身份不适合到处乱跑，现在他还没有在下一个副本花之城登场的必要。
    “不过发型是不是不对来着？”原骞看着预备役的四号那卷曲着也垂过膝盖的粉紫色长发。遥远的漫画第5话扉页里那个穿围裙的人的发尾最多才到腰际来着。
    [信我，掖在斗篷里是长发方便。不穿斗篷再扎起来，高马尾很受欢迎的。我把头发绑起来的时候下属都会对我态度好点的。]副官先生对这个问题原来早有考虑，经验丰富地说着。
    作为下属对你态度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你身为魔王就没有一点威严？这样我还怎么给贝尔纳鲁都斯找参考！原骞默默腹诽。这位对于自己的言行会引来吐槽的事其实明显是有自知之明的，但依然我行我素，甚至故意为之，他才不每次都上当。
    回想起刚才那种面对活灵活现的“另一个自己”的惊悚感受，原骞晃晃脑袋，分外珍惜起自己扮演龙王的这段时光。
    面貌骄狂的金发青年收敛起那双传说中可以跨越生与死界限的龙翼，以惊人的平稳与悄然无声降落进树林。
    那片树林不远处，一位正在枯燥平静的路程中跋涉的少女抹掉额上的薄汗，停下来取出水囊，稍作休息的同时疑惑地四处张望。
    告别老师之后的这段时间，小满经常有种被什么人看着的感觉。没有恶意，但应该不弱，因为其犹如湖面下无垠阴影的存在感再怎么收敛，也庞大得趋近于一整团乌云。
    ……素袂那次说有人在看，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迈入施法者行列后拥有了彼时所没有的感知能力的小满默默呼吸，尝试着揣度那位“黄金之血”的朋友那一刻的感受与思绪。
    第035章
    [你在做梦, 所以你将见到想见的人……来，回想起来吧。]
    [——那是了无罪孽的纯粹吗？]
    [当然不。]
    [无垢之物的触碰不能留下印痕，鲜血累累的掌纹却于天堂之门前亘古长存。]
    [回想吧，那些不曾向你坦诚的暗昧的时刻, 残酷且真实的人啊——]
    随着这一段文字, 漫画第12话的更新拉开帷幕。
    与来源不明的话语中轻缓诡谲的含义不同，其后却是一格纯白, 只有几笔浅淡的线条, 收敛地微微勾出了“某人”的轮廓——披落的长发, 蓦然回顾的半张脸，好像在笑着又仿佛怅然的唇角。
    确实是恍惚得像梦一般、像过曝了的回忆一般的画面。
    等待更新的这一周, 因为之后想必属于是小满与贝尔纳鲁都斯的情节, 崇羽和同好闲谈推测到扉页或许是现代设定。
    然而并不是。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落在桌面上, 在满是规则暗纹的精美布料上依次放着数张做工特殊的卡牌。
    这些牌之中已经有几张被翻开，因为是画面的主体，所以图样清晰可见。
    牌背均是与之前涉及星辉之神形貌的场面相似的幽邃深色星空, 牌面则是不同的角色。
    然而最早翻开的三张牌面均已破损严重, 再怎么仔细分辨, 也只能从第一张牌上看出模糊的房屋与长发女人轮廓，从第二张牌上看出白色间一些污渍似的干涸痕迹。
    第三张牌更是连卡片本身都像被磨损风化了无数年之后取回的，图样完全毁坏，只在边边角角剩余了一点碎裂的深红。
    这与扉页里的手刚翻开的第四张牌对比强烈, 后者正崭新, 卡面上纯金色短发的男性百无聊赖地斜靠在座椅里，隆重的权杖、闪耀的珠宝和华美的刀剑都被随便丢弃在脚边或扔在身旁, 堆砌出一派让他感到无趣的奢华光彩，唯有一条生机盎然的枞树长树枝横在他膝上。
    他撑着脸, 正看向卡面之外的上方——独立于牌阵之外的那一张，同样图案清晰，绘着全副盔甲的年轻战士，有冷静的面容、蓝眼与灰黑色头发。
    【卧槽是小狼崽】
    【牌阵？死亡名单！！！】
    【即使打了码我也看得出是妈妈、小狐狸和拉丝啊啊啊】
    【死了（死了）】
    【这个占卜师是谁啊】
    【看斗篷边边和手套款式，好像是温彻斯特来的】
    【就说温彻斯特不简单！】
    扉页过后，是接续第一张内容的恍惚醒来的小满。
    阳光照亮着她的眼睛，映出一片美丽的碧蓝。
    接着，亮色中多了一个人影。
    “哟。”叼着一只水分充足颜色鲜亮的果子，陌生人口齿含糊地打了个招呼，坦然得就像她没在翻别人的东西。
    坐起来的小满按了按额头，屈起一条腿，看着她：“你在翻我的背包。”
    “对啊，我闻到食物的味道了。我鼻子很灵的，婆婆说和野兽一样好使。”对方拿下果子啃了一口，嚼着果肉得意洋洋。
    这是个狮族的女孩，个头不高，肌肉却非常结实，棕色的短发毛毛刺刺，棕色的皮肤饱满得发亮，显出非常蓬勃的生机和力量。
    她身上的衣着短而简便，但戴着护腕等等时常需要格斗的人才会戴的全套护具，额头上勒着风格独特的彩色扎带，还带着一副不长的厚重拳刃。
    “如果你饿了可以吃，但要付钱。”小满平静地对她说。
    “哎~还以为会慷慨的招待我呢。”狮族女孩咧咧嘴，“不怕我抢劫你啊？”
    “你做不到。”
    深褐色与蓝色相对，玩笑似的表情从陌生女孩脸上淡去，她盯着小满，在细致的描画下鼻尖好似在轻轻耸动。
    ——狼族。但只是个弃族。可是和那些【没有味道】的弃族不同，那是——
    读者们有幸看到落在纸面上的她的这些思绪，也得以从一个所谓正常健全的兽族角度观察如今的小满。
    没有草原的味道，没有山的味道，也没有风和溪流的味道。
    所以是火灾吗？是雷暴吗？是……与大地相反的，更上面和下面的世界的味道吗？
    “啊，我不会是见到魔鬼了吧？”狮族女孩傻愣愣地说。

 第42章

    【草。一种属性。】
    【残缺者加外系元素，给孩子cpu都烧了，笑死……】
    【嗅觉为主视觉为次的判断是这样的】
    【草原的味道就是指木属性吧，以此类推木风水地，火雷暗光】
    【没有自然元素亲和？那就非我族类！可以，这很兽族】
    她由坐改站，老老实实退出几步，离开小满的行李，好像要知难而退。
    “嘿咻——”紧接着，狮族女孩却又几步助跑，冲向小满。
    她计算过分寸的一拳只砸中坚实的盾防，漆黑表面还流窜着细碎晃眼的电光，打得她的拳头都要失去知觉了。
    黑暗属性的元素是最稳定、最易模拟实体的，犹胜于自然之中的水系。所以剑与盾都能用它来打造。读者和小满都接受过拉萨瑞斯的教导。
    无声间就被释放出来的防御法术凝固成的盾移开些许，漆黑之后露出冷淡的白肤蓝眼。
    小满对她说：“如果电击不够，还可以换成火。”
    【崽——你好凶——】
    【不习惯说问句的小狼崽是我的一款主人……】
    “大哥对不起！”狮族女孩对此的反应是瞬间五体投地。实力悬殊又失去偷袭机会，她认为求饶是最佳选择。
    “……我不是男人。”
    兽族的个体差异比现代人更明显，不提鹿和兔子狐狸什么的，至少狼族还有狮子老虎这些的男性轮廓在相貌上还是相当明显的，所以小满还是第一次被认错性别，她只觉得这孩子脑袋好像真的傻傻的。她只是长得高一点瘦一点而已啊。
    “姐姐对不起！！！”狮族女孩更大声地说。
    一方已经做出这种道歉动作，气氛缓和也就很容易。
    【光速认怂可还行】
    虽然动作场面从静到动再到猛然停顿的张力十足，但这段情节完全轻松无负担，读者们只是为新角色的沙雕言行笑成一团。
    “我叫飏鬣。”老老实实盘腿坐着的狮族女孩抬起下颌，给小满看她被纹在脖子上的一串复杂符号，即这个世界的文字。
    露出咽喉已经是非常特殊的表示暂时臣服的举动了，虽然小满作为并没有在母系狮群里长大的外人对此感受不深。
    她只听着这个名字很复杂的家伙又说：“这是婆婆起的名字，大家都有，平常还是叫我烈，或者烈烈都可以啦。大姐你呢？”
    说出名字前，小满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说：“潘。”
    【小狼崽成长了（抹泪）】
    【好想让小狐狸看到……崽和其他同龄人是这种距离，他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小狐狸初见得到的：抱抱；小狮子得到的：盾反】
    【盾反啊啊啊笑得】
    【烈烈看上去是个好孩子啊，就是脑袋不大聪明……】
    “好的大姐！”烈烈通过这个交换名字的过程高兴地确认自己得到了认可，不至于再被攻击。
    她放松下来，两臂往身后一撑，在小满找到的这处宿营地里吹着微风，进一步套起近乎。
    “大姐你要去哪？”
    “和你一样。”
    “太好了！……不对，大姐怎么知道我要去的地方？”烈烈张大嘴巴满脸惊愕。
    “你是拳法家。在这个时候赶路，应该就是为了三年一次的竞技比赛。”小满说。
    “大姐好聪明啊！虽然婆婆也说我不聪明，但脑袋是天生的嘛，我就觉得只要别惹到聪明人然后听同伴的话就行了。现在我听大姐的。”烈烈点着头。
    交流轻松的进行着，但忽然间，烈烈脸上生动的笑容一滞。
    这位极其年轻的狮族女战士跳跃一般瞬息起身，双脚再次触地时已经是随时准备面对任何方向攻击的姿态。
    她喉咙里下意识发出一段段警戒的沉重低吼声，连棕色刺猬头短发中间那对圆圆的小耳朵都竖了起来。
    这一连串动作包括最后的特写被画得极具爆发力，让很多人几乎是立刻对烈烈多出几分喜欢。
    【肌肉就是好！（大声赞叹）】
    【烈宝你是一颗饱满弹牙的小刺球，你和那两只漂亮毛团子不一样，是生下来就要被姨姨啃啃的！】
    【这才是拳法家的体型啊，起码臂围比我小腿粗！】
    【宝笨笨的但是凶凶的，炸毛可爱无敌了】
    但风安静地吹过，始终没有事情发生。
    “看来你也感觉得到。”小满显得比她平静许多，背靠树干，只是隐隐摆出了防御状态，近乎司空见惯地说，“最近我经常觉得在被看着，不知道是什么。”
    “如果害怕的话就现在走吧，我没有要求你赔偿。”
    烈烈缓慢地放松一身紧绷肌肉，回头转身时已经又咧开了嘴。
    “我是不会扔下大姐你先逃的，况且这家伙不是没恶意嘛！”
    小满看着她刚说完又被一只野鸟吸走目光，蹑手蹑脚地飞快窜上不远处一棵树干，不由得为这种漫无目的的活泼天性所感染，轻轻笑了笑。
    树荫下靠着的黑发少女从衣袋里摸出小块的不规则肉干，抬手一抛。
    即使是这么细微的一点点肉味，烈烈就已经极其敏锐地猛回头，一口咬住了肉干。
    她舔了舔齿间的肉块，深褐色眼睛噌地亮了，飞鼠似的张着四肢从树上跳下来，身后作为平衡的狮子尾巴也跟着晃动。
    【草，这居然也能大跨页】
    【但是真的好可爱啊！阳光、野外、大树还有小崽一起玩！】
    【看着就会心情变好……】
    【粉星又在用画功霸凌我等凡人了呃呃呃】
    【我就说残缺者更接近有异能的人类吧，碰见什么动物都会当小狗训一下试试（复杂）】
    “好吃！还有吗！”烈烈凑到小满面前一脸殷勤。
    小满先是摸了摸这丛在她眼皮底下晃悠的扎手短发，又从小型随身空间里拎出一袋肉干给了烈烈，说：“喜欢就分给你吃。吃完就没有了。”
    烈烈的反应是边火急火燎地从里面掏出一大块肉干塞进嘴里啃着，像被坚果撑满两腮的松鼠，边吐字不清：“谢谢大姐！我一定省着吃！”
    “……嗤。”远远看着这一幕的人发出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声。
    他抱怀站着，拢起的金色龙翼化作碎光融入树荫下斑斑点点的光影里，即使没有被画出整张脸，极其优越的腿长和那剔透的大块宝石耳坠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这波啊原来是暗中观察】
    【朋友哥：啧我倒要看看这小崽子有什么好的】
    【别说了别说了越描越黑，威严扫地啊高贵的龙族——】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然后还是听话的在暗中保护了（大嘘）】
    【他是不是从来没好好笑过啊总是各种不高兴脸，真就傲娇】
    【和烈烈形成鲜明对比！】
    【胡说，笑过的，拉丝便当的那段（茶）】
    【啊啊啊不要让我想起来——傲娇加病娇是什么灾难般的复合体——】
    崇羽看到弹幕提及那张特写，又从相册里翻出来看了看。
    即使已经坚定地推了别的角色，又不是从此失去对其他角色的审美，她其实很欣赏得来贝尔纳鲁都斯这一款帅得很张扬的类型，从前还买过别的作品里类似角色的复数不同款手办来着。
    可惜即使漫画热度持续不下，在刚刚过去的各类漫展和网络上祟祟念老师也没刷到过什么贝尔纳鲁都斯的cos。
    ……不过这很正常啦，光是身材还原的难度都太高了，不像我推至少我还能想办法努力一下。崇羽内心叹气，把界面切回漫画。
    第036章
    漫画接下来略过了小满与新结识的狮族少女烈烈同行的时间, 径直随着贝尔纳鲁都斯的出现，来到了另一位曾出场过的角色面前。
    被誉为秘银之城的十二基座之一，然而在若干年前，曾为延长寿命, 向那被世界所眷顾的一族献上尊严的——
    龙嗣/混血宁芙, 水系法师约露缇娜。
    这位淡青色的女士之前与拉萨瑞斯交谈时还像老友叙旧，双方同样青春永驻, 气质如出一辙的宁静神秘, 令读者们大饱眼福。
    然而现在她面对的是久违现世的龙族, 更是从转化为龙嗣开始便能让其无条件臣服的上级，约露缇娜没跪下就是她这几百年没有白活的体现了。
    但即使如此, 双方一坐一站的对比也已经完全显示了她在贝尔纳鲁都斯面前毫无回旋余地的仆从立场。
    “我懒得命令外族。”贝尔纳鲁都斯这一次的坐姿还算端正, 没有在巫妖研究室时那么放纵, 但仍然非常漫不经心，“只是要你做一件事，之后你还是自由的。”
    “请您吩咐。”约露缇娜说道。
    这时她睁开着那双平常总是垂落着眼帘的秀丽眼眸, 于是读者们看到, 画面中头发和眉睫甚至口唇指甲都是水玉般淡青微透色泽的纤细女仙, 赫然也有着一对熠熠华彩的棕金色虹膜。

 第43章

    【哇一睁眼反差好强烈】
    【贝鲁这么叼？现在出场的俩秘银城大佬之一哎，跟小秘书似的】
    “我听说最近那个花之城在举办竞技赛。”
    “……应该是的。”到这个境界早不怎么涉及世俗事务的施法者还稍微愣了一刻才想到对应的事件。
    不过是增加点经济收入的当地活动，怎么入了这位的眼？约露缇娜心中暗暗嘀咕。对普通人而言那当然是难得的盛会，但在施法者这里大概还不如哪几个比较有印象的学徒们私自打赌比赛有存在感。
    “安排下去让入城审核暂时放宽一阵子。就这件事。”贝尔纳鲁都斯言简意赅。
    身为思路僵化等于死路一条的施法者, 约露缇娜听到这种命令的一瞬间脑海中便转过数种猜想。
    但最重要的还是完成命令, 那些已经铭刻在她灵魂上的龙血印记使约露缇娜立刻开始琢磨应该怎么去实施。
    ——芙罗拉城的这一代好像还是女性城主？大概又是手段比较稳妥的强硬派……那些人的事就交给内行来处理，记得谁的弟子是至圣之城的公主来着, 按照贵族联姻的深度应该很容易联系到芙罗拉负责审核看守的官员家族。等一下联系那家伙让他找弟子过来，尽快安排下去好了。
    至于事后被他的城主处罚？只要给够好处就行了。完成了再随便拿点成果过去让他们自己分吧。
    【……好真实。】
    【们法爷只是懒得玩权术不是不懂那套.jpg】
    【当你足够居高临下就能命令那些玩心眼的给你玩命.jpg】
    而表面上, 龙嗣只是对她的君主谦恭地俯身。
    淡青的长鬓发滑过法袍表面，半遮住那枚代表她在秘银之城崇高地位的镂空六芒星徽章，有如她属于秘银之城但优先听从龙族命令的特殊立场。
    “谨遵您的意旨，吾王。”她说。
    读者们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称呼，并大为震撼，然后在下一秒开始玩梗。
    【啊？朋友哥还是个老大呢？（后仰）您小子……】
    【看出来了，不是老大哪能拽成这样早被打死了】
    【朋友哥哪里像一般成员了？他满脸写着老子天下第一】
    【这下真成霸总了哈哈哈】
    【（红眼）男人，别让我再失去你一次（低哑）（隐忍）】
    【？！刀我是吧！】
    【他，贵为龙族至尊，风光无限，孤高自赏，却在一夜后性情大变，甘愿为神秘人洗手买羹汤，为他承包全城的施法素材……v我五砖看后续】
    【啊啊啊禁止给饭桶帅哥霸总塑！饭桶人设才是精髓！】
    【笑补货了……】
    “那么再会了。——栎露缇。”贝尔纳鲁都斯起身。
    他没有张开那对昭示身份的龙翼，仅是身形溃散淡去。
    【姐名字不是四个字吗？这又是什么。】
    【我不管我就叫她绿绿姐】
    【栎露缇应该是本名？听着就更古老一点。】
    这样的压迫力……竟然只是一个幻影。约露缇娜想到。
    不过，好久没有人叫过了啊。这个名字。
    已经用了数百年约露缇娜这个名字的龙嗣直起身来，抚着没有一丝细纹的眼角，微有怅然之意的笑了笑。
    自宁芙甚至混血一族灭亡以来，只有族人能够唤起的“栎露缇”的真名蒙尘至今，又被重临世间的龙族惊醒。她已经为了寿命出卖自己，那么主人能看见奴仆灵魂上的真名就不足为奇了吧。
    【宁芙一族灭亡？】
    有读者敏锐地从心理活动意识到问题。
    【之前有人提过拉丝融的塞壬是哪来的，感觉有联系哎】
    【要说共同点就是二者都属于人迹罕至地方的……啊就类人型人外。】
    【我想到不好的事情】
    【宁芙是水妖来着，塞壬也算海妖，emm，如果这俩都已经绝种的话】
    【危，龙族，危】
    【放过大帅哥——他是好龙，不要杀他——（慌）】
    【我直觉又是星神的锅。】
    【直觉星神的锅+1，神要挂了怎么不算最严重的环境破坏导致种群灭绝】
    原骞看到这里大为佩服，而且偷着乐。毕竟这次被读者们花样百出的揣测踩到线索的可不是他了，贝尔纳鲁都斯能叫出约露缇娜的真名确实就是因为她在转化后已经成了龙族的眷属，换个别的龙来也一样能做到这些。
    这个漫画世界的所谓宁芙和塞壬其实和读者们认知的并不完全一样，但基本是差不多的东西，性质大同小异，因而取来当译名也没问题。
    而她们的灭绝也是实实在在发生于数百年前的事情，在他开始拿情感值填设定之前就有了，原骞掺和的部分只是把年龄填得够大，让“拉萨瑞斯生前所处的时代有机会得到塞壬的尸骸”的条件符合，所以设定能成功通过而已。
    因为这些稀罕种族灭绝确实跟星神的状态恶化有关，后者又是牵连小满的主线剧情，原骞当然也没放过这条小线索。
    其实送走小满之前他给的行李里面就放了相关的物件来着……就是不知道弟子要过多久才能发现了。因为施法素材这东西永远不够用，缺钱的时候还能拿来应急，他本着有备无患的心情一不小心就给小满带了很多。
    “所以你当初给二号加个塞壬就是故意的吧。”
    [才没有。就算塞壬满地都是泛滥成灾到处吃人，我也还会选的，这是美感，你一点都不懂。好看才是一辈子的事！]副官先生大声抗议这种给他施加阴谋论的行为。
    “那你敢打个视频吗？只有我自己被看到长相很不公平吧。”还没到出场的时机，仍然守在小满附近暗中保护——随时能赶过去又不至于跟踪得太明显的范围——于是有点无聊的原骞企图激将。
    毕竟这家伙说着什么好看是一辈子的事，又作为打打杀杀的异世界当地魔族boss却竟然对捏脸见解颇深，说不定他本人是见光死的大怪兽呢，总之他在报“温彻斯特”被捏成那样害得他恐怖谷效应都犯了还要认命收下的那一箭之仇。
    谁说好人就不能微微量记仇了，没有吧。
    [……才不要。]副官先生冷漠地说。
    “真怂了啊？不是，别生气哈。”
    [你又不是美少女，我长成这样是为了让她们喜欢我还有索要摸摸头的。男人一点价值都没有。]
    听着这种毫不作伪的嫌弃否定语气，原骞沉默，并明白了他为什么能这么懂占情感值来源大头的女性读者审美，从而捏出二三四号这些人设无可否定的优异容貌。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啊。
    “你就是为了去小姐姐面前撒欢而活着的是吧……明明是个魔王。”
    [因为那是世界上美好的东西，想到没有被她们摸摸头夸夸的可能性我就会很想毁掉一切。来真的。]副官先生回答。
    “嘶。怎么被你说得好像吃糖，不吃就躁狂上身开始暴走一样。”
    [那倒是确实差不多。别忘了我是魔族哎好人先生。是破坏刻在天性里面的麻烦东西。]
    “不好意思认识这么久我只看出你很爱玩，做饭还有拐骗苦命女孩子复仇什么的……”原骞顺势一转话题，“要不你自己弄个人设过来玩？我怕我再演下去早晚精分，拉萨瑞斯当久了刚才差点没忍住摸长头发在哪里，太惊险了。”
    [——等你攒够分数的吧。]副官先生既没同情并答应，也没坚决拒绝，只是指出了最紧要的问题。
    被击中痛点的原骞沉默了。
    即使从拉萨瑞斯退场之后情感值一下子宽裕不少，他已经很久没有数过零头了，可是四号在设想中的身份同样特殊，所需费用能把余额直接掏个七七八八，导致接下来还是得节衣缩食的省着用，所以什么后续计划目前都还完全是空中楼阁。
    穷真是让人太难过。原骞有感而发地打开人设界面，动手给温彻斯特原有的那副无瑕的美貌添上几分明显的疲色。
    “怎么样？”原骞征询参考意见。
    [憔悴风也不错啊。]这次很意外地被肯定了。
    本来有进步值得高兴，但原骞想到这份灵感取材于自己的经营不易，又有些隐隐胃疼。
    “难道这世上就没有轻松赚情感值的办法吗？”原骞嘀咕。
    [有啊，但是不适合你，也不能播。]
    “……”原骞至少是个成年人，很快想到了那些方法可能是什么。
    那还是踏踏实实靠自己努力攒吧，穿着衣服的情感值用得安心些。
    他默默将买来的漫画更新翻向下一页，看到小满和烈这两个孩子因为贝尔纳鲁都斯的提前安排而没费什么功夫就通过关卡进入了芙罗拉城。
    更新的内容都是他经历过的时间，原骞当然知道这话包括的就是狮族拳法家的登场和她们初进花之城所见的风貌，还有小满为了打听素袂的踪迹而陪烈烈去竞技场的情节。
    烈烈本就是个仰仗直觉和五感的粗线条，人物特质绝不像素袂那么细心，小满戴着伪装种族的狼耳又经过世上最强的施法者之一处理，足以经过长时间相处而仍然能极难被识破。

 第44章

    所以当有人嘲讽小满身为弃族别想着参与竞技，还说趁早去酒馆擦地板一类非常难听的话时，烈烈的愤怒也绝对真实。
    要不是芙罗拉城规定场外严禁斗殴，违者不仅会被驱逐还要被斩断手指作为惩罚，烈烈已经冲上去动手了。
    “我自己来。”小满说。
    她走向那个刚才说了“继承你妈妈事业”等不堪入耳话语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我应战了。”
    三年一度的赛事期间芙罗拉城为了炒热气氛，给出的奖励和补贴都很丰厚，这男人本就是刚从竞技场中小胜一把才会膨胀得到处寻衅，此刻看着身形比他瘦削、好像经不住几下的年轻人，想到该怎么把这张白净脸孔揍到青肿地在沙地里打滚，舔了舔下唇。
    “你都不是参赛者，怎么打？”他嘲讽道，想进一步激怒小满。
    下一刻他和看热闹的人都呆了呆——主管竞技场今天上午的负责人亲手捧着参赛者的徽章和标记身份的束臂皮带出现在小满身旁，笑容殷勤又亲切地双手奉上。
    鲜红色的标志物和纯金的精美徽章在阳光下灿烂闪耀，见之难忘，是非常特殊的款式。
    徽章上镶嵌的一颗花形宝石就代表这位参赛者身后有人下注十万枚金币，这是每位观赛者对单人参赛者初始下注的上限额，更是刚才她们走进竞技场时见到的那些被簇拥着的参赛者里也只有寥寥几人才佩戴着的标记。
    不止如此。竞技场献给小满的徽章上，这样的宝石已有两枚。
    “我和我的朋友都相信。她会赢。”在漫画里，已于高处观众席上俯瞰下方全景的某人笃定地说道。
    作为已经随便对几场竞赛大额下注的豪客，他理所当然享有包厢等待遇，当然这也是为了哄着他别再随意乱来把赌局搅得一塌糊涂……这样的复杂心声由一旁丝毫不敢怠慢的某位竞技场人员呈现在对话框里。
    而贝尔纳鲁都斯只是不闪不避地站在包厢前，任由洒进来的强烈阳光透彻地照亮他的眼睛，使褐与金中更深的前者也烁烁明耀起来，变得像是流过大地的熔浆。
    ……那目光冷淡审视之余，竟还有隐约的期待之意。
    【经典打脸情节好耶！】
    【好耶爱看！不容易啊难得有人惹到小狼崽！】
    【又有战斗环节看了好耶！】
    【朋友哥怎么算到小狼崽应战这步的？】
    【就是看透了吧，竞技场什么素质的都有，这种烂人看见俩小女孩就过来跳脸是大概率事件】
    【支持小满暴揍烂人，嘴臭还带妈妈，活该被糊墙！】
    【笑死了，竞技场：求求了您吃好喝好可别再乱砸钱了！我们暗箱操作也是有限度的！】
    【人话版翻译：小场乱押大场十倍加完看都不看，玩一上午愣是几乎没赚没赔，这还是人吗，完蛋了他搞得已经有一些对金额敏感的客人发现输赢太准不对劲了，我看您不是来赚钱的您是来玩我们的命啊！】
    【一句话，朋友哥你好牛逼一男的】
    【他这到底是凭对金钱直觉还是凭眼力啊，这波服气了不愧是龙】
    【笑死，真的，赔率都给丫玩崩了，行走的活爹，您就砸吧谁砸得过您啊】
    【呜呜呜可是他记得替拉丝也下了一份注啊……】
    【这张朋友哥又帅出新高度了，不细品谁知道是刀啊！】
    【龙瞳好美啊移不开眼了，但看多了竟然错觉他有点悲伤？】
    【壕无人性这个词被表演得最虐的一次】
    呵，读者，要不是三号和一号没有关系，你们以为我不能下三份注吗？凭本事捏的人设，不炫富怎么叫龙，我贝尔纳鲁都斯今天就是要让自家主角成为竞技场最耀眼的崽——
    原骞看着漫画更新结尾自己的表现和那句“她会赢”，非常满意地继续砸钱，当一台没有感情的砸钱机器。
    第037章
    屹立在大地上的七城是兽族最骄傲的事物, 花与竞技之城芙罗拉在七城中或许不是最耀眼或最繁华的那一个，但有着天然环境优势的它，在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平凡兽族们看来比更为亲切。
    人会自卑于年迈或笨拙而不肯踏足“艺术”，会因捉襟见肘的财富认为“商业”与自身不合, 也可能由于畏惧贵人而远离“至圣”。
    但谁会视地上的花为不可及之物呢？那是孩子们从墙头砖缝拔起的便宜东西, 是年轻力壮的穷困力工也能买来送予心上人的仅需两铜币一支的纤弱之美。
    所以当芙罗拉城举办节日，总会有组成成分天然更为复杂的游客前来。
    既然来了, 芙罗拉城的另一项产业也就不能错过。
    出于种种原因在七城之中拥有最大量闲散人口, 所以最适合举办竞技赛的芙罗拉城抓住了这个机会, 自获得特批权后的近百年来，每三年一届的竞技赛近乎风雨无阻地举办, 如今已经形成了稳定的规模和产业链。
    但艾利瑞特娜·芙罗拉并没有每日观赛。
    与当地特产一般美丽的城主很懂得经营美貌的珍贵之处, 除却开始当日短暂的惊鸿一瞥外, 众所周知城主大人“事务繁忙”，只有到最后一天为选出的六位优胜者颁奖的环节，她才会再次现身。
    有很多人确实是为了一睹女城主那天的盛装打扮才前来芙罗拉城的。
    不过小满不是。她要找的人没有那么高贵, 是高塔之下街道上如织人流间的一员。
    小满站在台上, 平静地束紧护腕, 对周围观众的呼喝充耳不闻，只是环顾一眼赛场，将没有见过的新景色记在心中。
    上一站的青铜城也很热闹，白天有大声吆喝卖工艺品和食物的小贩, 有吵吵嚷嚷的人们, 那些铁砧形状或者别的器械形状的奇特建筑里也有来参观的家庭和吵着要这要那的任性孩子。
    排队途中碰到那对争个不停的三胞胎时，素袂还有些忧愁地抬手按塌了头顶那对软乎乎的狐狸耳朵, 看着并没有兽族灵敏听力的朋友面露羡慕之色。
    对此小满爱莫能助。
    但这里又不一样，赛场中的热闹……很贪婪, 也很简单。小满想。没有人对着异性甜言蜜语的试探，没有人说谎，不管是出于喜欢的鼓励还是充斥恶意的起哄呐喊，或者台上为了胜负进行的嘲笑辱骂，每个人的声音都是表里如一的。
    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
    世界上，或者说人群之中，竟然还可以有这样的地方啊。
    她有意在人前尽可能地隐瞒自己施法的能力，但她还是赢了。这其实不太容易，毕竟残缺者并没有兽族强悍的体力。
    幸好有那枚徽章。
    二十万金币加注当然能为选手换来特权，可以带自己的武器进场。
    小满没狂妄到故意放弃优势，她选择带了她的短刀。
    经过老师的处理，那足以弥补她与对方——一个虽然不具备黄金之血，但的确还算健壮的成年鬣族男性——之间的差距。
    观众可不管赢得容不容易，败者遭到多少嘘声，胜利者就能得到他们多少的好感。
    在这座中型擂台周围，亢奋的人们起哄乱喊着，比之前胜负未分时给她加油的人数多得多。
    “砍掉他的脑袋！”
    “干得漂亮！狼族小妞！”
    “不愧是我们族的！快给他看看厉害！”
    “废了他！血债血偿！”
    “她的名字是什么？潘？潘！”
    之前还满口污言秽语的男人现在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在分出胜负之后默认可以处置败者的这个赌气决斗时特有的刺激环节，他只能颤抖着手捂着裂开的肚腹，免得塞回去的肠子又滚出来，嘴唇白得发紫，站都站不稳了。
    本来这就并非一个强大的热爱战斗的对手，仅仅是凭着欺软怕硬的眼力从低端的赛场里保持赢多输少的比例，从而赚点钱维持生活的人。在芙罗拉城，他不算最底层，但也仅仅是普通人。
    他哀求地看着小满，即使那张讨人厌的、毛发稀疏而且发黄的脸上更多的是后悔而没什么歉意。
    “我要听到你的道歉。”在周围已经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的兴奋声音中，小满提着武器走近几步，说。
    “……是的，是我罪该万死，阁下。我真不应该辱骂您，请您相信我万分愧悔，只要您高抬贵手，我愿意赔偿……”男人嗫嚅着。
    他一阵阵发花的眼前突然变亮了，那个灰黑色头发的狼族女孩真的就这样转身走开跳下擂台，放过了他。
    受芙罗拉城官方指派的人员立刻围上来熟练地处置他的伤势，男人神志不清地哭着吻他们的手，感谢自己重获新生，喃喃不停地嘀咕着以后一定礼貌待人的话，在阳光下看着还挺感人。
    小满走下擂台四处张望，却看到身上轻微挂彩的烈烈在和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说话。
    “大姐！”气味复杂的人群仍没能阻止烈烈很快捕捉到熟悉的气味，她几乎在小满看见她的瞬间就同时发现了小满，跳着挥着胳膊。

 第45章

    “你也去比赛了吗？”小满走过去，看着她大臂上的擦伤问。
    “看到一个同族，手痒就过去约架了，是我赢！”烈烈高兴地晃着拳头，然后才想起来摊开手心，露出里面银制的徽章。
    狮族女孩把它展现给已经有金徽章的小满，毫无阴霾地说：“大姐你看，他的徽章归我了！好帅吧？”
    为了避免走着走着就被拦住邀战，小满早把显眼的标志物摘下来放进口袋了，这样离开刚才的范围后没有几个人会知道她也是参赛者，只当她是观众。
    所以烈烈一时间也看不出新老大到底是输是赢，但兽族里的秘银之血实在太稀罕，即便烈烈的目标就是参加赛事好好打几场，也没做过会碰到施法者对手的准备，还像绝大多数同类一样对魔法充满敬畏和离奇的想象，觉得小满当然是赢的那边。
    小满点点头：“很厉害。那这位先生是？”
    “他是来看比赛的，说觉得我能赢所以给我下了注，赢了好几百金——奖金我们一人一半平分，今晚我要吃好多好东西！”烈烈说前半段时还知道压低声音，但褐色眼睛里已经闪闪放光，好像已经爱上了又能打架又能赚钱的芙罗拉。
    从她话里得到有效信息量的小满看向陌生人。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家伙有些眼熟，但又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明明他的长相任何人只要见到都不可能没印象。
    比起表情丰富的烈，他要冷淡得多，那张雕塑般毫无瑕疵的成年男性的面孔上只有好像不太客气的打量神态，甚至有点苛刻。
    “有人托付我照看你，但现在看来，你成长得太差劲了。远超我的预料。”
    他对小满说。
    “我大姐明明很厉害！”烈烈无畏地发出指正。
    “对，因为你更差劲。你们两个都一样，笨拙、天真、下手软弱。比赛场不适合你们，赶快回到长辈身边做等着吃饭的乖宝宝吧。”
    仗着身高优势，贝尔纳鲁都斯垂眼看着她们两个，说着比他真实想法更严苛的话语。
    出乎意料地，哪怕是看上去脾气暴躁的烈烈也没有立刻跳脚反驳，沉稳的小满更是一言不发地思索着。
    “……真有那么差劲吗？”
    半晌，烈有些低落地问。
    “在同龄人中，你的力量确实很不错，天赋也是适合战斗的。”对于这两个还有救的苗子，光是前面那一句话下去欲扬先抑的抑就已经够量了，于是贝尔纳鲁都斯稍微认可了一句，“你的问题在于还不够认真，至少在恶意和卑劣层面，你比台上那些差远了。”
    “至于你——”
    “是老师托你照顾我吗？”小满忽然问。
    于是她看到前一刻还悠哉地措辞着打算点拨她的男人脸色忽地一冷，瞳孔周围原本溶溶温烫的褐色与金色瞬间像被惊扰的鱼群般闪动分明，让流于表面的情绪和温度都从刀锋似的虹膜纹路间打着滚摔下，令真实随水落而出。
    那种眼神几近于猝不及防的疼痛。
    “……为什么这么猜测？”他轻声问。
    “直觉。”小满说。
    看在老师面子上，她又解释一句：“因为老师人很好，我认识的人里面，好像只有他能够容忍你这样的……”
    她其实想说不管是素袂还是萍水相逢的艾菲小姐，甚至那个没见过脸的温彻斯特，好像都和这家伙气场不合，绝对到不了能托付他办事的关系啊。
    之前的路上暗中跟着自己的必然就是他了，这样的存在感太庞大，连雪一样的素袂都不能兼容。
    或许就只有渊博而且平和的老师能想出办法收拾他吧。小满是这么想的，所以直接问了。
    “你猜得很对。他请求我帮忙照看你，所以我才勉强来看看。不过你在战斗上的资质还不如这只狮子，而且身为龙族的王，我很忙，所以别指望我会像他一样什么都替你想到。”
    贝尔纳鲁都斯姿态矜傲地说。
    “我知道了。”小满点点头，并没有被贬低所激怒的意思，只是一贯的平静表情。
    烈烈挤在这两个比她高出好多的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满是纠结。
    “大姐和大叔明明都是很好的人啊，你们不要吵起来好不好？”
    她甚至拿出了在族里时最好用的保留招数，摸着腹肌线条分明的肚皮，有点可怜地说：“我饿了……”
    幸好有金发遮挡，贝尔纳鲁都斯额角的青筋跳得还没那么明显。
    修长有力的五指慢慢合拢成拳，被轻轻搁在狮族女孩炸开栗子似的头顶。
    “谁是大叔？”放在龙族之中绝对还在青年期、人形的姿态最多二十五六岁的龙王表情和善地问。
    “可是你比大姐长一辈吧，当然是大叔。或者大伯？”烈烈傻乎乎的丝毫没意识到危机。
    贝尔纳鲁都斯放弃了与这只幼崽交涉，换了更成熟的那只。
    他顺势拎起烈烈后领，把身高差距悬殊的拳法家提起来，问小满：“不介意下一餐是烤狮子吧？”
    “不可以吃。”小满说。
    他们当真离开竞技场，走向周边的餐馆。
    至少在这时贝尔纳鲁都斯还算有个照顾人的样子，全盘承担了消费，让她们两个敞开吃，而且直接包下了整间餐馆免得有人打扰。
    小满不太干涉别人的选择，烈烈又开始了野生狮子进城看哪里都兴奋的模式，都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于是愉快地开始了用餐。
    “多吃点。”贝尔纳鲁都斯说着，仍然是眉眼冷淡的样子，连一点平和都不装出来了，“我从前有一个朋友就吃得很少，总是只靠甜饮料补充体力。”
    “欧莱呃（后来呢）？”烈烈忙于每种看起来好吃的食物都轮流品尝一大口，还有功夫接话。
    “他死了。”
    已经以很高效率吃饱的小满恰巧在这时放下餐具。
    漂亮而且衣着整齐带着淡淡馨香的女服务生立刻来为她解开餐巾，态度十分的热络，而且好像比对花钱的贝尔纳鲁都斯更殷勤，恨不得用柔软的手臂把自己挂到小满脖子上去。
    小满不明所以地道谢，按规矩给小费时还被陌生的漂亮姐姐亲手推了回去，然后在脸颊上亲了亲，飘然离去。
    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也就不管了，她收回钱币，想了想，对贝尔纳鲁都斯说：“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贝尔纳鲁都斯。可以叫贝鲁。”
    “嗯。我记住了。——我叫潘。”小满看着他。这才是她问名字的目的，她在烈烈面前包括进入芙罗拉城后用的全都是假名，贝鲁肯定知道她的真名，但这件事她还是要提醒对方，以防万一。
    “我叫烈！”烈烈咽下一大块尝不出用什么办法做的水果味的点心，赶紧跟着说道。
    “我没必要记住幼崽的名字，等到你们变强再说吧。走了，有空再会。”
    已经买完单的龙王践行了他所谓很忙的说法，傲慢地起身离开。
    “他很强。又很奇怪。跟着我们到今天才见面，大人就是想得多。”片刻后烈烈停下往嘴里送美食的双手，总结道。
    她只是脑袋比较单纯而已，要是真的对陌生人无条件信任的话那位婆婆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出来玩和参赛，同样早就将暗中观察或者说保护的“某人”跟条件完全符合的贝尔纳鲁都斯联想到了一起。
    “是很奇怪。”小满伸手拿起贝尔纳鲁都斯座位上的酒杯，嗅了嗅，蓝色眼眸中露出一点疑惑。
    “……甜的。”
    第038章
    [晚上好。]
    [还差一点时间才能破茧, 不过很快了。]
    [——等到“我”与这个世界相见的时刻，你会期待吗？]
    [在举世的否定下，同为被泥沙挤压的异类，你会看着我吗？]
    小满猝然惊醒。
    又做梦了。她抹掉额头上溢出的薄薄汗水, 诧异地看着指腹。
    这阵子其实她时常在断断续续的做着奇怪的梦, 之后什么都不记得，除了中途突然醒过来以外也没任何不适的反应, 所以没引起她太大重视。
    就只是……好像无意间聆听到某些不得了的轻柔絮语, 隔着重重帷幕, 仍让睡眠本身都从可控的寡淡面团变质成湿黏的甜蜜饯，吃得人醉醺醺的, 醒来后总要多恍惚一会儿。
    但她又没法去看医生, 兽族的体质跟残缺者完全大相径庭。
    所以睡眠出现变化的原因全靠她自己揣测。小满猜这或许属于天赋觉醒带来的后续影响, 虽然根据仅是当初仪式时她也睡了一觉。
    小满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
    天快黑了，雨云已经积聚在芙罗拉城上空，但远处还亮着。
    她们在好心龙族的宴请下填饱肚子时才下午, 竞技赛期间芙罗拉城的旅馆对所有选手提供低价住所, 吃饱了就犯困的小狮子拉着小满随便挑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入住, 接着就遵循在族内睡午觉的习性倒进床铺酣然大睡去了。

 第46章

    在离开野外环境后，烈烈的睡姿立刻变回四仰八叉，即使武器没有离身，而且小满相信稍有异动她可以立刻惊醒进入战斗状态, 但这个姿势仍然称得上奔放和傻气, 一看就是经过足以生存的战士训练但从来没离开过族人照顾的孩子。
    小满拉着她的被角好好地盖到下颌，然后在狮族充满感染力的呼噜呼噜的微小声音中自己也躺上了房间里另一张单人床。
    醒来就是这时了。
    有充足的战斗和进食之后兽族的天性大抵一致, 至少烈烈是还在睡。
    为了不打扰到同伴，小满悄悄走出房间, 找了个角落待着。
    她在想之后该做的事。
    比赛也算参与过了，她没有那么好战，接下来大可以在以繁茂的花田产业和相关风景著称的芙罗拉城游览几天就前往下一站。
    至于贝尔纳鲁都斯说她不够强大，和他比那是当然的，可是至强的力量又不是旅行所必须的东西，她现在拥有的这些怎么看都足够防身了。
    而且外人说差劲并没有参考性啊，老师已经判断她够格了放她出来继续旅行，小满选择相信老师。
    ——华灯初上时分，又是细雨淋漓的天气，聚集在旅馆里的人理所当然变得越来越多。
    一些闲谈也就忽然像潮水般漫涌，涨到楼上的女孩耳边来。
    起先，是对于芙罗拉城主的褒美和吹捧。
    随后，话题走向那竟敢谋害城主的卑劣的暗杀者，还有来历不明的【他】身上所能获知的一切。
    是狐族。白发。黄金之血。
    这幸运的家伙当场就被杀死了，对于尸身的处置是……
    雨越下越大，会成为芙罗拉城明天的鲜花上晶莹的点缀，应该能带来更热、更晴朗的好天气吧。
    淅淅沥沥不断的雨声中，小满独自枯坐了一夜。
    在“友人”不想被打扰的现在，黑暗会忠诚地为她隐匿轮廓，于是整座旅馆在忙碌喧嚣的夜晚后沉入梦乡，唯独遗漏了小满。
    晨曦来临前最寂静的时候，灰黑色头发垂在肩头的少女低头看着手心。
    仿佛差点忘了练习过很多遍的施法过程，一簇微弱的火苗很艰难地在那里燃起，摇摇曳曳。
    ……下雨了，好冷啊。妈妈。
    小满在心里说。
    烈烈一夜过后睡了个饱，雨声完全没打搅她的酣眠，拳法家活动着浑身焕然一新的骨头从房间里出来，恰巧碰上回来的小满。
    “大姐！已经吃早饭了吗？”烈烈打招呼。
    “嗯。”小满很短地应了一声，匆匆与她擦肩而过。
    拳法家歪歪头，没懂什么情况，按一贯经验觉得没说就不是大事，大姐或许只是吃饱了打算赶紧再睡一会儿？
    睡懒觉是最有品位的事！我也要抓紧回来！
    烈烈找到了又一项自己和大姐志同道合之处，高兴地晃着尾巴三步并两步跑下楼梯找饭吃去了。
    “请带我的灵魂一起去看山和海，向我分享一点你的自由与未来。”
    素袂是这样在留信中写的。所以他应当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吧，当时就预想到了回不来的结局。
    那么我为什么会……愤怒？
    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小满看着又一次被摊开在面前的信纸和上面简短的字句，恍惚地重复着得不出结果的思绪。
    幸好，至少这次，还有人来帮她找答案。
    小满忽然动了，她有所预料地回过头。
    这次的“感觉”格外近，果然，就在窗外的屋顶上，她看见了那抹金色。
    她默默无言地支开窗子翻了出去，踩在旅馆沐浴在晨光中还未干透的屋顶上走向他，不发出半点声音。
    “你比昨天更乱糟糟了。”
    贝尔纳鲁都斯看着小满，没给半点关怀态度，只是有些挑剔地说道。
    “我弄丢了朋友。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还在想。”
    小满回答。
    “你被抛弃了？”他问。
    “……没有。他只是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他想要回来找我的。”小满攥着那缕白发，说着肯定的话。
    “那我们好像差不多。”只要不刻意做表情，贝尔纳鲁都斯实在是拥有着非常得天独厚不让人讨厌的脸，沉在晨曦中的侧脸轮廓奇异地既年轻又古老，历经岁月的庄重和新铸金器般焕然的华美竟能同时集于一体。
    他说：“明明答应过，却自顾自的死掉了，又因为对我很好，不能够说他是个恶人。”
    “……或许是这样。”小满在他旁边坐下。
    “你说你也失去了一个人，可你的手指上没有戒指痕迹。”她顿了顿，发出对她眼里仅有的疏漏之处的质疑。
    “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东西？”龙王偏头看着她。
    “因为妈妈手上有。外祖母留给妈妈的戒指可以卖掉，但痕迹还在。就像……”
    小满停下来，指尖轻轻捻了捻，好像细软的狐狸耳尖毛发的触感上一刻还残留在那里。
    “——那些人也都有。我以为是大人都应该有的。比我们更像样一点。”她试着措辞表达出想法。
    并没有留下戒指或者别的哪些印痕的手大力地在小满头上搓了搓，搓得她跟着左右晃晃脑袋。
    “其实比你更不像样的大人占大多数。”龙王告诉她，“因为积压下来的一大堆回忆没得寄托，无力保管的脆弱家伙才会找实物来存放它们，免得把它们弄丢。我可是龙族，你的老师会有那么没用的朋友？”
    小满抱着脑袋保护自己的头发，这次她不得不在意形象，因为哪怕以对方收敛过的力道，再让他搓几下的话她的头发也只能剪掉了。
    对于贝尔纳鲁都斯的话小满听得半懂不懂，并觉得是他的问题。因为老师对她说的话就从没有这么难懂，老师是脑袋正常的施法者，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会把真实的意思一藏再藏，弯弯绕绕地借着别的话题感慨他自己的事情。
    “那你是怎么做的？被抛弃之后。”她试着捡回话题的主导权。
    “唔。把他想做的事完成。反正做成什么样他都没法再反对了。”龙王干脆地回答。
    居然有点道理。
    头脑吹着屋顶上的风也好像清醒了一些，小满活动活动僵硬的脖子，想：所以素袂要做的事是什么？
    ——杀掉芙罗拉城主。
    “如果那是要杀掉一个人，应该怎么做。”小满没去纠结芙罗拉城主是不是坏人的事，而是先去思考可行性。
    与此同时她想到夹带在身边不知哪来的那张老师的悬赏令，觉得有点理解施法者们一不小心就弄出平常人眼中的天大事件的原理了。
    当一个人不必被财与产所掣肘，还拥有将统治者和平民放在“人”这同等的层级上来审视的力量，那么在最简单的贸易以外，以城镇为形态矗立的上一级“规则”，究竟还能约束其到哪一步呢？
    反正连最与世无争的野果树都会被觊觎，只要不闹到被所有势力判断为无法合作的敌对方从而联手围剿的那种地步，悬赏令倒可以说是最无足轻重的威胁了。这一类在课程以外拉萨瑞斯难得说起的无关话题，小满很有印象。
    “见到目标，动手，跑掉。”贝尔纳鲁都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想在竞技赛得到名次。”小满看似毫无转折地切换了话题。
    大地色的龙瞳近距离盯着她一会儿，龙王问道：“你居然有兴趣变强了，是想让我训练你？”
    小满摇摇头：“是用你的眼力来研究每一场的对手。其余的实力差距我会努力追上去。”
    “请帮我赢。”
    她说。
    龙王观察了片刻，从那双蓝眼睛里搜寻到足够分量的坚定之后，才矜持地点点头：
    “好吧。我答应了。谁让那家伙给得好处够多。”
    小满听到这话，开始担心自家老师到底付出了多少委托费用……即使老师真的很有钱，但身为传统的施法者也非常能花钱，而眼前的贝鲁看上去就非常昂贵，各种意义上的。
    殊不知原骞也很担忧。
    “这就开始预备刺王杀驾1.0了，她才多大岁数呢……”
    把小满哄去吃点东西休息之后，原骞嘀咕着。
    [还不是你做的好榜样啊。]副官先生吐槽。
    这厮最近经常支走一笔情感值买系统商城里的一个名叫“潜意识会话”的道具，还很有距离感地每次都向原骞报备，虽然从来没说拿去做什么。
    考虑到上次他事先一言不发就准备出来的是人设界面里新增的龙族选项，原骞居然还有点期待。
    “当时又没想到现在，活着都成问题。”
    原骞说到此处才记起早被大卸八块的d-009，那阵子他急着给一号安个悲惨身世和能快速变现的复仇剧情，起码有很大部分原因在于那个正版但索命的破系统来着。
    [也是。我好，系统坏。]比正版更全能、服务周到体贴、收费低廉账目清白的副官先生大言不惭地夸夸自己。

 第47章

    “……更新了吗？”原骞还是想不明白这种虽然的确有底气但一本正经地恶意卖萌的风格怎么会出现在一只异世界魔王身上，他选择转移话题。
    [嗯，发了。稍等推给你。更新话原价200情感值，预订购买折后盛惠29.9喔这位先生，欲购从速——]副官先生敲着不知哪来的控制台，懒洋洋地拖着长音。
    副官好，d-009坏！原骞立刻点击预购，并加入真诚赞美行列。
    第039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13话！】
    漫画这周也准时更新了, 陶铮切换软件，在点下购买后却转了近一分钟的圈圈才彻底加载出新一话的扉页。
    而且紧随其后出现的【沙发！】【第一】之类的弹幕也已经有不下数十条。
    好吧，粉星你是真的火了，希望你从此好自为之, 只要善待读者慢点刀人, 凭这个画功分镜还有情节处理，你的福气在后头！陶铮想到。
    她先关掉默认设置的开启弹幕显示打算好好欣赏扉页, 立刻便是眼前一亮。
    “我去！我喜欢重金属！”陶铮不禁在私聊中激情开麦一句咆哮体。
    这一期扉页采用自下而上构图的跨页大图, 而且居然是乐队设定。
    炽亮的成排聚光灯下, 最庞大醒目的架子鼓中间坐着一头金发抓向脑后露出整张脸孔，愈发睥睨桀骜的贝尔纳鲁都斯, 两旁是拿着吉他的烈烈和贝斯手素袂。
    主唱位的小满依然是一身利落的黑色, 头发却被拢向后方扎成了小辫, 露出耳廓上的复数黑色耳饰，脖子上戴着的下摆撕裂造型的领巾类似牛仔样式，是场上唯一一抹血红, 束出窄腰的腰带和长靴也都换了铆钉款式, 在光影渲染下好像刚被细雨洒过。
    这身装束配上小满本身冷静的表情和蓝眼睛, 在睥睨舞台之下的特殊视角里难得显出十足的桀骜气息。
    不过在乐队四人里她的打扮都算是遵循相对保守的乖小孩路线不动摇了，因为贝尔纳鲁都斯领口挂的墨镜把长风衣里那件本来就遮不住肌肉的贴身衬衫坠得更下，咽喉侧面用银粉印出抓挠过的指痕，还把原本只是剔透无瑕大块宝石的耳坠换成了更暗黑的硕大金属蜘蛛造型, 张扬得要命。
    除了本就因种族而野性风格浓厚、在这里愈发肉食气息鲜明到滚烫的烈烈, 就连一向以柔顺长发披肩的模样出场的素袂，他在这次摇滚乐队设定的扉页上都是将白发里做了几道点睛的不规则黑红挑染, 绑成垂在肩上的一整条辫子，挨着细细的皮质颈圈。
    而在加了冷色眼影修饰的眼角与刻意凌乱的碎发边, 复数的金属蝴蝶正伸展着填进斑斓薄玻璃的蝶翼攀援在他耳畔和肩头，在过量的灯光下那些玻璃片的色彩都鲜艳如糖果，动态鲜活得像是刚刚自教堂花窗上飞来，便循着恶劣的香甜欲望蜂拥至此。
    四人四种风格，不光是陶铮，广大读者们同样狂喜。
    【小狼崽！my老公！！！看我！！！抽我！（bushi）】
    【好好的崽是越画越a，好吧我不装了老公额头的薄汗我来擦——】
    【完全不露肤的衣服和手腕这一点点皮肤，谁懂啊太那个了】
    【想被她这样冷酷的眼神对待……呜呜要变成坏女人了……】
    这是馋小满身子的。陶铮表示你们醒醒啊，崽还差几个月成年的嘞，现在下手会被巫妖老师抓走的！
    【本想强烈谴责朋友哥这种不守男德的行为但太大了】
    【眼睛掉进沟里了谁帮我找找】
    【救命他笑起来居然有虎牙，会笑多笑！！！】
    【抓痕……我天呢这是能直接看的吗……不愧是大人组！！！】
    这是对着贝尔纳鲁都斯吸溜吸溜口水的。陶铮寻思——好吧她没寻思，她有点怕蜘蛛所以没敢太仔细欣赏这位，当然帅是真的帅，她非常认可有些妆造还得是气场对劲的角色撑得起来那个味道。
    【今晚的小狐狸is恶之花……绝了】
    【又乖又反派的一款邪恶组织男干部此刻跃然纸上】
    【纯新人，你们漫画打扮得最漂亮的怎么是个男孩子啊.jpg】
    【谢谢xp打开了，这就去画舌钉塑，反差就是最棒的！！！】
    这是耳目一新并飞快适应甚至直呼多画点爱看的素袂厨。
    【烈宝！！！刚出场就带她玩甚至是吉他手站位，哭死】
    【在饭的层面粉星从不苛待任何角色厨，粉门】
    【筋肉漂亮大腿好好好膝盖好好好阿巴巴巴我是快乐痴呆】
    【守护烈宝的嚣张笑容！满口尖牙配肉嘟嘟脸蛋子特别好！萌死！！！】
    这是虽然新来不久但气势绝不逊色的烈烈好感群体。
    真热闹啊。陶铮赞叹，接着往下翻。
    上一话末尾的情节是小满应下那人挑战，这一话的开头就承接自比赛开始。
    漫画先是通过双方和裁判对话进行了简单的开场交代，过后就是两页多只有拟声词的纯粹打斗分镜。
    【粉星：啊会画打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崽为啥没用魔法？拳拳到肉很好但看着好险】
    【因为她不能用自然系啊（茶）外系太显眼啦】
    【初来乍到的先用平a试试水很合理】
    【这也能赢已经很不错了，夸夸我们努力小满】
    而得胜后通过败者的视角描绘的在嘘声中战栗惊恐的感受也非常真实。
    【人性啊（摇头）】
    【虽然嘴脏但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就是啊，打一顿最多开个瓢就算出气了，输掉就已经没被当人就好可怕】
    那些观众兴奋到有些扭曲起来的脸映入画面，让读者们也意识到了在看似阳光照耀、花团锦簇下的竞技场里混杂在沙土下的血腥气息。
    只要走出竞技场，他们还会是憨厚本分的邻人、慈善心软的长辈或客气拘谨的年轻人，然而在这种群体刺激下人们就变得期待看到落败而变得痛哭求饶的种种惊恐嘴脸，期待同类的血。
    于是大家也随着小满得到道歉就放弃下台的表现松了口气。
    【小狼崽身临其境还能保持理智，佩服】
    【虽然看这家伙挑衅真的很恶心，但看他害怕的样子又怪可悲的（叹气）】
    【以为是打脸情节结果是上深度啊喂！头好痒要长脑子了】
    【每次看到这种黑暗面都会更喜欢现代设定一点】
    【明明没被说教，但我还是想到打戏看得很爽但对角色就是一次次的危险啊】
    【现实中我过马路遇上急刹车都要心惊半天呢……】
    弹幕讨论还是不适合复杂的交流，后续大家还是转战论坛，陶铮也只是因此想到如果小满生在现代，她还会安安分分的日复一日去上学，哪怕想旅游也有师长朋友陪同，不用在需要以命相搏的危险场合闪闪发光，只是生活中偶然会在冰激凌机前有交集的女孩子就好了。
    她翻到下一页，入眼是在小满比赛开始时就被引走注意力跑去找同族比赛的烈烈。
    读者的上帝视角比分身乏术的小满看得更全，此时的画面里狮族女孩正把那名壮年的同族半扶起来，用拳刃侧面顶着他的后腰，毫不松懈警惕地说：“你自己走下去。”
    倒地时已经干脆认输的另一名狮族参赛者略带迷茫诧异的表情对上满脸写着“外面的人套路深我不相信”的烈烈，画面效果既可爱又好笑，让同族的比斗显得比小满那边氛围轻松得多。
    【礼貌和谨慎全都要，天才！】
    【哈哈哈想到当初小狼崽和小狐狸琢磨半天最后一起睡地上了】
    【果然机灵鬼是会互相吸引的（目移）】
    【这就让拉丝给他们配齐小天才电话手表ww】
    【最大的那只也要戴吧，让他少吃点路边摊（指指点点）】
    【拉丝：我管他们四个？（惊醒）】
    说谁来谁，下台领取过奖励之后，烈烈就遇上了以押注者身份刻意接近的贝尔纳鲁都斯。
    为了得到一点好感，他率先提出把赢来的钱分给付出辛苦的烈烈一半。
    大概由于平日那副气质太令人印象深刻，这时的龙王只是尽量表现得比较和气一些，就已经让知道他别有用心的读者叹为观止。
    【？朋友哥你这不是会装吗】
    【装起来也人模狗样的嘛，那个三番五次要人叫他昵称的倔驴是谁啊我不认识】
    【纯属懒得装呗（目移）就像甚至能帮拉丝干活但一般不用脑子】
    下一页就是比赛结束的小满找到了烈烈，或者说她们互相找到了对方。
    读者们于是有幸见识到了什么叫装不过三分钟就打回原形。
    不过大家都是见多了口是心非的老人了，即使是非常喜欢小满的单推人，大多也不会被这点批评骗到。
    【其实朋友哥挺客观的，正常人受观念限制，肯定不能立刻就下死手啊】
    【弱肉强食环境下好小孩在敌人视角可不就是天真软弱嘛……】

 第48章

    随后在烈烈低落地问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么差劲时，贝尔纳鲁都斯又反过来夸她的行为更坐实了读者们的某些刻板印象。
    【啊傲娇是这样的www傲的时候不接他招就愧疚了！】
    “至于你——”他刚要转而再点评小满几句，便迎来了意外的反问。
    “是老师托你照顾我吗？”
    听到这句时贝尔纳鲁都斯的反应一并被捕捉画进漫画，导致除了他以外唯一知道拉萨瑞斯已经不在人世的某个群体跟着同时心口中刀。
    【谁的老婆没了，原来是我的老婆没了！（恍惚（痛哭失声）】
    【谢谢楼上同声传译贝鲁心声了是，本人缺德的乐了一下】
    【怜爱朋友哥一秒钟，心都在滴血吧这个眼神】
    【小狼崽好精确的用词，确实只有拉丝能容忍了，噗哈哈哈】
    “你猜得很对。他请求我帮忙照看你，所以我才勉强来看看。不过你在战斗上的资质还不如这只狮子，而且身为龙族的王，我很忙，所以别指望我会像他一样什么都替你想到。”
    对于这番话，小满听不出其中问题，读者们却已经捕捉到其中重点。
    【怎么光速自愈之后更傲娇了啊！】有人已经精准吐槽出陶铮的心声。
    【我~很~忙~】
    【是谁啊一路跟着小狼崽还铺路，是你吗这位很忙的龙？？？】
    【像他一样，啧啧，醋味溢出了啧啧】
    陶铮回想起过往无数次阅读经历，隔着次元壁在心中奔走疾呼：真的，傲娇是没有未来的——哦不好意思，忘了你在意的人早就领便当退场，因此未来这种东西已经根本没有意义了呢。那就没关系了。
    这个想法出来瞬间她自己先被虐了一秒，随后立刻打字如飞地发送给室友，收获“你是魔鬼吧！！！”语音一则，于是期末背书背到发疯的大学生在被窝里发出了得逞的缺德笑声。
    第040章
    【烈宝使用会心一击！大姐和大~叔~】
    【小狮子有什么坏心眼, 她只是不想家长（？）打起来而已！】
    【就算是龙也受不了被叫老了噗呼呼呼】
    【贝鲁：和善.jpg】
    【今晚吃烤狮子可还行哈哈哈】
    看着傲慢但没有坏心眼的龙王被迫害的这一段，弹幕充满快活的空气。
    漫画的主角是小满，所以之后用餐的剧情自然还是随着她的视角来刻画，她走过竞技场外的街道时便有篇幅留给与青铜城不同的街景, 相隔数步就陈设着成丛或成束的鲜花, 穿过它们的行人也往往在头上或领口、纽扣上别着花。
    当她走进餐厅，安排包场的贝尔纳鲁都斯也只是背景里的一角, 餐厅墙体上时间的痕迹细致如皱纹, 金属制的装饰件带着独一无二的小小豁口, 端上来盛装食物的花形风格陶器带有刚洗刷过的湿痕。
    以中午时段而言过于丰盛的菜肴很快被摆满桌面，挑选最好部位来烹制出的肉的表面有丰润的油脂微微反光, 添加花蜜的特色饮料倒进杯中, 沉淀后大部分是清透的粉色, 处理过的花瓣却落在杯底，犹如躺进金黄的梦乡。
    【看起来好好吃啊……吸溜吸溜】
    【馋了（馋了）】
    【好一个深夜放毒，我认输起来点外卖！】
    【吃个午饭至于吗朋友哥,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担心这俩孩子饿死】
    陶铮起初没在意上面这条弹幕, 看着烈烈大吃特吃的下一页还会心一笑。
    【烈宝：这是什么？吃一口！这是什么？吃一口！】
    【吃得好香的样子, 宝去做吃播吧】
    【后继有人啊朋友哥】
    【干饭人干饭魂！不吃饱怎么打胜仗】
    “多吃点。我从前有一个朋友就吃得很少，总是只靠甜饮料补充体力。”
    “欧莱呃（后来呢）？”
    “他死了。”
    这段从氛围到表情都像是用餐中的随意闲谈，但与并不清楚其中深意的两个小孩相反，画外的陶铮看到这里直接傻掉。
    她倒吸冷气, 看着屏幕上金发的龙王那张英俊冷淡的、仿佛真是随口一说的脸, 回想起了一些作者有意强调过所以很容易被联想起来的点。
    ——喜欢喝甜饮料的朋友什么的，这绝对就是指拉萨瑞斯吧！用脑的人经常摄入糖分, 而且他连煮给小满的茶都是甜的来着！
    和那种巫妖煮给弟子的甜茶一样，贝尔纳鲁都斯隐晦地提到朋友也已经不止一次了, 所以只要有一个人联想到此并提起来，弹幕里和她一样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份关联的读者不在少数。
    【朋友哥……好惨啊朋友哥……】
    【往事历历在目然而斯人已逝，看开点啊朋友哥，这样一点都不酷了（悲）】
    【我有一个朋友之这次真有，只是死了】
    【一二三起！谁念西风独自凉？】
    【只要他还记得我老婆就没有彻底死掉，谢谢朋友哥】
    大抵因为亡者的境遇，拉萨瑞斯即使还保持着年轻的外貌，可确实带着沉沉的暮气，印象上很符合他实实在在活过了数百年的经历。
    可是他的朋友不同，即使本质上比巫妖走过了更长的岁月，贝尔纳鲁都斯看起来仍是骄狂的、张扬的，崭新得像每一天清晨升起的太阳，和他仍然望不见尽头的余下寿命一样年轻。
    不同的风格就代表当他们表现出痛苦，观者的感受也大不相同。
    得知巫妖因灵魂磨损而濒临极限时，因为拉萨瑞斯是平静并且早有预料的，于是见证那些的读者产生更多的是因为对角色的好感而不甘与不舍。
    在贝尔纳鲁都斯独自被留下，且明显记得、更表现出他没有放下那些回忆和朋友本人的这种时候，则体现为不太好被概括出来的复杂唏嘘感情。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疼痛越品味越深重，让陶铮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好几个来回，之后把脑袋挣出被窝大喘几口气，再将自己重新卷回被窝，在对话框里和室友对着“啊啊啊”了数个回合才消停。
    “他是轻描淡写说出来的，现在是我放不下，是我！”先一步冷静下来的室友开始对话框高速输出。
    “好好的上一代朋友越品越对照组，能复苏环境的强大生命力和带来衰竭的亡灵，一直铭记着和磨损忘却的……”
    “这么多对比就写着其实他们从头到尾都不应该是一路人！连寿命都差那么多！”
    “是贝鲁！是他偏要强求！是他执意不放下！”后面跟着一大堆哭泣表情，掷地有声地挤满陶铮的手机屏。
    陶铮：“求你，发论坛，不能只有我死。”
    “等我整理完再发。”室友沧桑，“看完的吧，看完我要回前面细品……总感觉后面还有另一组朋友要刀我啊（茶）”。
    “……”陶铮觉得作者干得出来所以她陷入沉默。
    两个被窝忽然都一动不动了，仿佛害怕踩了陷阱掉进刀山火海似的，从死寂的氛围可以想见其下有一只颤颤巍巍伸着指尖小心滑动屏幕的手，和不敢呼吸随时准备闭眼的手的主人。
    即使看到后续小满用餐结束被女服务生特别照顾的可爱情节，陶铮也没放松警惕。
    弹幕倒是已经由一部分神经强大的和另一部分对前代挚友无感的读者装填完毕。
    【漂亮姐姐和小狼崽贴贴爱看】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大声）】
    【崽：懵住，不理解，但被嘬了没反抗】
    【小满你这样是很容易被漂亮姐姐骗走吃掉的！！！】
    【我懂了崽的xp就是年上温柔漂亮姐姐（？】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妈咪（。）】
    接着，在自我介绍环节之后，没再等烈烈吃完，声称很忙的某人便直接走了。
    或许是隐约觉察到什么，小满拿起遗留在席位上的酒杯试着嗅了嗅，然后说：“甜的。”
    又一轮刀片来袭，陶铮早有预料，陶铮按下了闪避技能！陶铮……闪避失败。
    只见一大团被子怪物人立而起，扭动着三下五除二爬下扶梯，窜上室友的床，和另一只被子怪物叠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呜呜哇老蛋呜呜哇好痛啊”一类声响。
    被子掀开一角，是可怜的读者把脑袋歪在室友枕边，双手握着手机放在身前一动不动作去世状，但显然走得很不安详。
    室友觉得自己还承受得住，拍了两下以示安抚，自己接着看下去。
    吃饱之后的烈烈拉着小满找到住处，无忧无虑地睡觉去了，小满也没有再出去闲逛，而是在旁边的床上安心躺下。
    接下来时间以光线做过渡，本是晴空的窗外慢慢变暗，云层集聚开始变成灰色。
    而有来源不明的低语以淡色字迹凝在睡着的小满上空，以分格相隔开，像是窗上凝着的水迹。
    [晚上好]
    ……
    [在举世的否定下]
    ……
    [你会看着我吗？]
    下一格是小满猝然惊醒以至于还没完全聚焦的蓝眼睛，晦暗不明，在巧妙的处理下让人觉得有些像是卫星所摄下的气旋翻卷的海渊。

 第49章

    【这是伏笔吗，我赶紧记下来】
    【啊对了上一话开头也有这个吧】
    【看不出什么，就在意破茧这俩字】
    【我倒是觉得有点像阴暗缺爱人……病娇系的】
    【是啊，ta希望小狼崽期待ta、看着ta耶！】
    【看来基调就是正常主角在偏执阴暗病娇配角中间旅自己的游】
    【不，看似旅游但主线是干不死星神就要被回收（回收）……】
    和当初的温彻斯特相关信息一样，对于副官先生拿道具搞出的这个所谓伏笔，讨论仍因线索不足而暂时告一段落。
    对此原骞表示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准备搞什么设定，别问他。
    漫画到此当然还没结束，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烈烈之后，小满走出房间。
    雨水和一条死讯先后来临。
    陷入夜晚的空间里，小满坐在那里的身影始终没有动过。
    漫画悠然地画着窗外渐渐暗去的城市，合拢睡着的成片花朵，花丛之下土壤孔隙被水淹没后爬出来的蚯蚓或虫蚁在路面对比下那般细小的身躯，下了一夜后云层散去露出的湿润而泥泞的月亮。
    微弱地在小满掌心摇曳的火焰亮度微薄，无法带来任何温暖。
    【啊啊啊延时的刀……】
    【因为我们更早知道了，所以连我们都没法完全共情她这时的心情，呃呜】
    【所以拉丝为什么要隐瞒，又瞒不住？】
    【我猜可能，是怕小满还没掌握力量就急于复仇吧】
    到这里弹幕隐约起了争议，不过动机多半还是好的，戾气还不算很重。
    到小满回房间后对着留信沉思时的心理活动被画上漫画，争议也就随着一句【要不怎么推动主线啊，崽又不是冲动型主角】消下去或者转战论坛了，剩下的还是看热闹的随口闲聊人群。
    贝尔纳鲁都斯再次登场，来得还算及时，刚好帮小满转移心情。
    “你比昨天更乱糟糟了。”他看着沿屋顶走过来的小满说，金发在晨光渲染与碧空衬托中竟有清澈的质感。
    【真的这张看着就郁气一扫而空，朋友哥脸在江山在了是】
    【乱糟糟，好可爱的用词！】
    【有种金色大毛球给低落小毛球prpr舔毛的即视感】
    “我弄丢了朋友。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还在想。”小满说。
    “你被抛弃了？”
    【……抛弃。好严重的指控。】
    【小狐狸听了连夜看广告复活说我不是我没有】
    【喂根本是在说你自己吧！（指】
    【老怨夫了有些人……】
    【戒指痕啊啊啊小狼崽比我会嗑】
    【大毛球：（超用力舔毛）（舔得更乱了）】
    【画面外的小狐狸和拉丝怕是急死，这两只放一起有够乱七八糟的ww】
    重新打开漫画页面的陶铮从网友的剧组假设中汲取到几分治愈。悲剧固然恒久远，人的本性就是戒不掉悲剧然后失血过多了就吃点温馨可爱合家欢补补口牙！！！
    作为悲催的复习人，她当然没去上这段时间的外地漫展，打开物流信息看看刚买下的角色同人小挂件还没有发货，陶铮为自己落下一滴不存在的清泪。
    这一话结尾就是小满向龙王请教如何杀人以及请他帮忙赢得名次为止——原骞以为是这样。
    然而做结尾的竟是艾利瑞特娜·芙罗拉。
    拥有粉发的女城主将准备好的竞技赛名次奖励一一清点过，亲手放在架子上，转身几步走向露台，隔着栏杆与高低落差，看向她拥有的这片城主宅邸之后繁茂精美的花园，或者说花园中忙碌穿行完成他们自己工作的人们即她的属民。
    与装作平民女子“艾菲”的简单布裙、被素袂刺杀时因接待尊贵客人所穿的典雅礼服裙配披肩的晚装都不相同，如今画面里她的打扮更符合身为芙罗拉城主的那一层身份，依然美丽、依然姿态柔软翩跹，好像随时变换表情就又是那个纤弱的美人，这一刻的她给人的印象却完全属于事物尽在掌握的熟稔干练。
    她带着似有似无的恬静笑意望向雨后碧蓝的天空，而相邻的一格是小满看着旅店里陈设的粉色花束。
    【……姐看上去像给电锯漆粉色外壳的】
    【绝了，虽然小狐狸没杀成她但突然气不动】
    【这个构图有点……是对方眼睛的颜色耶】
    【既然都画了，轻轻地嗑一下（小声）】
    读者当然是自由的，但作为真的在她这里死过一次的人，以及亲身见证她看上去温柔其实毫不留情卖亲弟弟的操作的人，原骞看着艾利瑞特娜只会感到可怕，并不敢想象她和小满真待在一块。
    [安啦。]副官先生懒洋洋地说，[要我看你家小孩这种类型天克坏女人，肯定吃不了亏。]
    “……她什么类型？”原骞疑惑且怀疑是自己过去漫画看少了。
    [当然是目标坚定思路清晰，有多少花言巧语都没用，偷换概念对她完全无效，强得很。再者说吃点亏没关系吧，主角被那么好看的坏女人害一下历来不丢人！]副官先生振振有词。
    原骞居然又被他说服了一点点，想到至少艾利瑞特娜还算是没那么不择手段的人物，让小满和她打交道趁机见识一下这种聪明人，哪怕如副官所言吃点小亏，只要从此能学会对漂亮姐姐设防也好？
    ——哦，原来我才是那个目标不坚定思路不清晰的人啊。原骞看着心无旁骛地跑回来铺被窝补觉的烈烈，告诉自己多种多样的角色才能构成故事，于是决定与半辈子都这样活过来的自己和解。
    第041章
    在那个早晨之后, 烈烈得知小满要参赛的消息，高兴地拉着她去切磋了。
    就如贝尔纳鲁都斯所评价的，其实小满也完全有数——在战斗方面，她的资质其实一般, 而且她没有得到过系统的训练, 从前在山林间活动时都只是凭着本能、体力和反应速度等等综合条件保证安全而已，对怎么对付同类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连天赋上限的门槛都还远远没摸到。
    以小满现在的水平甚至都用不上龙王来指点, 烈烈就足够了。
    固然后者才十几岁, 但在狮群中由代代传承经验的长辈们培育至今，她在战士层面的素养和眼光都绝对合格。
    其实要不是烈烈这般的精英族人将来即便不继承族长依旧会是族长最得力的膀臂, 所以根本不会把王室或圣堂属下的军职当回事, 否则以她的年龄和展露出的天赋, 不管投向哪个势力，只要上级稍有眼光都会立刻给出小队长以上职位的。固然黄金之血的数量才是正面冲突中的决胜因素，足够强韧的中坚力量也不可或缺。
    总之现阶段交给烈烈完全没问题, 所以贝尔纳鲁都斯乐得轻松, 干脆地离开主角身边摸鱼去了。只要加钱加得够多够痛快, 买对手情报这点工作量不用费多少功夫。
    剩下的时间……龙王实质上并没有族人能够管理这件事是真的，并早晚会被画到漫画里。
    他对小满声称自己忙于事务，弄来的资料和夹在里面的对策纸条都时常往她们住处窗前一丢了事，实际上却无事可做, 无处可回。
    他喜欢在烟火气浓厚的街边就餐, 可他其实并不耽溺于任何享乐。
    族人和朋友都不复存在于他身边的如今，年轻的、貌似骄矜但爱与恨都非常纯粹的龙其实并没有一个能够称为归处的地方。
    ——和小满一样。
    他在热闹的街上漫步, 经过卖花的少女与踩着夕阳归家的车马，远远看着树下玩闹的孩子分别被家人领回去, 留下泥巴捏成的树叶慢慢开裂，蝉扒开浸润夜露的土壤爬上树根，抖着崭新透光的翅膀。
    “还好，不算无聊，我以前没在外面闲逛过，要说还挺有意思的。”原骞对于副官先生难得的关心表示感谢，但他确实没觉得要符合人设的独自游荡是什么辛苦的事。
    其实谁的人生中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呢，幼年看着小伙伴们纷纷跟着大人回家，自己因为某些事而惴惴地独自多等一阵，书和玩具和角角落落里能吸引注意力的事物这时都忽然就失去了全心全意的乐趣，只好看着熟悉的地方被不熟悉的空旷寂静变得不同寻常，看着天慢慢变黑。
    傲娇大只龙嘛，某些方面可以纯粹得像小孩，当做小孩来演没问题！原骞想着，伸手拨了拨某处屋檐下挂着的锈迹斑驳的扁扁金属件，尝试辨认它原来到底是马形还是一只公鸡。
    其实当龙挺好的，因为没别的族人，最终解释权全归他，只要没和漫画里出现的现有设定冲突，想怎么扯都行，比当施法者的时候还自由。——说是这么说，有一些细节他还在琢磨，张嘴就扯出一套故事的功夫他这个曾经的纯读者真不擅长。
    而且有论坛的存在可以帮忙调节，他倒是还没像那位很怕无聊的副官先生设身处地后为他担忧的那样沉浸在情绪里深受影响。
    谢谢论坛！鲜活的人气就是最好的。原骞边用龙王的壳子继续像个公园里没人来接的小孩一样孑然一身地漫步，边心情很平和地刷着论坛。

 第50章

    由于三张现代设定的漫画扉页已经给出不少可扒的关系细节，读者们也没有放过这方面，早已纷纷各展身手。
    他现在在看的这个帖子就是，画手给钢琴教室和乐队两张扉页的内容结合起来，然后画出试图用古典乐熏陶学生们的音乐老师和让小孩们投奔向他的叛逆多金鼓手的碰面。
    二创里的q版人物笑起来比龙王本人灿烂多了，一头金发被画得卷卷翘翘的，涂色灿烂得接近橘子汁，尖利的犬齿也简化成白色小三角形，既可爱又恶劣：【又不是我拉他们来玩乐队，找我算账是怎样啊？】
    表情有点不高兴的q版拉萨瑞斯抱着怀，眼睛一睁一闭：【她们还没有成年，夜不归宿没法保证安全。】
    【那你也来看演出不就好了。】
    【……】
    可爱的q版小人不自觉将戴手套的右手背在身后，视线看向另外的方向，嘴角平平的，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答：
    【不了。很吵。】
    啊。用非常令人心软的画风发刀是被允许的吗？原骞看着暗红发色都被萌化的造型显得像颗新鲜草莓的q版拉萨瑞斯，沉默地给帖子点了收藏。
    别看这玩意可爱，发刀赚情感值的事好像比他亲自上还好使啊！这届读者都太有才华了……
    他没忍心再看下面的回复，换了一条，从标题和缩略图确认过是舔屏帖子才点进去的。
    ……
    -5l-：这个我是真喜欢[13话扉页素袂截图.jpg]，突然就有一点理解宅男看黑///道学霸美少女的萌点了。
    -6l-：我也！小狐狸没了之后产出多半都是温柔刀和治愈，看多了差点忘了人其实不是纯种小天使啊。
    -7l-：谁家温柔小天使是上来就压制炮灰严刑逼供、起手预备钓鱼执法黑吃黑、遇到良机上来说完复仇宣言就把仇人一号干脆利落的弄死然后风萧萧兮地去刺杀仇人二号来的啊……可怕得很啊。
    -8l-：卧槽真的，小狐狸顶着这副样子都干了啥啊，太凶残了，怪不得穿成这样竟然很合适！！！
    -9l-：他本来就只对小狼崽是真温柔的（茶）剩下的我倾向于狐狸的装乖本能而已。黄金之血这东西看上去是大写的猛人特质啊，狐狸可爱但也是食肉动物。
    ……
    因为地位的特殊性和时而借着扉页刷一下存在感的主角身边头号朋友地位，提到素袂的讨论一直都很常见，如今也算不上久违，但正如某段回复所说，剖析狐族少年表象下的行动和性格的帖子和总数相对比算少的。
    原骞因此难得反思了一下当初。急着赚情感值是一方面，当时还对漫画世界没有很深的感情也是事实。
    他会把朝夕相处的小满当做真实存在的人来尊重，至于其他的则实在顾及不上，只能当做“故事”的一部分概括。
    当然现在看来这种区别对待也不全是坏事，反而比能够平等对所有人都很好的完美表现更吸引人气的样子。
    [事实就是，偏爱是人类永远喜欢的题材。]副官先生总结，[因为每个人都想要做某人的‘独一无二’，那是非常真实的本能渴求……]
    “那你呢？”原骞试探。
    [我会为之努力。但得不到就算了。啊总之非常想要被小姐姐戳脸和注视着但世界就是这样悲哀冰冷没办法，分离是注定的而忍受孤独的时间是终将到来的，这是非常坏的事实只能接受了吧，但好想你啊戴娜酱……]
    副官先生正经不过几秒又开始奇怪的高速低音量念念叨叨。
    唯有这时原骞觉得自己劝这家伙来弄个人设玩玩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星神那家伙本身的问题好像已经很严重了，真的要再弄来一只魔王给漫画世界增加精神层面的负面污染物吗？
    想到这里原骞算算时间，觉得戏演得差不多了，漫画要摘镜头绝对素材足够，于是回去找主角。
    芙罗拉城举办的竞技赛规则非常复杂，并根据情况分为好几种赛制，但这东西和主线没关系，原骞只要确保小满赢下去，至少得到有资格被城主颁奖的前六名。
    而小满的确在赢。残缺者在各方面都更接近普通人类，没有强悍的身体素质，可她还有着主角独具的悟性禀赋，以及——
    魔法。
    即使只学了两个月，以外系元素对她的亲和，还有全世界最顶级的老师一对一因材施教，只要不与秘银之城发生交锋，小满的法术足以应付局限于凡人层次的竞技赛，以及弥补她在体能和防御上的短板，让她赢得看似惊险万分，实则十拿九稳。
    贝尔纳鲁都斯归来时，恰巧便赶上了又一场得胜。
    这位较为沉稳知道考虑全局的主角，她固然没打算现阶段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但也没打算留到死，每每在体力消耗到她自己计算的限度后，魔法的光晕便会在场中亮起。
    无声施法、外系、如此的年轻。
    观众为她展露出的力量而疯狂，就像为每一个带给他们惊喜和期待的选手，而小满始终是冷静的。
    此前选手“潘”已经显露过最锋锐和出其不意的黑暗，以及最夺目的火。
    直到这场盛会中排名在她之前的只剩两位数的现在，刚刚撞开那名犀族对手时，为万众所瞩目的台上分明有雷光闪过。
    罕见的，这一场得胜之后，沉默的“潘”居然说话了。
    她衣角上沾着尘土，看上去有些疲累，然而虽然是对高于她的看台开口，那副镇定的姿态却有平等甚至俯瞰之感。
    带着紫白光辉的电弧从纤毫直径聚起到刺眼的规模，在她抬起的手掌中流窜。那是连秘银之血也很难使用，对大多数人们而言更是几乎只属于传说的雷电。
    纵然它没有展现出惊人的声势，但作为纵舞于高天之上的元素，它确切地、明晰地在她掌心盘桓着，这次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别的。想看到的话，就押我赢。”
    小满对所有人说。
    话音未落她已经下台离去，留下个挺拔瘦削的轻甲背影。
    观众们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冷淡寡言的“潘”竟也开始筹谋他们掌中的押注，还是因为这份悬念的刺激和随之而来的不满足，总之气氛沸腾。
    连原骞都为这种进步速度暗暗惊讶：不愧是主角，但她到底怎么突然开窍学会利用自己优势的？
    ……等到这段被画进漫画里，你肯定会突然拥有很多很多你不认识的妻子和宠物的啊，小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读者就是这样可怕的力量！
    怀着这种心情，他见到了头发不知为什么短了一截的烈烈和她扶着的小满。
    为了触及自身极限，小满确实是每一场都努力去打了的，并没有一味靠魔法单调轰炸，可靠得令人落泪。所以下台之后有些脱力也是常态。
    烈烈顶着头顶缺了三指宽度一块显眼洼地的短发，什么都不想的笑容依旧：“大叔早啊！”
    龙王选择把矮个儿的笨狮子直接拎走，而后给小满丢了个效果顶级的疗愈法术，让她跟着自己去餐馆。
    等待食物烹饪的间隙，小满摘下被对手的犀角撞凹一块的头盔，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没有头晕之类的后遗症状。
    于是贝尔纳鲁都斯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隐隐有些矜傲地对她说：“作为赢到这里的奖励，允许你摸一下。”
    他说着当真低下头，小满略带迷惑地看向他头上的角——树立在金发之间的复数尖角，从位置到形状都很漂亮规整，几乎像一道尖刺编成的王冠，很适合他。
    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啊。”烈烈从端上来的烤制马肉片里抬起头，说，“我想起来了，婆婆说过，龙角好像可以带来好运气的。”
    贝尔纳鲁都斯跟着微微颔首，作为龙族本尊认可这个说法，满脸写着是好东西所以他才作为重要奖励发放的理所当然。
    他警告小满：“没有下次了，快摸。”
    小满：“……”
    第042章
    虽然有些无言以对, 但稍加迟疑后，小满还是伸出了手，收敛地扫过龙角尖端。
    指腹偶尔触及的金发是温暖的，像日晒下的麦浪, 而角的质地当然和她自己作假的兽族特征不同, 也和她摸到过的那两对真有血管分布的尖或圆的毛绒耳朵完全不一样。
    从前在村子里除了妈妈以外她没有能够亲近到这个地步的关系，靠近村落的山林里也不会栖息着鹿这类容易受惊的动物,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碰到还富有生命的角。
    ……不是很凉, 表面略带自然的粗糙, 但和僵硬的制品不同，摸上去的触感是好像还有着一点弹性和水分的, 让人能够轻易联想到这是与指甲相近的物质。
    然而它们来自一位龙王, 它的主人正垂首任由触碰, 凌厉的眉骨与连片的浓密金色睫毛都因视角特殊，在这时看去竟多出几分驯顺的味道。
    小满忽然想到她的老师早就不是原装的兽族，所以他头顶发间本该具备的鹿角没有丝毫踪迹残留, 否则应该也是差不多的触感。

 第51章

    她很快收回手, 贝尔纳鲁都斯立刻抬起头, 倾向她的上身复位，又变回了平常的样子。
    ——贝鲁与老师和素袂都不同，他不会关心什么劳累或孤独彷徨的心情，因为对他而言战斗和受伤这些东西的本质跟辛苦完全无关。
    就像她见到芙罗拉城主然后动手的那个计划, 即使贝尔纳鲁都斯知情并没有泄露出去, 小满却能看出他并不是有心在替她保密，而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
    他好像很少去思考, 尤其是为了别人的事思考，行事逻辑总是如此纯粹, 除了既定的目标就是吃吃睡睡随心行事，从来没有露出过烦恼的神色——而且他真有着能够实现这种生活方式的力量。
    “贝鲁，”小满难得主动发问，“你和老师是怎么认识的？可以讲给我听吗。”
    “你这阶段的奖励已经领完了。那是等你赢到前三十的事。”贝尔纳鲁都斯却说。
    烈烈百忙之中插嘴，表情茫然且无邪：“可是大姐已经嗝，今天已经二十八名了啊。”
    “……”
    小满沉默地看着又一次毫不客气坐在主位上的贝尔纳鲁都斯。她什么都没说，但那双蓝眼睛光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人，就好像已经表达出很多了。
    他和老师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啊。所以真的是朋友吗？虽然贝鲁没有任何一次说空话或撒谎的前科。小满再次想到。
    “好啊，反正没什么秘密。”贝尔纳鲁都斯终于干脆地开口，眉毛都不抬一下。
    他这样说，行为却完全相反，随手丢出个阵势大到让小满下意识绷紧感知的法术，隔开了他们两个和外界所有人。
    “你的老师在十二岁生日之前离开家，去秘银之城学习，半路遇到想杀掉他改变他那个家族未来的人，我刚好经过。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请快离开，不要被我牵连’。”
    “然后我就用风把所有人都吹出山崖，再飞下去把他拎回来。”
    “他没哭。”贝尔纳鲁都斯颇感无聊地耸耸肩，脸上是和故意把闹别扭的小孩子抛高高时的烈烈相仿佛的神色，而且都没意识到这种行为本身也够幼稚。
    “他说：‘从这里看到的星空比瞭望台上的更美，是因为地面更黑暗吗？’。”
    “我哪里知道。因为我很好奇这种胆大的家伙能在秘银之城熬多久，就跟了他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小满看着这张仍然十分年轻的英俊面孔，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头寿命四位数的龙，对时间的概念和一般人完全不一样，谨慎地问。
    贝尔纳鲁都斯抓了抓头发，似乎是通过回忆一些有印象的重要事件来计算二者之间的年份差，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总有十七八年吧。怎么了？”
    他问得太理所当然，好像这点时间没占兽族正常寿命的十分之一以上似的。
    “没什么，请继续。”至今也才活了十七年的小满说。
    “哦。之后我有事回去一趟，再去找他就不在秘银之城了。又一起待了几年——好吧，断断续续大概在外界留了三十多年——我回去处理事情，耽搁了一下就是现在了。他关门之前托我照顾你，我就过来看看。都说了很无聊。”
    龙王摊摊手表示你自己选的拿老掉牙故事当奖励，就算觉得亏了本也概不退换。
    你没说过。小满想。
    随着隔音屏障消融解除，她说：“你能不能帮烈烈恢复头发。算赠品。”
    贝尔纳鲁都斯在原位动都没动，凭着手臂够长的优势，伸出手拨了拨埋头啃馅饼的狮族拳法家头顶野蛮生长的棕发。
    要分开一团一团的头发才能看见，烈烈脑袋上的那块洼地是有一大撮头发被削断了，剩下的发茬最短的地方不足铜币厚度，甚至皮肉也隐隐泛着血丝，看起来当时形势非常惊险。
    “可以。我记得……”他摸着下颌思索片刻，随手拿来纸笔写出一份配方。
    小满跟着老师学习的方向比较偏科，但为了孤身在外也能给自己足够的治疗，她掌握了过得去的调配技能，于是很快看懂这份配方是短时间促进毛发生长的药水，药效很温和，用料也是分布比较广泛的种类，所以使这份配方不那么容易被时代淘汰，只不过其中涉及的一些东西必然跟基础都掌握不牢的学徒阶段无关。
    这个风格越看越眼熟，加上给出配方的人绝非心地善良悲悯之辈，小满说：
    “这是老师的东西吗。”
    “嗯。”龙王平静地应了声，“当时哪个熟人委托他弄的，好像也是头狮子吧。我看到就记住了。”
    小满低头看了看这份调配难度再怎么初级，把材料和步骤全部写完也是满满当当三四页纸的精细配方。
    即使贝尔纳鲁都斯的笔迹和他本人一样姿态张扬并占地方，这个量也不是一般人偶然看两眼就能如数记下来的，更何况是在几百年后随随便便的如数复写出来。
    ……虽然轻易不思考，而且言行非常自我又散漫，但绝对是个天才啊。至此小满确定了果然只有老师的性格才能容忍这种程度的家伙来当朋友，并不会生出嫉恨来给对方察觉到。
    即便这两个人放在一块好像有点奇怪，可她想到自己和素袂，在别人看来或许也是很不匹配的组合，就适应良好地彻底接受了贝鲁真是自家老师的朋友这回事情。
    现在她再没别的事情要处理了，才觉得刻意磨练自己的苦战过后体力消耗一空，饥饿感翻涌上来，开始专心用餐。
    其实原骞也是到这时才松了口气。龙王的人设性格是和他本人差距最大的，平常还好，提到旧事的场合所需要的情感表达细腻得多，小满又不是粗线条型主角，演得太矛盾或生涩肯定会被察觉到。
    “幸好提前编好了……”他大有被突击检查之感，后怕道。配角之间的背景故事往往可能在叙述中占不上一席之地，属于细枝末节中的细枝末节，比炮灰小角色们经典的三格死前走马灯出现频率少得多。
    而他去编出这些来还要消耗情感值改写七百多年前的事情，所以好像没有也行。谁知道他以防万一的连素袂的过去全都一块儿花钱补全落实了之后，还真给小满意外地问到了。
    [所以人物小传很重要呢。]副官先生配合着感叹。
    “那你对新人设有想法了吗？”原骞反问。
    [没有啊。我都现编的。]副官先生对于预定期限仍十分乐观，边说边轱辘轱辘地晃着什么——希望不是d-009的残骸吧。原骞没见过那只系统的样貌，但之前据这货描述是个层层嵌套结构的镂空球来着。
    “这么厉害的吗。”原骞非常羡慕。虽然一开始为了活命他也见机行事的现编来着，但还是尽量有根据的好，不然他心里老没底，纵然现在的演技做得到面不改色临场稳定发挥的境界了，可是硬撑依然对心脏很不好。
    作为人生前二十多年都因为身体状况堪忧而很少出门的人群，原骞觉得能走稳偏要铤而走险的操作是大可不必的，早晚会翻车的。
    [就是要这种死到临头但我还预留了一点时间！的全心投入和刺激啊。这样更有灵感，而且有余裕呢，确定搞点大事的a计划实现不了之后开始按部就班的b计划也能做完。]副官先生持反对意见。
    “我哪有那么多计划……”原骞说。
    他忽然一顿。
    然后演员先生打开了情感值余额，冷静地算了一会儿，确定在补足背景故事的消耗之后，现在的份加上直到结束这段剧情的更新篇幅所收获的情感值，大概能完成他的新主意。
    “怎么样，下一步我来当‘保守治疗’，你当那个‘大手术’。”原骞甚至幽默地拿出他曾经待惯了的环境的用词询问道。
    [……那小满难道是病人自己希望的安乐死吗。你怎么突然这么地狱笑话了。]副官先生说。
    原骞回味一下，觉得这个比喻仿佛是有些地狱的，可能是最近的日子比较平和无聊导致论坛刷得太多的关系。他默默反思去了。
    [总之我没意见。]副官先生吐槽过唯一的槽点之后还是愉快地通过了，即使这个计划对他来说显然更麻烦一些，[我只是你们的工具嘛，你会把脏活推给我是正确的决策。]
    “？倒也不必这么说。”原骞跟着产生一点歉意，觉得搞定星神拯救世界是自己和小满的活，和他这个外援本该无关的。
    [哦我真没意见，就是这么想的……应该说我很期待啊，因为这个世界非常有趣。有趣在于它的这位神明，多么思想单纯、宏大有形、病入膏肓——又无比美丽。]现在副官先生的语气听起来确实跃跃欲试，不再是日常那种带点丧气的低低的调子。
    原骞不知为什么后颈发凉，听这位画风突变或者说偶尔会本性毕露的队友轻柔殷切地笑着说：[所以现在有机会成为祂的行刑人候选，在下不胜荣幸。]
    等等，好像我和星神据说是差不多的物种来着啊。原骞承认他这时产生了轻微的物伤其类心理或者说根本就是本能的恐惧，并久违地意识到到连线对面的援助者是个常规意义上的标准大boss的事情，并对浮士德前辈由衷地心生敬意。

 第52章

    第043章
    漫画发布第14话更新时, 是在小满刚刚赢得又一场比赛正式晋级前六名的现场。
    原骞熟门熟路地点击购买，大略扫过一遍内容。
    这一话的大多数篇幅都是在描绘小满以及烈烈的个人赛，对此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就在昨天烈烈止步于三十名，以她的年龄和堂堂正正打上去的规划而言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 至少拳法家自己非常满意。反正不管打成什么样子她都可以回族里去吃婆婆做的炖肉, 她对于胜利其实没有那么偏执。
    这个在旷野上伴着风长大的孩子心态好得惊人，之前还每个白天都泡在赛场一心钻研战斗, 今天就已经无缝转换状态, 高高兴兴地跑来贝尔纳鲁都斯的顶级包厢看比赛了。
    她还在地上又厚又软的长绒新地毯上打了几个滚, 又凑近去看墙上的挂毯里真正金线织出花纹的走向，得出结论是：“这个肯定很贵吧？”
    “喜欢就摘下来带走。”龙王兴致缺缺地说着。
    漫画更新里, 紧锣密鼓的战斗中间穿插有几页日常, 作者慷慨地画出了他离开主角身边之后其实无处可去的问题, 弄得弹幕百感交集。
    【就说龙族已经消失几百年的交代是伏笔……】
    【朋友哥硬撑的样子有点惹人怜爱了】
    而作为本人，原骞当然不会被看似形单影只的刻画给影响到，他的感想就只是画风真不错啊。
    龙王这张脸在漫画作者笔下可以说没有丝毫优势被浪费, 帅得很抓眼又不会让侵略性强到让人觉得不适, 再配上舒服的颜色和详略得当的场景, 这几张图去掉渲染声音的文字之后做成海报的话应该是路人遇到也会停下来看是什么角色的程度了。
    随后他回去找小满的那段被顺势画了出来，衔接着小满对观众说的话。
    她并非通俗意义上合格的战士，但分属外系的元素比什么受血统限制的力量都更爱她。
    掌心中最亮处近乎炽白的雷光照进蓝色的眼睛，她说：
    “还有别的（元素）。想看到的话, 就押我赢。”
    【老公快跟我回家不给她们看！！！】
    【命令口吻好好好】
    【崽是一款隐藏的君主……请命令我……】
    我就知道。看这个气氛如果小满出现在读者们面前, 怕是会被她们当场吃掉。
    喜爱是很可怕的，原骞默默翻页。
    大家果然对烈烈一直没改口的大叔称呼喜闻乐见, 倒也没放过龙王展示出疗愈法术的这个细节。
    【他还真会治疗啊，强】
    【此情此景不禁想到战力帖, 近战无敌还能回血太开挂了吧】
    【朋友哥什么都会是我的爹地，稳稳的很安心……】
    【什么都会也救不了朋友（目移）】
    【？！住口——】
    【笑死又拎走了，我们烈宝不要面子的啊噗噗！】
    【爱矮子抗议强烈协会，长得矮就该被当暖水瓶拎走吗！】
    【所以烈烈为什么不反抗，好乖啊宝宝我吃一口】
    接下来又是投喂环节，读者们也习惯了龙王和饭这两件事挂钩，嘻嘻哈哈地吐槽两句。
    但令大家和小满一样意外的是他颁发的奖励。
    【摸……摸摸角！（后仰）】
    【我要摸我要摸——】
    【说着没有下次这种话却乖乖给摸角角，突然get了傲娇系的萌点……】
    【烈宝专心干饭但耳听八方及时tips！宝好！】
    【这么金灿灿的，说能带来好运可信度好高啊，馋了】
    幸好小满真替大家摸了一下他的龙角，让读者们以后创作这类设定时有原作支撑。
    ——废话，高高大大的不爱笑的金色大恶龙低下头让rua多萌啊！既然他会让摸角角，肯定要多来点！
    原骞自己也用手指戳了戳头上的角，想到他自己搞人设时其实一直倾向于不碍事的特征。
    素袂软乎乎的狐狸耳朵也就罢了，拉萨瑞斯本该有的规模可观的树状鹿角都被他以亡灵化为由后天去掉。
    其实贝尔纳鲁都斯的角的造型也算相对低调收敛的，没有在脑袋两侧或上方额外占据几拳空间，除了门框和床头以外基本戳不到其他物体。
    他问副官先生：“你有角的吧？”
    [有啊。]那边回答，一并传来的背景音里噼里啪啦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是什么形状？”原骞有点好奇。因为根据这段时间合作的印象，他完全想不出这家伙的魔族特征该是哪种风格。
    [是圈圈的，在耳朵斜上方，两边都有的对称款粗角，要说比较像你们世界的盘羊只是没那么舒展，在魔族里很普通啦。不过我自己喜欢。]对面继续噼里啪啦。
    “不会碍事吗？”原骞问。
    [……侧躺着当然会。]副官先生发出人外种族自己也很嫌麻烦的声音。原骞想如果他要对软体生物解释智齿大概就会是这样的语气吧，非常真实，并不觉得某个生来便有的生物部位能代表什么高级或者荣耀。
    [但是习惯了，而且圈圈角很可爱又日常，能降低对方戒备心哦。所以比那些海胆好！]副官先生骄傲道。
    好吧。原骞想自己如今用的人设的角部形状其实也算他口中的海胆，只是造型不算太夸张，何尝不是在酷炫与老少咸宜之间取了平衡。主要是好画，而且不会混淆主次，毕竟看上一话的乐队扉页就知道三号的气质重点还是在脸上，具体当龙还是当人都没差。
    现在我是一个海胆我要扎死所有人……他默念并把这条加入心理暗示。
    三号会在结束芙罗拉城剧本之后告别，因此在场时间已经可以开始倒计时了，剩下的篇幅都能算是重点，站好最后一班岗扮演出最拽的气质是必须的！
    后面就是小满问到贝尔纳鲁都斯怎么与老师认识的那段。
    【干得好啊崽！终于有官设的信息了（热泪盈眶）】
    【崽：对比这货的不长心和老师的差异之后感到疑惑】
    【粗线条暴躁但听话vs细心平和但惯于掌控局势，明明就很合适】
    【贝萨就是完美的互补友谊！（大声）】
    烈烈点破名次问题时弹幕更是笑成了一团，虽然龙王表情没变化，微微的尴尬却已经弥漫出页外——原骞当时就是明知故犯没错，这手立人设很好用，而且符合他塑造给读者们的角色印象，反正角色的面子又不损耗他的脸皮。
    作者在给回忆配上画面时，平常不吝篇幅叙事的习惯忽然又反了过来，加上小满在中间问到时间细节的插曲，一整段故事才给出将将一页半。
    【不愧是拉丝，当年就这个风格了哦】
    【朋友哥真很凶残，呼啦全掀下山崖摔死可还行，换我已经吓晕了】
    【啊啊啊在一起近五十年我哭死，拉丝算生前总共才二百岁】
    【还真是实打实的漫长友谊，又幸福了我们贝萨厨子】
    【划重点。耽搁了一下。】
    【到底什么事能让朋友哥过了六百年才露面？有问题！！！】
    【一点都不无聊啊啊啊您细说不行吗！我要展开全文版——】
    全文那得交给你们自己去想象才有意思啊。原骞表示在紧急补课和转换思路之后他已经懂了，当真连篇累牍地补全所有时间段那纯粹是出力不讨好，留白美学才是真正的神。
    而且看来作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吝惜笔墨去给出太多容易把角色互动状态钉死的作画细节。想法一致这他就放心了。
    令他意外的是，漫画选择在他提到莫须有的“过去”的这时画出贝尔纳鲁都斯视角的小满。
    ——在龙王眼中，她灵魂的色彩。是与那觉醒后天赋形成的火焰一致的，宁静的蓝。
    不会太亮或是太黑，让人想到日出时的海面、从水下看去的天空、荆棘丛间的一束野生鸢尾、大地深处睡着的宝贵晶石。
    非常美丽的颜色。
    【是的，就要沉稳低调的外表配最美好的灵魂！我永远喜欢小狼崽！】
    【和拉丝对比起来，小狼崽的色彩真的好新啊……】
    【因为确实还特别年轻啊，跟八百年的灵魂完全不一样】
    【贝鲁这个设定难怪他不用思考，透过现象看本质了直接】
    【这下我好好奇年轻的拉丝是什么颜色】
    【上次画的只能看出或许曾经是绿的……又在痛了】
    “这是老师的东西吗。”
    画面里，提出要求的小满拿到龙王写出的生发配方，看着它若有所思地说。
    “嗯。当时哪个熟人委托他弄的，好像也是头狮子吧。我看到就记住了。”
    【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就……（目移）】
    【随便看的朋友写的配方都至今没忘，彼时彼刻朋友的音容笑貌想必更刻骨铭心罢——（悲）】
    【又虐心了朋友哥……】
    【拉丝搞生发配方，拉丝好；贝鲁帮忙传承，贝鲁好；崽惦记同伴的事情，崽好；小狮子吃饭，小狮子好！】

 第53章

    【拉丝出品的生发配方，轻轻馋了（馋了）】
    轻松愉快的日常止步于此，稍后又是战斗。
    战斗或者说赢过其他参赛者并不是这部漫画的主旨，亦不是她的最大目标。
    漫画对小满的得胜过程记述有详有略，进度推到她入围前十五时，贝尔纳鲁都斯终于给出了更详细的……谁都不愿面对的情报。
    ——刺杀城主事件的详细经过。
    素袂复仇时在场的只有他、艾利瑞特娜以及那位当场施展复生术的施法者，后两人自然不会拿这事乱说，公布的细节都经过重重粉饰，这个世界的人没有漫画读者的视角，想要得到细节难如登天。
    不过只要不是永久封口，便有泄露和还原的可能性，这就够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至少读者会相信，所以买来的情报中存在谬误的细节原骞当然能自己补足。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包括最难理解的所谓定影复生术，原骞如今同样完全清楚了，当巫妖时他还去知识之城兑换过最新的资料来着。
    别看艾利瑞特娜当时表现得很轻松，其实那是非常繁难而且不稳定的东西，还要预先做准备，其消耗更是她这个七城之一城主才勉强负担得起的程度，可以说是专供大人物的奢侈玩意。
    估计一两年内她没有第二次复生名额了，因此知道自己当初不算完全白干，原骞也有几分安慰。
    他跟艾利瑞特娜当然没有实质仇恨，那些死在她弟弟玩乐下的弃族是被安给素袂的亲人，这份过去是他花情感值补全的，却没有真实发生在他眼前。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原骞不至于为从犯级别的好坏去彻底定义一个实权城主该死该活，但谁让她正好合适，而且死有余辜。
    作为青铜城揭幕的那场小小绑架案，其受害人兄弟的下落，通过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挂机的“商人温彻斯特”身份查探，可是早就淹没在更血腥的野兽角斗和声色场中尸骨无存、救之不及了啊。
    那也是一对远未成年的孩子，年轻懵懂的无辜灵魂。既然是确实涉及过这种吞噬人命如呼吸喝水般轻松的事情，更生来身为观赏者、主宰者的阶层，乐在其中地手握权力而放任它在自己面前兴盛，那么如今轮到芙罗拉城主您去死一下，便没有什么不可为之的顾虑了。
    归根结底，原骞对漫画世界还是没太深感情，所以小满和烈烈这些孩子除外，其他的人只要确实是死了都罪有应得，那没必要顾虑太多。
    何况他是配角哎。副官先生说得很对，配角不需要有道德包袱，干点脏活怎么了！要不是小满想亲手复仇，贝尔纳鲁都斯亲自把城主府拆掉都行，当然前提是疏散群众之后。
    觉得自己已经明确定位、沉浸人设、做好充足心理准备的原骞接着翻漫画，看着前不久发生过的情节一页页重现。
    “我会在得到名次之后的场次弃权，不去追逐冠军，尽量保留底牌。”小满慢慢述说她自己考虑过后的处理方案。
    “然后在颁奖典礼上动手。如果我死了，您不会替我继续复仇，所以不论成功失败，事情都会结束在那里。”
    贝尔纳鲁都斯看着她——看完报告之后一言不发地去了训练场，直到超出负荷后虚脱躺在地上，头发和眼睫都被汗水浸透的少女，有着沉默寡言之下决然如嫩芽抵开坚石的生命力。
    “你憎恨她吗？”他问。
    “不。那是我的朋友他自己的故事，我只是想要结束他没有完成的目标。”
    “然后继续去看山和海。我们一起。”
    【呜呜……崽啊……】
    【不知道小狐狸希不希望小狼崽替他完成复仇】
    【但他肯定不会后悔和小满做朋友】
    【好会说，哭了】
    弹幕心酸哭哭有之，讨论也有之。
    龙王选择单膝半跪在她身边，大地色的龙瞳逆着光俯视，却仍明耀灿烂。
    “我的确不会帮你复仇，但——有我在，你不会死。”他说。
    “所以放心做你想做的。走吧，现在先去吃饭。”贝尔纳鲁都斯伸出手拉小满起身。
    【吃饭最重要，怎么不算质朴的生存哲学（望天）】
    【填饱肚子才有力气鲨鲨鲨！】
    【朋友哥不懂儿童心理，但会把拉丝托付他的崽养得结结实实的.jpg】
    原骞：那当然啊我们小满还在发育期，她还要长个子，不可以不吃饭！
    ——由于从前难得出门，他自己也往往在寻觅美食的过程中乐在其中就是了。可惜没半点烹饪天赋，否则他还差点对副官先生说的“传授你炸薯条鸡翅绝技”心动过。一定要身体好才能体会各种有趣的事，原骞对此深有所感。
    第044章
    “我弃权。”
    能得到城主亲自嘉奖的前六名额已定, 站在下一步就是决胜冠军的台上，小满直截了当地对裁判说。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她对面那位一头灰白半长发但年龄并不大的青年本来斗志踌躇的样子，见到这预想之外的展开，一点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喜悦, 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为什么？回答我, 潘——！”
    他试图挽回，大声喊道, 见小满并不理会, 干脆追着跳下台, 跟进参赛者的通道。
    “我想和你堂堂正正一决胜负！”他跟在小满身后不甘放弃地不停说着类似的话。
    这个参赛者同样是狮族，毕竟竞技项目打到最后总是那几个种类的兽族占比最大。他的眉毛和睫毛都还是深色, 所以头发应该是后来想办法染成这样的。
    “我对冠军没有想法。”走出通道即将离开竞技场时, 这个对手还跟着她, 小满才说了一句。
    “对你也是。”她瞥一眼这人明显刚刚精心修饰过的面容和新打磨的轻甲。
    狮族青年涨红了脸，失落地站在原地，看着竟然拿到第六名就收手的“潘”扔下他, 自顾自走向同族的拳法家和不认识的金发男人。
    他过去展现的实力和对战数据都在贝尔纳鲁都斯那里一清二楚, 他却不知道“潘”和这些人的关系, 或许是从过去就混迹佣兵公会的同伴，也或许是在混乱的世界上好不容易才组成了小家庭的养父女。
    他对她全无了解，只是懵懵懂懂地期待着和她在赛场上相遇。
    只见青年犹疑很久，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件连着细绳的物事, 追了过去。
    “潘, 这是……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想送给你作为纪念, 如果有机会，我很希望和你比一场！”
    他鼓足勇气说完就跑掉了, 不敢回头看，所以其实他闭着眼睛递出的那件纪念品并没有被小满拿到。
    一枚蓝色鳞片通过连着的细绳正在龙王指尖悠悠悬着，像是目送前主人离去。
    烈烈好奇地凑近看看，发现它似乎是很多层薄片近乎无缝地叠在一起的模样，夹层中泛出微弱的珍珠光泽，看上去像是水波。所以剔透的只有边缘，它整体并不澄澈，只是能够让光线通过。
    “啊？所以这是啥东西？”烈烈问。
    龙王垂眸看着这枚特别的鳞片，静默了几息，忽地一笑，带着对命运的感慨意味。
    “塞壬的鳞片。”他答道。
    此时此刻原骞已经盯上了那位匆匆跑掉的青年。没别的，就是想既然这么有缘，之后也许能通过情感值修改给他当当长辈什么的，好管教一下小朋友不要稀里糊涂地随便暗恋姑娘。
    小满闻言露出恍然神色，借着衣袋掩饰，取出另一枚相仿的鳞片，又接住贝尔纳鲁都斯信手抛来的这一个。
    两枚曾属于塞壬的蓝色鳞片被放在一处对比，与被打孔并多有磨拭的前者不同，小满拿出来的这枚要更大一点，而且尚显得十分崭新，表面带有长期被放在溶液中精心保管过的那种微微生涩的清爽光泽，内里还游荡着微弱的某种力量，看上去格外新鲜，衬得前者只剩个下等宝石似的空壳。
    “它在老师给我带的材料里面。”小满看着贝尔纳鲁都斯说。
    “他给你当然就是你的了。”龙王浑不在意地向他挑中的又一家有幸被包场的餐馆走去，表示出他才不会和小孩子抢东西的态度。
    “……为什么？”期待大餐的烈烈早跑在前面了，小满跟着他亦步亦趋，迷惑地问。
    塞壬是老师用于维修躯体的主要素材，这她清楚，但老师给她带了塞壬的鳞片又没配相应任务，弄得她不知道这意义为何。
    “因为现在的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海了。”
    ——所以他送你最后一泓刻在塞壬的鳞片里，浮光掠影的海水。
    金发的龙族听懂了她的疑惑，表情淡漠地抛出一个信息。这是绝大多数离不开城镇和交通要道范围的兽族根本不清楚的事，反正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见到荒凉远方的风景，海存在于故事和歌谣里，也只会在那里。
    “否则你以为他怎么得到大半具既新鲜又完整的塞壬尸骸的。”贝尔纳鲁都斯作为早就知道并接受事实的大人，说到这里甚至开了个玩笑，“总不能是我去杀的吧。”

 第54章

    所以只要老师需要，您真的会去做吗。小满默默地想道。
    “你说现在……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那跟现在的你没关系。”龙王随手弹了她额头一下，力道很轻。
    他这副形象高大冷傲，显得尤为不近人情，但对待幼崽和困在树上的小动物时意外的很会控制力气，以至于烈烈被他拎着都适应良好仿佛这天经地义。
    小满被弹了一下也没意见，还觉得他说得对。自己当下要做的事有很多很多，比如对芙罗拉城主动手，比如还没有游览完的其他主城，至于探究世界变化的真相就显得太遥远了，不是她能掺和的事情。
    ——原骞也是在成为拉萨瑞斯之后才得知的，海已经先于大地消失了。
    和生态循环没关系，那是另一种层面的“消失”，是更高维度的破坏，像用手撕去地图一半。
    所以说，星神的岌岌可危是体现在很多方面的啊。远不止是兽族不被允许使用自然以外的元素这点小事，从塞壬的消失到宁芙的濒临绝迹，再到数百年没有出现过的龙族。
    就像病着的果树不能够再结果，这个世界会糟糕成这样，它和星神的联系必然密切到极点。
    所以虽然手段有点野兽派，那无比庞大的存在想任命个人来杀掉祂，终结祂的垂死挣扎，大概真是出于一腔善意。
    或者应该说……慈爱。
    自从捏了龙族人设并投入使用开始，原骞虽然没和祂再进行过交流——预见之眼那次间接接触这位同类都带来了巨大的精神损耗，真是瘦死的星神也比原骞强无数倍，实在不宜多聊，知道用户需求就行了——但也因为这个已经成为事实的身份，对祂看待这个世界的态度有了一些理解。
    首先祂当然是爱着兽族的，兽族是祂所塑造的“最幸福的孩子”，所以被祂细心地安排过各个族类的分工，给予了充足的资源和强健的身体，以族群繁衍速度而言其自然寿命亦算漫长。那份昏瞑原始的爱犹如野兽细致地舔舐不能睁眼的幼崽，连一点点危害都不让其接触。
    祂想要死去，想作为癌变部分被斩除分割开，也是基于不想拖累这个世界的本能。这个世界是祂为兽族和其余种族准备的巢，本该温暖安全，不应随祂病入膏肓的终结一同碎裂。
    作为没祂强但至少当过人且拥有理智的那个同类，原骞很难形容他看待星神这种操作的心情，近似于看着大型犬偷偷离家等死。
    当然狗狗不知道它生病其实可以去医院，星神这种状况应该是真没得治了，否则以祂衰弱但仍载负一整个世界的力量，再怎么意识混乱，只要有其他解法的可能也不至于一心求死。
    因此即使是原骞，也只能选择帮着小满完成杀掉祂的计划这条路。
    所以原骞的复杂主要在于……怎么的，那群在至圣之城玩弄权术的兽族是你的亲亲宝贝崽子，小满和此前的那些代残缺者就活该带着杀掉你的使命出生，做不到就英年早逝进回收站啊？同类兄你长得相貌堂堂，怎么做事情这么不公呢？当神不要培训班的啊？
    [做父母当然没有门槛，星辉之父也是父。]异世界的魔王突然上线并幽幽回答，还拿自己举例，[要是我这边的‘世界’没对魔族的精神状态下狠手，你以为我会这个性格吗……]
    刚刚还沉浸在思考中的原骞擦汗：“抱歉，我以为你就这样。”
    [列出来能有两页半的debuff挂你头上试试，以魔王的特别待遇来看本人已经算是非常乐观积极健康可爱了好吧。对比起来星辉之父阁下真是一匹善良慈爱的彩虹老马啊！哪怕待在他这里等于躺在漏水的船里数星星我也愿意移民，可惜移不得。]
    原骞没想到对方看着状况危急的漫画世界都觉得是个好地方，这可太凄凄惨惨了，副官先生这一段话语气跌宕起伏，中间切换情绪起码四次，怎么看都属于心情很不快乐的程度。
    他连忙安慰：“那要是你能来的话，以后来我那里玩一会儿？我家好像除了五十亿年之后的太阳没什么星球毁灭的大问题。那什么真身降临的术式你不是在研究了嘛！”
    [还有那回事啊，我忘了。那就一言为定。]很好自愈的副官先生突然爽朗，[谢谢你记得我说的话，就给你发个好东西作为报答吧。]
    原骞疑惑地点下接收，发现居然是《残缺者》漫画实体单行本的全新番外篇扫描件。
    “你怎么搞来的？”他感到惊讶及惊喜。
    要知道漫画的单行本1至2册才刚发售没两天，而他能和故乡接触的唯一渠道就是经过副官先生折腾之后才搞定的这个读者论坛。而在最近这阵子论坛上会有人随便发布资源的概率太低了，发也会立刻被管理员删除才对，因此即使原骞想知道内容都只能放弃。
    [当然是我这段时间努力跟好心的神明大人们打好了关系，好不容易才要来的。喏，上面写了吧，仅用于阅读交流，是方便随时随地查看细节才自己拆书做的电子版。乱传播出去会伤透大家的心所以你也不要做哦。]
    副官先生说。原骞想到前阵子总是在聊天时听到的敲敲打打操作台的声音，这家伙又在干嘛的疑惑是终于破案了。
    “辛苦了。不过你混进去没关系吗？”原骞有些担心。
    想办法及时搞来重要情报的副官先生当然尽职值得肯定，但让一个异世界魔王深度地掺和读者们的小圈子总还是有些奇怪的。
    [没关系的，只要摒除掉恶心的自我炫耀，仅仅表达对作品的爱就够了。对大家都怀着崇敬的情感去对待。当然还要拥有无视没来由恶意的心态，这个我倒有的是……以及认真钻研角色关系的可能性，然后多写点不能发在论坛上的同人。]副官先生此刻的语气难得地无比平静甚至圣洁。
    “……”原骞有一瞬间几欲以头抢地。只是一点点。但他选择掐灭该死的好奇心，老实看番外就好了，绝对不要去问那是什么东西。他想说你和星神才更像同类吧，多么强大的精神污染力量，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死掉的普通居民，我何德何能——！
    第045章
    几乎与原骞打开图片压缩包的时间同步, 艾米也拆开了刚刚收到的漫画单行本塑封。
    她急匆匆地解开书腰和外封，抽出赠品放到一旁，扫过前面没有未发布的特殊内容，便直奔正篇内容之后的番外。
    第一册的封面是垂首的女人和枕在她膝上睡着的女孩, 女人的模样就像漫画开始时读者们所见的那样, 长长的灰白头发几乎不经修剪，柔顺地披落下来, 有几丝将将落到孩子尚且稚嫩的脸颊上, 多数被她挽到耳后, 露出一张年轻的秀丽面容。
    那些快要与她身高同等的淡灰发丝蔓延在床铺间，搭在布料上形成一道又一道小瀑布, 令人觉得犹如已经亲手触碰过其柔软, 在光线中被渲染出几近蜜糖的色泽, 温暖得不像话。
    她消瘦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孩子背上，既是最弱小的呵护，也是一个孩子心中强大到无与伦比的慰藉。
    于是第一册的番外也衔接着封面内容, 是童年的小满与妈妈相处的寻常一日。
    妈妈不会唱歌, 亦没有唱歌的气力, 但在小满还小的这时候，她状态尚好些，碰上晴朗天气还会牵着小满慢慢地走在林间，带她看云, 看光透过树叶, 看草根缝隙间一刻不停忙碌的蚂蚁。
    小满是很乖的孩子，她安安静静地跟着妈妈一起看这些事物, 碧蓝的眼睛里倒映着人群之外这些静默无声却同样积极生活着的生命。
    她们都不怨怪对方所没有的那些，只珍爱对方所给予的那些。
    午后下了雨, 她们回到家里，老旧的房子有些漏水，但她们并没有沮丧的情绪，只是一起裹着毯子，看雨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每一滴溅起的水花形状似乎都不同。
    小满坐在妈妈身边，说不清是谁依靠谁，她听着妈妈说到鸟儿不怕水的羽衣，说到雨后会有彩虹，说下雨时浑浊的河面总会渐渐澄清。
    可以看得出来，主角一开始所拥有的那些美好品质都来源于这位孱弱多病的、生命短暂得堪称夭亡的女性。
    和小满颜色深正的蓝眼不同，妈妈有一双像黯然烟尘与旧玻璃的淡色眼睛，时而类似安静的枯叶，时而像正融化而失去洁白表象的雪，淡得即便最后失去了神采，看上去也仿佛没有什么不同。
    看得艾米抽了抽鼻子，先给自家健康活力的老妈转发了几条防诈宣传聊作孝敬，又悄悄下单买了能让老妈在姐妹们中间大受欢迎的便携大音箱当惊喜，决定待会儿就把老妈最近拍的几条视频加上她最爱的炫彩大字开花特效，这回再辣眼睛也义不容辞。
    然后她翻开第二册。
    《残缺者》漫画每话的量都很大，经过重新排版之后单行本每册收录三话，所以第二册开始就是素袂登场了。
    因此，第二册的封面就是白发少年与小满的同框，让人梦回初见。
    这次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多了小满，当然款式与素袂并不相同，是一件孩子似的宽大纯白罩衫，她低着头，拢紧罩衫之外那件格格不入的黑斗篷。

 第55章

    风微微吹起素袂的雪白长发，他决然地背对着画面，也并不看向小满与画面外的读者，仅仅给一个纤瘦神秘的背影。
    只有染血的手指越过斗篷，探出宽大的袖口，与少女相牵。
    艾米对着还没打开的这一册漫画封面看了又看，最后一言不发地倒在了床上。
    疲惫的上班族慢慢地静静地侧翻过身，抱着腿蜷缩成一只标准的陷入自闭读者模型。
    两根弱小的手指摸摸索索探向手机，勾到了那对小小的可爱挂件，把它们拉向庞大但脆得随时灰飞烟灭的人类，然后拢在掌心睁开眼看了片刻，终于开始发出呜呜呜哇哇的呼吸紊乱的声音。
    幸好，很快她的求生欲让她想起论坛上大家众口一词地说番外特别萌特别治愈，于是爬起来重新翻开单行本。
    ——没有这个被刀再自愈过程已经看完了的原骞表示：大家都是骗子，这么说是为虎作伥拉人下水，快逃。
    ——不对，反馈机制是读者有感情波动我才能进账啊，那没事了，漫画番外超甜超可爱的大家快来看吧，看了不亏！
    浑然不觉的艾米翻开第二册番外。
    寒光迎面而来，狠狠劈开画面——木材一分两半，滚倒在深绿野草间。
    出现在眼前的是模样接近于网络更新进度的小满，穿着和生活在拉萨瑞斯身边时差不多的衬衫长裤打扮，提着一柄斧头，和刚刚看过数次的柔软的孩子外貌反差巨大。
    即使她本人表情平淡，艾米仍被狠狠帅到了，同时再次意识到她这一路来的变化有多大。
    这个后脑碎发已经能扎起一撮的她更熟悉的小满很快点数过这些预备的木柴，把它们码放好，工具留在木桩上，转身走向房子。
    艾米发现那不是拉萨瑞斯设置的花园洋房，而是被修葺过的依稀有些眼熟的老式民居。
    下一页，女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出现这个在变得整洁一新的家里的是小满的妈妈，她身边放着插了一束新鲜野花的花瓶，好像也有余裕修饰长发了，淡灰色头发只留到近膝长度，还编成了漂亮的长辫，耳边戴着晶莹的海蓝色小坠饰，十分可爱，给她增加了不少鲜活气息。
    妈妈抽出手帕给刚干完活的小满擦了擦额头，神神秘秘地带着有点狡黠的笑眯眯表情，对女儿说：“有客人来找你啦。他在前门那边等你呢。”
    小满眼睛一亮，快步走去。
    啊——是if线吧！幸福的if线！我有预感！艾米想着，提前露出笑容。
    而现实比她想的还美好，多了小圆桌的家门前，不仅有等候的“客人”，还有另一个身影。
    和为了方便扎起头发的那两人不同，万事都能依赖魔法也惯于借助魔法的巫妖仍悠哉地披着暗红色长发，穿一套有碍劳作的贵族风格轻装，浑身上下透着无所事事且游手好闲的气质，在偏僻的小村庄风景中像一朵误入的宫廷玫瑰，但意外地还挺和谐。
    听见脚步声，位置背向家门的他回头看来，映入小满与读者们眼帘的那张苍白面容完好无缺，右眼仍是剔透的淡红与浅绿托底，异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竟澄澈而宁静。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巫妖距灵魂磨损导致的崩毁还遥遥无期，命长得能送走弟子一家人自然老去。
    ……这很可以，回避剧透有一手的，不看网络连载只买实体书的话只会以为是正篇未出场的美貌新角色，完全猜不到之后是那种展开呢！
    艾米心里含泪吐槽，身体却诚实地下意识想按截图键保留这份新的非常好看的老师，意识到是实体书后只好继续往下看。
    ——真幸福啊存活的大家！老师也没有死！甚至住在一起！家人好啊家人非常好，谢谢粉星我永远喜欢if线！
    在拉萨瑞斯对面，那名坐在能第一眼看见她的位置的客人施施然起身。
    “上午好，小满。”
    换成一身寻常旅者打扮的少年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对小满微笑着。
    小满走过去，他就抬起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
    “你长得好快……”虚虚悬在额头前的手放下，他感慨道，“都快要和我一样高了啊。”
    “嗯。”小满依然是话不多的小满，但她顿了顿之后，又说：
    “欢迎回来。”
    在罕有的浅淡笑容之后，下一格仍是小满，只是神色变化，那双蓝色的眼睛似乎也多了些许疲惫，坚毅的本质却未曾变过。
    只见她拭去落在脸上的一滴露水，坐起身来，看了看它的来处，而后望向郊外夜空格外明亮的月亮。
    与这一册单行本收录做正篇结尾的第六话末尾情节相反，同样是夜半醒来，但这里的她神色要静谧许多，天上的不是圆月，几缕云雾萦绕在它旁侧，被苍白宏大的光辉染得清新透凉，像初见时滑落触及脸颊的那些雪白长发。
    番外结束。
    艾米不可置信地来回翻动这一页，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这就是你们说的治愈？的确非常美好啊结果啪的一下碎了原来都是假的！这是悠悠生死别经年！这是几回魂梦与君同！这是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这是流水落花春去也——
    一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打工人出离愤怒之下，唤醒了曾身为语文课代表的那个灵魂。
    艾米深呼吸，沉默着翻了一遍第二册收录的4-6话内容，品味过作者安排内容的用意……那显然是先刀一遍老读者，还要用看似只是怅然的气氛蒙骗着没追过连载的新人之后被回旋镖再伤一遍。何其歹毒！
    ——所以我也要遵守无形的保密条约，等着后来人听心碎的声音吗？
    好像是要的。艾米情绪平静地开始整理单行本赠品，觉得自己经过这一回又变得强大了一丝丝。这也算是和小满一起栉风沐雨地成长了吧，嗯嗯。
    [是啊，好狠哦。]连副官先生都附和原骞道，[多么鲜血淋漓的温柔一刀，幸好我没真投胎到她笔下去。]
    “那还是来吧，算我求你。”原骞作为配角身份下的演员本人，看这个番外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对前期剧情复盘，他是真有点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精分。
    他干脆打开创建人设界面，在暂定了外貌的温彻斯特之后另外新开了一个，眼一闭心一横，说：“你随便捏！情感值我出，长什么样我都没意见。”
    [好哦。]
    过了片刻后，原骞悄悄看去。
    [喏。]等候已久的副官先生介绍道，[我本人就长这样，现在满足好奇心了吧。]
    原骞看向还没保存的界面，内心是十分惊叹的，但外表强装镇静。
    哇还真是超级经典美型大帅哥啊可恶。不出意外的黑长直属性和红眼，如他所说的盘起来看上去没有太强压迫感的圆形角，这副外貌搭配得和谐得不得了，少女漫里的什么恶魔公爵不过如此，还比长相过于温和弱势的原骞有气势得多，潇洒帅气非常吸引眼球。
    但或许由于没有灵魂的模型这副微微低垂眼帘的样子显得太安静了，原骞当真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把这张脸与日常碎碎念、丧气懒散时而又突发恶劣趣味的本来印象结合在一起。
    不过还是打交道已久的熟悉的副官先生更好，他若无其事地问：“那你就打算这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事实有股恶寒所以容我拒绝吧。现在就改新的。]
    接下来原骞就看着队友在本来的基础上大刀阔斧信手挥洒起来，半点都没有对自己的脸心生芥蒂的样子。
    身高与身材先做了调整，依然修长清爽，但遮住脸也一下子从天定少女漫主角的类型变成了一般向作品的酷酷角色，然后长而直的黑发变成和温彻斯特的建模有些类似的发梢打卷，一致的碎发含量剧增，甚至在本来没有多余设计的头顶也配合新发质多添了两撮迎风晃晃的弯曲呆毛。
    在副官先生随意往发尾抹了一把隐约的深紫色渐变后原骞就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他问。
    [有一点但跟那没关系，还是边做边想的。你答应承包费用了吧。]
    “倒是确实……那你继续发挥。”原骞数了数近日显然是因为番外而又有涨幅的情感值进账，应道。
    然后他很快就后悔了。不是因为开销，单纯的外形设计怎么繁复都用不了多少情感值，所以原因还是在于，这个未命名新人设的外表在他的副官手下变得越来越……细思极恐。
    先是头发在进一步修饰下更像温彻斯特或者说隐约趋近那位星神的鬃毛形态，然后长发之间的角也发生了位置变化，逐步拉伸细长，从朝前方和脸侧方向卷的称得上无害的短螺旋改成看上去像钢筋似的硬角，方向也改成从后方向上旋去，再无保护的锐利尖端和整体形状都隐隐透着狞恶不祥，现在是应该从黑暗祭祀的典籍里走出来的造型了。
    这倒都还好，最关键的是他不仅把瞳色改成了似曾相识的暖灰，而面容也变得完全不像刚才那样，眉眼轮廓反而似乎有些像……素袂。

 第56章

    这种找不到证据但第一眼就有即视感的相似是最可怕的，原骞怀疑这家伙说作者可怕都是假话，他的恶劣分明也不落下风。
    “这样真的可以吗？”他捂着发颤的心肝问。
    [不是很好玩吗。]
    “但是让小满看到这张脸也会有问题的吧！我们说好只薅读者少坑主角的！”原骞提醒。
    [按照她喜欢的样子长有什么错，我之后还打算问她喜不喜欢呢，你看不过去就删咯。]副官先生开开心心丝毫不受影响，还作出非常反派逻辑的发言，语气甚至很憧憬。
    “……”原骞想了想，鉴于副官先生现在听起来就非常期待“他”亮相那一刻，干劲十足的样子，于是最终决定放弃挣扎由他去了，只是暗中发誓绝对不沾这个人设一秒钟。
    就当是出租人设让他白打工给我赚情感值了！所以人的良心居然还可以再抛弃一点吗，希望是能的。
    第046章
    小满在前六名之间的名次角逐中第一场就弃权, 坐稳了末位，放其他人去打。
    赛场里气氛的越来越白热化，到处都是讨论那几名参赛者的声音，小满却在赛场外轻松地和烈烈游览芙罗拉城。
    这天, 小满正在一家美轮美奂的小花店里挑选花种, 烈烈则在店门前和几只刚会跑的花色小狗崽玩得投入。
    小满没有特地去记店主简单说明的培育方法，因为这是她打算带给老师的。即使这些格外漂亮的品种都经过特别选育, 对环境各有各的挑剔, 但那绝对难养不过药草, 小满相信老师能轻松对付它们。
    大不了还有贝鲁呢。之前小满见到过，他只是随意戳了戳树身, 之后那株病歪歪几乎不长叶子了的大树就像浸到水里的布团一样舒展开来, 很快地染满新绿, 滋润得甚至在近地的树干上都抽出了嫩嫩的枝芽。
    神乎其技。
    明明龙王从性格到颜色，还有的确具备的财力，都会让人觉得他是掌控金属的存在啊。
    对此贝尔纳鲁都斯的解答是：“但黄金又没什么特别的。龙族不需要去获取, 是财富、力量、寿命和生命力, 总之一切被你们认为珍贵与好的东西在诞生概念的时刻就属于我们了。”
    他说这些时一脸平淡, 配合着完全符合世人审美的卓著外貌，加上那份对财富满不在乎又信手拈来的掌控力，反而更让人相信其话语的真实性。
    而且这本来就是真话，是龙族与生俱来的高位阶的象征, 原骞用的就是标准模板, 除了外貌调整之外基本一丝未动。
    ——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块黄金被提炼出来，并用它灿烂的光泽吸引来所谓珍贵的定义时, 龙族就具备了对其的主宰权。头发的颜色与赐下生机的能力是“太阳”同源，眼瞳的颜色来自浩瀚地脉和其下蕴含的一切, 而窥见灵魂本质甚至于跨越生死的权力则来自“月亮”。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龙族。
    要说其地位，该是世界的长子。与备受呵护同时备受管辖的兽族相反，仅在“父”之下，龙族是完完全全凌驾幼子位阶之上的长兄，有资格让族群中的每一个个体都强大而恒久。
    可惜啊，就是联系太密切了才会跟着星神一块儿出问题，就像与自然息息相关导致先一步灭绝的塞壬等种族。所以龙族的销声匿迹是有原因的，贝尔纳鲁都斯至今活跃算是钻了个空子，之后想退场也很容易。
    只有兽族拥有最后一刻为止都能安然无恙的资格，因为他们就像天灾降临时被父母塞了个奶嘴安抚并抱在怀里的婴孩。
    幸好小满不是兽族成员，不是被蒙着眼睛欺骗着世界安然无恙的而哄睡的乖宝宝。
    她是星神钦定的拥有杀死祂资格的斩首官，即便危在旦夕，亦天生有资格让龙族的王者给出平等正视的对待。
    龙王阔步走进小小的花店，角的尖端离屋顶只差不到一掌距离。
    他对上小满的目光，一言不发地侧身露出个战战兢兢的狐族青年，毛色灰扑扑的，脸色亦然，真不知是跟着贝尔纳鲁都斯前来的路上究竟遭遇了什么。
    送信人强颜欢笑地抖着手献上一封精美信函，用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尊敬的勇士潘，这是城主大人命我递交给您的……”
    芙罗拉城主？小满有些疑惑。她虽然计划趁着颁奖能见到对方的时机动手把对方杀掉，现在倒还算和对方素不相识的阶段吧。要是想拉拢同为女性的参赛者，前五里也有三人，不是每个都沾了复杂背景的，那为什么跑来邀请最末位的表现得毫无斗志的她？
    她默默回忆过缓解中毒的应急药剂有没有随身携带，然后不动声色地接过信封。
    信使喜出望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忙不迭告辞。倒有一部分是出于对城主大人的信任，谁得到那样一位高贵优雅且拥有实权的年轻美人的邀请会拒绝？收到信就行了，她肯定会去赴约的。
    小满对目标人物没什么好顾忌的，当场拆开信取出里面的邀请函看了一眼。
    “……她邀请我今晚过去参观花园。”小满对贝尔纳鲁都斯说。毕竟如今她不在老师身边，这位虽说有点奇怪，至少经过老师指派，能算是一个能够信任的可以给出参考意见的长辈。
    贝尔纳鲁都斯抽过那张带着甜淡香气的鎏金卡片，扫视内容。
    嚯，去掉无用修辞之后还真是这么回事，就是艾利瑞特娜口吻诚挚地想要招待“潘”今夜去她的花园观赏花苞盛开。
    这算什么？异世界版的“我家猫会后空翻”吗？艾利瑞特娜·芙罗拉女士您真是深不可测……原骞心情复杂，但表面上只无波无澜地还回卡片，看着小满，一脸连她去不去都没打算过问的事不关己神色。
    “我要去吗？”小满咨询他的看法。两人都知道其中含义是“要不要今晚就动手”。
    “随你便。”贝尔纳鲁都斯说着离开了空间和他完全不适配的小花店，好像真的只是偶遇信使便带人过来这样。
    店主这才弱弱地送上打包好的几袋花种，好像很惶恐，但小满付账后他数钱的手可一点都不抖。
    “你说女城主到底怎么想的？”原骞百思不得其解。
    [她馋小满身子，她上流！]副官先生还在对两个新人设做微调，在保持气质不变的前提下连一缕头发的长度和走向都可能反复修过，还包括更多原骞不看数据根本看不出的调整，譬如呆毛的弹性和手指关节起伏什么的，大概是不知怎么完美主义发作了，导致闲聊回话回得愈加乱七八糟。
    “……”
    原骞选择打开论坛找分析贴。
    可惜就可惜在漫画进度和现实不同步，知情权停留在上一话末尾的读者们还不清楚艾利瑞特娜给小满发了邀请函的新动向，甚至给两人配对的二创作品都透着同框即结婚的使命感，也就是说原作情报还停留在搞起纸片人来天生火眼金睛的读者都根本扒不出多少交集的阶段。
    他翻着翻着就转而开始疑惑，然后戳戳已经点了暂时保存，开始无所事事的副官先生：
    “你说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读者变态的想法全冲着二号去了，三号才是更招这些事的样子吧？”
    源源不绝提供情感值的读者们是可爱的，然而总是对情绪内敛、温和正常的拉萨瑞斯有很多不得了的想法，到了贝尔纳鲁都斯这边却多半是单纯的治愈反差萌或者帅气向的产出，就显得很奇怪。
    [你才发现啊。]副官先生吐槽，[人类喜欢扒正经人衣服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真嚣张的帅哥反而安全，或许因为大家快看惯了，不会显得那么特别吧。]
    “可是我记得你也穿得很多？”原骞说。
    [没关系，当上司会在频繁暴起瞎折腾和失去希望躺在地上装死一整天间切换的时候，谁都只会觉得他正经一点才好的。]精神不正常的上司本人这般轻松愉快地说道。
    “……”真是您才能发挥的办法啊。毫无参考价值。不过二号人设巫妖老师早已下线，即使想发挥也没机会了，何况现在的人设就很完美或者说恰到好处，不用再添任何东西。
    原骞最终选择催眠自己：被馋同样是获得情感值的途径，怎么挣不是挣？所以不亏！
    毕竟只要看着温彻斯特以外另一个人设身上日新月异的细节，想到这个壳子会配上副官先生那般的内核，原骞的内心就已经开始坐立难安……这种感受应该很类似于他的一位当班主任的亲戚。她班里某只天才捣蛋鬼小孩的声名可以说已经威镇寰宇，因为手段实在是太花样百出了，让那位亲戚连过年聚会都要惦记着。
    原骞觉得副官先生虽然有一大半的时间丧得掉渣，但剩余的时间已经能与其旗鼓相当。因此他想到就仿佛见到前景一片无光，真是太可怕了，他不多攒点情感值都心里难安啊。
    他正这么盘算着，便刷到一条被顶上来的帖子，标题是《星神私设拟人》。
    ……在预知法术中亲眼直面过祂混乱与畸变形貌的原骞怀着微妙的心情点开这条帖子，发现画得竟然相当不错。

 第57章

    但连原作里脑子不清楚全凭本能做事的超大号星光老马都要变成金发童颜的植物人睡美男，作为吉祥物校长加入现代校园设定豪华套餐，而且还要睡着睡着翻身露出一点肚子给大家看，纸片人真的很辛苦呢。
    话说这个私设搞得相当合理啊，说不定作者就是这么想的，那不会最后能够转正成官方设定吧？那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原骞看到会有点心情奇怪罢了。
    [我觉得还应该加个溺爱过度属性。]副官先生说，[太溺爱了，连来帮忙的人都要考察再三，祂这究竟是本能的控制欲还是什么啊超可怕的。]
    “祂糊里糊涂的醒不过来，即使想过也没办法表现溺爱啊。”原骞说。
    [是啊……醒不过来。并无智慧，谈何‘清醒’？]
    [那你正好可以做祂的‘代言人’。祂无法反驳，那你做出的任何解释，在她们眼里就是祂的意旨，不是吗？]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你说得好像我们在欺负人家。”原骞已经适应很多了，不仅没被吓一跳，还有心认可接着吐槽。
    [欺负祂一下怎么了！]副官先生大声，[祂让十七岁的小女孩没了妈妈自己也马上会死，遇到我们是祂的报应！]
    原骞想到这位在知道小满生来就被赋予的使命时的表现，难得正经一点便带出极强的压迫感，那种压抑的愤怒和冰冷至今他都有印象，心道真是好记仇的一个魔王。
    “我只是来帮忙的哎。报应是你的业务范围。”原骞更正。
    [所以我之前去逮了几头梦魇下锅……大家都比较喜欢炖菜的做法。很有参考价值吧。]
    确实啊，星神虽然是超级大的一只，身上还有各种奇怪的突触器官和后天畸变，完全不经细看，但非要概括的话确实更接近马那类生物，即使祂载负世界奔行的蹄子很可能不是四个，或者说不总是四个。
    总之因此他们聊天时才会时而玩梗，祂形态游移的鬃毛等特征更是和奇幻作品里的梦魇高度符合——但这不是你去祸害人家野生梦魇的理由！梦魇马们很冤枉啊。
    原骞的吐槽还不够熟练，能量至此耗竭，开始思考炖星神需要一个多大的锅。
    第047章
    小满收到邀请函的当日下午, 贝尔纳鲁都斯带着两个小孩去到裁缝店。
    他好像真是怀着看热闹的心来的，不光给信使领路找到小满，甚至要为此给小满买几套像样的衣服。
    这家裁缝店很宽敞，大概是足够阔气的主顾常来的地方, 到处都是处于各种形态的新旧料子、配件和成衣, 令人目不暇接，像是一个用布模仿花丛做成的小迷宫, 每个角落都漂亮。
    烈烈已经跑去四处参观, 正仰头举着一根像是老物件的有金环的手杖挥来挥去, 小满捧着店主的女儿送上的饮料坐在她拿来的椅子里老老实实等着。
    高大的金发龙族随手摸出一枚特制的木片丢给店主，后者推着眼镜仔细核对, 随后转去架子后方。
    听到轮子的声音, 小满眨眨眼睛, 看着店主推出一整架做好的衣服。
    而且……好像都是适合她穿的尺码。
    原来不是一时兴起带她们过来啊，贝尔纳鲁都斯根本就是拿着从参赛资料渠道得来的装备尺寸提前在这家店定制好了的。
    果然店主之后又推出另一架衣服，从迥异的风格和尺寸来看是属于烈烈的。
    贝尔纳鲁都斯招手叫烈烈过来, 让她去试衣服, 然后转向小满：“你也来试试。”
    “太多了。”小满说。
    “难道要只订一两件？那根本不是送礼物, 是在丢我的人。”贝尔纳鲁都斯倨傲地抬抬下颌。
    小满觉得在花钱这方面想说服一头龙难如登天，放弃了抵抗——至少他没奢靡到无脑地给她们全都弄上满是珍珠宝石和金线的衣服，只是料子和剪裁都选最好的，而且款式明显用了心, 所以这么多件放在一起的效果非常惊人。
    当然, 所谓用心，想也应该是他用足够的诚意即金钱打动了裁缝, 让大家高高兴兴、干劲十足地拿出看家本事用心去设计罢了。
    小满伸手取下一身有蓝黑色长外套的新衣服，走进帘子后面, 店主的女儿趁机跟了进去帮客人试穿。
    她很快就出来了，说：“这套就可以。”
    “剩下的也收起来。按你的尺码做了，留下都卖不出去占地方。”贝尔纳鲁都斯走近了抬手，指尖乒乓一弹小满的额角，来了个颇清脆悦耳的连环响。
    他说的是事实，兽族的女性要么是烈烈这样偏强健充实的体态，差别只在身材高矮，另一部分则生来纤细玲珑，但总之代表生育和力量的部位都很丰满。
    像小满这样丢进兽族成年人里也不算矮，但瘦削挺拔得只在男性少年阶段才可能出现几年的类型，确实不管当男装还是女装都几乎卖不出去。
    即使是外形完全属于典型贵族审美的艾利瑞特娜，要把这位抓来试穿，也是只有腰围凑合，肩宽和袖长则溢出不少，中段又塞不进衣服里。所以除非小满那位老师复活且返老还童到十七岁，否则世界上能够带走这些衣服的第二个买主是很难找到了。
    小满不想让店主赔本，只好把这些衣服都收进小型随身空间。
    “原来是施法者大人呀……”店主的女儿小小地惊呼，脸颊飞红。
    这会烈烈也走了出来，狮族女孩穿着一身帅气的猎装，材料厚实，正衬她小麦色的皮肤，又不会显得她不够高。
    烈烈嘴里还应景地叼着一截条状的干面包，压低帽檐对着其他人的目光大方地摆了好几个造型耍帅，果然是在族中受尽关爱的小孩，从不会在被围观时露怯。
    她展示完新衣服，把面包卷回嘴里吃掉，跑过来围观小满的新衣服。
    “今天的大姐超帅啊喂！”烈烈双眼闪亮地给出满分肯定。
    “剩下这些你也带走。”贝尔纳鲁都斯对烈烈说。
    “啊？”烈烈挠着后脑勺，迟疑的表情透出傻气，“可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包袱啊，要怎么带回去。”
    连小满都为其犹豫的理由绝倒。店主母女和其他的裁缝也憋不住地被逗笑了，好意的笑声中间只有龙王仍然镇定，还平等地赏了烈烈一份和小满相同的双响脑瓜崩。
    他平静地告诉烈烈：“你可以全都套在身上。”
    “对哦！”烈烈脑海中仿佛有灵光闪过，恍然大悟状左手成拳锤上右手掌心。
    “……”小满垂下头，张开五指按在脸上，忽然有一点点心累。
    店主努力地憋着笑拿来了装衣服用的便携的布包，和女儿一起取下烈烈的那一架衣服，按成套的搭配分别装起来折好再打成两大包。
    烈烈向她们道谢，拎起两包衣服。
    心眼和武力成反比的狮族拳法家直到率先走出店门好几步才突然想起来，倒退转身：
    “等等，我说这些要花好多钱吧？”她大着嗓门，有点紧张。
    一般人都跟不上这孩子的思路节奏，贝尔纳鲁都斯也是顿了顿才开口：
    “……放心，卖了你都不够，所以不用管。”
    “哦。”烈烈点点头，就当真回到开心模式转身接着往住处走了。
    贝尔纳鲁都斯和小满缀在后面走着，前者忽然随意地问：
    “她都这么想了，你为什么不担心？”
    “虽然这要花很多钱，不过应该不会多于老师给你的吧。”
    小满回答道。毕竟这头龙看上去花钱大手大脚，其实给小满一种内在很精明的印象，大概是绝对不会甘心吃亏的类型。
    “的确是这样。”贝尔纳鲁都斯果然认下了猜测，嘴角挑起些许旁人看不懂的弧度。
    “他给我的东西非常珍贵，足以惠及我余下的所有生命了。”他说。
    嗯？听上去似乎不是实体的物品，那么到底是给了他什么啊，老师。小满默默想着。
    她稍后就要去赴艾利瑞特娜的约了，还打算见机行事地尝试动手，本该是比较紧张的心情经过这一番出行试衣活动已经荡然无存，只是抬起袖口看了看。
    这个颜色的新衣服，在夜里应该即使沾上血迹也很不明显吧。
    而原骞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只是在这稍后就听到了更新提醒。
    [叮，您就职的漫画已更新。原价200预订价29.9，倒计时5~4~3……]
    原骞听着这个假冒版的机械音，觉得其中有诈。
    [2~1~——呀，恭喜您成为今天的最最幸运演员，给您98个折扣币，到100就能领取折上折名额——只要动动手指完成一次人设编辑即可获得最高2个折扣币！]
    “怎么连你都学会了这个梗？论坛里真是什么都有啊！”原骞到这里总算是忍不住了。
    对面没有接茬，好像铁了心要给这个梗完整的一生。
    原骞只好随手打开温彻斯特的人设，给本来的浅粉色虹膜颜色调得更深，直到像是欲滴的覆盆子糖浆，点下保存。
    [任务完成，得到1折扣币，目标即将达成，再拉一名好友助力立刻获得更多折扣币！]

 第58章

    “别玩了好吗，我去哪里找好友……”
    [啊难道我不算吗！人渣。]副官先生撤掉机械语音包控诉道。
    “我们是合作关系吧？”
    [……]
    副官先生公事公办地把29.9情感值的更新购买按钮往原骞面前一放，不出声了。
    “开玩笑的，我刚才开玩笑的。”原骞连忙挽回，“当然是朋友，等做完任务你要来玩我也很欢迎啊，我以前从来没有朋友的，你知道的我身体不好几乎没去上学，连同学都不认识……除了你我看得最熟的就是医生，他们只是人类哪有你帅啊魔王大人。”
    对面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到时候我会请你吃薯条的，点二十份，现炸！”原骞只得抛出大招。
    [一言为定。]副官先生这才原谅了坏队友。
    原骞松了口气，正要打开更新，又听到他说：
    [你有没有想过，星神的病因是什么？]
    ——好像还真没有。
    在身为龙族的三号建立之后，原骞自然能够更加了解星神的状况，知道祂早已不堪重负，时刻都面临崩溃，只是为了祂载负的世界的安危才苦苦支撑至今。
    龙族与祂像是树干与树枝般关系密切，以至于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龙的族群中也越来越少迎来新生命。但由于龙族极少让幼崽出现在外界，寿命又太长，兽族即使拥有传承完整的历史记录，也没有发现其中问题。
    贝尔纳鲁都斯是后来添进来的个体，按照情感值补全的过去，完全符合龙族全盛时姿态的他就变为特例，和正不可避免地缓慢衰老下去的、即便顺利孵化也随时会夭折的族人形成鲜明对比，所以他踏着理所当然的期待成为了王。
    六百年前是一个罕为人知的特殊节点，连残缺者的数量都翻了个倍，史无前例地超过一掌之数，两名健康的兽族夫妻之间开始生下仍属于兽族却血脉衰弱并被自然元素抛弃的孩子。
    在那时，龙族则被命令“回归”。
    星神愈加急迫地需要一个杀死祂的人，并且开始需要为祂分担、帮助维持祂存续的个体。
    龙族责无旁贷。
    全族舍弃形体之后，以其生命的磅礴、灵魂的强韧和意志的恒久，与承载世界的神一同抵抗着侵蚀摧毁祂的病害。
    按照修改后的因果，因为那位卡莉塞女王所预见的真实命题“世界如何存续”的答案关键就在如今。所以回归时有意保留了一丝关联的龙王应召苏醒，重新取回形体，降临世间。
    但他醒来之后偏偏半点没去特别关注小满，还将她划作幼崽，第一件事是找到朋友的住处并在附近徘徊窥探，可谓一身反骨桀骜不驯，主意正得离奇。
    当然是原骞故意的。因为高冷的人气配角就是要对主角漫不经心，且有自己的事情去做，这才称得上独立自我。
    此刻经副官提醒，原骞才注意到：是啊，星神的病害到底是什么东西来着？
    ……鉴于星神表现得意念混乱，比起问祂自己，或许应该去找别的知情人问问。
    比如说——兽族。
    龙会天然地由于种族差异看轻这些没他们强大的、寿命短暂还沉迷于整天内斗的小东西，原骞又不会。
    他想到这个世界的兽族全族都信仰着星神，敬拜祂的圣堂总不会完全是装模作样的假货吧，而且按他对尘世间大大小小政体的粗浅了解，圣堂以外的顶层多半也小范围流传着一些。
    就以兽族近几千年繁衍的数量，万里挑一也该有四位数的聪明人，哪怕再排除掉兴趣不在此的一部分，他们自己生活的世界有什么端倪是历代人物加起来也一丝一毫都琢磨不出来的？原骞不信。
    适逢其时要不然就从艾利瑞特娜入手……算了，还是别煞风景的好。原骞想到人家美女城主今晚只邀请了小满，夜深人静的他开着三号跑过去就真成电灯泡了，还是亮金色特大号，遂作罢。
    第048章
    正值夜晚, 游乐园里的崇羽感到口袋里轻轻震动两下，掏出手机。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15话！】
    自由职业要出游方便一些，所以崇羽对游玩项目没那么急切，她找个地方坐下, 先看更新。
    这次的扉页是艾利瑞特娜。粉发的年轻女人披着半透的黑头纱覆盖至肩, 表情隐约是刻板的亲切微笑。她依然那么美丽，但在这里她的表情和坐着的姿势都像被搁下的关节不太密实的陶瓷人偶。
    她身上盛装的宽幅连身长裙也颇符合西洋人偶风格, 裙摆掐出了大把大把跌宕的褶皱来映衬腰肢, 钻石项链在脖颈上隔着黑纱仍有滚动晶莹的质感。
    暖白的光像橱窗光源般完全照亮她这件展示品, 而仔细看去才能发现她身后的暗影里还站着一位“骑士”。
    那人的具体样貌隐匿在明暗对比下，不甚分明的剪影身形瘦高, 脸部就像藏在灯背面一般彻底沉在暗中, 披在肩上的头发似乎是黑发, 发梢又恍惚透白，难以判明。
    唯有一只左手向前越过光暗界限，似乎轻而绅士地搭上了艾利瑞特娜所倚靠的娃娃屋配件般精巧椅背。
    那只手修长好看, 掌下却横按着一柄锋锐的长匕首, 走向优雅流畅的薄刃延伸向扉页边缘。
    这动作令人分不清其意究竟是守护美丽的公主, 亦或预备刺杀一位人偶马戏团的主演成员。
    崇羽观察细节的功夫，弹幕已渐渐在这一页上涌现。
    【哇好有张力，小狼崽反思一下吧你怎么和坏女人这么配】
    【哪有小狼崽？】
    【在背景里啊，难道没发现后面有人？】
    【小狼崽这我梦中情手！】
    【所以为什么说这个是小满, 白毛的不是素袂吗】
    【小狐狸头发长得多啊, 他杀个人也用不着武器】
    【好有道理。所以发色的画法是表示目的一致吧】
    【我也觉得哎。以及粉毛姐真美，她很适合这个风格】
    这一话的正篇衔接之前, 是小满言出必行地在台上宣布弃权那一幕。
    不甘心的狮族青年追着小满要求比试的过程也完完整整出现在漫画里了，但没有任何一个读者觉得他有可能成功。
    因为他纠缠不休地说了一大堆, 最后还是只得到一句：
    “我对冠军没有想法。——对你也是。”
    【绝杀了哈哈哈】
    【所以这种明显的心思崽完全懂啊，只是不擅长从细节发现真相而已】
    读者对于这类只算模样端正的路人没多大兴趣，随着贝尔纳鲁都斯露面和塞壬鳞片的关键词出现，更是和小满同步地完全把狮族青年抛诸脑后。
    龙王说到“因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海了”时，画面转向别处，总算展开一段回忆篇幅。
    那波光璀璨的广阔碧蓝刚刚铺开，又在下一格尽数变为茫茫苍白，再下一格染上震悚视线的深红，最后陷入无物的黑暗。
    一名在逃生时搁浅的青壮年塞壬由于腹部狠狠撞上近岸礁石尖端而死，饥饿的小兽拖不动一整头塞壬，便伏在无水的岩石边啮啮啃食着他下半身的鱼尾。
    接着，小兽抬起头闻声惊动逃走，“拉萨瑞斯”出现在此。
    枯叶般颜色的发丝间耸立着鹿角，一如读者们在扉页里见过的模样，只不过是成年已久的版本。还未转化为亡灵的鹿族施法者低垂着尚且是黑色的眼眸看着这具珍贵的尸首，表情有些凝重，对应的另一格是塞壬的新尸特写。
    看见这张脸，首先会注意到干裂微张的口唇、探出唇边的森白獠牙、死不瞑目但仍透着奇异美丽的与人极相似的面孔，蓝绿色的眼珠空荡荡地望着天空，表面落了微小的尘粒，像浮在湖泊水面的杂藻。
    拉萨瑞斯看着他，看着遭到灭顶之灾的另一种“兽族”，好像在琢磨世界是哪里出了问题，又好像只是在思索如何对得来的材料做出最妥帖的处理。
    也可能他是因为身处目之所及空无一物的海边，而难得地想到了与脚踏实际的施法者风格更飘忽的东西，譬如他自己终将迎来的寿命尽头，或者生与死这对亲密双生子的关系。
    【卧槽我xp动了，好漂亮啊这个塞壬】
    【人是自由的但我建议你去看看医生……】
    【嗨呀这不就和千年不腐的美丽尸体差不多，还更好看，能理解！】
    【老婆呜呜好想你啊老婆】
    得知手中鳞片来源之后小满将它收起，摸摸自己被弹了一下的额头，跟在贝尔纳鲁都斯身后走着。
    在她的视线中，不紧不慢的贝尔纳鲁都斯忽然停步，抬手触碰街旁一棵粗壮但濒临枯萎的老树。
    几乎在他的指腹刚离开缺失树皮裸露木质的那一处后，病木逢春。
    到人们发现并聚集起来惊叹议论时，龙王已经带着两只幼崽离开原地。
    读者也看得到他对小满简单解释自己为什么做得到这种事。
    【哇这个实名羡慕了】

 第59章

    【不需要自己去拿好东西应有尽有，我恰柠檬】
    【龙族果然是星神亲儿子吧】
    刚迈过餐厅大门，下一格分镜里便换了衣物与场景，人群讨论着另外五名选手的角逐，带着经过充分炒作的那股热闹气氛，显然已经是另一天了。
    站在花店里的小满看着架子上大片不认识的花束和盆栽，坦然地回答店主：“我想买一些花种带给老师。”
    一路上的磨练加之跟着贝尔纳鲁都斯耳濡目染，小满自觉其实已经很会花钱了，不就是告诉商人具体需求，然后等着更熟悉商品的他们去挑选和推荐，拿来的不满意再换就是。所以行事时情绪愈发稳定不受干扰。
    【泪，小狼崽还惦记着给老师带种子呢】
    【烈烈宝宝在和小狗玩啊可爱晕了让妈妈亲亲】
    【贝鲁你怎么可以弹崽脑瓜！！！拉丝都没弹过！（大声）】
    【实话实说，每次看着朋友哥这作风就会更怀念拉丝，属于一种衬托效果……】
    【虽然这三只相处也很可爱但确实怀念，他们缺个人管（】
    崇羽边看边点头。她的理解是在寿命格外漫长的龙族看来，小满和烈烈才十几岁，当然是小小笨笨的幼崽啊，幼崽的待遇就该是放出去玩也保留在能一翅膀扒拉回来罩住的范围的，最重要是好好吃饭，可以适度打闹来训练捕猎但没必要太拼命，因为她们是有家长的幼崽。
    所以贝尔纳鲁都斯的饲养方式从这个角度完全没问题啊，是当真随手把她们划进自家幼崽范围里来带的。就很可爱嘛！有生之年究竟能不能集邮到这三只的组队逛街cos啊，我非常需要这个！
    祟祟念老师心底泛起淡淡的惆怅，一手托手机一手捻起底下的挂饰，捏了捏串在上面像一片火候正好的黄油小饼干的q版龙王周边。
    下一页先是贝尔纳鲁都斯进店，又露出跟着他来的艾利瑞特娜的信使。
    【好惨的路人。贝鲁是不是欺负他了，看给吓得】
    【朋友哥不屑欺负小人物啊，或许是自己吓自己？】
    【但他一脸正经跑来看热闹状是怎么回事啦ww】
    【朋友哥：看戏，而且不装】
    【小狼崽的心理活动好可爱噗噗，还考虑到可能被下毒了】
    随后得知这封邀请函是让小满去参观她的花园，弹幕反应比小满情绪激动多了。
    【月黑风高……孤女寡女……这不好吧？】
    【我就知道粉毛姐一出场看小满的眼神不清白！！！】
    【我不管就爱看美女主动出击，爽】
    【什么花，橘花是吧】
    【她要对小满下手了吗急急急】
    “我要去吗？”信使一骑绝尘不见踪影，小满侧过脸问贝尔纳鲁都斯。
    “随你便。”龙王虽这么说着，却下一步就带着她们去了裁缝店。
    【来了！是换装回！（抖擞精神）】
    【全体注意！准备截屏！】
    然而小满要是喜欢在试衣服和对镜欣赏上花一下午时间就不是小满了，她只换过一套觉得可以就作罢。幸好出现在漫画里的那一整架衣服有不少都能将风格看个大概，崇羽想或许已经有画手老师发挥创造力开始草图了吧。
    【新衣服的崽好帅我舔，蓝黑色酷感在线！！！】
    【朋友哥坏，怎么可以说大实话www】
    【怎么卖不出去，我买！】
    接着是烈烈的展示环节，和低调地走出来的小满相反，漫画给了好几个格子让拳法家摇头摆尾地穿着新衣服亮相。
    但因为气质适合，她这样做起来只会让人觉得非常可爱，透着傻气的真实笑容使屏幕另一面的读者有很多也跟着微笑起来。
    【宝宝你是一个乡土文学特有的嘴甜女婿……十里八村的姨姨都最爱你……】
    【捕猎模式认真危险，一回头又变成缺心眼，我超吃这款的！】
    【看得出宝喜欢新衣服，有在努力表现帅气了，夸夸！】
    随后三人间关于烈烈要怎么把衣服带走的一番对话更是让几名裁缝和弹幕都笑得肚子痛了。
    烈烈脸上写着她当真信了龙王的建议，认为可以把拿不下的衣服都套在身上带回家，充满了想不到后果也能粗神经忽略困难的傻大胆精神。
    【笑得，头一次见到小满这么无语哈哈哈哈哈哈】
    【呼叫拉丝，你朋友在忽悠小孩】
    【狮真诚，狮好，龙坑人，龙坏！】
    【草，曾经因为行李箱放不下真套了三件t恤两条睡裤回家的大学生膝盖中箭了】
    其实有这种经历的人还为数不少，竟显得贝尔纳鲁都斯的提议也没那么缺德……才怪。一架子量身定制的衣服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带回去，他就是坏心眼。
    还好他没坏到真让幼崽这么做，烈烈见衣服很快已经被装好了，毫无阴霾地接过袋子道谢，一时又显得是个很有教养的乖小孩。
    “等等，我说这些要花好多钱吧？”走出店门之后她才突然想到。
    【烈宝你的反射弧没救了啊……】
    【烈烈是好孩子啊居然替一头龙心疼钱】
    【贝鲁的表情：？所以你刚才这么久都在想什么.jpg】
    【什么也没想！（即答）】
    有烈烈在的时候氛围总是这么轻快，所以虽然会推她这个类型的不那么多，据观测路人好感却颇高。起码要是以后出了周边，崇羽一定会买她的那份。
    “她都这么想了，你为什么不担心？”
    下一页，贝尔纳鲁都斯问小满。
    “虽然这要花很多钱，不过应该不会多于老师给你的吧。”
    小满说。
    “的确是这样。”
    “他给我的东西非常珍贵，足以惠及我余下的所有生命了。”
    漫画画面里，细微的笑意出现在金发的龙王脸上，那张英俊得近乎锋利的脸至少在此刻是平和的。
    他看着小满，好像既不失落也不惆怅，只是心头掠过了一抹绒羽般轻暖的怀念。
    【朋——友——哥——】
    【崽：听上去好像不是钱啊那是什么（担心）】
    【是你老师的临终嘱托……】
    【抛去嗑法不谈，一诺千金重的这种侠义感也很好品】
    【对，拉丝确实没给半点利益，但贝鲁还是尽心尽力接棒照顾小孩了】
    神色彻底变回平常状态，不再像刚接到邀请函的上一段情节那样紧绷着的小满低头看着袖口，想着她挑中这一套新衣服的动机是隐匿血迹。
    【上一辈在义气相托片场而年轻人在传递刺王杀驾，使我在奇幻漫画吃到一口武侠味儿……就离谱？】
    【别说，还真别说，咱们主角起手就是白毛金睛狐狸精来着】
    【……草啊！】
    更新到此结束，崇羽则不受控制地思绪狂奔：所以我推可以有武侠或者古装设定吗！我已经忍不住想看到了哇哇哇，说起来长发宽袖本来就很合适！求求老师们做饭不要逼我祟祟念跪下来求您们！好吧现在立刻跳转购物软件开始物色我心目中的我推武侠风衣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冲啊——
    一旁目睹了她全程变化的好友已经不用问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内心感慨：就是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啊，本能反应不会骗人。
    好友戳戳崇羽：“念念，要不要我做配饰？”
    “要！！！”坚持健身的老阿宅十分惊喜意外且快乐，快乐到原地发力把并不瘦弱的好友整个人公主抱起来转了个圈再放下，恨不得立刻回去一起钻进好友的工作间看她手搓独一无二的给“武侠设定的素袂”的美丽配饰。
    “哦。快看，放烟花了。”好友说。她们几乎没引起其他游客注意，正是因为这时游乐园里开始了烟花秀。
    随着有些震耳却极为烘托气氛的砰啪声，灿烂的烟花在整片夜空上不停炸开，用接连变幻的颜色为世界染上一层如梦似幻的光彩，那样美好盛大。
    即使结束后会怅然若失，至少这一刻的喜悦是永恒的，可以很久很久不褪色——或许漫画里的角色也是这样认为的吧，所以即便离别总会到来，相处时却笑着。崇羽想。
    第049章
    当夜, 小满来到城主府门前，坐着贝尔纳鲁都斯安排下去的豪华马车直入侧门。
    城主府外的卫兵查验请柬无误，看过马车里只有预先得到过消息的城主的客人，边放行边暗自钦羡这年轻人能去当城主大人的入幕之宾。
    车夫留下, 小满由着侍女在前引路, 向花园走去。
    ……要见到女城主，比当初想过的容易得多。小满想。但她还是不知道女城主是为什么要找她。
    小满在稍早前的日落时分见到了最终排第三的那名象族的女性参赛者, 对方就完全不知道还有邀请看深夜开花的这回事, 还好心的告诉小满, 芙罗拉城主会在颁奖后邀请前三十名参赛者举办一场宴会，到时候可以趁机和看中的势力打好关系。

 第60章

    答案就在越发清幽的花园小路尽头。
    “请坐, ‘潘’。”
    芙罗拉城主在侍女领着小满绕路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处理完事务提前来到此地, 这一次她穿着款式简单的薄薄长裙, 透过一两层布料甚至能看到一点小臂和肩膀的轮廓，衣褶上都因四周挂着的小灯而泛着珠光，花瓣般粉色长卷发的上部分编成带有碎花首饰的辫子, 余下的都披着, 美丽得神秘又清新, 像森林里的妖精王后。
    她真诚、温顺地看着小满，用略显俏皮的亲昵语调打招呼，也用那张“艾菲”的脸。
    训练有素的侍女已经悄然退开，她完全不担心城主无法驯服这些粗鲁危险的参赛者。
    小满沉默地走到那张放置了精美酒器的桌前, 但没有坐下, 是不加掩饰的抗拒防备姿态。
    “你在生我的气吗？我不知道你来了我的城市……因为化名，我在前不久翻到一份非法赌场制作的下注资料时才发现是你。到头来居然比平民们还晚很多。”
    艾利瑞特娜说。她的表情语气和肢体语言都很完美, 看上去完全真心实意。
    “我没有生气。”小满微微垂眼看着她回答。
    然后她直截了当地说出下半句：“——我只是疑惑，你为什么对我特殊。”
    “哎呀……”养尊处优的城主好像为这种与心照不宣相反的从不知委婉为何物的交流方式感到惊讶, 有点羞涩地用手指掩了掩唇。
    但她的手腕随即被小满握住拉开，动作不重，但还是显得冷硬粗暴。
    不知道在哪个瞬间已经绕过桌子阻隔站到她身旁的小满用带茧的指腹按着女城主细嫩的指根关节，就几乎钳制住了她的这一侧上肢。
    这身蓝黑色衣物在设计上趋近于独行的剑士，所以配备了材质良好的护具，艾利瑞特娜边缘圆润且光洁的甲面正抵在客人掌心坚硬的深色耐磨布料上。
    “你是用这只手拉住我求助的。”小满用她一贯的陈述语气说。同时那双在夜晚环境显得色调更暗、蓝色却更加明晰醒目的眼睛直接地注视着她。
    从小满利用外系魔法和自己的风格来给自己拉高胜率开始，贝尔纳鲁都斯注意到了她在交谈中可以说是天赋的某项优势，所以在来之前给了她一些指导，告诉她怎么更好的发挥自己的条件，至少别在那位心狠手辣的女城主面前落了下风。
    “是呀。”艾利瑞特娜微微一愣，却只是心情不错地应了，丝毫不惊慌。
    “你记得这么清楚，你也喜欢我吗？”她笑吟吟地仰起一点脸，问。
    “不。你的喜欢和我认为的不同。”小满摇头。
    “是吗。到底哪里不同呢？我觉得我的喜欢没有什么问题啊，自己一个人忙碌很容易无聊，看到你会开心，这当然是喜欢吧。我知道你是特别的灵魂，并不会为任何一份普通的爱情驻足，而这样的你，让我觉得非常……”
    艾利瑞特娜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去碰碰小满的侧脸，动作小心如同青涩的女孩。她并未被再次阻止，于是笑得更明艳。
    “……可爱。”她说出了这个词。
    “不管是否留下，我都会对你很好，给你很多，而且那些早已经准备好了。这就是我的喜欢。”
    艾利瑞特娜总结道。
    小满思索片刻，但绝不是为她这一席话话而动摇。艾利瑞特娜凭阅历和直觉揣测她的念头似乎游移在扼住眼前毫无遮挡的纤细脖颈和先去坐下之间，只是最后放开她的手腕选择了后者。
    “你拥有很大的权力、财富，还有美丽。”小满并不会掩饰对艾利瑞特娜客观的肯定。以刚刚的距离即使是夜晚环境她也看得出艾利瑞特娜脸上毫无妆容，和作为艾菲来请求她的那时一样。但素颜只会让这份美更加鲜明多变，上一刻惶然可怜，下一刻狡狯灵动，又隐隐约约带着危险气息，是不容置疑的顶尖美貌。
    “比起我们，你不缺什么，所以一直在施舍和玩弄。我想，喜欢应该是很重要的。把一个人加进自己的人生，为了她去做任何事。”
    小满很认真地慢慢说道。
    “真遗憾。难道施舍不好么？”艾利瑞特娜略变了变坐姿，带出一丝理所当然的傲慢，“我付出努力争夺权力，当然可以高谈阔论，轻轻松松的摆弄下一层的人。这很公平吧。”
    “就像你见到的那些参赛者——因为我一直在举办的竞技赛，那些人不用再去打黑拳，可以与商会签一份较为便宜的贷款协议，搭他们的路线来芙罗拉城，接受完整的制度保护，不是比烂在老家的排水沟边更好？如果没有我施舍的好处，他们的结局会更糟一万倍。所以这样看来我当然也爱着我的居民们，是真心话。”
    “但你的居民从来只包括兽族。”小满略过无用的争论。
    “……是这样的。难道不可以吗？”艾利瑞特娜眨了眨眼。毕竟生成弃族的那些同胞实在是太弱小也太没用了，导致六百年来兽族的思维定式已经完全形成固化，根本不觉得弃族的边缘待遇有任何问题。看艾利瑞特娜的神色，小满已经想到她大概会真心认为芙罗拉城在她治下，已经是对弃族很好的地方了。
    事实上虽然已经被刺杀过一次，可艾利瑞特娜根本不知道素袂的身份。因为很多弃族本就是在城镇中活不下去便常年结队流浪为生，当初她弟弟以放猎犬等方式残忍害死的那一群也包括在内，所以即便再怎么查，也不能从素袂查到当时还是未曾觉醒血脉的某个弃族少年身上去。
    或许是避免让同类被迁怒，素袂下手时没说任何泄露身份的话，这让艾利瑞特娜和其他人都认为他是某个势力派出的刺客，年少莽撞所以义无反顾，还拥有不错的实力和装备。
    “我不是兽族。”小满说。
    艾利瑞特娜眼睁睁地看着以假乱真的狼耳和狼尾在渐起的夜风中化作微末火光逸散，让人注意到她灰黑色的头发。
    再怎么心机深沉，艾利瑞特娜也未曾预想到这一步，她终于睁大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惊愕神情。
    “你是残缺者？你……我从不知道你们可以使用外系……”她喃喃着。
    “是。以后也会是。”
    小满说完，似乎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周围随之瞬间陷入黑暗。
    以小满的性格其实更倾向于不和艾利瑞特娜聊天，但就如贝尔纳鲁都斯所料，城主府里被铺设了禁止施法的防御手段，她评估后要花上一会儿功夫去拆解，因此才用龙王指点的方式，先装作对方偏好的性格举止，投其所好吸引对方的兴趣，再引她聊起感兴趣的话题拖延时间。
    她的老师像是很担心小满由于是他弟子的身份被同行找茬，花了好几天特训过小满如何最高效率地去破坏对方的完成品。这事当然是外系的元素更擅长，水、风、木和土石同样可以造成破坏，但在极致的锋锐方面都不如黑暗和光。
    完成破坏之后她所用的这个魔法也是从贝尔纳鲁都斯那儿得来的。
    “老师接走我的时候，也是用了这个。”小满告诉他。
    因为是老师用过的法术，她亲眼见过，更肯定自己做不到，她能调动的魔力量跟老师完全没法比嘛。
    “他们做实验的习惯清掉杂物不留隐患，覆盖的面积太大才会有那种附加效果。”
    贝尔纳鲁都斯事先拿“街那头的烤肉串和烤饼放在一起很好吃你去买吧”支开烈烈，笃定地说：“你只要弄出一个房间的范围就够了，两个呼吸的时间足以割断她的脑袋带走。”
    的确足够了。小满想。来时被带着绕路已经让她摸清了大致地形方向，而黑暗元素形成的薄刃要割断喉骨也比普通的刀剑要更轻松。
    那就动手吧。
    既然素袂那时没有倾诉仇恨，必然是经过考虑认为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么她也不必先说明缘由再杀人。
    “起猛了，看见少年漫主角在杀人。”原骞开着三号在远处观察，以他的实力当然不受这点法术影响，看得见进展。
    即使全程参与，但当亲眼看见小满手起刀落，收起城主的头颅转身隐入黑暗，对他的冲击还是会有一些。
    [那你帮她挑个粉色的盒子中和一下咯。]副官先生云淡风轻地说，显得只有原骞自己大惊小怪。
    ……怎么忘了，这家伙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即使原骞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但肯定的是副官先生仍然绝非什么反差萌设定的可爱善良型魔王。
    [不过少年漫主角难道就不能杀人了？好像不是吧。]
    “确实啦，也有很多是会杀的，不如说坚持完全不杀的那类会导致故事很难讲，要么是中短篇要么逻辑崩塌腰斩，要么强行机械降神……”原骞回忆着他看过的或知名或淹没在纸页间的作品，说。
    小满看来应该是不需要接应，那他就放心了。趁着一切都还有贝尔纳鲁都斯兜底，让小孩多培养一下能做主决定事情的思维也好，毕竟之后的四号五号看脸就不是正常人……被当做幼崽来悉心保护的资格就快到期了，毕竟主角会是永远的少年，但不能是永远的孩子啊。

 第61章

    第050章
    一具尸体摆放在案台上。
    这是一名兽族的年轻女性, 身材均匀，无任何缺陷或疾病。
    但她失去了头颅。
    “艾利瑞特娜·芙罗拉——”披棕色短法袍的学徒翻阅着档案记录，抬头看向老师。
    “是的老师，她做过登记。但四个月前, 艾诺威卡阁下已经为她的名额做了核销。”
    “很好。你回去吧。”老师摆摆手让完成他那部分工作的学徒离开。
    他接着对宽大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说：“如您所闻, 秘银之城兑现过了承诺的次数。”
    “如果我说……她是自己走到我门前来的呢？”
    来客身穿独特的多片式白袍，竟然是圣堂的人。
    此人的外貌并不算老成, 顶着一对圆圆的狮子的耳朵, 把棕眉之上的头发染成灰白色, 赫然是那名刚在竞技赛里得到第二的狮族青年。
    但他这次不再是战士的打扮，白袍遮起锻炼精干的肌肉轮廓, 身材又撑起特别的衣物款式, 看上去便真有些端严正直的气质。
    “哦？”秘银之城中主持研发定影复生术并保住了位置的这位施法者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接着, 狮族青年在他带领下，尝试了将短期记忆快捷回放出来的秘银之城特色设施。
    “现在集中精神……哦，是我多话了, 以圣堂之人的素养, 不用我来教您如何冥想。”设施的管理人温柔地说笑, “就沿着您想重现的来龙去脉开始吧。”
    于是回忆从点了一盏小灯的房间开始——
    一开始，看画面的角度，狮族青年站在床边，在面前的墙上放置了圣堂的斜四芒星徽记, 似乎是正在做符合身份的什么功课。
    很快, 门被敲响，视角的主人从沉浸中惊醒, 收起徽记放进怀中，然后一步步走向门前, 看得出心存疑虑。
    “请问是哪位？”他问。
    门外不做应答，只是又敲了敲门。
    凭施法者的感知，在场的人都能立刻发现：这一次的敲门和上一次，落点、频率、力道都完全一致。
    那么门外很可能不是人。
    即使提前知道这是发现艾利瑞特娜无头尸体的过程，回忆画面中的氛围还是显得有些恐怖了。
    他伸手，将门拉开一点缝隙——尸体随之向前扑来，她竟然是完全趴在门上的，因为缝隙没完全敞开，尸体的“头”恰好抵在门缝正中，用正脸给了所有人一个触目惊心的特写。
    那断颈上是有东西的，确是这一支独特的花一样的粉色卷发无误，但并非女城主的面孔，而是……腐烂极度严重的、她那同父同母而算青铜城继承人的兄弟的脸。
    在狮族青年眼前，就好像知道这段回忆会被其他人看见似的——那张脸甚至狰狞地笑了一下，因而使下颌骨很快地带着腐肉脱落，随后整颗脑袋一骨碌滚下去，在地上化成一滩令人厌恶的灰色液体，并瞬息间消失不见。
    尸体这才像新死的还未僵硬的状态一般完全瘫软倒下，门上留个指节敲击时蹭上的血印。
    他用仪式先以防万一地消除过这些痕迹可能有的影响，随后立刻换上能表明官方身份的衣物，动用了随身的传送圣物，凭他在圣堂中的权限，带着尸体以最快速度来到了秘银之城。
    回忆结束。
    不知何时已经赶来的能代表秘银之城的大人物，恰巧也是在漫画中出场过的那位。
    “你处理得很及时。”约露缇娜微笑着赞道。
    然后她对负责人说：“保管好这份记忆回放。”
    “是。”负责人显然极为荣幸于自己能借此机会被这位基座之一单独点名，高兴地应下。
    死了个城主其实没关系，即使艾利瑞特娜很优秀，能凭幕僚团队好好接下摊子的人选也不少。但尸体找上圣堂的成员可就是大事了。狮族青年眼见秘银之城愿意做个见证，暗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没空细究自己身份怎么被泄露的事，其实七城中除了标榜艺术至上的第四城迪诺斯，竞技赛之所以偏偏是对前六名颁奖，正是特地为了让代表其余六座城市的参赛者争夺而定的数字。
    所以即使他一路上从未表露过身份，但高层都该清楚他身后是至圣之城。不过他不是唯一的，前六名也不一定包括他。至于杀了芙罗拉城主的“某人”怎么知晓他来自圣堂那就不清楚了，查这些东西想起来都头痛。
    反正颁奖典礼也泡汤了，他决定这段时间直接住在秘银之城，保证要传唤他这个人证能随时到场，必须把责任甩的干干净净。
    而这诡异的事件当然和小满无关，同样，因为不符合风格，也“不是”贝尔纳鲁都斯做的。
    “嘶……”原骞对刨坟掘墓这般事是真缺少抵抗力，新鲜血肉还另当别论，重度腐烂的类型里他这辈子看过最恐怖的东西也就是各类纸面媒体上的描绘，为了心脏稳定，影视和游戏题材的他是百闻未曾一见的。
    作为当事人，他眼见着密密麻麻类似黑曜石的纤长尖棱粗暴地从地下穿出，细剑般的结构交错着顶起撕裂整块地面，每一支的可见部分都有二三十米长，让土块和精美棺木还有里面的内容物都七零八落地滚下来然后摔得更糟糕。
    这操作神来一笔，但现场构图确实张力极强。原骞凭经验猜这会有个大跨页，否则不能表现密密麻麻尖棱穿刺向天的场面森然。
    暂时接管三号一部分能力的副官先生如此阵仗惊人而干脆地取走了曼萨·基诺的头颅，这位当初被素袂复仇而死的贵族虽被妥善安葬，如今终究和姐姐一样落得尸骨不全的下场。
    原骞看着曾血脉相连的男性头颅和女性无头尸体被这般充满创意地放在一块儿送到狮族青年门前，然后动作僵硬地去敲对方的门，犹如作为几百年前的人读过一部跨时代的恐怖剧本般背后发凉。
    能当魔王的，果然都不是什么思想无害的小可爱……！
    “你怎么知道他是圣堂的人的？”他问。
    [生活条件优厚，重点是训练有素，同时头脑简单、情感正常、手段干净，除了宗教养出来的新血还能是什么？王子的贵族伴读没这么缺心眼，如果家庭好到能培养他，他更不会是这样。一眼就看出来了吧。]副官先生总结概括。
    果然世界上最了解你的是对手，虽然那个世界的圣堂怎么看都打不过这家伙啦，搞得他也一开始都没把漫画世界的相似势力当什么正式对手。毕竟在目标是弑神的少年漫里区区圣堂不可能是高等级的对手，再怎么占据中途篇幅，事后总结也还是会被随便带过吧，原骞想。
    总之当事的狮族青年如他们所料的，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及时做出他能力范围内最妥善的处理方法，那就是遇事直接拉另一帮势力下水。
    “很不错嘛。”这下原骞更想亲自会会他了，当然是以能管教对方的身份。某人倡议的“搞个甜心美少女去骗骗傻子让他以为自己是男主角然后把美梦打碎”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去听了，那语气根本是完全没在认真的瞎起哄啊。
    [是不错，下一步打入对面内部又有得玩了，让你有机会做回好人。]副官先生赞同。
    “好人吗……”原骞于是数了一遍现有的几个人设。
    一号凭外形占了白月光人设，最近正逐渐被读者们注意到凶残本质；二号是官方辞令中作恶多端喜欢害人的巫妖，最近还多了破坏圣器的罪名；三号是看表情就脾气很差绝不温柔和善的龙；
    还在完善的四号将会继承商人的身份，于是必然属于不黑不白的中立类型，也算个无商不奸；同样未完成并且原骞不打算多碰的五号更不用说了，“他”现在满脸写着一股这家伙会用两块钱把整个王国做成棋盘卖给痴呆儿当玩具的疯癫气质，可谓是副官先生强化版，用途不言而喻。
    这样看来，好像是需要一个正统的好人来中和一下啊。那之后多观察一下圣堂这边吧。原骞暗自点点头，把这个想法正式提上预备计划。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去别的地方暗中观察是很简单的事，仅凭贝尔纳鲁都斯自己就可以随便指定树叶或矿石甚至冰块等东西凝结成临时使魔了，所以龙王本体还是在小满完成刺杀后在她前面回到了她的住处，这是留给读者看的扮演环节。
    出于谨慎考虑，临时使魔也只从留在花园里的无头尸体消失开始跟到确定狮族青年的传送地点是秘银之城，但这便够了。
    小满悄然回来，抬起头看到贝尔纳鲁都斯，和他对视了一眼。
    滴答着血的头颅出现在她手中，下一刻又被封住血流。
    “我做到了。”她自言自语般说，“我扔下了车夫，还会让很多人失去本来的生活。”
    “但——”龙王听了面不改色地起身，当真丢给她一个盒子，“动荡是世界的底色，从不缺你一个。”
    “是的。我没有后悔，动手前就想过了。我只是……不想变得让妈妈觉得陌生。”小满摸了摸自己的脸，用杀人的那只手。

 第62章

    “可她不是就在这里吗？”龙王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小满的额心。
    他这样说了之后，小满从动手后就变得有些空洞的蓝眼睛忽然一亮，有些恢复平常的样子了。
    “我明天离开。”她说着，下一刻便放下坚持，任由自己被疲惫拖着栽向床铺。
    烈烈本来在取得名次后随时可以离开芙罗拉城回家，除了前六名以外的参赛者奖励早在当场就发放完毕，是她坚持要看小满的颁奖仪式才留到现在。
    但在小满前往城主府的同时，她以明天下午启程离开为由，让烈烈先去采购带给家人的礼物了。拳法家没要龙王的钱，她花的是自己赚来的奖金，而且准备买好多好多东西回去，让族人每个都有专属的礼物，所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买完的。
    看那气势是打算直接把奖金用到一干二净，恐怕回程又该混到循着食物气味乱跑的地步。
    真是……无忧无虑得令人羡慕。
    小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拿到一笔钱后不需要顾虑什么直接全花掉，而且对于如何使用早有想法，这并非她所能触及的生活。即使是那些不是很宽裕的平民家庭，孩子也可以期待偶尔随着节日或好事到来的属于自己的一点财物，但小满没有。
    不过她并不怎么羡慕，妈妈给予她的事物同样珍贵和独一无二，而且素袂和老师乃至烈烈的参与都在补全这一部分，她不比任何一个孩子穷困，甚至更富有。就像贝尔纳鲁都斯说的，她一直在变化，但妈妈在看着她啊。
    明天出发，明天继续去看这个世界，明天——她会以真实的模样面对所有人。
    第051章
    “我差不多也应该回去了。”贝尔纳鲁都斯说。
    小满从枕头里抬起脸。
    龙王倚靠在桌边, 伸直了长腿，金发与年轻的面孔在灯火下熠熠明亮。
    明天之后烈烈自然会回到族里继续她本来的生活，小满是此刻骤然间得知连贝尔纳鲁都斯也即将离开，心里对他其实是有一点不舍的。
    虽然他说话很直接, 安排起事情来又好像从来不理会她们这些“幼崽”的意见,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比起老师，贝鲁更像是平级的大朋友, 气场强势却又没那么高不可攀, 比亲密的同龄人更偏向长辈一点。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奇妙的位置, 存在感强烈地横在幼崽的社交圈里。想来烈烈对他的看法也会差不多，回到家之后跟婆婆提起旅程时, 应该会采用“很大个子、金灿灿亮闪闪、非常会吃的大哥”之类描述吧。
    总之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并不赖。或许老师也是这样的感受。
    “不然你以为呢？我会一直手把手扶着你走路到最后, 保证把你完完整整交回那家伙手里？”贝尔纳鲁都斯对上她的目光, 故意挑挑眉。
    小满摇摇头。
    他起身走到床边，顺手把椅子也拉了过来，然后揉揉小满的脑袋, 语气也因为嗓音放低变得温和了一点。
    “我是想多陪你几天, 但族里那些老家伙和小家伙都在催我回去啊。当王没有半点好处, 麻烦倒有一大把。”
    “不过既然他希望你安安稳稳的完成旅途，我就会做到。睡吧，等你醒了就能收到最终的奖励了。”
    贝尔纳鲁都斯说着。他用妥善的言辞掩盖过“回归”的本质，所以这也不算谎话。
    “你会忙很久吧。”小满想到了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与老师的故事。
    “是你们的寿命太短。几十年就是三四代人。”贝尔纳鲁都斯不满地指控道。
    “……如果我能活到完成目标, 之后会让老师给你也留一个房间的。”小满承诺。
    “好啊。我要最大的。”龙族要东西从来理直气壮, 不带半分心虚。
    他说起名为离别的“回归”，脸上带着微薄的笑意, 并不算温柔，流露出对自身生命态度的无谓。
    可他还是在小满床边坐下来, 摆明了会守着她安心入睡，用言语和行动在幼崽心里装填一点对于未来或许还会再见的小小希望。
    有他在这里，小满安心地合上双眼，接受大概是最后一次的巨龙翼展之下的安全荫蔽。
    她很快睡着了，都不知道烈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龙王垂下眼帘看着小满，似乎挑剔地品评她怎么这么多天还没被喂胖半点，相较于兽族的同龄人而言既没有丰盈的脸颊，肤色也不红润，怎么看都是一只不大健康的幼崽。
    “……明明有在好好吃肉啊。也没熬夜学习。难道真是谁捡的就像谁吗？”他嘀咕了一句。
    他曲起指节，左划划右划划，以非常孩子气的方式轻轻拨开小满额前的碎发，露出整块不被遮挡的皮肤。
    接着，龙王眼都不眨地划开了自己手腕上的皮肤。
    他抬起那只手腕悬在睡着的小满脸上，缓缓合拢五指，让滚热的龙血坠落成一道涓涓细流。
    龙族连鲜血的颜色都更接近明丽恒久的矿石颜料，呈慑人的赤红，色泽奇艳，又掺杂着视觉难以捕捉的隐约碎金，莫名其妙地无比诱人。要不是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恐怕一滴血就能引起所有人理智失衡地本能蜂拥哄抢一通，不惜在争斗流干了血也要得到它。
    这血源源不断地滴在少女额心，并不四处流散，而是就这么消失了，像是云渗入群山一般。
    天亮了。
    作为城主“失踪”前最后见到的人，小满发现自己住的旅店居然到这时都没被包围，出去打探之后发现芙罗拉城也根本没被封锁，人们毫不知情并依旧沉浸在节庆般的舒畅气氛里。
    这真是太奇怪了。
    颁奖仪式甚至还在照常进行，小满压下心底疑虑，泰然前往。
    ——在过去的一夜间，秘银之城、圣堂和以城为姓氏的芙罗拉家族进行了会谈，乃至拥有联姻关系的因此算是死去城主父系的青铜城一方都横插一脚。
    事情的重点早就不在于是谁杀了艾利瑞特娜，而在于这显然是用尸体来向圣堂示威的后续举动。
    “潘”在年轻一代中实力不错，从这个年纪就能熟练地用外系施法作战来看，各位大人物也大概推得出她的师承，然而她的水平因此已经被摸清了，从参赛时的表现来判断破坏那一片范围的法术封禁的人或许是她，但她绝不可能把远在青铜城的曼萨·基诺的墓地拆成那个样子，更不可能做到操纵尸体那一手。
    按秘银之城那边的说法，否则她还大费周章地亲自来参加比赛争夺排名做什么，直接去杀皇帝好了。
    所以出于对行踪不明的拉萨瑞斯的忌惮，以及秘银之城的基座约露缇娜阁下表现出的庇护态度，有杀人嫌疑的“潘”暂时被排除在了调查范围外，对她先观察为主，并不立刻采取带走讯问的措施。
    讨论重点还是放在了后续事件的元凶上。
    很幽默的是，四方势力的代表人都不蠢，所以谁都没怀疑是拉萨瑞斯做的。虽然巫妖常年挂在圣堂的高额悬赏上，但圣堂及至圣之城实际上都清楚，对方论心性应该算做中立派，就是指不怕被挑衅，但只要不先被招惹试探，拉萨瑞斯对于圣堂和各方势力是没有什么攻击倾向的。
    世界上另有其他延长寿命的方法，拉萨瑞斯却选择了篡夺生死规律的路线，因此形成对圣堂信仰的神灵的悖逆，以信仰立身的圣堂才必须对他持有水火不容的表面态度。
    但由于这只巫妖一直很有距离感地远离七城，几百年来只有需要材料才会低调地露面，不掺和势力纷争更很少搞出那类生灵涂炭的大灾难，甚至有路过会出手控制瘟疫的好人好事案例，怎么看都算是在这个等级中非常爱好和平不惹事的类型了，这就使得圣堂的高层中除了一部分观念激进的存在，大多都认为实在没有非要讨伐他的必要。
    既然首先排除了拉萨瑞斯，那么剩下的人选里，还有谁……？
    青铜之城和芙罗拉家族的代表都是这个疑问，圣堂的代表亦百思不得其解，将没那么明显的询问目光投向秘银城代表。
    这个档次的事件在有下一步发展前，还远远不够秘银之城出动两位基座，所以来的是最早接手的约露缇娜和另一位基座的弟子即加入施法者阵营的公主殿下。
    前者依旧是低垂视线以掩盖那双由于她的长相压制不住导致总显得气质有点咄咄逼人的龙瞳，笑容淡淡的。
    公主殿下披着接近黑的深蓝法袍，边缘和花纹却都是明亮的冰蓝色，风元素摩挲着它们，使衣料比世俗间用灯光和水晶仿造的冰川更闪耀。
    这配色本身便足以显出她鲜明的个性，一如她步入施法者行列后就不曾老去的眉眼和眼角青翠绯红的鳞片。
    “‘已知’人选里没有充分的嫌疑，那么不管是‘未知’还是下一步阴谋都得等下去。所以我认为各位在这里猜测是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和智慧。”
    “我建议先就此存档，回去以最快速度处置后续以维持芙罗拉城秩序，如果有类似的事件发生再聚起来就是了。所以——各位有意见吗？”

 第63章

    公主殿下说着，扫视四周。
    她改换阵营可不代表放弃生来属于她的王权，否则又怎么能一句话下去就安排贵族往来，使芙罗拉城的入城审查环节放松。芙罗拉家族和基诺家族都连忙表示对这个处置方案没有意见。
    圣堂的代表慢悠悠地说：“当然没问题。既然那恶人没有露面，先让我们家的孩子摆脱麻烦就好。”
    公主殿下温和真诚地微笑：“当然，塔洛亚先生这是遭到了无妄之灾，以他的虔诚坚忍，星辉之父一定会给予他最好的安慰和补偿。我们已经安排了最好的招待为他压惊，您随时可以接他走。”
    “这样就很好，多谢。”圣堂代表点点头。
    四方势力的会话将被收录进漫画里展现给读者，但小满是剧中的主角，她可看不到这些。
    她所见的就只是颁奖仪式照常举行，只是城主出现的环节稍微押后了些许，又由另一位五官与艾利瑞特娜有些相似，但打扮长相都截然不同的中年贵妇出面，笑容可掬地道歉并宣布城主临时得到圣堂宣召，连夜离开了，指派先由她同样富有美名的亲人们代替颁奖。
    哪个有头有脸的贵族身上都带着不少说出去唬人的虚衔，至少拿来临时对付出身一般的民众是完全足够了。颁奖仪式体体面面地进行下来，到小满上台时还被那位贵妇单独拉着好一通夸赞，说她得到名次就主动弃权是头脑清醒的行为，将来一定前途远大云云。
    原骞看着台上在夸张的大量褒美之辞中勉强保持举止镇定，但表情已经略显空洞的小满，暗中替她尴尬完了。
    毕竟这种故作亲热的没话硬夸真的很难招架！至少原骞非常庆幸自己在家都是边缘人，被有威望的长辈拉着喜欢得让一群人围着尬夸的对象从来不是他。
    加油小满，撑过这最后一场就能离开旧地图开新支线了。他默默给小满打气。
    第052章
    [更新了哦。]
    原骞正顶着龙王的人设隐在人群中等待颁奖仪式结束, 却听到这么一句。
    “怎么是这个时候？”他觉得很奇怪。
    [昨晚那边的网站崩掉了嘛。好像是有位高人气作者去世了所以。]
    “……这个行业确实很高危。”原骞接触漫画这种载体的时间早已赶上人生总数的十之八九，自然对漫画家的伤病率早有耳闻。
    随后他想到这部漫画的作者也是周更全彩高精度80p的狠人，即使有现代科技的辅助和工作室里不知人数的助手在，也不禁有点担忧。
    [祝他能去自己笔下的世界享受第二次人生。]副官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将更新购买按钮推到原骞面前, 人性化与称职两不误。
    “这可不兴祝啊, 万一是恐怖漫画怎么办。”原骞说着点下购买。
    ——第16话的扉页，居然是在致敬了《莎乐美》构图基础上的大群像。
    深靛、朱红、乳白与金铜色构成的宫殿中, 香炉焚烧出的在烟雾给每一处角落抹上白纱帘, 金发国王在专注地饮酒。
    祭司的暗红长发由半透明纱巾裹挟成束拖在肩上, 他正低垂着脸仿佛思索。或许足有两人高的巨狮被在头上佩戴了诸多精美金饰，正伏在王座下闭眼小憩, 姿态很生动, 完全不理会这份对它而言很嘈杂的盛景。
    公主正在起舞, 蒙着面纱的白发乐师却已收起他的琴，低头捡拾散落膝边的缤纷花草。
    四周宾客满座。
    披长袍的贤者眼眸呈黄蓝异色，衣裙简薄的女仙仅以清灵的水泽边的百合花做首饰, 还有诸多正篇中偶然一面或不曾出现过的角色低调地填满席位, 身形全被满布刺绣的斗篷遮掩的某人则成了最融入场景中的一个。他独自一席置于角落, 银面具被幽幽灯火照亮，漆黑的眼孔下隐约地显出微弱的紫色。
    原骞甚至从宾客中找到一个面容威严的中老年女性，她有着令人感到熟悉的小麦肤色和已经花白的棕卷发，嘴角有道疤, 颈侧是类似不明文字的黑色刺青, 无袖的青绿衣袍外可见寥寥几笔勾出的常年战斗和劳作磨练出的结实臂膀，这位应该就是烈烈常提起的族里的“婆婆”了。
    “公主”则在画面正中左侧, 她的头发和眼睛依然像娇美的鲜花，但复杂华丽的裙摆堆叠起来, 视觉效果只让人想到蛇或有眼纹的蝶翼。
    她拖着长裙翩翩起舞，颈上一道血痕静谧地流下不知去处，轻举着一枝蓝鸢尾，同时向另一侧伸出手。
    她视线与姿态共同带动的画面动线尽头，并没有人。
    立在右侧的是一柄见到就能估想其沉重的战枪，在灰黑底色中夹杂着时隐时现的亮蓝纹路，又被庞大的暗影所缠绕。那透明的黑暗飘然勾连到右侧的宫殿敞开的一扇窗，窗外是细小如尾指指甲的一块夜空。
    地毯的花纹偏偏微妙地在枪锋下形成了某些图案——像一匹荒野上死去已久的、倒毙的马形。在人发现它之后，越看就连裸露的几根肋骨都开始越发分明起来。
    整场宴会阴森、奇谲而华丽。
    原骞直呼好家伙。他刚担心完作者的肝，对面就有默契似的用实力证明了其在大多数时候根本没上强度。
    这精度、这复杂度、这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的构思与角色安排，看得他眼前渐渐出现了奇怪的画面：作者账号头像的那颗圆鼓鼓的q版粉色五角星带着一个剽悍健壮十八块腹肌的身体拍案而起，大呼一声“吾尚有余勇可贾！”。
    他晃晃脑袋把这个画面赶走。
    创作者的爆肝换来的却是读者的畅快感受，开关一动，就是撒着欢地挥舞着各色感想的弹幕填满了页面。
    【好帅的枪！！！小狼崽的武器塑啊啊啊】
    【妈呀我的邪门cp真有点像盖章了，不爱看的也没事这一话就送走！】
    【我觉得盖章是假的，粉星借人物关系搞圣人塑小满是真的，好涩哦】
    【祭司拉丝特别香的我立刻改信！】
    【波斯猫老头居然是贤者哇】
    【发现华点，施法者们的座位主打一个分崩离析是吧笑死了】
    【老师大家都有新发型了为什么我们贝鲁没有啊】
    【老师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我们烈烈是大小猫啊】
    【老师大家都是脊椎动物为什么我们小满是无机物啊】
    玩梗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原骞想。
    因为更新延迟发布，他很想确定这一话断在哪里，于是翻得比往常快一点。
    小满和艾利瑞特娜的交锋画得很到位，但他看过专场，她们出发自不同立场的对话引来相当一部分即时讨论，原骞往后翻时弹幕明显稀薄。
    他在意的是女城主死后衔接的剧情是哪一边。
    漫画里对于小满杀死艾利瑞特娜的情节刻画很收敛，分镜节奏一如主角本人低调的性格。
    那一片区域被法术控制陷入他人不可视的黑暗，深蓝色衣摆飘拂向后，衣摆的主人向前。
    中间还插叙了一段小满与贝尔纳鲁都斯关于这个法术使用与否的简单讨论，热闹的街市背景给刺杀情节染上了点奇怪的白日烟火气。
    被杀时艾利瑞特娜脸上的神情还凝固在有些不解的惊讶，一道细细的黑色像分格般分开她的面部与躯体。
    接着珍珠白的裙幅飘荡起来，躯干倒地时一切都结束了，格子边角里血泊浸入碎石铺就的花园地面，颜色毫不刺眼，在夜色中隐晦如雨水留下的湿痕。
    漫画给了小满飞快收起割下的头颅转身离去的画面，紧接着，是“某人”遥遥瞥来的一眼。
    龙瞳在光线充足时看上去是那么锋利炽热，到暗处则总有宁静的凉意，像剑炉里的红铜忽地化为沃土千里。
    在暗中守着小满的贝尔纳鲁都斯转身离去的一幕，被读者们看个正着。
    【朋友哥永远的口嫌体正直！】
    【不对，这次没嫌。他说了“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指路14话结尾。】
    【帅是真的帅，关键时刻也是真靠谱，很难不爱吧】
    原骞心说，其实我演的时候也不知道画出来能有这么帅……不管是谁，只要能长成龙王这样，实在是活着就很难不自信啊，这真是非常有说服力的一张脸。
    实际上在原骞每次心里觉得是不是自信得有点用力过猛的场合，事后一看更新往往会发现当时才发挥出三号人设这副外表的不到一半实力，所以还是这种不用表现张扬一面的戏份相对而言在他舒适区。
    他和小满都离开后，一如副官先生当时操作的那样，留在原地的无头尸身悄然消失。
    【耶？这是咋回事】
    【难不成还有第四人在场，而且是贝鲁都发现不了的级别？可别吓我】
    弹幕疑惑的功夫，下一页已经继续画到回住处的小满了。
    “我做到了……我扔下了车夫，还会让很多人失去本来的生活。”
    小满好像在对着贝尔纳鲁都斯说话，但表情看上去又只是心里的某些负担大到让她无法再闭口不言。

 第64章

    【刚想说崽自己回来了，城主府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原来小满也想到过这些，但她还是干了，不拖泥带水的主角真好】
    【贝鲁说得对啊，动荡从来不缺任何一个个体那点掺和】
    【冤有头债有主嘛，坏女人和她弟搞人口贩卖产业的时候也没想过那些人怎么活】
    【呜呜呜，只是不想让妈妈觉得陌生，她还是个崽啊】
    【小狼崽一路走来是变化很大，但我依然喜欢！】
    “可她不是就在这里吗？”贝尔纳鲁都斯说着戳戳她的额心。这话立竿见影，小满神色立刻肉眼可见的灵活不少。
    【朋友哥——】
    【你！是！我！的！神！】
    【看透加直球，一句话帮主角走出纠结，太强了666】
    【（小声）我觉得这里换成拉丝或者小狐狸可能没这么快见效哎】
    【确实，贝鲁是有他的特长的】
    ——“我差不多也应该回去了。”
    在小满说了明天走的话并栽进床铺后，龙王随意地接了这么一句。
    与反应相对平淡的小满不同，弹幕闻言顿时哀声一片。
    【啊？别这么快走嘛！】
    【呜呜大帅哥我的大帅哥，我要多看你一百话，不，五话也行啊！（卑微】
    【不要走啊我们再也不拿朋友梗刀你了——】
    和小满视线相碰后他挑挑眉，说：“不然你以为呢，我会一直手把手扶着你走路到最后，保证把你完完整整交回那家伙手里？”
    这个表情做得似乎有点太桀骜了，我当时看上去有这么逞强吗？原骞反思。
    画面里的龙王很快放轻了语气来安抚小满，令敏锐且已经通过上帝视角获得过信息的读者们察觉到不祥。
    【什么叫……族里那些老家伙和小家伙……都在催你回去？】
    【啊？本来很普通的话叫你拖长了复述一遍之后好怪啊】
    【往好处想，万一贝鲁之前自己闲逛真的只是不想回去干活呢，哈哈】
    【呜呜呜我柜子动了我不玩了！（缩脚】
    【既然他希望~我就会做到~谢谢您嘞我吃饱了！】
    【他们这么对小满撒谎是不是有点不好啊】
    【从爱她的角度考虑，让十几岁的小孩一次又一次失去重要的人难道就对她很好吗……很可能会被压垮啊】
    【所以让崽以为拉丝还好好的吧，就像她不再是被孤零零留下的小孩了】
    【呜啊……（死掉了）】
    原骞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先翻到了这一话的结尾，发现情节停在龙血洗礼的仪式这里。
    那看来副官先生搞出的现象和那边的处置都留给下一话了啊。原骞想。
    随后他翻回来看了看这段。
    龙血洗礼是早在三号人设形成之前，就随着查找资料被原骞注意到的东西。更是在巫妖和龙王的对话中被摆上台面过的伏笔。
    因此原骞早就打算给小满安排上了，毕竟她要不被星神回收就只能先一步完成给星神送终的任务，这么艰巨的目标在前，任何可能有用的好东西都得给孩子搞一份才对嘛。
    现在才拿出来是他考虑到得到的太快有悖于少年漫规律，带着被龙血洗礼增幅过的力量来打芙罗拉城这个副本又太碾压无趣，会导致小满自身的水平得不到该有的基础建立过程，还容易让人心态变化，所以给安排成了最后一环奖励。
    更新末尾还给出了烈烈今晚的去向，先是天色还没彻底暗下去的背景中，站在马车前的q版小满问烈烈去做什么了，龙王一脸轻松地回答道她去给族人买礼物。
    接着到了月上中天，q版的烈烈果然还在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继续翻检货架，又转头来数自己掌心里的几枚金银币，然后豪爽地拍上台面：“这些我要了！”
    【扒拉头发这里可爱昏了，大恶龙小心翼翼收着爪子噗噗噗】
    【果然和大家推测的一样，贝鲁还是自愿给了龙血啊】
    【自愿而且送外挂都悄悄的，老傲娇了他】
    【朋友哥，你又在暗戳戳的cue那个不爱吃肉也不好好睡觉的朋友了啊，休息一下吧】
    【异议！烈烈是小满捡的但就不像小满】
    【可是烈烈不算捡的吧，是送上门的绑架代替购买（茶】
    【笑得……狮子也是小猫没错啊】
    【大小孩可爱，小大孩可爱，小小孩也可爱！！！所以这三只不要拆嘛呜呜】
    【太渺茫了，这不是主角队配置啊，是经典的萍水相逢临时团……】
    【啊啊啊没错朋友哥就是大小孩！没到同龄人的地步但特别萌！】
    【世界需要更多的朋友哥带小孩！（大声）（奔走呼吁）】
    呵，这不是你们说三号带娃是活着就行的时候了？晚了！原骞见颁奖仪式总算要结束了，冷酷地决定继续执行原计划。
    第053章
    光是从颁奖仪式的应酬中脱身已经很让人心累了, 所以在得知就像另一名参赛者提前告诉小满的那样，颁奖后居然还有一场宴会用来招待她们之后，小满动身离开芙罗拉城的积极性空前旺盛，几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贵族式的吹捧来得太突然, 她一直没等到合适时机, 到最后甚至彻底忘了摘下兜帽宣告自己本来的身份这个环节，最后直面真相冲击的只有烈烈。
    她想至少不应该一直瞒着烈烈, 决定在分开之前告诉她并道歉。
    拳法家由于天生嗅觉灵敏, 初见就被活跃的外系元素吓了一跳, 加上对小满的崇拜如滔滔江水，即使突然知道她的大姐根本不属于兽族, 是个残缺者, 依然以粗神经接受良好。
    “不愧是大姐！”她说。
    她们站在芙罗拉城出城的关口。在城主遇害的时刻, 姓芙罗拉的家族不仅没戒严，还怀着赶紧把惹不起的敢挑衅圣堂的未知煞星送走的心态格外放宽了出城关卡。这时小满没再戴兜帽，但本来特征不明显的兽族就大有人在, 这里都是商队和旅人来去匆匆, 人群气息尤为混杂, 使得根本没多少人去注意个体的特殊。
    只要不去要求别人的好感，其实在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即使不掩藏身份也完全没问题啊。陌生人的目光这种东西，比预料中的更不值得在意。小满想。
    她预定的下一站原本是学术之城, 但那座城市不仅位于易守难攻的盆地之中, 还受到严格的保护，没有特殊身份是很难得到参观资格的, 因此小满先跳过了它，把目标改成了第四城——艺术之城。
    烈烈的家族却在几乎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于是她们在这里就要分开了。
    “大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我家玩啊。”烈烈非常依依不舍，连最爱吃的卷饼都味同嚼蜡了起来。
    “我会的。”小满没对这个比自己更小的女孩提起寿命之类现实存在的阻碍来扫兴，只是郑重地答应下来。
    “我也会想你的！所以不可以忘掉我啊。”烈烈又说。面对分离，拳法家忧郁得身后的狮子尾巴都沉重起来，闷闷不乐地敲着路旁的石雕，发出“扑扑”的闷响。
    “嗯。一定会记得的。”小满点点头，抬起手握成拳，和烈烈轻轻碰了碰。
    烈烈抽了抽鼻子，完成和小满的道别之后才转过身来，对贝尔纳鲁都斯说：
    “大叔，你也是。”
    “……为什么我就只有‘也是’？”龙王或许是想到了这只顺便带上的别人家的幼崽在过去这么长时间里吃了他多少饭，结果他居然都不配有一份单独的道别，就得来个复制粘贴的待遇，难得跟幼崽斤斤计较了一次。
    “略略略——”烈烈显然是故意的，如今得到想要的回应，做了个鬼脸就背着行囊溜掉了。
    她步伐矫捷，边向前边飞快侧身回头，挂着笑容对他们用力招招手，随后再度加速。
    以贝尔纳鲁都斯和小满的视力，却看得到她沿着大路远去一段距离后才抬起胳膊，偷偷用手背揩了揩眼睛。
    还是个孩子呢，和伙伴分开回家的时候只想表现得开开心心的。
    他们一起看着烈烈的背影，拳法家背着行囊大步向前，以遥远的群山为信标，往她那一支狮族所在的方向走去。
    然后贝尔纳鲁都斯转过身，垂眼看了看小满，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不缺东西。”认识到现在小满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了，连忙说。
    明亮的日光下，龙王似乎很轻地笑了笑。
    他说：“紧张什么，我再陪你走一段路。”
    于是他们一同向艺术之城的方向出发，把鲜花与竞技都抛在身后。
    重新出发时，小满觉得轻松很多。这应该是因为她已经弄清楚了素袂的去向，也替朋友完成了未做完的事。现在她又是只要向前走就可以的那个自己了，漫无负担地注视这个世界的风景就好，不用去想明天。
    她不由得看看并肩悠哉走着的贝尔纳鲁都斯——这位仗着个高腿长，跋涉在他这轻松如花园漫步，以小满的身高也就勉强望见他头上刺冠状的龙角一点尖端，金发和衣料间掺杂的金线、龙尾上的鳞片都在无遮挡的太阳下熠熠闪光，耳畔的大颗宝石更是能看出一整块内部纯净无瑕，发出价值连城的光彩。

 第65章

    小满勉强把思绪从他看上去很容易引来不自量力的抢劫犯这个问题中拽回来，问：
    “贝鲁，为什么你能一直都这么轻松？”
    明明身为龙族的王，身上应该有很多的责任吧。而且确实是被催促着马上就要回去做事了，所以才要中途离开。
    “唔。”贝尔纳鲁都斯露出被问到的表情，显然他连这个问题都没想过缘由，大概这副做派是与生俱来的。
    接着他回答：
    “不管有什么责任，那都是后来被加到你身上的东西。也不是说就可以放手不干，但按自己的节奏来生活更重要吧。我首先要做我自己，如果和别人的看法有冲突那就是他们有问题。”
    “……我会努力做到的。”小满半懂不懂地把答案记在心里，说道。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因为即将分开了，小满觉得自己很少这么想要说话，总之她又问：
    “那，要是有人对我比我自己更好，而且不要求回报。如果是贝鲁，该怎么办？”
    贝尔纳鲁都斯瞥了小满一眼，神色有点复杂。
    “我也不知道。”他竟然叹息了一声，轻微短促得让小满怀疑是错觉。
    “连创造一切的父都对‘我们’抱有期望，要‘我们’来回报祂。所以能够遇到那样的人，岂不是比祂更崇高的奇迹吗？奇迹是不能被留住和定义的。”
    小满听着，不自觉地摸向贴身收在怀里的信封。
    他们走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会儿，贝尔纳鲁都斯忽然停下，小满就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说起来我本来还想找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将来见到一个让你觉得手痒的家伙，替我揍他。”龙王没有直接告辞，却是忽然有点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
    他边说还抬手拍了拍小满的发顶，又来回揉搓两下，好像也对她没再戴那对碍事的假耳朵的脑袋手感很满意。
    “那是什么样的人？”小满想了想，觉得贝鲁的品格基本还是在线的，那么能让他说出“揍”这种用词的人一定有对方的问题，所以直接跳过了答应的步骤，细问起目标的资料来。
    “长相不清楚。”他摇摇头，“你见到就会懂了。”
    觉得手痒到底是怎样的形容呢。小满感到困扰。她听着艾利瑞特娜对那种毫无尊重的所谓的喜欢夸夸其谈的时候也会手痒啊。还有更久远的那个欺负弃族的喝醉酒的拐卖犯也一样，如果是现在的话根本不用素袂出手，她就已经把那家伙撞到墙上再把下颌骨砸碎了。
    “是我能打得过的人的话。”小满考虑到自己与龙的力量差距，谨慎地答应。
    “昨天还不一定，今天的你绝对能揍得他满地爬。”贝尔纳鲁都斯说。
    小满对此将信将疑。
    虽然昨晚龙王也告诉她醒了就能收到最终奖励，但她实在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变化。
    她低头看看手心，试着握握拳，又用了几个微型的法术确定威力没有变化，甚至召出了在芙罗拉城一直藏着没有动用过的天赋蓝焰。
    轮番测试后小满确定自己没有变强，至少她感觉不到。
    她将困惑的目光投向龙王。
    后者却没再给她解答，而是说：“走了。”
    “……再见。”小满短暂停顿之后说。
    比天空更深蓝的眼瞳中，映出终于舒展的龙翼，与发丝被猛烈气流吹动时投下的缭乱影子。
    早在相遇之前就感知过的那份极为庞大的压迫感，此刻再度完整浮现于小满面前。
    “再见。”他在席卷的风眼之间俯身，以最温和的声调对小满道别。
    狂风彻底掀起，小满下意识闭眼，放任龙翼的阴影掠过大地。
    他离开了。
    慢慢地，虫鸣声重新响起，世界恢复了平静。小满独自站在路上，披着阳光投下唯一的影子。
    她整了整肩上背着的简单行囊，正要继续向艺术之城的位置走，忽然发觉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同时又多了一些。
    ——她口袋里那两枚塞壬的鳞片突然只剩一个了，留下的是老师给她的那片。
    那名小满没记住叫什么的对手送的鳞片吊坠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崭新闪亮的金色龙鳞。
    它是微烫的，每个细节都璀璨，所以任意角度看去都那般明亮，托在手里像一颗小小的太阳。
    顺便还有储藏在里面的、小满随时能拿出来的、非常大量的高纯度黄金锭和堆积如山的金币。
    他好像知道拉萨瑞斯已经给过够量的宝石类材料，因而这方面根本没与其争锋，只是强行添上了一大笔零花钱。
    小满拿这笔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镇静如她也默默地站在野外发呆了一会儿。
    ……如果没有非常必要的场合，还是不轻易动用，留下来以后还给他吧，或者让老师转交。她想。
    最后小满只是把信封打开个缝，将龙慷慨赠送的漂亮鳞片也塞进去收好。
    接下来的又一场重头戏，就和专心赶路的主人公没有关系了。
    “回归”。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副官先生告诉原骞。
    返回到领地的龙王面对的自然不是子虚乌有的族人，他们和宫殿、群山及美丽的风景一样，曾经存在，也与海先后被抹去。
    夜幕星河在地上被铺开，当悠远浩瀚从上转下，便成了恐怖深邃的景象。
    独自站在这闪烁的“深渊”前，连龙族之王都渺小如海上的一滴雨水。
    良久，一簇微小的金色自眼睛般闪烁的“群星”之间挣脱，那画面像挣出胶水做的胎膜。
    “王啊，您迎接到预见中，能救赎父的那个使者了吗？”
    全体龙族们已经残存到仅剩这一点的清醒意识匍匐于龙王面前，问道。
    “我见过她了。”贝尔纳鲁都斯看着他们，回答。
    “太好了。”
    金色就此熄灭。
    另一簇黑紫色又从深渊中被吐出，二者的出现方式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
    “王啊，”这一团东西虚情假意地俯首，“父在呼唤您呢，祂需要您。没您陪着一起承担的日子，我们可遭罪啦。”
    龙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你的主体跑哪儿去了？”他突然问。
    黑紫色物质故意装死似的没给任何反应，像掉到滚烫沥青路上的一团油膏，静静融化着回到那片深渊里，去陪伴星辉之父了。
    贝尔纳鲁都斯也不期望得到回答，他露出厌倦的神色，极为年轻锐利的面容上忽然带出几分疲态，只有那双不曾黯淡过的龙瞳扬起，在回归前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他和他们本该任意翱翔着的天空。
    龙王向前迈了一步，走进星海模样的深渊，金发的身影就这么无声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第054章
    原骞此刻压力很大。
    在三号人设离开小满身边, 完成“回归”——即失去形态与自我，与这个世界的全体龙族一同分担星神的压力——之后，或许是接触的等级足够，人设创建界面的新选项总算是解锁成功。
    排在龙族之后的那个待解锁选项被撤去灰色蒙版, 字体都是特殊的晶莹闪亮模样。
    星球意志（分体）。
    虽然是打算攀亲戚, 让四号认领守护小满的那团粉紫色星光的身份，但这一刻原骞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比我设想中的更密切了点。”他这样形容。
    [有什么比星神本身的一部分更能代表祂发言呢。身份虽高, 但也不妨碍特立独行喜欢经商嘛。]副官先生说。
    也对。组成角色立场的除了身世还有个人意愿, 只要四号有自己的想法, 当然可以既主动接近小满，同时对她的看法与星神本身并不一致。
    原骞点了下去。
    [认可。条件成立。]
    流程走完一步, 他立刻感觉到与那个庞然大物的所谓同类建立了更密切的联系……虽然由于星神状态太差, 对面传递来的念头还是只有那些他早就听过的信息, 宛如在耳边放了一只嗡嗡震翅不停的虫子，实在太精神污染了。
    还好这种联络信号是原骞不聚精会神去接触就很可以容易的忽略掉的程度，跟四号的状态倒是恰巧吻合, 即依然随时能【听到】, 却可以不服从。
    四号最后的定稿变化不大, 仍然是在原骞本来外表基础加以修改过的那副样子，粉紫色长发漫卷绵软，五官也是极度的秀丽柔和，白皙如玉石雕刻的面容上眼眸颜色甜蜜如浆果, 像个古树繁花间诞生出来的喜爱着人们的美丽神灵。
    嗓音倒是至今唯一没改过的地方, 仍然是原骞随便设计的年轻微哑的声线，毕竟已经在小满面前说过话了, 而且配上这个外形也挺合适。
    随后，出身一项上原有的商人和后续面板中用情感值购入的财富水平都被保留, 但因为余额丰厚，原骞略加思索，又添上了个“第四城终身荣誉市民”。

 第66章

    第四城便是艺术之城，又被称为迪诺斯，与青铜、珍珠、以太等别名相对应的是水晶。
    反正初登场时艾利瑞特娜就说过不计较温彻斯特擅离迪诺斯的事了，哪怕出发点只是大商人的财富到了一定规模后就已经与政权相关，既然他的产业扎根在那边，那么他本人和其资产便都不能随个人意愿轻易挪动，但也不妨碍原骞这时顺势往上添点东西加深四号与艺术之城的联系。
    商人嘛，最不缺的就是钱，而艺术就是烧钱的行当，只要愿意，关系好点怎么了！
    小满的下一站就是这个地方，把迪诺斯城发展成他有一定话语权的地盘总没错。原骞很确信。
    至于所谓荣誉市民，在第四城享有的实权本质上就是换了个名号的新贵族而已，但来头可就五花八门，权力、财富、美貌、交际水平或艺术上的资质有任一即可。
    艺术之城向主动投来的怀有以上资质的居民敞开大门，慷慨迎接他们投入这场瑰丽欢乱的展会。
    城主身边总是跟随着捧金冠和水晶杯的使者，只要有人展露出足额的任意才华，就得以迎来使者为其授予荣誉市民称号。
    所以在这种地方，大商人本着一颗热爱艺术的心灵，砸钱砸出个荣誉市民身份一点都没问题嘛。
    至少在创建人设的花费上原骞已经再也不用精打细算，不过年龄这项他还是点到为止的设成了不到百岁。
    四号现在的种族已经被改为星神掉下来的某块碎片，寿命当然是兽族不能比的。
    但接连捏了两位活着的历史书，原骞继续本着避免审美疲劳的考虑给四号弄得相对年轻一些。
    理论上他可以采纳六百年前的那个节点，当然还能更早，不过反正星神现在也是身体濒临崩溃所以随时都会掉渣的样子，于是四号具体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也就无所谓了。
    年轻一点好啊，牵涉的过去更少，不用花那么多情感值去额外填补，就让“温彻斯特”做一个真是在近年来才出现并活跃的平平无奇的有钱人吧。
    满布刺绣的斗篷盖回原位，再用厚重的银面具与手套遮住最后一点裸露皮肤，原骞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定现在的状态和早前的登场看上去一般无二。
    [请填写姓名。]
    “不是已经有了吗？”原骞疑惑。
    [厉害的角色谁用本名行走江湖啊？小满都知道起假名了你不要这么老实。]副官先生吐槽。
    “……也对。”
    原骞思索片刻，在弹出的输入框里另打了一个名字作为四号的真名，点下确定。
    [人设建立完成]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原骞想起完成度同样已经相当高的五号，问。
    [其实早就弄完啦……但人家从来没有在那么多小姐姐面前表演嘛，稍微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一点点。想给自己准备个像奥吉莉亚（黑天鹅）那样诗意华丽的初登场……]
    “这时候你的下属们又不算小姐姐了吗——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在装羞涩啊，被你随便两句话吓得自相残杀的那些人要是知道魔王大人会怯场的话是会死不瞑目的。”
    如今原骞已经不再会被这种程度的胡说八道骗到了，冷静地吐槽着。
    [你这种天生只能吸引酷姐姐怜爱保护的类型果然根本不懂。在喜欢的人面前当然要很有故事、留下神秘又特别的第一印象啊，不然就会沦落成可有可无的分类从此一直忽视并将被轻飘飘地忘记和舍弃。所以仪式感很重要的。而且从故事角色的角度，获取观众心中的地位占比也是一场非常严肃的战争！综上所述我要盛装出席。]
    副官先生长篇大论地强烈抗议。
    又一个回合后，是原骞率先意识到当前对话究竟有多幼稚。这种状态根本就和动画里的那类舞台后你推我搡的两个小鬼差不多吧。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登场？”他问。
    [……就现在也不是不可以。你先，我马上。]
    好吧。原骞想到至少这回两个人设同时出现也不用他精分了，仅仅是这点就令人幸福，所以还是要谢谢副官先生上场帮忙，毕竟精分的难度谁玩谁知道。
    新的一天开始了，这段时间早已回到艺术之城生活的商人温彻斯特离开卧室。
    原骞感受着全新的身体状态，坐在早餐桌前。
    不同于先前所用的具备黄金之血的兽族与纯粹的龙族，四号虽然是星神的碎片之一，但原骞没在战斗力方面花费多少情感值，于是至多是健康成年人的体能和力量水平而已，唯一的优势是命硬打不死。
    可是健康就很棒了。原骞经历二十多年的人生，完全当够了心脏衰弱无比的病患，只要是呼吸顺畅更不会晕眩气短的状态便能感到无比的满意。
    不过哪怕模拟了外形，四号毕竟还是非人，在早餐桌前也不必进食，只是喝着类似咖啡的异世界奢侈饮料，清净地翻看信件。
    “逸闻一则……芙罗拉城主遭遇刺杀。同时其弟墓葬被破坏。这是针对于青铜与珍珠间的离间。梅戴尔子爵认为……”
    商人轻声念出小报记载的一栏，随后哑然失笑。
    他放下小报，推开这堆花里胡哨的杂物，拿起桌角的铃铛摇了摇，对进来的管家问：
    “商会还是没有消息？”
    “有的，老爷。”管家思索一二，便利落地汇报道。
    “‘灰黑发蓝眼，瘦高，十七岁左右’——以您的名号向商会寻求帮助的人里依然不包括这样的男孩或女孩。您关注的那名参赛选手潘小姐已于昨日自行离开第六城。”
    管家觉得他的雇主最大的缺点就是裹得太严，还不需要人贴身侍候，受雇后至今有几年了，但管家仍没见过雇主的真容，更无法透过斗篷与面具的遮掩来揣摩雇主的情绪变化，这就给他的服务过程造成了特别大的阻碍。
    众所周知商人温彻斯特似乎有着特殊的心理问题，从来没有展露过本来面目，办事全靠身份凭证来证明自己，因此一直有人猜测斗篷下面的人早换过了不知道几轮。
    管家只见雇主听完他的汇报，稍加沉默后起身，说：
    “我去接人。”
    “……是。”
    在高额薪水下，只需要这一句话，管家便极度自觉地去准备东西。具体包括雇主出行惯用的舒适豪华马车，还有给雇主亲自迎接的客人准备的一车丰富物资，保证对方可以随时随地洗漱更衣和享受美食。这就是财富的力量。
    他毕竟当过巫妖，在亲自控制人设的现在，原骞一眼看出马车上的防护法术还是有些缺陷。
    只能说果然是供给外人的品级，花再多钱那帮秘银之血也不会给真正的好东西，顶多把外表弄得唬人些。
    他故意装作不知道这些漏洞存在，默默登上马车。
    嗯，这刚好能拿来当弟子的阶段测验……虽然老师已经死掉了，但考试还是要考一下的嘛。原骞想着
    第055章
    ……又做梦了。
    小满垂头看着自己一无所有的掌心。
    从离开老师身边起, 或者说是天赋发生变化之后，她就时而被一些模糊的梦境侵扰。醒来什么都记不得，只是恍惚地觉得熟悉。
    她默然地发了会呆，起身重新扎好已经半长的头发, 随便拿出些食物吃了后便收拾行囊启程。
    前往艺术之城的这段路上, 小满身边不再有远远跟着保护的龙王、贪吃活泼的拳法家或者仪态轻灵的狐族少年，她形单影只, 就像刚启程的那时。
    外面的世界虽然有很多坏人, 但小满也婉拒过真是出于好心想让她搭乘的商队。因为她随身的空间里还有芙罗拉城主的头颅。
    定影复生术的资料里写着, 需要的尸体部位严重破损到不可辨认依旧不妨碍效果，但不能缺失最重要的头与躯干这两部分, 因此她才带走了这件物品。
    虽然老师说过, 随身空间这一系法术与灵魂绑定, 放在里面的物品是几乎不能被定位的，但小满依然不想连累善良的人。
    其实安静的旅程也很好，什么都不想, 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与旷野和群山相比, 一个人实在是太渺小的存在, 能像沙砾那样悄然混入其中。
    她并不知道的是，路的另一头有人正欣然地率众前来迎接她，而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人在轻轻念着她的名字，拭去一泼浓稠黑紫又星光闪烁的“血”后, 缭乱长发间露出轮廓隐隐像某个少年的面容。
    ——至圣之城, 圣堂总部。
    “嬷嬷，”高大的狮族青年披着白袍, 跟在同样强壮的象族老年女性身后亦步亦趋，仍像是努力追着大人步伐的孩子, “最近真的再没有类似的事情了吗？”
    他用的是修道院里孩子们称呼修女的叫法，可是那名快步走在前面的象族女性分明是一身主教的打扮。
    她肩膀宽阔，步伐有力，黑眸清醒而且坚定，皱纹横生的面容透出雷厉风行的精力与会让孩子感到安全的可靠气质。如果她此刻是身在修道院，那么每个人看到她都会想到一手持重锤一手呵护幼小女儿的某座知名圣人塑像，那古老的塑像名叫《母亲》。

 第67章

    象族的女性主教转身拍拍这的确被她照顾过的年轻人肩膀，用中等的语速说着：“安心吧，塔洛亚。在那恶徒再度作案时，我们自当以利剑和神的光辉惩治他，叫他灰飞烟灭。在此之前，你正应潜心磨剑啊，好不辜负你这半生的苦修。”
    “是，蓑坭嬷嬷。”青年真诚地笑了，那几分急于求解的情绪淡去，好像真从对方宽厚的手掌中得到了稳定心灵的力量。
    女主教也笑了笑，转身走进大会议厅，将阳光与她抚育过的孤儿之一关在门外。
    帘幕垂绕，焚烧香料与高档蜡烛的古雅气息弥漫，模糊的亮度给予每个参加会议的人一定安全感，使发言时的情绪更稳定和平静。
    蓑坭入座听着他们的讨论。
    早在一个月前发生的圣堂大钟自鸣事件，已被与巫妖拉萨瑞斯大胆施行“卡莉塞预见之眼”法术的时间相对应。那位顶尖的施法者过了不久便相当乖觉地将相关资料交予学术之城，使圣堂方得以付出接受范围内的代价将这份知识兑换回来。
    可惜其对预见的内容三缄其口，圣堂也不好强行逼问他到底预见了什么内容，才造成了极度接近遥远记载中神降才有的效果，只能如此记录存档。
    然而之后圣堂的情报网也没有消停下来，不光是艾利瑞特娜姐弟这一起事件——流于表面的那点仇杀根本不算什么，尸体复苏与坟墓被破坏的现场才是能得到圣堂严肃对待的事态。
    在蓑坭前往秘银之城谈事后处理兼接自家孩子的时候，另一位人物早已前往青铜之城调查曼萨·基诺的坟墓状况。
    那份带回的资料相当惊人，还包括几张远近与俯仰视角的速写绘图，那些数十米长的纤长尖锥完全是天然从地下生长出来的，不同位置的取样结果都高度一致，属于被极高温度提纯过的宝石质，它们与顷刻融化的死人头颅相反，恒久留存在原地，差互地静静穿刺向天，透露出不同寻常的狞恶气息。
    单论难度，施法者和圣堂双方都有能够做到这样的人选，还为数不少，凡俗势力想要一夜之间通过人为伪造出来这副场景更不算难事。但要推测出谁会这么做，答案便扑朔迷离起来了。
    但让圣堂的大人物们聚在一起专门商议，这两件事当然不够。
    没必要告诉年轻人的是，近日各地其实一直都怪事频出，而且风格相似。
    有惯于拐骗后虐待穷苦女孩的浪荡富人忽然当众发疯，用勺子活生生挖出自己的眼睛，奔跑回家点起火来烧毁宅邸，同时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拉着几个有同样爱好的家伙将他们勒死后吊在圣堂门前广场的雕塑下的；
    有用杂草替换药物骗走弃族钱财的医生向井水中投毒，从而致死一整个迫害过弃族的蛮横村庄，饮下毒水的村人痛苦万分却又不死，偏偏奔跑到镇子里的圣堂门前触碰大门后呕尽鲜血而亡；
    甚至有惯于搜集野鸟完整蛋壳于是雇人掏取鸟巢的贵族，他的死法是夜半时分举着镐头挖空了所在区域圣堂的一块墙角，把自己剥得鲜血淋漓之后蜷缩进去，只有肚子高高凸起，经过解剖发现腹腔里面的内脏全都被替换成了新鲜的鸡内脏，足有几十份，塞得满满当当。
    ……
    蓑坭听着其他主教谈论他们手下发生的这类事件，取出自己刚收到的这一份抛在桌面上，任由旁人自行取走翻看，到现在她觉得已经没有逐一讲述的必要了。
    近来发生的以上事件从结果而言，无疑是对圣堂的挑衅，但……这份恶意又奇怪地无伤大雅。
    比起精心谋划，其本质更像是随心所欲的恶作剧，譬如不懂事的孩童拿生的小麦粉堆砌城市，又捉来虫子充作居民，浑不在意泥土中生活的虫子会被阳光晒死。
    更奇怪的是经祈祷仪式后求来的圣谕，几次下来含义全都是“并非为敌”。
    即使圣谕近几百年来越发模糊得不成样子，好像他们的父已完全失去了能够对话的逻辑，但反复求证后众人也只能相信这是准确的。
    “……要是换个角度来理解，我们仅仅能够口头告诫世人勿作恶行，却无法一味地通用重典来制止，而‘它’只不过是更严厉、极端地惩治了人们而已。送到我们门前来，也可以说是通知过了代我们教育的事情吧。”
    蓑坭旁边的一位同僚低声开了个玩笑，眉宇间的愁容似乎并不严重。
    对于处置方案讨论了半日仍无结果，真要限制世人为恶也是不可能的空话，蓑坭向后靠了靠，放任自己稍微走个神，想起现在已经长成一副大个头的塔洛亚曾经同样是一群孩子里矮矮笨笨的小胖墩，跑着跑着摔进只有她膝盖深的泥塘都爬不出来，被蓑坭一把拎起后就用短胳膊抱着她的手臂，即使头发上的泥块掉下来糊在眼皮上也不撒手。
    圣堂是养育这一代又一代好孩子的地方，更是守护着他们积极心灵的地方……一群性别出身经历各不相同的大人物之间，唯有蓑坭主教凭着几十年来轻轻揍过很多捣蛋孩子的女性的直觉，认为桌面上这些写满血腥事迹的档案下是个秉性恶劣的大号坏孩子。
    她猜得不能说错。
    而时不时搞出点事情给圣堂送惊喜的“坏孩子”本体正进行着无休止地吞噬。
    取代世界边缘的星渊中会浮现出的那一类黑紫色的污浊物质，它们不能被概括为星神的病灶，而只算其副产物，更准确的说是星神伤口流下的污血。
    同样出自星神，当然不能算是圣堂的敌人。
    所以从根底来看，它们甚至可以算是与作为星神碎片的四号同源。
    龙王尚在时还问过其中一团你的主体跑哪儿去了，这也是原骞与副官先生商量好的情节。
    五号正是“祂”，是主体，也即将成为……唯一。
    “喂？还好吗？”原骞担心得时不时地问一句。
    原骞当然知道副官先生本尊还在遥远的异世界，随时能跟他聊天，甚至他还刚刚刷到了来自那家伙发出的论坛回复，时间仅是两三秒前。
    但系统模块毕竟是挂在他这里的，原骞同时也能看到算在他名下的五号那边的状况。
    表象是星渊的那片浩瀚空间应该属于现世连接星神的出入口，龙族是通过此处回归星神的，而某些东西从出现起便栖息在这里了。
    从由副官先生接管控制的五号出现在星渊深处起，那里已经可说是血海翻腾，只是没有一丝是猩红色，状态犹如蝶蛾破茧前的垂死挣扎，激烈得令人不由得感到担忧。
    [我很好啊。]副官先生懒洋洋地应道，黏稠又滑溜溜的黑紫色“血海”之中甚至还适时伸出只手晃了晃，又慢半拍地切换成比了个耶的松散手势。
    “说真的，不吃这些也没问题吧……”原骞又念叨起来。队友虽然时而气场阴暗而且疯疯癫癫，但整体而言还是很可靠讲道理的一个魔王，跟那些真正的污血本身在三言两语间就透露出的天真的刻毒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而近日他亲眼目睹队友近日披着五号的皮频频出手制造出那些耸人听闻的事件，就让原骞心里真的有点担忧其被后者影响到。
    毕竟本来副官先生是那种热衷于扔陨石术和帮可怜小姐姐亲手复仇的直接系反派啊。而星神再怎么迷糊混乱，到底也是背负着世界的存在，要说异世界的魔王就能完全免疫来自祂的负面污染也是不一定的事。
    [有人关心感觉真好，不过这点东西跟我平常对抗的那些比确实不算什么啊，如果有影响就是我装的。如果你想说那些事，那都是我主观故意的。为了剧情嘛，漫画反派就要有个反派的样子吧，如果都是像我这么可爱的魔王，要怎么能合情合理的跟主角打起来呢……否则我早就去找小满玩啦……]
    副官先生解释着，半路又转向了奇怪的嘀咕。原骞看队友还是这副颠三倒四得自成一派逻辑的样子，而且依然胸无大志只想着玩，终于放下心来继续赶路了。
    星渊里的这时好像忽然加快了翻涌，随即彻底变得寂静。
    [多谢款待。]副官先生不知道对谁说道。
    那深处的确有什么恐怖的生灵已经彻底做好了准备，随时呼之欲出，却静静地等在原地，只差原骞那边配合。
    又要登台了啊。原骞暗自鼓劲，再次用心调整过姿势和气场，让四号与之前已经形成习惯的龙王风格的举止彻底分割开来。
    他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也从副官先生那边得到启发——队友吞噬的当然不是全部的黑紫色物质，只是把其中混杂的、那些回归星神的灵魂变质而凝成的许许多多的扭曲意识全吃掉了，让“他”这样的存在只剩下唯一一个。剩下的无意识物质和作为出入口的星渊本身，某人之后计划将后者切下来再一股脑打包拎走来着。
    总之这种清理杂音的举动也算是在给星神减负吧，虽然治标不治本。
    而原骞觉得自己或者说四号，能做点类似的事情。
    他心念微动，安静留在面板上的情感值余额跟着跳了跳数字，随后，一支剔透的紫色烟杆落在商人温彻斯特手中。

 第68章

    原骞隔着手套托住它，随意地晃了晃，便有某些物质从似乎晴朗的天空中抽离而下，落进其中，慢慢燃起古怪的金黄烟雾。
    神秘商人挑开银面具下缘，抽了一口。
    ……真苦啊。
    第056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17话！】
    陶铮是在结束考试后回家的列车上打开更新的。
    缓存的电影看到一半被切走, 她和许许多多的读者一起冲进最新发布的漫画章节。
    加载间隙她还回忆一番前一话的内容，过去的这周时间里论坛以高度热情回应了扉页中的信息量，比如终于有具体人设了的婆婆和烈烈相处的可爱小漫画之类的，还有担任骑士的小满与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廷乐师的友谊描写等等。
    总之是非常的充实, 让陶铮觉得初见上一话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同时也让人很期待这一次的扉页。
    ——啊, 久违的现代设定！是饭的味道！
    只见画面中一道横亘的车厢隔开了月台两侧，透过玻璃能看到站在另一边的小满。
    少女戴着蓝白配色的有线耳机, 衬衫外套着黑色为主的运动服, 变长了一点的头发在脑后半卷半散地扎成个可爱的小揪揪, 肩上挂着随意插了两只羽毛球拍的帆布袋，袋口还有长棍面包等食物探出头。
    她略侧着脸在听身边的人说话, 神色轻松平和, 像是最普通不过的学生。
    小满身边的那个人却恰好被车厢结构完全挡住, 并不能看出是谁来。
    背向画面外的月台这边，则站着一名穿深色风衣的男性，并不知道面貌如何, 只能看到手插在口袋里的一个高挑背影, 微卷的黑色长发被扎起, 发尾晕染着奇异的大片深紫色。
    “他”正在看着小满。“他”这一侧的月台已熄灯。
    【这新角色？黑毛耶。】
    【崽身边的到底是谁啊！不管是谁细品这个构图我都吃到刀片了】
    【成熟的读者会我刀我自己……但粉星绝对是故意的】
    【现代不可能有刀！鉴于球拍我猜旁边是小狐狸或者小狮子】
    【为什么，因为拉丝没法拿拍子吗（？】
    【还因为如果是朋友哥的话球拍应该已经烂了噗噗】
    【呜呜光是看到小孩们的课余活动就想哭，太幸福了呜呜……】
    本来半路上难免带着倦意，此刻陶铮的兴致也被彻底提了起来。她猜测这张扉页大概也是正篇新角色的暗示和铺垫, 只是具体长相还有待揭晓。
    “嘿嘿, 长发男，嘿嘿……”果然也正在看更新的室友发来消息。
    “我怀疑你对朋友哥有意见, 我有证据！”陶铮回复。
    “喜欢长发属性是没办法的事，他老婆也是长发男他会理解的！”室友表示。
    陶铮回了个移开目光的表情包, 实在不是很懂这种对于某类属性格外有萌点的差别对待。
    她翻向下一页。
    第17话的开头并非小满，而是那位和读者们有数面之缘的染了头发的狮族青年。
    陶铮也有幸跟着他的当事人视角经历了一遍被尸体夜半敲门的经过。
    【噫……半夜看这个我真挺不住了我先撤了】
    【怀疑粉星有一颗画恐怖漫画的心】
    【啊啊啊腐尸脑袋啊啊啊——（尖叫）朕的护体弹幕呢！！！】
    【虽然只给了两格而且都没画全脸……但好恐怖啊啊啊——（尖叫）】
    【我san值都掉了去看9话扉页的拉丝洗洗眼睛】
    【洗眼睛带我一个，尸体和尸体之间的差距芥末大——】
    【小满不是把头带走了吗哪来的又一颗头啊啊啊】
    还好陶铮因为学业已经见多了真家伙，她只是因为优秀的氛围刻画而默默缩回了发凉的脚，在卧铺上换了个姿势。
    本以为这一话是温馨酸楚的道别环节，结果是一转恐怖灵异片场，粉星，真有你的……！
    她接着往下看，见狮族青年换上有些熟悉的多片式白袍，终于彻底坐实了这个配角来自圣堂的信息。
    毕竟之前他戏份太少，还都一副格斗装扮，连圣徽都是这一话开头才出现的东西。
    狮族青年塔洛亚在简单处理过莫名融化的腐烂头颅的痕迹后，便以圣堂成员的身份传送前往秘银之城了。
    【反应好快哦，配角不降智真的舒适！】
    【小哥看着憨其实还挺靠谱诶】
    塔洛亚找到定影复生术相关的负责人，并得知缺失头颅的尸体无法用于施术以及女城主的名额已经被用过了的这段情节都被一笔带过了。
    他提取相关回忆时，漫画里自然没再重复一遍，正画到约露缇娜翩然登场。
    【漂亮姐姐！】
    【嗨又见到你了老婆（叼花）最近过得好吗？】
    ——不要随便见到一个漂亮姐姐样子的纸片人就叫老婆！这分明是我老婆！
    混血宁芙从容地扫过回忆中那腐烂面孔诡异的笑容，在旁人尚未想到真相的这时，她稍加思索，便很快出手联系到了身在青铜城的某位施法者，经过同意临时借用其使魔，飞向城外的家族墓地一探究竟。
    约露缇娜的心理活动也被显示在漫画中：很简单，既然头身腐烂程度不同却被连缀在一起，那么被如此对待的两具尸体往往有着亲密的关系，而其他芙罗拉家族的成员都在花之城当地，既然圣堂的小朋友没察觉异状，就往与芙罗拉家族有联姻的基诺这边找一下墓地有没有出问题嘛。
    虽然施法者从来远离世俗，但这种掌控一座主城的家族之间的关系，她身为秘银之城的基座之一还是清楚的啊。
    约露缇娜的推断半点没错。夜晚还浓郁地残留着的这时，月下惊人的景色映入使魔眼帘，又被传递回秘银之城。
    【6啊这波推理我给满分】
    【我去好壮观，这是哪位人才搞的敢不敢出来走两步】
    【粉毛弟：啊，不是，我何德何能？】
    【死了也得被挖坟但活该啧啧啧】
    小满那边的夜晚部分都已经在上一话被交代完毕了，因此接下来就是天亮后，各方来人与秘银之城的会谈环节。
    因为线索还太少，这段交谈并不算繁冗，过程中蓑坭、约露缇娜与那位带有蜥或蛇类鳞片的公主殿下最醒目。
    【漂亮姐姐，吸溜。】
    【哦哦哦冷艳强势大美人！！！我永远喜欢！】
    【好帅的姨姨，粉星别太会画了！这我还怎么觉得圣堂是坏人！】
    【想依偎着主教宽厚的肩膀……】
    【我是坏孩子，快打我屁股教训我吧姨姨（真诚）】
    漫画的优势正在于此啊，能比文字更简单快捷地塑造出个立体形象，而做得精细动人的成本又能比视频载体更低。有魅力的角色即使暂时不知道姓名和立场也在散发挡不住的吸引力！陶铮也第一眼就对这位中老年的女性主教印象深刻。
    【公主好a，衬托得绿绿姐这样尊素一朵娇花，嗑了】
    【实际上绿绿姐才是镇场子的猛人大佬（目移）公主是弟子辈咧……】
    【更好吃了（不是）】
    【所以你们凭什么通缉拉丝，心里都清楚吗这不是！这是在欺负好人】
    【就是啊我老婆成巫妖了之后居然还阻止过瘟疫，人美心善！！！】
    【主教姨姨说的我们家孩子是谁啊……反正不是那个八块腹肌狮男吧！】
    【可恶，羡慕啊，我也想当强壮帅姨姨的小孩】
    最后各方势力对这起意外事件的处理暂时搁置，画面跟随芙罗拉家族的紧急应对转回她们的主场，花与竞技之城。
    颁奖仪式的台下，默默等待着事态变化的小满赫然在人群之中。
    弹幕正要夸她镇定，便眼睁睁看着小满迎来了名列前茅的选手都躲不过的尬夸环节。
    尤其小满或许是因为立场不属于七城，得到了格外漫长的特殊待遇。
    【谢邀已经在脚趾抠地了】
    【真心的夸夸和这类空话对比太明显了……】
    【小狼崽：失去高光】
    陶铮也跟着摇头，翻往下一页，就当是尽快结束这些虚情假意的强行夸赞对自己和小满的折磨。
    之后就是小满对烈烈坦白了自己瞒着她的事情，包括种族和真名。
    拳法家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眉骨与乱发的阴影让人看不见那对一直都干净热诚的棕色眼睛。
    “不愧是大姐！”烈烈最后表达出的没有愤慨，只是赞叹。
    【烈烈！！！好宝！！！】
    【我看到天使了呜呜】
    以并非兽族的模样坦然站在城门口，沐浴着阳光，周围是忙碌的人流。
    这样的小满看上去和昨天并没有变化，又好像发生了新的成长。
    “我也会想你的！所以不可以忘掉我啊。”
    烈烈说着道别话语时，漫画的刻画比真人更细腻，把过去经历危险战斗也从来不低落的小狮子这一刻脸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神情定格在画面里，让人跟着伤感不已。

 第69章

    【宝好懂事呜呜】
    【抱抱烈烈】
    【小满也好，碰碰拳看得我心里酸酸的。她们都是天使！】
    【谁说小孩就不懂什么叫承诺啊呜呜这就是非常郑重的承诺了！】
    幸好烈烈用一句“大叔你也是”来缓解了难过的气氛，否则陶铮觉得她也要半夜心酸了。
    “……为什么我就只有‘也是’？”
    贝尔纳鲁都斯这头龙从来都是很会端着家长派头的，因此他吐槽别人的场景当真难得一见。那张傲气英俊的脸上带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仿佛一直自诩不跟小孩计较的大人终于患起不均，低下头来追究他的那份情绪价值。其实这样的他看上去更符合外表的年轻。
    【噗噗噗又在迫害贝鲁了爱看】
    【果然笨小孩天克傲娇】
    【宝这么可爱但以后都看不到了呜呜】
    【再见了烈烈！】
    看着烈烈带着笑容挥手，跑远后才悄悄擦泪，陶铮也摸出一张纸巾沾了沾眼角。
    她本以为之后龙王也会告辞，却看见贝尔纳鲁都斯对小满说“我再陪你走一段路”。
    【谢谢贝鲁……不对这样只会长痛不如短痛啊！（大恸）】
    【崽好淡定啊，还会在心里默默os贝鲁太金灿灿了很容易引来抢劫犯，我现在又哭又笑的】
    【贝鲁说得对啊！首先要做自己，再去管责任啥的那堆东西】
    【如果小狼崽听进去了会活得更轻松吧，真好】
    “那，要是有人对我比我自己更好，而且不要求回报。如果是贝鲁，该怎么办？”
    小满问。
    【呜呜呜这一句我哭了，崽是有心事的啊】
    【应该同时包括妈妈和小狐狸和拉丝吧，小狼崽真是被爱着的小孩哇……】
    【但这些对小满比她自己更好的人都已经没有了啊！（泪崩）】
    “我也不知道。……连创造一切的父都对‘我们’抱有期望，要‘我们’来回报祂。所以能够遇到那样的人，岂不是比祂更崇高的奇迹吗？奇迹是不能被留住和定义的。”
    龙王这样说着，难以辨明他的神色属于迷茫亦或是感伤。
    【朋友哥——（失语）】
    【临走还要来一刀，龙坏！】
    【朋友哥：他不求我的回报=他是真正的奇迹=他世界第一好，所以我很幸福谢谢大家】
    【好一个中译中，信！达！雅！（错乱）】
    看着金发的龙与灰黑发的少女转而谈起更轻松的委托揍人的话题，陶铮却一点都没放松警惕，她默默切到聊天框。
    “我又有不祥的预感了。”
    “我也是。”室友秒回。
    “真是熟悉呢，寒风中已传来了血与火之味……”
    陶铮默默打下中二十足但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心情的对话。
    “前方恐有埋伏，主公请三思！”室友很默契地配合，不过配合错了方向。
    一对同追连载的好友隔空达成了意念一致，但漫画该看还是得看。
    作者功底依然在线，贝尔纳鲁都斯展翼道别时的场面被画得很美好，两人都是。
    在他走后小满还发现了来自龙馈赠的零用钱，如果堆积如山的金锭也能算零用钱的话。
    【我也很缺钱，朋友哥您看（搓手）……】
    【拜拜这只贝鲁会有天降横财吗，我立刻成为朋友哥激推】
    【夸他朋友应该会吧（】
    【然后贝鲁：你们夸得都不行，我来！】
    【笑得……所以有没有太太出财神谷啊我买爆】
    【真的他好适合财神啊，不如说根本就是异世界财神。不是龙收集财富是财富天然属于龙，连鳞片都这么金灿灿的！】
    【（拜拜）信女愿供奉纯手工打造he换来发大财……（祈祷中）】
    这么轻易就放下警惕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因为这里可是粉星的漫画啊。陶铮默默摇头叹息，严阵以待地翻向下一页。
    果然。
    龙背离城的方向，展翼飞越美丽的旷野，愈发脱开生灵所活跃的范围，直到他们所定义的世界边界。
    重新化为人形的龙王轻飘飘地着陆。
    漫画的上一格还是群龙栖息的山脉，随后过往的幻象尽数破灭，露出真实的风景。
    那是……倒转而下的星空。
    显得幽暗、深邃不明、犹如潜藏着无数活动眼睛的“星空”。
    面对这样的景物，即便仍然神色平静，龙王的身影也忽然显得危在旦夕。
    【噫——！】
    【这种熟悉的风格，说和那只星神没关系我不信】
    【所以这里本来也是龙族的家？？？和塞壬们的海一样？？？】
    【完全……坏掉了哎……】
    “王啊，您迎接到预见中，能救赎父的那个使者了吗？”
    犹如风中残烛的金色意识问道。
    【它叫贝鲁的称呼，所以这是贝鲁的子民吗】
    【看颜色是吧，呜呜，和他的头发颜色都一样】
    【使者是指小满么……杀掉星神等于在救赎祂，好家伙】
    【啊啊啊就熄灭了？！】
    【又出来的这是什么啊好像闪粉水晶泥（目移】
    【相信我，你马上就想掐爆这东西了……】
    【啊？什么叫一起承担？你再说一遍！】
    【星神你呼唤个头啊！带走贝鲁！不约！！！】
    读者们遭受连环暴击。
    面临贝尔纳鲁都斯的退场，只剩一小半人还在坚持讨论那些什么主体之类的对话中透露的伏笔，实时弹幕已经被不成样子的咆哮体和“呜呜呜啊啊啊”声淹没了。
    毕竟读者们此前同样并不清楚所谓“回归”……直到大家目睹了那金色意识的衰弱状态，与那紫黑色污浊物质道出的真相。
    所以原本论坛预料中的分离也不过是沉睡而已，谁都觉得贝尔纳鲁都斯既然是如此强大纯粹的个体，当然会比无名的塞壬和模样纤弱的宁芙都有办法，他看上去跟衰弱这种词汇完全成反义。
    也的确没有什么在削弱他或伤害他，龙王是完全自愿地走向那个为庞大神明分担折磨、减缓衰亡速度的职责。
    他生来有强大的心灵，可读者们不是。
    【我说，朋友哥以前那些年不会也是这么过的吧？就拉丝寿命到头他都不在的那些年。】
    【草（草）那我要疯了我真的】
    【要真是这样，他好不容易才回到现实，结果也只是待了这么点时间，瞒得真彻底啊！！！】
    【我们和小满甚至拉丝都被他骗过去了啊啊啊】
    【好强……崽真是问对了，为什么他还能一直那么轻松啊！？】
    陶铮此时此刻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心情，沉默地在弹幕里捡饭吃，完全没想着切出去刷论坛——论坛服务器不比漫画这边坚实，可想而知是已经炸了的，根本不用去。
    “我cp是一直在增值的……”室友打来的语音通话前三十秒都没人开口，直到这时才轻声絮语道。
    “在粉星这里搞的就是一个福祸难料啊。老蛋，你哭没有？”
    “废话。”
    第057章
    贝尔纳鲁都斯毕竟不是漫画的主角, 故事也不会为他定格太久。
    于是这一话的后续，仍属于由阳光与风陪伴着走向全新目的地的小满，以及……
    同样是路旁连续后退的景色，只是后退的方向恰巧相反。
    那些树影被框在车厢里侧所看到的窗口之间。在窗边, 被手套包裹着的手正托起一支细长的紫色烟杆。
    全身都由厚重的刺绣斗篷严密遮蔽的商人脸上那副银色面具终于被揭起些许缝隙, 露出下颌的轮廓。
    淡淡金色的烟雾随着燃烧升腾，他却不急着抽, 在窗框上磕磕烟杆, 很闲适似的半靠着车厢。
    车轮辘辘前行, 轧过的并非路面，使得颠簸和声响都很轻, 连从烟杆中飘起的神秘烟雾都不会被晃散。
    景物拉远便能发现, 这一切盖因在马车前方, 还有另一组为他服务的人在不断地提前铺下地毯。
    那织物不算华贵，但如此一路走一路铺，所需的花费也绝不会低。
    长路延伸向前, 细心的读者已经从两边有部分重叠的远山的轮廓判断出来, 这支车队不久便能迎面遇上小满了。
    【是你啊好久不见www活在扉页里的温彻斯特！】
    【和粉毛姐前后脚登场, 粉毛姐都便当了才再见，真有你的】
    【真壕啊】
    【一看就是冲着小满来的，让我猜猜他会怎么死（冷笑】
    【还没露脸就已经预定是发刀接力赛成员了吗！不要啊】
    【虽然没露脸但看这个气质和冰山一角就知道肯定是新老婆……期待……】
    更新最后一页，晴风朗日倏然转回读者尚且印象鲜明的星渊。
    浓重深色之中的那些原本密布到骇人的星点犹如视线, 它们在随着画面一格一格推进非常明显的数量骤减, 从满树繁花似的稠密状态很快变成稀稀落落，再到几乎全灭。只剩那么可怜的一两粒, 好像在用那紫黑色的胶质惊恐地裹住自己并极力屏息，在画面角落微弱到看不清。

 第70章

    最后只剩一片看似宁静的深色。
    ……
    《玩了命的调亮度也看不清！！！》
    -楼主-：所以最后这里到底是什么啊, 有没有人扒出来？
    -2l-：来了。踏破铁鞋无觅处，试着把12话开头没画眼睛的下半张脸那格反相了一下，一·模·一·样。附对比你们自己看。[对比图.jpg]
    -3l-：卧槽还真的有料啊？放个板凳。
    -4l-：我本来还因为这个黑紫配色猜是扉页新人，但12话开头那不是小狐狸么？复活赛？
    -5l-：那么淡的简单线条，还是无色加纯白背景，连发型都看不出来，就其实当成拉丝看也说得通的……小声bb。反正那段对话的双方都不明确。
    -6l-：好，这下更加扑朔迷离了，总之接小狐狸回来（跳大神）
    ……
    《剧情讨论3.0：从随机利用一个年轻冒险者开始的配角动机整理》
    -楼主-：惯例叠甲，纯属探讨和推测，如有理解差异请互相尊重。也欢迎吐槽，以上。
    首先从女城主的角度出发，作为联姻的产物，同父同母却异姓的弟弟在她这里真的很被看重吗？我想恐怕是存疑的。
    属于芙罗拉城的家族成员虽然只出面了一小段，但看得出，这些人在虚伪和头脑清醒并足够圆滑的这些方面，素质同样很高。她同样是这类型中的佼佼者，所以如果她重视弟弟，曼萨·基诺就不会变成这种将残忍流于表面的性格了。
    艾利瑞特娜当然也很残忍，但她的残忍确实给人一种作为美感的组成部分的鲜明体验。这样的人哪怕作为上级也是具有不可否认的魅力存在，因此单从“炮灰角色”与否的档次上判断，她就绝对没有按照任何一种掌权者的标准去培养弟弟。
    而在青铜城的剧情，虽然初看有主角光环嫌疑，但她亲自出面何尝不是减少中间波折的考虑，反正以她的视角，有的是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亲自出现在青铜城，而且能用她年轻漂亮的女性身份减轻嫌疑。事实上如果被发现她肯定是会这么做的，捕猎者从不介意利用刻板印象伪装自己。
    既然她来了，并已经预备将弟弟手上发挥完毕价值的买卖与自己断开，那么从佣兵公会下手确实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因为漫画世界定义的佣兵必然也是一群比当地居民更不受控制和大胆的群体，其中会有很多容易被挑动的年轻人，艾利瑞特娜的目标只是把某个佣兵引到秘密运送人口的现场把事情闹大而已。
    至于她选择小满来实行计划，就是在这个基础上看中了小满的脸而已（笑）。
    -2l-：……少年漫主角被横空出现的大美女青睐很正常，我本来是这么理解的。
    -3l-：小狼崽至少在桃花运方面还是很有主角样的，嗯嗯。
    -4l-：突然好奇粉毛姐是什么兽族，难道也是狐狸？
    -5l-：看耳朵尖尖，应该是猞猁啦。虽然现实世界没有淡粉色的猞猁，但漫画那边都有龙了，说这些。
    -6l-：可以，这很坏女人。果然有类似设定的世界都是食肉动物的天下啊（感慨）
    -7l-：拉丝倒是吃素的……抱歉我又在想拉丝了……老婆，我那喜欢吃蔬菜喜欢熬夜搞研究喜欢温馨小木屋和甜甜饮料的老婆……呜呜老婆……
    -8l-：看路人分布，兽族还是食草动物占大多数吧，只是肉食动物出人头地的概率更大点。而且也更容易吸引目光，没办法嘛魅力是天生的……就以烈烈和塔洛亚为例，有漂亮肌肉和猛兽气质、又帅气醒目又带点憨的狮族们是真的很香啊！！！
    -9l-：是真的。烈烈最早切磋的那个中年同族也很戳，微微耷拉眼角的稳重系老好人谁懂。胜不骄败不馁，端正中还有会上台打比赛的这种反差萌，我这辈子在粉星的漫画见一个路人爱一个。
    ……
    -楼主-：拉丝和贝鲁虽然是真正的友谊，不过我认为，事实上，他们之间客观地存在着由位阶差距导致的贝鲁那边有一些连朋友也不会对其提起的话题。
    因为哪怕是大家都爱的拉萨瑞斯老师，在客观上仍然只是千万个兽族之一，是会困于寿命的、会因与圣堂有立场冲突而避开城市离群索居的一个并没有那么特别的兽族。他的强大基于知识和自身努力，他的灵魂也会随着时间被磨损。
    整个漫画世界都走下坡路的现状下，拉丝是那个死去塞壬的发现者，往大了说就是隐约察觉到崩溃倾向的兽族高层的代表人物。
    所以我倾向于他同样不知道贝鲁所谓的回族里的真相，只把朋友不在的时候归结于在以长生种的时间观念忙自己的事罢了。
    -56l-：呃啊……别太会刀。一颗心在这里碎掉了。
    -57l-：贝鲁呢？急了，楼主快讲讲贝鲁，我好在意他啊！呜呜。
    -58l-：朋友哥看起来这么潇洒自在的，但知道他的职责之后前面的可爱剧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回旋镖，我好替他难过啊。
    -59l-：一方面是他强，再加上另一方面他还得去帮星神分担伤害，有这个大前提，确实换谁都不会把兽族之间的小打小闹当回事了……虽然朋友哥的心态是真好，这都不带怨怼的。
    -60l-：谢谢网友我悟了，这样看贝鲁的心理似乎没那么难以理解：啊一直被关着好不容易趁机出来透口气，肯定要先去看看老朋友，顺便才观察一下目标人物有没有成功率，美食也不能放下，遛遛弯找找乐子，捡俩小孩儿没事就逗着玩，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jpg
    -70l-：原本以为的大帅哥翘家出来玩变成了抓紧时间体验人生的性质，这确实是回旋镖了，好惨啊朋友哥！
    -71l-：龙族没了，少年时代结交的挚友也一死再死，等同于父亲的星神是那副样子，其他异族从塞壬到宁芙这些全不剩什么了，接过来照顾的小孩未来也不容乐观……
    这么想朋友哥整一个末代皇帝啊。尤其是他还很强，但从他诞生起看到的世界全是下坡路，这比起轮到啥也不是的家伙来当王更显得悲哀。
    -72l-：我没了，没得很彻底。到底能不能有个好结局啦摔！再这样真不敢推了，推一个没一个，哈哈我不活辣！
    ……
    -楼主-：最后说到温彻斯特。最新话末尾的再登场，一句对话都没有显示，但彻底坐实了“他为小满而来”的猜测。
    那么他在青铜城时的举动，包括暗中观察还被小狐狸发现、去打探情报并给小满送线索、对小满表达善意（说需要帮助可以去商会报他的名字）就顺理成章了，还有主动现身与艾利瑞特娜周旋的情节现在看来也算是在转移女城主的注意力。
    所以我很在意他对被抓来的小孩子们说的那句“我这里可只有恶念啊，而且比毁掉你们家庭的人还要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207l-：这么一看温彻斯特有点小满单推人那个意思了啊（问题发言），所有出场都在和小满还有她要做的事挂钩。
    -208l-：确实哎，小狐狸那么可爱但他理都不理，原地消失都不和小狐狸打照面……折腾一趟就是为了和小满说话，很微妙。
    -209l-：是啊，扉页上也都是在和小满同框，初登场的咖啡店扉页、音乐教室的海报、翻牌那张，还有正篇里小满自己发现的那团在近处守护自己的星光……好一枚唯粉（？）！
    -210l-：他是有点子神秘在身上的。我突然想到小满的爸还没出现过，不会吧？
    -211l-：……不至于，看配色就知道。因为崽配色基本没随妈妈，那爸肯定是蓝眼加灰黑发或者黑发的样子啊，某人的印象色就一整个花里胡哨加粉紫，应该不是他。新扉页那哥们都比温彻斯特更有嫌疑啦。
    -212l-：哦哦那我就放心了！（擦汗）
    ……
    原骞视线停留在这一部分良久，摸了摸下巴，却只摸到银面具坚硬的边缘。
    “对哦。你说小满的爸爸将来会出场吗？”
    [不可能啦。]副官先生好像知道些什么才能如此断言道，[因为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存在了才显得当初的家是缺失什么的，可是明明就很完整了。’——至少作者肯定在这么想，而且绝对坚定才能做到平静地诠释出来这份人生观。和诞生之源划等号的妈妈是唯一的，而别的关爱都可以用好东西做到超位替代，确实很有道理嘛。]
    正在主角的人生中发挥“好东西”作用的原骞沉默了。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就是我其实是孤儿来的，被领回家族的时候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不管是哪边都没体验过啊。”他说。
    [幸会幸会……啊，这样还能养好小孩，你好棒哦。简直就像星辉之父一样伟大慈爱。]
    “你再骂！”原骞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感觉有被攻击到。所以说星神果然已经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贬义词吧，毕竟即使世界不因祂的状态恶化而出现问题，祂对子民的养育方针也实在不能说是明智。
    副官先生显然是对所谓由神定义的天职这种东西非常的耿耿于怀，而且之前星神拦着原骞不许其过早知晓重要信息的举动也让他非常不高兴，因此持久地致力于对这位名义上的系统合作方兼雇主进行抹黑，带得原骞都开始对星神失去敬意了。

 第71章

    看看清楚啊读者们，到底是谁在坚持偏心小满！我（四号）才没有故意那么做！
    第058章
    又下雨了。
    随着彻底步入夏季, 雨水变得愈加丰沛和莫测。
    小满顶着匆忙用薄薄一层黑暗元素结成的“盾牌”，寻到一间路旁搭建的小木屋，走了进去。
    ——在半掩的木门后，一览无遗的简陋小屋里, 还有另一个人在。
    似曾相识。
    “午安。淑女。”浑身披着刺绣斗篷的人安稳地坐在里面唯一一把椅子上, 双手搭着膝盖，侧过脸来向小满打招呼。
    不吝用料的斗篷很宽大, 随着动作倾斜发生滑动的兜帽布料间, 露出大半张光滑的银面具。
    “……温彻斯特？”小满站在门里的位置迟疑着。些许雨滴从她大衣上滑落, 打在还很新的地板上。
    “真高兴您还记得我。”温彻斯特的嗓音和装扮与上次在青铜城见面时都没有任何变化，笑吟吟地、谦和地说着。
    “你的装扮很特别, 不容易忘。”小满说。
    “——那么我说过的话, 您也记得吗？”
    话音未落, 温彻斯特倏忽靠近，就像是他上一回来给小满开门的站位，近到任何一方只要稍微抬起手臂就要碰到另一个人。
    商人略低下头, 嗔怪似的轻声问：“我明明说过的, 可以去商会报我的名字。为什么不呢？”
    “是担心被索取回报吗？还是……”
    “——因为我不需要。”
    小满很坦然地看回去。从这个距离, 即使暴雨天气光线昏暗，木屋里同样没有灯火照亮，她也已经看得见温彻斯特面具后的眼睛颜色。
    竟然是看上去很甜很甜的红色。
    非常像是，老师煮的茶被奢侈地加入一大碗糖浆, 那样做成的太妃糖。
    这双眼睛就极其类似于糖还没凝固时的样子, 色泽漂亮甜蜜又澄澈，与这身过于复杂堆砌的厚斗篷一点都不匹配。
    她又说：“老师给了很多。我不缺钱。”
    这副表现太诚实也太率直, 让温彻斯特都无言以对，本来的对话再也进行不下去。
    神秘的商人后退两步, 顿了顿。
    他难过地说：“时间过得真快，看来现在的您完全不需要我的帮助了……真是人生中的败笔。”
    “为什么这么说？”小满把木门拉开道缝，看着雨势没有一点变小的意思，重新推回去遮挡雨水。这时她不介意多和人聊几句。
    “请坐。”商人推着那把椅子过来，见小满摇摇头拒绝，又说，“是觉得太硬坐起来不舒服吗？”
    不等小满否认，他已经摸摸索索解开了斗篷里的几处暗扣，哗啦一声，将整件斗篷从身上揭下来，像铺设王座似的铺在那把平平无奇的椅子上。
    小满顾不上思考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殷切，因为她立刻就注意到了随着遮蔽物落下，倾泻而出的一捧长发。
    因为这个可疑的家伙，居然拥有长度超过膝盖的粉紫色长发，还带有显得发质非常绵软的卷曲弧度。
    可爱的大片桃粉色中间晕染开一汪又一汪迷离的堇紫，颜色看上去梦幻又自然，在昏暗的木屋里仍像是发着柔光的，可以说是与他日常示人的那副外形完全不符合的事物。
    特别的颜色触发了特别的回忆，使小满立刻想到了她在天赋二次觉醒的仪式末尾所见到的那团星光。
    它近在咫尺地陪伴着自己，就像……就像早在青铜城时就出现过和给自己指出线索的温彻斯特。
    “你一直在观察我。”小满脱口而出。
    正在弯腰扯平褶皱的商人歪歪头，好像听不懂似的：“没有呀。”
    此时此刻，依然保留了原本性质的天赋未曾示警。这让小满意识到强烈的异常。
    他在说谎。他肯定是在骗我。他的话语明显是假的。可是天赋失效了，对谎言一点反应都没有。
    出现这样的问题还是第一次。为什么？
    难道他是比黄金之血、比巫妖甚至龙都更特殊的某些东西吗。
    小满回想起方才他毫无预警的悄然接近，姿态轻柔又飘忽，然而比起臆想中的鬼魅，那更像是人的躯壳里装进了蛇一类生物叵测的灵魂。
    阴雨天气活跃度压低的“光”立刻被使用者强行调动，瞬间汇结成带着尖头的稳固锁链结构。
    散发炽白色光辉的锁链一部分从下往上，将商人从双膝到腰和肩膀都缠住，完全箍出偏向瘦弱的身形，另一部分悬空拉紧，保持随时都能进攻的威胁姿态。
    经过老师的合理训练和芙罗拉城的竞赛特训，小满几乎将快速动手的反射练成了本能。
    商人猝不及防地被光之锁绑成一团，老实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脱下斗篷后他只穿着寻常的衣服，只要忽略脸上的银面具，就像是贵族家庭衣食无忧的旁支子弟，但那头极为漂亮和别致的粉紫色长发实实在在地披在他身后，也被锁链七横八竖地捆扎着。
    “难道我惹怒您了吗？”
    商人这样被对待仍未生气，只是以受制于人的低三下四态度，堪称和顺地问。
    他老实得都要显得是小满在欺负好人了。但唯一在场的凶犯毫不动容。
    “我只是不再相信你了。”小满看着他，回答。
    “现在说吧。为什么要特意接近我。”
    “……您真的，变强了好多啊。”商人似悲似喜地叹息着。
    这是实话。小满想到上一次见面，自己还完全没有接触过魔法，对战斗也半点不懂，看着他消失离开只觉得神秘万分。
    而现在，即使他还有另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自己从战力层面，的确能够完完全全地控制这个个体了。作为率先动手的人，小满很清楚这回事。
    事实就是如果不考虑后果，她现在能对面前的家伙做任何她想做的，无论是杀掉还是摘面具。
    力量差距的变化带来视角变化，当时是她在完全一无所觉地被暗处的人审视，到这次则局势逆转。
    虽然是他自己要孤身跑过来找我的。小满想。太假了，今天这样的偶遇连烈烈都不会信啊。
    “但您心中仍然没有恶念。我由衷地……为此感到高兴。那么请放开我吧，既然您不会杀了我，也不缺赎金。”
    商人声调柔和地说。
    “你的目的。”小满用另一根光锁挑走他细心铺好的斗篷，自己单手拉过椅子坐下，直直地看着他。
    缺少表情和语气并不影响她在用肢体语言表现出好整以暇的态度，这招是小满经过观察从龙王那儿学来的，她觉得在实力已经形成压制的时候应该很好用。
    “我只是想来迎接，想保护您啊。”他回答，“商业之城的主人是芙罗拉城主的裙下之臣，您前些日子应该遭到过追杀吧，那都是他派来的啊。”
    “……”小满这才露出恍然的眼神。原来之前那些匪徒是受雇的吗？
    被拦截后她从没有费心逼供过，因为每次都威胁不大，想打败赶走很容易，便只是随手解决了就继续赶路，根本没想过哪里不同。本来单身在外的年轻女性就很容易被盯上啊，她之前赶路也时常遇到差不多的麻烦事。
    “现在还是小打小闹，但当他发现不能杀掉您，之后派来的人会越来越强的。您的敌人很富有啊，‘潘’小姐。”商人贴心地解释道。
    “但我没时间再去杀一个城主。”小满看着对方说。她的意思是要其交出下一步的办法。
    商人顺水推舟：“我希望您可以来迪诺斯城居住一阵，权当是游玩了。这样就避免您与商业的矛盾激化，等到真正杀害芙罗拉城主的凶手落网，他当然就会放弃骚扰您了。”
    “可以。”小满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便认可了这个计划。
    无论温彻斯特是不是想要骗她上钩，在她的计划中本来也要去艺术之城观光的，所以这份提议目前不会影响到任何事，可以暂且先按他的来。
    锁链慢吞吞地松开一环又一环，恢复自由的商人理了理长发，然后摘下了面具。
    随着他露出真容，随着他的面貌映入苍蓝碧空——
    世界的另一角，黏稠浊重的海面破碎，“他”亦同时破茧而出。
    “我觉得您有点冷淡，或许看到脸之后，能对我温柔一些呢。”
    粉紫发丝环绕之间，那张美丽又柔和的面容正微笑着，眉宇间却带着清楚的憔悴病弱之色，越发使这副外貌显得无害到了极点。
    商人走向坐着的小满，在她面前半跪下来抬起头，让她好好看到自己的模样。
    那些长发纷纷垂落到地面，披在他身上，像是藏在斗篷里的另一层仲夏绮梦似的罩衣。
    “请允我以本来的面貌，重新对您自我介绍——我是尘醒。所谓温彻斯特，不过是说与凡人的假名。”
    “而您，正是我自意识诞生之前便期待着的尊贵的使者，所以您的一切作为皆是正确，可以对我放心。喜欢吗？”

 第72章

    他满怀期待地看过来。
    小满沉默了一会儿，别开目光。
    她说：“有人委托我揍你。他告诉我，见到你就明白了。”
    “他叫贝尔纳鲁都斯。”
    温彻斯特、不，应该叫尘醒了。他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和煦的微笑突然裂开来。
    他猛地站起身，用双手遮住面容：“认错人了，那一定不是我。”
    幸好小满不是那种喜欢走过去掰开他的手的性格，这时她只是待在原位，默默地看着尘醒，说：
    “但他告诉我，看到觉得手痒的人，那就是了。”
    “我现在手就很痒。为什么？”
    “……”
    尘醒完全不敢回答，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无助极了，仿佛觉得自己是一只弱小的兔子，在有着尖牙利爪的恶狼面前只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这样。
    ……
    [你见到他了。所以我醒来了。]
    [出于父所给予的天职，你一定会讨厌他的。那是杀意的本能嘛。]
    [总之你不喜欢他。这种感觉真好。毕竟我才和你目标一致。
    [你要看着我，一直、一直的看着……]
    [只有这样。唯有这样。旁人只是赞赏你清廉的灵魂，而我如溺死者需要空气般地，需要你的注视。]
    ……
    [你要看着我呀。然后——被我取代。]
    第059章
    《配角戏份是不是太重了》
    -楼主-：抱歉我标题党一下, 刚才和朋友争论了很久，对方认为配角的塑造已经喧宾夺主了，说这样的作者不会再追下去，让我有点难过……
    -2l-：我只能沉默。少年漫不都是这样的吗？？？大长篇叙事难道要全程围着主角一个人转？任何作品也经常有小人物推动关键剧情的设计啊。
    -3l-：摸摸楼主, 不喜欢的人硬让他喜欢也没意思的。
    -4l-：不这么觉得。我很喜欢小满, 但也没有因为配角觉得小满被抢走了什么。
    从冰冷的故事结构角度分析，作为配角的大家不都是在发挥铺设世界观的作用吗（笑）为主角搭建舞台出力。
    -5l-：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所以小狐狸出现的意义就是, 把黄金之血的设定落在实处, 告诉我们这种兽族的能力在于很会打架、感知力强和能变成大号毛茸茸……和强调弃族的处境吧。
    有他的剧情之后, 相关的设定确实不再流于表面了，有效减少讨论中的云含量。
    -6l-：还有给小满一个旅游搭子, 或者说走进人世间的契机这样。跟同龄人有长期的信任和接触之后的小狼崽, 明显比之前表情开朗了啊就两三个像素点吧。
    -7l-：像素点笑死。
    -8l-：那拉丝的意义是？
    -9l-：关于残缺者的寿命问题吧, 好把主线推到下一个目标去。
    -10l-：好冷酷好真实。那朋友哥就是……呃，他好像真就是因为委托所以来带小孩的。花钱买新衣服还有吃饭。连战斗教程方面都让烈烈承包了啊，所以其实花之城副本没他也行, 买情报什么的反正崽是主角, 没有情报终究还是能赢的, 只是会惨胜吧。
    -11l-：噗。他也有作用的啦！心理方面的。毕竟之前的小狐狸自己心里也有事情，如果没有贝鲁和烈烈陪着的话这一段小满肯定不能靠自己就调理好。
    -12l-：11l说得对啊。
    所以烈烈的角色意义是（和小狐狸的死作为动力一起）帮忙提升小满的近战能力还有衬托学了魔法后在虐菜局的开挂程度，那粉毛姐的意义就是让崽从离开妈妈身边之后的感情懵懂状态，遭受重击变得彻底明白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13l-：学会分辨正确的喜欢和带来坏事的“喜欢”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嘛。切题了。
    -14l-：所以结论是每个配角都有存在意义！好耶！
    -15l-：当然有啊！（掏出拉丝泡水大海报贴在墙上）（被美得一头晕到第二天早上）
    -16l-：当然有啊+1（掏出贝鲁乐队柄大抱枕）（把逆子的猫毛粘掉）（蹭蹭）
    -17l-：对哦, 为什么我们贝鲁没有单人大图！
    -18-：可他串场很多耶, 正篇里也有很多正脸特写，粉星明显很喜欢他的脸嗯嗯……
    ……
    《wp32返图, 五等分的小狐狸》
    -楼主-：话不多说直接上图！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啊啊啊老师们的脸都特别特别伟大！[图片1.jpg][图片2.jpg][图片3.jpg]…
    -2l-：火速来了！认领p6的白蛇，虽然这次没cos本作但厚颜无耻地和出小狐狸的亲友同框了！也谢谢其他老师配合（比心心）
    -3l-：p3中间的素袂是哪位老师啊求问, 神态好绝，小图我真的有一瞬间觉得看到了小狐狸！夸夸楼主拍照技术。
    -4l-：以为标题只是玩梗但居然是真的有！五倍的！小狐狸——还刚好是原作+现代休闲装+校服+乐队+古风！香晕了香晕了，立刻进行呼朋引伴都来给我看！@…[内容已折叠]
    -5l-：能集齐太强了吧啊啊啊我全都要（不是）
    -6l-：不禁感慨我推人气好高啊，明明正篇只出场了4话。
    -7l-：是呢，虽然小满也不少，但也就平均三个小狐狸分一个小狼崽……朋友组和烈烈的cos就更少了。
    -8l-：草，翻到最后看见有个婚纱版粉毛姐和小满比心心中间还站个捂脸的公式小狐狸，彻底绷不住了，禁止白色相簿2！
    -9l-：谢邀有被地狱到。但肯定是老师们都同意才这样玩的嘛www没有仇恨的剧组设定也不错耶……粉毛姐是好看的，虽然妈妈和绿绿姐和公主也绝美但她真就长了一副主角正宫的脸。
    -10l-：可惜小狼崽铁骨铮铮不爱吃软饭（摇头）女主就是好，比看见个漂亮姑娘就要不分好坏必须藕断丝连的那类舒适多了。
    -11l-：而且粉毛姐死了两次，小狐狸如果还在可能也就觉得够本于是不再满怀仇恨了吧。
    我的意思是他肯定是那种向前看的性格，他都写了要和小满一起去看山和海了。
    -12l-：或许吧。呜呜。我得了一看素袂coser露出幸福的笑容就会莫名鼻子发酸的病。
    -13l-：我就知道这里面会有祟祟念老师！古风自搭特别有品的，又仙又少年感，我好了我非常好，立刻建设白衣狐狸精和黑衣少侠闯荡江湖文学啊啊啊——
    -14l-：老师搭的小狐狸拿的不是烂大街的笛子而是月琴哎，好爱
    -15l-：……只觉得两位老师能拎着真家伙巡场太强了。但也贴合小狐狸天使面孔而一把子力气的人设？
    -16l-：什么，我是文盲，我以为this is a萌版的琵琶……原来是月琴吗！
    -17l-：神特么萌版琵琶，这下我要被您萌晕了。
    -楼主-：啊啊啊没关系我也是文盲，当时我还问了祟祟念老师，老师的回答是“因为琴身圆圆的，看上去很像月亮吧？——觉得素袂可能会这么说嘛。”，太细了，哭死。而且老师还特地去学过怎么用好保证拍照姿势不出错，这就是爱的力量！
    -19l-：太细了，同担也觉得我推有老师了不起！！！
    ……
    原骞由衷感慨：“一号至今还能带来这么多收入，我是没想到的。”
    归根结底，在扮演结束之后，后续对角色的解读和丰富都已经和他没有太大关联了，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么懂“素袂”。
    他只是尽心去考虑细节，好完善地演出一段人生，然后把话语权交给读者们而已。退场角色的生命在读者那里延续下去，背后的原骞也能收入因此持续产生的情感值，这是双赢。
    [无心插柳柳成荫——你们的语言里是这么说的吧。]副官先生一边忙活一边回道。
    这时原骞正在载着小满一同回到艺术之城的路上，只不过两人不在同一辆马车里。
    表面上，是被吓了一跳且由于对小满那杀死星神的使命心知肚明，所以愈加顺从的尘醒老老实实地请小满独享一辆车，其实这样不光是符合人设，原骞自己也轻松些。
    他是决定要本色出演，毕竟四号人设连外形都是照着他自己改出来的，但临到登场，原骞又想到纯粹的好人性格会有些无趣，没法承担起故事，便又添了些许东西。
    比如说……有些鬼鬼祟祟的这个登场和言行。
    反正四号是商人，是那位星神的碎片，又不是伟大光明正义的英雄人物。当初在艾利瑞特娜面前也是低姿态的，不算自相矛盾，而且这样做一定比普通的登场容易留下印象。
    但比起副官那边，他折腾的规模就是纯粹的小巫见大巫了。
    对方既然已经操作着五号从星渊中浮现，那些模糊的话语便不再借由潜意识道具向小满的梦传达，而是直接对着虚空、对着拥有至高的视角能够看到这一切的读者露出轻飘飘的微笑，伴随着款款倾诉。
    哪怕再声情并茂的话语限于载体，最后都只会无声地填进文字框，但他的叙述依然具备了卓越的声调。
    飘忽、喜悦、期待和忧伤全都一览无遗又浮于表面，听上去介于功底不错的戏剧台词与孩子对玩具的自言自语之间。

 第73章

    而且五号的声线也调整过，比副官先生本尊更低靡，自带咏唱神鬼传说似的痴狂气质，音色都反派得很，把唯一的听众搞得毛骨悚然。
    所以“尘醒”当时在小满面前流露出不想被揍的弱小无助情绪时尤其真切，连小满都忽悠了过去，反而主动把斗篷拿来弯腰为他披上，表情十分正直地告诉他：
    “把脸遮起来就没问题了。我暂时不会对你动手的。”
    “……只是暂时吗？”
    尘醒默默戴回银面具的手大半盖在斗篷袖子下，指尖微微颤抖。
    “我答应了贝鲁。”小满说。
    所以是有机会的话还是会揍啊。原骞作为说出这句话的人，其实并不害怕，还有点感动。我们小满就是这样信守承诺的孩子，每一句答应别人的话都记得，看啊多么重情重义！
    所以即使长相相似，尘醒即假名温彻斯特经商的这位我行我素的星神碎片也不等于原骞自己啊。
    前者应当是一副表面柔顺温和、惯于冷眼旁观还有些见风使舵的性格，原骞则姑且还是位会吐槽的一般人，而且几个月下来早就养成习惯，即使他其实才比小满大了不到十岁，依然看着她就摆脱不了家长心态。
    一个走神之后，原骞注意到还待在星渊里没打算出门的五号已经弄到了不知来处的一堆皮泥木铁等材料，正站在一人高的架子前，往那人物雕塑填充完善的脸颊上固定一片薄薄的皮。
    他手下的动作十分轻柔又准确，一条薄到透明的皮肤被拉直后小钉刚好没入颌骨侧面，又立刻被几可乱真的发丝遮盖住。
    即使雕塑的大半张脸还是灰色的泥质，可被捏造出的神态太鲜活了，也让这个动作带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色彩。
    与此同时他还轻声哼着什么……原骞仔细分辨，顿时不寒而栗：即使没唱出歌词，从曲调也听得出，确凿是小满的妈妈唱过的哄着孩子安睡的那首歌。也是素袂曾经悄悄为小满唱过的歌。
    只是它在此时此刻，再也不是温柔的满怀关爱的象征了，变得诡异起来。
    配上五号被刻意改过、如今看来酷似那位女士的暖灰瞳色，一切都蕴含着某种可怕的残酷意味。
    谁说艾利瑞特娜像莎乐美的，我看你才是本尊啊副官先生！原骞悄悄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正在做不得了举动的副官还有空关心原骞。
    “这样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原骞弱弱举手。他觉得以后自己只要想想这厮就能做到与“尘醒”神魂合一，队友用心构建反派时还怪可怕的。
    [不可以吗？]对面竟然迟疑起来，[我还以为挺有意思的……]
    “能讲讲你这么做的思路吗？”原骞告诉自己他不是个居心恶毒的坏人，并再次试图理解一位异世界的魔王。
    [在星神和小满之间选一个来作为活着的意义，那我当然选小满！]副官先生堂堂正正地宣言。
    “不要这么随意地决定活着的意义。”原骞忍无可忍地吐槽。
    [那不然呢？总要为一些东西而活下去吧。]副官先生反问道。
    “……”是啊，那我是为什么而活下去的，表面上的设定是素袂为了替族人复仇，拉萨瑞斯当初为了继续追求知识的希望选择转化，所以我是——不对，活着就是活着，哪有什么必须为了某个理由才活着的条件限制啊！
    原骞觉得自己又被擅于胡说八道的队友带偏了思路。在故事里编造角色可以用这个思路，然而世界上可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极端的。思路极端的不一定是反派，但要当反派还得在某方面够极端，他总算是理解了这件事。
    第060章
    “这就是你的办法？”小满不看坐在对面的中年人, 向尘醒发问。
    他们已经来到了艺术之城。这里看上去居然就是一座很正常的城市，并没有到处都画着画之类的，但艺术气息的确浓厚许多。
    街边摆着地摊奏乐演唱的人数量大约有其他城镇的几十倍，与绘画和雕塑等行业相关的店铺亦比比皆是。
    马车驶回宅邸的路上, 小满还看到过好几次有当场绘制油画的摊位经过, 衣着朴素显然不是很富裕的一家人站在画板后，好像把绘制家庭肖像当做了天经地义的一项花销。
    这在外面是不常见的。
    “要隐藏您的踪迹, 这办法不错吧。换个身份就能平静的生活了。”
    在外人面前裹回了全套斗篷面具伪装的尘醒答道。
    那位中年女人谦和地跟着笑笑, 并不插嘴, 更不去多话地探问小满具体是什么种族。
    她在连公主都会青睐的“大商人温彻斯特”面前没有表现得很卑微，毕竟连一点骨气都没有的人是不能让旁人放心交托秘密任务的。
    “只要她没意见的话。”小满想到住在民居里总比人来人往的旅店稳妥清静些, 以她现在的实力更不用担心安全, 所以觉得无所谓。前提是接受暂住委托的对方不怕她引来危险。
    尘醒给出的计划是让小满暂住在这个人的家中, 表面的身份是朋友的女儿，对着其家人的身份则是早年意外流落的私生女，在丈夫去世后接回——正因说出去不够光彩, 所以作为伪装才格外真实。
    “我家里有两个女儿, 大的叫安汀, 是亡夫带来的孩子，今年二十七岁，有个未婚夫；小的叫罗娜，只有五岁。”
    中年女人语速很缓和地说着, 附以诚挚的表情, 看着小满的眼睛：“我预先和她们说过您的事，感谢温彻斯特先生的礼物, 姑娘们都愿意接纳您一块儿生活，一定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
    毕竟只是暂时相处的陌生人, 互不讨厌就够了。小满观察她后觉得这家人的涵养想必不错，所以点点头权当答应。
    “太好了。”女人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她也是冷白的肤色，身形在兽族中相对消瘦，而且站起来时看得出个子很高，看上去和小满真有些微相似之处，说是有亲缘都不会太勉强。尘醒正是因此选中她的。
    当然她作为鬣族的体型与小满的瘦削本质并不相同，中年女人在得体的衣着与骨架之间仿佛只有单薄而硬的一层皮肉，肩和胯部的骨骼尖峭，比起小满，反倒更像是后来缠绵病榻而有些形销骨立的……妈妈。
    正因为这份朦胧的亲切感，小满才并没有立刻否决尘醒的建议，而是观察后同意前去这个人的家。
    尘醒直到她随着那人离开，才取出他的烟杆，使浅金色的烟雾复又升腾起来。
    商人在窗边安坐，侧过脸来俯瞰半座艺术之城，他身上繁丽的斗篷蔓延垂下，与镶嵌出复杂图案的地板相接，跟整座豪宅浑然一体。
    “比起在我身边，你一定更喜欢普通的地方吧。像忍受不了宴会的骑士先生一样逃开了，好伤人啊……”他托着腮呢喃道。
    如他所料，之后的几天，小满果然一次都没有主动来他这里。
    那名中年女人早在家中给小满准备好了单独房间，她跟那两个女孩的相处还算融洽。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就是年长的那位安汀小姐友善地主动作为导游带小满参观画廊时，小满被安汀的未婚夫碰见，并坚持认为是情敌，解释无效，然后跟着的人又多了一个。
    “安汀那么可爱！当然会有人想要挤走我！”狼族的未婚夫先生倔强地大声说道。
    小满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未婚妻能看上一个相差十岁的弃族女孩。而且即使这两个年轻人本性不坏，待在情侣之间的感觉也太奇怪了，她第二天就避开安汀的起床时间，先一步出门独自游览去了。
    至于那位年纪小小的罗娜小姐，她比起已经沉稳下来的其母，表现出更尊重鬣族天性的品质——强势、叛逆、热爱探险并且慕强。
    所以在经过一点点根本不被放在小满眼里的摩擦后，罗娜立刻成为了小满的坚实拥趸，虽然谁都看得出那点想要偷偷学来对方强大之处然后打败对方的幼稚小心思。
    当初在村子里时，小满对付过那些才几岁大的兽族孩童的恶作剧和挑衅，罗娜比起他们来说单纯友善得多，而且足够机灵。
    因此小满不介意在回到住处后到休息前的一点时间里和罗娜聊聊天，听她声情并茂地描述白天都吃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还有模仿她自己和女佣的一段段互不相干的对话。
    艺术之城是七城之一，但它规模最小，来往的人只分为游客、想出名的艺术家、发掘倒卖商品的商人与世代居住的当地人。流动的交易金额再大，除了税收以外好像和当地的居民们都没有太大关联。
    小满很快和一些奇怪的家伙形成了互相眼熟的关系，譬如永远待在河边画那群水鸟的冷酷老婆婆，譬如用石头压好鱼竿就开始拉琴解闷导致总也钓不上鱼的老爷爷，再譬如沿街兜售劣质香肠跑得飞快的小贩——
    “他”是个女扮男装的蛇族，以前靠偷偷摸摸为生，如今在卖的碎肉香肠是同为孤儿的弟弟妹妹们努力做的，本人到现在都改不了手欠的小毛病，在一开始差点让小满扔去市政大厅。

 第74章

    直到今天，小满终于又与尘醒偶遇。
    “这些画有您喜欢的吗？请尽管拿走吧。”
    披着斗篷的商人边询问小满，边擅自挑开一米远的隔离线径直走进去，摘下那幅油画拿在手中。
    于是那一簇静谧河畔开着的蓝花落入他手。
    “没关系，这里有一半以上的画都是我捐赠的，地皮也有减免租金。”他又说。
    “不用了。”小满不假思索地拒绝。
    “……真让人伤心。”尘醒这样说着，语气却不见伤心之意，只是把半人高的油画挂回原位，随后走回小满身边，俨然是要和她一起参观，顺便视察一番这里的运营状态。
    小满当他不存在，继续向里走。
    七拐八绕后，她忽然走到了一处特殊的展厅。
    墙上泰半是空白的画布，也未曾装裱，少部分完成了的画即使以小满这个门外汉的眼光来看，技法其实很普通，甚至是俗气。
    “欢迎来到我最喜欢的部分。——‘未完之作’。当初就是听了关于这里的构思之后，我才答应偏偏租给出价最低的她们。”
    尘醒以柔软含笑的声调说道。
    “是让后来的人自己画的意思吧。”小满很快领悟到了缘由。
    “答对了。”尘醒指指展厅另一侧。小满走过去，看到了七八个停在创作中途的画架，中间隔着互不干扰的纱帘，还有人手持调色盘久久沉思伫立，却总不下手去涂一笔。
    “如果收费合理，这样很好。”小满说。
    “你要试试吗？”尘醒却问。
    “……”小满愣了愣。
    她说：“我不会画画。”
    “绘画不分‘会’与‘不会’，只有是否经过学习。没有学过也可以自由的涂鸦。你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里大部分都不成章法，对吧？但它们会被保留下来，像睡着的珠宝，直到将来，被某个人看见。”
    尘醒慢慢靠近，轻声对若有所思的小满说：“所以尝试一下，在这个世界留下你主观涂抹出的痕迹，这本身很有趣，不是吗。”
    “好，我会每天都过来的。”小满坦然地点点头。
    “已经决定好画什么了？”尘醒语气中带出好奇。
    “嗯。”
    “能告诉我吗？”
    “没必要，你会自己来看。”
    [被拒绝了呢。唔噗噗。]副官先生怜悯道。
    作为星神的碎片，四号天然能够引起残缺者自带的天职，小满没对他出手攻击都要归功于情绪稳定，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当初一到三号都没有被小满这么疏远过，让原骞觉得有点挫败。
    “等等，你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去参观学习了别的绝望。]副官先生说，[真想不到你还懂这个梗啊。]
    “我好歹才是原住民来着……因为动画化之前的原作是掌机平台嘛。”
    原骞回答。他都懒得追问队友是从哪得来的资源了，反正又是从漫画论坛通过友好的读者们取得的吧，只要别学到在异世界建什么离谱的学园就行。
    考虑到副官先生那么讨厌一腔热血的各色勇者型怪小孩扎堆的场合，是肯定不会做这类事的，所以这方面不需要过多顾虑。
    ——随着时间平静地流逝，小满当真一天不落地来到“未完之作”展厅作画，带着清水和面包，堪称风雨无阻。
    与小满自己定义的结论不同，她说得上是会画画的。只是与被定义为艺术的作品相距甚远，但好在功底平实，经过仔细的练习后足够画出准确的人像。
    ……因为过去那些漫长又短暂的日子里，妈妈曾经握着年幼小满的手，用树枝在土地上、用骨片在宽大叶子上、用指尖在被子的表面上描画。
    她们画过蝴蝶两侧不对称的翅膀，画过故事书里勇敢的小苏茜，画过摔缺了口的盘子，像草丛里露出的半截鸭子尾巴。
    在艺术之城生活自幼受到熏陶的安汀和罗娜也有帮忙，安汀在晚餐时用刀叉蘸着酱汁示意给小满怎么运用画笔涂色会有更好的效果，罗娜只有五岁，但她学过素描，还把自己的练习簿借给小满做参考。
    小满的作品就这样慢慢完善着——尘醒中途没有去看过一眼，却在小满最后放下画笔时悄无声息地到来。
    他默默站在小满身侧，看着最后完成的画。
    在她留给世界的这幅作品里，中心是淡灰色头发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穿着简单的麻布长裙，没有任何过度华丽的美化，就是小满永远记在心里的妈妈的模样。
    那把椅子后面则站着灰黑头发的少女与白发的少年，他们中间是披着暗红色长发的青年模样的人，高挑而消瘦，像是一位出身优裕的学者。
    画法很寻常，但神韵俱在，自有一种凝重的动人。
    小满默默回头看向尘醒。展厅是开放的，不能算他不请自来。
    虽然尘醒的付出是为她规避了一部分麻烦，但这并不能成为给尘醒名额的理由。对于这个连帮助都给得意味不明的家伙，她戒备起来没什么愧疚心理。
    “真好。”尘醒凝望着画作，喟叹似的慢慢说道。
    小满注意到，银面具下缘逐渐地渗出了一点晶亮的水迹。
    他第一次在小满面前拿出他的烟杆，只是刚引燃，那淡金的烟雾才腾起一丝半缕，便遇上了小满手中的刀尖。
    “那是什么？”感知触碰到那烟雾时反馈回的是某种极其令人抗拒的气息，小满整个人绷紧，死死盯着尘醒。
    不算明亮的展厅一角，将真面目包裹在花纹繁复的斗篷与银面具下的商人对这个问题全然感到不解似的，无辜地歪了歪头。
    他以极轻的声音说道：
    “当然就是此世的恶念啊。不然还会是什么呢？这煎迫我们的父，积攒直至压垮祂的事物……”
    “——哦，难道你想尝尝吗？但我不建议。味道太苦了。”
    第061章
    漫画新一话发布的晚上, 艾米没有立刻追看。
    她感冒了。
    原因大抵是季度末整个部门都在忙，又撞上生理期和气温骤变吧。
    于是这个本来会加班的周末，她在家里的小窝安详地躺平了，吃过老妈准备的病号餐和药之后又睡了一会儿, 感觉已经恢复很多, 才有精神摸出手机。
    她蔫蔫地侧卧着将手腕搭在纸巾盒旁的角色小玩偶上当支撑，回过消息后打开漫画软件。
    第18话的扉页为餐桌场景, 桌布是画法令人感到眼熟的夜空般有点点星光的黑色, 仿佛随时会有一头体型在宇宙级别的梦魇之类的生物身影掠过某一角似的。
    穿着类似文艺复兴风格的泡泡袖紧身马甲衣装的小满坐在席位上面对画面之外, 双手拿着银刀叉，目光沉沉低垂, 神色像是冷漠又像是失去情绪的恍惚状态。
    摆放在她盘中的“食物”是……姿态各异的一个又一个色彩不同的小小的西洋棋子。
    灰色的“后”孤零零躺在盘子边缘, 雪白的“士兵”横倒在盘子里离食客最近的位置四分五裂, 深红的“主教”坍塌破碎成灰，金色的“王”虽被一团番茄酱淹没泰半却仍傲然屹立着。
    紫黑色的“战车”离其他棋子最远，因为它还没进入盘子, 而站在小满持餐刀的手边。
    盘子里还有一颗很特殊的“骑士”, 它并不是常见的马头造型, 反倒是鸟雀，也唯独它的底座为黑白二色涂装。
    它站在“士兵”与“主教”间，仿佛要为死者做祈祷仪式，然而它也只是一颗指节大的棋子, 跟人的餐具做对比还嫌悬殊, 一腔挚诚照样什么都做不成。
    把画面放大到屏幕里仅剩盘子范围的话，这倒是能算个富有故事性的群像场景。
    为免观众误会, 扉页里也不止小满一个人类，还有一位站在小满身后的侍者。
    他衣着低调, 双手恭谨地交叠在身前，脖子以上甚至没在画面的范围里，但披垂而下的头发颜色就与朴素的侍者服饰完全相反，粉紫色长发蓬松柔软，是整张扉页中唯一的暖色调，愈发如梦似幻。
    艾米看了看盘子里的那些小棋子，迟钝地反应了半天，才闷闷地呼出一口热气。
    一夜及一上午间填满的弹幕却不像生病还要吃刀的可怜打工人，惨叫起来的声势看上去比实际伤情严重多了。
    【咿呀！温彻斯特你这老贼果然就是粉星的走狗吧？纯纯黑幕味没得洗了】
    【掉线期间翻牌玩，刚上线就把大家做成盘中餐，真有你的我说】
    【还有什么有趣的设定速速端上来罢（喜）】
    【既然棋牌都有了我的建议下一步是拉拉斯维加斯维加○展开，荷官小狐狸和打手小狼崽嘻嘻！】
    【以粉星的偏好怕不是快进到更劲爆的俄罗斯转盘，谁开到谁领便当什么的……】
    【预言家，刀了你！】
    【从小小的棋子上我居然也能看出高傲来，好萌呜呜呜】
    扉页神秘气息浓厚，到正篇开头的圣堂内部会议，又迅速将气氛拉回主线。

 第75章

    前往聚会前蓑坭主教与狮族青年塔洛亚的相处也被画了进来。
    【大块头的前修女妈妈和长成大块头的宝，很健康使我感觉在看动物世界】
    【原来主教姨姨是象族！太酷了吧（还真是非洲大草原噗）】
    随后，圣堂的上层们群聚一堂。
    画面并未细致地刻画出所有人的面貌，只有半明半暗的帷幔、光滑桌面映着飘摇的熏香、又大又重的马靴旁边手杖头点着地砖、互相分享纸质报告书时皱纹横生遍布惨白伤疤的手和看似纤柔粉红戴着细金链的手、读得入迷时丢在一旁的盖子上有斜十字星的怀表和在膝上被揉成一团的有绢花的格纹软帽。
    漫画还没进化到自带声效，可通过这些错综的分镜画面，好像就能听见许多低低的人声在交谈看法，时而有习惯性的咳嗽、抱怨和翻页声。
    【我是在看漫画吗这不电影吗……】有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艾米抽抽这时还塞着的发酸的鼻子，很遗憾自己共感不到气味这部分。
    接着，信息聚焦到那些资料。
    漫画里用半页来列举出了最鲜明确凿的几份，余下省略不多赘述，但也够惊人。
    【原来搞事情还不止一起……】
    【被上一话的死人脑袋回忆攻击，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能说，呃，蛮有创意哈】
    【好疯啊，ta当自己是什么，不择手段的正义使用者？】
    【还是姨姨的定义对，就是个超级熊孩子啦，玩个虫子分什么主观想法】
    【猜测一下，ta是在替弱者复仇吗？】
    【从骗弃族那个医生的案例想到了小狐狸，能作为参考的话，这也或许是身为弱者的复仇（目移】
    【……也对，这些事件看来是很有恶灵和因果报应色彩的】
    【所以这个事的微妙在于神谕说什么搞事的人并不是圣堂这边的敌人哎】
    蓑坭的心理活动过后，画面转向小满。
    她毫发无损地站着回眸看来，身旁是发光锁链压制拘束着的被撂倒所以显得很滑稽的匪徒，四周一地狼藉，而一滴作为前锋的细雨落到她的眉尖。
    骤雨突至，旅人穿过茫茫旷野寻找能避雨的地方。
    她推开小木屋的门，见到熟悉的斗篷。
    随她前进的读者们也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好可疑的登场方式……！】
    【哇靠突然贴过来吓人一跳】
    【不缺钱，但总在破屋出现，原来他的人设是一款男鬼……吗？】
    “我明明说过的，可以去商会报我的名字。为什么不呢？是担心被索取回报吗？还是……”
    “——因为我不需要。”
    【小满，k.o！】
    【真诚是最好的武器……笑得……】
    【眼睛好漂亮啊，我又恋爱了】
    【从后面来的二刷人表示放心吧不会见光死的】
    氛围有些奇怪的交谈还在继续，商人表现出的顺服又主动示好的态度更让人觉得他有问题。
    【想到论坛说他是小满单推人……看着铺凳子无法反驳】
    “你一直在观察我。”小满看到他独特的发色后立刻说。
    “没有呀。”对方装傻。
    【兄弟，你面对的可是人形测谎仪啊，快回头是岸吧！】
    【没人在意为什么他撒谎能骗过崽天赋吗？这么特殊？】
    【崽自己都很在意……是啊他初见就在对小满睁眼说瞎话了】
    小满在意的体现，就是把可疑人士捆起来。
    “现在说吧。为什么要特意接近我。”
    【崽！我的崽！帅破天际了！！！】
    【呜呜，拉丝把小狼崽教得真好，能动手绝不多bb】
    【谜语人叠花式扯谎叠立场不明而且还很黑幕，男人，我和主角都记住你了（微笑）】
    商人那些话语之间的试探和铺垫对小满这样的性格收效甚微，他也就很快转换了策略，干脆地全面示弱。
    【好家伙，崽：啊？那是追杀？太弱了不好意思没发现】
    【粉毛姐人是死了但流毒不尽啊】
    【不知不觉也有了大佬的气场呢小满——】
    【《但我没时间再去杀一个城主》，别太霸气了啊啊啊】
    姑且达成协议并说服小满放开他之后，他摘下了面具。
    漫画给出了一页的左半边让他全身亮相——绵软烂漫的粉紫色长发，甜蜜晶莹的亮红色眼睛，面孔柔和精致得像司掌春花的古老神灵，却带有挥之不去的憔悴感。
    在这个暴雨天气下阴沉沉的小木屋里，他的美丽就像一朵行将坠落的山茶。
    这一页右半边是坐在椅子上以审视态度直视他的小满，随着时间推移，她面庞上孩子气的轮廓愈加稀少。
    如今只要她愿意稍稍垂下明晰的眉宇，就能充作心怀复国悲愿的沉重的骑士小说主角一类人物了。
    平常她面对善意热心的好人可能显得拘谨，但至少在观察立场不清也可能是敌人的家伙时，她展现出的气势绝不输给对方半分。
    【粉紫色球球还真是他啊！惊了】
    【头发看起来好软，想埋进去呼呼】
    【我请问绝美黑幕是粉星的信仰吗画这么好看！】
    【也没定他是黑幕呢，看这张脸我觉得最多是另有苦衷的乐子人……】
    【那倒是，要论反派脸，粉毛姐都比他称职多了】
    【小满！我从出生起就想嫁给你了！！！】
    【所以把好看的脸结结实实遮起来是什么传统吗？啊？】
    【拉丝遮脸是有原因的……这人就不知道了】
    另一个世界的众目睽睽下，商人走到小满面前来，低下身形，半跪着献上第一份诚意。
    “请允我以本来的面貌，重新对您自我介绍——我是尘醒。所谓温彻斯特，不过是说与凡人的假名。”
    他笑着，甚至偏过头，虚虚地将脸颊挨着小满的膝头。
    小满不为所动，但同时直面这份美貌冲击的读者们可是炸了锅。
    【好家伙一言不合就□□？不就是糖衣炮弹，看我把你吃掉，狠狠吃掉！】
    【新的老婆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止不前！】
    【尘醒……看起来是有深意的名字哎】
    【破案了，凡人不配知道真名，当然也不配看他的脸（】
    【尘醒：我从出生前就单推您了！（迫真）】
    【啊啊啊这是什么妖妃，居然还问小满喜不喜欢他的脸！我当不了主角是有原因的这关我就过不去！】
    “有人委托我揍你。他告诉我，见到你就明白了。”
    对于尘醒的问题，小满做出以上回答。
    【绝了……朋友哥：傻了吧就防着你呢】
    【朋友哥从乌漆嘛黑另一头发来贺电！】
    【啊啊啊怪不得贝鲁当时会说长相不清楚！谁能想到！！！】
    【笑晕了，朋友哥，傲娇怕直球，但对付这种心眼子多的就是永远的神！】
    【伏笔回收——我懂了，崽的意思是哪天抓到把柄立刻揍你噗噗】
    【我们小满，超能力名：世界顶级的不解风情.jpg】
    艾米也跟着噗地一下笑出了鼻涕泡。
    连忙抽纸擦拭的时候她看着放下的手机，想到故事层面的事：只用一话功夫就能让人对新露脸的产生深刻印象，不管是什么印象。总之这样的作品看得好过瘾啊！
    她重新拿起手机翻向下一页，画面却骤然变成黑色。
    是读者们已经看得熟悉了的、变化过后几乎不再有虚假的星光明灭的星渊。
    [你见到他了。所以我醒来了。]
    出现在这一格中的，是似曾相识的暖灰眸色。
    [出于父所给予的天职，你一定会讨厌他的。那是杀意的本能嘛。]
    这一格，给出的是流荡飘摇，形态酷似某位存在那黄金鬃毛的质感，却带有一抹深紫的黑发发尾。
    [总之你不喜欢他。这种感觉真好。毕竟我才和你目标一致。]
    一双手捧着与前文相关联的许多事物——重叠的廉价丝带，颜色灰暗的一束杂草，被打了孔的彩色小巧蛋壳……零零碎碎，像是一小堆不明来处的纪念品。
    然后它们化作无色的流水，彻底消逝而去。
    [你要看着我，一直、一直的看着……]
    [只有这样。唯有这样。旁人只是赞赏你清廉的灵魂，而我如溺死者需要空气般地，需要你的注视。]
    “他”抬起头。
    披散的黑发间竖着对绝非来自生物的锋利又扭曲的角，像瞎铁匠得了亵渎的意旨才打造出来的一件恐怖恶作剧，但在角与黑发，还有那双暖灰色却毫无情绪的眼瞳之下，是一张初见时令人心惊肉跳的熟悉面容。
    [你要看着我呀。然后——被我取代。]
    终于真的来到世界上的“他”，第一次露出类似微笑的表情，便很熟练好看，正常得可怕。

 第76章

    他在对理应空无一物的虚无，对屏幕之外窥看世界的“上帝”们微笑，像个彬彬有礼的问好。
    【……】
    【………………】
    艾米死死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才眨着眼睛缓过神来，擦擦掌心一瞬间就沁满了的冷汗。
    【我人傻了我……】
    【为什么啊，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朋友哥走后这个世界画风更不对了，这一个两个都好怪啊】
    【这个世界是真的在腐坏啊，我理解了一切】
    【但为什么要长得像……啊！我不信只有我觉得像！！！】
    【为什么会这么像？！为什么要是这样！啊？】
    【我的天，我不敢想小满看到这家伙会是怎样的心情，我的天】
    所谓让见到的人都会觉得“他”模样依稀相似的那个人，可是……素袂啊。
    第062章
    《试图理性分析但理性蒸发》
    -楼主-：好吧, 我的情感在让我叫他缝合怪，但理智告诉我，就凭粉星的塑造能力，这货之后可能会让我真香。
    -2l-：我也一样, 现在就是天人交战……论坛有管理维护还算好的, 外面已经有过激的在骂作者和新角色了。
    额，反正我选择静观其变。
    -3l-：他这段一出来暂时都没几个人在讨论尘醒的问题, 导致前者那点争议就这么过去了, 怎么不算是在帮忙转移火力（望天）
    -楼主-：我在冷静了, 姑且先从总结入手，琢磨一下新角色都缝了哪些：
    头发——从画法看是酷似那只星神的鬃毛样子的；眼睛颜色——是跟小满妈妈的瞳色非常像的；脸——即使年龄段不一样但还是明显有小狐狸的影子。
    还有吗？真的老缝合怪了。
    -5l-：搬运, 隔壁有人猜头发主体的黑色部分来自小满的父系。
    不过我倒是觉得, 既然出现在同一话里, 说的话也显然有关联，那么新角色跟尘醒头发颜色都有紫色绝非巧合吼。
    -楼主-：谢谢补充。
    -7l-：想到他还反复说过希望小满看着他的话。
    ——我的妈呀，看到什么, 看这张脸和这双眼睛吗？
    有在怕了。
    -8l-：如果他这样不是演的, 尘醒也不是演的, 那么当前最大谜语人和最像反派的家伙都对崽这么特殊……这还打个毛啊。
    -9l-：日常怀念朋友哥，一生磊落堂堂正正，除了关乎生死的事儿以外啥都不瞒着……
    -10l-：这回给我的预感就有一种，花之城的那段日子阳光得像临终关怀, 之后就要一路火花带闪电了。害怕。
    ……
    -楼主-：我悟了, 我完全悟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龙族能给星神分担是凭借贝鲁出场前就有提到的抵达死者之国的特权；甚至死者之国就是指那片黑漆漆的地方, 是脱离正常世界触及星神的缓冲地带或者说通道什么的，那个世界死掉的人的灵魂都聚集在那里；新角色出现前消失的那些其他光斑不知道是什么, 但他的组成部分可能有死者的灵魂或者灵魂的一部分！！！
    ——所以他身上才同时体现出小狐狸和妈妈甚至可能有更多人的特征！！！
    -15l-：卧槽，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16l-：但光是主线便当的角色就不止这些啊，粉毛姐呢？拉丝呢？朋友哥还不算死了没他还能理解。
    -17l-：粉毛姐剩下的尸体都被这家伙拿去拼拼乐上演深夜敲门了，我怀疑是他看不上这姐弟俩的灵魂（目移）所以人家大概也不是乱缝的，都是蓄谋已久啊……
    -18l-：不可能有拉丝啊，你们不会忘了他和一般意义的死不一样吧，灵魂已经在作为亡灵的六百年磨损和预见仪式的反噬影响下彻底碎掉了吧？（望天）
    但凡拉丝还能有囫囵个的灵魂剩下，朋友哥又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接受了彻底的失去呢，早去捞他了。
    ——我直呼妙啊，刚好小满也以为老师还活着，以后即使见到他也没有任何问题。
    -19l-：我和阁下无冤无仇为何要刀我。呕出一口老血。
    -20l-：但这个解释太合理了……原来不是不想缝拉丝，是根本没拿到原材料哇。
    -21l-：双退场之后朋友组竟然还能刀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贝鲁比较惨还是终将见到这货的小满比较惨。
    -22l-：好好好，没有人幸福的世界诞生了。
    但我在强抠小孩组的糖，这货之前的行动（犯案）有明显的为弃族受到的伤害而报复的做法，和小狐狸当初遇到有人贬低弃族就会动手的操作放在一起看其实是一脉相承的哎，大家细品！
    这是不是证明小狐狸的灵魂对他的影响不光有脸！还有行为倾向什么的！！！
    再想到他还没从黑漆漆里成形出来的时候就搞走了粉毛姐的尸体，还专门去挑衅圣堂转移大家对刺杀城主的重点，也确实是保护了小狼崽啊！
    呜呜呜，虽然不那么强大特别，但即使是死后，即使只剩灵魂，意识也会眷顾小满吗？我真的会信的！
    -23l-：好吧我也信了，至少现在能被这个假设治愈到一点点……
    -24l-：用最爱你的人的眼睛和你最难忘的人的面容来见你，卧槽，一种人外层面的精心打扮！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
    -25l-：倒吸一口凉皮。
    -26l-：倒吸一口煎饼果子夹辣条里脊。
    -27l-：？煎饼果子夹什么？我问你夹什么？（震怒）
    -28l-：让22和24楼这么一说居然有点好嗑起来了，离谱。
    -29l-：毕竟他对小满的箭头太明显了，回看前面越看越是那个意思，还没成形呢就对小满嘀嘀咕咕恶魔低语，什么“举世否定之下同为被泥沙挤压的异类”、“你不喜欢他（尘醒躺枪）真好”、“我才和你目标一致”、“我如溺死者需要空气般地需要你的注视”……
    太那个了。不管是图什么，反正崽在他这里是最特别的，这个完全洗不了。
    -30l-：大boss重视主角属于少年漫基操了，我就是想到粉毛姐有朝一日尸体居然也会沦为别人搞事情的工具这件事，就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31l-：是啊，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但粉毛姐的脑袋还在小狼崽手里，我们cp群里公认这是一种反向的莎乐美，好嗑昏了已经。
    -32l-：嗑，都可以嗑！什么都吃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33l-：真的什么都可以吗？偷偷入股新角色x尘醒的人探头换气ing。情敌（？）变情人就是最好吃的嘿嘿。
    ……
    原骞看了一眼已经顶着五号的皮囊降临漫画世界，并借用商人豪宅里的厨房欢快地亲自动手嚓嚓嚓切着薯条的副官先生。
    “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哈。”
    “嗯？”
    原骞尽量委婉地说了一下。毕竟副官先生的心里只有小姐姐，尊重个人意愿还是要的，本人觉得不行的话他以后会尽量想办法避避嫌。
    “把我叫来就这点事啊。”
    外表被塑造得非常像个怪物的五号在不参与剧情的时候还是队友的性格，于是表情和语气配合着这副样子时违和感格外的强烈。
    但他只是拿着雪亮的厨刀，一脸无所谓地对如今以尘醒的躯壳行动的原骞说：
    “怎么赚情感值不是赚。而且既然想法已经产生了就是扼杀不了的……就算‘我’要动手杀了‘你’，她们只会更激动，信不信？所以顺其自然啦。”
    “……”原骞想到持之以恒地站定小满和艾利瑞特娜这组配对的一部分读者势力，觉得很有可能性，并默默地吃炸好的薯条。
    可惜四号作为星神的一小角碎片后天成精的个体，看上去再像生物，其本质也差远了，吃食物虽然也能尝到一部分味道，却根本不能经过一系列消化成为能源。
    毕竟星神和他所能摄取的营养，是……
    “你一直在对我强调恶念，是什么含义。”
    在那个画作完成的日子，偏僻的展厅一角，小满拿过尘醒的烟杆，直视他的眼睛。
    隔着商人的伪装，面具后那双红眸平静无波。
    “我已经说过了啊，这就是压垮星辉之父的东西。来，跟我来。让我慢慢告诉您。”
    小满走在他身后，看似在四下观赏着走廊两侧与天顶上的画作，垂下的袖口却遮掩着随时保持施术准备的微微曲起的指节。
    尘醒从斗篷里取出一柄有手掌长度的黄铜钥匙，打开一扇门。
    他们迈入这间一尘不染的仓库。
    仓库内部保持着比建筑里其他部分都老旧的装修，至少有三四十年了，四四方方没有任何死角，面积也不算很大。
    里面只有唯一的一件物品，蒙着布几乎与那面墙等大的画框。
    尘醒抬手抓住布料一角，向下拉扯。
    前一秒小满还在琢磨这里怎么连画廊应有的防盗法术都没铺上，只是随意地抬头看去，便蓦然间——
    ——与那至大无外之物的一角真容相撞。

 第77章

    她后退了一步，眼前有好一会儿都阵阵发黑，瞬间出了满额冷汗。
    但与晕眩同时产生，甚至可能更早浮现在心中的，是杀意。
    无缘无故上涌的……强烈的杀意。
    之前第一次看到尘醒的模样时产生的些许冲动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小满握紧的拳头用力得发白，青筋浮起，连肩膀和膝盖的骨节都发出轻微地爆响，侧面显示出无意识地绷紧到极致的肌肉。
    “看来您已经理解了一部分。”尘醒与星神同源，当然不会像残缺者似的有这类本能。
    他只是淡淡地说：“这幅画是我在有意识之后画下的，以免我有朝一日贪食到失去自己，忘却了父的模样。”
    “没关系，请尽管毁了它吧。您将来还要去杀真的呢。”
    下一刻炽烈的火焰依言堪称暴虐地扑出，险之又险掠过尘醒身旁，在那幅画上留下贯通上下的宽阔焦痕。
    尘醒眼都不眨，旁观着星神的画像被毁去的时刻。
    虽然从施法者手中产生的火焰立刻就随着主人的意志熄灭，整幅画却也彻底毁了，只有两个对着的边角还残留着一点图案。
    小满用手背揩去额头的冷汗，看着尘醒，不发一言。
    “很好，您做得很果断。下一个要用我试刀吗？”尘醒摘下面具和兜帽，笑吟吟地问。
    “你究竟是什么。”小满开口说。嗓音是哑的。
    “我？当然是父的一部分……四十年前一颗流星坠下，父又弱了一分，而我成为我自己。”
    “这世界上很多的悲剧都源自于同一件事：祂病了。”
    “病因是祂宠爱着的生灵们本身。是来自所有生灵的恶念。”
    尘醒指指小满拿着的他的烟杆，小满将它举起，却找不到半点实质的烟草碎片或灰烬。
    “几千几万年来，父进食着生灵们的情绪，从前那使祂更健壮，后来恶念积攒，一切都不同。”
    “祂既慈爱，放不下生灵们，便愈来愈沉重，愈来愈接近于死。”
    “我足够渺小，反倒能自由选择进食何种情绪。然而纵使我在替祂吞食恶念，那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其实几乎没有作用吧。但我只能做这些。”
    尘醒说到这里，亲手接回烟杆，取来一抹能被他食用的所谓恶念。
    随着真相呈现而显得怪异的金色烟雾复又升起，由星神的一块碎片汲取入口。没了银面具遮挡，尘醒的脸上那抹憔悴神态是真的显而易见地加重了。
    现在他好像随时会失去漂亮的粉紫色与鲜红，变得灰败不堪，很快萎蔫而死。
    幸好他经常这样做，很快就恢复了看似正常的模样，继续说道：
    “龙族无权杀祂。圣堂无法使祂恢复健康。王室和贵族沉浸于在祂的血肉上建立阶级，源源不断地加剧祂的负担。”
    “于是祂创造了你……你们。一件有权去杀祂的武器。由我们的父任命的处刑官。”
    “现在是预见中最后来得及杀死祂的一个时代了。只要父死去，使世界从祂身上剥离，像果实离开枯枝，世界便还有延续。”
    “在那之前——”
    “要不要先完成你自己的愿望？我觉得祂大概还能再撑一阵子吧。要是您愿意带上我就更好了。”
    得知自己具有离奇得完全无法想象的使命时都面不改色的小满，此刻终于对着突然转折的话题露出明白写着“我为什么要带上你”的、仿佛有一点嫌弃的微妙表情。
    “可是我很有钱。”尘醒强调。
    “那，把钱交出来。”小满终于从飘忽不切实际的宏大宿命故事里找到了她算是擅长的事情，光元素凝成的锁链瞬间成形，她悄然加速逼近，让锁链将尘醒堵在背靠墙壁的方寸之地。
    她素来正经沉静，搞得尘醒差点看不懂这位主角究竟是在以牙还牙的恶作剧吓唬自己，亦或是真起了劫富济贫的心。
    ……算来从那天之后已经又过去一周了，随着烧毁画布的残渣被管理人扫走清理，小满仿佛也忘掉了那段经历，照常在七城中有水晶美誉的艺术之城迪诺斯的街头巷尾来来去去。
    她还是根本不来拜访商人的宅邸，这让副官先生能放心地在此活动，而不用以五号的身份费心演戏。
    “漫画还没更新吗？”从原骞的视角，漫画在四号与小满碰面后发布过上一话更新，随后便再也没动静。
    论理小满来到艺术之城的这一整段剧情该攒够更新了，可他刷到的论坛也都停留在还没发布下一话更新的时间点上。
    [没呢。]漫画世界一天里只出现两个小时，其中还有一个多小时在完成搞事情指标的五号借厨房炸完薯条叼走一根就下线了，现在用以和原骞沟通的又是相隔世界的系统网线。
    [怎么说到你爆料之后也是该更新了……我去加作者问问好了。]
    “？”原骞听到了大为震撼，试图拉住他，“你这就去了啊？说好的我们都是内向人格……”
    [我们魔族做事从不三思而后行，包括抓住d-009之后拆开看看才知道系统是什么东西也是。]
    “……”所以原来那个时候但凡出一点差池我就要被丢在异世界等死了吗！原骞惊恐得被薯条噎住说不出话。
    [回来了。助手小姐告诉我作者在休养，是快画完的时候电气线路烧掉了，机箱boom——]
    [——就是这样。所以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在延期呢。延期。虽然当时和你说是在情节攒够之后就能跳转对接到发布更新的时间点，但作者本人暂停进展的情况不算在内……意思是她要无限期弃坑的话确实会一切停止，我也就只能送你回去了。]
    “……总之人没事就好。所以我们，我是说我、粉星和星神，为什么都运气很差的样子啊？”
    原骞既担忧又感到困惑。按说能维持大量更新，漫画作者肯定还处在很年轻也身体不错的时期，更别提那么大一只星神，哪个都比生来自带心脏病等问题的他要强，结果现在这个时刻竟然没有一个是活蹦乱跳的，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是很厉害的一种生物吧。
    [这个我哪知道，你看我像是什么很好命的人吗？上次论坛里的抽奖普度众生人人有份都没我事哎。]副官先生怨念地说。
    “……抱歉。”原骞想到对方虽然不至于发生炸着薯条突然炸锅的事件，但也确实表演过“说出点数大于60就奖励自己去找小满玩的话之后连续抛二十颗六面骰子结果总和不到30”的奇妙技术，深深相信并同病相怜起来。
    第063章
    这天早晨, 小满从随身空间里挑了一身颜色较浅且正式些的新衣服换上，前去酒馆。
    她借住的家庭的长女安汀，在与她的未婚夫——他们马上就是一对新婚夫妇了——举行婚礼。
    作为继母的那位女士资产算得上丰厚，也并不吝对待无血缘的继女, 安汀的婚礼什么都不缺。这儿是艺术之城, 一切都是专业的，从演奏到礼服都明码标价, 而比其他地方的素质更好。
    安汀诚挚地邀请小满出席她的婚礼, 小满答应了。
    此前受邀时小满平静地提醒过她：“我不是兽族。”
    从杀死艾利瑞特娜的那个夜晚之后, 她再没用过任何伪装掩饰自己的身份。
    继承獴族血统的新娘诚挚地拉起小满的手，即使前者不经劳作磨砺的柔软的皮肤被后者手上的硬茧硌着。
    “我当然清楚呀, 但我们都想邀请你来, 没有你的话, 婚礼上来自好友的祝福就缺了一人份。”安汀看着小满的眼睛，笑容盈盈。
    “好。我会去的。”小满点点头。
    于是她应邀前来了。
    家中这对分别来自两次婚姻的同父异母的姐妹感情不错，因此罗娜愉快地同意负责给安汀扮演花童。
    方才她穿着纱裙走在新人前面抛洒花瓣, 昂首阔步, 神情庄重得像个小小的女将军。
    今日结成婚姻的新人相处已久, 感情和睦，光是挽着手一起走进来的模样便看得出非常幸福。
    好几组乐手尽职尽责地合力演奏着欢快活泼的乐章，酒馆里和外边支着的棚子下都坐满了分别为新人父母或他们本人而来的宾客，这两家人都很宽裕, 菜肴和酒接连不断地送上, 人们便纷纷愈加诚挚地献上祝福的话语。
    一切都那么和谐。
    宾客多半结伴而来，至少也因共同的关系网很快寻到熟人坐在一块儿。小满在婚礼前见过安汀便拣了个偏僻的位置坐, 不言不语地认真用餐，同时仔细地看着这场幸福又和谐的婚礼仪式。
    这是她乃至她身边的人都很难体验到的东西。既然身份不同, 便无需再妄想能对“普通”有关的一切持有唾手可得的权力，光是能以宾客身份参与一二都算幸运。
    忽然间，有人悄悄到来，径直在小满身旁的位置落座。他坐下后还伸指抹了抹桌面，看到手套表面没有沾上油渍，还算满意地轻轻颔首。
    是尘醒。
    在有外人的场合他又是裹得一身严严实实的打扮了，但他斗篷上刺绣的花纹平日里在昏暗的地方都带有精美的暗光，这时却仿佛也对俗世宴饮的快乐认输低头，黯淡得像块花纹混沌的旧地毯了。

 第78章

    “午安。看来您喜欢这些餐品，我记下了。”尘醒声音轻柔地说道，维持在只有这一桌听得见的音量。
    “这里没有恶念吧。”小满说。
    她认为没必要对这家伙解释自己很少挑食，只是提起另一个话题即他的来意。
    “也是有的。”尘醒略微歪了一下头，又很快复位。
    “但很少，也只局限于妒羡的程度。……你知道吗，嫉妒尝起来其实是酸的，像永远长不熟的坏果，而羡慕是发苦的甜味，甜得很可怕，会想把脑袋扎进河里喝上好多水来冲淡。”
    尘醒说起或许只有他自己和星神能懂的味觉，以当做有趣的小事的语气。
    “所以你是来吃其他情感？”小满略过那些难以鉴别的信息，问。
    “我可没那么贪食啊。而且只要沾过一点甜味，恶念就变得更苦了，吞不下去实在是一种折磨。——这次我是来催您离开的，从‘温彻斯特’的渠道来的消息，他们在秘密搜集您这样的人了。原因不明。”尘醒加快语速。
    小满自己都不知道地位比弃族更低的残缺者究竟有哪些利用价值。难道是她之前所展现出的外系施法的力量被发现与种族有关吗？倒是有可能。
    她想了想，觉得与她可能剩下的寿命相比，在艺术之城停留的时间确实已经不短，该游览的都游览过，安汀的婚礼也参加完了，那幅作为她存在过的痕迹而留下的画早已完成装裱，现在离开没什么问题。
    “我知道了。”
    至于尘醒曾经说过的什么杀死星神的天职，小满纵然亲身体验过了被激起的本能，更自知或许是所有勉强生活的同类里在力量上走得最远的一个，但还是觉得那和自己不沾边。
    星光与迷幻的掠影从她眼前闪过，又被抛开来，蓝色的眼眸重新看向正在接受祝福的新婚夫妇。
    “您喜欢诗吗？”尘醒忽然问。
    “不，我只读过童话书。”
    但……其实听着那些用唱歌的方式演出的诗时，好像又能够理解一点。当然只是最浅显的那部分，仿佛能听到写下句子的人们在心里咆吼着，或者感叹着的声音。
    小满啜着喝不醉人仅为搭配菜肴的酸味果酒，思索着。
    “其实诗歌是很好的东西啊。”尘醒说，“人在厚厚的粉彩表面重新雕刻出自以为真实的倒影，虚假又美好，怀着低劣到散发苦味的妒恨的罪人，其谱写的诗篇却美丽到足够被千年流传，真话和谎言的界限都被模糊了。”
    他说话的方式惯常如此虚无缥缈，让人摸不着头脑，即使让旁人听见也只会觉得是无意义的闲话。
    但小满从最后一句想到自己天赋的性质，好像又如有所悟。
    我想要的，我心底的期盼，仅仅是鉴别出话语和内心相对比出的真假吗？好像不是的。不是这样。
    有的人没有对我说过任何违背内心的虚假话语，但直到他离去，我都不知真相，不清楚他背负的是那样的过去。
    我只是——想给朋友、妈妈、那些没有做错过什么却一次次被打入更悲苦境地的人，一个可以平静生活的，再也不用独自承担着所谓罪责，光是活着便血肉模糊，而能够像这场婚礼上的人们一样，拥有情绪简单地幸福着的机会而已。
    一撮幽蓝的火焰自发燃起，幻象般在她指尖闪过又熄灭。
    直到此刻，小满终于隐约明白了经过觉醒仪式产生的它究竟该被放在什么用途。
    “……谢谢。”她对尘醒说。
    “真的不愿带上我吗？”尘醒又问了一次。换做是其他曾与小满同行的人，断断不会有这份厚脸皮。
    “……”小满无言地凝视他，可惜不能隔着银面具看见这家伙的表情。
    她干脆抬起手腕，张开虎口，将手伸向尘醒颈间。
    说过“您下一个要用我试刀吗”这般话语的人却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下意识地向后缩去，躲开她的扼制。
    “你不想死。”小满说着陈述句。
    “……或许是吧。”尘醒也发现自己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不贪恋生命，自嘲地笑了。
    既已将拒绝表达到位，小满起身离席。
    安汀无视丈夫委屈的表情，提着层叠的新娘长裙走过来给了小满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有预感般率先露出她最美的笑容，径直对小满说：“再见。”
    “再见。”小满松开怀中馨香温暖的身体，又垂首摸了摸凑过来的罗娜的头发。
    [粉星那边准备好更新了。连更两话哦。]副官先生及时提示。
    “剧情收录到哪里？”原骞问。
    [就到刚才。]副官先生明显在装傻。
    “容我提醒一下，五号行动的时候我姑且还是看得到的……”
    [你这样盯着搞得我很不好意思干活哎。]副官先生说着。就像他还是那个无害又称职的连线客服。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长发发尾晕染着怪异深紫的人形怪物悠哉地率领着他自己，踱步到了芙罗拉城之外。
    “我名涅菩。”
    他对立刻得到消息赶来的掌权贵族宣告道，和信使带来的彼时基诺城遭遇的事态一模一样。
    “灭世的钟声已至，为表诚意，我亲自前来，向七城收取祭品。”
    一天前的青铜城没这么老实，基诺家族即使仅凭外貌便隐约意识到了不寻常，仍然由于对方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势力支撑，过于轻视地选择对挑衅者动手抹除。
    于是他们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和先行受灾的曼萨·基诺的墓地一模一样，只是更广袤、更锋利狭长，数不清的尖锥生长而出，撕碎了小半座城。
    始作俑者俯身拾起一截血肉模糊的小骨头，将它捏在指间。
    伴随着像是哨声或鸟鸣的清锐高音，骨头竟噼里啪啦地滋长成满是尖刺的小星球，下一刻炸成漫天的碎片。
    在彻底粉碎随风消逝前的这个瞬间，所有碎片都映照出了完全相同的画面，是只要见到过就不会忘记的、高空或冰湖之底般沉静的蓝眼。
    “请交出祭品。”此刻不再用微笑伪饰出人性后，他怪物的本质暴露无遗。
    “敢问，您所需的祭品，是何物？”现场唯一被留了活口的贵族小口小口吐出血，感受到自己暂且性命无虞，断断续续而非常谨小慎微地求问道。
    “唔……我想想。那就心脏吧。残缺者的心脏。”
    “有多少要多少，全部。把他们都找出来，挖出来交给我。”
    他似是非常随意地临时决定道，说完便消失无踪，留下噩梦般的场景。
    残缺者这东西稀少又短命，又被那些说法影响活得更不容易些，所以向来是戴上比较能够骗过旁人的假特征，混在弃族附近隐姓埋名地生活着的。
    贵族想到这二者都是被自然元素抛弃的，要临时分辨出前者极为困难，还得一个个搜身过去，又看看四周怪物留下的痕迹，意识到了显然非常紧迫的时限，眼前一黑，很想直接趁着失血的昏沉劲儿晕过去。
    但既然消息没有大规模走漏，关系密切的芙罗拉也及时收到了消息，其必然是撑住了自己没晕。
    属于芙罗拉的贵族再不敢轻视对方，鉴于圣堂的支援遥遥无期，仅一座城的守卫力量又不可能与造成那种规模灾难的这个神秘人相比，这位贵族只能是小心翼翼地低头请示，即使连她自己都觉得场面荒诞不经：
    “请问祭品为何物？”
    “和上次一样。你们准备好了吧？”他状似和善地问。
    “……请稍等，我们会立刻去搜集！”信仰星神的贵族对来自星神衍生物的怪物如此毕恭毕敬，显得非常奇特，却又有点本该如此的和谐。
    原骞就非常佩服副官先生的能力，队友在制造这种场合的方面实在是太专业可靠了，尘醒在论坛里的群体印象还能算是个奇怪的好人都全靠他衬托。
    第064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19话！】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20话！】
    算上休养的半个多月时间, 漫画足足停更了四周，饿得读者们鬼哭狼嚎。
    当网站发布更新后，身在漫画世界的原骞才跳转到对应的时间点，论坛首页“唰唰唰”地出现了一大堆相关帖子。
    《今天更新了吗》
    《不可以断在这里啊作者一定要长命百岁》
    《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想看更新》
    ……真不容易啊。原骞想到自己曾经也有过读完上册后发现下册还未出版搞得夜不能寐心率过速的经历, 意念摸摸煎熬地等更新的读者们。
    在副官先生又创新高的骨折优惠下他花39.9买到了两话更新内容, 花得完全不肉疼，读起来也就没有当初逐页研究的细心。
    19话扉页是打扮成十分类似异世界的圣堂成员模样的五号, 算是呼应上一话结尾的登场。只见他站在画面正中央, 那一身很有特色的多片式白袍在他这里被尽数染黑, 垂坠的布幅也更长，头上又盖着能避开他双角的透明宽大黑纱, 暗影中暖灰色眼瞳空明如窗。

 第79章

    他好像是在径直看向画面以外, 与观者对望, 而他双手的掌心捧着一颗虚幻的星光勾出轮廓的硕大心脏，以至于发黑的污血正从十指指缝中瀑布般流下。
    “让粉星画你的愿望已经满足了哎。”原骞忽然想起当初拉萨瑞斯被画进扉页时的对话，说。
    [是这样啊。真让人开心。]
    五号此时已经收到了芙罗拉城献上的祭品, 正在亲力亲为地拆掉那座被遗忘在主线故事外很久的凯旋之塔。
    在历经百年的砖石结构崩塌发出惊心动魄声响的同时, 坚称自己只是帮忙控制五号的副官先生平和地说道。
    队友演绎他预想中的反派和不演的时候简直是两个人, 又奇怪地兼容得非常自然，弄得原骞也很好奇漫画里的五号会如何被用画面展现出魅力来。
    反正原骞是只有对这位敬谢不敏的份儿，哪怕“他”只是个正常的存在系统里的已完成人设，和其他几个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他明知道自己随时能上号控制也一样。
    原骞觉得自己的设计属于稳扎稳打加随时微调派, 永远都是尽量贴合现有风格为主，当初二号三号之间的每一段精分对话都要推敲好久才敢开演, 和其他人尤其是主角沟通前更是做足各种预案以免接不上话，所以压力还挺大。
    队友则不然, 不会显得拐弯抹角的伏笔和吓人一跳的演出都信手拈来，原骞羡慕又学不会，只能暗中努力练习让镜子里的“自己”能展现出像这只专业boss一样浑然天成的攻击性。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对看上去非常不好惹这种技能精通！说多了都是泪。所以原骞非常感谢副官先生的到来，否则他可找不到能这么坦诚随意交流的学习对象，飙戏之路想必会更加困难重重吧。
    他翻着连发两话的更新，19话正篇开头没再从配角的场合开始，平常地直接从小满视角切入上一段剧情。
    主角看着当真表现出十分惊恐的模样，甚至腿一软直接坐下了的尘醒，表情软化些许，从椅子上起身，拿过挂在锁链上的他的斗篷，亲手披在尘醒肩上。
    “把脸遮起来就没问题了。我暂时不会对你动手的。”
    “……只是暂时吗？”
    “我答应了贝鲁。”小满说。
    【崽：正直守信】
    【瑟瑟发抖好萌，更想狠狠迫害了】
    【好怂好软啊，这么好欺负当啥谜语人】
    【是被崽吓住了吧，他在粉毛姐啥的面前气场挺足的，可以说是不卑不亢】
    【噗噗，这段根本就是大王您请.jpg，太好笑了】
    【粉毛是老婆定律（确信）】
    【那加上粉星这个三次元亲妈，崽被粉色系包围了是】
    看着尘醒毕恭毕敬地请小满独享一辆马车，弹幕很欢乐。
    “这算是符合传统爽文吗？”原骞思索。
    [算的吧。我们的主角大杀四方霸气外露，这很少年漫。]
    这个形容到底哪里和小满符合了啊。但又好像确实符合，主角该做的事比如战斗升级、身世神秘、独特技能树、美女青睐、好东西有人送上门和全自动收服小弟这些一样都没落下啊。
    原来小满竟是合格的主角！原骞大为震撼。
    往后的剧情他都一清二楚，小满来到艺术之城后的生活被在漫画中大篇幅展现出来，包括与那一家三口母女打交道，生活的细节和逐渐熟悉等等。
    连小满、安汀和她未婚夫之间发生的小闹剧都被用一页完整收录，年轻狼族简单又奇异的切入角度使弹幕充满快活的空气。
    【一般男路人的用途：狗眼看人低被当众打脸+失去老婆一败涂地】
    【粉星系男路人：追着主角嗷嗷叫你这个小白脸是不是想抢我老婆，用恋爱脑活活把主角烦走】
    【笑得，这么戒备算是承认他觉得崽能撩走小姐姐吗】
    【算是吧，小满这款的谁不犹豫？我犹豫了】
    【我们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bushi）】
    小满走出门，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览，于是整座艺术之城也像等来了恋人的少女，揭开面纱露出生动的笑颜。
    晨雾湿漉漉地覆到河畔青草和鱼竿上，把棕色画框打湿成接近黑褐色，那些不都具有美丽容貌却性格各异的路人和小满相遇。
    从生疏地对上目光，到认熟了脸，再到每次见面能打个招呼交谈两句寻常话题，日子一天天过去。
    直到那位总在画水鸟和等待水鸟的老妇人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门票给小满，离线将近一整话篇幅的尘醒才又登场。
    画展门票还拥有一格特写，因为门票一侧的方框里印有特殊的防伪图案，是素描风格的水晶器皿，有些深度的盘子里盛着四只交错成井字形的断臂，分别握着刻刀、笛子、羽毛笔和颜料盘。
    一个同样断掉的头颅竖着放在盘子正中，闭眼垂首，它拥有睡帽般包着后脑的向日葵花盘，取代耳朵位置的小翅膀一个指向地一个竖向天，头颅口中还探出一截类似猫头鹰的鸟类的上半身。
    【以异世界的通常风格来看……这果然还是有点太前卫了】
    【只能说，不愧是艺术】
    【看见艺术家很平常的在使用这类设计时会觉得世界还有救.jpg】
    两天后小满凭票进入举办这次画展的华丽建筑，而后和尘醒偶遇。
    后者又一次借机展现出他的阔绰，试图送她点什么好拉近关系，可惜小满不为所动。
    【哪都有股份，不愧是你小子啊地头蛇人设不崩】
    【尘醒：地皮我租给这帮人的，展览的画我捐的，所以大金主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怎样啊】
    【不怎样但搞不定小狼崽（指）】
    【进隔离线这种做法好孩子不要学！更不要碰触展品！】
    后续就是尘醒缀在小满身后，看着她最后走到了那个供游人创作的特别展厅。
    小满虽明显不待见或者说防备尘醒，却应下了创作一幅画的话题。
    承办画展的主办方所雇的人很快准备好在艺术之城非常容易得到的普通画具，让她选过自己觉得角度舒适的位置，画架被支起，乳白的画布绷平固定。
    素日惯于持握武器和工具的手如今拿起了细细的画笔，竟也似模似样。
    在小满预先用木炭打底稿的过程中，漫画里这部分根本没给出画布正面的模样哪怕是局部，让读者看不出上面是何内容，尽情地留足了悬念。
    等到开始着色环节，柔韧笔刷悬空停在颜色齐全的颜料前，似乎是犹豫着要先蘸取哪一些。
    漫画属于艺术之城的篇幅第一章 结束在这里。
    【很好的截断，使我立刻购入下一话】
    【是啊，不看看小满画的是什么我这一宿都得睡不着觉】
    【如果原定就停在这，等一周才能看后续，那作者我算你是个狠人（磨牙）】
    【……所以我们因祸得福了这是？】
    原骞哑然失笑，和各位一起翻向下一话。
    第20话的扉页是独自坐在地板上的小满，四周散落无数张无色人像线稿，有的是笑容，有的是背影，还有怅然望月的侧脸轮廓。
    分明都是曾出现在前面篇幅里的分镜的线稿。
    地板中心的小满披着有些乱糟糟的灰黑色头发，伏身画着新的一张，那人还没被画出细节，脸部却已经被一大团浓到黝黑的线条疯狂地涂满，涂色飞快用力导致画纸都撕裂了，还恰巧分开成两道，溢出人物脸部两侧并顺着纸张纹理向上方伸展，像两支狰狞崎岖的尖角。
    于是虽然这间画室似的空旷房间里光线还很明亮，有阳光照进来印出窗棂历历可数的影子，但画面的氛围也绝不显得安谧。
    【草，突然担心起来，崽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现在（主线）是还好，将来就不一定嘞……】
    【对啊小狼崽是那种崩溃都没自觉还正常做事的小孩啊啊】
    【会认真呵护她心情的人都已经没了啊（泪】
    【小满在画的是新角色吗……那两道裂就是他的角吧】
    【一定是吧，造型没那么精致但位置都大致对上了】
    【提前警告嗷，不准迫害小满她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然对得起你这张脸吗！】
    “那会是……什么样的一幅画呢？”
    认真道谢过后小满离开晚餐餐桌，安汀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罗娜仔细舔掉用勺子尖刮出的最后一点酱汁，比小满自己更自信地断言：“肯定是非常好的画嘛！”
    “我不会画人像，这辈子都不会。”信笔勾出水鸟细细脚爪的老妇人硬邦邦地说，阴天配以惯常冷硬的苍老面孔和暗红灰褐毫无亮色的衣着，非常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哼哼——维莉、克洛、庇托、黛西……给我上！”戴着三角小帽的小贩神气地一挥手，树后和台阶下等各处忽地窜出一群穿着七拼八凑旧衣服的小鬼头，把老妇人围得严严实实。

 第80章

    这些孤儿温饱都成问题，自然都和胖无缘，但努力生活的回报是每一个看起来都不脏，笑容中多半包括有好几个缺口的雪白大豁牙。
    孤儿们听从“大哥”指挥，围着所能接触到的最擅长绘画的人为她捏肩按摩，老妇人的凶悍假面这回半点不顶用了。
    他们讨好起来干劲十足，可惜分工不甚明确，还有个岁数最小的孩子挤不进包围圈，于是忽闪着黑眼珠东看看西看看，最后蹲下来捡走草根间的碎石子扔到别处，当做自己有事在做。
    河边钓鱼的老人又抛下了他的鱼竿，转而拿起琴与琴弓在肩头摆好架势，望着这边十分凑热闹地拉动起来，沾着湿泥的裤脚下穿了两只款式不同便鞋的脚还一翘一翘地打着拍子。
    于是等小满经过，老妇人叫住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反复利用的画板上用便宜颜料示范，尽量简洁地讲了讲她所知道的绘画技巧。
    【熊孩子势力恐怖如斯噗】
    【冷脸别扭阿婆爆改原来只需一队小屁孩】
    【怎么这么可爱啊热心肠的大家！我好喜欢】
    小满并不着急一蹴而就，她画得很慢也很用心，坐下来吃着面包时并不一直盯着对面的画布，常常默然思索，而从表情中看不出她想到的是哪一个花开或月落的瞬间。
    展厅里其他来作画的人在小满身旁来来往往，有的完成了作品将它取下画架，有的忽然某一天不再来了，留着未完成的画架寂寥地顶起薄薄一层灰尘。
    又有后来的人信笔涂抹出一层红色，不知其印象最深的颜色是来自一汪血泊还是一片深红的头发。
    这些匆匆而过的身影间，某人驻足站定，看着那幅画，纹绣繁复的斗篷已经昭示他的身份。
    下一格小满慢慢呼出一口气，终于卸下重担般搁下画笔。
    她的画至此完成，完整地出现在读者面前。
    【啊啊啊果然是——】
    【鼻子好酸，崽啊……好像冷冷的其实最重情的崽啊……】
    【我这个钢铁般的女人硬是哇地一声，毛孩子都吓飞了呜呜呜我认输了好吧呜呜呜】
    【想到番外二，t*d这刀居然还能叠层数的？我算你狠！】
    【最大的愿望也只是和这些重要的人在一起啊啊啊好痛】
    【给自己的人生留下痕迹……所以妈妈朋友和老师就是她的全部了……】
    【崽啊呜呜呜我的小满呜呜呜她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小孩】
    第065章
    久久凝望那幅四人肖像后, 尘醒叹息一声：“真好。”
    漫画忠实地画出了随后渗出面具的水迹。
    【是哭了吗？好想看他现在的表情】
    弹幕正和他一样沉浸在各种感怀情绪中时，尘醒却已经摸出烟杆，将剧情带向下一个环节。
    那在烟杆中被他摄入的不明物质激起小满的本能抗拒，让她第一次当真对尘醒拔出了武器, 表情凝重得非常明显, 问：“那是什么？”
    “当然就是此世的恶念啊。不然还会是什么呢？这煎迫我们的父，积攒直至压垮祂的事物……”
    尘醒却十分无辜似的说出惊人的答案。
    【果然还是人外味儿的, 上一秒觉得你有情感是我想多了】
    【记笔记, 恶念是压垮星神的东西】
    【我要回去拜拜论坛推测帖, 他刚出场就点出的恶念还真是关键词】
    “来，跟我来。让我慢慢告诉您。”
    对于小满顺势发出的疑问, 尘醒爽快地答应说出真相, 但要先带她去看样东西。
    那便是仓库里放着的这幅他曾经亲手画下的, 星神的画像。
    哪怕并非完整的全身像，画法亦只是比小满的技巧还拙劣许多的通过反复叠加颜色弄出的涂鸦，那份惊人的膨胀、漫溢与昏朦的力量再度展现在读者面前, 依然向各位说明了一件事。
    他必然亲眼见过星神。
    【和拉丝在预见里见过的一个味儿, 所以这是真家伙啊。】
    【为什么崽在觉醒的潜意识里见的就没轮廓？只是一片星空】
    【按推测那是在星神体内时留下的印象什么的吧……】
    【这种按油画画出来的可比写实风还掉san, 不要盯着看啊崽！】
    【我看到眼花也没看明白这是哪个肢体部位，老不可名状了】
    小满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强烈，作为一路走来最熟悉她的人，细心些的读者都看出此时此刻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 混杂着翻涌的暴戾、极力的本能克制与孩子似的迷茫, 把关爱她的人都心疼得够呛。
    那幅画在尘醒的话语激化下最终毁于她发出的火焰。
    【尘醒也是有点疯批的，这都不躲, 狠】
    【确实，试刀这话也是可以说的吗？】
    【闭嘴吧算我求你, 虽然小满确实应该是要去杀真的啊啊啊】
    【恨不得把拉丝摇起来让他看看，有坏人正在欺负你家的崽啊——】
    【拉丝看了怕是：去，贝鲁，给他一巴掌】
    “你究竟是什么。”毁掉那幅画后小满看上去正常了一点，至少脸色不再那么惨白，她问。
    “我？当然是父的一部分……四十年前一颗流星坠下，父又弱了一分，而我成为我自己。”
    刚刚摘下面具的尘醒笑容如常，怎么看都是温柔得像春风一样的人。
    可他施施然地接连抛出重要的讯息，那份笑容便愈发透出类似于坐以待毙的……冷漠。
    从他的话中，小满终于得知了一些事，过去得到的残破的线索串联起来，像浮起的大网，将最主要的脉络托到她这位主角面前。
    事关主线，弹幕讨论也十分激烈。
    【好家伙，原来他根本就是星神的一部分啊，怪不得什么都知道】
    【这个物种就是吃情感的？那完了啊战争和掠夺是智慧种族的永恒慢性病（悲）】
    【他说的倒都是实话，星神不病哪来朋友哥的be和弃族嘛……】
    【翻译：吃菌子的，恶念是毒蘑菇，他嗑一点父就少吃一点，但基本不顶啥用】
    【杯水车薪但他没放弃啊，唉……再看看贝鲁。人外们都是爱星神的啊】
    【对不起但刚嗑完恶念的样子好涩啊尘醒，我好了】
    【残缺者终于被权威盖章武器了，现在心情特别复杂……其他角色赋予了爱的对象，本质上是作为自杀工具的用途而产生的人啊……】
    【预见中最后一个杀死祂的时代，果然，主角特供舞台（】
    不断涌现的弹幕中，尘醒又是最先切换状态的那个，他忽然又表示弑神这样沉重的宏大命题不急于一时，小满当然可以先继续旅游的。
    但小满拒绝带上他一起，甚至报复似的示意即使他很富有也不会带，因为她可以找他“借”钱。
    【小满拒绝了你的入队申请.jpg】
    【怎么这么好笑的啊崽以前出于个人喜恶拒绝过谁吗？没有吧】
    【开天辟地头一遭，尘醒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虽然四号的外形以他自己为模板，但经过修改，出现在漫画里之后就和真人的差别更大了，原骞适应良好，只当这些是认可他演技的成功。
    他看过弹幕后刚要往下翻，听到副官先生后知后觉地问：
    [难不成……你这段是学我的吗？]
    “算是吧。”原骞点点头承认。他本人没什么信仰，到这个岁数才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类，对星神的感官或许就类似于某部电影里的神忽然得知自己其实是霜巨人的身世之后一样，看着那个又大又遥远的迷迷糊糊的家伙，怎么也没有双方是同类的实感，还是看小满等等异世界的“人”更亲切。
    所以在琢磨这段怎么设计情感时，他有参考到队友的言行，比如平静地抛出重磅消息的状态和对星神既算是认可、愿意帮助对方但偶尔又会有点不敬的平等角度之类。
    [你变坏了啊演员先生！如果没发现都不打算给我版权费的吗？]
    结果是这方面不满意啊。原骞收回正要说出的道歉。
    “还以为你会感到冒犯呢……因为只是尝试一下，没找到机会和你商量。”
    [想办法代入的做法很对，为什么要不允许？总之版权费——版权费——]
    “那你要什么方式结算？扣除情感值吗？”
    [谁要那东西。等一切结束后要是听到什么声音问你意见，给我个入境担保就好啦。]
    “……”原骞觉得这里面有坑在等他跳，担保人是可以随便当的吗？
    他又看了看不由他负责操控的五号那边的动向。
    跟暂且岁月静好的豪宅晒太阳看漫画日常完全不同的是，已经按着倒序杀到第五城的“涅菩”又在副官先生控制下很有干劲地进行恐吓勒索与拆迁并行的反派工作了。
    勒索还是老一套的收缴祭品，拆迁则没有芙罗拉城那么直接。
    面对比后两城更为强势的守备力量，拥有诡异双角的怪物只是无视警告，吝啬给予多余表情地独自缓步向前推进，在攻击发出的同时站定。

 第81章

    世界的这一角瞬间陷入黑夜，而在他身后的半片天空中，怦然亮起无数怪异的静滞星光。
    缴械所有抵抗的势力后，漠然无视了余下基本没有战斗力的激愤的学者，涅菩走进大图书馆。
    作为队友，原骞知道他即使演反派也不会滥杀无辜，因为那样非常没格调，不符合五号的定位，所以知识之灵们应该会没事。但看着五号随手破坏——或者说那根本是使一切魔法波动从元素层面的瞬息静默——防护与审查设置，原骞还是为不知道哪边捏了把冷汗。
    珍贵的知识有相当一部分防护是由秘银之城构建的，待遇比光有钱权的凡人好得多。但曾经作为施法者的亲身体验告诉原骞，秘银之城的施法者们在刚感知到防护被破坏时的种种反应，都会在五号的身份公之于众后全部平息成无谓。
    翻译过来就是：原来都是跟星辉之父沾边的怪物干的啊，那没事了。
    ……这种心情转变，应该比较接近精心设计的九连环被莽夫一刀砍断了吧。大概。
    原骞正好奇着五号做的这些好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被收入漫画，20话的结尾就让他如愿以偿了。
    放开尘醒回到住处，小满收到安汀婚礼的邀请，她提醒过安汀后只得到真诚的肯定，因此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会去。
    放松下来的弹幕正在聊着安汀那位未婚夫会有什么反应或者小满会穿哪套新衣服去的话题，便看到小满坐在窗边沉思，指尖随意拨弄着大概是罗娜叠出来放在盘子里的蜡纸小动物。
    蓝色的蝴蝶，紫色的蝴蝶……黑色的蝴蝶。
    好像很久没做过那些奇怪的梦了。小满忽然想到。好像是到芙罗拉城之后就没有了，或者说……自从遇到尘醒那天之后。
    混在一堆零碎折纸里的半透明的黑色蝴蝶悄悄消散了。
    更浓郁的黑色染上画面，还夹杂着一抹飘忽的深紫。
    ——从星渊中的等身塑像，到青铜城前的自我介绍与说出祭品为何物。
    芙罗拉城被拆毁的凯旋之塔占有一格，随后是站在废墟前的人再度在漫画中展露出完整的真容。
    这一次的底色不再是暗沉的不真实风景，地点和人的容貌都依稀熟悉。
    “所以只要真诚地邀请，你会来见证对吗？”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
    【原来叫涅菩啊（打开搜索引擎）】
    【好了既然有名字现在是时候给他起外号了！】
    【投票开始！问，捏捏还是扑扑？】
    【太可爱了我觉得不行，看这一脸大反派样建议叫捏总】
    【草。朕同意了！（爆笑）】
    【啊啊啊凯旋之塔啊啊啊！这是小狐狸下线的地方啊啊啊】
    【……啊啊啊定睛一看还真的是！看着这鬼地方给拆掉突然出了一口恶气】
    【先谢谢涅菩了，这人坏事没干多少但先给小狐狸报仇报了个爽，爱看】
    【谢邀，是素袂推。这话开始有点改观了，请继续保持】
    【也不知道残缺者究竟有多少个，施压要心脏这下全给他害死了！可怕】
    【他这是看得到小满？崽刚被邀请他就说这种话，什么高等级stk】
    【想到这货的来历我是真有点头皮发麻，怎么你们和星神关系近的都这么疯啊】
    【点了，尘醒和他都挺不正常，温馨的日子以后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再加上要人杀祂的星神，神经病全家桶啊，扉页成真预感……】
    【今天在思念朋友组了吗？思念了。】
    现阶段的事态越混乱越能衬托得此前的美好令人怀念，原骞看着弹幕和论坛的二创产出，很有根据的认为即使四号五号的人设都挺不错，但目前每天十点结算一次的情感值收入中，依然是前三个人设带来的收益占大头。
    [要是能把你弄回去，光是顶着拉萨瑞斯的样子去各个漫展转一圈就能收入几千吧。不说上万，赚回当初的人设成本绝对可以。]副官先生居然也在考虑差不多的问题。
    “……别了。”原骞对这笔收入很心动，但他从没去过大型集会，更别提是在场内会有很多人注意到所谓“超还原的拉萨瑞斯cos”的前提下，实在有点不敢面对人山人海的热忱。
    [这都不敢，还怎么拯救世界！]副官先生意念指指点点。
    “真有那天只会是拉萨瑞斯和小满一起溜走……作者都从没开过签售会的作品，你在指望什么。而且那时候明明扭捏很久才登场的家伙没资格说我吧。”原骞默默吐槽。
    [你说得对，但是这个梗好萌，我要去群里要饭了88。]
    “……”
    原骞看着知识之城那一头的景象无言以对。
    话音刚落队友就将五号下线，只留下茫然的知识之灵们。
    ——对，茫然。
    这些被千百年困在石质中的灵魂让涅菩动手搭了个对外界接口，没被贸然变回活人，但现在能以类似于石像鬼的状态让意识重新与外界发生接触了。
    固然他们曾经个个都是持有顶尖智慧的博学者，在刚刚重获五感的此时，表现得也都比蹒跚学步的幼童还笨拙无数倍，眼皮和关节都不听使唤，动起来的模样与当初奔赴转化时定格的庄严外表截然相反，看上去甚至很可笑。
    但当事人没有一个在笑，每一颗晶石般质地的眼球周围都在渗出彩色的稀薄液体，冲刷走细碎灰尘，逐渐聚成一股，从裹着釉质似的干燥脸颊上滚滚而落。
    这个魔王果然强得离谱，凭着那套他自称是“我寻思能行！”的操作连知识之灵都能救回来。
    而且凭借此次顺利行事，在学者中地位绝对特殊的“知识之灵”从此重获个人意志与发言权。
    有了绝对不容小觑的他们的感谢，毁誉参半算是坐实了，估计这下连圣堂都一时商量不出应该与“涅菩”这个存在私下和解还是立刻进攻将其抹除，于是在大势力下场前能拖延出更多的个人发挥时间，这对小满也有好处。一通总结下来让原骞深深感慨他真是还有得学。
    但搞完事情就跑的家伙凭什么说别人！到时候我一定会同意担保的，就为了让他有本事拿着反召唤，自己顶壳子到读者面前转悠去！原骞“恶狠狠”地握拳想道。
    第066章
    看完了更新, 原骞折返回论坛。
    《摸鱼，深色组的国王游戏》
    《看了更新激情滑铲手书·family（低完成度）》
    《浅色组cos应援募集中》
    ……
    深色组？浅色组？
    原骞好奇地挨个点进去翻看，终于弄明白这又是哪种新的玩法。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漫画的二次创作中兴起将戏份较多的角色按发色分类成两个阵营似的来称呼。
    所谓深色组就是包括灰黑色头发的小满、棕褐色的烈烈、深红色的拉萨瑞斯, 以及刚刚正式登场不久的黑色为主略带深紫的涅菩。余下白发的素袂、金发的贝尔纳鲁都斯与白绿色的约露缇娜还有粉色和粉紫色的那两位自然归入浅色组中去。
    虽然实际上的人物关系有时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但毕竟这是漫画载体，照颜色划分倒也不算稀奇事。
    原骞很快就想明白了, 这种能让角色间碰撞出新意的二创设定流行起来, 简直不要太正常……比如他自己都能瞬间想到当这个设定中的双方阵营发生纷争时, 素袂就很可能会顶着张纯良可信的脸暗中帮助对面的小满，通敌通得毫无负疚感, 而且同为浅色组的龙王也绝不会介意把拿到手的奖杯递给朋友, 烈烈那个自有其章法的神奇小孩更是可以坦然地撒着欢儿两头跑, 去敌对阵营蹭饭还能全须全尾地带补给回来，等等。
    “你觉得深色组和浅色组打起来谁赢？”原骞问。
    [浅色吧。]日常泡在论坛的副官先生果然早知道相关设定了，却给出原骞意料之外的回答。
    “你自己现在不是也在深色这边吗？”原骞指的是分给副官先生操纵的五号。
    [可是星神应该也算浅色组的啊。我觉得祂是。]
    原骞想到那位亲戚身上类似鬃毛的部位还真是亮金色, 因为自身发光, 可能比贝尔纳鲁都斯的发色还更浅白一点儿, 按照分类规则当然算是那一组的，顿时被说服了。
    再考虑到深色这边虽有主角，却更有五号这位把不正常写进人设的成员，输赢就更难以界定了, 让原骞忽然觉得自己现在顶着四号的人设蹲在浅色这边也挺好的……
    等等, 好像还有别的角色是浅色的。原骞想到了之前就很在意的那两位。
    明显本身是褐色头发却后天将头发染成灰白，强行加入浅色教的狮族青年塔洛亚；还有在圣堂任职, 曾经照顾过孤儿们的留着褐灰色过胸头发的象族主教蓑坭。
    还在芙罗拉城时就产生过的搞一个身份与塔洛亚有关人设的初步想法，现在似乎也很适用。
    尤其是在“涅菩”已向三座城及其下属城镇施压, 索要残缺者的心脏作为所谓的祭品之后，连尘醒都已经出面提醒过小满离开，有个自己人打入兽族内部高层更必要了。

 第82章

    原骞打开创建人设界面前特地看看余额，是令穷过的人非常安心的大五位数。
    不过他这次依然不打算用太多，消耗甚至会比二到五号这几位更低。
    原骞并不清楚情感值具体都有哪些用法，但这东西越看越无所不能，从篡改未被确凿记载在漫画中的一切过去，到搭起与现实世界的联络接口。
    所以按原骞自己的理解，这种通过读者的感情波动产生的资产比起虚拟货币，也许更像是某种纯粹的高维能量，所以才用途无限。在正常开销以外，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还是攒得越多越有安全感。
    [不思进取很多天的演员先生居然要捏新人了吗？我是在做梦吧。]
    “因为对我来说双开真的很累。我要是能像你那么厉害当然好。”原骞坦言。他也是从小满身上学到了一些好品质的。
    [也对，你已经很努力了。累的时候我可以帮忙接管，所以安心搓啦。]
    ——就是因为你接管的时候不一定会做什么所以才没法安心精分啊！关于让你来演会变成什么局面的案例，有龙王那一段名场面和现在涅菩这边持续增加的例子还不够吗！
    原骞是这么想的，但他不敢直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因为打定主意自己负责，他决定不依靠副官先生帮忙，按自己的想法来捏人。
    他这次循规蹈矩地选择了兽族-隼族，甚至没买黄金之血。
    [认可。条件成立。]队友似乎是出于对他作品的单纯好奇而乐得做撒手掌柜，高高兴兴地立刻通过审核。
    出身方面原骞思索片刻，选择战士-孤儿。
    [认可。条件成立。——这下浅色组保持一致了哎。]
    原骞想到此前出于囊中羞涩选择此类出身的素袂，还有温彻斯特的表面身世，觉得还挺巧。
    男性，41岁，身份是……
    圣堂的高层人物。
    既然已经要支出情感值来填补人物关系了，那就编个大的。
    重要人物总比无名小卒行事方便，原骞是这么想的。
    他打开漫画18话那张扉页，除了小满和尘醒以外全员都被画成小小棋子，那颗鸟雀造型的骑士还没有对应人选。
    凭“观测”的特殊性，作者又一次地像描绘出尘醒即原骞自己的标志性色彩那般，提前点出了新人设可以顶上的某些特质。
    原骞仔仔细细地调整着外形数值。
    为了匹配身份，他给了六号一副异常严肃的面容，正直如同一位大天使，配以瘦削挺拔身形。
    这在战士之中明显是敏捷而锋锐的类型，同时亦具有猛禽类的特质，眉骨很高，偏深的眼眶中安着一双锐利的银灰色眼睛，瞳孔很小，留出大片面积给虹膜，让这个人时时刻刻都带有坚不可摧的冷静。
    “他”的出场必然不是作为权术情节中的背景板，因此地位颇高也不应属于养尊处优的那类人，而是面颊清瘦，嘴角甚至整张脸都常年不苟言笑地板直着，眼角细纹分明。
    灰白的短发勉强垂肩，是在亲历艰难战场形成的利落与翼族对翎羽的天性偏好之间取个均值。
    “怎么样？”原骞问。他兴致很好，因为觉得自己设计的这个外形挺不错。
    [很帅，但是我会绕着走的那类人。]副官先生给出很符合身份的意见。
    “这就对了。”原骞说，“我打算让这家伙和涅菩做对头的。既然天性相克，也很方便你本色出演吧？”
    [……哇你好过分。来人啊浅色组成员沆瀣一气合伙霸凌弱小魔王啦——]副官先生拖着长音。
    对于这种假模假式实际毫无波动还觉得挺好玩的控诉，原骞选择置之不理，专心花情感值填补人设。
    首先是犯下对战中惦记对手之罪的塔洛亚小朋友，恭喜你，在此次抽奖中获得了一名师傅，请立刻自备铜头皮带及伤药前去领取。
    说是这么说，原骞噼里啪啦地往六号身上叠加各种光辉灿烂的履历，却没打算让“他”在圣堂这个地图初登场……更不会当真把已经是个成年人的狮族青年抽得如陀螺般旋转。
    ——既然有举世罕见的恶人现身作乱，那么就该有个好人收拾善后，去扶起断折的小树、整饬混乱的秩序、安抚倒塌房屋前无措的平民。
    都说了圣堂的支援一定会出面，所以为什么不能也是他呢？
    [请填写姓名。]
    ……
    布履踏过大道，包裹削瘦身躯的黑白二色衣物保留着圣堂典型的制式，可材质是廉价的粗麻布，使全族虔信星神的兽族见了都几乎要疑心是冒名伪造。
    “他”走在进城的商贩中泰然越过守卫，走着走着停下步子侧转肩膀，抬眸看向眼前的事物。
    五天之前某人光临并撕碎了小半座青铜之城……使许多宏伟建筑瞬间荡然无存，一人高的零件如沙砾般崩落。这灾难爆发在青天白日的贵族区和城主府一带，所以即使涉及的范围极大，伤亡也几乎不关平民与出城干活的矿工们的事。
    事件中留下的血痕在这些规模极宏伟的几乎交织成山的漆黑尖锥上渺小如一滴滴水花，悄无声息地风干不见。跟这一场相比，早先发生在城外墓地的那片几乎是个精巧的八分之一比例模型，在此次调查中已经沦落到被忽略不计。
    冰凉的银灰色虹膜中平静地映着这庞然狰狞的剪影，他低下头握住胸口悬挂着的斜十字圣徽，默默为已经死去的人们祈祷片刻。
    已经快要适应新地貌的人们早过了惊叹不安的阶段，发现自己依然要为了生计穿梭忙碌，只有他永远挺拔的身影在街上独自站立，蓦然间显得静默而悲悯。
    随后他睁开眼，回头看着迎上来的人。
    青铜城原装的贵族系统中，在涅菩面前幸存的那位走在最前，以见了救世主般的目光和表情踉跄着迎上来。
    哪怕凭借兽族的体质和优秀的治疗条件，几天后的现在这个幸存者还是一瘸一拐的，可见伤得不轻。
    来得还算快……果然被摧毁过再临时重建的新管理体系，在进入繁冗赘余的长期状态前，都是机敏有效的。
    他维持着漠然的表情，想到。
    “您总算来了！没想到圣堂能派您来处理，真是太好了！”
    模样还算干净顺眼的贵族张开手臂迎过来，简直热泪盈眶。
    王室那边当然已经送来过第一批援助了，但作为直面过那位灾祸化身的倒霉蛋，圣堂来人给予其的安全感无与伦比，使他一时间顾不得这位援军向来的传闻，差点要扑上去拥抱对方。
    圣堂来使默默地无声后退一步，又伸手稳稳接住了差点扑到地上去的伤员。
    他身后的人在窃窃私语，隐蔽地偷看陌生的黑白色衣袍的男性。
    “这就是那位？还真……”
    “一定是了吧，这样硬骨头，不，坚贞苦修的气质……”
    “我谨代表青铜的基诺家族，非常感谢您的到来。”
    “尊敬的圣堂之剑——阿玛拉阁下！！！”
    第067章
    午后, 一名灰黑色头发扎成小辫的少女带着才到她腰部高度的小女孩来到面包坊。
    安汀和丈夫还在新婚的欢乐氛围里忙忙碌碌地做着旅行准备，小满既是受邀参加过婚礼的他们的朋友，也就愿意帮一点举手之劳的小忙，譬如带着罗娜来买些用于家庭之间的聚会的饼干和甜面包。
    当然小满还是站在客人及外人的立场上, 做主买哪些的是借住家庭的小女儿罗娜。
    小姑娘忙着对照单子和跟在面包坊的雇员旁边看样品, 狭长的店面里没有多余的凳子，小满便慢慢闲逛。
    她忽然看到了一种有些熟悉的小蛋糕, 花形, 每一个顶部都嵌着一颗新鲜蜜饯。
    于是小满额外掏钱买了一些这种蛋糕, 单独拎在手里。
    她把罗娜和小姑娘采购的大批物资妥当送回家后，在艺术之城的街上走着, 遇到熟人便送出一些其他的点心, 连河中的鱼都有幸得到了两把留在包装底部的碎渣。小满希望这能帮忙聚起鱼群, 让老人在今天能钓上一条。
    最后小满停在了一座光是外墙就占据整条街一面宽度的豪宅门前。幸好她现在已经不穿旧旧的旅者大衣，随意走进富人区也不会被守卫拦下。
    “哎呀……谢谢您的礼物，我想这会是我最难忘的下午茶了。”
    以真容迎接她的尘醒双手拿过那包蛋糕, 愉快地说道。
    其实小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直到这次见面她还是会觉得作为星神碎片的尘醒本身的存在有些碍眼了, 感觉就像平滑的石雕表面凭空多出的硬渣或是漆结成的疙瘩似的。
    但尘醒最近就是坚持用本来的脸在她面前晃悠, 好像打定主意晃到她脱敏为止。
    “我还是希望你像最开始那么神秘。”她忍不住说。
    坐在对面的尘醒把倒满的红茶推向她。
    “这叫什么话呢。”他仍然挂着笑盈盈的表情，十指搭在下颌前，无辜地歪歪头。

 第83章

    “我那时难道不够殷勤么？不管怎样，这才是我的本性啊, 现在您身边再也没有碍事的人来打搅了, 我才终于可以放心接近您。”
    小满公允地认为这张脸很漂亮，可惜她一半心力都得用来克制自己不能真对其大打出手, 对待尘醒就难免有失耐心。她认为这样不好，可惜对方不听劝告。
    “之前不来找我, 难道是因为你打不过他们——我身边的人吗。”小满终究还是问道。
    “……”尘醒的笑容淡了下去，露出哀哀怨怨的神情，含义明显是“你说呢”。
    这样近距离的在午后阳光下看见他的眼睛，就像滴在亮银勺子里随时能戳破的浅红色糖浆，又晶莹又可爱，光是盯着看就会觉得舌尖已染上了化不开的甜味。配上柔和的面容和花瓣似的粉紫色长卷发，令他无论怎么故作柔弱无用的姿态都不会显得做作。
    小满看着尘醒，又一次想到她的老师。即使二者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但她会从残缺者对星神及其碎片不可违抗的本能联想到兽族对亡者的本能，就像从柜子上花形相仿的普通糕点想到老师特地为弟子准备的下午茶。
    更何况老师在实验事故前的右眼也是差不多的淡红色，只是更像凉丝丝的水晶石，还多了大概是来自塞壬本身瞳色的淡绿托底，比尘醒显得清爽很多。
    但她还是因此微微走了会儿神。
    这段时间里尘醒只是仪态很好地吃着蛋糕，不装可怜的时候他更像童话里的生物了，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足以展现出虚幻且亘古的美貌。
    虽然发色好像有共同之处，而且论外貌都是非常难得的优异档次，但连自认为觉得美丑没多大区别的小满也认为尘醒和死在她手中的芙罗拉城主完完全全是两个类型。
    艾利瑞特娜……她应该是被以精细度量过的标准刻画出的那种美，那种用于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无可否定的强烈鲜明的美丽，在地位低于她的人看来耀眼等同于超规格的荣誉，也是更强者眼中一件值得获取的高档藏品。
    而尘醒把这副蒙神恩赐的容貌藏在厚实的保护下，并不在意旁人目光，柔软得更加真实幽静，不用担心触碰时摸到里面的尖刺。
    “你能够吃东西啊。”小满的视线移到他唇边，忽然好奇起来。
    那支紫色宝石质地的烟杆此时还搁在桌面上，没被点燃，看上去挺无害。
    “唔。”尘醒点点头，咽下最后一块蛋糕才说，“可以的。只是不能靠食物生存而已，不过无益的纯粹享乐这样的事，人们也都在做？”
    好像很有道理。小满点点头。
    她端起茶杯试探着抿了一口，不太适应这种“高级”的滋味，可才微微皱眉功夫，尘醒已经乖觉地用指尖轻轻将糖罐推过来。
    小满完全不习惯这种被人侍奉的相处状态，这也是她觉得和尘醒沟通困难的地方之一。
    她在茶水里加了三块方糖，喝着口感柔和得多，适配带有咸和酸涩味的蜜饯与偏干的蛋糕。
    至少在下午茶时刻……尘醒是个不讨厌的人选。
    原骞同样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好，虽然入夏了，但阳光不能直射进这里，散照着有兔子花纹的浅色地毯，豪宅配备的数十名佣人保证了窗明几净，室内的温度刚刚好，整个世界仿佛都还井然有序地运行着，没有任何突发事件能影响这一刻，更悲哀的事都掩盖在尘土之下，食物的滋味也不错。
    他很想这样的时候再多些。再久一些。
    星神——这庞大非人、背负着与祂生长为一体的世界行过万万年的存在几乎不能沟通，没说出过一句完整的言语，只会出于求死的意念催逼着小满用不足二十岁的肩膀去担英雄或罪人的虚名。所以他或者说他们也只好尽力弥补一些，起码让这个孩子有些彩色的回忆。
    “星神……是怎么样的呢。”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安静懒散地各自发呆好半天后，小满也提起了相同的话题。
    她看着尘醒，敬业地向其采访据说是自己应当杀死的目标的情况。
    其实原骞注意力正放在高效率出面收拾残局的阿玛拉身上，听到小满开口才匆匆收回。
    表面上便是以商人身份行动的这位星神的碎片思索片刻，不再带出刻意的想要引人怜惜的神态，平静且怅然。
    “‘尘醒’是从祂中脱离并获得知性的一块碎片，还记得作为‘祂’时的感受，大概无法不偏不倚吧，只能保证比兽族说得公允些。毕竟谁会信仰自己呢？”
    他甚至有空开个玩笑缓和气氛，随后说道：
    “祂……当然很爱兽族，也非常地爱这个世界。比起用理性度量自己和他人的个体，祂的性质与情感其实更接近于兽类，所以才会不妥当地对待眷族和造成‘你们’出现。而祂具有的那一部分理性不多不少，恰好够祂对眷族产生出只能在人性中出现的、奇迹般的强烈慈爱，强烈到可以为了世界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远甚于因本能护崽的雌兽。
    “然而祂太过庞大，并不能理解和好好照顾仅仅算是世界一张表皮的社会，就像我们的指尖不能正确地帮忙维修蚁穴洞口的细土，只会把所有精细的凹陷和凸起都一下子碾平。
    “所谓星辉之父，就是这样一个笨拙原始的神明。祂绝不邪恶，也没有任何恶意与善意的概念，但祂无比巨大的存在本身对渺小的个体而言，即是灾害，是绝望的体现。我想‘树精’和‘知识之灵’的存在形式在您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了，祂为兽族带来的长生的选择就是这样的东西。
    “所以无论是出于对这个世界延续的希望，还是对困于病痛的父的惧怕、共情或者怜悯，我确实希望您——”
    “——杀了祂。”
    尘醒与小满单独相处时不戴面具和手套，说到这里时他诚恳地看着小满，伸出冰冷细长的十指轻轻握住小满的手指，又谨慎到一触即分。
    “我知道了。虽然还不清楚怎么做。”光是尘醒愿意好好说话，让那股奇怪的隔阂感和轻微的尴尬气氛从相处中消弭下去，就已经足够让小满点头答应了。
    毕竟她本来就是对自己的寿命问题看得很开的性格，因此才会在妈妈去世后毅然离开前半生居住的地方，踏上走到哪里算哪里的旅途，自然能接受有各种各样做不到的事，和短寿紧密相关的所谓使命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尘醒便欣然地微笑起来。
    “谢谢您。”他说。
    “我不缺钱，你最近少吸些恶念就当报酬好了。”小满表情平静地说道。
    即使出于本能会看尘醒不顺眼，但无论是谁见到这家伙每每在摄取恶念后变得枯萎似的那副可怕样子，都会于心不忍的吧。
    “好。”尘醒顺从又喜悦地答应着，立刻将那支烟杆收起。
    [她好会啊。]副官先生由衷感慨，[要是真有个迷途小碎片站在这个立场听到这种话，早就被小满撩傻了吧。感激涕零的。]
    “正直的关心最为致命。”原骞也觉得。
    [这是什么好刺眼！原来是！主角的人性光辉——我的力量全都不起效了，可恶啊，但，心里怎么暖暖的？]
    “不要这么快就被净化啦，你还有反派的工作没完成。”原骞适时吐槽。
    [请问你那个世界的人都这么适应剥削身份吗？]
    “这只是承包责任制……”
    [太邪恶了我要对你使用正义的背刺——可是四号又很菜，六号‘我’又看不上眼，算了。番外收好我去干活了，待会更新也记得买哦。]
    兴致消散得很快的副官先生又丢来一个压缩包就跑掉了，原骞看到名称已经猜测到内容是漫画单行本第3和4册的实体书番外，于是选择对其“干活”的真实本质装作视而不见。
    第068章
    这天, 崇羽正在剪辑volg，好友推着小推车回来了，从一堆零零散散的快递中拿出特殊的扁平纸板盒。
    不是一个盒子，是四个。
    因为《残缺者》漫画从第三和四册单行本开始也向通常的出版做法学坏了, 虽然附赠的周边还是超多也很可爱, 却有两套不同的，崇羽和好友看完宣传一致表示“我全都要”, 结果就是各自买了两份即四本单行本。
    但她们觉得还好, 买两套而已, 刚好一本收藏一本翻看做笔记甚至拆书和贴剪报本，成年人的钱包还负担得起这一点小小的自由。
    两位成年人火速分赃, 各自拆好各自的书封, 在无惧夏日的舒适空调中挨在一起坐进沙发, 翻起了漫画。
    第三册封面不出意料是拉萨瑞斯——仿佛是那两个月之中的某个寻常时刻，披着长长法袍的巫妖置身于林间，身旁是近膝高长着青苔的粗大树根与潮湿的棕色泥土、地上部分都保有一大段白色的鲜嫩植物, 因为茂密的树荫妥帖地遮起了绝大部分炽烈的日光, 投下深深浅浅的微绿刻痕。
    他独自行动, 便没遮住会引来那个世界生灵本能抵触的亡者容貌，以读者熟悉的模样出现。

 第84章

    仿佛是受那部分塞壬血肉残留的天性影响，又似乎只是要顺手采集新鲜素材，声名可怕的巫妖单膝跪在溪边, 俯身探手触及水面, 使得暗红发梢也几乎垂入水中。
    溪水清澄得过分，以至于看上去像是一大颗微微凸起的透明宝石, 只有边角缀着细碎的藻叶，水中的倒影颜色受环境影响, 暗红不再触目惊心，而更高处树枝蔓伸的痕迹映在他身后，也微妙地像是曾经存在过的那一双繁美如树的鹿角。
    “绝了。”崇羽欣赏并感叹。
    她瞥见每逢激动时相较于她更不擅言语的好友摸出手机，新建动态并飞快输入：老师的封面充满了美感生动得可以与天体运行相媲美，我值得庆幸此刻还活着因为我的生命中能见到这样美丽的作品……
    出现了！心律不齐天体运行！崇羽在内心说道。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呢，这是来自一位角色厨的认可。
    崇羽等着好友发完动态连续深呼吸三次，之后继续翻页。
    她们的区别在于好友依然忠于颜值地喜欢拉萨瑞斯，更是在努力保留期待值的神秘读者仪式下刚被比预想中更美丽的封面直击心灵的激动关头，因此选择从头将第三册正篇即7-9话内容在纸质版上再看一遍，而崇羽欣赏过封面便直奔番外。
    和宣传中会有小图可见的单行本封面不同，番外是真真正正的神秘大餐，为此不想吃刀又想看到自推的崇羽已经祈祷了很久，希望有能够两全其美的现代设定番外。
    结果作者给她的回馈居然比她想的更好。
    第三册番外不仅是现代，从开头看起来甚至还是素袂的专场。
    崇羽刚疑惑一瞬为什么会有如此幸福的事情真实发生了，听见身旁的好友响亮地抽泣一声，瞥过去就看到同一本书里正篇收录的第7话中素袂死去的那段画面。
    ——哦，原来是给第二册封面、第二册番外、第三册正篇接连吃刀的可怜角色厨一点点活下去的动力啊。对我们这么好一定是刀了太多之后良心不安了吧！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崇羽安下心来，心如止水地继续看番外了。
    这篇番外的开头便是明媚的清晨，主角配角的视角短暂颠倒，素袂做好早餐出门，带给小满，还留给小满的妈妈一份，随后他们结伴前去学校。
    眼尖的崇羽发现了差别待遇——虽然三份早餐都是一般小巧蓬松的豆沙馒头配着新鲜的瓶装奶，但唯独小满的那一袋里馒头个数更多，而且每个都特地做出了狐狸的小尖耳朵和笑眯眯的简单表情，本身也更饱满可爱一些。
    “不小心就做多了……”素袂说。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这个！！！联动餐厅please！崇羽对着她本来并不感冒的食物在内心大声呼喊着。
    接着是身穿淡薄荷色夏装的学生们聚成一片走进学校里，从对话和特殊的氛围已然能看出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日子。
    换了一身略清爽但依然包得严严实实服饰的拉萨瑞斯在画面中短暂出现，惯例的右手手套之外还戴了顶遮阳用的宽檐帽，长发扎成高马尾，比起那次在室内多少显得古典阴郁些的模样有活力很多。
    负责站在考场外检查的音乐教师核对过准考证，确定考场无误，放熟悉的学生进入教室。
    素袂和小满不在同考场，反倒是小满在进考场前跟素袂分开后远远地和另一个读者熟悉的乱蓬蓬棕毛脑袋走在了一起，崇羽想所以这大概是凭成绩分的段吧……多么残酷！天杀的学校你们看不到我推他自己分到别的考场去很寂寞吗？虽然我也觉得大家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没必要做什么都强行黏在一起，但总之快给他啊！
    喜爱是会让人失去原则的。崇羽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不改。
    考试情节被一笔带过，收卷子时是小满看着早已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的烈烈被监考老师拍起来，随后拿起文具和放在外面的书包一起走下楼梯。
    其实只有小满是“走”的，烈烈倒立着用手沿楼梯扶手一路下来，在小小的格子里依然强壮而且戏多。
    “既然都考完最后一节放假了，要不要接受学姐邀请一起去玩呢？”同样穿校服的艾利瑞特娜突然出现，顺手塞给烈烈一包蛋黄派。
    “不，谢谢。开学见。”小满干脆利落地拒绝三连。
    她走出大门，看见了提前交卷推着两辆自行车等在外面的素袂，这一切都被压缩在一页里，琐碎热闹的日常看似平凡却珍贵。
    “哇，提前把车停过来，考完直接出去玩！你们好狡猾啊！”一个学生在旁边大呼小叫道。崇羽花了一会功夫回忆才想起来这个塌鼻子有雀斑的少年也是正篇里的路人角色。
    素袂笑了笑，看着小满将书包放进车筐固定好，一起推着车走出校门。
    接着有什么金灿灿的东西呼啸而过——原来是开着超酷的黑银色重机车的贝尔纳鲁都斯，后座还载着位默默捧着来不及戴上的头盔但表情也不是很惊慌失措的朋友，一骑扬尘无比潇洒地带着嚣张的音效远去，留下中学生们充满羡慕的目光落在恢复平静的沥青路面上。
    “成年后我也想买一辆。”小满对她的朋友说。
    素袂若有所思。
    “那可以载我吗？”他问。
    “嗯。”小满脸上是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表情。
    啊，多么美好的安稳的官方日常！我要的就是这个！崇羽也开始抽泣，感动到鼻大翼软骨都仿佛要融化一般。
    离开学校范围后他们骑车穿过曲曲折折的街巷，速度并不快，中途还获得了来自从店里匆匆跑出来叫住他们的咖啡店老板的馈赠。
    大家都生活在现代的假设中的尘醒这次终于露出真容，美貌的脸配着料理头巾与普通的深咖色围裙也毫不失色，打卷的粉紫色长发为了方便还被扎成了宽宽的麻花辫，贤惠气息十足。
    他把一袋透明纸包装的各式各样的手工糖霜饼干和曲奇放进小满的车筐，细心地拍拍让它们稳当些，然后在小满的无声注视下又拿出一袋四个纸杯蛋糕，随即扭头回了店里，把玻璃门里的牌子翻转到“close”那一面。
    “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故意这么对待你。”迎着徐徐的微风，小满说。
    “没关系啊。我看得出店主先生大概只是想让你用用指挥他的权力。”素袂淡然地说。
    “……”小满露出遇到怪人的微妙表情，在自行车停下后把那包饼干拿出来递给朋友保管。
    他们到了海边，是很平常的，不那么浩瀚和深邃的，平静的海。
    从路边到沙滩上都支着各式各样的小摊，素袂忽然拉住小满说：“那个是不是很可爱？”
    他指的是气/枪摊位上摆着的一对三等奖的马克杯，一个白色一个灰蓝色，简简单单，只在杯身上做出了月亮和星星的浮雕图案。
    “嗯。”小满表示认可，随即走过去付钱，拿起一把气/枪对准气球。
    可惜三等奖数量太多，对应的气球又多又小，挨挨挤挤簇成一片，随便乱打要带走一个三四等奖很简单，想指定奖品反倒不容易，又有海风干扰，即使小满和素袂各自尝试过几枪也没能拿到那对马克杯。
    “没关系。慢慢来。”素袂对数着剩余子弹的小满说。
    “还有3次。”
    白发与灰黑发的校服背影忽然拉远，出现在小小的瞄准镜里。
    “砰、砰。”狙击枪后的人轻声做着口型，“砰——”
    前两声只是瞄准后脑又移开的玩笑，第三声却是真实的在消音器抹除后轻细的枪响。
    和小满瞄准开枪同一瞬间，粉色的小气球应声爆开。
    实弹透过简陋纸板没入沙堆，一无所觉的摊主笑着从架子上取下那对马克杯递给这两个努力很久终于如愿以偿的学生。
    崖石顶端的不明人物拆卸枪后装进背包，沿着近处的吊桥走下山，随手托住纷飞的海鸥中的一只，推起墨镜对懵住的它认真问道：“哥们儿，想不想来点纸杯蛋糕？”
    海鸥怎么回答尚且不得而知，崇羽却已经从这一页边边角角的蛛丝马迹里猜到了神秘好心人是谁。
    不愧是你啊捏总！到哪里都有这么神奇又让人直冒冷汗的精神状态，你刚才是一念之差险些把我推和小狼崽一起狙掉吧？绝对是吧！
    这一下让崇羽都忘了要怎么搞到款式相近的马克杯的计划，即使她知道这种半反派角色除了主线根本不会真动手，依然为生死边缘走一遭的自推捏一把冷汗。
    啊，说来涅菩是有长得像素袂的设定的，所以——
    刚这么想的崇羽便眼睁睁地看着涅菩在下一页开头堂堂正正露面，戴着墨镜很自然地打个招呼：“早啊堂弟。真巧。”
    素袂平静地点点头，然后涅菩作为在番外中路过的配角，顺走了两个纸杯蛋糕并扬长而去。
    就……这么结束了？崇羽看着番外接着推进，终于被自推的镇定所感染，觉得现代设定就该是这么和平而且没有仇恨的。

 第85章

    去海边散心过后，两人又回到尘醒的咖啡馆去，坐在似曾相识的位置熟练地分摊起假期作业。
    “这些是你已经会了的知识点，直接抄答案就可以了；这一科的老师有点较真要用钢笔抄写，等下我们去买墨汁；实践作业可以旅游时顺便做，比较简单的三个景点的资料我准备好了……阿姨的药也要买了，东西都带了么？或者明天去买。”
    白发的少年有条不紊地说着。
    “带了。”小满回答。两个人的书包都在素袂那边，这时她已经用咖啡馆桌上自带的便签纸和圆珠笔画出了一个圆乎乎的q版素袂，还带着狐狸耳朵和尾巴。
    “这是小满眼中的我吗？”素袂很快注意到她画的内容，伸手戳了戳画里的他头上尖尖的狐狸耳朵。
    小满有点不好意思的承认了。
    “画得真好。能不能再添一个你，这样他也不会孤单了。”他又说。
    小满依言低头画着简单的涂鸦画，而素袂托腮看着她，眼眸的金色清澈又专注，宁静美好如落地玻璃窗透进的阳光。
    番外结束。
    我好了，好得不能再好！崇羽合上单行本按在心口，满足地往沙发里一倒，觉得此生都圆满了。
    第069章
    作为素袂推的崇羽已然心满意足, 暂时不急着吃下一顿精神食粮，因此闭眼躺倒一会儿后爬起来拿过电脑。
    好友瞥一眼放在旁边没翻开的第四册单行本，凭借长久以来的了解已经知道祟祟念老师是打算把这一册留作完成工作后的奖励。
    她却没这个计划，看完番外径直拿起自己的漫画第四册, 如端详一颗钻石般欣赏崭新的封面。
    果然不出读者们所料, 这幅封面是和第三册相呼应的贝尔纳鲁都斯。
    龙王独自坐在洁白建筑顶端远眺，身后背景是整片的蔚蓝无垠的天空, 颜色浓郁又透亮, 与被风吹起的金发对比强烈。
    他身旁立着一座有些风化剥蚀痕迹的古老雕像, 石刻的面目未被仔细塑造，整体只看得出是个身材匀称的人形, 长发漫卷, 背手站立, 以慈悲的姿态俯瞰下方。
    凭借标志性的斜十字星等简单纹饰，追看漫画的读者都认得出，这是圣堂和兽族城镇中常见的“星辉之父”的形象, 塑造基本上大同小异。
    龙漂亮的长尾松弛地垂落, 翅膀则难得在他人形的时候出现, 一侧舒展着越过星神的雕塑身后，一侧收拢着，乍看上去那对金色的龙翼就像是属于星神的肢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贝鲁竟然还来接触过某一座兽族们塑造的并不像星神的雕像，他是觉得寂寞吗？
    一般路过读者觉得自己嘴角微微作痛。
    但她知道这跟正篇对比起来不算什么, 因为这一册可是必然收录了拉萨瑞斯去世的内容啊！我命中有此一劫！
    ——如她所料, 第四册包含的正篇经历了从预见仪式到龙王登场和这段友谊的彻底结束，最后一页恰巧是贝尔纳鲁都斯在竞技场看台上说出“她会赢”的12话末尾情节, 悬念和气氛都满分。
    至于番外……捧着流血的小心脏的拉萨瑞斯角色厨惊喜地发现，这一册的番外也有巫妖老师出场。
    “只为实用考虑的前提下, 要学习魔药调配其实非常简单，只是比佣兵们摸索的野路子要系统一些。你会生火做饭，所以学起来更容易了。”
    模样各异的素材放了满桌，小满空手站在案前，听对面的老师用平实的言语说着。
    研究室宽大的桌面上确实没有安置太多神秘的器材，只有一册摊开支起的配方、几样简单的器皿和一口寻常的小锅，桌旁放着一桶揭开盖子的清水，好像真是要小满将外人眼中万分神秘的魔药当做菜肴来烹调的样子。
    “你已经可以感知到元素，就能自然而然地看清这些常见材料间效力冲突的潜在原理。而在不违背已知规则的前提下，要做出问题来其实反倒很难，而药效发生减退或是偏向类似的效果都不危险，应急足够了。”
    只余白骨的手与褪去戒指的苍白的手分别取来几样材料，停在小满面前。
    “现在，能帮老师做一份效果是缓解阳光灼伤的药剂吗？”
    巫妖温和地笑着说，尚且是异色的眼眸望着他唯一的、特殊的弟子。
    对着第一道试题，小满谨慎地感知了很久。
    从她的内心独白看得出，她认真地反复回忆过自己看过并记住的包括这些材料的简单配方，随后慢慢伸手，一样一样从老师手中取过其中三种材料，依次投入温吞涌动着小气泡的少量清水中。
    她耐心地等着它们融化分解，直到最后才搅拌两下，使深绿的像是草汁的药液顺利变成浅淡的嫩黄色，有称得上清澈稳定的质地。
    “你做得很好。”拉萨瑞斯不吝赞许。
    他隔空将一半药液取出注入透明的水晶管密封，转身当着小满的面把它放在琳琅满目的藏品架子上醒目位置的空缺，还特地注明：
    “一位耐心、细致、怀着对魔药尊敬的初学者的作品，来自我最骄傲的弟子。”
    目睹这一切的小满像被热着的锅沿烫到了似的，抬起手悄悄捏了捏耳尖。
    下一页是另一管颜色相似的药剂，只是金得近乎于橘，像是落日前热腾腾的草原。
    小满将它装好，递给烈烈，说：“每天用半勺，混进水杯里涂一下头发就好了。”
    “谢谢大姐！”
    拳法家不太在乎自己蓬乱茂盛的头发被削出一点不明显的缺口，却很为别人的关心感到高兴，说完就宝贝似的捧着试管跑到一边当场尝试，显然对于给出药剂的人报以十成十的信任。
    “也谢谢你的配方。”小满对贝尔纳鲁都斯说道。
    龙王对于区区幼崽的谢意仅是倨傲地略一颔首，他大概是已经从旁观制作的过程中确定药剂不会出问题，就连烈烈那边试用的效果都懒得施舍多余的关注了，很快转身离开。
    小满卷起她对照着仔细操作的配方收好，去查看烈烈的头发状况如何。
    “我已经摸到了，长出来好多！”深棕色的卷毛脑袋说着。上午刚被斜斜削断到有一点几乎擦过头皮的短发茬，在这十几个呼吸间竟已长出了一指节左右，而且颜色和发质看来都很健康，成果可以说是喜人的。
    虽然烈烈这么说了，小满还是仔细地扒着她的发顶看了一遍，亲眼确认过当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虽说与施法者相关的东西都高贵且昂贵，即使是这个世界的资质道德都良莠不齐的医生看诊也并不便宜，使得大多数兽族还是在靠着邻里和亲人间传递的粗糙摸索出来的各种办法对付伤病。
    所以连烈烈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对带有乱七八糟副作用的伤药习以为常了，即使出点小问题也并不以为意，但小满仍想做得妥善些，这大概算是一种只要在学徒阶段就很难克服的紧张情绪吧。
    小满刚松手，上一刻还老老实实不乱动的烈烈马上就跑到窗口吹风去了，还若有所思道：“其实婆婆头上也有几块伤疤，我省下来点带回去会有用吗？”
    “老师的配方应该有效，只是我的手法不够好，时间久的或许会不好用。”
    小满说着将余下的药液也装好，封存严实才递给烈烈，作为让小狮子额外带回去给“婆婆”使用的份。
    “大姐做的一定没问题，因为效果比外面那些超贵的药还好这——么多呢！”烈烈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还动手比划，竟比小满本人都更相信她的水平。
    即使是为了这些信任，我都会全力以赴去做的。
    小满看着烈烈毫无阴霾的笑脸，在心中说道。
    番外结束。
    “不要立flag啦……”被连续两个真实治愈的番外感动到的读者软倒下去，小声喃喃道。
    放在茶几上的小钟咔哒咔哒响了几声，提醒崇羽已经工作一个课时，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它同时也提醒了崇羽的好友，让她惊觉自己沉浸在一本小小的漫画里度过了这么长时间。
    两人立刻爬起来，伸个懒腰倒水和收拾快递盒顺便活动身体。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沙发前，崇羽犹豫了一瞬间还是输给自己，切换页面打开视频网站决定放松片刻，好友则看着放在座位上的实体漫画，怅然道：“念念快把我一拳打晕到晚上吧，我好想看更新啊……”
    “我也想看。”崇羽有气无力道。
    “晚上吃什么？我想做关东煮火锅了。”
    “好耶。附议。我前几天刚翻到冻起来的高汤，夏天就要吃火锅咕嘟咕嘟。”
    “……其实那个高汤昨天已经给你煮拉面用掉了。昆布还有吗？”
    “有的吧，萝卜也有。我还想吃豆腐皮年糕福袋——油豆腐——魔芋——竹轮——还有豆沙小馒头——”
    “我说最后一个根本不是火锅食材吧祟祟念老师。”刚才也看过现代番外的好友没有忽略关键词，立刻吐槽道。

 第86章

    “呜呜。”崇羽装作委屈但是棒读。
    想到晚上有好吃的，崇羽切回剪辑界面接着满状态工作，而好友摸出手机下单食材，然后悄悄搜索起了豆沙小馒头的做法。
    ——对读者们而言，这部漫画虽然很刀，但仍旧算是为日常生活带来希望和动力的好故事，可惜原骞就没有这么愉快的阅读体验了。
    不像此前的几位都要保持形象，他现在顶着的是和自己颇为相似的尘醒的壳子，只要避开外人就能毫无形象地趴在躺椅上做出以头抢地状来，很久都一动不动，彻底逃离现实。
    原骞此前都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自己演出的剧情出现在画面里被大家观看了，还想着反正不是自己的脸所以不会感到羞耻，但现在他发现好像不是这样的。
    魔药制作这种琐碎的片段怎么过了这么久还可以被作者捡起来，再加上烈烈头发的后续，将二者缝一缝拼接成完整的小故事塞进番外呢？作者大人您是否有些不讲武德……
    还有那么多位本质是同一个人演出的角色同时出现在现代背景热热闹闹生活着的假设故事，在如今已经摆脱当时处于沉浸阶段的状态后的原骞本人看来，整个的观看体验实在是太……难以形容的不好意思了。
    两个新番外里人设的含量远比之前第二册番外中一晃而过的戏份高出数倍，还都好看得一颦一笑能引来万众瞩目，于是非常深刻和密集地让原骞猛然间重新意识到这些性格都是他胡编乱造突发奇想之下慢慢塑造成形的事实。
    而且以此作为契机，当初那些硬撑过去也就过去了的暗中尴尬时刻纷纷蜂拥而至，鲜明得令人彻底陷入自闭。
    现在如果能带着情感值余额让时间倒流，他这次宁可选择做个比尘醒的位置还要边缘的角色，悄悄帮忙的可以，大出风头的不要。
    以涅菩的外貌悄然出现在一旁的副官先生对着这堆气场不对劲的粉紫色毛毯迟疑了片刻，选择拿起那支烟杆作为工具戳戳他：“喂，还活着吗？”
    “……活下去真的好难。为什么是我？”原骞抬起头，表情阴郁地说。
    副官先生看不懂他遭遇了什么会突然这样，但出于敬业精神没顶着大反派的脸说什么“兄台何出此言”，而是难得迟疑地顿了顿并后退一步，貌似诚恳地说：“我错了。”
    情绪并没对着队友去的原骞迷茫了：你错在哪里？是拆了d-009使我免于剥削还是随便打折降价？又或者神来一笔的抢号操作、帮忙捏脸、自发混进读者群弄来番外资源？还有你为什么对于遇事不决先认错做得这么熟练啊，究竟是搞过多少事情才会有这种反应。
    不过更先于这些下意识吐槽产生的是对“涅菩”这张脸的意见，因为故意设计得像素袂的痕迹太明显太真实，原骞暂时看不得这个。
    所以尘醒只是十分厌倦地对他摆摆手：“不打算杀我的话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暖灰色却不带半分人气的眼眸眯起，仿佛一瞬间捕捉到某种趣味。
    于是黑衣的怪物不着痕迹地收起那支紫色烟杆，离开前以刻意虚假的恭敬态度躬身说：
    “遵命。”
    原骞这次没注意到队友的举动，只是不死心地悄悄打开番外扫描文件，又在被素袂那张好看到无可挑剔的白发与金瞳都沐浴着阳光的正脸大图撞到视线中的瞬间慌乱地立刻关掉。
    他草草翻找情感值商城也没看见有用的道具，只得抬起手，让又一支造型相差不多但颜色雪白的烟杆落进星神碎片掌心。
    被抽取而来的此世恶念如云团般汇集凝聚成形，使仿佛纯净的金色烟雾随着燃烧缓缓腾起。
    烟雾的浓度还在不知停歇般飞快增加，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房间淹没到伸手不见五指。
    苦麻了也是一种麻啊！原骞以不顾人设死活的强度连着吸了几大口才停下。
    副作用由人设承担，滋味倒是他本人尝的。这些比什么喝习惯了的特效药和中药秘方都更有劲儿的恶念果然能药到病除，很快帮原骞从羞耻心忽然爆发的奇怪状态抽离出来，变得能够平静地刷着论坛等待稍后的更新推送。
    人总要有这么几个时候……等等，我刚才都说了什么啊？
    只见原本如尸体般安静且颓废灰暗的演员先生忽然一震并坐起身捂着脸，看似还算镇定，其实脸色苍白地内心拼命向作者祈祷这段别被画进漫画里去。
    我的情感值已经够用了起码保障生存没问题，所以真的不用再给人设们猛烈加戏了，求求您……！
    第070章
    漫画第21话更新如期而至。
    打开扉页的读者第一眼看到的是小满, 随后会注意到画面上不只有她。
    面对着屏幕之外另一个世界的小满披着看上去与尘醒相似的斗篷，只是颜色重上许多倍，花纹深暗，像裂解在枯干黑檀木上的铜炉与烤烟丝。
    斗篷遮盖住她的衣物装扮与发型, 只看得见手和脸, 小满像是正在推开门扉一般向前伸出手，蓝眼睛被面前的光辉映亮。
    那一片似明似暗的灰白中, 从她身后拖出三道不同的影子, 连向远处背对着她站立的三个身影。
    穿着与乡村原野非常相配的朴素布裙、毛茸茸柔软兔耳垂落在脑后、头上戴着野草茎支棱出来的新鲜花环的农家小女儿。
    小小的圆耳朵支起头纱、窄肩细长的身材将量身定做的婚礼裙子穿得很可爱、深蓝腰带上缀满金色花朵刺绣、端庄地将双手交握在身前的青年新娘。
    跑来跑去晒得黝黑、双手拳刃一身短打且赤脚、缤纷的彩色绳子手工编成的扎带穿过蓬乱野性的深棕短发、可见腿部腰部与手臂的充实肌肉正随发育走向巅峰状态的年轻女战士。
    ……这些隐约是代表三种截然不同人生的身影, 与完全不能看到衣着从而辨认出职业的小满放在一起，大部分人都能有些感触。
    【兔子妹妹和安汀姐和烈烈, 是暗示崽有过的人生选择吗（】
    【既是与她有过交集的人们, 也是她的可能性, 绝了】
    【所以为什么没有公主酱和绿绿姐和粉毛姐？主教姨姨也不行吗？】
    【咱这竖屏扉页放不下那老些人！】
    【封闭安稳的平民村庄、富足幸福的中产婚姻还有团结勇武的战士族群，是三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啊，很难分出好坏, 让每个人来选答案都不一样。】
    【崽没有回头, 所以她哪种都不选吧, 是画给我们看的（目移】
    衔接着扉页的内容，第21话更新开篇便是安汀的婚礼。
    是否与某个人缔结这种稳定的关系是个人的选择，但至少这次做出选择的新人的确两情相悦，并得到了亲人们最诚挚的祝贺与关爱。
    幸福的气氛是做不得假的, 一群陌生人的欢乐与幸福更容易具有感染力, 弹幕大多都在认真地刷祝福，刷过之后才开始讨论。
    【喜欢罗娜宝贝！没被后天驯化的小鬣狗就是超级女王！】
    【角落里的崽：像来抢亲一般阴暗地出现, 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然后干饭】
    【啊啊啊小满演我吃席精神状态！但是新衣服好帅啊像个王子hshs】
    【哦哦是这身浅色的！换装回看到个边边我就惦记上了！果然香疯了】
    【小满，不用羡慕别人可以结婚, 因为就在今天，你的老婆来了（一键换装）！】
    【喂你们都停下，明明是我先来的！（拿起花束飞奔）（抽出一支玫瑰叼着）】
    【？你们？好了之后绝对会有那个梗图的p图，新郎被一群新娘追逐.jpg】
    弹幕嘻嘻哈哈，随后，尘醒又出现了。
    他戴着面具，愈发神秘难测地与小满谈起情感的滋味，又说到真正的来意是提醒小满离开。
    【人心百态啊……】
    【搜集小满这样的人？是指残缺者吗】
    【这么一说我就记起来了，绝对是捏总的锅！他到处收买人心，各地为了防止强拆也要提前准备上保护费嘛……毕竟他真拆】
    【神特么收买人心！】
    【捏总：我要得到你的心脏（物理）】
    【笑得……不过捏总对崽是特殊的，所以他这么搞是什么动机还有待观察呢】
    对话还在继续，小满忽然从仿佛不着边际的话题领悟了什么，看得读者们纷纷表示不明觉厉。
    【尘醒，一款姗姗来迟的谜语人】
    【不仅仅是鉴别真假，而是要给无罪却活得痛苦的人们幸福的机会？坐等论坛大佬推论】
    【期待崽展示天赋效果，花之城副本藏着没用，离开艺术副本应该就该用上了吧！】
    【呜呜呜我怎么还会吃到新鲜的小狐狸刀子……小满是这么看待他的啊！】
    正在被云里雾里的对话兜得晕头转向的读者们再往下翻，终于熬过这个环节，看到了大家喜欢的东西。
    “你不想死。”小满收回探向尘醒喉间的手，看着他说。
    “……或许是吧。”

 第87章

    【这是我可以看的吗（擦口水）】
    【尘醒……我的软弱可欺的美丽老婆……】
    【虽然有敛财的水平和甘愿为星神分担的觉悟！但他还有退缩怕死的本能！好萌】
    【别说，在这地方见多了悍然赴死的狠人之后尘醒还挺别致的】
    【狠人（素袂以及朋友组以及小满自己等等）】
    【所以老婆他真的是混进疯批中间弱小无助的兔子啊，特点是一碰就死戳戳就倒，怜爱】
    原骞对此并不打算反驳，因为其实在有保障的情况下在大家眼中是讨喜的废柴形象这件事本身挺好的，令人安心。其实他就是故意这么塑造尘醒的，以便于在耗费心力的扮演间隙能多一些毫无形象的喘息机会……以尘醒这副最接近他本来面目的外表。
    反正他现在史无前例的家大业大，麾下还有另外两位可以拉出来负责干活。
    他往下翻页，见之后并不是立刻衔接上他预想的“涅菩霸凌伊维城及对知识之灵们使用自创式心肺复苏”情节或者六号的登场，而还额外插了一段他都不知道的事。
    向安汀告辞离开婚礼后，小满回到此时空荡安静的住宅。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书翻着，因为是安汀的讲述各种手工编织花边的一册书，小满看一会儿就放下它，在暖洋洋的阳光抚摩中困倦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次，梦到了。
    ——漆黑的，漆黑的。几乎不存在星光于是非常怪异的所谓夜空。
    漫画的读者早已熟悉这里，但小满不曾见过。
    这种空荡荡的黑暗……就像墓地间的风一样凉。小满想。
    画面中忽然有一角黑紫色的柔软物体出现，碰了碰小满的手心。
    小满回过头，看见一片完全覆盖在影中的“第二人”。
    这个人仿佛是认识小满的，所以并不用自我介绍开始交流，只是看着星渊自顾自说道：
    “之后我打算把这里改造成一座很漂亮的城堡……名为瑟罗的城。”
    小满有些疑惑，又觉得对方身上带着某种奇特的熟悉感，便安静地听他说。
    “在你真正到来之前，我一定会把它修好的。它是第二件用来讨你喜欢的玩具。”
    “现在暂时要说再见了，小满。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我期待着。”
    随着这句话，小满觉得“地面”升起了，而她向下陷去。
    虚假的失重感一晃而过，她从小憩中醒来。
    而现实中，一颗大星忽然在白天自地平线升起，而星神点亮的日与月像是呼应一般短暂熄灭过这一刻。
    紧接着这星又隐没下去，使一切恢复如常。除了圣堂的大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就仿佛是祸世灾难的一次小小预演。
    从更高的空中俯瞰兽族占据的大地，这颗星的位置正对应芙罗拉城靠近中心的局部废墟。
    【我靠捏总你？】
    【他说瑟罗是第二件用来讨小满喜欢的玩具，所以第一件是他自己的脸？】
    【有些反派登场这么久除了到处霸凌就是在惦记主角（指指点点）】
    【虽然很怪但好强啊，这什么权限狗】
    【别忘了他也是直接来自星神的……还比尘醒狠人，抢个灯泡开关算啥】
    【一说灯泡开关我就懂了，捏总：看好了小满，我拿这堆碎玻璃改个水晶吊灯装上去！】
    【不要这么接地气啊逼格全无！！！】
    原骞看着无忧无虑的弹幕，默默打开对话。
    “你干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我干什么了？]副官先生毫无自觉地反问。
    “瑟罗。”
    [哦那个……我看反派都得有个大本营，就拿废旧材料搓一个咯，挂上去前顺便告诉小满一声。要不是人多了没意义，其实魔王旗下四大将军有五个的设定我也想玩的。]
    所以还真是建筑垃圾魔改啊？原骞为读者们的领悟力绝倒。
    “那怎么不记得告诉我……”
    [第一次和主角演对手戏有点激动就忘了，后来是想过来跟你说的，但你刚刚自闭了啊。]副官先生非常坦率。
    “好了那种事情就不必提了！”原骞连忙打断。
    他想到幸好尘醒是脱离星神的碎片且人设就是谜语人，现在刚安排完青铜城的善后事宜动身赶往下个地方的阿玛拉又是圣堂里比较远离核心的那类吉祥物高层，因此他们对所谓瑟罗的出现没有表示也不算剧情出现了矛盾点，松了口气。
    接着往下翻，原骞终于看到了阿玛拉的登场。
    在他走神的这段时间，率先看完的读者们的弹幕已经欢欣雀跃。
    【是！白毛！禁欲！圣职！叔！谁好了我好了！】
    【硬骨头，嘿嘿，硬骨头……】
    【看长相是严格的顽固派，太好了我就喜欢搞这种（擦口水）】
    【圣堂之剑，多么经典的称呼，预感到过刚易折走向了，嘿嘿】
    【粉星：经典款端上来了，给我吃】
    【虽然是叔但是你们懂吧！这种！纤细感！配上粉星的画风和性格，好辣好辣，我要搞他！！！】
    【是鸟耶……鸟耶……这么严肃但会啾啾啾的鸟类耶……】
    【我要加入圣堂！我要加入圣堂！加入圣堂可以摸阿玛拉阁下的尾羽吗！让我摸摸！我立刻成为圣堂的忠实走狗！让我摸摸！（跳）】
    【是谁的裤裤飞了！好多裤裤！拽下一条来自己穿上】
    原骞沉默了。
    他真的只是觉得六号这一款外形在古往今来的奇幻作品里是很经典的，应该会受欢迎，成熟严肃、信仰坚定而且面硬心软的性格特质随着剧情推进也会有很多讨论度。
    但他实在没想到，在过去那些他认真地对类似角色心生敬意的时刻，网络上的大家早就换了一种品鉴角度。
    满屏乱跳的弹幕肆无忌惮得史无前例，比对待之前所有角色的集合还过火，看得他不禁掩面，差点连累得只留少部分意识控制的“阿玛拉”本尊都大失风度地摔一跤。
    好在后面的情节就是另一天里对借住家庭忙碌的准备工作伸出援手之后，小满去找尘醒的事了。
    花型蛋糕所引发的联想带来一波小小的哀鸣，算是为原骞扳回一城。
    【钓鱼佬今天空军了吗？空军了，就算是异世界】
    【尘醒老婆你还是不穿衣服的样子更美】
    【等等你有问题，虽然斗篷确实算是衣物！】
    【笑晕了，崽belike你这么喜欢跳脸讨打，之前不来是不想吗？】
    【是打不过队友啊www】
    【尘醒的表情：这个话题有点太尖锐了】
    【出场永远被迫害是老婆的核心萌点，不懂的永别了】
    “所以无论是出于对这个世界延续的希望，还是对困于病痛的父的惧怕、共情或者怜悯，我确实希望您杀了祂。”
    “我知道了。虽然还不清楚怎么做。”从刚才的剖白中已经知晓星神的性质和动机，小满点头应下。
    “谢谢您。”尘醒真诚地微笑。
    “我不缺钱，你最近少吸些恶念就当报酬好了。”
    “好。”
    【……芳心纵火犯重出江湖了妈妈呀】
    【这还不把尘醒狠狠拿捏了？我就说真正的亚撒西天下无敌！】
    【让我嗑一口星光组】
    没有人能拒绝真正的关心，尤其是尘醒这种很难被人理解和跟人正常接触的立场。
    原骞从漫画里确认自己当时的反应没问题，再一划想看看本话评论区内容比即时弹幕更丰富的讨论，却发现更新还有两页。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原骞默默关掉更新想要逃避，却被论坛教会了是祸躲不过这条真理。
    《深色浅色注定联姻！！！（撕心裂肺）》
    《汲取大量恶念后枯萎般的老婆，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你俩指定有染，甚么圣娼与撒旦》
    《高速口嗨，编造一些捏总对父神碎片的迁怒and移情with掌控》
    《五句话让我脑补一筐强弱君臣猎物关系，非常好的》
    以上一看就是指那段原骞羞耻发作自闭导致的奇怪交谈的帖子，其实混在对阿玛拉的看法、对星光组即读者间对小满与尘醒的称呼的关系讨论和有关烟杆颜色、瑟罗位置等等细节讨论中间，然而存在感就强烈到原骞无法忽略它们。
    [这下肯定能大赚一笔，我们的配合无懈可击。]副官先生偏偏雪上加霜地道，那语气在原骞听来就像家族聚会期间汇报今年各支成就的秘书，充满着完全出自营业模式的虚假积极味道。
    原骞承认这有道理，所以只觉得有点憋屈又无处抒发。
    于是原定赶往芙罗拉城的阿玛拉脚步一转，前往了烈烈那一支狮族的方向。
    心情非常别扭的时候，打一架就好了吧……大概。
    第071章
    热风如同勾勒出一匹在草原上徐徐游过的无形巨兽, 不紧不慢地晃动着黑白二色构成的衣摆，布履踏着赤足与蹄印耗费多年踩出的兽径前行，越往这个方向走，自然与荒蛮的威严越浓重。

 第88章

    阿玛拉是一颗误入这完整碧空与无垠原野间的、文明雕凿出的渺小铁蒺藜, 格格不入而毫无惧色。
    他走着走着, 忽然利箭鸣响，扎在来自圣堂的客人身前两三步距离的地上。
    “你是什么人？”肤色微暗的年轻姑娘一手拨开方才掩护她射箭的高草, 露出脸来, 盯着阿玛拉远远地问。
    在植被的缝隙中能看到, 这名狮族的女性是一身简单便于行动的布裙，手臂上还挂着搓到一半的草绳, 显然不是负责战斗的族人。但她劳作途中察觉了有人靠近, 也毫不犹豫地拿到弓箭起身, 射出了准确的警告箭矢。
    能在远离城镇的地带常年生活，不怕来自盗匪或商队护卫的掠夺，更不怕饥饿的野兽侵袭, 这些兽族自有她们的优点。
    “我是阿玛拉, 来自圣堂。此行来拜访你们的族长, 并想与她交战。请替我转达：我的养母是蓑坭主教。”
    年轻的狮子盯着他片刻，小声用比方才问话更浓重的口音咕哝了一句：“明明是隼，却被捆了翅膀，可疑, 太可疑。”
    阿玛拉不在乎她说什么, 只静静等在原地，看着她将弓箭递给身后没露面的同伴, 转身灵活地匆匆穿过茂盛得好像完全没有路的杂生植被，去找她们的族长。
    过了不知多久, 阿玛拉看着膝前的野花从半开到全开，野蜂光顾坠得它弯下茎来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淡黄的短宽花瓣外缘在热浪下渐渐发白透明。
    破风之声第二次响起，这回不再是有分寸的警告了，阿玛拉拔出佩剑，将那支冲他肩膀而来的短矛拨开。
    “你没戴徽章，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子？”
    提着木杖出现的狮族问。她正由盛年转衰，一头棕发花白了不少，嘴角的疤痕颜色暗沉，但臂膀与腿的线条仍然结实分明，如狂风削梳过的山岩。相较年轻的同族，她的衣物更多些，战士风格的短打之外在背上格外披着一件，额头上扎的彩色带子也更宽，自然带出长者的威严。
    “此次前来不代表圣堂，只是私人拜访。”阿玛拉一板一眼地回答，自怀中拿出他刚从身上摘下的圣徽示意。
    与占底层人口大多数的兔族相比，鸟类的兽族相对少见，又天生骨骼细长，在人群中总会非常明显。
    阿玛拉不是那个例外，他从来如此严肃正直，更不年轻了，却依然被赞誉风姿凛凛，灰白发丝随着行走似有似无地扫过肩头，银灰色眼眸凌厉却清爽，严密包裹在麻布衣袍中的身形看上去不如狮族健硕，但比族长更高挑笔挺，在炎热天气中不见一丝汗意。
    看着他这副姿态，任何人都能够很容易地想到风中静静伫立枝头的成年猎隼，心也会不由得跟着沉静端正起来。
    “蓑坭那家伙当了主教？”族长其实已经信了他的身份，边说着话边将圣徽接过来看了一眼，以兽族对星神的尊敬，并指点在额头与唇间做了个简单的仪式，便将这麻烦东西送回阿玛拉手中。
    “是的。”阿玛拉说。
    “……你不像她养出来的孩子。”族长脚下带着往族中住地去的路，却由衷道。
    “隼族给象族做养子，是父决定的命运，嬷嬷待我很好，我以圣堂为家，从不羡慕旁的人有仅凭血缘筑成的家庭。”
    “尤其是性格。”族长，也就是烈烈时常提起的“婆婆”，这位远离政治中心生活的族群领袖听完了圣堂之剑的长篇大论，无言地补充道。
    “原来如此。我的弟子中有一个孩子叫塔洛亚，同样被嬷嬷照顾过，性格要更像她，而且那孩子也是狮族。等到他足以为自己负责，我会把前来这里的地标告诉他，前提是您同意。”
    “狮族什么时候也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他的父母涉嫌阵前脱逃，人们认为他有懦弱的血。”阿玛拉略低垂下视线，说。
    “但我保证他是个好的战士，虔诚而且无畏。”
    在花费情感值填补过人物关系后，既然阿玛拉已经是这些年来作为狮族青年如师如父般崇敬的人，这些细节原骞自然能够得知，说出来头头是道，好像真的已经将一只小狮子从拿不稳剑的幼崽照顾到成年。
    “虔诚与否倒不要紧，反正都是对着圣堂而不是星辉之父。战士只要在该守护的族人面前勇敢就够了。”族长悠悠说道，多年被土制烟草熏辣的嗓子说起话来音色沙沙的，十分粗粝嘶哑，但中气很足，反倒显得沉着。
    “我不这样认为。对圣堂的忠诚是有必要的，如果无人管控，各族之间会从守护进展到争斗，如今的稳定正是圣堂誓死维护的规则在其中均衡。”
    阿玛拉平直地说出与对方相矛盾的论点，看表情，他什么都没多想。
    这样的人，想必是只负责打赢确有可恨之处的恶人，做光明正大的表面工作……只要一心苦修增强自己，再出面捞些有意为他准备好的名声，因为必须是连他自己都坚信世界就是这样运作的，才好坚定地感染其他人，漂漂亮亮地做圣堂对外的活招牌吧。未曾谋面的那只小狮子要是真心实意崇拜他可就糟了。
    族长默然想道。
    “说这些也没意思，你不是要来找我打架吗，想怎么打？真刀真枪？”她带出兴趣索然的表情，转移了话题。
    “白刃相见有碍稳定。木剑即可。”
    “真没意思。”
    刚到被悉心平整压实过的住地范围，只见他们前方，一个小麦肤色个头不高的身影从厚厚土墙的小窗口钻出来，牙齿间叼着一块连皮的熏制肉干，两个巴掌大，连脂肪层都已经干得像石头上的白纹一般漂亮。
    她扭过身来望风，刚巧和婆婆打个照面，一愣，飞快地顶着瞬间趴进头发里的狮子耳朵跑掉了。
    可紧接着她又倒退回来，拿着肉干直直地看阿玛拉，脸上缓慢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见过你吗？”她问。
    “我想没有。”对着那双深褐色的、回到家中后更自在也更纯粹的眼睛，阿玛拉平淡地回答，以一个年长陌生人应有的态度。
    “哦……好吧。”烈烈也觉得自己没见过这人，懵懂地相信了，单线程的脑袋转而继续运作逃跑大计。
    “飏鬣这孩子比较顽皮，等她玩够了回来再收拾。”已经把偷吃零食的幼崽举动纳入眼帘的族长从容地说着。
    他们接着走向用于年轻人们扭打格斗的那片围起来的场地，而原骞默默抹了把冷汗。
    不愧是跟主角混了一个副本的小孩啊……或者说烈烈的直觉本来就很准，出门锻炼一遭回来隐约染上点小满的风格，她自己不受外界客观因素影响的简单思路更是在某些方面极有天赋，二者叠加带来的成果完全不容小觑。
    哪怕出现在面前的是种族、外貌、性格与牵绊都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了，她竟还是第一眼就觉得阿玛拉很熟悉。要不是狮族没有龙王那双直视灵魂的眼睛，她或许还真能找到支持直觉的证据。
    幸好前面的一号二号和后来的尘醒都没让她见过……直觉系真是太可怕了，天克他这种一人分饰多角的秘密工作者，以后如果有类似风险，还是呼叫副官先生突然出现把她拎走吧。
    [在想我的事吗？]
    “是啊，指望你救苦救难。”原骞认为在有求于人的时候说话一定要客气，尤其是魔王这种吃软不吃硬的典型反骨仔生物。
    [这个词组里面只有两个字能和我挂钩吧……]
    “确实。所以你怎么还没来第四城强拆？”
    [毕竟‘我’知道小满在哪，也知道‘尘醒’在哪，应该会对这里近乡情怯嘛。总之下一站打算先去和商业之城友好交流一下……]
    “你最好是真的准备友好交流。”原骞吐槽。
    战斗对于设定为圣堂之剑的六号即阿玛拉而言，当然已经是呼吸般简单的事了，尤其是与同样磨炼过数十年战斗技巧的狮族的硬碰硬，占用不了原骞多少注意力，反倒是少部分的注意力配合本能更容易达成心无旁骛的效果。
    所以留在尘醒这边的大部分的原骞还在刷着论坛。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
    《急！xx城8号有无方便的素袂cos，约好拍团片被鸽了》
    《本宣·贝萨清水向纯文合志·永燃》
    《水，聊聊粉星的设定xp》
    《（许愿楼）什么时候开官周预订啊急急急，留言想要的周边类型吧！》
    《快去看粉星官号发的小番外，好像和主线有联系！（附链接）》
    《起猛了看见活的捏总了还在唱饭桶》
    ……虽然小番外很重要的样子，但或许是刚和烈烈发生接触的关系，原骞的直觉也发作了，他感觉最后一条更重要。
    他小心翼翼地点开最后一条帖子，打开附带的视频文件。
    视频明显是临时录制的，一开始还有些歪斜和手指遮挡，但远远拍到的那个身影在原骞看来可太熟悉了，不能说和五号本体有七分像，起码有九分。
    那角，那头发，最重要的是身高和腿长和行走状态——根本就是吧！

 第89章

    “你看这是你吗？”原骞发给副官先生。
    [嘿嘿，反召唤大成功——]
    “根本不是什么时候真的做到了反召唤的问题，而是你为什么又捏了个高仿五号跑去漫展上拉着小满的coser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啊！”原骞吐字如机关枪。由于心脏问题他其实很少以这类慷慨激昂的语速进行发言，但吐槽的欲望实在难以压抑。
    [别吃醋啦总之是不可能陪你的。放心我问过人家小姐姐是会唱的之后才这么玩。很好听吧？]
    “问题也不在那里！”原骞捂住胃部表情复杂。
    与此同时，得到险胜的阿玛拉忽然一晃险些倒下，膝盖触地同时才用木剑撑住身体，重重地咳了几声。
    对于狮族们的关心，他第一次露出有点粗野的举动，偏头吐掉淤血的血块，让它砸进碎沙土里。
    “怎么受的伤？”站在一旁的族长视线瞥过颜色发黑的血块，略微皱眉问。
    “一头怪物做的。”阿玛拉言简意赅，即使这让他脸色瞬间白了不少，让风吹日晒下全都肤色偏深的这群狮族们不由得觉得他要死掉了，脸上也丝毫不带出痛苦等表情，平稳得像一座肃穆的石雕。
    他这真是被憋出内伤的灵感引发的新设定，所以论及真凶句句属实，拿小满来测也必然是真话。
    [坏了，我成犯人了。]面对横空飞来的崭新黑锅，说过少年漫反派就要无处不在这种感慨的副官先生只是嘀咕了一句，倒也没有要去洗白五号名声的意思。
    第072章
    《起猛了看见活的捏总了还在唱饭桶》
    -楼主-：话不多说看视频……其实是亲友去的啊啊啊（本人在补考, 哭），错过了这么顶的整活，这个人已经静静碎掉了……
    -2l-：我觉得这就是捏总！从精神状态到颜值，如假包换！
    -3l-：魅影：阴暗地观察小c, 阴暗地出现, 欢快地牵走小c，欢快地合唱, 面具掉了就阴暗缩成一团；
    捏总：阴暗地观察小满, 阴暗地吞噬, 欢快地拆迁，欢快地找小满预告, 被尘醒骂了就阴暗顺走烟杆离开……
    ——合适, 很合适啊！sing!my angel of music!（循环）（逐渐同化）（欢快地爬行）
    -4l-：说明coser老师是会整活的, 而且我被萌到了。
    -5l-：即使看不清脸也觉得一定很帅啊就没有在现场的人吗！好想一直看到这位的捏总，喜欢。
    -6l-：我反而觉得高糊只看身段更有感觉了，而且才发现捏总和小满站一块儿又是另一种的酷, 和贝鲁不一样的风味, 搞得人好期待他俩现实见面啊。
    -7l-：考虑到他俩主角和反派的身份设定, 面基后应该是一转现实互殴罢（目移）
    -8l-：好急啊想知道粉星到底决定怎么塑造这俩的关系，这对深色组同人很重要！
    -9l-：谢邀在现场，帅倒是其次，这位老师真的就是表演出了很反派的那种反派气场！你们是没看到他找cos小满那位老师之前还跟带音响的一只花嫁艾利瑞特娜跳了段华尔兹, 场面老屑人联合了, 但我好了我特别好，这就是超绝互动带来的氛围感吗？
    -10l-：补充, 那位粉毛姐老师和一个尘醒是一起来的cp，然后尘醒就被抛弃了, 然后捏总还拿尘醒的烟杆变魔术变出一只毛绒兔子公仔摁在尘醒头上，拖着借来的音响大步扬长而去，接着就是视频内容了……
    -11l-：卧槽更还原了哈哈哈哈哈哈
    -12l-：这个摁用得别太传神，感谢战地记者叙述已经身临其境看到了
    ……
    原骞关上帖子，唾弃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好奇这厮用反召唤去一趟他老家都干了什么破事。
    “既然去了，你就没想过联系作者吗？”他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因为第一次实验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稳定现界时间，我连粉星的工作室地址都不知道，当然先玩要紧啊。]
    “……也对，不过现在我们和她的配合很默契，所以没关系，不用急着一定要联络上的。”原骞说。
    [嗯哼。对了你看我捏高仿的功力怎么样？只要没有反重力头发，衣服的质感工业化一点，是不是就很像在cos而不是本尊？]事实证明异世界的魔王感兴趣的点只是他用心模仿人类的成功程度究竟能得到多高评分。
    “我觉得比例还是超标了一点。”原骞说，“简而言之，太帅了。”
    [该不会是在嫉妒我能去漫展玩吧，明明你自己染个头发不也是神还原的尘醒本人。]副官先生不理解并抗议。
    “……”原骞移开目光。他总不能自夸自己确实在人类之中可以说长得很不错吧？那也太厚脸皮一点。
    实际上作为目前看来种族非人所以身世非常可疑的孤儿，他能在那种冷血利益大家族里无依无靠地平安生活到大，一半是凭借真的废柴无害，另一半就是因为模样还算讨喜，才有幸没被当成可以利用来互相陷害的炮灰啊，而是一致养着也无所谓的态度。
    所以原骞是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错的，否则一开始也没办法坦然顶着素袂那副相当惹眼的外貌，并表现得很适应别人的目光。
    “总之下次可以捏得再普通点，会不那么奇怪。”他说。
    [没有下次啦，反召唤是一次性的临时躯壳，那个世界还挺和平的，小范围内很难每次都能找到素材……]
    “我能请教一下素材是什么吗？”原骞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就是正在侵害同类的人。当然在粉碎还原回基础物质又消毒后才拿来用，不然我也很嫌弃的。]
    “……”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原骞再次意识到，这家伙虽然很尊重善人，也不会伤害无辜的人，某种意义上居然算是个三观很端正的魔王，以异世界土著而言已经非常天赋惊人，但还是严重缺少某些意识，比如对律法的尊重。
    原骞最近才发现自己不是人类，内心的认知还是非常遵纪守法的，在漫画世界这边是可以入乡随俗的做点报仇的事，但他仍然觉得在法律清明的前提下对恶人的处置都应该遵循流程，而不是遭到仿佛被当作捡来泡熄烟头再扔掉的饮料瓶这种随便的结局。
    答应他去那边真的是好事吗？他有点担忧。
    “……即使可以说全靠你的帮忙才能走到现在，我非常感谢你，但还是不会允许你对那边乱来的。”原骞有点小心翼翼但很坚定地说。
    [没关系，应该不会再去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原骞察觉到对方平静的声调不像在开玩笑，连忙解释。
    [哦，不是你的问题。那个世界很好，但我趁机看过了，她果然不在那里。真遗憾。]
    副官先生状似轻快地说完就下线了，说好大部分时间由他管理的涅菩也完全回归原骞控制，像个安安静静的游戏存档般停留在换了个位置和名字的星渊。
    原骞想不到该怎么安慰他，更隐约觉得队友不需要安慰，默默回到论坛。
    接着，他读了读那个被转载到论坛的官方番外内容。
    四格一组的涂鸦风格小漫画共三页，语调轻快得像童话，以一名女性学者的视角展开。
    她一生沉醉于研究某段非常古老的历史，可以长达三四年地与一块残破石碑作伴。在养母去世的葬礼上雨水将墓地抹成镜面，她看见水泊里的倒影才蓦然发现自己也已经满头白发。
    为了延长寿命，并非施法者的她无知无畏地选择与知识这一概念共存而永生。
    她的意识仍然存在着，却无法再向外界表达想法，哪怕从后来的资料中见到自己的研究被推翻重组，也无法同那位学者交流辩论，她才终于感到切实的痛苦与孤独。
    很久以后，“某人”将知识之灵们解放，她在阳光中醒来，见到的是有些熟悉的面影——幼年时结交朋友的子孙闻讯前来迎接，学者平和而恍若隔世地对他说：“你又将面包渣弄到嘴角上了。”
    ……
    《快去看粉星官号发的小番外，好像和主线有联系！（附链接）》
    ……
    -4l-：捏总，在主线没涉及到的地方你究竟还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5l-：捏总对知识之城belike：这是什么？小满去不了的严防死守，创一下。
    谢邀又抠到糖了嘿嘿。
    -6l-：不要什么糖都吃啊（抠出来）。说好的反派站位，但除了粉毛姐弟以外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都没伤害过，还在保护小满和替素袂报复，现在又帮了知识之灵，我竟然感觉他好狡猾。
    -7l-：故事很好，但，他为啥要帮啊？
    -8l-：我觉得啊，我觉得，因为亡灵以外的延长寿命的办法都和星神挂钩，包括知识之灵，而捏总对星神的态度又好像很暧昧，所以才……虽然他对谁的态度都很暧昧。
    -9l-：怎么看个番外都有他啊？要么就是和尘醒的cp，搞得人有点逆反
    -10l-：啊反派就是这样，你烦或不烦，都会在更新里时不时出来跳一跳。至少捏总又好看又不烂，还挺有品的。

 第90章

    -11l-：想到实体书番外里跟海鸥聊天就会笑，所以怎么看都只是个亦正亦邪乐子人嘛……也是，已经有星神要带着世界一起die的大危机在了，再来个丧心病狂型的反派。整个故事就会发展得很痛苦。
    -12l-：那种苦大仇深也不是粉星的风格，嗯，虽然干脆利落一刀一个的杀了好几个我推（重音）虽然经常回旋刀（重音），但整体上还是秉持爱与希望的风格不变的，大家都很可爱，看得尸体暖暖……
    -13l-：回9l，论坛里明明大部分都是阿玛拉的二创啊（狗头）。我吃得满嘴流油了都，就这个抹布爽！
    -14l-：阿玛拉没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们都这么边台，这三天见的抹布比过去半年还多！（放下刀叉）（擦嘴）（指指点点批评）（打嗝）（揣好偷拿的饭）（背手离去）
    -15l-：欺负尘醒会很有罪恶感，想欺负拉丝又涩不过官方还怕被朋友哥上门谈心，只有搞搞阿玛拉才能生活这样子。npc一句硬骨头让我怒产八千字英雄被千夫所指失去高光筋断骨折碾入尘埃文学，抹门。
    -16l-：看看八千字，我有一个朋友这是她减肥前最后的愿望（宝相庄严）
    ——怎么这里还有六号的事啊。原骞默默关掉帖子。
    那些产出以高昂到超乎想象的热情回应了阿玛拉的初登场，以原骞在论坛的活跃程度当然也都看到了，他甚至还怀着想要了解缘由的心情仔细研读过，并倒吸着冷气逃出那条共享链接。
    不是作为成年人的承受能力不够，而是阿玛拉就是我设计外形、我编造过去、我亲自上阵演出的我自己啊！当然大家写和画得都非常好，能感受到其中倾注的一腔强烈感情，甚至可以说具有相当的艺术性，某些创作中批判辛辣相比名著中的类似情节亦不遑多让。
    不仅能够赚到情感值，还可以作为角色得到这样的衍生作品回馈，这就像惊雷般的掌声喝彩一般实在是非常令人感激，但我再看下去就真的要失去以这个身份出门见人的勇气了……！
    所以提到阿玛拉出乎意料的登场即高效率人气增长状态，唯一的二创受害者原骞做出的反应只能是抱头鼠窜，自己把眼泪咽回去，一路苦到了心里。
    第073章
    这天清晨, 一切还晦暗难明的时刻，小满静悄悄地从床上起身。
    她已经送走准备进行为期一年新婚旅行的安汀，也免费教会了罗娜几招在竞赛场练出的防身技巧，是时候该离开了。
    小满换好外出的衣服, 无声无息地从窗口离开她在艺术之城的落脚地, 没有惊醒任何人。
    旅人在晨雾中周游——她往那位老人的窗台上放了个手工制作的鱼钩和一卷同行时借着“温彻斯特”威势拿下的很好的琴弦，画水鸟的老妇人得到的是新颜料盒, 小贩一家则是漆成彩色的积木块, 由罗娜协助挑选。
    罗娜一家的礼物, 小满早就放在房门口了，再在这些天教她吹短笛的女学者窗前留下两册对方看了很久舍不得立刻买下的抄本后, 她来到最后一站。
    “我走了。再见。”
    纸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被按在豪宅大门上。
    小满转身离开, 走出富人区，在湿冷的风里裹紧外衣，汇入打着哈欠排长队预备第一批出城的人群。
    由于原骞没那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主意识窝在尘醒的身体里打盹, 已经按设定早早醒来锻炼的阿玛拉又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跑到这边来, 他当然是在几个小时后才知道小满已经悄然地辞别艺术之城。
    戴着精致的手套捏起那张管家送来的字条，尘醒淡淡地说了声“我知道了。今后不用再派人跟着。”，表面上也就此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你怎么不叫我？”在管家退下后，原骞问。
    [我现在觉得有必要向你强调一个常识：我们魔王也是要睡觉的……不失联也不代表会替你一直盯着漫画角色们！不要cos着商人就真的变成资本家了啊。]
    “……抱歉。”
    原骞默默地想：真不好意思啊, 你每天都保持深夜在线的存在感太像通宵冲浪的网友们了, 差点忘记那边作为没有工业的奇幻异世界，其实应该还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代来着。
    说起来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现代人作息的？原骞开始反思。
    以前或者说生前都是为了心脏别罢工一直早睡早起的, 即使在家族宴会上露面也是很快就告辞，超过晚上八点半还没有准备休息的话都很可以算是熬夜了啊。所以是在来了异世界之后……素袂会深夜行动甚至杀人, 拉萨瑞斯作为宅居型亡灵更是昼夜颠倒典范，龙王也经常光顾夜宵摊子，尘醒有着巨额资产自然可以过上懒散堕落的权贵阶级典型晚睡晚起生活。
    直到开始控制“阿玛拉”，生物钟才半吊子地在演出需要下回归了一些。身体健康果然使人堕落一发不可收拾！
    [好啦原谅你。总之又是一个新的篇章开始，加油开工！]副官先生说着很快启动五号。
    于是“涅菩”从逐渐塑造成晶莹如雪、如水晶、如玉石、如碎玻璃的恢宏空城中起身，走向最内圈下陷成深井的冶炼炉。
    足以填进数百间殿堂的井中火焰升腾，是……偶尔跳出金色燧火的幽蓝色。
    一团被坚冰封冻的新鲜血肉凭空浮现出来，随意投入炉中。
    隐约可见的是，有什么修长且危险的物体已经在火里锻造出了目前还虚浮的轮廓。
    当前场面极度炫酷神秘，值得用上又一个整页画幅，但只有原骞知道这货同时还在念叨着“原汤化原食”这种让世界上稍微成熟些的炼金术理论都会统统土崩瓦解的话……这算什么，信念感锻造学？
    但这话是原骞自己某次闲聊说出去的，他对于又将队友精神问题加剧了一丝的事实供认不讳。
    “还差很多呢……”涅菩专注地看着那火，自言自语，“父，您说是不是应该试试别的原材料？”
    星神连祂挚爱的兽族都极少回应了，他的话自然无人应和。
    “兽族王室之血、圣堂主教级以上的脑髓、树精根须、至善之人的心脏、亦或是……离开您的一块碎片？哪些比较合适呢？好像都会影响锋利度，这可不行。”
    因此，瑟罗之城中唯一的黑影倏然熄灭。
    “——你不要过来啊。”原骞警醒道。
    不管是尘醒还是阿玛拉，扮演他们的演员先生本人都替他们表示严辞拒绝接待这疯子。
    开玩笑，情感值已经够用了，再让他出现在四号或六号身边然后说点什么被画进漫画，那还得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呀。”
    事与愿违的是，眯起眼睛、笑容中透着怪异的涅菩还是选择一名幸运观众传送到了他面前。
    好消息是，他此举没有给阿玛拉在论坛中的现状雪上加霜。
    坏消息则是尘醒要倒霉了。
    秉持多说多错的原则，原骞选择目不斜视地当他不存在。
    “生气了？我可还没拿你的东西做坏事呢……”涅菩凭空抽出那支已被恶念熏染成深紫色的烟杆，要与尘醒手边近日刚随着使用从洁白蜕变成浅紫的那支放在一起。
    扶手椅中的尘醒抬了抬手指要将它拿回来，却又失之交臂。
    拥有相似发质与发尾紫色晕染的两个异类一坐一站，后者捏着前者用于摄食情感的烟杆散漫地来回走着，语调愉快地构想着计划。
    两人同时开口：
    “那就还给我。”
    “——但也只是‘还没有去做’。如果抽取足量的恶念，一口气投到那座商业之城，你说会怎么样呢？”
    “可那些低贱的兽族只会很快就死去，他们遭到的痛苦还不足以与父承受的亿万分之一相抵啊。明明恶念就是他们自己心中产生的。凭什么？”
    他们之中有角的那一位说着说着，声音和表情忽然冷下来。
    暖灰色的来自死人的眼睛漠然无光，对上绯红亮丽有如宝石的眼睛。
    “难道你不憎恨他们吗？哪怕是一刻？说出来吧，没关系的。”
    “哈。作为父的碎片，你想让我说什么？逼迫我代替祂给你一个对众生已有怨愤、只是在自欺欺人的虚伪表态……好教你拿来当依据，理直气壮去祂爱的文明下乱发脾气搞破坏吗？”
    对峙后，尘醒似乎是被传染了几分嘲弄色彩，难得辛辣而毫不退让地反唇相讥。
    “没有的事。”怪物重新牵起嘴角，恢复彬彬有礼，“我尊敬您。”
    “那就先放剩下的城一马好了，至少让她看过它们的样子再说。”涅菩点着头，开开心心而煞有介事地自说自话，来无影去无踪地走了。
    “你尊敬了个头啊，刚才还说过要把四号扔进炉子里吧……”原骞只能在连线中吐槽。
    [哎嘿。]对于刚刚倾情演出的细节，队友显然选择蒙混过关。
    “那真的要扔进去吗？”原骞转而想到了可行性，他觉得这种东西如果要落实，应该提前敲定才好。

 第91章

    [当然是不！怎么可以对有朋友同款脸的四号做这种残忍的事啊。你都承认我们是朋友了哎。]对面毫不犹豫，看来只是为了塑造人设的说说而已。
    好吧，不管读者们放不放心，原骞听了是当真放下心来。
    “刚才的配合怎么样？”他问。
    [一百二十分，你刚刚超辣的。]
    “……你最好说的是辛辣。”
    原骞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像适应队友一针见血的问题发言一般接受了命运这样。
    他独自默默窝在扶手椅里思考正事：既然尘醒不跟小满同行，凭四号这副看上去软绵绵实则也很拧的性格是不可能死皮赖脸追上去的，那么应该会在将来一段主角视角的剧情里长时间掉线。
    当然现在他余额充足，即使长时间掉线也不担心生存问题，更何况还有阿玛拉那边。
    想来只要掐着时间计算，那位圣堂之剑在循着涅菩制造的灾害一路整顿秩序的行动下，应该可以正巧与小满同步抵达刚换了个城主的商业之城。那之后就有的可展开了。
    “对了，上一话更新怎么没画夕塔城主的事？”
    原骞想到那个认准了“潘”与艾利瑞特娜的死有关，因此坚持私下派人追杀小满，所以最后果然很精彩地被某位暗中重点关注小满的怪物点名宰掉了的倒霉鬼城主，问。
    [脸都没有的炮灰有什么好画的……]替小满自卫反击杀个人要比吃个小泡芙还简单的凶手大魔王满不在乎道。
    “你说得对，但那也是艺术之城开头提过的伏笔吧。”
    [也是。所以我隔三差五去刷一个城主就好了，这样等小满到的时候总能触发事件的，反正夕塔家族人很多，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这句不是这么用的啊。”
    原骞扶额，又往扶手椅深处窝了窝，打开漫画论坛试图寻求一些精神支撑。
    这次他运气很好，循着一条小短漫翻到了读者创作的短篇故事原帖。
    《史称第四次刨冰战争（现代设段子）》
    -楼主-：首先，含有大量非官方的个人私设，宝宝们请勿轻信及去其他太太文下ky哦。
    ……
    -84l-：呜呜太可爱了，我也想吃小狐狸亲手摇的刨冰！冰明明就是有味道的，是甜甜的幸福味道哇（飙泪）
    -85l-：区区家用手摇刨冰机，立刻下单！又幸福了。现在吃刨冰刚好应季www
    -86l-：好一个成功安利！但是我也，记得小时候家里有，本懒人但飞快去翻出来洗刷刷了，白水加一点点糖，明天就能吃到嘿嘿
    -87l-：呃啊好难分出胜负，小狐狸的刨冰，烈烈的巧克力满载甜筒，贝鲁的高档冰激凌，尘醒的手作雪顶咖啡和冰激凌苏打，甚至捏总的邪道急冻酸奶加炒坚果碎加葡萄爆珠，每个我都想吃——
    -88l-：而在以上选择中阿玛拉掏出了加盐的温开水（目移）道理都懂但你活该秒出局啊！
    -89l-：……非常可爱但朋友组激推又淡淡的被刀了一下是怎么回事呢，现代设十个有九个写拉丝右眼是车祸后换的义眼，哈特痛痛。
    -90l-：贝鲁明明点了专车派送大箱豪华冰激凌，但最后宁可扔给小孩子们和朋友挤在一起分一碗刨冰，好傲娇好可爱，我宣布这是原作！
    -91l-：我就说不更新的日子没有萌萌同人怎么活！
    -92l-：子曰，同人要吃，建议粉星一周双更的倡议也要打，这才能让我们仓廪实而知礼节，而后写出更多更好的阿玛拉文学（狗头保命）
    -93l-：唉再看一遍，大家都是天使，我永远喜欢安安稳稳的现代设！
    -94l-：别说了，我就是刷到现代同人被钓进了坑，刚补原作补到第四册中间，人没了啊没得很彻底……目前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赶紧爬上来找糖的。
    我说你们嘴也太严了！没人告诉我到处都有刀啊！（嘴角流血）（大哭）拉丝我的拉丝，表里如一的温柔美丽老师，就这么没了！连龙王都捞不回来灵魂的永别！呜呜呜啊啊啊（泣不成声）
    -95l-：没有刀哪有甜！吃了刀子才能体悟到现代if幸福美好的真谛？
    但我承认原作是一种危险食品。
    -96l-：原著破破烂烂！太太们缝缝补补！我吃，我吃（含一口下楼买来的刨冰）
    现代设非常好，连经过烧烤摊的时候都可以脑补朋友组和小孩们就在里面……！多好的一家人啊！
    ……
    看到这里连原骞都开始思考糖与刀的循环周期了：读者被刀等于产生情感值，读者创作同人治愈自己感到幸福等于产生情感值，增强了抗性的读者回到原作重温又被刀产生新的情感值……看上去就会让人感慨道这是一个多么健康的体系，只要作者的画风分镜功力不退步就可以凭爱意循环很久。
    所以作品与读者的关系真是神奇啊。原骞想。
    他接过打猎回来的副官先生递来的一把火候正好的烤肉串，任由其拿走钥匙去酒窖摸来两瓶当饮料，在作者不会收录的部分进行十分偏离人设的放松聚餐。
    “其实找阿玛拉也一样？反正都是我。怎么看都是那边更像肉食动物吧。”他说。
    “那群狮子嗅觉很好的，要是被发现圣堂之剑和死敌聚餐吃烤串这像话吗？”顶着涅菩造型的队友一边翻动面包片一边说。
    “……也对。”原骞想到即使是作者官方的现代设定里，阿玛拉可能也会被安排成教导主任一类角色，再脑补一下六号那张尤其正直严峻的脸放在高高兴兴的一群人之间聚餐的画面，气温不说会因为他而降至冰点，也肯定会从让小满这样性格的孩子觉得安心舒适的环境一下子变成很麻烦的场合，已经为此感到棘手了。
    第074章
    面积仅次于第一城的夕塔-商业之城, 向来是富丽奢靡的代名词。
    最新与最怪异的风潮汇集在此，倒卖的货物早一刻晚一刻出手的收获都截然不同。因此所有人都步履匆匆，眼底是野心或占有欲的火光幢幢，孕育出独特的风景。
    这份活力最近不仅没有受损, 反而随着与城同名的家族遇到的麻烦而悄悄地甚嚣尘上。
    在出面镇压与整顿遭难的锻造、竞技与学术之城的秩序后, 行动迅疾的圣堂之剑先旅人一步抵达此地。
    但他不必空等，因为以商业之城的地位, 在疑似遭遇诅咒时请得动真正的大人物。
    阿玛拉几步走到那位灰袍曳地的主教面前, 利落地俯首行礼, 亲吻她递来的杖尖。
    这流程共计耗费不到两息功夫，旁人只觉得眨眨眼过后就见两位身姿挺拔的圣堂高层站在一处, 重点飞快从必要礼仪转换到了正式的对话。
    “我能帮上您的忙吗？”对着全套主教打扮显然在办公事的蓑坭, 阿玛拉直入正题地问。
    已经步入老年的象族侧过身, 看着略比她高出一些的孩子，在那双明亮铸铁般的银灰色眼睛里找到自己清晰而尊贵的显影，与从未变过的信任真挚的情绪。
    ……明明一把年纪了, 依然不肯承认污泥与秘银、麻布与金纱不仅是有各自的用处, 还是同等自由, 同等纯洁的存在。
    这孩子要保持着这种脆弱的顽固到什么时候？
    果然还是多抽些空来教导塔洛亚吧，他的弟子都比他更有望蜕变成在清醒后保持稳定自我的人。必须要在圣堂中拥有一定地位，才好确保这把所向披靡的利剑别突然被长进心里的锈迹毁掉啊。
    蓑坭有点担忧地想道。
    但女主教表面上仅是微微一顿，自然地笑着接道：“当然, 不如说比起我这把老骨头, 有你在这里，大家一定会更安心啊。”
    作为一名各方面素质都非常达标的象族, 蓑坭若不是在圣堂效力，想必同样会成为一群族人最为信任的领袖。如今即使披着崇高的衣装, 同僚和后辈亦会记得她取得过的赫赫战功，更别提阿玛拉。
    “嬷嬷，您的意思是……”
    看见蓑坭带着这副慈祥无害的表情自称老骨头，连圣堂之剑都下意识地因此紧张起来，小声问。
    “夕塔家族现在觉得自己被诅咒了，害怕得很，不惜把我请过来当作护身符。现在有了你，他们当然不介意换一换供奉祷告的人选，这样我也能脱身回去了。”
    蓑坭眨眨眼，放低声音飞快说完，抬手拍拍养子相较她要肌骨单薄些的肩膀，表示你任重而道远。
    “那么，接下来守护夕塔的任务便交给阁下了。我想大家都非常欢迎圣堂之剑吧，你们一定能相处得很愉快。”她接着用那种慈祥而轻易就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的神态与语调宣布道。
    积威多年让外人喘不过气来的主教当真就这么撤走了，步伐如老练军人般风风火火，显然作为拥有实权的高层她真是日理万机，早已经没耐性哄着一帮沉浸酒色财气的怕死贵族过家家。
    与这样的大人物相比，虽然阿玛拉在圣堂中的地位实际上并不低于主教，在外界的声望更是如此，但他在包括战争以内的所有场合向来独行在先，翼族的外貌与身姿又特殊，让人心中敬畏有余，却只要自认没犯过死罪亦不沾邪恶行为就不怕被他怎么样。

 第92章

    于是蓑坭刚走，一群以亮丽金发为荣的夕塔家族成员就呼啦啦围住了阿玛拉。
    那场面活像一群圆头圆脑的金色小熊围住了高挑的灰白猎隼，好几只从精致刺绣袖口里伸出的手争先恐后地拉着黑白二色的麻布衣摆或衣袖。
    看来那让他们觉得自己家族遭到诅咒的危机的确很是恐怖，能让这群上等人在怕死的压力下再不顾什么骄矜，前仆后继围上来，虽然没有真动手推搡其他人，但也一下子就挤得水泄不通。
    身为第三城的掌权阶级，这些夕塔家族的成员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的手弄脏，以任何一种法律来判定他们都可以算是真善美的好人，生活精致可远称不上奢靡无度，家族成员要么聪慧勤恳要么勤奋锻炼，还常常节约开支用于捐助穷人，随便拿出来一个就是拥有美德的优秀年轻市民模范。
    所以阿玛拉被这么围着，仿佛一群鸟崽在雷声下死死挤在他翅膀边寻求安全感，他却既不好拔剑警告，更无法用言行强迫一群怕死的普通人在这时离开他附近。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随手揪住个看起来头脑清醒些的人，用向来平稳的语调和充满距离感的冷硬态度压下其他人的声音，说：“让他们都坐下，你把这段时间的事都告诉我，说完再选两个人给你补充。”
    听见不是让他们放开救命稻草，夕塔家族的成员安心了一些。幸好厅中铺着高档的地毯，不会把衣服弄得不体面，他们乖乖就着自己抢到的位置席地而坐，好些个正当盛年的金色脑袋顶着圆圆的耳朵仰望着阿玛拉。
    商业之城的掌权家族像商人一般精明乖觉，站出来寻求保护的成员都长得不错，更非蠢笨惹人厌烦之流，是绝对精心筛选过的，在倘若惨剧再次发生的前提下理所应当最适合得到帮助、最有可能得到怜悯的人选。
    阿玛拉正直却不愚钝，他看得懂这其中的考虑，不会喜欢如此理性地在生存机会面前对自己和同类进行强弱取舍的安排，然而他同样绝不可能放任这些无罪的人当真遇害。
    堂堂正正的阳谋。原骞都要为他们喝彩了。
    以受害者难免因惊恐而添油加醋的视角听来，某人真是非常标准的完成了反派任务啊。他想。
    不过他没多怜悯这些熊崽子，固然此刻看起来挺可怜，但一群生来惯于呼风唤雨的特权阶级要说多么纯良也不见得——此前那位夕塔城主可还因为怀疑就雇人追杀“潘”呢。所以他真信了他们是弱小无辜的标准受害者才有鬼。
    “要不这几天你就别过来了？”原骞和副官先生商量。
    [哎。不打一架吗？打一架吧。]
    “那也要打得过……”时至今日原骞依然不理解异世界人自带的好战分子的原理，没事喜欢打一架玩玩到底是什么爱好？受伤一点都不好玩。哪怕队友已经很爱好和平，没事并不会主动寻衅，在这时候居然也是很跃跃欲试的样子。
    他在创建阿玛拉的时候除了相当于自带顶级近战天赋的黄金之血，战斗方面能点的都点了，除却纯拼力量时可能最后因缺少耐力输给虎族象族这类天生的战士中的顶级存在，基本就是近战层面的顶峰了。
    毕竟战斗又不全靠拼力气，速度和灵活同样重要。阿玛拉能瞬间躲过拥有黄金之血的犀族战士的全力冲撞，对方却躲不开他此后直刺双眼的一剑。
    ……然而涅菩可不是正常的对手，是怪物来着。
    所以说努力的一般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怪物啊，能差不多势均力敌的那位龙族之王已经退场了，现在恐怕除非星神突然大病痊愈以外没人能对付动了真格的怪物，丫想怎么赢就怎么赢。
    这种设置的反派一开始就不是用来堂堂正正硬打的，那他没事自取灭亡干嘛，演戏很累的。
    [五号的人设里有放海这条，再说惺惺相惜什么的也不错啊。]副官先生顽强地再次尝试。
    “很有道理但我拒绝。”
    [我会配合你演被击退啦——应该让他们觉得有你保护物超所值啊。]
    “……所以你就是想玩吧。算了，听你的。”原骞最终还是默许了，即使这代表又有人会在怪物光临时受到“一些”惊吓。
    聊天正要告一段落，原骞琢磨着怎么回应夕塔家族的人，突然被一阵万分熟悉的震荡揪住心神。
    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见阿玛拉眼神一厉，推开几名懵住的兽族，拔出长剑猛然刺进地面，紧握住尖锐的圣徽任由手掌的皮肤连带老茧都被刺破，沉声念诵出几句古怪的语言。
    随即有刺眼的炽白光辉闪过，炸成几乎覆盖整座夕塔及周边村镇的规模，又淡去化作美丽柔和的星点辉光，将最危险的势头抵消。
    街边的杂草与贵人园圃中的花木一并在辉光飘落时疯长、盛开、结实和凋零，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展现过数遍总计比年更长的生命周期。
    随后，依然笔直站着的阿玛拉松开掌心，聆听着表面犹带血珠的圣徽与远在总部的大钟共振发出的嗡鸣。
    夕塔家族的人们在不明所以的慌乱中，看着这位强大保护者本就紧绷严肃的脸上神色数变，最后以一种几乎要骂出脏话的状态，咬牙低声说了句：
    “……巴罗亚的疯子……”
    与之反应形成对照的则是副官先生，他看着突发事件，随后略带惊讶而又高兴地为施法者们鼓了鼓掌，挺赞赏他们在接近兽族领地正中间的第二城引爆又一次“卡莉塞预见之眼”法术这种恐怖举动似的。果然疯子就是会意气相投的，虽然凭原骞的理解某人根本不会想那么多，只是喜欢无关虐杀的各种很震撼的事物而已吧。
    “他们都干了什么？”原骞深呼吸一次之后咨询队友。
    [唔，他们可能是出于对星神的孝心？你总不能不让孩子关心家长吧，即使施法者群体看上去有点叛逆。]
    原骞对兽族这一群体没有太多喜欢或厌恶，但他也不想无缘无故给他们造成灾难，在之前作为施法者一员时他好歹是找了个远离人烟的荒原上的深峡谷来施法的，还做了超量的防护措施。
    于是那一次受伤的只有使魔身上的部分生物结构，还有圣堂的大钟为此晃荡了一会儿，有关影响看上去温柔得很。
    而这次可就不一样了，刚刚来自秘银之城的又一次施法，其预见目标绝对也跟星神有关，因此带来的余波便在没有那么多层阻挡的情况下，让毗邻秘银距离最近的商业之城直接受到冲刷。
    星神对于兽族而言是绝对高位的存在，一般人再虔诚也会在看见祂一点点渺远身影甚至那幅尘醒随便涂鸦出来的画像时就精神受损。
    哪怕病入膏肓，祂也是正统的神明，来自祂的任何影响都和诅咒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非常纯粹庞大，因而万分危险的东西。可以说要是没有恰好同源的圣堂之人出手，就算是事后得到及时救助的前提下，人均寿命都起码要短上三五年。
    总之阿玛拉这句疯子送给秘银之城的某群人一点也不算冤枉。
    “要不然‘你’还是去和他们谈谈心吧，我这边一点都不急，真的，你看他们现在多老实。”原骞说。
    的确如此，夕塔家族的熊崽子们亲眼见到并不以神术精湛著称的阿玛拉成功救下他们的这宏大一幕——即使阿玛拉出手更多的是为了普通居民——在随后短时间内他们就是信仰最虔诚的一群人，不用再被恐吓也一样乖巧。
    [好啊好啊。那你记得等下买更新。]领到擅长工作的反派很高兴地答应了这桩新安排。
    没错，就让疯子和疯子互殴去吧，这样一切都很完美……不，好像也没有好到哪去。
    阿玛拉扭头看看眼含热泪还有埋头撕下衣袖、掏出随身药粉或者满脸写着正在酝酿赞美话语，总之都是要围过来向保护者大献殷勤的贵族们，强忍着改变主意跟死对头换换任务的冲动，维持沉默端正的姿态把长剑送回剑鞘去。
    第075章
    深夜, 刚赶完作业的陶铮刷着分析帖等更新，过一阵又撩开帘子冲对面说：
    “还不睡啊？你明天早上有课哎蛋女士。”
    在论坛活动被抓包现行的室友从被窝中探出头，手机屏幕的亮光随即阴恻恻地照亮大半张脸。
    “让我吃一口，就吃一口……我cp的正餐！”比陶铮沉稳些的室友幽幽地说, 仿佛一只陈述执念的森冷恶灵, 说到最后猛然深吸一大口气，眼神执着得像在燃烧。
    “……”
    ——看看, 看看, 嗑了一个星期的反色, 给孩子嗑成什么样了！陶铮痛心疾首。
    自打放假乘车回家的那天更新的17话扉页算起，涅菩先生出场其实断断续续, 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二十页, 却是轩然大波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之一, 漫画里和现实的读者讨论都如此。
    有人在意他酷似素袂的五官与和小满妈妈一模一样的眼睛颜色，有人在意他对小满的态度，还有关心剧情完成度的在整理他对七城或者说整个兽族做的事会在后续产生什么影响, 更有一撮人……在以可怕的声势乱搞几位新登场角色之间的关系。虽然表面上是在推断和揣测, 但三分钟后右转大人的事什么的, 可以说是搞同人之心路人皆知了。

 第93章

    而陶铮亲爱的室友也在其列。她此前对关系匪浅、已经见过面并且始终小打小闹的恶念组表示无动于衷，看完上周的更新之后却出于对阿玛拉这种冷硬个性的角色的爱好，飞快地投入了认为怪物与圣堂之剑二位间很有看头的这反色组的网友大本营，毅然与恶念组已婚及圣堂之剑重伤落难文学的论坛大势逆行。
    室友还曾在课余打羽毛球的场间休息时, 言简意赅地对陶铮透露了真正的动机：“我嗑这组主要是觉得涅菩可以把他收拾得很惨。”
    陶铮对此表示：室友不愧是好一个能让我依偎的强大女人, 越是坚贞难搞的角色越会兴奋，阿玛拉你惹到她算是惹到铁板了！我早就看出漫画论坛里洋溢的某些激烈深邃不可名状的黑暗物质是她的小号所为, 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不要小看友谊的默契啊。
    在煎熬与期待中, 漫画22话准时发布。
    上一次现代设定的扉页不仅给涅菩以背影形式提前亮相，还使陶铮捡起了小时候碰过几天的羽毛球运动，并就这样坚持至今，这次则不负众望地给出了阿玛拉的具体身份。
    披着白色短风衣、及肩灰白发扎成一小撮、戴着眼镜，愈加严肃到看上去只要出现便能让学生瞬间噤若寒蝉，挺拔地站在操场边监督学生们练习跳高的……体育老师。
    他身后还有在遮阳伞下享有椅子待遇，背脊挺直坐着，衣着素淡笑呵呵的蓑坭与戴着墨镜同样表情冷冷的友人，还有在婆婆身边蹭阴凉喝果汁的脖子上挂着毛巾的烈烈。
    【很严肃但体育，怎么这么好笑我的天】
    【（走上讲台）体育老师生病了！（憋笑）】
    【也不一定是教体育的，看啊他都没有灵魂小哨子，可能是运动会前的班主任】
    【班主任也对，和亡灵（副科）不共戴天厚……】
    【这么说已经想象得到他找拉丝要课那副下通牒的样子了啊啊啊】
    弹幕和氛围都很好笑，陶铮愣是盯着这幅扉页里顶着烈日岿然不动的阿玛拉笑了好一会儿。
    “老蛋，你怎么看？”她故意咨询室友。
    “器材室.avi”
    “……行。”
    陶铮翻开更新正篇，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独自走在路上的翼族，青铜城那特征分明的轮廓落在他身后。
    接着他却没有去芙罗拉城，而是转道走向好似荒无人烟的方向。
    明亮的晴日与杂生草木形成的繁茂原野在漫画中轰然铺开，观者都觉得热风好像要滚滚地烫到脸上，身在其中的阿玛拉却丝毫不觉得热似的，平静向前。
    很快，他顺利找到了这一支游离于城市之外自成社会的狮族，并提出与她们的领袖切磋。
    【什么，他也是主教姨姨养过的小孩！突然好萌】
    【姐姐好会说，被捆了翅膀的隼，吸溜吸溜】
    【捆住他不得自由的究竟是圣堂养大他的恩情，还是别的呢，吸溜吸溜】
    【原来主教姨姨和婆婆是熟人，世界真小】
    【其实很合理，猛兽类里的佼佼者互相有交情多正常啊】
    【这么大年纪了，说话一板一眼的还很直，啧啧更想搞他了！】
    【狮子小哥原来有这种过去啊……看来是非常仰慕老师，所以把头发染色的】
    弹幕随口讨论着，又在见到久违出场的烈烈时突然爆发。
    陶铮看着烈烈疑惑地问阿玛拉他们有没有见过面，一瞬间想过好几种可能。
    电脑屏幕上此起彼伏的弹幕也一样在意这句。
    【烈宝什么意思？她出门那趟除了对手就认识崽和贝鲁吧？】
    【难道是觉得阿玛拉跟小满很像？】
    【没事，也可能是搞错了对狮子小哥的印象嘛，师徒总是有相似之处的】
    幸好阿玛拉回答没见过之后烈烈也没去深究，留下的二人随意聊了几句便动手切磋起来。
    即使武器是木剑，战斗时强大而流畅的分镜依然令人相信，这粗钝脆软的武器在他们手中足以致命。
    圣堂之剑与狮族战士都不是搬弄言语的性格，连心理描写都短促而简介，让这场战斗没有被任何多余的废话打断过节奏，点到即止但尽兴。
    结果是阿玛拉凭敏捷险胜。
    “阁下虽然比我年轻，却必然是经历过更多、更险恶的战斗吧。”年迈狮族没有把胜负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感慨地说道。
    她除了一点磕碰之外分毫未伤，读者也能从她的经验判断中得知阿玛拉到底是顾及着圣堂的立场，有刻意留手之举，不可能真让一支狮族敬重的领袖在他这里流血重伤，以免给圣堂带来一丝一毫的阴霾。
    【圣堂有他真是捡到宝了】
    读者们正在感慨这位新角色和某些人完全相反的性格作风，就见胜者反倒突然不支倒下，勉强撑住自己后还吐了口血。
    【哇吓我一跳】
    【怪物做的，是捏总吧，是捏总吧！（突然兴奋）】
    【吐血好涩哦哦哦你有这么好康的战损高速进入收藏夹……】
    【妈耶史上最快的转正，反色组是真的！】
    【急了好想看捏总到底怎么伤他的，全篇经过画出来啊我不缺流量！】
    【作者的阴谋昭然若揭！反色和恶念组势均力敌了这下有得打】
    【前面的，话说早了（茶）】
    不管选择或不选择加入大家，确实都会被愈发错综复杂的关系吸引呢。陶铮好奇地往后翻。
    画面从炎热的原野中转到晨雾弥漫中看起来湿而微凉的艺术之城，小满选择悄悄离开，向又一座城市以及她这段时间结识的人们告别。
    她最后才给尘醒在门前留了字条，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崽你好冷酷！我喜欢（bushi）】
    【上一话崽刚说完别嗑恶念了就阳奉阴违，崽真走了他不得给自己抽死啊（目移）】
    【确实，尘醒是有自毁倾向在身上的，被抛弃后比起常规柔弱哭哭更可能干这个！】
    【崽甚至没让他加入刀子合集信封……怜爱尘醒，待遇不如粉毛姐是怎么回事呢】
    【尘醒：她登门找我喝下午茶，登门找艾利瑞特娜借脑袋一用，那还是我比较被喜欢着吧！】
    【别说了更可怜了.jpg】
    陶铮正在这段时间的见闻和回忆中感到惆怅着，就见画面来到了新的地方。
    微妙地从出场后就与小满的剧情形影不离的某人，披着深黑长发顶戴狞恶双角，在形象与他完全相反的美丽的空城中行走。
    【啊？不会这就是瑟罗吧，惊了，真的好好看好梦幻！】
    【个鬼地方扔俩白羽毛发光的天使都没违和感，居然是拿星渊改造的？那捏总你是真的会搞啊】
    【这熔炉倒是和他画风一致，舒服了】
    【蓝火……和小狼崽的好像啊怀疑就是（】
    【捏总这是在造什么啊，他不是空手就能车翻兽族吗？】
    被拿来当锻造材料的那团冰结外壳保护的血肉画得不太清楚，但陶铮是什么专业，她一眼就看出，还真是一堆连着血管的新鲜心脏，基本和人类一模一样。
    她默默寒了寒。在解剖台上看到脏器，和在别的地方见证同类的血肉被像货物般成堆处理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还差很多呢……父，您说是不是应该试试别的原材料？”
    随着画面中怪物自言自语着列出几个选项，读者们都不好了。
    【公主酱：你不要过来啊！】
    【圣堂高层：你不要过来啊！】
    【尘醒：你不要过来啊！】
    弹幕和原骞当时的心声神奇地同步了，不过读者们并不知道这件事。
    大家只是看着涅菩又随意找了个理由出现在尘醒面前。
    【捏总恐怖如斯】
    【这是什么？恶念，往人群里撒一把】
    【划重点，是往商业之城丢……那边城主派人追杀过崽哎】
    【说得倒也没错，兽族产生的恶念坑了爹，捏总让他们自己尝尝怎么了】
    【反倒是尘醒，他真的一点都不恨兽族？】
    “难道你不憎恨他们吗？……说出来吧，没关系的。”
    涅菩这句诱导似的话，仿佛在与弹幕一起向星神的碎片拷问内心。
    然而尘醒拒绝顺着他的话来，甚至刻薄地点破其用意。
    【好骂！兔子急了也咬人嘿嘿嘿更好玩了】
    【尘醒你的头发下面真的没有藏着一对兔子耳朵吗，让我康康！（掀）】
    【我尊敬您~~~啧啧，刚才还要把人家扔去当柴烧呢】
    陶铮刚打出恶念组上大分几个字，又瞥见下一句是“至少让她看过它们的样子”，不禁浮想联翩：
    ——所以果然，他不仅是长得有几分像素袂，净含量中也包括一部分吧？你看他都记得小满要旅行要看世界上的风景哎！！！所以才先不去搞破坏，留着它们给小满看——！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小狐狸呜呜小狐狸……

 第94章

    ——不对，谁知道他这话又是真是假啊，也有可能是前三城没那么好惹呢，反派的话能信吗！作为上帝不可以一起被骗啊！
    陶铮心中天人交战。
    她又翻过一页，见小满与阿玛拉在横向拉长的分格中互不相干地前进，风霜雨雪，穿过寂寥的长路与崭新的废墟。
    最终殊途同归。
    不在意沿途风景的阿玛拉先一步抵达商业之城，见到了养母与所谓“受诅咒的”夕塔家族成员，也因此得知城主横死与后来人接连遭难的惨剧。
    【就这个转场爽！】
    【主教姨姨都觉得阿玛拉性格有问题，妥了石锤过刚易折型】
    【flag高高竖起，口水轻轻落下】
    【但他被姨姨故弄玄虚吓到好可爱，想摸摸】
    【黄金小熊们围成一团这么萌……全都下锅炖了……】
    【看来这边的贵族一点都不水啊，路人都个个长得贼好看，犯规了啊】
    事实证明在作者想突发情况时，读者的上帝视角也就比戏中人早知道一页。
    与人们两面之缘的老人站在法阵中央，那图纹似曾相识。
    他换了更厚重的法袍，仍将秘银之城基座的徽章戴在胸前，坦然微笑着向同僚们道别，最后单独说：“再见……约露缇娜。”
    沼泽女仙似的混血宁芙抬起眼帘，以那双染了龙血的眸子回望，微微笑了：“再见，堪萨尔。”
    ……纯粹生者的老迈身体，哪有最强的巫妖与极盛期的卡莉塞女王那般坚韧呢？她想。
    永别了，堪萨尔。
    约露缇娜重新垂下视线。
    【不要啊！！！不要刀可爱的老头猫！！！】
    【这么突然就！呃啊】
    【已经是老头了，所以即使是基座也能随便牺牲当预知法术的耗材吗，也太理性了】
    【老头猫和绿绿姐好像有过去啊，坏了我又捡到路人cb了】
    这是已经商定好的选择，所以每个人都没有表现出多么悲伤的情绪，施法者干脆地启动法术，在读者已经看得熟悉的震颤荡开后软软倒下失去意识，一颗晶石骨碌碌从老者松开的手心中滚出，被另一只手拾起。
    “这就是堪萨尔预见的事物。诸位，一起看看吧，关于我们的父，祂究竟怎么了。”
    而无人在意的施法余波不加处理，从法术运作的秘银之城散出，没给施法者们造成影响，却横冲直撞向相邻的商业之城。
    是阿玛拉护住了一切。
    “……巴罗亚的疯子……”中年的翼族扶着长剑低声说，在这一瞬难得表现出接近于恼火的情绪。
    【有什么不存在的东西立了】
    【虽然施法者又缺德了但谢谢他们让我看到好东西】
    【求求了能不能多骂几句，我什么都会做的！！！】
    【这么一看，拉丝放在同类里面原来是道德模范】
    【岂止道德模范，简直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不擅长神术》，指临时出手罩一座城，他不会真能和捏总掰手腕吧】
    【虽然没黄金之血不能变身，但说得好像那些能变的就打得过捏总一样（】
    【战力帖何在！（吃瓜）】
    陶铮下床倒了杯水喝，见已经月上中天，仰头对室友说：“老蛋啊，虽然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可是现在不刷论坛就会错过一个亿。”室友叹着气说，“没有听过阿玛拉骂人的人生就像自行车把不挂菜兜子，不能说毫无意义，但我的一些美好的品质将荡然无存。人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候活着的啊！”
    “……”陶铮想了想，表示理解并拿过一瓶咖啡牛奶递上去，“那你刷，别真通宵就行，反正我明早起来叫你。”
    “谢啦。”
    第076章
    法术余波冲击彻底平息后, 阿玛拉对这群贵族所说的第一句话是：
    “民众正在恐慌，应当出面安抚他们。稍后我会向圣堂传信说明秘银之城违规施法的经过，你方对王室禀报时保持公正即可。”
    “是……我会对人们宣布，刚刚是‘圣堂之剑’保护了所有人。”一名胆大心细的年轻人站出来, 乖觉地主动应下。
    毕竟目前夕塔家族还指望阿玛拉保护自己呢, 可不敢冒领半点功劳，能放心使用。
    阿玛拉略一颔首, 单手轻轻搭在剑柄上, 举步随她一同前往城市广场旁的高台。
    那余波提前被消弭了, 因此在普通兽族民众的感受中影响不甚明显，反而是与保护他们的屏障对撞爆发时带来的异象让大部分人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正在迷惑不安地聚在一起互相问询, 是个扬名的好时机。
    夕塔家族的人素质还不错, 这一位的口才显然经过训练，不仅简单明了地把事件缘由说清楚了，还带有优秀的煽动气氛效果, 比圣堂之剑本人开口的结果好得多。
    如此, 阿玛拉只需要出一张脸和他被传扬多年的名声, 沉默可靠地站在那儿就收获大把感激之情。
    想必往后一段时间里，当地圣堂分部的供奉会大笔增加，当然税收方面也会被趁机试着涨幅一些，但那是由王室管控的领域。
    阿玛拉在人为带动的欢呼中独自想着, 忽然听见一声只对他而非“圣堂之剑”的呼唤。
    “老师！”
    高高大大满身生命力的狮族青年从高台后面的阶梯钻上来, 还没站稳便喊出声。他一身混迹在外的寻常佣兵打扮，不成套的装备似模似样, 配一张棱角分明有点傻气的脸，根本看不出是圣堂的成员。
    “塔洛亚？”阿玛拉侧过身来看见弟子, 表情没变，但眼神中有轻微的讶然。
    狮族青年——塔洛亚顶着一头染成灰白的头发，套一身乱七八糟皮甲锁甲，大步走近老师。
    他这样看似很笨重，但猛兽的天赋和后天训练尽是实打实积累在他身上的财富，让他走在木质的高台上也几乎没带出引人注意的脚步声。
    只穿着麻布衣袍佩一柄长剑的老师在长大成人且全副武装的弟子衬托下愈发显得瘦削，浑身只有黑白与灰色，干净又清廉挺拔，极为符合人们想象中的圣堂大人物的模样。
    “我和嬷嬷一起来的。”对着常年不苟言笑的老师，塔洛亚下意识地解释道。
    “那就陪她回去。”阿玛拉冷淡地说，“现在不适合出来玩闹。”
    “可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塔洛亚深谙老师的脾气，没硬着脖子反抗，只是发挥狮族属于猫科动物的那一面，委委屈屈地轻声咕哝，“也不是出来玩的，我有公务在身呢。”
    阿玛拉果然没过问他有什么公务，只是说：“要在夕塔做的？”
    “是，夕塔东区的圣堂有几个人传出了有点不好的名声，大概也就是贪污善金和收受一点异教贿赂吧，总之分派给我来调查和全权处理。”塔洛亚老实回答。
    “不过有这一下，他们知道您来了，应该已经把证据销毁了吧。”实质上并不算单纯无脑的青年抬起宽大厚实的手掌，拿五指挠挠头发。
    阿玛拉瞥他一眼，随即收走目光，转而看着高台下那些陌生、衣着简单、难以被记住的面孔，头也不回地说：
    “既然想做大人，就去干你自己的事，不用跑来找我。”
    “好的老师。”塔洛亚应下。他这样的年轻人总有自己的自尊心，本来也不打算顶着长辈的名头来吸引优待四处招摇，只想好好作为自己凭别的方法去完成任务而已。
    “等等。”阿玛拉又叫住他。
    在弟子疑惑的目光中，他抬手自腕上解下一条细绳，连着上面的挂饰一并扔给塔洛亚。
    挂饰落在忙不迭伸手接住的青年掌心。
    那是一枚异常美丽的蓝色鳞片，被打了孔，有着久经摩挲的温吞质感，边缘和表层像被晒化的冰晶一般晶莹而微有褪色。
    狮族青年不可置信地呆了呆，随即意识到什么，脸腾地红了。
    “您、这是、对不起，我是说——您怎么找到它的？”
    他语无伦次地问道。
    “……偶然捡来的。觉得眼熟。”阿玛拉顿了顿之后，状似不经意地回答。
    即使塔洛亚当初送出这枚鳞片时，仅仅算是对强大异性的欣赏和年轻人在这个身份与年纪经常会有的一点浪漫情愫，像他这般偏向战斗职务的圣堂中人在婚姻方面更不受限制，总之他所作所为说出去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但当送出去给异性的礼物此刻突然出现在严肃的师长手中，由阿玛拉来物归原主，塔洛亚还是为此面红耳赤。
    塔洛亚忙不迭地接过鳞片飞快跑掉了。
    [真残忍啊啧啧。]
    “年轻人的必经之路吧。也有助于六号树立棒打鸳鸯的传统家长形象。”
    [说得好像你谈过恋爱一样啦。]
    “恋爱对象这种东西可不是待在家里看书，到了固定年龄就会自己带着完美的脸和性格来敲门请你去结婚的……”原骞沉痛地说。

 第95章

    [倒也不一定。如果尘醒现在爬出屏幕，对于粉星来说就是这类天降开局了吧。]副官先生非常严谨地说。
    原骞竟然无法否定这个假设的可行性。毕竟古往今来的那么多作品都能证明，人类可是从未放弃过把纸片人养在家里的幻想啊，更别说“自己笔下用心塑造的角色活过来”这种事对作者自带的巨大杀伤力。
    借聊天打发时间，原骞总算是熬到了人群散去。
    忽然，阿玛拉越过贵族们向前，后者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翼族的强大战士已然抛下他们极为轻盈地掠下高台，追上了自广场经过的一名外来人。
    无声划过空气的剑锋却没有如预想中一般卡在离外来人纤毫距离的位置，而是提前被一面虚幻构成的盾牌阻停。
    哪怕及时作出防御，完美地接住了这第一下迫近的攻势，但后续意在让她瞬间失去抵抗能力的打击刁钻地接二连三出现，那位被动招架的外来人依然因悬殊的力量差距而连连后退，硬吃了好几记。
    她没有无措地就此落败，而是在背部抵墙的瞬间翻身转走压力，拉开距离后紧盯着阿玛拉。
    ——是一名看不出种族、只能判断出是被自然所弃之流的少女，才大概十六七岁年纪，却已为沉静的风霜所取代了应有的朝气。
    她其实长得很好看，灰黑色的头发与晒不黑的有点苍白的肤色相对比，眉目轮廓明晰到可以说是英俊的，但阿玛拉最先看到的是一双充满陌生与戒备的蓝眼睛。
    中年的翼族抬起剑锋遥遥指着小满。
    与出手就是坚决的沉重打击相反，不管什么时候他看上去都平静如一块覆在雪层下的陆地，让人分辨不出这强烈光照中呈浅亮银灰色的究竟是石头还是坚冰。
    “潘。我认得你。”他说。
    “你在基诺参与揭发一起人口贩卖案件，随后导致一名贵族被杀，涉嫌杀害芙罗拉前任城主，更向巫妖学习过违背戒律的外系魔法，又屡次进入城市。”
    “而且——你是身怀原罪者。一个窃取灵魂，带来灾祸的悖逆恶徒。”
    被剑与严苛话语指着的小满缓缓站直，毫不动摇地与那双眼睛对视：
    “我生来就是残缺者。所以你在宣言驱逐我吗，代表圣堂。”
    “不。”阿玛拉说。
    他目光划过小满下颌新鲜的血痕，看着这个已经受伤的战士。
    她长够了个头，近战技巧与施法能力出类拔萃，放在哪里皆可算作是值得正视的敌人。但无论是年龄还是心灵，在他眼里都还只能算是一个孩子。
    “你或许居心叵测，但太年轻。只要放弃错误的道路，我能做主在圣堂给予你保护，让你过上平静的生活。”
    阿玛拉边收起剑边地无波无澜说。他看上去对待小满没有丝毫怜悯心软的情绪，但说出的宽大处置又不像是谎言。
    ……很奇怪的人。小满想。刚才的袭击像是夹杂铁棱的风暴那么危险无情，现在又好像真从长辈的角度为我考虑着一样。
    而且在他开口说话时，天赋中测定意图的那部分格外平静，证明他所说出口的内容全部与他的想法一致。
    如果是正常的、乖巧的晚辈，在这个人面前会活得很轻松吧？可以全心信任他的每一句话，就像……我信任老师那样。
    可惜我不是啊。
    “你认为我这段时间的行动是错误的。”小满看着他，说。
    “是。”阿玛拉毫不犹豫。
    “那抱歉，我不可能听你的话。即使你真的很强，哪怕你砍断我的手或腿，该逃我也会继续逃走。我只会做我自己。”
    小满做出她的回答。
    在匆匆翻下高台赶过来的夕塔家族的人们面前，非自然的风骤然掀起，战斗继续。
    ——最后，当然是小满输了。
    这是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但她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不屈，使阿玛拉也面露疲色。
    他轻轻掸掉衣摆破损处的焦灰，点了一名健壮的女性贵族，说：“请将她送到圣堂。再带给我一柄剑。”
    金发女性默默收起眼中的惊骇之色，依言上前。
    即使这个犯人是传言中带有原罪的残缺者，最近还因另一件事加重了令人戒惧的色彩，但出于对圣堂之剑这份真实展现在面前的力量的敬畏，她还是毫无怨言地老实抱起小满，往在商业之城最中心屹立的那座圣堂走去。
    那里有专门关押特殊人士的监牢，多种封锁手段并行，能防止芙罗拉城主府上发生的防护被破坏的现象再次出现。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吧。”看着阿玛拉亲手锁死镣铐与监牢，一名教士说。
    他是个微胖的矮个子中年人，獾族，有十分适合在圣堂担任面向民众职务的慈和外貌与好脾气。
    由于家里有三个年龄不同的女儿，他亲眼看着瘦而风尘仆仆还受伤昏迷着的小满被严格关押起来，心中难免有几分同情。
    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呀。再说她看上去一点都不邪恶，也不痞气堕落。教士想。
    要是能长一点肉，把头发束一束，再穿上规整的骑士装，她简直就像是我们圣堂悉心养育出的好孩子呢，等到再大一点进了卫队，肯定能够迷死半个区的小姑娘。
    虽然教士足够头脑清醒，不会因这份同情心偷偷松开锁铐或者有哪怕一点不被允许的疏忽，但稍微、适当为她争取一下待遇还是可以的。
    “阁下，今后是否要给她送食物？”教士表情平常地向阿玛拉请示对小满的处置。
    “当然。”阿玛拉隐隐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她只是异类的孩子，又不是怪物。”
    恭恭敬敬送走这位对一般成员而言地位极高的传说般的大人物，教士转回厨房看了看。接到他眼色的修女若无其事转过身，装作忙碌地急急翻找橱柜，任由他特地亲手拣出一份不错的餐食。
    教士甚至悄悄往干面包底下塞了几颗颜色很好的浆果和算得上昂贵的糖球，才走出去叫上另外两人作为护卫，端着盘子再一次往位于地下深处的特殊囚牢走去。
    教士的同情心得到了很好的发挥，原骞的罪恶感却无处安放。
    “这下要被骂上热门了吧。”他叹了口气。
    [活该啦。]始终对阿玛拉这类人没有好感的副官先生幸灾乐祸。
    “你行你上！”原骞不服。
    阿玛拉这一番行动当然是有必要的，从立场和人物性格出发都是如此。而且小满实在是一个重感情的孩子，稍微对她好一些她就会深深记在心里。
    可是为了后续的剧情发展，阿玛拉一定不能像之前的那些角色一样让她感到亲近……就像放归野生动物时不得已要唬吓甚至用石子砸它们那样，是防止它们认为人是可以信任依赖的生物。
    都说了是要打入圣堂内部，再和主角混到一起去还怎么搞到兽族各方势力的真实动向！原骞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一边不停忏悔。
    这跟作为素袂去杀个作恶多端的家伙的心理承受难度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曾经作为老师照顾教导过小满还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回忆还新鲜着，可他如今就要以陌生人的身份毫不留情地打伤她，即使早在确定相遇地点时就定下这个情节了，真到实施环节，原骞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我敢去你敢让吗？]副官先生意味深长。
    “……我不敢！”
    原骞凭了解稍微一想立刻预感到，经常率性而为不按剧本走的这货如果真因此去见小满，那么结果很可能是一个滑铲转而像个碰瓷的油光水滑大黑猫般向其索要摸摸头待遇，而且提出的回报必然是很了不得的东西，比如阿玛拉的脑袋之类的。
    于是原骞果断认怂。他和作者用心维护剧情走向至今，才不会在这里跟神经病计较一点口舌之快。
    [嘛。其实也不一定会被骂，聪明的应该能看出来吧，把她关起来的本质还是在‘我’到处要人的现在保护小满啊。实在过意不去就换装上阵哄一下咯，带孩子的事你擅长。]
    “怎么哄？”原骞疑惑。
    [或许你还记得商城里有一个好东西，叫做潜意识会话……]
    原骞收到建议后思考片刻，决定全盘按他的想法自由发挥，否则受伤还要梦见魔王式审美风景的小满就太可怜了。
    “好了，无事退朝。”他说。
    [……你学坏了，演员先生。]异世界的魔王真诚地说。
    报复来得非常快，由他负责管理的涅菩转头就放过原定上门做客的秘银之城，跑去无所事事晒着太阳的四号那边。
    随意而透着冷酷地直接揪起一大把粉紫色长发，怪物脸上挂着与动作相反的温和微笑，看着被惊吓瞬间失态到绯红色眸底都炸开一片瘆人晶紫色的尘醒。
    “我们谈谈？”
    第077章
    这是……哪里？
    小满孤零零地站在一片空白之中。
    她四处张望, 目之所及只有空茫的白色，时而有极难分辨的轮廓一晃而过，像是透明的水里放着透明的晶石，时而经过视线却完全无法捕捉。

 第96章

    疑惑没被问出口, 却有人回答了她：
    “这里曾经是——死者之国。”
    小满转过身, 苍白的世界像是云雾倏然被狂风吹散一般，豁然开朗了。
    种种姿态的晶莹雪白的建筑从清澄的空气中剥离出形体, 而一名披着斗篷的高大男性轻松跳下十几米高的雪色石柱落在小满面前。
    他信手挑开兜帽, 让金发与那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重见天日。
    “虽然它在世界表层的坐标最近被某个家伙改动了, 连带着里层也变成这样，不过功能都还在。——你刚刚看见的那些, 就是最近才死去的灵魂。”他说。
    小满快步走近他, 久违地感到安心。
    她尝试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一种保护措施。”贝尔纳鲁都斯看上去和分开时没有任何不同, 华丽得跟素色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他随意解释一句，抬手轻轻戳在小满额头上，说：“闭眼。”
    小满老实闭上眼睛, 便神奇地看到了“自己”。
    她就像悬浮在半空的一丝飞絮, 俯视着躺在床上昏睡的自己。
    只见自己身上的外伤不知何时已经得到妥善处理, 有月光从高处狭小的窗口里照进来，映着她的脸色，甚至比平常还红润些。
    但同时她原来的衣物和装备也被没收了，换成一件最普通的圣堂制式的麻布白袍, 手腕上还戴着一对刻满封禁术式的铁环, 除此之外似乎状态不错。
    她睁开眼睛，看着贝尔纳鲁都斯继续往下说道：“我留给你的奖品现在才被触发, 这些人还是太弱了。”
    “……贝鲁，你可以说得清楚一些, 我真的听不明白。”小满诚实地表示她很难通过这么点信息就联想出前因后果。
    “这段时间你都没遇上过真正的危险吧？直到刚才。”龙王说道。
    小满点头。她已经记起白天发生的事了，她来到商业之城外，恰巧目睹了庇护全城的圣白屏障浮现的那一幕，结果刚进城不久，就被那个圣堂之剑突然出手逮住打伤。
    简直不可理喻。
    “好吧，也算是因祸得福。”听完她简短的描述，龙王好像没有半点护崽本能似的平静地说。
    “就直接告诉你吧，你拥有的这份奖励本来能让所有战士羡慕得发疯。现在它只能在危及生命的时候发挥点疗愈效果，顺便保护你的灵魂，那是因为你自己还没有任何战斗的意志。”
    贝尔纳鲁都斯揉了揉小满的脑袋，手法依然熟练，像是领主大人巡视时看见个志向远大要做骑士的勇敢小崽子时会做的事。
    “我反抗了的。”小满说。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评价她，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更不可能费口舌去搭理，但贝鲁是那个能让她有情绪波动的少数人之一。
    “你想杀了他吗？”龙问。这时他不再像是一个懒散平静的年轻君主，大地一般带有矿石色彩的龙瞳垂顾着小满，冷静地观察她的心性。
    “不。”小满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她不懂有什么动辄杀人的必要。
    “但那个人很碍事吧，只要杀掉就能让他永远闭嘴，不再对你指手画脚。只要你想就能做到，那为什么不做？”他认真地问。
    即使他正说着这样的话，表露出身为能轻易毁掉一座城市致死无数的强大生灵所具有的，仿佛理所应当又危险的观念，但明亮的金发落在这张脸、这双眼睛附近，让他的样子仍然与邪恶毫无关系。
    “我不会喜欢这样的人，但他……保护了很多人。他对世界是好的。”小满说。
    “他没有想杀了我，只是我们的想法不同。我不恨他。”
    长尾轻松地推动着一块数百斤重的精美断柱滚过来停稳，贝尔纳鲁都斯坐下来，示意小满也坐。
    “其实把它送给你之前我就预料到是这样。”龙带着点无奈而包容的态度，“没关系，当你想去厮杀时，它就会帮你的。”
    “那要怎么醒过来。”小满更担心这个。她猜自己的施法能力已经被禁锢了，而自由和随身的装备更是一起失去，情势应该说很不妙。
    但作为暂时与重伤的躯壳脱离开的灵魂，她居然不是很着急回去。据说是变了样子的死者之国像一座宁静安谧的白色空城，这样的氛围莫名其妙地令人向往。
    她也有很多天没见到过贝鲁，只是重逢便有些高兴，更不介怀受伤的事了。
    而且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之后，小满心底生出一丝隐秘的期盼。
    ……妈妈和素袂的灵魂也在这里吗？是不是留下来就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哪怕只是多相处一会儿也好。
    “别想赖着不走。”龙王轻易看出幼崽这点对他而言几乎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想法，不客气地弹了她脑门一下。
    其实一点都不痛，但小满紧接着眼前一花，身体忽然变得重若万钧。
    她醒来了，回到了现实。
    但是，四周的氛围好像与刚刚看到的只有她自己的囚室不同。
    在视线重新聚焦后，从床上支撑起上身的小满发现，狭窄的囚室另一头，窗下墙壁形成的夹角处原来还沉默地站着一个人。
    囚室角落暗得可以，让她只能勉强辨认出一部分发梢有眼熟的卷曲弧度，并且在微光下浮动着近日观察过很多遍的迷离幽紫色。
    小满将信将疑地轻声问：“……尘醒？”
    那个看不清样貌但感觉其实微妙地不太像尘醒的人听见了，僵硬地歪歪头。
    接着他好像是勾起唇角，轻轻笑了一声。
    “对，我是尘醒。”他从善如流地应下，“我来带你出去。”
    连声音都不像。但是从头发的特征来看，应该是有关联的吧？或许是尘醒派来的人。小满勉强决定信他一次。
    或许是从身为亡灵的老师开始耳濡目染的，如今小满看这种在暗处出现、而且浑身气质跟正直的好人完全是反义词的家伙，倒比看着阿玛拉那类人物要觉得亲切一点点。
    “不介意吗？从圣堂的看押中逃走，可能会得到什么新罪名。”那人没有上前，略带戏谑地问。但整体态度还算友善。
    “那是兽族的罪名。和我没有关系。”小满自幼就被兽族那边主动划分在界限以外，当成怪物看待，因此根本不曾产生过融入的想法，这时也习以为常般直接回答。
    “你说得很对，是这样的啊。”对方忍俊不禁似的笑了，听起来越发愉快。
    和这个人相比，尘醒还是太沉重了。难道他当初作为流星掉下来的时候，因为温度太高，沾了几十斤熔化的沙子黏土在身上？不然怎么会明明头发又浅色又蓬松，却完全没有这样飘忽的感觉。小满默默想到。
    “那么，请吧。”说着来救小满的奇怪的人抬手，打个清脆的响指。
    镣铐与囚牢随之崩裂。
    而且与小满见惯老师的做法完全不同，这种拆解即使是隔空发生的，都显得万分暴力。
    金属制的镣铐是以像被数不清的无形利爪同时生生向外撕开似的状态，在惨烈的响声中彻底变形的，瞬息间毁坏得彻彻底底。
    在下一步囚牢被毁时，小满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
    幸好，铁栏和石墙的崩塌过程在完全破坏这一间囚室后就结束了，没波及到整座建筑，哪怕声势最盛时看起来完全像是要把圣堂整体弄塌。
    这么大的动静，马上就会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啊……小满为这种初见端倪的癫狂势头心生戒备。
    “你不走吗？”小满问。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既然已经恢复自由，身份不明的救援者又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小满只能做好赶紧撤出事故中心的准备，将守卫用的短棍拿走作为临时防身用途。
    摘下墙上的武器后她回过头，突然愣住了。
    整间囚牢的墙壁现在荡然无存，使得地上的月光更多的照进来，小满终于能够看清那张脸。
    一直带有微微笑意的……很熟悉的面容。
    在月光和烟尘中，他也正远远地看着她，眼神轻而空荡。
    更像是死者的魂魄于深夜归来一霎。
    小满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去，即使那外貌更多的是陌生，到处都是让她本能不安的怪异感。
    “——你这怪物！”阿玛拉压抑着愤怒的嗓音与剑光同时出现，在黑暗中愈发锋锐无匹。
    其实并不是与素袂一模一样的那人却随手将攻击敲散，在震荡的光影中高兴寒暄道：
    “晚上好。你来得太及时了，走吧，我们出去叙旧啊。”
    语气比对小满说话时虚假得多。
    “你又有什么目的？”快步赶来的阿玛拉竟挡在小满与他之间，是个明显到无法辩驳的保护姿态。
    他真的在保护我？即使知道我是弃族。
    小满看着面前阿玛拉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她十七年的人生中，遇到的兽族当然有很多坏人，和不那么坏的卑劣或懦弱的人，但也有很多善良的人，甚至是一些未曾因她的身份产生本能惧怕的好人。

 第97章

    可是阿玛拉……他不认同我，否定我具有对自己负责的能力，违背意愿地把我制服收押起来，却在危险的人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保护我。
    世界上原来也会有这样的人，比我还奇怪一些的人吗？
    “祭品不够用嘛。”那持有特别意义的面孔与眼睛的人态度散漫。
    “放过她，现在投降。”阿玛拉声调坚硬地说。
    “才不要。你那么弱。”他又笑了一下。
    在附加神术的剑痕照耀下，这个“人”分明有着漆黑的额发与铁器般锋利的狰狞双角，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听我说，潘。”阿玛拉剑尖慢慢垂落，摆出近乎狼狈防守与搏命一击间的架势，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
    “现在就逃，逃到至圣之城去，圣堂可以救你。”
    “要逃的是你吧。”怪物轻快地插话，如同闲聊一般笑吟吟地说着，“再说这可是个身负原罪的孩子，至圣只会拒绝她，或者干脆把她扔给我。哎呀，主动替我宰杀好了双手奉上也说不定？”
    他这般侮辱圣堂必然会激怒阿玛拉，事实上翼族确实怒火中烧，再不顾上一次交手留下的伤势，提剑向前，就像每一次驱除狂妄的恶徒那样。
    在逃走与留下的选项之间，小满越过阿玛拉的肩膀，最后带着眷恋看了他一眼。
    犹如赤铜的光彩终于在她身上一闪而过。
    而幽蓝色的火焰自小满掌心盛开，凝成长枪轰然向前。
    被长枪擦过的阿玛拉毫发无损，他的对手却后退一步才接住攻势。
    虚幻的长枪随即散去，怪物默默低头看着掌心。那血肉翻滚的灼痕上犹有蓝火跳腾，还在顽强地撕扯开伤口。
    坚不可摧的盔甲凭空生出，像是龙鳞般严密守护着战士，现在只看得见那双蓝眼睛。
    “你伤害过弱者吧。”她说，“我的天赋只对恶念与恶行生效。”
    ……而阿玛拉接触过火焰却没事。一点都没有。
    这样的人不应该死掉。至少在她面前不可以，所以小满选择这么做。
    “好吧，看来今天不适合做善事。……希望你喜欢我的脸，小满。”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弥散消失。
    阿玛拉与小满默然对立，变为废墟的囚室中忽然就这么寂静下来。
    [她打我！她竟然打我——]副官先生拖着长音凄惨控诉，听上去不能说是委屈极了，基本上就是“我不依我不服我要闹了”的意思。
    原骞耳边倒是这般的热闹。
    “我也没想明白，小满居然会选择帮六号……”原骞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是他自己，如果站在小满这样的立场上，前不久刚被无理取闹般打伤抓住，这时不在背后敲阿玛拉闷棍或者至少骂他两句都算是圣人般的品行了。
    因此他们都以为小满会选择涅菩或者干脆谁都不帮，秉承主角这种生物的一贯剧本也就是直到阿玛拉被打残才发挥小宇宙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
    [主角果然一心向着你们浅色组啊，这还用分胜负吗争什么散伙算了……]副官先生非常怨念。
    “至少你不用继续演戏……”原骞默默擦汗。
    跑得快这件事果然还是反派角色更专业，留下他自己面对小满，不仅刚才交手时轻伤带动旧伤以至于现在浑身都疼得像骨折，还要担负后续剧情推进任务，才真是个中苦楚没处诉说。
    第078章
    “所以你本来的名字不是潘？”
    阿玛拉收剑后抬眼看向小满, 也就背对着墙壁坍塌后倾泻进来的月光。
    他的视线落到几乎包覆全身的坚实甲胄时不由得皱了皱眉。
    “那又怎么样。”
    小满看着他在夜风中拂动的空荡袖摆，并没像阿玛拉那样放下戒备，依然保持着武装，甚至蓝焰又重新凝成长枪形状, 指向了不久前才刀剑相向过的这个人。
    “你受了伤……但要是还想把我关起来, 恕难从命。”她说。
    两个脾气硬得相差无几的家伙碰到一块，是很难造出台阶来的。哪怕阿玛拉年长二十余岁, 可圣堂之剑也是从不知道什么叫低头屈就的那类人。
    最后还是披着花边睡袍的教士赶来试图从中说和, 才艰难地把这两尊神从破烂透风的废墟区域请到其他尚且完好的房间里歇息。
    “她是您带回来的, 不论羁押还是招待，就只有您能胜任了。”教士殷切地陪着笑。
    阿玛拉听着神色一滞, 或许是想到之前的重重关押之下还有某些人跑来劫囚, 而且险些成功, 便也就此认可了把他和小满放在一块的安排。
    在恢复自由之后小满必然不可能再同意戴那些禁魔的镣铐，她随便示意了一下，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套衣服来, 到隔壁重新换上, 借修女晚祷用的水盆顺便擦了擦脸。
    因为这是别人的地盘, 小满没有多磨蹭，她出来时还在伸手简单整理头发。
    仍有些湿意的灰黑色发梢掠过像刻刀与墨料共同缔造出的明晰轮廓和受过伤更显苍白的皮肤，又被拨向后面，其中长度足够的那些在脑后扎成了一撮比手指稍长的小辫。
    当她以这副模样掀开帘子重新回到圣堂之剑的视线范围, 那名年纪尚轻的修女很快说道：
    “哎呀, 我再去取些食物来好了，记得晚餐还有半锅菜汤、夕塔家族送来的餐食里有烩肉、储藏室里有一筐新做了粗盐烤的麦饼……您还想吃哪些？”
    明明片刻前她在阿玛拉面前还表现得万分拘谨小心, 就像学生看着当面检查作业的班主任。
    小满见阿玛拉沉默地坐着，没有因为修女稍嫌活泼的举动就出言苛责, 便对她说：“有汤就足够了，谢谢。”
    自然出现的盔甲已经随着心念散去，或许是想到了一身黑白相间的阿玛拉，小满在换衣服时难得挑出一套有些颜色的，没再穿得像是要和他做同路人。
    大片暗红被只与黑色有些许区别的深蓝色斜斜划分成多组，同样不饱和的银作为边沿和纹饰。这一身穿在只有十七岁的女孩身上也庄重莫名。
    当初在裁缝店中，小满会爽快收下龙的赠礼，也是因为他让人准备的这些衣服无论深色还是浅色，全部很便于行动，也不算太张扬。除了用料和设计看得出必然造价不菲以外，是她完全能够接受而且比较喜欢的款式。
    她虽然确定阿玛拉是绝对的善人，却并不想把老师赠予的治疗药剂分给他，便只是坦坦荡荡地在离阿玛拉最远的那把椅子坐下，一言不发。
    倘或是在刑讯逼供，阿玛拉这样的人物恐怕有很多办法或者说经验用以施压让囚犯开口。
    但她现在行动自如，所以只要还忌惮着她的破坏力，不想让城中的其他人遭受无妄之灾，阿玛拉就没办法让她说些什么。
    小满很清楚这些。
    她本就直觉敏锐，又已经和很多聪明人打过交道，利害关系和对方会投鼠忌器的事物还是能明白的。
    “你刚才是在帮我。我至少会为了这件事向你道谢。”
    在修女带着食物回来前，将剑横在膝上的中年翼族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你也在保护我。扯平了。”
    小满略微抬了抬眉毛，再次修改心中对阿玛拉的印象——非常古板，自以为是的决定别人走哪一种人生道路才正确无罪，但从他会直接承认这件事来看，他本人似乎也不是很傲慢狂妄。
    又是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小满想到曾经老师对她的评价。
    可是她要负起照顾妈妈的责任，要在危险的外面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没有长出那些细腻的心思是很正常的，阿玛拉又怎么会是这样？
    他应该和艾利瑞特娜一样，权力、财富与美对于他们尽皆唾手可得，然而艾利瑞特娜或许是最会爱她自己的人，眼前的翼族却恰恰相反。
    “不论是你或是别的罪犯，都不该死在那种怪物手里。”
    阿玛拉脸上写明了这就是他的真实意思，硬邦邦地说。
    显然当时面对涅菩的不管是谁，他一样会上前挡在她与怪物中间。
    “你叫他怪物。所以你知道他是什么？”小满因为这话，重新记起方才噩梦似的完全不真实的一段画面。
    但对着那副第一眼便熟悉涌上心头的轮廓、那双曾经仰首注视过无数遍的眼睛，她不能不在触目惊心以后，额外多在意一些，并且反反复复去回想那张脸。
    “我不知道。”阿玛拉说着，眉间显出一道凝重的沟壑，“他……强到不可思议，而且非常狡猾，即使对基诺与芙罗拉造成过破坏，但让王室至今没有决定该如何对待他。”
    “目前他对贵族和主动拦路以外的人没有表现出任何威胁，但除了你，你们。因为他在向所有城邦索要祭品，祭品就是残缺者的心脏。”
    银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小满，在烛火与眉弓构成的阴影下竟显得忧虑起来：
    “在青铜的遭遇下，贵族的确在暗中搜集藏在人群中的残缺者，以安抚那怪物。但顺从于暴力之后，迎来的一定会是更深的阴谋。”

 第98章

    “——所以我绝不会让你被他带走。”
    他的手静滞地按在膝上剑身正中，神情异样凝重，宣誓般沉声说道。
    小满认出那是一把很寻常的军用制式的长剑，而上一柄正是交手中被她弄断的。
    ……原来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家伙吗。但他知道我的名字……深夜前来拆毁囚困我的监牢，还很熟悉似的对我说话。
    小满默然垂下目光，心情很复杂地没有去应答这份沉重的有关保护的承诺。
    于是原本好不容易和谐起来的对话又断掉了。
    “快来帮我想个话题……”原骞从未觉得这么度日如年过。
    他自己虽然因为心脏问题，随年龄增长慢慢过上除了去医院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却不至于是阿玛拉这般不擅社交的程度。起码基本的嘘寒问暖技能没问题啊。
    酷得要命的帅大叔人设也不好当啊……尤其阿玛拉还是善人阵营的，不像那位对全世界都一视同仁地缺乏耐心、显得傲慢而刻薄的龙王。此时此刻换做贝尔纳鲁都斯至少还可以冷嘲热讽几句，照样能打开局面。
    [别急，我正在享受被主角争抢的感觉。]
    “……”
    [好啦，转机很快就来。10——9——8——]
    “你在数什么？”原骞油然产生不妙的预感，破例启用了在某处待机的“涅菩”四处紧急搜寻究竟有哪些坏事要发生。
    [3——]
    一滴大得不同寻常的水珠落在小满的手背上。
    小满下意识地以为是屋顶漏下的雨水，紧接着她却发现，那一处本已经结痂愈合的长长伤口上的血痂飞快干瘪，碎裂成几粒小小的皱缩硬块，随着水滴流走了。
    而血痂下新生的皮肤滋润舒展，由于颜色差异不明显，看上去就是完全恢复了光洁一片的样子。
    [1]
    “各位，晚上好，很抱歉突然前来拜访。”
    淡淡青碧色纤长身姿的女人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身披高等级法师特有的量身织就的长袍，水草般绵延的长发绕过肩头垂向身后，模样非常秀丽。
    在浑身的淡青色映衬下，她的肌肤并不属于苍白湿冷或洁白到刺眼的强烈色彩，却有着浸润而犹若透明的含蓄质感。
    这副样貌像极了故事里臂膀柔软的水泽女仙，只有法师袍与代表秘银之城身份的徽章能将目击者的意识拉回尘世间。
    “‘我们’稍微有些事要与这位‘潘’商量。请问阿玛拉阁下，愿意赏脸让她跟我走吗？”
    约露缇娜柔和地问，眼帘低垂，脸上仍是似有似无的微笑，在她这个等级的强者中社交态度算是很有礼貌了。
    “可以，但等到有手令再说。”阿玛拉却毫不为这份动人的美貌放软一点态度。
    “当然已经带来了。”约露缇娜立刻取出带有圣堂烙印的铜信笺留在桌上，转而对着小满伸出手。
    “我是约露缇娜。愿意跟我回去参观一下秘银之城吗？这位学了外系的非常厉害的同胞小朋友。你叫‘潘’对吗？”
    约露缇娜轻声细语。
    她这样位阶的施法者，外面的人很可能一生都见不到一个，基座们弟子的弟子都可以算作与实权贵族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了。
    但小满偏偏是那个例外，一回生二回熟，不仅没有生出半分激动情绪，只是点点头，还在琢磨着难道年纪大的施法者都喜欢用哄小孩的语气对人说话？
    她当然是第一次见到约露缇娜，却因此觉得亲切。
    阿玛拉瞥了小满一眼，恰巧与后者目光相接。
    二人仅凭道德默契达成个无声且短暂的承诺，阿玛拉便又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摆出不惯与施法者交流的态度，在验明手令无误后简短地说：
    “请便。”
    说完他就彻底装作一个坐姿端正且没长嘴的白石头雕像，不管任何事了。
    小满接住了约露缇娜递来的手指，起身跟随她走进轻易展开的传送法术，离开前回头看着阿玛拉，默默在心里说：
    谢谢你，至少没有去向其他人揭露你已经知道的我真实的名字……麻烦的、执拗的、过分正直的圣堂之剑阁下。
    [叮咚，那边准备好发更新了。哦可怜的修女小姐，还不知道她的罗密欧刚被缇坦妮雅拐走，可怜一腔情怀被辜负……]
    副官先生毫不在意涅菩的控制权，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道。
    实际上原骞也一点都不想沾手五号，突然出手就能吓得尘醒反应那么真实的魂飞天外，这张脸和彻底被塑造到疯疯癫癫的气质功不可没。
    所以他这种普通人会觉得多接触一下涅菩就危险翻倍也很正常吧，总之除了紧急情况还有像刚才这样试图探听情报以外，他是绝不会多插手五号行动的。
    但为了不让修女忙上忙下的准备白费，阿玛拉特地把食物都吃掉了。为解决那些面饼，他还邀请其他深夜因为囚牢被毁而起来忙碌的圣堂成员一起进餐，导致意外地稍微增加了些平易近人的印象。
    “阿玛拉阁下虽然样子严苛，但居然会和我们一起吃饭呢。”
    獾族的教士清晨时分回家后在早餐桌上作为幸运的人之一，与有荣焉地对女儿们吹嘘道。对民众们总是一副慈悲柔和神态的脸上，此刻也眉飞色舞，看上去就只是最最普通的城中居民之一以及一个父亲。
    “他还一点儿也不嫌弃餐食简陋！明明戴芬煮的那菜汤稀得像兑了盐有油星的热水，完全没香气！连陛下都邀请他去最豪华的筵席，可他喜欢我们的麦饼。”
    “你们不打算拍卖那位大人用过的餐具吗？”大女儿问。
    “……哎呀，这不太好吧。”
    教士说着，身体却诚实地提起袍角站起来，当真打算回去看看厨房里的餐具有没有及时被刷干净。
    他妻子却说：“不准卖掉，拿到了全部带回来，听见了吗罗迪！阿玛拉阁下碰过的器物肯定很神圣，放在家里就觉得安稳，这可是金钱买不来的圣物啊。”
    “都别闹了。”二女儿放下汤匙，连父母带大姐一起教训得老老实实，让一家人重新坐好用餐。
    幸好“阿玛拉”并不知晓，随着圣堂的多年造势，这些在他面前全都无比胆怯恭谨、脆弱乖顺的普通民众竟可以对他有如此程度的个人崇拜。否则他今后就再也不敢泰然自若地走在人群前了。
    第079章
    “那静美的乐园——
    “离开就再不能回返。”
    艾米打开《残缺者》第23话的扉页, 看着画面自上而下加载出来，而这样的两行小字就浅浅淡淡地写在天空与树冠之间。
    巫妖披着深红长发，倚在树下午睡，自然仍温柔地荫庇着这位不老的亡灵, 连风都微弱和煦, 树影下他的面容苍白而安然。
    在他身旁，那片阳光照耀的茂盛草地上, 伏着体型不小的一头灰狼, 她四肢修长, 把脸埋在前爪间，也正惬意地眯着眼睛晒太阳。狼耳朵上被挂起一只细碎野花编成的花环, 而且头顶还团着一只米白色的小毛球, 浅浅的棕色斑点在毛发末端若隐若现。
    需要仔细观察, 才能发现树干的另一面也有某个人的剪影，但那条长长的龙尾已经悄悄借着草丛的掩护，将尾巴末梢落在了朋友的手边。
    【呜啊, 真的是乐园……我永远喜欢拉丝……】
    【真好啊小小的幸福（抽泣）回不去了吗呃呃呃】
    【这看上去太美好了眼泪padapada的掉】
    【这么刀人是犯规的！我说有没有人管管啊啊啊】
    【粉星：我这把刀可是涂了剧毒的（呲溜）】
    艾米也觉得很痛。明明是非常温暖的画面, 美好得让劳累一周的打工人恨不能一头穿进去和大家一起昏昏欲睡地晒太阳, 看上去就是这般无比的引人神往，可是却明白再也不能到达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怎么可以有呢？
    所以她决定看完更新就去论坛找那类穿进漫画救下拉萨瑞斯老师，让大小孩和小大孩都获得幸福的同人作品来看一下。金手指就是要用在改写意难平上的啊！
    正篇的这一话开头是小满的视角。她抵达商业之城时，正是阿玛拉用神术抵消了来自秘银之城的法术余波的时刻。
    人们口口相传, 很快弄清楚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不敢当街指责地位特别的施法者，便都选择更安全的做法, 只用感激话语赞颂救下他们的圣者。
    她穿过一片感恩戴德声，又看着有些眼熟的人从长街另一端匆匆跑过。
    画面跟随塔洛亚找到了他那独自站在溢美之词间走神的老师。
    【好一个不苟言笑的传统家长, 但这样更涩了！】
    【是错觉吗怎么好像有点天然呆】
    【光是看起来都比养母和弟子骨头细……明明是那么正直威严的人但嘿嘿……】
    【翼族好啊，翼族好！*大为赞赏的声音*】
    弹幕呼啸而来，艾米对此非常理解，因为画面中站着的这位圣堂之剑实在是拥有很讨人喜欢的身姿，恰巧与和他关系密切的两个角色类型完全不同。

 第99章

    跟大地般丰盈充实的象族风格相反，他光是站在那儿便显得轻而薄，透着犹如寒冷白月旁流长的云与海风般非常清爽的质感，一头灰白半长发更是锦上添花。
    仅仅这么看着，就让人很想隔着麻布衣袍摸一下那挺拔的腰背。这就是画面的魅力吗！艾米想。
    紧接着她的注意力被那一抹蓝色所吸引。
    【啊？虽然狮子小哥很惨很好笑，但这东西为什么会在阿玛拉手里】
    【不是捡的吗？朋友哥顺手丢掉了吧】
    【我悟了！是朋友哥带走之后掉在星渊，所以被捏总拿到了！至于怎么到阿玛拉手里的，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嘿嘿（他们肯定有染！）】
    【捏总打完表示管好你的崽子别来招惹我们小满，嗯，是他干得出的事……】
    【不像编的，但反色组的收收味】
    塔洛亚刚逃也似的离开，艾米翻到下一页，便见阿玛拉眼神一变，从散去的人群间精准地捕捉到了经过广场的小满。
    而他对此做出的反应是……进攻。
    猝不及防的交锋过后，两人的对话也火花四溅。
    【好狠啊我说！不准欺负小狼崽！】
    【浅色组第一个对小满不好的人出现了（茶）】
    【打就打为什么说话还这么重，坏】
    【我看您值得三十篇抹布文学】
    阿玛拉才登场第三话，还没有成为大多数人眼中特殊重要的角色，所以尚且流于表面的虚假的喜欢又哪里比得过读者们看着长大的小满，弹幕当然都是站在这边发言，而且义愤填膺。
    要不是圣堂之剑这副严苛作风已经深入人心，即使他刚救了人，也会引来不少恶感。
    幸好他把握住了分寸，甚至之后还说出他对小满的安排是保护和过上平静生活，风评不至于一边倒的变差。
    【耶？居然还是好的】
    【但他谁啊他有什么资格替小满做主，正义但让人讨厌，活该被搞！】
    【命中注定只能再活几年就要平静接受，否则就是不对的，讨厌讨厌】
    【但他说的全是实话哎居然，一点为自己利益出发的算计都没有？真稀罕】
    【崽也想到拉丝了呜呜，只有自家老师是最好的！】
    “我只会做我自己。”
    小满说着。她目光笔直地看着那个不具备施法能力，但比她更强、比很多有黄金之血的兽族都强的对手，夕阳照着她的脸，风带着碎发拂过面颊，她受了伤但毫无畏惧，那么冷静而坚毅。
    更新篇幅充足，所以稍后再起的战斗展开得酣畅淋漓，艾米在目不暇接之余，想：至少我对“阿玛拉”讨厌不起来……他和小满都不是坏人，只是观念不合而已。
    看啊，他是在战斗中如此光辉夺目的圣堂之剑。
    小满被抓之后的待遇也还算好，那位教士在让读者们感到安心的方面功不可没。
    【小人物的善良最为动人……】
    【阿玛拉你也知道崽只是个孩子啊！还下那么重的手！】
    来给小满送餐食的教士搁下托盘，端详她昏睡时的比平常显得青涩的面庞，想着去哪里请位医生来给她处理一下外伤。
    夕阳从囚室那小小的窗口里吝啬地透进丝缕，但下一格便转到对着盛大余晖拿着烟杆若有所思的另一个人那儿去了。
    一整面明亮宽阔的窗迎接着光线与艺术之城格外奇诡有趣的城市景观，粉紫色的长发铺陈在椅背上，被镀出一层金。
    下一格，来自不速之客的手毫不留情抓起一把长发，以要将尘醒上半身提起来的架势。
    “我们谈谈？”涅菩近距离对着那张漂亮的脸，说。
    【尘醒瞳孔地震.jpg】
    【草，捏总最生气的一集】
    【啊他生气了吗？好像是哦……这人不会真能实时偷看小满吧？】
    【小满受伤了所以他得找个人揍一顿，这个逻辑不愧是他】
    【看着这张脸终于凶性外露还是因为崽，偷偷捡一口白月光组】
    【但尘醒是无辜的吧！孩子被吓得都心跳骤停了啊啊啊】
    【但是这样也好美哦……在红眼睛里飚开的深紫色……理解捏总，成为捏总！】
    【吓到一动都不敢动了hshshs我们恶念组就是劲啊！】
    艾米也不道德地对着这个残酷的突发事故现场欣赏了好半天。她表示我也不想的啊，可是画得太好看了。
    她看着画面中尘醒面无表情地拭过眼角，像对着什么卑贱事物般说：“放开。”
    涅菩当真松开了手。
    他不见外地靠在椅子扶手上，长腿随意支着地，手还搭在尘醒肩上，寒暄似的打开话题：
    “你的救赎被圣堂的人抓去关起来了。”
    “是吗？”
    “看来你的另一个选项要废掉咯。”涅菩说着笑起来，眼睛里却一片冷漠，“不如把剩下的筹码都押给我？”
    【草，说几句话信息量好大啊你们两个】
    【烧脑+1，我还是回去看那边的打架吧至少我能看懂】
    【所以尘醒居然在两头下注？一边给小满情报一边没放弃捏总这边？】
    【原来恶念组是同流合污系啊，只有阿玛拉是真好人……】
    【不是吧他这么弱居然还敢算计这两位的啊，狠人】
    “被抓也可以救人。我相信她依然大于过你。”尘醒不假思索地回绝。
    “那可就难了，谁能从圣堂之剑手下救人呢……喂，你不会指望我去吧？”
    尘醒正抬头看着他，所以才引出这后半句不可思议的问话。
    这拥有美丽容姿的星神的碎片坦然地点点头，好像在表达“你不救也无所谓”，甚至还轻轻带起嘴角，给了个粉发环绕下仿佛温顺实则挑衅的笑容。
    “……”
    【尘醒：我知道你在意她，你有本事不救呗.jpg】
    【于是大反派居然就被拿捏了啊啊啊】
    【真想把这段拿给论坛某些同人看看，尘醒可不是只会柔弱无助的花瓶角色啊】
    【的确，他也是疯批的……好屑啊我就喜欢屑的！】
    【很好欺负，但疯疯的，可爱啃一口】
    【在主角和反派之间斡旋！浅色组的智商担当！请支持我们软趴趴的黑巧克力馅兔子麻薯喵谢谢喵】
    艾米笑了笑，往下一页翻去，见到短暂黑暗后扑面而来的苍白世界。
    她看着小满的意识孤零零停留在这里，所幸，依然有人为小满的疑惑给出解答。
    一抹金色带出了弹幕的又一轮密集涌现。
    【朋友哥！！！（热泪）】
    【跟后来这帮人比您简直闪闪发光——】
    【什么居然还能在正篇看见他，不可思议地幸福了】
    【毕竟他没死只是emm去替老东西扛伤害了嘛】
    【我去，朋友哥连这都想到了？用龙血洗礼保护灵魂，崽遇到困境的时候还能见面聊聊，我哭死】
    【原来这就是死者之国？而且还真和论坛推测的差不多，牛啊】
    艾米也非常思念这位很久没见的帅气角色，所以她一直在截图，根本没有停下过。
    得知这里是死者之国，也真的能见到灵魂之后，小满的感想都被画了进来。
    她想：……妈妈和素袂的灵魂也在这里吗？是不是留下来就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哪怕只是多相处一会儿也好。
    【崽，呜呜你是个特别强特别好的小孩】
    【就是啊小满从来都只是想和妈妈在一起！全都是星神的错！】
    小满如此发自真心地想过就此留下也好，龙王却不允许，而是把她推回了现实。
    随即，就是她与名为涅菩的怪物的第一次会面。
    当然她暂时还没看见那张依稀熟悉的脸，只是读者先一步猜到了来者是谁。
    【对哦恶念组的头发是同款的，但颜色不一样气质就差很多啊】
    【我去，所以真来救了？？？】
    【神特么的对啊我是尘醒，笑了，这人有一句真话吗！】
    【又有实力又有行动力连精神状态都这么美丽的反派，很难不爱（爱了）】
    艾米屏息凝神地读下去，直到小满回过头，终于见到了来人的真容。
    月光照耀，动荡的烟尘尚未平息，隔着远远的距离，这次见面被描绘得近乎诗意。即使那怪物发色漆黑，双角嶙峋。
    【捏总看上去从来没这么乖巧过www，想摸】
    【呜呜呜啊啊故人的面孔但不再是那个人了呜呜呜啊啊啊】
    【崽想也不想的就要过去！！！哭死，明知道有问题但义无反顾的……】
    【今晚一个小女孩为这场见面心碎了】
    幸好，后果吉凶难料的接近行为并未成功。阿玛拉出现了。
    但他当然没能伤到涅菩。
    艾米看着黑发的怪物将仿佛所向披靡的剑光轻易敲散，暗中咋舌。
    局势一时间非常的奇异，关押小满的人此刻却在保护她，而来救她的人好像来者不善。

 第100章

    【修罗场居然是这么来的草生！！！】
    【捏总对阿玛拉笑成这样是几个意思啊，后背发凉了都】
    “放过她，现在投降。”
    “才不要。你那么弱。”
    一整页之中面部特写分成三格，左右是笑着的涅菩与表情绷紧的阿玛拉，下方是沉默地观察双方思索着的小满。
    黑与白对峙起来差异分外鲜明，显得阿玛拉的存在让人觉得非常的有安全感，古板严苛同时意味着坚定可靠。
    【你~那么弱~救命好萌】
    【有点般配了你们两位……（睁眼说瞎话）】
    【喜欢吃宿敌的有福了！打起来打起来！】
    【纯粹的强大就是如此让人热血沸腾！】
    【捏总是真的强，连阿玛拉都要叫小满快逃】
    【是啊他一脸宁死不屈的样子，嘿嘿】
    【断后战损，然后被大反派折磨也不是不行——（意念暗示）】
    但艾米猜测，这一次两位配角应该还是不会打的。盖因她清楚一话内容里战斗太多容易阅读疲劳，既然前面已经打过了，所以反色组的交手应该会被留到以后吧。
    现在她更好奇的是小满会怎么选。这位主角从来没有以懦弱或无用的善良来推进剧情，她会听从哪一边呢？
    在神情复杂的一瞥过后，小满给出了她的答案。
    ——幽蓝的火焰猝然烧起，熊熊升腾，辉映出犹如赤铜的盔甲表面寒光粼粼。
    第080章
    “卧槽！”
    艾米没有想过, 原本如同宝石、如同星空般幽静美丽的蓝焰也能展露出如此肃杀的一面。
    当虚幻的焰枪在画面正中掠过那一刹，速度感强悍到她不由得惊呼出声，把脚从拖鞋里缩回沙发上来，并肌肉绷紧而瞬间坐起身, 盯着怀里的屏幕。
    当这一击擦过阿玛拉身侧, 连翼族那近乎无色的纯净银灰的眼底，也在其愕然回眸的刹那被染出一层强烈的碧蓝光辉, 仿佛豁然而见天光。
    涅菩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也只是轻伤, 但这是怪物般强大的他第一次展现出所谓受伤的概念。
    原来他的血也是鲜红的。原来他也会在意外发生时失去仿佛画在脸上的虚假的微笑。
    【捏总——】
    【燃起来了！！！】
    【第一次看他受伤, 小狼崽新天赋nb！！！】
    【呼呼，痛痛飞走哦（？】
    【是铠装小满啊啊啊帅炸了我的天！老公！！！】
    确实帅炸了, 从外形到举止都是！
    艾米表示她只要看到女孩子主人公又强又帅又自我的作品就会飞快投票这样子。
    “你伤害过弱者吧。”
    艾米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 那面容被龙鳞般赤铜色甲胄包覆的战士, 她说：
    “我的天赋只对恶念与恶行生效。”
    【阿玛拉这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好感度增加的香气（确信）】
    【好家伙，天克捏总！难怪】
    【所以崽这都没拿尘醒练手, 她心里有他！】
    而涅菩对这句话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他既不发怒, 更未因此露出半点愧悔，只是说：“好吧，看来今天不适合做善事。”
    “……希望你喜欢我的脸，小满。”他对着小满笑笑, 身影散去。
    【草。是错觉吗这个表情有点小狐狸的味道】
    【越品越觉得是淡淡的悲伤和温柔, 说好的反派脸呢】
    【看见没有又有人上当了，他当着阿玛拉的面直接说小满的真名了啊！】
    【惊醒。而且希望崽喜欢什么的, 杀人诛心啊！】
    最大的威胁离开后，阿玛拉果然也立即提出这个问题。
    “那又怎么样。你受了伤……但要是还想把我关起来, 恕难从命。”
    小满平静得甚至有些冷淡，这两人遥遥对峙，强硬得像在照镜子。
    【这是小满的特性最明显的一次吧，本身没什么强烈情绪和世故经验，所以对着不同的人就会有相应的状态……】
    【是的。在拉丝身边是放松平和的小孩，对着尘醒就自然而然成了观察猎物虚实的捕猎者。所以每个人都能在她的反应中看见一部分自己。】
    【论针锋相对还得是肉食动物！刺激】
    【哈哈哈胖胖獾：你们不要再打了啦再打去练舞室打！】
    【谁都没解释房是捏总拆的，所以大家以为是他俩打起来了这是最好笑的……】
    【拆迁还得是捏总，只此一家绝无分号】
    托那位教士的福，小满与阿玛拉才放松下来各自修整，无声地在前者不离开阿玛拉附近范围的条件下暂时达成了停战协议。
    理所当然的，换掉碍事而且毫无防护性的麻布袍子，穿上新衣服的小满，又无自觉地收获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爱意。
    【这件也好帅哦哦哦亲爱的我们婚礼就这么穿吧（飞吻）】
    【你永远可以相信朋友哥的衣品.jpg】
    【上面的，应该是朋友哥的财力罢……单论衣品他其实不如拉丝的w】
    【确实，在论坛评选里贝鲁是第二档，和粉毛姐一样时尚完成度主要靠脸啊xddd】
    【就他们这个身段穿什么不帅啊我说！腰控及手控狂喜】
    【她还抓头发，哦我的天，老公，快用我的毛巾擦擦不给她们看……】
    【我们崽这张脸真是越长越伟大了——真的不出周边吗我真的会跪下来求你的粉星——】
    【修女小姐姐：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而我要说，是的！！！】
    欣赏过后艾米翻向下一页，看见沉默过后，竟是阿玛拉率先主动开口，而且是道谢。
    “你也在保护我。扯平了。”小满对此态度平淡，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她的心理活动则将此时她眼中、她客观评价中的阿玛拉描绘而出。
    【好好好，就爱吃这口爱世人不爱自己的味儿！】
    【崽这是第几次拿自己和粉毛姐做基准衡量人了？捡一口】
    【粉毛姐确实正好和阿玛拉完全是两种人哦……现实中做人还是要做粉毛姐这样的吧，像阿玛拉的话真的很容易崩溃。】
    随后他们谈论起涅菩。
    小满因而得知自己为何被其盯上，以及解开了尘醒提示自己撤离的缘由。
    “……但顺从于暴力之后，迎来的一定会是更深的阴谋。所以我绝不会让你被他带走。”
    阿玛拉说道。他这样发誓时只是将手指扣在剑上，没做出夸张的举动，却谁都能明白他的决意。
    画面中看得分明的那指节并不粗壮，即使在此刻也有着与生俱来的轻盈意味。
    【他看得好透彻，不愧是隼】弹幕说。
    【但我会觉得这种清醒不是好事】也有人在担忧。
    【老婆你真好……老婆你打了小满你完了……老婆你真好……】还有人在反复横跳。
    不过阿玛拉没来得及再践行他的誓言，因为紧接着，约露缇娜出现了。
    这位秘银之城的大人物翩然而至，并早有准备。
    她持圣堂的手令，顺利从阿玛拉面前将小满带走，态度亲昵得真像个好心的仙女姐姐。
    更新到此为止——并没有。
    艾米惊讶地发现后面是难得一见的作者访谈。
    作为出道已经有两年多的漫画作者，粉星的低调倒也不是从这一部连载才开始的。
    【这是要出周边了吗？（掏出钱包）】
    【不是又暂停更新就行……才复更一个月，谁懂我的恐惧……】
    【看着粉星这个萌萌的头像真是内心复杂啊！还我老婆命来*揪*】
    艾米给这条弹幕点了个赞。
    q（编辑-艾莎勒）：漫画连载半年多了，对读者们有什么想说的？
    a（作者粉星）：谢谢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画画的。
    q：只有这些？大家对你可有很强烈的感情呢大大。
    a：便当都是故事需要。
    ——好一个故事需要！所以您也知道自己都画了什么吧！这是多么冷酷的回应，值得被口诛笔伐甚至用冰冷的金钱砸到再画十年！
    艾米想到那些夜晚满溢的心酸和眼泪，默默握拳又松开。
    q：好吧好吧，所以画到现在大大自己最喜欢画谁呢？单从顺手的角度来看~
    a：肯定不是卷发和短头发的那些。
    q：啊哈哈，非常好理解！但还是给大部分角色都设计成了现在这个不好画的样子呢。
    a：也可能是他们自己长成这样的？算了，就当是我喜欢折磨自己。
    【从前的我：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粉星：*出示长得很牛掰的朋友哥*】
    【笑死，卷发指星神全家桶，短毛指小满以及除了粉毛姐以外的所有猛兽猛禽类……aoe是吧……】
    【所以作者的真爱其实是粉毛姐和拉丝，这很合理】
    【诚实地承认很难画但还能画得那么好看，画画人仇恨upup】
    q：之后还会让重要角色退场吗？

 第101章

    a：嗯。
    q：毫不掩饰！真帅气啊大大。能不能稍微透露一点名单呢，也让我这样追连载的小可怜儿们有个心理准备~
    a：画的是连载，所以细节是在不断调整的。但如果大家喜欢的话最后可以是all in。
    q：我可没有说啊！（擦冷汗）
    【活人厨子汗流浃背了吧】
    【神特么活人厨子，自推已经死掉了是什么让人安心的事吗！】
    【如果你推在粉星这里的话……是的】
    【不要all in！不要all in！（加班吗喽吓得变回原形满地乱爬）】
    ……
    q：所以为什么涅菩会是现在的外形设定呢~可以透露一下吗？
    a：想吸引注意吧。
    q：听上去很孤独啊。那么这一话小满终于见到他了，心中的感想应该非常复杂吧！
    a：第一印象还不错。
    q：经过小满的天赋判定，所以阿玛拉是彻头彻尾的好人吧？
    a：是的。
    q：阿玛拉服役的圣堂到现在为止出场的好像都是正面角色，和大多数作品不一样呢。
    a：那个世界没有纯粹善的政体。
    q：那么尘醒在过去的四十年里，一直都是这副打扮吗？
    a：是。因为他讨厌兽族。
    q：只靠斗篷和面具就能防住所有人的好奇心吗？
    a：他不愿意的话别人用强也只能看到普通的兽族外表。
    【噫！突发惊天大爆料！】
    【搞恶念组的有福了……我是说这个设定好涩啊！嘶溜】
    【普通外表其实是美人，差强人意；美人被当普通人抹布了，好！】
    【扒开尘醒斗篷的路人：失望，勃然大怒；我：怒然大……】
    【果然尘醒才是涩涩届真正的神！我的天我的姥我的奶这谁忍得住啊】
    艾米稍微想象了一下，为这简短描述背后的无限可能打出满星好评。
    接下来她又为访谈中关于烈烈的问题答案会心一笑，跟着弹幕一起对艾利瑞特娜的部分喊“嗑到了嗑到了”。
    艾米表示：非常可爱访谈，使忙碌六天的社畜度过幸福的沉浸式搞漫画的夜晚！手边有零食和快乐水，眼前有大碗的精神食粮，做读者做到这个份儿上夫复何求！
    ……或许吧。
    ……
    q：所以拉萨瑞斯老师是真的早已抵达了极限吗？
    a：其实应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他会有办法的。
    q：果然，所以是已经没有遗憾的接受了自己的终点吧。
    a：是。作为普通的聪明人坚持到今天，他很累了。
    q：想到老师就心好痛啊~能不能画一幅摸鱼送给大家治愈下呢（假哭）
    a：可以。
    弹幕全是【ohhhh】和【谢谢编编】，本来内心欲哭无泪的艾米也精神一振，连忙往后翻。
    说是摸鱼，但这幅缀在访谈中间的插图其实完成度已经很高了，算是铺过底色还有高光阴影分区的完整线稿，令艾米感慨不愧是您。
    画面正中，是近似那张宴会扉页曾出现过的祭司打扮的拉萨瑞斯，暗红色长发被纱巾裹起来搭过肩膀，柔软宽大的纱巾朦胧透色，而缠起它的是一整条由圆润宝石连缀成的饰带。
    祭司的衣袍上身简洁松散，只有与布料本身同色的少许花边修饰肩膀与身前线条，下摆却绵长垂落如海边细密雪白的波浪，舒展的褶皱里藏着隐隐以经天分布的星星的纹样。
    他斜倚在没有晷针的巨大石盘上，寥寥几笔勾勒出活灵活现的安然神态，并不紧绷的背脊恰在圆盘正中，姿态赏心悦目。
    留白所形成的日光覆盖之下，他的影子也就成了仪表的一部分。
    【卧槽美哭了，神降临……！】
    【谢谢粉星我爱您我禁止任何人反对您啊啊啊（限时）】
    【我的妈呀疯狂截图时恍惚看见拉丝活过来了，动态无敌】
    这一刻是或不是角色厨的人都为额外掉落的粮食陷入狂喜。
    所以不看是不可能不看的啊，画得这么好看，吃再多的刀子也不可能忍住不看的！
    艾米留恋地看了看这一页，继续向后翻。
    ……
    q：一本满足啊~最新话里还看到了贝鲁陛下，我的此生一片无悔！
    a：你高兴就好。
    q：龙王的人气也很高吧，他之后会再出场吗？
    a：不会了。
    q：好无情！为什么这么坚决呢，回答也许就能骗一部分人继续看下去呢（笑）
    a：他是不会允许自己露出弱势的那种人。
    q：也对~那么素袂呢？小狐狸复活的呼声很大啊。
    a：这不是随便就能复活的世界。先想好代价再来吧。
    q：看来只能多看看涅菩先生排解思念啦。但既然是故意的，为什么不干脆完全按照素袂的外形来做？
    a：因为小满也在变化。对于外貌方面，有一部分是想展现素袂已经不会拥有的未来。
    q：呜哇~
    艾米想到第二册单行本的番外，又是一口老血：怎么比身高也是刀啊！！！粉星你连这点虚假的甜都要埋伏上三百刀斧手，是否太扣功德了！
    但两个小毛团子又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们只是想要一起长大啊呜呜呜哇哇哇——
    原骞默默花费两点情感值，从落灰的商城里兑换出了一只平平无奇的木鱼，敲敲敲。
    显然魔王是不会觉得无所不用其极的发刀发到功德负数有什么问题，所以他的那份原骞不打算替他还了。
    但一号的退场情节是原骞自己一手策划，他不敲一会儿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实在无颜面对论坛里可爱的读者们。
    第081章
    来到秘银之城的第十天, 小满才第二次见到约露缇娜。
    如今她已经知道看似青春纤柔的约露缇娜在施法者的城市中有什么样的地位，便更理解她的忙碌。
    “真抱歉到现在才腾出空来。玩得怎么样？”这位秘银之城的基座之一态度亲切地寒暄道。
    “很好。”小满只能回答。
    就像邀请她来时说的那样，到了秘银之城后一直没人扔给她任何责任或威胁，只把她当做一个年纪尚小的外来同胞, 小满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地四处游览, 偶尔接些力所能及的短工挣路费。
    她当然早就不缺钱了，所以这是习惯使然。
    “那考不考虑留在这里？”约露缇娜听了, 轻轻地笑起来。当她这样随口借题发挥, 眉梢眼角天然带着的一种恬静的忧愁之意便淡去了许多。
    “不了……谢谢。”
    约露缇娜看出这个孩子——虽然已经要低头来看她了, 但在混血宁芙面前，小满当然还只是孩子——天性就如此寡言, 不擅长多么圆融的话术, 也就没觉得其态度不尊敬而感到被怠慢或愠怒。
    这里是一家餐厅的二层小露台, 餐厅以低阶施法素材烹饪菜品为卖点，很受施法者们喜爱，不过约露缇娜自称选择它只是因为饮料的口味不错。
    小满还在她的盛情邀请下尝了尝那种饮料：淡绿色微稠, 以类似芦荟但非常柔软的细小植物做点缀, 喝起来几乎没有甜味, 却是一股非常清爽的凉意混着微薄草香，在咽下去之后才慢慢品出温厚的接近酢浆草的酸。
    “别介意，她的口味就是这么特别。”参与谈话的第三个人对小满说。
    来自至圣之城的公主殿下眼角生着鲜艳的细鳞，气质却毫不阴冷, 倚靠在坐垫中, 放松得就像她与生俱来掌控着的风。
    她并非约露缇娜的弟子，但应该也与后者很熟悉了。
    “没有, 也很好喝。”小满放下水晶雕琢的茶杯，回答。
    施法者在外界很罕见, 更与饭量尤其平易近人的黄金之血们相反，显得格外高贵，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所以在来到几乎人人都会一手的“秘银”之后，小满才知道大部分施法者的确都口味偏甜，好像非要这样才能以此对抗极度耗费注意力的研究与法术构筑过程。
    这让被拉萨瑞斯带进魔法之门的小满觉得很亲切。
    当然约露缇娜的偏好也很符合她的外形，从里到外都完全符合人们想象中远离油腻甜美现实风味的女仙特点。
    “虽然这话让我来说或许有些冒犯，但你很像你的老师。”
    约露缇娜也搁下空了的茶杯，以飘渺轻柔的声线说道。
    对于她与老师相识，小满并不意外。而且在十天前的那时，约露缇娜安排学徒招待小满就提及过拉萨瑞斯。
    而那群年纪跨度有四十岁以上的学徒关于此事半点没流露出忌惮或畏惧，只是此后对待小满更友好了些。
    “我们当然知道那位阁下，他很强。”一位年长的学徒看出小满的诧异，主动说道。
    “真想成为他的弟子。方便介绍一下吗？”另一位模样俊秀个头高大，连嗓音都很低，于是完全看不出性别的鹰族学徒问小满。
    “今天早些时候举行的仪式就是他研究出来的！光是能亲自体验余波都让人感到幸福……”似乎因为什么意外导致全身包括皮肤都染上了不均匀墨绿色的学徒抱着怀说道，表情十分憧憬。

 第102章

    “……你们不怕老师吗？”小满看着这些前后簇拥她准备盛情招待的学徒，感到诧异。
    “为什么要害怕？他又不虐待学徒。”一名身材和行走姿势都像中年人却顶着副稚嫩面孔的学徒说着上下看看小满，“你这不是在他手下过得非常好嘛。或者你是从几百个人里活下来的唯一一个？那我们倒是要考虑一下了。”
    “老师应该只教过我一个人。”小满替老师澄清道。
    个头娇小却穿着唯一一件中级身份法袍的兔族女性学徒早就亲昵地抱着小满的手臂一起走，半点看不出方才对其他同伴不假辞色的高傲模样，大约是掺杂着一些个人的偏好。
    她目光流转地仰首看着小满，愉快又甜美地说：“今晚让我陪你住吧，方便向你讨教。好不好嘛？”
    “……”小满稍微迟疑了一会儿，看看她法袍领口里露出的是规整的贵族便装，尽量选择信任一次施法者们高贵的品格，把她说的讨教当做是单纯的施法层面的讨教来理解，于是点点头同意她的提议。
    有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室友，秘银之城这边也能感到放心了吧。而选择她总比其他人要容易接受些。小满想。
    她已经拥有战斗的能力，但还是不喜欢起争执。在对方明确表露出敌意之前，小满还是想让气氛维持在稳定的范围内。
    恰好施法者也往往具有这类非必要不主动挑衅的优秀素质，就像拉萨瑞斯总能平静地对付那位不但眉眼凌厉，性格亦是“稍微”有些乖张的朋友。
    因为他们是野兽之中必须格外沉静，惯于先动脑子的那一部分，所以才被形容为血液里仿佛流淌着那稳定、曼妙、澄净而均匀的秘银。
    所以小满在秘银之城的生活称得上顺心遂意，毕竟施法者又不需要平民们那类以凶悍粗野作为直观表示不好惹的保护色的生存本能。
    至于有时会混在和睦态度下的各种潜台词，小满并不在乎。
    她很明白自己由于有那样一位老师，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高层认可，保证她不会被随意欺负。所以只要不打算彻底融入这个地方并获取什么利益，她就至少已经拥有了做自己的资格。
    “……我很荣幸。”对于约露缇娜明显的表扬态度，小满不卑不亢地应下。
    “连微表情都很像。”约露缇娜看着她，说。她柔和的眼神使长睫下微微露出的棕金色都不再突兀了。
    “其实我们邀请你来的目的，也与你的老师相关。”
    小满静静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一直以来，即使拉萨瑞斯·司迈拉格德已擅自强渡过星辉之父所划定的生死之界限，成为一个悖逆者，‘秘银’却从未否认过他是同胞，更在圣堂与至圣之城前一直以偏倚为表态。”
    “所以数百年来他与圣堂之间从未爆发过真正意义上的冲突，只有那一纸悬赏令，和挂在口头上的必须剿除，这算是为了禁止他人模仿的胆量才作的样子。”
    公主殿下代替约露缇娜开口，看着小满徐徐说道。
    她即使没迈入施法者行列，必然也是个卖相优秀的政治家，此刻毫不以年龄或身份自矜，对着一个连平民都会欺压排挤的残缺者，从眼神到语气都真诚无假。
    但小满选择只取信一半，把剩下的当做是在邀功。毕竟除了老师，别的贵族阶层仍是狡猾与税收的代名词，在她这儿可没有全盘信任的权限。
    “现在我们有一个任务委托于你，不管成功与否，秘银之城都能够以此说服圣堂来撤销悬赏令。”
    ……重头戏来了。小满默默想道。她尽量摆出认真倾听的态度，心里仍未放松戒备。
    即使这真的很诱人……即使我的确想为老师做些事，但她们还没说代价，开出的条件没美好得像是诱饵。
    “十天之前的那场仪式名为‘卡莉塞预见之眼’，复原它的正是你的老师。而我们用它测明的，不仅是未来，更是过去——我们的父究竟是怎么了，才让兽族变为弃族，让我们失去塞壬与海。”
    拥有王族身份的公主声音低了下去，她的眼中是真切的担忧。
    “为了这场仪式，秘银付出了一位智者。”约露缇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平静地接过话。
    “而仪式向我们展现的未来是近在咫尺的毁灭。刚好，那使父与祂创造的这个世界崩溃的怪物……正在搜集残缺者。”
    小满看着那张合的优美的唇，心底轻微地涌起战栗。
    正如她预料的，之后由公主继续说出了具体的内容：
    “你已经展现出了力量，所以我们有一个计划——请你等他再次出现，并假装被他带走，找到机会创伤他。再之后的事就交给我们。”
    “这样拯救世界的举动，秘银为了酬谢你的付出，自会为拉萨瑞斯阁下与残缺者正名，而且圣堂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我可以全权代表王室，现在就向你做出这个承诺。”
    这是真实的想法、真实的意图、真实的承诺。
    小满的天赋这样得出结论。
    她低头沉吟着，约露缇娜善意地没有强迫她立刻回答，只随意捏塑着插花上新鲜的水滴，自带压迫感的公主殿下则起身去再要一份茶点。
    在这些人持有的信息中，显然不包括尘醒告诉我的那部分……所以他们会理所当然地得出结论，把那个人视作一切的罪因，以为是他的存在才导致星神变成这样。
    我知道真相并非如此，可是既然尘醒都没有告知这些势力，我也没必要主动说出来。
    但他们开出的条件很好。
    非常好。为了老师和妈妈，我想要拿到这份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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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按照从素袂、老师和艾利瑞特娜那里学到的东西……这样说吧。
    “我可以同意。”
    小满抬起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试探和迷惘，这些情绪在她的脸上并不会显得令人讨厌。
    “只要贵城与王室真的愿意履行承诺，让老师不再被敌视，不用住在那么偏远的地方……我去做也没关系。”
    她用着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字斟句酌的口吻做开头，慢慢说道。
    “当然。我们非常感激。”
    约露缇娜放下那颗只有指甲大、形态却栩栩如生的鱼尾人身的水滴，笑着说。
    小满眼前却是那张拥有熟悉轮廓的面容在乍然受伤时，讶异后选择暂时道别的怅然模样。好像看着她把一份唯独给出的信任抛掷在地了，但并没有因此生气。
    她像约露缇娜那般垂下眼帘，喝着不再尝得出甜味的茶。
    [聪明人就是好，会全自动助攻的。]副官先生一边转播这谈判全程一边感慨道。
    “太坏了，居然拿我来当筹码算计小孩，说好的是老朋友呢栎露缇女士……”原骞顶着尘醒的壳子毫无形象地往后一瘫，在和煦的阳光里闭上了双眼。
    [证明你这老师演得好啊，成功换来孩子毫无保留的一腔孝心。这不，为了给你正名都答应来砍我了，你赢大了啊演员先生！]某人还在继续火上浇油。
    赢了又有什么用，反正这只会让原骞愈加良心作痛。
    他无声地侧身缩了起来，按着尘醒一蓬丰厚的长发捂住耳朵和脸。
    [先别自闭，五号之后的戏份算有保证了，但你对四号和六号就没想法吗？]
    “没……余额够用，我先歇歇。”原骞虽然这样说了，还是额外去关注一番自由行动的阿玛拉。确认这位圣堂之剑今天也在普通地四处奔波维护人们的祥和生活，锋利到不沾鲜血，才又合上了眼睛。
    [这样显得我在抢戏哎。]见光说无用，副官先生只好启动“涅菩”，亲自站在躺椅旁边弯腰戳戳。
    “都是配角还有什么好抢的……”原骞闷声回答。
    只要他摆出这样一副什么都无所谓了的样子，从前家族里那些对找事和明争暗斗乐此不疲的货色都拿他没办法，换成副官先生这样不讨人厌的反派更是无计可施，只好任由他这样。
    当然，凭原骞的了解他知道凭队友的记仇属性，之后还有的是算账的时候。
    但这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他逃避地想道。
    第082章
    “好, 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反正你在看着吧，就像‘祂’那样。”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怪物离开了。
    虽然原骞明白副官先生的意思只是他可以随时看到五号的动向和取回控制权，属于彻底胡乱发挥前的免责声明, 但经过一些调整后这话听起来总有种嘲弄意味, 就好像尘醒是个多么坏的、像星神一样并不在乎兽族以外任何意志的冷酷人物一样。
    其实原骞只是本性难移而已。没了近在眼前的生存压力和协助主人公的紧迫责任后，他开始逐渐向从前的作风靠拢, 在旁人看来愈加柔软而被动, 像是暂时没感觉到压力于是在海床上散漫飘摇的一团刺胞动物。

 第103章

    那我就找点事做吧……原骞想着, 闭上眼睛。
    “你好？”
    在无数次重叠的、沉重杂音一般浑浊的单调意识之间，原骞试着传递出友好的沟通讯号。
    他等了很久, 才分辨出混在这些求死意愿之间细微的一道回应：
    *……你好*
    多么要命的沟通效率啊。还好原骞现在不用再为了存活的日租发愁, 否则根本熬不起。
    星神都是这个状况了, 能联系上已经万分侥幸，他决定不多废话，尽量简短地表达：
    “关于我到这边以来和之后的行动, 我想跟你确认一下。”
    *无需*
    难道祂竟然觉得我们干的还行？原骞略感诧异。即使他行动的态度说得上谨慎, 更没给星神最挂念的这个世界造成什么重大破坏, 但副官先生可是一出手就搞拆迁来着，而强烈建议其登台的是原骞自己，责任当然算他的一份。
    他把这份疑惑传递回去。
    *延续……即可、两个选择、是正确*
    原骞费了一番功夫，才从微弱的回应中分辨清楚所有内容。
    他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星神只是想死, 想要通过终结自己来与这个已经受到影响崩塌了一部分的世界分离开。
    所以祂并不在乎是谁来杀祂, 是他勉强安排的残缺者之一也好，是在尘醒和兽族的冷眼旁观下强行获得弑神资格的怪物也罢, 都可以。
    说到底想把一切的光环赋予“主角”的只是作者，或许再算上原骞自己。
    而星神虽然为小满补全了完整的天赋, 但那就像是巨树飘落的一片叶子，祂还是那个庞大昏沉的神，从无垠的躯体中难得集中起来的一点精神都给了祂钟爱的孩子。
    小满这个个体对于祂而言，依然特殊得很有限。
    ……所以同类您到底是多想死啊。原骞无奈地想。
    原骞本来想就此结束交流，毕竟在悬殊的差距下，即使有“尘醒”这个身份的增幅效果，跟祂交流还是挺累的，那些杂音听得久了连他都觉得有些头脑发胀。
    偏偏这时他想到论坛里最近挺常见的衍生之一，就是关于这位重要npc的、出于不同审美和依据的各种拟人设定，于是没按捺住该死的好奇心，又发出一条交流：
    “同类，我想知道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可以告知吗？”
    *眼睛*
    星神的回答根本不算是回答，只是把这个概念又重复了一遍。
    “就是用来‘看’的，兽族只能用它来定义色彩的那个器官。”原骞尝试解释。
    果然加上兽族之后星神的注意力都会被提高300%，祂回答：
    *看……*
    原骞也是随便试试，他想过祂自己要感知色彩很可能根本用不上视觉，但作为能创造出挺漂亮的一个世界的神，祂除了不好用的脑子以外还应该是有审美在的吧。否则怎么解释龙族的发色刚好和阳光一致。
    他这样想了并正要再解释几句时，祂睁开了“眼”。
    ——于是足足五只眼瞳分别以不同的角度、不对称的位置从那形象不完全恒定的神明躯体上裂开了。
    由于太过巨大，位于这些球状结构两侧的“肉”看上去形态都繁盛如花的重瓣、动荡如掀起的海洋、鳞次栉比得仿佛能容下数个文明在其中生长和衰亡。
    这些眼睛短暂地出现，看向原骞这边，又很快疲惫地合拢消失。
    原骞有心理准备，加上也算见过这位老兄好几次了，在短暂的震撼中揪回神智。
    这只星神各方面都能算善神，哪怕还是摆脱不了超过凡人理解的本质，因为祂是拥有一定程度的善意和理性的那一类，只要不去盯着细看并尽量控制自己的思考，性质相似如原骞，即使这样直视祂也没太大危害，已经非常和蔼可亲了。
    所以现在他还有闲暇胡思乱想些什么，比如“祂说的看原来是让我直接看的意思啊”，不过是在意识回归现实之后。
    原骞边用心感受着暖融融的阳光照在皮肤上边琢磨着。吸收了热量的头发蓬软地挨着身上，在已经进入秋季的这边带来了很舒服的温度。
    “我确认过了，星神的眼睛是深紫色的。”他仔细回想之后肯定道。
    即使那些眼球上布满发红的黑斑和进行着生命活动的种种畸形赘生物，能创造出正常生灵的神自己的器官还真不至于奇怪到哪里去，尺寸长得再怎么离谱，大体还是能分辨出类似眼睛的一些固定结构，这个结论不会有错。
    [哇哦。重大发现。]副官先生棒读。
    “你以前就知道？”原骞想到在星神同意告诉他关键信息前，队友就实名抹黑过祂谨慎防备的态度，那么二者论理应该是有交流的。
    [没啊，就是直觉……窝囊的善星都是相似的。反正不会觉得意外了。]
    原骞捉起一缕“尘醒”的头发将发尾送到眼前，看着那粉色头发上面漂浮似的一抹紫色——这个人设的发色，归根结底还是源于小满在天赋觉醒时看到的所谓他本体的颜色啊。
    至于那句窝囊，他还真有点没法反驳。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星神，好像都跟杀伐决断没任何关系，否则怎么会混成现在这样呢，两只星球意志加在一块都凑不出一根完整的血条来。
    “确实我就是这么不可靠，所以拜托你啦。”原骞发动二十多年来磨练出的生存技能，又一次坦然承认。
    [哇，我开始觉得有点亏了。]副官先生开着玩笑。也许做个魔王是挺无聊的吧，不然说不上乐于助人的这家伙怎么会主动做如此低回报高投入的工作。
    “如果回去之后没被确认死亡的话……给你买个剧院玩也不是不行。”原骞认真思索着补偿。他当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啊，这是随时会需要全力抢救的病人的常备技能。
    [真的假的？这么慷慨？我还是更习惯抢过来，要不再给我派点活吧否则太容易收得有点不安心……]
    这到底算是腼腆还是强盗呢。原骞不禁沉思。
    他想不通，干脆习惯性地打开论坛。
    《推测，捏总所有行动背后的动机》
    -楼主-：这人演着随心所欲的样子，但我觉得他不单纯！懂的集合。
    -2l-：来了。他看上去就很能演而且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3l-：我们有上帝视角，有作者泄密，还能猜到一些，其他人隔着信息差能猜到就难了。
    除了尘醒。
    -4l-：恶念组联手蒙骗所有人！好！
    -5l-：也不算联手，有种，呃，目标不同的感觉。
    -6l-：首先捏总先拆那个破塔，后把瑟罗在世界表层的坐标定到旧址上，这就肯定不是随心所欲的啊。
    -7l-：也是有宿命感在的。
    -8l-：之前看过帖子讨论为什么这么多强者不能弑神，偏偏指望残缺者，最后的结论是没权限（茶）。
    所以假设只有残缺者是指定的处刑人（尘醒还是谁的也说过类似的话）捏总到处搜集其他残缺者的心脏就……
    -9l-：卧槽有道理，指纹识别锁是吧！
    -10l-：因为是有魔法的世界所以更抽象一点儿……emm，基因识别？反正这么看好像是活的一个就够，死的要攒几十吨来缝画皮的感觉。
    -11l-：捏总的力量增长感觉也是有递进的，可惜没看到人说。
    -12l-：是有的吧，妈妈和小狐狸死后都无事发生——从贝鲁出场之后的竞技之城篇开始能和小满说话——小满鲨粉毛姐之后像个鬼一样搞出惊悚事件但依然没出现过——小满见到尘醒真正的样子那段的前后搞出形体——到艺术之城篇已经能够到处用本体亮相和拆迁鲨人，可喜可贺。
    -楼主-：还会去创尘醒了。笑。
    -14l-：虽然可能有点ky但我不禁想到如果小狐狸没有死……他会怎么陪在小满身边继续旅程……qaq
    -15l-：捏总这种若即若离的好，啧，有诈。
    还是更喜欢以前的大家们明明白白的对小满好。
    -16l-：给的信息还是太少了，从篇幅看明显重点还是在小满的成长……我为什么喜欢抠这一点点的复杂感情，因为我贩剑！*堂堂正正*
    -17l-：说得好啊！唉其实小毛团子的塑造也是非常纯粹的喜欢待在一起，不管是其实对坏事很明白的小满还是聪明且在底层长大的小狐狸，肯定都是懂得这些的，但他们两个还是很纯粹的友谊，超越性别和一切，只是小毛团子挤在一起暖暖的过冬！太好了哭哭。
    -18l-：哭哭。其实捏总和小满也完全没那种cp的感觉……明明站一块儿应该很和谐。好神奇。
    -19l-：看看深色组同人觉得你说得对。
    -20l-：反而是崽和尘醒比较有张力……当然和粉毛姐更有，果然她的xp就是粉毛吧！！！
    -21l-：俩粉色系还挺有共同点的，比如极度自我，看起来又美又软其实鬼鬼的。还有点儿疯。
    -22l-：他们身上吸引小满的到底是什么啊.jpg
    -23l-：反正不是疯的那部分，不然小满不会给捏总一枪（乐）

 第104章

    -24l-：好吧我缺德地笑了。捏总到处创人的时候肯定想不到自己也会被创吧！
    -25l-：捏总：对手是那个嘴硬还年老色衰的鸟~我怎么可能会输~
    于是开着屏就过去救人了，并毫无畏惧非常自信的对线，遂卒。
    -26l-：他当时是真的很自信！灰溜溜告辞的时候也是真的看上去要碎掉了（憋笑）
    -27l-：这么看还是不像小狐狸，小狐狸是在别人面前低调冷漠的，在小满面前春花灿烂得连尾巴毛毛都显得蓬松柔软起来。捏总对所有人发疯，但在小满面前莫名其妙的像个流浪猫，脸上写着我很乖。我的直觉觉得他像！
    -28l-：果然还是形似神不似……或许只有形似就够了。
    -楼主-：毕竟捏总就算缝了，缝的也不只有小狐狸。能比较明显的在方方面面体现出来或许都是因为小狐狸的执念强烈了……
    -30l-：哇好好的为什么刀我一下！素袂啊——
    ……
    当然不会像啊，毕竟素袂是我自己写好剧本专心演出的，涅菩是疯疯癫癫的副官先生即时发挥的。连扮演者都不同嘛。原骞想。
    “你说，小满会期待五号更像素袂还是更不像素袂？”他问。
    [我回答像的话你会自己来演吗？]
    “……同时精分三开太难了。”原骞想到就会头痛，下意识就要拒绝。
    [而且太像的话，人们就会特别在意不像的每个地方啦。不建议你那么做。]
    原骞一想也对，是这个道理。反倒是一开始就体现出鲜明的不同，会让人出于对原版的思念，更专注于那些共同点啊。
    “那你继续加油，我看好你。”他默默比个大拇指。
    不同于专心偷懒的原骞——在秘银之城的主线情节已经差不多攒够更新量，但这其中可以说是毫无现役由他控制的四号与六号活跃痕迹——副官先生很忙。
    忙着准备跟小满偶遇。
    原骞也觉得，比起秘银之城那帮人认为的主动来抓人这种重逢开局，偶遇的方式更好。因此在知道小满的钓鱼执法路线后，相关布置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幕后工作做多了，副作用就是原骞开始认为他回去之后再也看不下去所谓偶然的故事情节，他必然会疑神疑鬼地揣测那些也都是提前布置好的。即使他知道其他作品不可能都有个自带人设系统的家伙在背后忙活，也免不了会这样想。
    [所以我不喜欢骗人，布局太麻烦很快就没意思了。除非真的很好玩。]队友诚恳道。
    “我以前甚至没骗过人……觉得谁也骗不过。”原骞无奈地按了按额头。
    [难怪六号也演得很好。]副官先生一语双关。
    第083章
    在小满接下来自秘银之城的委托后, 将她送回商业的并非约露缇娜，而是那位公主。
    塞瑞斯·埃尔——至圣之城的王室正统，国王的长姐。
    小满此前并未与身份这么高贵的人相处过，但她从前跟一头龙打过交道, 于是此刻的感想也只是平常。不管公主的真实性格是怎样的, 至少在她面前对方表现得挺平易近人。
    远远见到商业之城那标志性的水晶尖顶，这位公主在独自返回施法者大本营前对小满说：“要不是你有自己的使命……真想写封信举荐你进入卫队, 担任下一个授勋骑士。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谢谢。但我的能力还差得远。”小满说。
    “每个人擅长的都不一样。那位阿玛拉阁下也对领兵或者说统率下属一窍不通, 你们是同一类人。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不够精明狡猾有时恰巧是优势, 无论是圣堂还是王室，都不会忽略如此可以信任的一股力量。”公主笑了笑。
    “如果我在当时即位称王, 现在早就发来邀约请你做我的卫队长了, 哪怕不成功也一定会尝试几遍啊。可惜我与魔法更相爱。”她摊手说道。
    小满默默听完, 连她都隐约察觉到了公主对王室或者说现在的掌权人有些许不满意的这种态度。但这些事其实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像王室的兴旺或覆灭都不会惊扰到拉萨瑞斯那座与世隔绝的小楼。
    公主回去之后，小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她有些没拿准主意, 回来之后要不要再去见见阿玛拉。
    阿玛拉非常诚实, 也非常正确, 但和他相处很难。
    他被誉为圣堂之剑，也真的活成了一把剑，冰冷而且坚硬，丝毫没有令人心生喜爱的柔软。
    他很强大, 然而他所展现的强大是通过异常执着地逼迫自己达到的那一种, 如果小满没有与老师、贝鲁甚至烈烈接触过，或许也会一心相信只有如此才是强者的模样吧。
    走着走着, 直到小满途径那片广场，因此想到不太愉快的初见, 旅人转道走向城门。
    既然计划中包括用自己当诱饵，引来“那个人”上钩，而城中有阿玛拉，她不确定那个人会不会因此暂时收手观望，所以决定主动创造条件，比如先去商业之城周边的城镇逛逛什么的。
    第一天……第二天。
    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钱都很好用，商业之城这一带的风气更甚。潮流、交易和花样繁多的工作名称背后都是飞快流转的金钱，作为走过很多地方的旅人，小满深深感受到了这点。
    至少在以前，她从没见过一名拥有黄金之血的兽族会愿意放下尊严，以野兽的形态给一名矮墩墩的富人当拉车的座驾，而周围的人全都习以为常。
    在别的地方，即使他们去做护卫，甚至因为欠债而用自由做抵押，也不至于因为金钱连同为兽族的尊严都随意卖掉。
    极度的经济繁荣背后的这类景象看得她有些不适，只能敬而远之。
    但小满也因此感到好奇——尘醒所拥有的大概丝毫不逊于商业之城近来最有名的一批富豪，而且她也时常从或豪气或锱铢必较的商人处听到温彻斯特的假名，那他为什么偏偏要留在艺术之城那边呢？这里才是商业的土壤和心脏啊。
    为此小满花了一点钱去当地的佣兵公会打听，而这不算多危险的秘密，很快有自诩消息灵通的人为她解惑。
    “迪诺斯是一座实质无主的自由城，它被一股力量保护着，所以像玫瑰似的存在着。它被允许适度地沾染尘灰，但不会折断掉进臭水沟里一下子毁掉……那就是‘温彻斯特’的意思啊。”
    故弄玄虚的中年人悠悠说道。
    听上去像在对待放在他宅邸里的鲜花盆栽。小满想。
    “二十多年前温彻斯特还是活跃的商人，后来连王室都忌惮起他操纵的巨额贸易了。双方和解的讯号就是温彻斯特捐献出一部分财产，跟商会在表面上划清界限，安安分分地被‘放逐’到迪诺斯去，不再离开。而本就衰败的迪诺斯家族按温彻斯特的意愿退让成为花团锦簇的傀儡，再也没人能再对他剩余的爱好和艺术的发展随便指手画脚。当年的原委就是这样。”
    “不过只要是温彻斯特的意思，商会当然还会给他面子。这就是财富的力量啊。”那人语气中不无艳羡。
    小满的反应比较平淡，想来她对商业能提供的物资和服务都需求不大，反而是尘醒本人那副任人蹂躏的状态她更熟悉些。
    但原骞通过转播听着这段对话已经有些尴尬发作了。
    之前用情感值填写背景的时候还没感觉到问题，现在被外人说出来怎么就显得如此中二！
    [安啦，他们说的是四号，甚至是四号的假名，和你原骞又有什么关系。]
    有道理。原骞放弃了思考。不过出现在小满这个主角面前的讯息都会成为情感值无法再改写的真实，他后悔也没有任何作用。
    他看着对财富至上风气隐隐反感的小满不知不觉远离中心，路线越来越偏僻，竟然就靠近了他们预先安排好的地点。
    “这你也算到了？”原骞不禁对队友大为改观，觉得能当魔王果然还是有真本事的。
    [只是因为我懂得这种抗拒嘈杂环境的习性啦，还有对阿玛拉的印象当然会让她最近更关注圣堂。当然是随便赌一下而已。不用花你的情感值再改也很好嘛。]
    “能赌对也很厉害啊。”
    [大概是……反派和主人公的被动羁绊吧。]
    “……有道理。”原骞不禁回忆起某些故事的反派，就连换了常服休假买菜都躲不过被主人公在人群中一眼发现并直接变身质问又有什么阴谋的命运。这或许就是缘分的奇异体现。
    说着话，原骞便眼睁睁地看着小满走下坡道，逐渐靠近了这座圣堂下属的老旧修道院。
    半是石头半是木栅栏的围墙很低矮，站在外面就完全看得到穿着整齐麻布衣服的孤儿们在嬉戏。因为位置偏僻，不值钱的荒地随便用，修道院的面积倒是挺大。
    这些种族和年龄都不同的孩子会像风似的突然扎堆跑向一个方向，过一会儿又跑向别的地方，看得出有近半身患残疾，缺一只眼睛或腿脚有问题而经常跑着跑着就摔倒，要么就是生出来后因为孩子太多被遗弃的兔族之流。

 第105章

    他们非常普通，不太健壮，但也好好的活着。
    小满无声地站在外面看着这些兽族的孤儿。其实如果她生活在稍微靠近城镇的地方，并且是兽族，那么她也曾有过进入修道院接受这种最低程度的照顾和保护的资格。
    孩子们有一阵没一阵的唱着节奏单调的歌，杂乱的歌声传过来，小满凝神细听，从中凑出了完整的几小段：
    “我们跨过河流，跳过山丘，去找贤者比安杜。把青虫的翅膀带给他，他就给我们礼物。他给我们长满眼珠的聪明胳膊、全是牙齿的手。”
    “乔恩说‘鼻子换个地方吧，吃饭就不会呛到了’。”
    “只要我们揭发大人，就能如愿以偿，嗨咯！”
    虽说童谣的内容往往都很奇怪，这一首好像也怪异得有些过头了，听上去略接近某些奇怪的偏门教派的祭祀理念。小满提起些许警惕。
    恰巧这时，有个大人注意到了在修道院外站着的小满，打开门走出来。
    “我想给这里捐一些钱。”
    对于来意的询问，小满回答。
    哪怕这座修道院的经费明显捉襟见肘，穿着简单白袍的鬣族看上去依然有些疑虑。
    于是她说：“因为阿玛拉阁下救过我……我很感激。”
    圣堂之剑的名号立竿见影，对方听了这个理由立刻表情放松下来，对小满亲切得就仿佛她已经是当地有名的善人及多年虔诚信徒一般，还主动带领小满入内参观。
    这座修道院主体的建筑很矮小，跟商业之城里的那些完全不同。经年肮脏的穹顶低矮而且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泥和砖都堂而皇之地裸露着。
    修道院前庭惯常摆放着一座星神的人形塑像，它倒是有刚经过一番彻底修理的痕迹，而且修得可以说是很漂亮。
    然而在比起当地人要见多识广的小满眼中，这座两米左右高度的塑像最大的问题就是……它居然真的带有某种酷似星神正体的气质，于是已经说不清道不明地与其他地方供奉的塑像完全不同了。
    见小满驻足凝视这座雕塑，那人有些感慨地笑着解释道：“我们本来想要努力攒些钱去请隔壁镇的石匠来修好父神的雕像，但那边每年都在涨价。多亏比安杜先生的手艺，这下孩子们也能多吃几块面包了。”
    小满收回盯着塑像的目光，转而看向她。
    “比安杜也是你们的人吗？”
    “不，但也算是吧。他是在一个多月前经过这里的，暂时借住在我们这一段时间，顺便做义工。有他在真是帮了很大的忙。”
    看得出来，鬣族的修女真情实感地为此高兴着，也对那个人很有好感。
    “他现在也在吗，我想和他聊聊。”小满说。
    修女已经十分信任小满，便欣然地带她去找“比安杜”。
    穿过两侧放满杂物的走廊，在远远看得到孤儿们玩耍的那片荒地的附近，拥有与一旁老旧外墙毫不相配的容貌的男性正拿着一只碗摆弄，地上还放着几样东西。
    小木棍、刻刀、水罐和勺子、不同颜色的土，以及一只碎裂大半的狮子泥偶。
    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他在调色尝试修好这件贫穷孩童的玩具。
    ——“你找到我啦。”
    他抬起头对小满笑笑，语气有如故人重逢，那双暖灰色的眼睛平和得令小满瞬间错觉自己回到了从前。
    [她这次总不能再揍我了吧！]
    所以只有原骞知道这货实际上有多疑神疑鬼，并随时做好放两句狠话再丝滑跑路的准备。虽说打起来受伤的只是五号，但队友显然不喜欢挨打，又不可能对小满下手。
    “应该不会吧……”原骞迟疑着说。这位主角年纪不大，却有真实的自我意愿，他可不敢夸口自己完全懂得小满的想法。
    [反正再揍我就罢演，你上。]副官先生的声调听上去有种野生猫科动物和人类对峙时，在对下一步举动做出反应之前充满警惕的感觉。
    “好好好，那就换我来。”原骞本着责任心满口答应。其实他觉得小满目前应该是不会再轻易动手的，她没那么冲动，而且就冲着五号这张的确相似到可以说是素袂成年版亲戚的脸，她也必定会多一分包容，小满的重情念旧可是作者盖章和连载以来有目共睹的属性啊。
    但这么肯定的话会显得他对当初的表演很自恋似的，所以他没把话说死。
    第084章
    在漫画网站“无限航路”的十周年庆内部聚会上, 崇羽作为特邀coser之一出场。
    三天时间里她理所当然地遇到了挺多熟人，可惜不仅未能捕获粉星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作者，还没遇到那位令她很在意的曾经出过涅菩的coser。
    “我们也想办法去打听了，但真没留联系方式, 跟他接触过的那几位老师想发返图都不知道发给谁。”
    负责粉星的网站编辑任云游倒是来了, 但现在编辑和作者之间绝大部分交流都能通过网络完成，她也对请不到这两位感到很无奈。
    能踏实且细心用心地去做这份工作, 任编辑当然也是真心喜爱着漫画的, 抛却编辑和网站成员的身份, 其更是很多部站内漫画的忠实读者。
    所以这次手笔不小的网站周年庆对于她这样的普通员工而言，大部分时间都无疑是一场读者的纯粹狂欢, 使常年室内伏案工作的编辑小姐此刻竟满面红光, 比吃什么补品都管用。
    崇羽看着她, 不禁这样在心中感慨道。
    因为是内部聚会，包下的场馆里只有网站内部人员、站内受邀并且有空前来的一些漫画作者、被邀请来扮演许多不同站内作品角色的coser等官方人员与一部分抽选中奖的幸运读者，场地宽裕得很, 所以正连载的热门作品和老牌人气作品都几乎享有独立的展厅, 逛起来非常快乐。
    而且除了能够看到高清的原画等展品外, 同时还有形形色色的高水平漫画角色就在身旁穿梭带来光怪陆离一般的感受，走累了可以尝尝周边性质的特色餐品或者去逛一下周边店，赞到甚至让人觉得三天有点不够长。
    所以没见到某一位作者这点小事，崇羽也不觉得遗憾。
    然而越是这样令人全心投入的盛大庆典, 在兴奋过后的空虚感越严重, 至少慢吞吞回到住处的祟祟念老师已经是个连妆都需要朋友帮忙来卸的废人了。
    任由好友在头上摸摸索索掰开发卡等固定物摘下假发和配饰，崇羽以平均每三分钟叹气一次的频率默默坐着。
    她其实不是累的, 素袂在原作中的衣服完全算不上复杂，而在会场里随时会被请来的摄影或者读者拍照的情况以她的经验也早已习惯, 所以多半还是心情问题。
    “累坏了吧，去泡个澡，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泡差不多就出来吃面看更新。”
    连续三个整天带着cos妆活动，这对皮肤的影响已经是成年人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好友径自撕开包装往她脸上糊了张面膜，善解人意道。
    “好……谢谢宝。”崇羽听话起身。
    果然，泡了澡又捧着碗吃掉热乎乎的加了煎蛋的煮面是会让人的身心都温暖起来的，崇羽轻轻打了个满足的嗝，披着洗过后变得清爽的头发懒散地往沙发一侧倒下去，回到了日常宅家模式，习惯性四处摸索手机。
    好友将手机从包里一堆周边和礼物里掏出来放在平时的位置，若无其事经过，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他们没发点礼物什么的？”还差两分钟，好友点开漫画软件，看着扬帆航船的logo若有所思。刚才她没看见比较正式的包装盒，官方授权的不同作品的水杯签字笔这个档次应该是崇羽随便买的场内周边吧。
    “过两天直接寄过来的，不用我们自己拎。”崇羽答道。
    “那很棒啊。”
    “应该挺多的，到时候我们分分。”
    “好哦。”
    随意聊了两句的功夫，《残缺者》漫画发布更新。
    【我去真按时更了，劳模粉星！】
    第一条弹幕满载不可思议的语气飞过。
    “粉星不会真没去周年庆吧？”
    “反正谁都没抓到。”崇羽说。
    “好吧，那两年前的签售会还在升值……”
    漫画第24话的扉页角色有一位她们很熟悉，因为就在几十分钟前崇羽还打扮成这副模样坐在这间客厅里。
    ——模仿古老壁画风格的扉页非常逼真，连失去清漆保护的颜料干裂成一块块的轮廓都不厌其烦地画了出来，所以尤为逼真。
    壁画大部分还保留着的表层上，颜料色调呈现出岁月流逝后浅浅的温顺颜色，以天蓝、乳白、嫩绿和淡黄为主。
    画面正中，是站在草坡间的白发少年怀抱采摘的明媚的大捧长茎花束，欣然回眸。
    他头上戴着简单的花环，臂弯里还有一只很深的圆形小篮子，让带有些许枝叶的各色野浆果装满了一大半。
    这一幕美好得过分，带有早期神话绘画式的明亮田园风情。

 第106章

    而壁画表层碎裂剥落的部分却露出更荒蛮的深色，使少年洁白无瑕的长发有一部分被替换为弥漫深紫光影的黑发，衣袖边角和下摆又都与里面那层画面的黑色完美衔接。
    甚至连那青草繁茂的山坡都和里层的背景走势相同，只不过后者露在空气中的部分尽皆画着死寂的焦土、不成形的碎骨、不计其数的只看得到局部的挂着血迹的蜡黄脸孔。
    两层壁画的构图恰到好处得看起来就像是恶魔借精灵那形态如出一辙的影子藏身，却又悄悄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我推——
    崇羽对于“涅菩长得像素袂”这件事本已渐渐平和并接受的心态，此刻又被这张图痛击一番。
    “哦，他的花环和小狼的一样。说不定就是同一个。”好友关注的点却不同，已经翻回上一话去对比花环的造型了。
    祟祟念老师得到了一口回血！祟祟念老师重新爬了起来！
    她们接着往下看。
    更新开篇就是约露缇娜与小满寒暄，简单带出“小满已经在秘银之城待了一段时间”的讯息，再没给其他。
    读者拥有上帝视角的同时，也意味着得到的信息全是作者想放出的。而很显然，作者认为施法者的日常之前已经由拉萨瑞斯展现过很多了，再用小满的城市见闻水剧情不仅有些重复，还会让这一群体过度失去神秘感，所以干脆一笔带过。
    【绿绿姐和公主酱好姬啊（感慨）这对我的眼睛很好！】
    【越看越橘+1】
    【这三位坐一块爽到谁了，爽到我了！】
    【退一万步讲，小满和公主酱就不能夹击绿绿姐吗（？）】
    【……别太邪门！虽然应该很好吃……她可是水灵灵的宁芙耶】
    【绿绿姐严选饮料，好想喝啊，看颜色就很清爽】
    【她是第一个说小满像拉丝的吧】
    【其实贝鲁也想过，他只是没说出来（）】
    【师徒组呜呜我的师徒组……】
    “其实我们邀请你来的目的，也与你的老师相关。”
    随着约露缇娜说出这句话，崇羽余光瞥见阅读速度差不多的好友坐直了身子。
    【草，钓鱼执法】
    【算盘打得好精啊……撤个没用的通缉令就换小满去主动找捏总……】
    【不愧是（不愧是）】
    【好消息，预知成功了，坏消息，这因果推理完全反了啊啊啊】
    【捏总去查查脊椎吧，这么大一口飞来横锅可不好背（）】
    【毕竟谁想得到自己的神本来就患癌啊！！！】
    实时弹幕在这段提出交易的情节飞快热闹起来。
    是这样的，谁想得到呢？已知的信息只有星神的状态每况愈下，不再与虔信着祂的眷族时常沟通，而现在又有一个现成的非常像是恶人的家伙出现在人们面前，预见中是随其到来的世界毁灭。
    毕竟实际上知道星神的病因与主观求死动机的人，目前也就只包括位阶更高的龙王、作为星神碎片的尘醒、由尘醒告知这些的小满与涅菩而已。
    所以代入作为兽族的角度设身处地去想的话，真的很难不得出与他们一致的结论啊。崇羽心中感慨。
    尘醒明明有情报却不告诉兽族，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是尘醒坏。一位读者于是想道，并使得心中的天平默默向粉紫色兔子就该因此被狠狠惩罚的方向偏去。
    虽然告诉兽族大概没什么用，他眼中的低阶种族乖宝宝哪怕知道了这件事也只会添乱吧，从尘醒的角度也能理解。但这就难怪龙王说打算揍他一顿来着，只要这样想就一切都串起来了！
    “我可以同意。只要贵城与王室真的愿意履行承诺，让老师不再被敌视，不用住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我去做也没关系。”
    对于秘银之城开出的条件，小满权衡过后，很快答应下来。
    【呜呜呜小狼崽……特别暖心的宝宝……】
    【为了让拉丝还有像妈妈一样的人们能挺胸抬头活着，呜呜】
    【拉丝对崽好，崽也对老师好！】
    【可是那很危险啊！危险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未成年小孩来做了！没有人管管吗！】
    【除了拉丝和贝鲁还有谁会把小满当幼崽看啊，哈特酸酸】
    【但凡阿玛拉在也会不让小满答应下来的啊！！！】
    【这种时候连阿玛拉都好了起来，救命】
    应下交易的小满眼前浮现的那身影，在下一格保留了深紫色，却变幻为尘醒举在眼前凝视的他自己的发梢。
    懒怠窝在躺椅里的星神碎片独自晒着太阳，将真容展现在读者们面前。
    宽大的居家衣袍衣褶堆叠，散开的长发蓬松自然，各不相同的卷翘弧度如同疾风推出的层层海浪。盛亮的阳光照着那一对色彩浓郁的红水晶，他嘴角的笑意若有似无，白皙指间的发尾颜色在这时看起来也愈发明媚得像是鲜花的花瓣边缘。
    他身上没有任何纹饰或珠宝点缀，却华美得令整个精心雕琢设计的大厅完全黯然失色。
    【不管他有多少黑点但这张脸真是毫无可喷的啊啊啊老婆！】
    【老婆！*慷慨激昂地*】
    【亲爱的尘醒我真的很馋您身子……】
    【他躺在这里就是想被这样那样搓搓捏捏的！（暴言）】
    确实很好看。崇羽默默截图，并客观地认为如果这一幅出了周边，她一定会为纯粹的美丽而慷慨买单。
    与这一页衔接的，则是无名的配角对“温彻斯特”的叙述。
    在整个艺术之城相关部分都显得低调清闲的商人随着这番情报揭晓，彻底坐实其拥有的庞大资本。
    【我去，原来整个艺术之城都是他罩的！】
    【怪不得表面身份是商人但刷新地点不在商业这边，原来如此】
    【在捏总和小狼崽面前唯唯诺诺，但其实超厉害——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噗噗】
    【纯战五渣想跟手比脑子快的狠人武斗派混是这样的……其实也可以反制拿捏啊，但他怂】
    【小满and捏总：邻居有钱我有刀，我们相处得很愉快.jpg】
    【笑晕——】
    【崽：钱有什么用，物资我能自己采集，也买不回来我要救的人（平静）】
    【？？？还真是买不回来任何一个啊啊啊】
    崇羽差点呛水，她无言地看着这条弹幕，心说您这实话说得很符合人物心理，下回可别说了。
    解决最后一桩心头困惑，小满穿过繁华却纷乱颠倒的商业之城特色风景，四周渐渐偏僻荒凉。
    她重又来到一座居民多半衣着简朴黯淡的小镇。这种风格也代表此地平庸得引不来商业和追逐金钱流转而行动的商人。
    那座抚养着一群孤儿的修道院出现在漫画里，因漫画的刻画细致而老旧得万分真实。
    直到这里，所有人还都以为修道院会引向圣堂相关的角色，除了孩子们唱的童谣稍微有些可疑以外。
    歌声以歪歪扭扭的字体出现在对话框里，映衬着小满沉思的表情。
    【跨过“河流”跳过“山丘”，所谓的山丘河流就是院子里的水沟和小土堆吧……】
    【聪明胳膊，可以，这很莫名其妙，很童谣】
    【全是牙齿的手，应该是为了抢饭吧，就像后面的把鼻子挪走是方便把脸扎进盘子飞快吃东西。想象力的根源都是孤儿的合理欲望】
    分析的弹幕各显身手，崇羽边看边点头。
    【阿玛拉的名声这么好用吗，学会了】
    【这是我见过最迷你的星神雕像xd】
    【崽直觉这玩意有问题那就是真有吧，她直觉没出过错】
    就连修女提到孩子们唱的歌里的“比安杜”来历时，读者们都没太将这个人与小满要找的那只怪物联想在一起，还以为是善良阵营的新角色。
    于是当那副模样出现在漫画页面中，弹幕猛地炸开了锅。
    【啊？怎么是你？】
    【你不是在到处拆迁抓人吗，怎么还在犄角旮旯干义工的！这合理吗！】
    【我要投诉这个反派有大病啊啊啊】
    【卧槽……别说小满了，太阳底下连我都有一瞬间幻视小狐狸……好歹毒啊卧槽……】
    【没整一双金瞳是捏总对素袂推最后的仁慈（）】
    更新结尾，便是小满压低的视线与微皱的眉心，显得万分复杂而欲言又止的神态。
    崇羽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被好友救回来的血量又随着这一话更新而波澜起伏，最后掉得精光。
    她倒向好友身边，拉了拉小毯子从头盖住自己，在自闭方面奇妙地与某位幕后演员达成一致。
    第085章
    《这个眼神看得我好心疼啊》
    -楼主-：[24话尾页截图.jpg]
    -楼主-：仔细想想, 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微表情都这么有故事性的呢。
    明明一开始只是不擅长表达才寡言少语。如今也已经是充满故事的沉默大帅比一只！好感慨啊。

 第107章

    -3l-：听你们一说还真是。其实一路走来小狼崽的变化很大啊。
    -4l-：开头几话的她带着有限的常识懵懵懂懂地走出家门，路上遇见一个又一个给她知识让她见到看待世界的不同角度的人，成长不止是获得力量而已, 也经历过离别和抉择。
    当初那个寡言可靠的小孩, 现在竟然就已经非常有英雄的样子了啊……
    -5l-：呜呜说得好像漫画快要收尾了，但是不要啊我还没看够——
    -楼主-：其实论篇幅是非常充足的, 但谁家少年漫连载大半年就快结束了啊（目移）。
    -7l-：毕竟别人家页漫一话22~28页, 我家一话80页。按正常页数发的话这些能用三年了喂。
    -8l-：所以说粉星有一种这刀子决不能让我们隔夜吃的美感……
    但每周定点被刀也是会养成习惯的！多么可怕。
    -9l-：甚至不过瘾还会去翻前篇复习和到处抠隐性be来吃www我身体很好啊！（说着拿起胃药）
    ……
    -14l-：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从小满这个主角，到现在还活着的这几位, 共同点都是满脸flag啊。
    包括捏总。
    -15l-：说出去谁信呢, 读者会平等地担心主角、正直配角、亦正亦邪下注人和反派的小命……
    -16l-：那也没办法啊我也不想看这个亲友吐血推荐的破漫画, 可是我推他太好看了我一见钟情啊！！！[第11话夕阳中的贝尔纳鲁都斯.jpg]
    -17l-：可是我推太好看了我对他一见钟情啊！[最新话尘醒特写.jpg]
    -18l-：可是我推太好看了我对她一见钟情啊！[站在擂台上对观众说话的小满.jpg]
    -19l-：可是我推太好看了我对祂一见钟情啊！[星神本体截图.jpg]
    -20l-：……等等，你有问题！
    -21l-：星神确实漂亮的，堕落与神圣的美！（大赞）我们人外控也是分很多种审美倾向的, 总之星神已经是特别眉清目秀（划掉）梦幻唯美的品类了。而且又那么溺爱, 更涩了我说！融入祂也不是不行！
    -22l-：虽然xp是自由的但我建议去看看医生……
    说正经的, 看楼上觉得星神系是真的都超级颜霸啊，捏总放在里面竟然算拖后腿的。
    -23l-：毕竟捏总有很大嫌疑是故意长成这样嘛，虽然小狐狸也很好看，但不是非常有魄力的这类型……就像阿玛拉。
    -24l-：难得用疯感而不是颜值吸引人的反派（x）这张脸不遭素袂推的炎上已经很不错了。
    -楼主-：确实。也是因此吧在他和阿玛拉冲突的时候观感得到了均衡……换个能做到颜值即正义的反派早就有一群人骂阿玛拉了。
    ……
    -37l-：我突然觉得, 有没有一种可能捏总完全预判了我们的预判, 丫是有意的，丫只想用颜值吸引到小满就足够了（）？
    -38l-：于是话题奇妙地从彻底歪楼又歪回标题hhh。
    -39l-：123起！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40l-：明月夜！短松冈——[第2册单行本番外末尾截图.jpg]
    -41l-：……（原地发疯）（站上沙发）（无声咆哮+扑腾）（吓得正在偷偷翻垃圾桶的狗子回窝）
    ……
    《所以阿玛拉是圣堂推出的傀儡英雄吗》
    -楼主-：看到隔壁说小满已经很有英雄的样子，有感而发, 所以开帖聊聊，就当抛砖引玉。
    我开始认为：小满和阿玛拉其实也属于“英雄”的对照组。
    -楼主-：首先，玩过一些带有rpg要素游戏的朋友应该都看得出，小满这种状态是奔着真勇者路线来塑造的，即“任何一方无法独力解决的隐藏危机+与每一方势力都形成了联系的、条件达成即可尝试获取助力的位置+独一无二的特殊身份”。（原本残缺者数量再少，小满也并非独一无二的，但捏总强行达成了这个效果，笑）
    -楼主-：所以与小满相对的阿玛拉就是流于表面的勇者路线了，看似能够通过力量和打败邪恶的人去解决问题，而且名声在底层民众与成员间因某种助推得到非常广泛的传播，但实际上隐患依然存在。以上特征全部符合。比如即使他真成功把涅菩杀掉，星神的崩溃还是不会得到任何缓解。
    -4l-：玩游戏的点了，插眼等更新，lz加油
    -楼主-：像阿玛拉这样的状态并不是就不能够天然达成，但形成前提应该不包括他这样的地位和阅历。比起圣堂高层应有的状态（蓑坭主教和同僚们开会那段所展现的），他更像是被捧上那个位置的圣骑士模范类型的人物。
    -楼主-：比如约露缇娜带走小满谈条件前出示的圣堂签发的手令——代表圣堂或许知晓交易。
    甚至是商业之城受到法术余波冲击时——蓑坭主教的提前离开就没有半点圣堂提前知情的授意吗？他们当然不是作恶的那一方（秘银之城），也可以通过不在场而达成不救。
    这个样子才更符合一种能够多年运作的政体的特征。毕竟没有权力保护的宗教不堪一击啊。
    -楼主-：目前至少应该能够得出一系列结论：会在涅菩面前选择保护小满不被带走的阿玛拉是正直的、对此前其余残缺者的死不作反应的圣堂则不然；
    阿玛拉的意见不等于圣堂的意见；他认知中的圣堂会做的选择，也与实际上的圣堂因为逻辑必然受到利益影响所做出判断结果并不相同。
    -8l-：我没文化我只会说推断好强……每一段都觉得很有道理！
    -9l-：确实从这个角度一看人设都很经典款，也没有很出格。这么好好讲个故事看着就很舒服了嘛。
    -10l-：因为亮点是堪称狗血的人物感情线啊！《高颜值男配对草根期主角关怀备至同进同出》、《神秘老爷爷独独看中主角天资并倾囊相授》、《狂拽酷炫大佬二话不说砸钱帮主角装个大的》、《杀人如麻反派和德高望重的前辈为主角大打出手》
    ——我说这是小满没毛病啊！这里面有一点不符合吗没有啊！
    -11l-：我补充，《主角会被美丽坏女人特殊关照和招揽》、《忠诚笨蛋妹子对主角信任乖巧》、《和姐妹花以及丧夫阿姨同居》、《与女扮男装带着一群孤儿讨生活的小姐姐闹市相识》、《神秘温柔魔法师美女和冷艳美人公主都对主角青眼有加》……
    -12l-：尼玛笑昏迷了还真都是小满亲身经历！岂止符合少年漫，甚至能换头成网络爽文了……崽啊要不然咱们拯救完世界退隐山林之后，写个自传就叫我当主角那些年吧。
    -13l-：被这种故事梗概骗进来的还以为是龙傲天爽文呢，然后肚子里装着三斤多刀片出去了。何等人间惨剧。
    到时候你们都是凶手啊（指）
    -14l-：异议！我老婆那么美丽哪里是戒指老爷爷了！
    -15l-：小满……你是一个过着爽文主角生活但活出一脸英俊鳏夫样的宝宝……
    -16l-：阿玛拉是德高望重前辈，笑得，虽然他的定位确实是那种，换个片场就叫某某长老的。吹胡子瞪眼指责主角乱来，魔灾里却保护弟子们最先力战而亡的啦。
    -17l-：魔灾？我们这只有亲自干活单打独斗的神经病反派一只啊.jpg
    -18l-：所以捏总到底什么时候揍过阿玛拉啊这对我（写文）很重要！
    -19l-：跟着楼主回去翻前篇线索注意到，阿玛拉初登场就是看着捏总造的事故现场，我又磕到了。
    虽然刚才想说的是我现在看圣堂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阴谋论，感觉他们把阿玛拉支开赈灾都是有计划的。
    -20l-：不是没可能啊，阿玛拉专心追着捏总和受灾事件跑，岂不是就会放松对同时期其他事件的关注嘛……他再古板简单也是个活人，而且武力值很高的，放在棋盘上是个会自己行动的定时炸弹耶。
    商业之城和那群黄金小熊被他救下不就是个意外。
    -21l-：有道理……头好痒，感觉要长脑子了.jpg
    -22l-：所以为了身心健康真撕起来我会给捏总投票，这边虽然也肯定有自己的算盘但人少事少！
    -23l-：你们怎么都不骂粉星断章吊胃口啊只有我急吗（满地乱爬状路过）
    -24l-：急有什么用，悬念是搞连载漫画的一部分，不爽等完结……
    -25l-：说到断章，我家妹妹还没有手机所以托我买单行本看，我随即掐指一算：等过几天5和6册单行本出了，收录的内容刚好就断在捏总第一次露脸那儿……她还不让我剧透。
    心疼妹妹一秒（合十）。
    -26l-：心疼妹妹一秒www证明粉星会控节奏啊，稳稳的很安心www
    -27l-：56两册出完就差不多追上进度了吧，下次更新算第8册最后一话。
    ——所以粉星！我官周呢！！！
    -28l-：我的钱包已经饥渴难耐……官周，给我官周……
    -29l-：我都不敢想扉页出全套挂画会有多好，劝官方善良点做全员徽章。
    -30l-：啊单行本不是附赠周边了吗？我看也挺多的，刚入坑正准备买呢（迟疑）

 第108章

    -31l-：那一点点制品哪里够吃的！听我一句劝，伟大的作画配上合格的工艺等于只是捧着凝望着它就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宝物，吃一口就再也回不去了！
    首先买买买需节制，但在决定不买之前真的可以找朋友借或者去卖周边的地方拿类似的实物在手里看看感觉……否则事后草会惩罚每一个早早入坑却错过真爱的人……
    -32l-：没关系的粉星，不卖也无所谓啊，真可笑谁没有那点周边的治愈就活不下去了吗，我会买很多很多同人太太的制品，让你追悔莫及！（倔强地仰头不让泪水流下）
    -33l-：小道消息，漫画网站的周年聚会有人问了编辑，说给参与人的伴手礼就是和第一批官周一起做的……有单领徽章、海报套组、立牌这御三家还有一些别的，现货大概备了两千套左右，后面会开预售……准备好抢烫门吧……我会带着这条消息走遍提到官周关键词的论坛帖子，信不信随意。
    -34l-：卧槽（垂死病中惊坐起）只要好好做，我都不敢想朋友组将来会炒出什么价！
    -35l-：谢谢你，预告侠！（但讲道理直接备货两千套真不少了，实体方面单行本卖出上千册都算大畅销的）
    -36l-：按照俩粉毛的时尚单品程度估计他俩也（目移）
    -37l-：妈呀血雨腥风即将来临……总之不管什么质量我都会买点阿玛拉支持一下，写了那么多抹布不能白写呀是不是！
    -38l-：到时候可别是嘴上说着膈应捏总，开卖一看秒空。们同人女嘴硬的一生。
    -39l-：我不装了……给我拉丝……眼睛异色的也要……纯色的也要……小时候和青年和完全体都想要……拉萨瑞斯·司迈拉格德就是好得不得了与完美，神，圣灵，天使，无敌的伟大，巫妖中的巫妖，秘银中的血洗宝石！拉萨瑞斯越多越好……希望别限购太狠呜呜呜限购只会便宜不缺账号的黄牛！星神在上只求借遍亲友账号能吃到百配拉丝*虔诚祈祷*
    -40l-：好家伙，刚进来就看见活的朋友哥！
    -41l-：好多人啊原来是提到官谷了，我先信一下，空闲时间做做兼职攒点预算！生活又充满希望了嘿嘿嘿
    ……
    原骞数过又比前一天结算时增加大笔的情感值余额，便继续翻着论坛首页刷新得愈发活跃的帖子。
    他有时也会感慨自己竟然撑了下来，而且是在早已被告知能放弃漫画世界直接回家的信息后坚持走到今天，到连读者都能根据经验判断整个故事快要首尾的现在。
    “说起来我以前看过动画也很想买高达模型，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杂志上还会印一些别人的收藏屋照片，确实很羡慕啊。”
    [能理解。当时没买吗？]
    “钱倒是有，也没人真想管我玩物丧志，所以是因为那些涂装材料多少算有害物质。”原骞叹了口气。他看漫画的年份很长，哪怕没买过手办海报什么的，但从类似经历推己及人，也能理解论坛里的大家。那些小小的制作成角色们模样的物件可不止是玩具，更是很美好的精神寄托。
    [放着成品不买直接想当胶佬啊，那没事了。]
    “……因为亲手制作很酷嘛！”原骞为曾经的梦想情怀努力辩解。
    [也对，虽然我比起机甲还是生物派的……]副官先生若有所思。
    所以你没在漫画世界搞出什么铺天盖地的劣魔自动流水线战术，究竟是因为不喜欢还是星神那家伙坚定拒绝了啊。
    原骞因此久违地想起那个“把内脏掏出来展示”的建议，觉得哪怕队友很会捏脸，然而在制造生物方面的审美还真不一定是何种风格。
    这可是少年漫啊，看在画风的份上这里不需要几十吨重的奇美拉或者蜘蛛或者更难以名状的肉块山了！五号自己也是至少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就那么成形的！这样就好！
    [那你需要官周吗？我想想办法。]
    “呃——不了。”原骞认为自己是展示派，而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个漫画的角色以实体形式常驻在房间里的感觉。
    这跟看到coser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无论是否是他自己出演的角色，买来漫画相关周边摆一屋子的举动都令他稍一脑补便生出这样好像严重自恋心理的恶寒，所以还是算了吧。
    [好吧。]
    ……至少此时此刻，原骞并没有预料到某人到底懂了些什么。
    第086章
    当小满再一次见到涅菩, 这位漫画主角的反应却比所有人想的都平淡。
    她走近几步，说：“嗯。我们走吧。”
    “……好啊。去哪里？”那怪物下意识的答应，却一脸纯然的疑惑。
    看得小满差点以为阿玛拉告诉她的、所谓收取大量残缺者心脏的信息是假情报。
    不过在上一次，他的确没说过带走我之后要做什么。小满想。
    对方没有率先表露出进攻意愿时, 她是不会主动威胁别人的, 这时小满只是想了想，回答：
    “我还没有看过埃尔城。”
    她又试着走近一步, 看着因一坐一站的高度差距得以隐去很大一部分危险感的怪物, 说：
    “你想的话, 可以一起去。”
    这就是她本人所能表达出的最大程度的柔和与主动了，还是来自于这副面孔自带的特权。
    而且如果他真的答应, 那么把人带去位于至圣之城·埃尔的圣堂总部, 应该算是让他更可控一些的做法, 任务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换人！]表面平静的五号背后是一番当机立断的紧急呼叫。
    于是修女只见“比安杜”先生露出有些怔忪的神色，忽然间整个人的气质微微变了。
    虽然五官还是那副模样，在成年兽族男性之中是很精致秀丽的类型了, 比同族更符合她们鬣族女性的审美。
    但此前的他, 即使表现出的情绪总是平静、轻快的, 看上去也绝对属于不好惹的那类人，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昂贵的刀剑位于脊部的棱线，轮廓不突兀却有着精湛的杀意，使得他以独身行动的旅人身份出现就令人很能信服。
    可是在被她身旁的少女邀请同行后, 他的气质竟蓦然间显得柔软起来, 像是一幅洗旧的令人怀念的细腻布料，连与阳光的共处都更融洽几分。
    “乐意奉陪。”他放下工具起身, 轻声回答，有一霎那甚至回避与小满对视。
    这一次答应同行的人却没有再握住小满的手。不止因为外貌上那些与故人不同之处, 还因为他指间还染着泥灰。
    于是这个回答也只是流于言语间的一句话，不再有以体温与皮肤之下血流脉搏相印证承诺的分量。
    [果然还得你来，不然就是没有那个亡妻芳魂忽然鬼上身的气质……]无事一身轻的副官先生边看戏边感慨。
    原骞心累：“您可少说两句吧。”
    [没事，白月光可以复刻不过真常驻就没有滤镜了，之后不会经常找你顶班的。]副官先生意念拍拍原骞。
    他说到做到，很快便重新接管五号，若无其事地将泥偶碎裂的伤口补好放到屋檐上晾晒，又去给孤儿们做最后一次午餐。
    小满只是偶然经过的陌生人，没有贸然去接触别人的食物，只是留在厨房外和年纪稍大的孤儿聊了聊。
    “他是玩具医生。”一个单眼失明、另一只眼睛也看不清几步外事物的小姑娘说。她爱怜地抱着一只很旧的布娃娃，那娃娃的面料或许来自一件穿破了的成人的外衣，很容易看得出颈部和左胳膊处曾经被扯开了缝线，又被非常好的修补回去，与其他地方原本的做工格格不入。
    “他不管我们抢饭……有他看着，嬷嬷可以放心出去做事，所以要谢谢他。但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们。当然，也不讨厌我们。”模样有些奇怪的驼背女孩冷静地说。
    “父的雕像淋雨之后塌掉了，还有灶台、屋顶的三个大洞和两个小洞，都是他修好的。他没有钱也不会医术，只能做这些。”
    “他来之后发生的奇怪的事……？没有啊。什么都没变坏，什么都没变好。”缺了块头盖骨的孩子抠着头皮上凹陷又增生的地方，满不在乎地说。
    这些信息听上去都很不符合能让那个阿玛拉都万分忌惮的强大怪物，其实一点用也没有。
    小满用一把铜币和勉强算作宝石的不会太惹眼的碎矿答谢过孩子们。
    午餐做好后她也分到了一份，因为用作捐款的金银币已经到了修女手里，所以餐前祷告环节她只是置之度外地看着也没有被赶出去。
    不过在全员都保持着对星神信仰的兽族间，还有另一个人和她一样。
    涅菩将一只稍有瑕疵的野果抛上抛下，趁机坐在小满旁边的位置。
    小满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正对星神祈祷着的修道院成员时，其中毫无感情可言。
    他仿佛已经忘记了刚与小满接触时表现出的过度谨慎态度，看上去很轻松。
    一同离开修道院范围后小满才问：“他们好像不知道你不是兽族。”

 第109章

    “你见过尘醒吧？”听到问题后才从视线飘忽状态收回注意力的怪物说。
    小满默默点头。
    “所以说那些兽族的判断依据很蠢啊。只要是来自于星神的，和他们一样带有对自然的亲和，就完全分辨不出异常。”
    ——反倒是明明属于同族、只不过失去了自然元素亲和性的弃族，和没有什么不同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残缺者，会被他们视为异类加以排挤。
    “你也是碎片？”小满因想到尘醒的来历而有此一问。
    “不。”
    怪物稍稍靠近她，可是莫名其妙地更像是侍者在为尊贵的人服务。
    “——我是低微的存在，剥落的污秽，死去的神血。甚至没有你那弑神的权力，但我还是想要尝试。”
    “你会因为这份狂妄而厌弃我吗？”他说着说着，竟露出期待一份恶意中伤的表情。好像那样就能证明这世界和他自己果然都毫无得到善待的可能性。
    这份注视换做旁人必定会感到芒刺在背，甚至畏惧。
    然而小满只是直视着那双暖灰色眼睛，因此额外拿出一些仿佛也在向妈妈做出答复的郑重，说道：
    “不会。因为我能走到现在，在其他人看来也是狂妄的。”
    这时她想到前不久与阿玛拉的交谈，甚至想到旅途之初和偶然掠过的一两句话语。
    旁人对她的安排当然不都是带有恶意的，在他们看来，一个过于年轻、内向而毫无势力的女孩，能够稳定安全地生活当然是很好的安排。
    可是小满偏偏选择了危险又辛苦的旅程，渺小的蒲公英却一意孤行地闯进风雨，在其他人看来当然是狂妄的吧。
    但她没拥有过那些生来就更稳定的人生，反过来那些人的建议也没有太大分量。
    而且一直有人在告诉她，你可以拥有力量，可以变强。
    妈妈鼓励她去看外面的世界，素袂和她约定去看高山和遥远的海，老师教她与那些被兽族追捧的自然以外的元素交流和掌控它们，贝鲁将高傲而强大的姿态最直观地展示在她面前，烈烈则让她明白长辈对孩子真正出于爱的寄托会是希望其永远率直、无畏、真诚、勇敢而热烈——磨砺出足以守护信仰的爪牙，并拥有一颗无瑕坚韧的心。
    就连艾利瑞特娜也是，那位贵族对她的招揽中没有任何的贬低意味。在女城主眼中，“小满”当然是可以这般锋利危险的一件好武器啊，所以才令其着迷和想要拥有。
    从这些期许之间，小满找到的是按自己期望的模样而活的勇气。
    当然还包括尘醒。他抛出的是一个艰巨到仿佛无法实现的目标和听上去简直荒诞的所谓使命。
    小满敢于答应下来，就是因为她已经不再介怀于结果，只要走下去就够了。
    这时听到拥有酷似故人轮廓的怪物说出他也有相同的目标，小满居然觉得有点轻松。
    “你在想那个人吧。”这时涅菩突然幽幽地开口，“她一点都不特别，却在死了这么久之后还会被你记起。”
    “你完全可以把她交给我……罪孽也是。我可以帮你脱罪呀，说是我变化成你的样子干的，把记忆也一起带走，杀人罪就能被洗得一干二净。”
    来自怪物的触碰悄悄掠过小满的指缝，却在碰到之前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似的骤然缩回指尖，表现得若无其事。
    小满看着这张脸上露出“让我来帮忙解决麻烦”的真诚表情，还是微微有些恍惚。
    “不需要。”但她简短地说。
    当初为了防止艾利瑞特娜再次通过复生法术活过来，而被她带走的女城主的头颅，的确还在她手里。
    随身带着一颗死人头颅，说出去的确骇人听闻，不过小满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她甚至很少将那颗头颅取出来察看，只是当做一件比较特别的物品，可以确定没丢就好。
    “你是不是很喜欢她？还有尘醒。这副外貌你不中意的话，我可以马上换掉。”
    直到天色渐渐变暗，涅菩又说。
    ——装作没有问题了，却把很在意的事情放在心里想上很久再提起。至少这一点，他和素袂是一样的。小满想。
    “不可以。那是你的自我，不要随便改变。”她说。
    “可这张脸只是我觉得这样能够吸引你……你不喜欢就根本没意义了。”怪物真诚得甚至有点可怜。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我的看法。”小满终于说出一直以来的疑惑。这个家伙连阿玛拉那种强者的威胁都能随便无视，那时他看起来是完全的恶劣与肆意。
    自己比起那些更强大的战力，当然是除了一个身份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可是别的残缺者又已经有很多因他而死了，那么身份就不是其中的关键。
    “你说那个啊……因为在父流下的污血之中，在‘涅菩’拥有自我意识的那惊醒瞬间，就像从天坠落似的。”
    “……然后我看见蓝色的火，不停憎恶整个世界的情绪一下子熄灭不见。总之我是为了见到你而活下来了，多亏想着还要来你面前让你亲眼看到我，才能坚持吞噬掉其他竞争者嘛。”
    那诗歌似的迷茫语调在后半转为不着边际的轻松闲聊，让小满的心情都跟着从恍然变为轻微的哭笑不得。
    原来是这样，原来……从我第二次获得天赋时，他就在看着了。
    也许是出于与龙王和星神碎片相处的经验，小满亦很敏锐地意识到，涅菩方才说的是“【我觉得】这样能够吸引你所以做了”，而非只是“我想变成你所喜欢的模样”。
    非要她来形容的话，其中区别就是，以初次来到世上的非人而言，他这种状态太过自主独断了，甚至代表着已经能够区分出自我的概念，并会以自我为优先。在小满看来，连早诞生四十年的尘醒都还没完全做到这一步。
    但她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和人聊天了，不用考虑分寸，不必担心无意中冒犯对方或让人失去兴趣，小满固然不会为了认同去刻意讨好谁，但她希望她喜欢的人们开开心心的，哪怕只是闲聊。
    因为涅菩是在擅于自我管理和总想得到她的目光这两种状态之间游移的一只完全远离于社会规则的不明生物，小满和他待在一块反倒什么都不必担心。
    ……虽然这个恶名远播的家伙偶尔真的很幼稚。
    从高空看去的七城是螺旋状分布着的，由于小满有意让他们前往第一城的路线回避开“秘银”与“钻石”，于是路上途径的坐标反而是与艺术之城的方向更接近些。
    在某天穿过一座小镇时，涅菩甚至半跪在路边试图碰碰平民家中养着的一只正在打盹的小白猫。
    可惜小动物的感知比兽族更敏锐，即使他已经隐去了那对小满也只见过一次的形状异常狰狞的角，更在此刻非常努力地降低存在感，小猫还是在被他摸到耳尖绒毛之前就飞快地跑掉了。
    难得的良机就这么稍纵即逝。看着小猫绝尘而去的背影，悲伤的怪物转身抓住一辆仿佛很普通的、始终静静停在路边的马车车辕，径直说道：“让我摸一下。”
    尘醒推开车窗，那张美丽惊人的脸第一次在小满看着的时候如此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地告诉他：“滚。”
    马车重新动起来离开这里，小满还没有完全理解这种超出常规的状况，但看他一脸沮丧，犹豫之后默默伸出手，很轻很轻地放到怪物的头顶。
    “大家都哗啦啦的跑开……只有我从来没摸到过……”低着头的怪物以欲哭无泪的声调非常低落地念叨着。
    虽然在她面前无害得惊人，而且大多数时候互不干扰偶尔却会做出这类奇怪举动，但小满就是无法对这张脸无动于衷啊。
    “我说你收敛一点……”原骞只觉得无奈。
    [这叫真情流露！]伺机和主角一起玩的异世界魔王现场表演强词夺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原骞只好叹了口气。
    [那你过来和我打一架不就把印象扳回来了。]
    “……我想想办法。”
    实际上，原骞对于副官先生的演出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有意见。
    作为全程旁听的人他是感受最清楚的，这种状态且不论具有的吸引力是高是低，至少他完全模仿不出来，而且想法还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涅菩”的话语变化。所以是毋庸置疑的强，他贸然提出修改只会对其造成破坏吧。
    这就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几天自己确实放松到久违的头脑空空，几乎没让手中的角色去做任何与主线有关的行动，只有队友在勤勤恳恳地陪主人公旅游而已。
    原适之啊原适之！不能再沉迷偷懒了！你可以的！原骞强行撮起稀薄的干劲，这样对自己说。
    第087章
    随着时间流逝, 不仅是小满与特别的新同伴以从容的速度前往至圣之城，原骞也用名为阿玛拉的人设推进着属于配角的人生。

 第110章

    这又是异常忙碌的一天，但圣堂之剑依然不曾卸下防备，只是在无甚装饰的房间里坚持完成他每日必做的祈祷与冥想。
    其实原骞这个人对于故事稍微有点完美主义, 他现在认为, 既然是自己将六号设定成了“带有偏执倾向、因此会异常严格要求自己的圣人”这种属性，那就要毫无破绽地去演完全场。
    哪怕他很清楚, 凭阿玛拉的地位、力量与手下沾染的恶徒性命, 这些就已经注定其天然被允许是一个不完美的、被敬畏与信赖而非被平民过度苛求的圣人, 所以在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人拿一点点懈怠去攻击他，自己没有当真时时刻刻贯彻设定而活的必要。
    而且作为一名戏份不会太重的配角, 又是这样的定位, 他也大可以只在少量的戏份里表现出普通同类型角色的刻板举动就算合格, 剩下的时间都糊弄过去，而且读者之中也没有人会觉得那样有问题。
    但原骞还是想好好去完成“阿玛拉”，即使这不是必要的。
    ——所向披靡的剑终会因内部生出的锈迹而折断, 并非是命定之人的心灵在命运的暴雨下燃尽。然而在那之前, 像这样的人存在于世界上的每一天, 都可能会给人们心中留下更多正面的坚定不屈的信念吧。
    通俗来讲就是，虽然很可能完全没用，很大概率会是辛辛苦苦三十天最后一格画面都分不到的程度，但原骞在尽量维持这个故事的基调里那一抹善与希望的温柔底色, 即使他的做法可能只是没必要的擅自帮忙。
    至于他肯坚持这么做的原因, 起码有一部分来自于跟小满同行着的五号。
    因为反派风格的台词就是这样的东西，在广大读者们看来往往是略带残酷色彩但很有道理的话, 连主角都会在坚定之前受到一些影响，不这样反倒索然无味。
    然而对于被称为好人又总是一听到反派发言就忍不住去细想的原骞, 他看着副官先生控制下的五号随口说出这类台词时就会很担心，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或许是生态环境吧。
    “你们的头发很像。”
    在确定涅菩与尘醒果然认识后，小满说。
    “当然，这是父带来的特征。否则我更喜欢直发。”涅菩一脸诚恳地说着实话。
    “你喜欢哪一种？”他又问。
    小满当真想了一会儿，最后因为她所结识的重要的人里，除了尘醒和烈烈以外都不是卷发，她歉意但还是并不作伪地做出发自真心的选择。
    “……好吧，看来我注定得不到这部分喜爱了。不过那家伙也一样，所以我还没落后。”涅菩叹了口气，居然很快接受了自己的一部分特征没那么讨小满喜欢的事实。
    这与他曾经非要把最重要的容貌长成这样就是想借此获取小满好感的倾向，产生了明显的矛盾。
    “指给我看你真正喜欢的东西吧，以后我会试着去理解。”对于小满的质疑，涅菩说。
    但他也就只正常了这么一会儿。小满才稍微移开视线的功夫，本质是怪物的家伙就飞快地爆破掉了半座小镇圣堂，从垮塌的正门剩余的一半走进去。
    小满连忙追进去检查，好在里面的人员都只是因外力晕了过去，神奇地毫发无伤，看那面色和均匀的呼吸，可能还睡得挺香的。
    当小满找到涅菩时，黑发黑衣的怪物站在圣堂长廊拐角，用指节敲着小房间里陈列的一具老旧的盔甲。
    小满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在遛一种奇怪的大型生物，毛发柔顺外表漂亮，智力也相当高，非常会讨人欢心，可惜性格不正常。
    “原来你不讨厌圣堂。”她说。这就难怪涅菩会跑到修道院去做义工打发时间了。
    “他们信仰着父，也得到一切，所以能一直自信地在世界上活着……让我很羡慕啊。你也是吧。”涅菩侧眼看向小满。
    “嗯。”小满默然一瞬后点点头。
    过去的回忆就以这样平静的方式被揭开……她想：怎么可能没有羡慕过呢？
    如果小满完全不曾对比过，不曾在年幼的饥寒窘迫与莫名遭遇一次又一次无声疏远时意识到差异，她又怎么会对这份异族间仿佛与生俱来的高低贵贱的规矩意识到其中不平，而那只对欺凌弱者的恶人有效的火也就根本不会燃起。
    这样说来他们的确很像某种意义上的同类人。或者说小满早已发现，这个人在试图向她传递“我们才是境遇一样的人”的认知。
    ——“在举世的否定下，同为被泥沙挤压的异类，你会看着我吗？”
    对于这个早在见面前就听到过的问题，小满觉得自己还不到给出答案的时候。因为轻易答允一个已经独一无二的怪物的期许，那是不好的，是对那份执着的轻蔑。
    提及星神时他可以表现得像孩子般纯粹欣悦的虔敬，但又会展示出阿玛拉都戒备的仿佛无序妄为的疯狂。在那之上是单纯的任性与可称风度翩翩的愉悦，而再君临于那顶端的，竟是一张时而显得微带怅然、好像在自愿负上荆棘的苦行途中被旷野清风吹拂而过的干净的脸。
    最后涅菩也没有表现出他突然对一座小镇圣堂出手有什么目的，好像只是无聊了磨磨爪子而已。
    ——但在离开时，小满突然注意到，这家伙不知何时顺来一截圣堂的沉重白绳，还绑成偌大一个绞刑结挂在他自己的脖子上，绳尾朝后方拖去，看着像个奇怪的颈环或特别的短围巾结似的，而怪物表情一本正经，仿佛什么都没有干。
    小满盯着那个绳结，沉默：“……”
    这样的状况时有发生，所幸小满是个尤其不过分去纠结小事的性格，很快就见怪不怪，并尊重对方个人喜好地不去多看。
    但原骞就没法学会无视，以至于连吐槽技术也大大提升了，与此同时还必须要在别人面前拼命维持阿玛拉的冷酷模样，绝不能因此失去表情管理。总之他实在是怕了这个全无镜头包袱的队友。
    夜晚的独处时间总算可以把主意识从阿玛拉这边挪走，原骞的感官回到属于尘醒那边，惬意地窝了窝，宣告圣堂之剑又一天的辛苦日常告一段落，打开日思夜想的宝贝论坛。
    ……
    《兔子草饲养指南》
    -楼主-：（1）兔子草是一种通过伪装成植物来生存的神奇小动物，外形像是兔子，很少移动，在没有外人干扰的时候会钻出保护自己的石头晒太阳。兔子草的颜色十分艳丽可爱，呈粉紫色。
    -楼主-：（2）兔子草的粉紫色长卷毛手感非常好，摸上去无比柔软，可以带来至尊的享受，但不可以经常摸，因为它认定自己很昂贵。
    -楼主-：（3）但是忍不住摸得太多也没关系，因为它没有物理意义和魔法意义上的任何攻击性，只会开口骂人而已。
    -楼主-：（4）注意，你的兔子草通常可以靠光合作用为生，给它太阳和水就够了。
    -楼主-：（5）在兔子草偷偷食用其他物质时要立刻制止，否则漂亮的兔子草会枯萎褪色直至死掉。
    -楼主-：（6）请小心另一种伪装成兔子草的淤泥兔子，后者是从环境污染中诞生的黑紫色迷之生物，虽然看上去很像兔子草，但并不是兔子，把它们放在一起会导致不可描述的事发生。
    -楼主-：（7）还要注意一种可能自然出现的金色海胆，让它和兔子草共处一室不会有严重的后果，但兔子草可能会受伤和难过。因此如果饲主发现金色海胆，请立刻向我公司下单购买加急运输的含有红珊瑚选项的生态套组，并将二者一同移出兔子草所在的玻璃房另行饲养。
    -楼主-：（8）除了（5）、（6）两种情况以外，兔子草是生命非常坚韧的生物，弱小但不容易死掉，是新手的优秀选择。
    -楼主-：（9）最后，如果发现你的兔子草在关注股市、虚拟货币、期○、房地产等，不用管它。那是兔子草觉得这个地方的穷味太重了，请饲主坐等一夜暴富。
    -10l-：好好好，这么萌！！！我宣布尘醒就是一只兔子草！
    -11l-：接暴富兔子草（虔诚）
    -12l-：没有反抗能力的兔子草就是要被饲主捏住摸肚肚的呀！我吸——
    -13l-：我完全悟了，兽族们和小狼崽是正常的小动物赛道，星神系和人外们是神奇生物赛道！（头脑风暴）
    -14l-：金色海胆和红珊瑚萌死谁了啊啊啊
    ——等等，珊瑚是生物死后的空壳啊，所以还真特么能对上拉丝的亡灵设定，我大写的服了！
    -15l-：可爱，等楼主摸一个绿绿姐嘿嘿
    -16l-：绿绿姐有官方植物塑了吧是百合花，和公主酱的蛇还挺配的xd
    -17l-：也可以是小小的花仙子！然后让漂亮鲜艳的水蛇顶着游啊游www
    -18l-：有没有太太画一下这么可爱的兔子草啊（打滚试图）隔壁圣堂三代的动物塑站一起别太可爱呜呜
    -19l-：兔子草！可爱！想要捧在手心亲亲啃啃然后一口吃了！嘿嘿
    -20l-：这么小一只……不慎掉下去应该摔得很扁吧……哦我的意思是它用小爪子抓着烟杆架在半空的样子一定也很可爱

 第111章

    -21l-：没人说吗那我说！光合作用也好萌啊完美符合本体喜欢晒太阳的梗，别的设定也都好合适啊，太绝了我不允许任何人反对楼主大人！
    -22l-：握爪！我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爆笑！好了从此以后他就是能够进行光合作用了，我单方面说的！
    -23l-：亲爱的他们都是骗你的，那么帅的金色鬃毛梦幻星空皮肤大马怎么会生出一只兔子草来呢，你就是我两块钱从街边买来的小毛绒呀！
    -24l-：xddd尘醒看了这楼怕是气到立耳
    ……
    当然原骞并没有气出立耳，因为正版的四号应当并不具备一对藏在长发间的兔子耳朵。他只是目光涣散了一会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退出这条帖子。
    “我再也不玩星光老马梗了，风水轮流转这就是我玩梗的报应啊……”他缓了一阵，痛切地向队友忏悔。
    [那真可惜。]淤泥兔子回答。
    第088章
    [漫画更新了哦。]
    彼时原骞正顶着阿玛拉的壳子单独对付一群诡诈的匪徒, 怎么看这都不是刚好结束一段剧情的节点。
    翼族挥去剑上的血迹，垂眼看着抵在指腹上已经钝了的刃。
    随气流飞快变得黏稠的血和破裂的脂肪、少许碎肉犹如一团团质地不均的黏菌般裹着它，极其缓慢地向下流动。
    他抛下这柄陪伴他不过数日的长剑，转身向只勉强维持着清醒的几名年轻人走去。
    “阁下……对不起……”
    “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好害怕……”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我后悔了，我应该去做文职的！爸爸妈妈我应该听你们的话才对……”
    “阁下, 请不要因为我们放过那些恶贼！如果不制伏所有人, 一定会有更多民众受害！”
    因毒素而虚弱的声音此起彼伏, 又低微得令人难以听清，只是心烦。
    阿玛拉停在最后一个人面前, 她伤得最重。
    说着让他去追上匪徒的这名圣堂成员大概也才二十岁左右, 和他的弟子塔洛亚同龄, 于是面貌还有些稚气。
    她五官端正，稍显平庸的面孔上唯有浓硬的眉与深眼窝长得醒目，让其带有些微的与圣堂之剑形似的气度。但现在那双总是亮闪闪的属于猛兽类的眼睛已经黯淡下去了, 头发沾着颜色污浊的淤泥蹭上光彩灰败的脸部皮肤, 姿势僵硬地靠在一处山石旁, 憔悴得令任何人为之痛心。
    “告诉我，你替其他人下决定的根据。”阿玛拉说。
    “没有什么……比民众的安全更重要。我大概回不去了，请您用我的剑。”
    “——好。”
    圣堂最锋利的剑有旁人无法匹敌的迅捷，即使是经历孤身前来寻找这支队伍、又在被刻意埋伏后苦战到此刻, 他却无论是灰白的短发、消瘦面孔或者那身唯有黑白二色的麻布衣袍都不曾沾上血腥, 在这里显出一种异样的洁净。
    他略显郑重地半跪在这年轻人身旁，接过她解下的武器, 并以自己佩戴的圣徽作为交换。
    她便安心地握住了圣徽，终于疲惫地合上双眼。
    阿玛拉很快起身, 不知疲倦般循着剩余匪徒逃窜的踪迹追去。
    “怎么是这时候更新？”
    [六号这边的事应该是放在番外里吧，我猜。前两次的单行本发布间隔两个月左右，这也快了。]
    “有道理。”原骞点下购买。
    漫画第25话封面是小满，又不只是她。
    在扉页上久违了的艾利瑞特娜化身为优雅的猫科动物，一身浅色长毛泛着粉，伏在精致的金盘里，只留给人们一个背影和猞猁这种生物短短的小尾巴。
    远景中的她犹如巨大的怪兽守护宝物般，盘起身体守护着金盘里一枝水晶质地的小树，树上只长了一颗尺寸正常的苹果，饱满又鲜红。
    小满则一身传统勇士打扮，正躲在巨石之后面对观者，手边放着花色毛线球、鸟类羽毛做的玩具和一卷肉，像在犹豫该怎么把那守护者引开来好带走苹果。
    殊不知那块巨石根本不是真正的石头，而是一条微带紫色的巨蛇，顶着一蓬蕨叶伪装自己，蛇尾巴却在扉页角落里亮着，鳞片痕迹清清楚楚，而且正卷在一瓶显然有毒的药水盖子上。
    和紧张刺激的追杀中偷空看两眼漫画的原骞不同，另一个世界的读者很快就将这一页填满了弹幕。
    【好像什么都隐喻了又好像只是正常的au呢（呢）】
    【粉毛姐的小尾巴www优雅大美女的小尾巴www】
    【捏总怎么不管什么塑都能一边帅一边乐子人啊我说】
    【崽：猞猁应该也能用猫咪的办法吧；捏总：毒死算了。乐】
    【想到两位cos老师的华尔兹，突然觉得屑人组也颇有些好嗑……】
    【屑人的萌点就是争抢正经人关注啊！粉星会嗑我买入三人组】
    【好邪门的分组但想想剧情里还真有扯得上关系（望天）】
    原骞跟着记起队友首次在他老家现界时干的事情，不禁问：
    “难道你喜欢艾利瑞特娜这种类型的？”
    [怎么可能，是喜欢的类型才舍不得看着她吃苦吧。只是你看这边难得有个不那么好人也不脑残反社会的角色，感觉是能沟通的那种，所以作为非降智反派难免惺惺相惜……从五号的角度应该会这么觉得啦。]
    懂了，只是恶劣程度方面的志趣相投啊。但也没妨碍你当初用人家的尸体去做深夜敲门的惊悚事件。
    正篇开头一如当时修道院中发生的那样，读者大部分都在惊讶居然没打起来，只有喜欢素袂的那部分又发出受伤的声音。
    【别骗我！我信了我真的信了啊啊啊】
    【我就站在你面前，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尼玛德！当初苦苦招魂小狐狸的时候，没想到能招来，更没想到是这么个货啊！】
    【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看更新了我，恨捏总吧但没有他更看不到我推的半点影子了，不恨他吧他为什么就不是素袂呢！！！】
    【+1……我都太不敢说，其实我有点羡慕拉丝厨了，灵魂完全碎掉未尝不是好事……（目移）】
    【他待在这就是一个大写的造化弄人！这就是粉星式残酷吗】
    【别说了顶不住了，这一刻脸和气质都相似，我却清楚内在完全不是，好痛啊啊啊】
    【就不能彻彻底底的骗过我们一回吗！】
    【不能吧，看得出捏总不是那种机关算尽类型的反转狂魔，挺坦荡一人（）】
    居然都宁可被骗了，这实在是惨痛得原骞不忍心再看下去，顶着沉重的负罪感默默翻页。
    当然也有人在冷静地分析设定。
    【捏总好像很会修东西？】
    【确实，这一段就有星神雕像+泥偶+小孩的布娃娃，甚至修屋顶和灶台】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这证明他除了外貌体现的小狐狸和妈妈以外还吃了别的灵魂碎片……】
    【——确实！脑补空间大大滴有】
    【按这些小孩的证词捏总还挺有演员道德？一点多余的都不帮可还行】
    【umm，这么说使我联想到了朋友哥。不过都是星神家的，观念有共通点很正常？】
    【朋友哥可不会家暴（大嘘）更不舍得扯头发（大嘘）】
    【所以朋友哥适合搞纯爱！捏总适合负责……嘿嘿嘿……】
    在闲聊中，原骞看着漫画舒缓地推进到这奇特的主角-反派组合踏上下一段旅程。
    “——我是低微的存在，剥落的污秽，死去的神血。甚至没有你那弑神的权力，但我还是想要尝试。你会因为这份狂妄而厌弃我吗？”
    【刚要说谢谢捏总完成我一项毕生遗憾……啊啊啊】
    【现在又完全不像小狐狸了，粉星这神态把控牛爆了啊，怎么画的我册】
    【啊？这就坦白局了？那之后大场面念什么台词？】
    【——是啊，让小满成长起来的就是不服从所谓安稳的狂妄】
    【这个回忆呜呜呜小满遇到的大家都好好啊呜呜呜】
    正在为这一路风风雨雨而感动着的读者往后一翻，就看到涅菩兴致不错的提议替小满担罪的对话。
    【最离谱的是听上去真的很有可行性，阿玛拉都会信的程度】
    【救命他好真诚一反派，这还能打得起来吗，不打还算什么反派】
    【换我我会忍不住同意他，真的】
    【我的第一反应：甚么替罪羊……！】
    【捏总的黑羊塑深入人心w，奇奇怪怪可可爱爱但是阴间且吃人】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分成？”原骞看着弹幕忽然说。这般状况就代表五号带来的情感值绝不会少，可从始至终每一点收入都进了他的口袋。
    [那是你库存里的人设，和我d-009号辅助系统有什么关系。]副官先生居然下了账号就完全不认账。
    “……”原骞开始回忆自己之前到底有没有存某位中间人的联系方式，除了那间剧院外他还打算再买点什么报答一下。

 第112章

    幸好小满有着主角级的定力，没有答应涅菩，让这个话题平常的结束。
    过了很久他们才又提起它。
    【捏总想让小满开心，捏总好，小满希望他稳定清醒，小满也好！】这条弹幕将感叹号改成了消耗订阅币的特殊字体，显得分外铿锵有力。
    【活久见，反派跟另一个死了的反派斤斤计较是为了主角的喜好……】
    【但小满的xp好像还真是粉毛姐那款（悲）绿绿姐都输三分娇艳别说某人】
    【捏总距离这个类型还差三个尘醒吧也就】
    【尘醒表示我不是计量单位啊喂www】
    随着对话推进，“涅菩”终于说出小满对其而言的特别之处。
    “……就像从天坠落似的。然后我看见蓝色的火。”……
    原骞回忆起来，这部分台词由于位置非常重要，甚至有幸享受到了私下彩排一遍的待遇，而在尝试排练时还是他第一个听到的。他至今依然觉得那段罕见温柔的娓娓道来中有动人的宿命感。可惜漫画没声音，只能从其他方面努力渲染，感染力到底差了一层。
    啊。但投资做动画非常烧钱吧，我那点财力买不动产没问题，但投进没有真实上限的文创作品才是一步跳下无底洞……
    他先在心里记下这个尚且仅有雏形的念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下看。
    【难怪啊捏总对崽和对别人完全不一样，是宿命啊——】
    【按我的理解，这个意思就是如果没有小满带来的触动，星渊里那些灵魂碎片和神血什么的可能至今都不能被统合成一个意识？我天】
    【破坏气氛但：尘醒：原来是你把这货引进村的！（碎）】
    【这挺好的啊，有两个选项就能反过来制衡尘醒，不然这货黑幕不得把小狼崽算计得死死的？细思极恐了有点】
    【确实，捏总的存在意义是他会直接掀桌子锁喉，而这招对屑兔子最好使www】
    【其实这本来是朋友哥的工作吧，只是朋友哥来不了了（目移）有人替他把活干了也挺好的……】
    【呃啊你说得对。不禁感慨崽还是来得太晚了，如果是早些年，朋友哥和拉丝能做更多吧】
    【（哭哭）可是没有小狐狸的话崽也不会遇到拉丝啊！】
    【然后小狐狸被拉丝救下还是因为粉毛姐弟用炸药玩弃族……好个环环相扣的命运】
    原骞看着弹幕也不禁感慨命运的奇妙，回首望去连他都不明白一切因由如何就此发展至今，或许中间的哪一步稍微变动就会导致后续的故事完全换了模样。
    也许在某个可能性中，他没有在恰好的时刻死于突发疾病而与系统签下合约，另一个可能性又或许是异世界的魔王没有执着到终于捕捉到蛛丝马迹并成功黑掉系统，还可能是他在创建二号时一念之差做错了选择，导致当真被困于世界某一角，等待着余额耗尽或世界毁灭的终结来临，最侥幸不过是在漫长时光后被某人所唤醒，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别去深究那些东西。除非你还想再碎一次。]副官先生突然提醒道，及时打断原骞越飘越远的思绪。
    “……哦，好。”
    原骞曾常年独处靠杂书打发时间的那些经历，能为他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注意力足够松散，很难像体力充沛的人那样全身心地长时间在什么事情上过度集中精神。
    在他自己有意控制下，原骞很快便转而琢磨起了“星球意识难道都天生会掉渣吗”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第089章
    这一话更新的后半部分, 几乎全都是轻松的旅行内容，因此也被戏称为小满的遛猫日常。
    除了……
    “滚。”
    尘醒那打着大卷的发丝有一缕越过眉梢，带着盈盈的紫罗兰色垂在眼角，借着车厢里的暗影, 让他这张脸成功在面无表情的基础上显出几分绮丽的阴郁。
    被小猫和亲属接连拒绝的涅菩默默放开车辕, 任由职业素养深厚的马车夫平静驱车离开。
    【我去这是什么展开，我看不懂了】
    【你们恶念组！怎么！互动起来这么好笑啊救命】
    【真相大抵是某只偷偷跟梢的兔子被抓现行了吧（喝茶）】
    【然后恼羞成怒生气了www老婆骂人好辣好阴暗毒妇, 我爱看！】
    【仙女教母的造型和一旦阴暗起来连捏总都老实了的内在……】
    【毕竟我们主角也不是小可怜而是王子殿下嘛xd】
    【但是冷脸也好好看啊！终于有利益至上冷血刻薄内味了！】
    读者诚实地为该段大家喜闻乐见的迫害情节贡献出异常集中的弹幕。
    而原骞看着这一页漫画的某格画面——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 四号与五号即使在其他地方没有分毫相似, 长发的发质却是非常像的，所以才会导致在光线不足时连小满都看错。
    他因此想到这两个人设在漫画剧情里的关系。
    “说起来你怎么会愿意把五号安到星神名下的？”
    原骞以闲聊态度随便问起这个很早之前遗留下的问题。
    因为要说“尘醒”的出现是来自于小满先看到了守护在附近的他本体, 所以不得不编出来回收线索的, 可成型之前的“涅菩”又没这种已经落在纸面上的把柄。
    于是副官先生会愿意给他时而玩梗讽刺的星神当眷属就令原骞很奇怪, 哪怕只是作为共用人设的五号根本不等于他本人。
    [因为祂蛮漂亮啊。性格是另一码事，我不会因为祂脑子有坑就违背自己的审美。反正是假的人设，在这种状况装作祂的从属也不错。]
    这个回答应该没掺水, 可原骞想想那位亲戚的样子——除了无比庞大的精神冲击之外他自己只能用壮观来概括祂。
    毕竟星神长得虽不狞恶, 本来的配色也挺仙气, 但在沉疴多年的现在，祂那副尊容整体来说还是完完全全的属于只该在最深层噩梦中出现的模样。
    这就是审美观的差异吗。原骞想。他还是更欣赏得来主体是人形的那类……论坛里那些星神的拟人图就很不错。
    “说人话。”他随意吐槽道。
    [当然是人外很可爱！]
    多么堂堂正正的回答。好吧，但至少队友在制造漫画登场角色时能考虑到更大众化的需求，这就足够了。
    【摸摸头但发生在主角对反派……这么温馨的吗】
    【捏总这德行给尘醒或者阿玛拉看了都能做三天噩梦吧】
    【爱憎分明啊（意味深长地）】
    【我比较在意的是, 捏总原来真心想摸索小满喜好啊, 只是理解有误】
    【岂止有误简直天崩！顶着死去朋友的脸出现但目的是为了让崽开心，怎么看都是超离谱的逻辑】
    【人外终究还是人外嘛, 比如朋友哥也是想讨好朋友然而哄不到点子上】
    【星神全家桶的危害就是朋友哥没跟他们同框过但被拉出来cue八百回了噗噗噗】
    不出读者们所料，这三言两语的正常交谈之后, 果然又是一段小满发现临时同伴不见踪影——循着意外事件的动静找过去——看见后者又做了什么奇怪事情的流程。
    只不过上一次是勉强称得上可爱的试图与小猫互动，这次的主题就换成了对一座小镇圣堂发起拆迁行为。
    看着小满紧追涅菩的踪影从那扇坍塌过半的大门进去，直到确认无人伤亡，弹幕才和小满一块儿松了口气。不止是为这些多半善良的人们，也是为了某位反派的道德底线。
    【搞大事但不伤平民，很怪一反派，你真的是反派吗？】
    【就是只奶牛猫吧（目移）】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且不论猜测的其他灵魂碎片，就凭小狐狸那部分的影响，捏总也不可能没事儿去主动伤害普通民众吧……】
    【呃啊，但好有道理】
    【小狐狸！我那自一同穷苦流浪的族人尸体间活下来的小狐狸！（大哭）】
    好，轻描淡写间又进账一笔情感值。但这可不是我动手的啊。
    原骞最近开始觉得剧情走到如今这一步，只要不是猪油蒙了心的乱来，人设们已经随便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获得情感值了的样子，演出水平差异能带来的只不过是很多还是非常多的区别……
    所以角色得知自己被另一个世界的人们真心喜欢上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对于此前的人生中几乎没跟几个人打过交道的原骞而言还挺新鲜。
    哪怕原骞把这些喜爱之中大部分归功于作者的画风和分镜，再划出一部分去属于天然容易获得好感的优异外形，剩下的那点也足够他觉得万分受宠若惊，乃至于有些诚惶诚恐。
    他暗暗为自己鼓劲，随手翻过一页。但当他再次看到五号那个自行戴上的绞刑绳结造型，还是觉得哽咽无言，并相信这是天分，自己完全模仿不来。
    【你脖子上那是什么！我问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草啊好生黑色幽默，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113章

    【你丫在用我推的脸做什么啊啊啊（尖叫）】
    【有一种不是自己的脸所以随便用的美……】
    【阿玛拉说你疯，我嗤之以鼻；尘醒说你疯，我说你俩彼此彼此；现在我是真的服了，捏总啊，哥你是我亲祖宗赶紧收了神通吧】
    【好消息，自从捏总出场，素袂厨再也不是死气沉沉凄凄惨惨的状态了，你看现在多活泼啊（乐）】
    ……
    《分析，这格什么意思》
    -楼主-：[截图.jpg]
    好在意这里啊，捏总差点碰到小满又悄咪咪收手的动作，看上去像是被烫了一下。
    -2l-：这是哪段？感觉没见过。
    -3l-：就是捏总提议把杀了粉毛姐的锅丢给他那里……
    -4l-：哦哦好强！封您为漫画高手（bushi）
    -5l-：谢邀，更新已熟读并背诵。我永远爱吃深色组互动！
    -6l-：所以这个到底是不是伏笔
    -7l-：我和群友都觉得是朋友哥留下的那一手。再看看吧。
    -8l-：如果是的话那朋友哥就神了啊，啥都被他算到了！
    -9l-：也不算开挂吧，告诉小满见到尘醒就揍是她身份特殊，让她别上那黑心商人的当。龙鳞盔甲和保护灵魂的副效果是给小满留的保命牌。而且早就表明了他知道星渊里那堆黑漆漆（捏总前身）是有意识的，说不定就是为此才给小满留了龙血呢。
    毕竟只是给幼崽增强战力的话，也不是非要上龙血洗礼的绝版buff才行。要考虑到小满自己甚至都没像常规主角那样直接打算逆天而行复活妈妈和小狐狸，她的计划只是尽量往远了走走看风景哎。
    总之我觉得，龙王做的这些准备从他的角度出发都很合理也很正常，起码没让我产生那种是在强行给主角开挂的感觉。
    -10l-：这么一看还真是。朋友组对小狼崽的教育方针都是优先保护好自己但也不怕动手，又捡到一口。
    -11l-：无人在意，但看着捏总想悄悄碰一下小满的手都被烫回去，还这么若无其事，我就觉得他超委屈。甚至可能内心已经阴暗爬行地把朋友哥诅咒很多遍。
    -12l-：笑话，朋友哥会怕诅咒吗，他还有什么能被诅咒夺走的！
    -13l-：？？？好家伙我刚吃上饭就被攮一刀，请问您有头绪吗？？？
    ……
    《生了生了！是全员周边！》
    -楼主-：赞美粉星！（大声）
    -2l-：现货什么时候开售啊没找到在哪看
    -3l-：明天中午12点整！
    -4l-：我是很震撼，这个选柄居然都有人不满意，甚至已经开辟地盘专门用于骂战……
    -5l-：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推占大头这可以理解，但粉星说众生平等.jpg
    -6l-：我真觉得好可爱啊！深色组：嘻嘻；浅色组：不嘻嘻。[截图拼接.jpg]
    -7l-：受不了了确实是不嘻嘻啊！连小狐狸和粉毛姐这次选的都不是笑容！
    -8l-：第一批为了最大化收录美貌嘛，而且其他制品还有新绘的群像图是大家都开开心心的样子哎www
    ……
    -39l-：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阿玛拉吃了出场晚还非池面的亏，就先抢的小满和尘醒那边，才下完一单再回来看他居然就没了！他没了！！！*痛哭失声*
    -40l-：开玩笑，这可是占各个平台我圈相关抹布半壁江山的男人
    -41l-：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42l-：说少了，岂止半壁江山。天下抹布共一石，阿玛拉独得八斗，尘醒占一斗半，剩下的是其他人总和，至少我看到的比例是这样
    -43l-：有那么好搞吗？？？我寻思他也没多少情节，人设刚有个形而已到底哪来的热度
    -44l-：因为在小满这边和前几代都非常纯的配角身上不好搞的都积攒下来了（茶）
    而且他看上去就是非常耐用……尘醒就显得不小心会被弄坏，不够耐久。
    -45l-：请停止你的开车行为！来人报战况净化楼层！
    -46l-：报！30对朋友组已经收入囊中！
    -47l-：报！买到粉毛姐立牌啦！
    -48l-：报！纸片脑袋吃到全扉页画册和单行本海报还有贝鲁书签！完美收官！
    -49l-：报！计划抢三套全员但卡了一下只好立刻启动b计划买小孩组！幸不辱命～
    -50l-：报！在监考没忙完但亲友给我买了全员立牌和徽章嘿嘿嘿
    -51l-：？禁止秀稀缺资源因为我没有！快快叉出去罢！
    -52l-：报！和亲友分头行动各买两组拉丝两组贝鲁set！争分夺秒顺利下车，等着到货分赃~
    -53l-：好家伙这有一个人手滑就是友谊破裂现场啊，彻底分头太勇了吧？
    -54l-：不至于，明天就开预售了。反正也就多等一个月啦。
    -55l-：特地今天亲友团出来聚会，一边聊天一边买的，快乐
    -56l-：好家伙，开卖不到十五分钟小垃圾就全员售罄，大货也都缺胳膊少腿库存只剩个别一小半，这漫画是真的火了……
    -57l-：刚入坑的萌新瑟瑟发抖，我只买了一对小狼崽和小狐狸的徽章而已，上来一看大家买好多啊！（哦，还有两个角色笔记本xd）
    ……
    -202l-：我去，快去官号，粉星都给炸出来了
    -203l-：毕竟销量才是硬道理……但这个追加赠品emm谁会想要啊！
    -204l-：所有下单的账号都赠送一张明信片。
    ——但明信片图案是星神绝美高清半身像。6啊。
    -205l-：san值低下用户发出尖锐爆鸣。我说的，一个生物它的眼睛除了一双，可以是三只，可以是四只，还可以是六只，但不能是五只！！！
    -206l-：好耶终于知道官设瞳色不用自己发挥了，我超喜欢紫色的！
    说着抄起数位板向拟人的深渊走去。
    ……
    《摸了，是梁祝paro》
    -楼主-：谢谢捏总的启发，给素袂也来点儿自那个杀。
    90分钟练习草图，be预警。
    -楼主-：[附件.jpg]
    -3l-：好神，好美……是《哭灵》啊啊啊小狐狸的（失语）
    -4l-：我天呢这个万念俱灰，这个盈盈垂泪，红衣配孝，金瞳加红妆，雪似的白发……美神降临……！我要带着这个链接走遍每个相关群啊啊啊
    -5l-：他一哭我心都碎了别说墓碑……
    -6l-：小狐狸你把我也带走吧小狐狸——（雨中奔跑）（摔倒）（大哭）
    -7l-：海枯石烂啊——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啊——天荒地老！
    （哭爆）
    -8l-：宣布您是天才，我不准任何人忤逆您！！！
    所以能再给个《化蝶》的售后和《十八相送》吗，您看我清澈的眼神。嘿嘿。
    -9l-：捏总还没把自己怎么样呢我们素袂厨子先大刀特刀，我开始害怕，捏总千万不要真出事啊！触景生情的饭好吃就是有点费眼泪呜呜呜……
    -10l-：老师！请问可以要个cos授权吗？太好哭了我好喜欢这个设定。
    ……
    刷到此处的陶铮吸了一口饮料，悲悲戚戚地切换页面搜索相关戏剧视频并加入观看序列。
    前面的论坛帖子中所谓的亲友聚会也包括她在内，而且从外人看来这个团队的组成恐怕相当杂糅：
    她自己是全员好感，室友目前主嗑反色组cp，而此前偶然结识的另一所学校同级的两人分别是小满单推和配角cb（非爱情关系）铁杆爱好者，还带来个研一的学姐在漫画设定下以搞原创oc角色为主——甚至其身份设定是掌控商业之城的那个家族的核心成员。
    这位学姐的社交软件头像就是约来的oc形象稿件，偏橘色的柔顺金发间有对圆圆熊耳朵的成年女性偏偏眉目凛冽，长得野心昭然，一身偏向战职的正装，腰间佩着弯刀和单手锤，帅得很卓越，其他人纷纷表示期待后续故事。
    说到底大家都是因为喜欢这部作品才聚在一起的，细分出的爱好不同又不是什么关键问题。起码陶铮觉得和这几人相处起来很自在，聊聊漫画情节和角色，再聊聊周边，顺便点到即止地吐槽两句令她们苦中作乐从而有缘相识的论文作业考试之类共鸣话题，完全是令人感到快乐的正向社交啊。
    感谢漫画使我们相遇！陶铮表示。
    第090章
    作为排名第一的城市“至圣”, 这座名副其实的黄金城一直以来完全沐浴在神术缔造的光辉中，以此达到无视外界环境变化的灿烂永恒。
    它同时属于治理世间的王室与侍奉星辉之父的圣堂，二者之间保持着微妙而稳固的平衡。
    凡人总猜测王室与圣堂不合，听上去有理有据, 然而就像国王血脉至亲的长姐走向魔法并拥有相当的话语权一样, 圣堂与王室之间自愿结下了一层又一层紧密联系，在需要割舍时固然没那么坚韧, 但作为维系则足够亲密了。
    说到底这三方最大的势力同是兽族, 更不否认对星神的共同信仰, 最大的暗中隔阂只不过是都在想方设法建立只忠于自己的自保力量这种程度而已，以及各自不约而同地揣着一本经常拿出来翻翻的、能轻易追溯到几百年前某桩当时被按下的纠纷的暗账。

 第114章

    星神濒危的状况当前, 连“涅菩”也没兴趣去费工夫挑拨这些势力间的关系, 更别说只是来游玩的小满。
    “想不想进内城区看看？”涅菩提议。
    他们的确凭借尘醒托信使送来的关系成功进入埃尔城——那位人脉丰厚的商人被逮住一次之后再没在二人附近出现过——然而由平民、与贵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中产、中层贵族与围绕皇室的侍从仆人居住的外城区, 看上去实在是没有多少特别的地方。
    固然随处可见的明亮柔和的神术光辉是一种令外来者惊叹的奇迹，可是看久了便不会觉得那么特别，被保持在金色的建筑外墙与屋顶同理。
    至于各类奇谈故事, 只要在三个以上的不同地方待过, 再听到什么都会觉得似曾相识。
    的确, 至圣之城的氛围说得上特殊，即使是街面上步行的平民亦是全都殷实又洁净，谈吐有条有理，在其他地方见得到的吵闹和临时发生的争执在这里竟是几乎绝迹, 更不用说是想见到一个乞丐或流浪者, 鬼鬼祟祟的那类游荡街头的商贩与小贼都彻底没了踪影。
    但小满觉得，这里依然说不上是完美的安乐乡——它只是花园里格外被风、阳光、水源、益虫、养分与花匠悉心照顾到的其中一朵金玫瑰, 所以长得最优美无瑕，值得栽在主人窗前。
    也依然只是玫瑰而已。既不如艺术那么奇异鲜明, 更不如商业那般极致地追捧新潮的靡丽。
    要让小满忽略人际问题，只凭审美去选择一个地方定居的话，她认为自己更可能会选择那朵青铜铸造出的更特别和朴素的玫瑰。到处都有数不清的鲜花的那座四季宜居的城市她同样有些喜欢，而且觉得妈妈会更喜欢。
    反正不是至圣之城。她生来在偏远的地方过着非常安静的日子，即使现在拥有了力量和财富，还是对权贵们那种与她本性完全相反的生活方式没有向往之情。
    如今她只在外城区看过这里的风貌，便认为已经满足了好奇心。
    ——内城区又会有什么？不过是宫殿及环绕王室而建的贵族官员的宅邸，以及属于圣堂总部的各类神圣建筑。
    前者论富丽堂皇哪里比得过龙王，后者只是信徒所建，在星神名下的排序中位阶要远远低于尘醒。这二者为她所熟识，便无需再往下一级去寻觅替代品。
    总之小满思考后是觉得没必要非得进内城区看一看。
    但既然涅菩提起，小满不反驳，只看着他，表达出“我没意见那么要怎样进去呢？”的含义。
    “我们可以尾随阿玛拉啊。”涅菩显然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难题，并尝试举例。
    小满不太擅长分辨一个有可行性的玩笑或者真心打算这么做的行动计划之间的差异，她想了想，认真地找出漏洞：
    “你有把握不被他发现吗？”
    ——要不是此地居民最好的品质就是别去探究旁人，在人员出入和居留都要严格筛选的至圣之城，其实连他们现在的状态都足够格格不入了。
    幸而两人长得并不奇怪，而外貌优秀的年轻男女出现在权贵的地盘总是有很多理由的。这种认知使得卫兵会关注他们，却并不会贸然拦住他们反复盘查，以免提前得罪未来的大臣情人什么的徒增麻烦。
    “没有。”怪物坦荡地摊手，“装作被他抓回去再逃走不就能进去了，又不是很难的事情。”
    “他不会相信你。”小满凭短暂接触的了解都可以替阿玛拉做出这个判断。
    “那，我们混在要给王室表演的剧团里进去怎么样？我看过现在的戏剧，虽然也有演员非常的厉害刻苦，但大部分只要凭着漂亮的外表就能被贵妇人捧着越过前者功成名就啦。这方面你一定没问题。”
    涅菩很快提出新的计划。
    “我不要。”小满难得立刻明确表示拒绝。
    作为各方面都算是贵族标准模板、同时掌握着权力与身为女性贵族理所应当可以享有的生活方式的艾利瑞特娜对自己的那份特殊青睐，小满当然不是一点儿都感受不到的。
    然而由于在这类贵族的生活中一切美貌都唾手可得，使她们的“喜爱”倾向很奇怪地重归浪漫，爱意单纯得类似追求美食华服一般，还披着一层和谐互利的外皮，当真愿意一掷千金去追捧演员或给予职位事业上的便利，而且没有得到回报也觉得无所谓。
    所以比起常见的那类恶意贪婪的觊觎，小满并不会因此感到被严重冒犯。
    但这份经历依然会让她此后更加与这类人拉开距离……更别提再次作为被观看的一方站在台上被观众所瞩目。
    “那我没办法啦……真可惜。”
    “你很想进去吗？”小满犹豫了。
    小满记得这个人能出现在有阿玛拉镇守的地方直接进入监牢给她解开镣铐，那么内城区的防护应该是拦不住他的，并开始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存在影响了他的发挥。
    “不，只是——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
    小满见他慢慢后退几步，心底忽地涌上一股不安。
    就像是那个深夜。那时她从无梦的睡眠中猛然惊醒，而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白月向她投下寂寥的视线，死寂得使她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和心跳。
    她眼睁睁看着涅菩转身与自己拉开距离，落上一座屋顶，那张脸上总是无害得甚至略有刻意装乖嫌疑的表情随即淡去，换成眉眼疏冷地向在此处也能看见的圣堂主建筑投去的一瞥。
    比起那对在此刻倏然显露出真实轮廓的复杂尖角，从表情中流露出的气势还要更险恶惊人许多。
    她听见——所有至圣之城的居民也都听见——圣堂之中供奉的那座传说中有星神亲自赐福的大钟，随着从神血中凝聚成形的怪物现身，疯狂乃至急躁地连连自行鸣响了。
    再不是庆典上那般，需要被神术倾力引动才会缓缓震荡几次的庄重音色。
    “好吵啊。”涅菩听着远方震人心魄的钟声，换了种语调说道，漠然地拖长尾音。
    一柄沉重的足有一人高的深红近乎于黑色的长枪浮现，现在它几乎已经拥有实体，谁都看得出这件令人不寒而栗的武器即将完成，造出它的人却不碰它。
    “说起来我记得……那里面熔铸过父的一丝鬃毛吧，难怪被当成宝贝。”他自言自语般垂下目光说着。
    “既然是祂给你们的玩具，那就毁掉好了。”
    随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长枪有瞬间消失了行迹。
    它再在原位出现时，最后一道钟声也猝然地停息了。
    ……代表神明赐福之地的永恒光辉不知何时隐去，阴云已然密布在至圣之城的上空。
    那怪物不看任何因他举动而陷入惊恐、畏惧、恸哭、震怖的人们，只是若有似无地看向小满，被慢慢吹起的风带着飘动的黑发发梢微微染着深紫色，是唯一没有变化的东西。
    [到你登场了！]亲手搞出这般大场面的副官先生毫无压力地催原骞登台。
    这段是早就商量好的重头戏，他们从头到尾推敲过流程的，原骞有心理准备。
    这一刻他就只是默默在心里觉得，这副大场面没有经典配乐来辅佐真是太遗憾了……以及要去当个勇者rpg里站在主人公身边打魔王的npc队友原来是这么值得期待的一件事情。
    怪不得有人说演配角比演主角爽。
    舞台已经齐备，那就——开始吧。
    他完全集中精神，怀着应有的以凡人之身挑战怪物的无畏心境，佩剑出鞘。
    已是熟极而流的进攻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展现，在阴暗天穹与失去光泽的金色建筑群间，剑光亮如裂雪。
    阿玛拉是没有黄金之血的兽族，无法化作拥有羽翼的姿态，连头发都是与翼族喜好的缤纷色彩无缘的灰白，可当他完全展现出力量，绽放出的剑光就比最美丽的羽翼更华美无上。
    倘若那立于高处的怪物有翅膀就会被撕碎翅膀，倘若他试图招架就会被另一个方向同时闪来的锋刃刺穿胸膛。
    ——原来使他感到遗憾的，是他率先发觉那最锋锐与无法欺瞒的圣堂之剑已经回返，而到底没能在这之前一起走完每一处景色吗？
    小满站在街角，望着瞬间展开的战斗，嗅到了随风卷来的比起潮气更接近于血腥味的气息。
    在相似的展开中，上一次她选择谁的话也不听，但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站在了负伤还在勉强对峙的阿玛拉那一边。
    可是这次，在惊呼着或慌乱奔逃的外城区人群旁，当小满彻底明白那二者间业已展开的战斗有多么惊人后，她任由雨滴浸入额发，低头看着掌心轻轻燃起的一簇象征着她自己决意的幽蓝色火焰，竟有些犹豫不决了。
    第091章
    “喂, 我说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交手过后，二者拉开距离，看上去毫发无损的涅菩一脸无辜地问道。
    陷入盛怒的阿玛拉则神情紧绷。他缓缓活动方才承受极高强度瞬间爆发的腕骨，并不作答。

 第115章

    “不过是件死物, 它太吵了当然要砸掉, 凭什么要怪我？”涅菩说着，表情满不在乎地甩甩手腕, 从虚空中取来一片厚重的金属破片, 举到眼前——
    那破片表面有着细腻古老的花纹, 连每一道熔铸后打磨的痕迹都透着虔诚，哪怕只是一个局部, 依然看得出是属于一件真品的圣物, 且无疑来自圣堂供奉千年的大钟本身。
    “而且这样的破烂东西, 供奉再久也不会被夸奖的，‘海’的里侧要多少有多少。好好说就赔给你一个嘛。”
    “别再胡言乱语了！你如今竟敢踏足‘至圣’，毁坏圣物——我绝不饶了你, 哪怕是死。”
    阿玛拉打断他的话, 寒声说道, 并再度举剑，指向怪物那悠哉的面孔。
    “又不是我要主动要来这种地方的。最后一份材料跑过来了而已。”
    涅菩仍然带着没什么战意的表情，甚至开始将注意力从他这边移走，无趣地说：
    “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原来你的眼睛也看不见啊, 猎隼先生。”
    “什么？”阿玛拉愈加警惕。
    “从兽族心中源源不断产生的那剧毒。在这里——简直厚重得令人恶心啊。”
    怪物笑了起来。
    阿玛拉极短暂地愣住了一瞬，在旁人看来他浑身防备依然毫无松懈, 只有湛亮剑刃般的银灰色眼眸中瞳孔微微一颤。
    从展现出真实的形态并引来阿玛拉之后，涅菩完全没再将视线投向小满。
    可他话中的若有所指, 小满是听得最明白的一个。
    于是她将视线转向那二人之外的，这金色、繁荣、璀璨、井然有序的至圣之城。
    她只对被尘醒召来的那完全凝聚到“食物”形态的，恐怕是最浓郁程度的恶念有明确感知，所以她无法判明涅菩话语中的真伪。
    但她的天赋除了对尘醒以外从未失灵，而且凭借这段时间的交谈和了解，小满几乎能够确定一件事。
    当怪物以这副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神色示人，他说出的内容往往才是伪饰最少的部分真实。
    如果他没有欺骗自己和阿玛拉的意思，那么就是说……
    属于王室与“圣堂”的这座貌似完善的城市，正是将星神推向死路的恶念最大发源地之一。
    她下意识地向前半步，远离了原本几乎要靠上背部的一面墙壁。
    [你看火候到了吗？]对峙的二人飞快地暗中交流着。
    “好像还差点……”原骞稍有些犹疑。
    这个世界切实存在，但经由作者观测而画出的漫画毕竟是一部正常的作品，其主线还是需要主角来带动，但原骞又不能即时阅读漫画里与人物言行相辅相成的内心描写部分，所以要判断小满下一步举动的难度就更高了。
    [那再打一架？小满总不会看着阿玛拉真被大卸八块嘛。]副官先生跃跃欲试。
    原骞一直知道这家伙对与反派天然对立的六号这款类型很有些针对心理，是一种想要把轻薄雪白的蛋壳一片片碾碎成粉的、恶作剧式的恶意，而且还将其完全带入了涅菩的心态之中，所以哪次商量好的战斗都毫不留情地动了真格。
    表现出来就是涅菩对尘醒和小满等等尚且轻拿轻放，对阿玛拉就完全做得出“以打不死的前提往死里打”这种冷酷的举动。
    “别吧，打得骨头疼。”原骞自己的主意识还留在六号这边，因此听着这个提议都牙酸。
    六号的攻击力是点到顶级了没错，然而种族上限摆在那里，没有黄金之血加成，又并非天生身板坚硬如铁的那些兽族分支，更是已经过了生命力最旺盛的年纪。
    总之用游戏术语翻译就是个标准的高攻高敏大脆皮，平常砍别人可以无伤一刀秒，但血条也终究薄些，跟设定中神血捏出的怪物更没法比，所以硬拼持久战只会带来不幸。
    这让原骞开始怀念龙王时期。纵然那位非常难以扮演，但强大到天然睥睨众生的那份力量感，才使得他这种性格都能演出几分浑然天成的轻松与傲慢。
    [没别的办法那我先撤，再拖下去圣堂的人都出来群殴那就提前玩大了啊。]面对僵持的局面，一只魔王副官开始失去兴致，并明示原骞。
    “等等——我想到了！三号留在小满身上的龙血加护！就是现在派得上用场！”原骞终于决定把伏笔留在这一刻回收。
    [好啊好啊。]副官先生觉得很有意思，并以异世界的本体操作系统发出弹窗。
    [是否支付65*3（已锁定人设使用倍率）点情感值？]
    原骞鼓起勇气点下确认，随后再无暇顾及躯壳的那点不适，手忙脚乱地将尘醒那边的意识几乎完全收回，来应付同时操作两个人设活动的负荷。
    意识层面的交流几乎没耗费几息时间，所以在小满刚刚产生那她自己都不太愿意相信的判断、并不自觉地远离至圣之城金色的建筑外墙之后，她察觉到手臂微微发烫，就像那天唤出盔甲时一般。
    “既然不愿取舍——就学会交给我们。别忘了，你又不是什么没人照顾的野生幼崽。”
    她听见一个表面冷淡的可靠声音，随后，冷风吹着的发顶也掠过轻微的暖意，像又被人随手揉了揉脑袋。
    只是如此，小满便无比信赖地配合着暂时交出了部分力量。
    她最后的印象是面前恍惚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随怪物而聚集的阴云之下，那金发明亮如故，仿佛永不熄灭的太阳，远胜过四周人为缔造出的虚假辉煌。
    当“他”出现的同时，迥然不同的景象随之以小满为中心涌现，眨眼间将城市吞没进去，完全地变成非常广袤而荒芜的白雪与山林，小满的所在则彻底消弭于其中。
    这份力量竟然连世上顶级的强者都无法做到免疫，被卷进来的阿玛拉匆匆转身寻觅对他而言等于一切的圣堂的踪影，却只见到一片茫茫寂静的空地。
    翼族抬起未持剑的那只手，寒冽的风便携着还在不停飘下的大片雪花降落在他朝上的空空掌心。
    他合拢五指，雪花随即悄然化进他粗糙的掌纹中去，些微的凉意异常真实。
    “无论这是什么地方，阁下为何要将我困进来？”他转而看向靠着树干神态悠哉的金发龙族，问。
    以阿玛拉的立场他当然会不解，圣堂之剑只是在守护他效忠的圣堂与他所维护的秩序而已，完全没道理被针对。
    “不，还是你的作为更惹人生厌些。我们悉心灌溉、由她自己选择如何生长的树苗，你竟要出手按自己的观念擅自修剪——若非你虔信着父，我会直接捏碎你这颗脑袋。愚蠢的东西。”
    龙王说着。那双被雪色衬托得愈发深而锋利的、大地色的龙瞳不紧不慢锁定住这个在旁人眼中强大可怕的翼族，像看着一只害虫般低劣的丑陋生物。
    “即使阁下是龙族，亦无权对旁人的做法置喙。我更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判断，即使败于你手。”阿玛拉毫不退缩。
    “……那，再加上我呢？”
    第三个声音从另外的方向传来。
    仅仅这么一句话，亦能使人判断出来人平静与矜持的特质。
    披着深红长发的巫妖从风雪中走来，轻轻握持着一柄数百年前施法者常用的枞树长杖。
    那雕琢成纽索与花藤缠绕样式的杖头挂着一枚蓝色的鳞片，在满眼雪白衬托下蓝得深邃动人。
    龙王在听到这声音时神色遽变，猛然回身，那份惊愕绝不作伪。
    [surprise！]
    缺德的副官扔下这么个入乡随俗的单词，就把临时重启的拉萨瑞斯控制权还给原骞，让他被迫进入一直以来都全力回避的三开阶段。
    “你——！”即使是原骞，此时此刻也差点没忍住抛下任务把五号从雪地里揪出来打一顿。
    瞬间的震惊过后他很快想通了，拉萨瑞斯在漫画中早已轰轰烈烈地退场完毕是没错，但读者并不会质疑一位施法者果然留有些许后手的剧情。
    这就是说，其中自然还留有只消支付大笔情感值，便能买回一个“拉萨瑞斯有星点灵魂在那枚塞壬的鳞片中寄存”的可能性。
    即使这样的存在绝不可能长久，微末如同一粒烛火被置于这风雪之中——接收控制权的原骞非常清楚这件事——出来晃晃找点存在感倒是已经够用。
    甚至这套逻辑都是非常完善的：
    老师陪伴在弟子身边的这点灵魂在弟子和危险的怪物及难缠的老顽固狭路相逢时勉力醒来，并且趁弟子不在，最后一次跟故友联手教训试图毁了他们成果的家伙，警告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外人休想任意干涉小满的选择。听上去非常合理，而且很能感动人。
    被坑的只有面对精分现场压力倍增的原骞而已。可是剧目都端上来了，以他的性格走到这一步又不可能撂挑子不演。
    “你剧院没了！”他说着气话。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啦。]
    “……我不会再上当了。更不会请你吃新鲜的、刚出锅的、脆脆的金黄薯条的！”

 第116章

    [……唔啊……]对面传来什么生物受到会心一击，瞬间失去希望扑通倒下的声音。
    报复有效，原骞也就消气，决定既然已经这样，就先用心演好自己的戏份吧。其实他还有一招名为“画个圈圈诅咒你永远得不到小姐姐的摸摸头”的对副官究极攻击没拿出来用，但鉴于杀伤力太高，他不到必要情况绝不会轻易启用的。
    好在雪中的山林非常寂静凉爽，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对专注很有益处，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耗费的心力。
    阿玛拉看着巫妖缓步走向龙王，仅有短暂眼神接触，便毫无隔阂地站在后者身畔。
    那双被死亡所彻底浸染的深红眼眸看着自己，其中毫无一个悖逆星辉之父的异端所应有的畏惧。
    “拉萨瑞斯。你果然没有死。”阿玛拉说，“你将危险的外系秘仪私自教授给一个孩子，就为了证明你狂妄的猜想？你就没有半点内疚吗？”
    那施法者对于圣堂中人的严重指控丝毫没有表现出怒意，显然是在漫长的生命中已经听习惯了，很懒得理会这些自动把所有人往坏了想的阴谋论。
    “那是天生属于她的掌控魔法的权力，她更从中得到保护自己的力量，因此才能在你们面前有发声的资格。否则你们处置她，将如处置司迈拉格德一族的后人般无声。”
    拉萨瑞斯轻轻缓缓地说着，声调平和如同每一个在餐桌旁叙述浅显施法理论的午后。
    “案卷早已载明，你的家族是在你完成转化后，因不肯将一个巫妖除名而获罪。判下的惩罚是被剥夺贵族的财富与驱逐出至圣之城。”
    “这份处置经由王室，程序符合一切律令。”
    阿玛拉不假思索地否定，表现出他果然对于悖逆者的一切资料了然于胸。
    “哈。”龙王极为不屑地嗤笑一声，对这样的人连反驳都懒得给予说明。
    “争吵这些没有任何意义。”阿玛拉想到圣堂遭遇的巨大损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将掌心按上剑柄，端正地最后一次向对方作出确认：“倘若不肯放行，那么请吧。”
    “你难道觉得自己有胜算？”龙王抱着怀，长尾随意卷起一团板结雪块抛向远处。
    雪块碎裂后一个突兀的人影慢吞吞起身，这会功夫落雪居然就已积起一层形成绝妙的掩护，使漆黑的长发和狰狞的角上黏满了一小团一小团完全不融化的雪，看上去冰冷得像石像或铁。
    “虽然像这样把交涉都推给旁人其实不太好……但谢谢你陪我的弟子走完一程。”拉萨瑞斯对他的态度倒比对阿玛拉好些，这样说着。
    “我可没推啊，是这种人就喜欢闯在前面吵些无聊的事。”涅菩摊摊手表示不接受这个有意推卸责任的定位，却懒散到连沾在身上的雪块都没动手拍掉。
    “所以要暂时合作吗？对面看起来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哦。”他向阿玛拉抛出非常敷衍的合作邀请，满脸写着我会随机背刺的请做好心理准备这类反派含义。
    “……”阿玛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按剑走去，站在他附近后长剑重新出鞘，面对的却不是怪物那边。
    [就是这个！“非常想手撕反派但先忍忍”的大局为重！演得很好嘛。]副官先生用称赞地方食物风味正宗的语气赞扬道。
    “有没有可能我是真的有点想揍你但又打不过呢……”原骞默默吐槽。
    [那不是更有趣吗？]专业反派无所畏惧，所以是此刻场中最快乐的一个。
    第092章
    《残缺者》漫画的第5册、第6册单行本如期发售。
    陶铮边拆开包裹着漫画的塑封, 边看着桌面上被漫画占据半壁江山的书架，从实体书想到别的问题：
    “你说粉星将来要是开线下签售，我们是带过去还是到了再买一套？”
    与她做着相同事情的室友略一沉吟，答：“理智上我倾向再买一套新的, 排完签售直接寄回家。初版单行本还是好好放在家里比较安全吧。”
    “那情感上呢？”
    “我会认为那将形成冗余库存。所以直接带着第一册和有我cp的一本过去签就够了。”
    “好酷哦蛋女士。”
    陶铮把随书附赠的周边一一翻看检查过后放在一旁, 给自己倒了杯茶饮料，又挪挪靠垫调好舒服的坐姿, 重新拿起摆在桌面正中间的第5册单行本。
    这一册的封面是烈烈。
    与之前的人物神态不同, 狮族的年轻战士是直视着画面外的。
    她像是正在锻炼途中口渴了便跑到水源边把半个脑袋扎进去大口啜饮, 因此脸色红润，漂亮的肌肉线条因充血而更分明, 手腕与脚腕都用粗布带挂着黝黑的金属球做负重。
    静态的画面捕捉的正是烈烈从小溪中大幅度地抬起头的这一刻, 清澈干净的水挂在深褐色眉毛和睫毛上, 也顺着初具棱角的下颌线滚落。
    她之所以没有像往常一般立刻乱甩脑袋甩掉这些水珠，则是因为在狮子尖利的犬齿间竟还稳稳钳着条腹部银亮的大活鱼，显然是她顺口叼住的意外收获。
    狮族这双棕黄的眼睛或许是被鳞光与溪水反射的阳光所照, 却是比身后的草原与咬住的鱼腹更炽亮, 是一种野性的无忧无虑的快活光彩。
    陶铮欣赏了一会儿这张封面, 摘掉漫画外封准备好好看正篇，却发现从这一册开始，单行本竟加上了部分漫画会有的、与外封印刷构图人物一致但场景有变化的独立内封面。
    内封的烈烈不再是战士装扮，套着一件尤为可爱的毛绒连体睡衣, 也是狮子模样, 宽宽大大，一下子显得她的年纪小了好几岁。在她手掌下的更不再是草芽柔嫩的溪岸, 却是几册摊开来的丝毫没写的空白作业本和散落的水性笔。
    小狮子这满脸欲哭无泪的绝望太过生动，连眼睛都变成了混乱的蚊香圈, 看得陶铮坏心眼发作得想捏捏她的脸。
    哦天哪宝宝你是一个又强又酷的小笨蛋，作业写不完了姐姐会帮你的，不着急来吃个巧克力派听姐姐慢慢给你讲题……所以粉星这一整个工作室都是哑巴的吗！这么可爱的内封都不拿出来宣传！陶铮表示强烈谴责。
    然后陶铮拿着卸掉外封的单行本示意室友这个新发现，室友的感慨和她如出一辙。
    急于找到更多新细节的心情推动着陶铮径自跳过单行本收录的正篇部分，直奔约定俗成的附赠新番外。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翻开故事书，第一页的插图分为三部分。
    这三部分画面共同的主题是没有任何特征的“人”与畸形的怪兽搏斗，像荆棘环的雷电、鲜红的火、光锁与漆黑利刺分别围绕着怪兽，一看便知是在讲述人那一方的恢宏胜利史。
    【这是世界的其他可能性。荒诞不经，又无人敢将其否定。】
    【当孤独的勇者手持勋章。便蓦然看见另一种分歧尽头的美满人生。】
    【选择早在无数年前发生。其中优劣，唯有更高维度者得以评判吧。】
    故事书翻向下一页，打败怪兽后返程的人们穿戴盔甲，在鞍具上挂了砍下来的怪兽骇人的尖爪或头盖骨，走在铺满鲜花的街上。
    接着，骑在马上身量瘦削的骑士终于正式亮相，一如前一页的“先祖们”那样。
    那竟是打扮完全换了样的小满，哪怕这身骑装的款式依旧以便于行动为主，但从色彩和款式都带有贵族的风格，多出几分内敛的精致，连束发的绳子和随身的刀鞘都换了款式。
    她一马当先，至少脸上这种情绪极少外露的宁静神态还是读者所熟悉的。
    另外还有不少和她相似、没有任何兽族特征的年轻人骑马缀在后方，看上去既生活优渥又不缺少这类消耗体力的训练，于是很有骑士的风度。
    远处的树荫下，有一群模样秀丽的年轻男女凑在一处讨论着这队人，他们的外貌中反倒都有已经看惯了的兽族特征，让本以为这个番外设定就是没有兽族存在的陶铮心底又生出疑惑。
    “成绩领先的果然还是那一位啊，不愧是女公爵的独子。”身姿丰盈的女孩身边跟着好几个追随者，瞧着气势很盛。她不无妒羡地望着另一名女性，嘴里说着，“可惜把眼光都用在寻找猎物上了。”
    “倘若您愿意把点心时间从一日六次减少到三次，说不定那一位也会把眼光分给您一些呢。真令人遗憾。”
    艾利瑞特娜端着完美的微笑答道。
    之后那类似团体竞赛的活动很快散场，艾利瑞特娜又从身旁的仆人手中接过干净的新布巾与装着各类零碎的小篮子，体贴地迎上去。
    小满果然没有让她亲手照顾的意思，自己接过布巾来擦擦额头，说：“谢谢。”
    接着小满看了她一眼，又说：“……天气很热，你不来也没关系。”
    “您才是辛苦了。我在树荫那边，一点都没晒到。”艾利瑞特娜笑答道。她此刻表现得和顺温婉，像是非常称职的未婚妻那类角色，又以毋庸置疑的存在感占据了小满身旁的空间。

 第117章

    “何况只要能看着您的英姿，我就格外地感到安心。我擅自准备了些茶点，您要来休息片刻吗？”
    “……好。”小满的样子好像是比正篇里更适应这种情况，便只是惯例的寡言本性而已，很自然地听艾利瑞特娜的去休息室，而后者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侧，氛围既和谐又透着点追连载的读者无法忽视的奇怪。
    好家伙，所以难道这是地位逆转设定？陶铮当场表演战术后仰。
    果然，稍后小满见到妈妈的情节将陶铮的猜测彻底坐实。
    那位拥有浅灰白色长发与暖灰眼眸的女士相较小满变化更大，在正篇中小满成长起来时她已经逝去多日，在这里她却好好的活着，模样虽然没变，却从原本羸弱的秀丽中焕发出健康与大理石神像般深静的庄严，一身打扮低调而华贵，大权在握的派头半点不缺。
    “妈妈。”小满轻声唤道。
    好在家人之间的爱似乎并未因权力变质。
    “很快调令就会下发，这一次是死亡荒原。”成为女公爵的女性将手指轻轻拂过案上一摞厚厚书籍与卷宗，又落在她最爱的孩子耳边那些利落扎向脑后的灰黑发丝间，“这些是过去的作战记载和资料……其实我有些担心。”
    “我会赢的。”小满保证般说道，深蓝色眼眸平静且坚定。
    “不是那回事。离你上一次出征才过一年，我更担忧的是你的再一次胜利会为人忌惮。在这权力的中心，我有把握护住你，可是外面则不同。”妈妈说。
    “你是这一代甚至上一代中最强的战士，神予我们权力，用烈火与雷霆清扫异兽，却没有给我们无视来自身后的暗算的不死之躯。你还太年轻，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想要从你身上得到利益，哪怕会短视地断送世界的未来也不顾忌。”
    她眸中深切的担忧与温柔毫不作伪，虽然身份截然不同，这样看上去又与正篇开头放不下小满独自生活的模样没什么差别了。
    “没关系。”小满反过来宽慰她，“因为每个人都有野心，只要我对兽族友善一点，也会有人选择帮我，主动去对付其他人。”
    “比如那个‘芙罗拉’么？”女公爵竟也知道艾利瑞特娜的存在，但并不否定这个选择，只说，“这个朋友选得很不错，她很识趣，善于伪装，对于政事的聪慧是数一数二的。在算计同类的方面，没有多少人会是她的对手，至少不会给你拖后腿。”
    “嗯。她现在需要利用我压下别的继承人……我答应了。”
    “那么当你离开王都之后，我会对她表现出照顾。”
    交谈之后，小满带着那些资料回到属于她自己的书房。女公爵府上十分气派，仆人都是素质最高等的，真是和正篇大不相同了。
    ——哇哦。陶铮的确为这个番外直呼不得了。哪怕是所谓的更高维度者，初看她还是为这段不长的刻画大感惊喜，细细琢磨又挺合理。
    因为每个人的性格其实都没有遭到推翻，所谓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本质不过是本身就是由星神直接任命的残缺者在另一种危机前地位跃升而已。
    “妈妈”依然有坚韧的心性、宽容的观念和一腔爱意，艾利瑞特娜也还是那个沉得住气并才能出众的野心家，小满更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类似阿玛拉的位置——那位圣堂之剑原本在正篇中就像是选择了另一种活法的她自己，读者早已讨论过好几轮，基本都认可阿玛拉的角色设置中应该本就是有这个含义。
    而且这个番外更大的好处在于……作为官方的if线新设定，它可没定死其他角色会是什么身份啊！想想就很有搞头的样子！反正陶铮已经提前期待起论坛里大家新的脑洞。
    “我怎么看着这只手是涅菩那货的样子，你来帮忙鉴定一下。”室友拿着单行本站到陶铮身旁，幽幽地说。
    “就是他吧。老搞事犯谜语人了。”陶铮根本没多想便直接认定嫌疑人，“老师右手白骨化的，屑兔子戴手套。然后这语气也不像阿玛拉。”
    “确实不是阿玛拉，他手背上有疤的……”室友表示她已经把那只猎隼的上上下下研究了个透彻，所有官方设定的特征都熟记于心。
    别问，问就是暗色的显眼疤痕落在筋骨分明的手背上是非常涩的一个绝妙设定，既破坏了俗套的完美，更不漂亮，所以才好得不得了，每个搞过他的人都很难忘掉。
    ——正因为论坛里从文字到画出来的二创都不会放过这点，原骞已经快没法好好面对自己亲手设计出来的六号了。
    “伤疤难道不是战士的勋章吗！”曾经在某个午后，原骞又一次羞愤交加地狼狈逃出一条帖子，试图向队友强调和澄清自己本来的设计理念。
    “啊，这个嘛……”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的魔王当时正顶着五号待在旁边，居然宁可用从尘醒那儿顺走不还的烟杆点起讨厌的烟雾，也要回避正面剖析读者的想法。
    第093章
    在陶铮发现单行本第5册是双封面之后, 再拿起第6册，便觉得这份暗示非常的明显了。
    第6册封面的人物当然便是“温彻斯特”。
    在此之前的5册所收录的正篇中，他还从未露出过真实的容貌，于是在这一册的外封上, 商人依然披着隔绝他与外界的刺绣斗篷。
    只不过, 斗篷上的花纹变换过款式，深色上极纤细的花纹像是星光在夜空中划出的轨迹, 白银面具只揭起个缝, 他垂着头, 手中抬着的烟杆是已经被恶念染成深紫色的那一支，看上去还是神秘气息十足的端庄模样。
    陶铮小心翼翼地扒开外封, 随即发出“哇靠”的一声感慨。
    内封的人物位置大致没变化, 却氛围迥然不同了。因为这一张图中尘醒以他真实的模样出现, 半蜷着身子静静卧在树下，而烂漫的粉色花瓣堆积如山，积雪似的几乎把他整个人给埋住。
    花瓣美丽的颜色与那些散落的长发几乎不分你我地铺开, 让他像一个被遗弃在这里的、异样精美的人偶娃娃。
    太犯规了居然长成这样, 谁看了不该叫一声老婆！哪怕只是为了表示敬意也会：嗨, 老婆！
    陶铮也不例外，此刻她只会庆幸之前周边开卖时她看在脸的份上果断买了尘醒的那一份。这人真是再不可信也能靠一张脸江山永固的存在啊，不愧是神的一部分碎片。
    她欣赏过封面便翻开正篇。上一册所收录的情节，除了小满得知素袂死讯的那一天以外, 多半还是在竞技之城训练和战斗的打拼日常, 陶铮觉得这二者都不用急着立刻再复习一遍。
    而这一册的情节则波澜起伏得多，收录有小满杀死艾利瑞特娜为朋友报仇、竞技之城限定三人组各自道别分开、尘醒的再次登场和展现真容, 甚至专以涅菩的初次露面作为结尾，刺激勾人得很, 简直像是在当初画下剧情的时候就故意算好的断章。
    陶铮一口气看完整本，摸了摸胳膊上随情绪沉浸被激起的一层鸡皮疙瘩，心中又一番感慨自己进这个坑是今年最正确的决定。
    似乎是为了保持待遇平等，由于尘醒已经登上单行本封面，这一册附赠的新番外主角便不是他了。
    开篇是一段简短的阿玛拉去寻找失踪的圣堂队伍情节，之后他接过年轻人的武器，追踪匪徒踪迹而去，毫无畏惧、一往无前地独自跋涉在旷野间，并因此想起另一段往事。
    “老师，您在看什么？”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阳光明亮，将头发染成鸟羽般灰白色的狮族青年塔洛亚穿着贴身的训练服，见到站在门柱旁的老师手中拿着不同规格散落纸页装订成的一册东西，好奇地试图凑近看看。
    阿玛拉个性不像蓑坭，很少去考虑孩子的内心承受能力，便捧着纸册没动，任由弟子看去。
    出现在塔洛亚眼前的原来是一份他很熟悉的卷宗，左侧页脚还有他自己的名字落款。
    从附带的简单绘图也能看出——这是在那个他很难淡忘的晚上，同时发生的两桩事件的卷宗。
    摊开的纸册右边刚巧就贴着一幅炭笔速写，内容是发生在基诺家族的墓地处炸开的那些规模巨大的尖刺。
    “……啊，您是要去亲自调查吗？”塔洛亚显然因此回想起被死人敲门的亲身经历和之后的一连串事件，那相当考验心理素质，所以他锻炼出的热血都从四肢缩回了心脏，怂怂地看着老师的脸色试探道。
    “我有打算去一趟青铜城。”阿玛拉果然这么说。
    “不过我觉得这份调查已经挺详尽了……嬷嬷也希望您最近留在家里。”
    老师虽然为人严肃，却很少对着同胞疾言厉色，让做弟子的有底气时还敢说两句话。塔洛亚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试图劝阻一二。
    “我没有说现有的资料做得不够好。”阿玛拉说，“只是……有些安不下心。”
    圣堂之剑的话语难得的充满不确定成分。他的目光没有飘远，而是落在那幅场景速写上，看着那片实际上有数十米长的、一夜生成而规模震撼如古老森林般的石质尖刺群落。

 第118章

    直觉太准只会害了您！陶铮已知后来的发展，深深感慨原来反色组的孽缘是从这里注定的。
    她翻开下一页，见阿玛拉果然还是行动力很强的动身离开至圣之城，往外面去了。
    中途他截下一个被野兽叼走的婴儿送回村庄，刚把那小小的襁褓递给婴儿的家人，便从大喜过望的其余村民口中，听到了感谢以外的另一桩消息。
    “还以为又是给抓走了，还白白急着去筹钱……早想到是被叼的，出去找就是了！”
    似乎是在村民间有些权威的中年人后悔不迭地数落自己欠考虑，差点害得这一家人财两空。
    翼族便看向中年人，问：“你以为这孩子是被什么人抓走了？”
    画面一转，他已经在孤身穿过山林，身影灵巧得几乎不需要拔剑劈开碍事的杂树丛或荆棘。
    最终，阿玛拉停在半山腰略往上位置一处必然很深的山洞前，慢慢皱起了眉。
    他弯下腰，从山洞前的地面捻起一撮泥土。
    碎土像潮湿的麦粉般成小团簌簌散落，留在他指腹上的是一抹绝不正常的暗红污渍。
    即使匪徒再穷凶极恶……会把自己生活的地方门前的土壤都用血泡过一遍吗？
    阿玛拉不这么觉得。
    事态比想象中勒索洗劫村庄为生的普通匪徒要严重，他谨慎起来，缓步走向山洞的洞口处，没有找到尸骨，便试着用手掰下地上一块有缝隙的山石。
    果然，比起颜色不甚明显的表面，他从缝隙里的那一侧发现了在不久前渗进石缝中去的，更明显和浓郁的大量血污。
    阿玛拉拔出随身的长剑，向深处走去。
    他没有贸然点亮光源，仅凭格外卓越的视力在近乎漆黑的狭长通道中跋涉，还有余裕记住途中经过的每一处传来风声的岔路。
    从阿玛拉的内心独白可以知道他为什么认定不必去搜寻这些岔路——他循着一股愈发浓重的新鲜血腥气味走下去，那就是最好的路标。
    陶铮看着他严阵以待地逐渐深入，隐约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而事态还是超过她预料了，在某种意义上。
    山洞中终于有阿玛拉以外的第二个生物制造出动静，但接连飘过画面的对话框表明对方是在哼着歌。
    今夜尽可抛下苦恼，一同前去安稳梦乡，小小的人子啊……那船舷外星光飘摇。船舷外星光飘摇。
    这首歌……陶铮不可能不记得它。
    它是小满的妈妈曾为她唱过的安眠曲，后来刚离家不久的小满沉在不稳的睡梦中，又是白发的少年让少女枕在膝上，轻声为她唱着这首无论兽族、弃族或残缺者都会的安眠的歌。
    掌握着不同信息的二人反应不同，画外的陶铮为此不寒而栗，画中的阿玛拉则默然点起神术的光亮，任其以银色星芒状态悬浮在左肩附近，映得那张脸愈发像是结着一层冰霜。
    他向那传来浓重血腥味与隐约歌声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道经过粗劣敲砸修饰的扁长岩石柱，神术的银光与暗淡火光交汇融为一体。
    那火光之所以暗得稍远处都不可见，因为让它保持燃烧的物质杂质颇多。
    干脆就是……漂在一具死人裸露腹腔里满当当的不明液体中间的一大团生物脂肪。那样的亮度根本形不成有效照明，只是一直这么烧着而已。
    陶铮嘬着牙花子“咝”了一声。异世界又不讲科学，而且点天灯是古已有之的文学手法，血腥场景她也在恐怖片见多了，于是这一刻只是觉得卧槽而已。
    毕竟正篇可轻易看不着这些玩意儿啊，即使作者已经借亮度和尸堆在画面中的占比来将内容处理得很隐晦了。
    捏总，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艺术感疯批，那这么看来你对小满和尘醒还是挺温柔的啊！
    ——没错，那将盗匪尸体堆在角落，空地上独自坐着还哼着歌慢悠悠打磨一块石头的怪物，除了涅菩又会有谁？
    但这其实很合理啊，反正他跑到偏僻的地方来玩又不是只有这一次，把盗匪宰掉是觉得吵，拖进山洞是整理行为，悄悄猫着玩自己的更是惯例的人畜无害向反派日常，区别只是有没有被逮到现行而已，全都没有ooc！陶铮逐渐理解了一切。
    阿玛拉带来的光影变化不可谓不明显，可他依然背对来人没动，神术的光将那双狞恶扭曲的尖角照得分明，影子投向他面前的石壁，或者说嵌在石壁里的盗匪首领。
    跟全都在惊慌中被瞬间毙命的同伙不一样，那大块头竟还活着，只是给钉在石壁上，四肢都被剖开，皮肉规规矩矩地向外摊开展平，胸腹则和脸皮一样失去了保护作用的外层，能直观看见肋骨和不住颤抖的腹腔。
    “救……救命……”盗匪首领翕动着裸露在外的牙床，向阿玛拉发出极其微弱的求救声。
    “立刻停止一切行动，告诉我你的来历。”阿玛拉没有应答，只是对那披着黑发的、比匪徒更凶恶的未知人士说道。
    那人不再哼歌了，但也没理会阿玛拉的话。他径自起身，把那几块雕刻成眼球形状的石头都塞进盗匪首领身上预先割好的口子里，弄得像天然长在那儿的一只只眼睛。
    不知那些石头是从哪找来的，打磨后表面的确有些深紫色的光影在。
    眼珠般的石头恰巧一共五颗，却没有任何一颗被放在本应该属于生物眼睛的位置上。
    立刻由此联想到星神明信片的陶铮：噫！
    满手鲜血的怪物稍稍退后，认真观察他弄出的震撼人心的伪作片刻，却摇摇头又轻声叹气，大概是觉得不满意。
    “听见了吗？立刻停下！”阿玛拉加重语气，做出第二遍警告。
    “我说你好烦啊。”涅菩总算转过头，非常直接地嫌弃道。这副表情倒是正常得仿佛在街边闲聊的路人，完全不像满室血腥都由他自己一手缔造似的。
    作为读者，陶铮已经能够因为习惯而很快适应大反派的各种表现，所以她只是由衷地敬佩阿玛拉。
    毕竟这是一种多么坚如磐石的稳定精神啊——对面光看角就根本不是已知的种族哎！还是在这种恐怖片现场！所以换成谁都会有的吧？当然会忍不住琢磨这些诡异要素并扣减理智啊，因为这套思考流程是越想探究真相的人就越逃不过的。
    但阿玛拉就是能直接用执行公务的语气和流程去问话，在他面前哪怕是主角和反派都能享有同等待遇，简直是另一种意义的众生平等啊！
    “腻了，这家伙就交给你啦。”涅菩对远处的黑暗角落说道，随意打个响指。
    那边随即传来轻微杂音，阿玛拉惊疑地看去，仿佛才发觉年深日久的污秽腐臭与新鲜血腥味之间还藏着个活物。
    其实是活人。
    极为瘦小的什么东西披着一些破布片爬出来，冲向瞬间失去石质尖刺固定而从山壁上滑落下来的盗匪首领，在手指能够碰到那堆模糊血肉之前就已经狠狠咬下去。
    这个从暗处扑出的孩子几乎已经不是人了，从爬行的姿势很容易看得出四肢都被扭断过又胡乱长回去，形容极度枯槁，紧贴在骨头上的皮肉蜡黄发青，连惨白都不是，那双眼睛却是油尽灯枯般骇人的亮。
    孩子猛地从尸体的伤口撕下生肉塞进嘴里，整张脸扭成一团想去咀嚼，但牙齿都没有了，刚将肉吞下又止不住呕吐在一旁。怎么看……都比站在一旁的黑发男性更像是只怪物。
    阿玛拉见过无数受害者，光是看着这一幕，他也猜得到其来历与大致遭遇了，就像曾经阅览过很多类似故事情节的读者那样。
    圣堂之剑为此短暂地陷入悲哀的沉默中。而涅菩看着地上那些被撕咬又吐出的混着涎液的人肉，黑发垂落间的那张脸上神态毫无嫌恶或半分高高在上的怜悯。
    他只是看着这在意外中才得以完成的、弱小的复仇仪式，并怀有尊重地等待其结束。
    阿玛拉却插手打断了它。翼族认为自己既是成年者，就该在这个场合对受害的孩子负起长辈的保护责任，所以他脱下干净的外袍，走近并将其披在那孩子身上。
    哪怕阿玛拉身形瘦削，他的外衣依然足以将陌生的孩子完全包裹起来，恐怕还有充足余地再重叠半层。这能够证明后者的瘦弱已经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能支撑这个生命的或许只剩报仇的执着，随时会死掉也毫不意外。
    但他大概还没圣父到任由已经脱离社会逻辑的孩子见谁咬谁的地步，因此接近时第一件事就是用神术令再经不起打晕的受害者陷入安分的沉睡中去。
    “阁下不打算抱抱这可怜人吗？”
    更大的那头怪物也不拦阻，表现得非常好整以暇，兴趣积极得像在套近乎。
    “你的称呼……我可以确定没有见过你。哪些人给了你资料？”阿玛拉反过来问。
    “不需要那种东西。我当然亲眼见过‘阿玛拉’啊，只不过是以别样的面貌和双眼。譬如在二十年前那次尤其隆重的处刑现场，圣堂第三古老的橄榄树那根斜生的大枝条下，还在王宫仲夏庆典的喷泉边上……您这副样子一如既往的正确和讨厌，阁下。”

 第119章

    怪物的语调诗意起来唬人程度一如既往，听着真像是曾经在不同地点相遇过，只是单方面没留下印象的熟人。
    但看阿玛拉的表情，圣堂之剑显然只能从这话里得出他很麻烦、且像每个理念自成一派的异教徒或野心家那样精神不正常的确凿结论。
    他先将昏睡的孩子轻轻放下并用一个屏障保护起来，又重新按住长剑的剑柄。
    涅菩竟放任了这一切行动。
    只是在阿玛拉刚要说些什么时，一支突然暴起的尖刺带着瞬间破坏整个胸腔的意图凝结成形，角度险恶而近乎无声，间不容发地被阿玛拉险险避过。那尖刺下一刻便静止成斜斜穿过整个山体空洞的一条尖利棱柱，模样坚固得仿佛早在若干年前就生长于此了。
    它完成时，阿玛拉刚刚重新落地站稳，扬起的灰白短发也才回到原来位置。
    “你……”在临时起意的行程中撞见事件真凶，阿玛拉意外且立刻联想到阴谋的存在。
    “在这里打当然会觉得很束手束脚吧，阁下。但——”
    “在我看来，如果拿它当鸟笼，怎么也比你的圣堂宽敞得多啊。”
    ——虽然阿玛拉的怒点真的很好懂，满心都是他奉献一生的圣堂，但你哪次不惹他会死吗！陶铮边内心吐槽边看着这幅画面。
    逐渐生长出的更多的石质尖刺分布比起刻意挤压已有空间，倒真是更像在装饰场景，表面如天然玻璃般的质地交错折射着神术光辉，将洞窟妆点出几分怪诞又圣洁的艺术感来。
    阿玛拉首先确认过那名孩童的安身之处没有受到影响，怒意稍稍缓和，冷冷地说：“别再妄议圣堂，否则我会行使当场处死不敬者的权力。”
    “哦。我好害怕啊。”怪物轻飘飘地说着。
    陶铮在读过文字内容之前，大脑就先因直观看到的表情立刻生出警惕——跟言行如一的阿玛拉正相反，恶念组都是态度越轻巧下手越残忍的货色，每次露出这副脸上写着根本不生气的德行就准没好事儿！
    她的角色理解半点没偏差，因为下一格就是怪物幽灵般地转换位置，猝不及防将阿玛拉一击砸向岩壁，下手极重，光是看着就觉得肋骨和内脏一起碎掉了。
    “现在呢？”他问。
    番外结束于阿玛拉勉力支起身体的剑，与利刃后被血沾染的脸。负伤的鹰隼那双眼睛依然清醒沉着，瞳仁如同藏在冰湖中的另一柄剑。
    一个番外立好了这两位从开始就水火不容的属性、阿玛拉的严肃坚定系人设和涅菩对不同人的超级差别待遇，顺便再次证明某大反派的战力就是个行走的bug，真是可怕啊。这使得陶铮更期待正篇更新了。
    “现在我想看你俩大战三百回合……”从刚才起干脆坐在陶铮旁边的室友带着奇异的表情接出回答。
    “官方搞起来就是胆子大ho，”陶铮拍拍战意比阿玛拉还盎然的室友肩膀，感慨，“苍天已死，反色当立……初见这块也补上了，张力也拉满了，接下来是你的世道啊蛋女士！”
    “非常好，封你为兵马大元帅，速去替朕筹集天下粮草来以作备战。”室友表情平静了些，合上单行本，接道。
    “吃啥？”
    “一份黑椒烤肉饭少放酱，柠檬茶多冰七分糖，再来俩开花烤肠。”
    “得嘞！”
    第094章
    《读番外6产生的一些》
    -楼主-：首先声明lz是搞反色的, 所以因此感受就特别深刻——这番外一出来，直接推翻很多同人写的初见剧情啊！
    原来阿玛拉才是主动出击（挑事儿）的那边……而不是二创里传统的霸道反派和被动圣人模式啊喂（比划）
    -楼主-：因此联想到和发现一些规律，纯属个人看法，仅供参考。
    -3l-：蹲蹲分析。
    -4l-：确实是有点意外, 这么看来阿玛拉一直都是主动的, 不管是逮小满还是捏总。战场机动max了。
    -楼主-：就是我由此发现，星神系的角色（与祂关系密切的龙族即贝鲁、祂的碎片尘醒、从祂的污血和亡者灵魂中凝结出意识的捏总）其实都是被动的那一方。除了必须要去做的个别事, 他们本身是没有什么坚持和执念的。
    作为对比的则是, 小满和兽族们这些更弱小的“人”一方的存在, 却都在为了各自的目标而积极努力。
    -楼主-：小满与妈妈的约定；素袂的复仇；艾利瑞特娜的野心；阿玛拉的正义；拉萨瑞斯的求知……还有狮子们想守护族群所以要变强的磨练行动。大家都是积极的一直在行动和去发现新事物的。
    所以才衬托出星神全家桶一整个在和祂同步走下坡路的画风……
    -7l-：好有道理啊，码一下干货。
    -8l-：看番外之前我眼中的反色组：行走的天灾vs抱薪救火的圣人
    看番外之后我眼中的反色组：破坏力巨大但死气沉沉的熔岩与终将熄灭但爆发着光辉和希望的流星
    -9l-：卧槽让您这么一形容, 本来不感兴趣的cp现在香起来了
    -10l-：朋友组也捡到一口。原来在贝鲁眼中, 拉丝曾经为了追求知识竭力延续生命的举动也是自己所欠缺的特别之处吗, 好吃好吃。不愧是表面上的强势方与真正执着的那边，我产品又多了新的诠释角度！
    -11l-：说得太好了，拉丝最吸引我的一直就是这种宁静温和表象下学者式的经典犟劲。悄没声的做大事, 以他自己的方式燃烧着, 喜欢死
    -12l-：小狐狸, 呜呜，是对掌权者孤身复仇而且慷慨赴死的小狐狸——他真的，没错他才不是只会温柔贤惠的无瑕白月光人物，他也很热烈！兽族们不管表象如何都很热烈！
    -13l-：虽然楼主没有把别的人外算进星神全家桶, 不过看着分析还是想到约露缇娜。
    因为我推她作为仅存的宁芙一族, 曾经为了活下去不惜付出自由成为龙嗣，应该也是混血的那部分所赋予她的勇气吧……她和拉丝做的是两种不同的求生选项, 但不管是出卖自由还是成为与圣堂为敌的悖逆的亡灵，要对着未卜的将来做出这种很可能会后悔的抉择, 都非常需要勇气啊，尤其是作为本来优雅从容的施法者！
    谢谢我推的勇气，否则我们和小满都再也见不到宁芙的风姿了，就像完全没了的塞壬们（）
    ……
    -19l-：跟一个13l，也想到了新的解读。如果绿绿姐不是混血宁芙而是兽族，就是比起被动来说主动的成分更多，那她在老头猫付出生命完成预见仪式的时候会不会做出不同的举动？
    -20l-：我觉得也是。至少会开口说些什么吧……兽族们都有这种藏在骨子里的热烈，让人没法完全否定他们被星神特殊眷顾的价值。
    -21l-：确实，追连载到现在，会觉得如果我是星神而且快死了，我也希望这个生机顽强的世界活下去！！！让烈烈可以继续在广阔的旷野上自由跑来跑去——（泪奔）
    -22l-：设身处地一想原来我们都是星神啊，只要是喜欢过一些角色就能和祂感同身受地希望这个世界延续下去什么的。作者牛掰。
    -23l-：除了人均星神其实也可以是尘醒啊……虽然屑兔子有些算计人还日常谜语，但他无疑也是希望这个世界延续下去的，不然他嗑恶念干啥呢？又没人逼着他监督他这么做。
    小满说过让他先别嗑了，连捏总也有过不打商量借玩笑直接强拿烟杆的举动，主角和反派谁也不想让他出事啊，那种整个枯萎的状态视觉上实在太吓人了。但他还是在做，哪怕他知道这没多大用处，纯粹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所以一推就知道了，他至少在分担恶念的伤害这件事上，动机根本就是在小满或者捏总这两个有资格弑神的选项完成任务前，做些他能做到的事，让自己尽一点点绵薄之力也好，给星神续—秒，再续—秒……甚至于他一手促成艺术之城的现状，或许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24l-：慕名而来，我们反色组就是了不起！吃饭都能吃出思考来，为拥有这么厉害的分析大佬骄傲一秒（喂）
    -25l-：因为这碗饭就是做给他俩的啊！（指）然后番外5是给粉毛姐的，我的意思是粉星为什么不给朋友组开番外！不公平！
    -26l-：朋友组已经很完美了吧我说。再补全反而没有这样好品。
    我现在都记得拉丝退场那里鸟群惊起，映衬着在金红色夕阳之间唯一一次穿黑色的朋友哥的沉默帅脸，太绝了，这一组的美学诠释得淋漓尽致。
    -27l-：握手！看着那段脑内直接停不下来的配乐《young and beautiful》啊啊啊！从前奏开始就贴得飞起了，我cp真的是特别有岁月感同时在时光中熠熠生辉从未老去的两个人！
    -28l-：是啊。所以和人家被官方倾情缔造的朋友组比，反色组只能说很孽缘。能有口饭我已经喜出望外了，今天反复大吃特吃并且做好这辈子就抱着这一份粮食活下去的准备……
    -29l-：那也太惨了（大哭）虽然我知道事实就是这样！捏总明显更优待小满和那个屑兔子一点，这边就是明明有交集硬是像不熟！（大哭）

 第120章

    -30l-：吃这俩的自己也知道，比起相爱相杀模式还更接近互相当成垃圾扫那种差劲冷漠关系嘛*目移*
    -31l-：别太真实（泪）我只是一直都喜欢黑长发人外和严肃好人帅叔，被反色这类型的两位击中了好球区而已，我也想吃口甜的啊……
    -32l-：所以能蹭饭的扫垃圾关系对我们all阿玛拉派系很友好（？）就喜欢吃没感情的（？）
    -33l-：后仰。其实也没有那么无感情啦，觉得阿玛拉是一种对捏总的善恶将信将疑不能确准的感官（凎啊因为这货的精神状态太怪了，正经人看不懂很合理）。而捏总就平等的用若隐若现的人外感创了所有人而已。有时候友好亲切有时候就当物品，尘醒和小满也都受害过啊！还有粉毛姐弟也是。
    不觉得吗，如果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是小狐狸自己，哪怕再怎么复仇，肯定不会是这个随便摆弄不值钱玩具的处置态度。因为做错事的炮灰反派也有人权的喂！
    -34l-：是啊，我认为在人外感这方面，小满其实才是最大的涅菩受害者。
    虽然只有她没在捏总这里受伤（反而是被阿玛拉打伤的），但精神创伤也是伤害的一种，捏总顶着死者的脸出来晃我想大部分人亲身经历都没办法原谅他的……崽愿意接纳他同行甚至没有让他随便换掉外貌的这份理解，捏总应该是接收到了吧。
    -35l-：我觉得是接收到了。你看他在小狼崽面前乖得那个样子哦[截图.jpg]，突然被打了一下都只是勉强笑一笑走了，再看看这个番外里，画面太美！[截图.jpg]
    -36l-：精分似的反派和精神超稳定的主角，萌啊www
    ……
    -43l-：我承认我急了！怎么逛这么长时间论坛还有6个小时才更新！阿玛拉你睁眼看看啊上一话那货拆圣堂了，难道不打算教训他吗（暗示）（暗示）
    -44l-：对哦，这一话怎么看都应该起冲突了。小满这边把大反派钓出来，也算是已经完成交易的主要内容吧。
    -45l-：捏总要是知道小满找他是打算把他卖了应该很伤心吧！噗噗，你也有今天！
    -46l-：这可真没准儿。毕竟这货什么时候正常过嘛（茶）反正秘银那边即使找到他也不一定打得过啦。
    -47l-：看得我也急了，粉星你画啊！退一万步讲现在就不能是晚上吗？不把更新发出来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呀……
    ……
    与网友们不同，今天艾米完全不急。因为当她忙完手头最紧的一批工作，打过加班卡离开写字楼时，漫画的更新就已经给晾到适合入口的温度了。
    好几个小时高度集中之后的大脑空荡荡的，起先什么也没想，艾米还是在付款乘车时扫一眼通知才意识到今天正是更新的日子，早上还期待着更新的心情已经完全忘掉了。
    她长长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靠在座椅里转了转脚踝，搓搓脸之后点击漫画软件。
    拖着疲惫的身心汲取能量，似乎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刻呢……还好她已经在父母支持下从真正天天加班的大公司脱身出去了，不然作为体力和精力都很普通的人，真是要担心自己哪天耗尽底子直接猝死穿进漫画世界。
    啊好像去了也不错？反正其他人想要拯救世界都没资格，所以不管最终的成败都不用担责任，还能伺机和漂亮姐姐们贴贴。艾米漫无目的地想着，发了一会儿呆才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低头看向屏幕。
    接着她慢了半拍地意识到这一期扉页的人物是谁这件事，随即猛地坐直了。
    ……以扉页而论，阔别已有近半部作品长度的贝尔纳鲁都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龙王漫步在色调灰暗、冰冷、宁静的一片墓园间。与此前不同，他不再是俊秀悠哉的少年与装扮桀骜的鼓手，亦不复牌面中、壁画中、棋子间高傲华美的王者气派。
    他只是突兀并孤独地在碑林间伫立着，神态平和得像是吹不乱墓前花束的寂寥轻风。
    他微微俯身，将手搭在其中一座墓碑上，指尖恰与那将身体伏在碑体上又与石碑本为一体的骷髅雕塑的灰暗手骨交错，既亲密又无比遥远。
    【呃啊我的朋友组——（喷血）】
    【哈哈，我死咯】
    【卧槽对啊贝鲁其实没死，理论上有可能给现在活着的各位扫墓……】
    【怎么都现在了寿命论还在刀我！！！（惨叫）】
    最早一批弹幕用第一人称的发言，生动表演着何为尸横遍野。
    打工人看了觉得自己喉咙一甜，而且好像不是错觉。
    见到久违的只要他出现就很安心的家长角色，这本该是令人感到快乐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作者你说话啊！
    第095章
    “不, 只是——时间到了。”
    艾米看着屏幕上的怪物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怎么又突然神展开！捏总你！】
    【说变脸就变脸啊可恶】
    方才还在为“尾随阿玛拉”等奇怪计划嘻嘻哈哈脑洞大开的弹幕吐槽道。
    而接下来的画面，却转向了身在圣堂的阿玛拉。
    一名年轻的神职人员捧着托盘走向他，高兴地说：“阁下，这是孩子们写给您的感谢信！”
    猎隼的银灰色眼眸落在那几封厚厚的、鼓囊囊的信封上, 仿佛有那么一瞬间, 他是想要拿起来看看的。
    但他最后只是颇为不近人情地说：“心意我收下了，请告诉他们不必再写。让他们得到抚育和救助的是圣堂, 而非我个人。”
    年轻人脸上积极的表情变为欲言又止, 略带委屈和不平, 应道：“……是，阁下。”
    【他好高冷我好喜欢】
    【看来他还挺受尊敬的, 但小孩的感恩很珍贵的给我好好收下啊！】
    【越是这样性格处事都不完美, 就越让人想搞！（大声警告）】
    年轻人带着那些信拖拖拉拉的转身, 试图等他改变想法，可惜没机会了。
    因为下一刻，离他们不远处, 那座被所有圣堂成员视为至宝的古老而神圣的钟无风自鸣, 震荡频率激烈到仓促, 把拟声词和线条都撞出画框外去。
    不知不觉，冷如铅色的阴云已经飞快凝结成片——至圣之城的光，变暗了。
    “好吵啊。”有人发着平静的牢骚，三言两语, 将它的来历和结局定论。
    于是大钟没能示警多久, 便有黑红色的什么事物闪过，它像铁钎扎进烂泥一般轻易地洞穿钟体, 然后这件圣物便四散崩解，变成一地黯淡的金属碎片, 再不留任何超凡踪迹。
    原本坚定的信仰都要跟着这副画面崩塌一角的年轻人慌乱回头寻求心灵的支撑，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长剑出鞘的轻微锐响。
    那支长枪则牵着画面回到怪物身旁。
    【又在搞破坏了捏总！我说人家一钟招你惹你了？】
    【好吧这下阿玛拉肯定要杀了他不可罢（确信）不愧是天生的要结仇比什么都快的两位】
    【结仇也是一种结婚嘛（？）】
    【这是屑反派，很擅长拆东西的.jpg】
    此次不出读者们所料，以最快速度找到祸源的阿玛拉再没给一句狡辩时间，怒不可遏地直接出手，以置人于死地的程度挥剑。
    【涅菩使用了“砸你圣物”！阿玛拉怒槽增长至3000%！效果拔群！】
    【反色组又在打架了啊休息一下吧www】
    【感慨下捏总真是一点没变，而阿玛拉的心态每次打架应该都不一样吧】
    【好炫啊啊啊，阿玛拉大人您强得我都有点不敢抹了，所以这就是杀气吗！】
    【好炫+1，欣赏艺术品……】
    【他真的没任何血统天赋吗我说？离谱。】
    【你作最绝打戏】
    【没法反驳，这是真高端局】
    艾米把这段战斗每一处细节变化都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倒是不太紧张。老读者都清楚，正常的故事发展是不会才到这里就让两名重要角色立即一决生死的，这只是剧情高潮的开端而已。
    果然，停手时双方看上去都没负什么失去战斗力的重伤。
    “喂，我说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涅菩说着，甚至表示愿意赔偿。
    但当然无济于事。
    【笑死！当然是真生气了！不然呢？】
    【可怜的阿玛拉，情绪波动都被反派牵着走xd注意身体啊！】
    【超级坏的砸了人家东西又不当回事，捏总做事最反派的一集】
    【某座无辜圣堂分部表示强烈抗议】
    【阿玛拉非常生气是真的，但在对方认知中和前两次没什么区别也是真的——更让人生气了！】
    “别再胡言乱语了！你如今竟敢踏足‘至圣’，毁坏圣物——我绝不饶了你，哪怕是死。”
    阿玛拉一字一句地说道，怒意凛然。漫画难得给他一个正脸特写，充分展现出灰白色短发与抛光金属似的银灰色眼睛的搭配从近处观察时究竟能有多寒冷，光是这个色调看上去就公正到十分缺乏人情味儿似的。

 第121章

    【坏了，这下单方面不死不休咯】
    【（悲）你说你惹他干嘛啊！】
    【反派果然是没有三观的，啧】
    正在局势异常紧绷，连读者都信了这二人之间完全充满火药味且再无可挽回时，直面阿玛拉这份压力的某位反派倒是画面内外加在一块儿表现得最没压力的那个。
    “又不是我要主动要来这种地方的。最后一份材料跑过来了而已。”他十分无趣地表示。
    【……演，接着演！】
    【谁家反派让材料摸摸头啊！谁家反派给材料做饭吃还有刻花小猫面包片啊！*激烈吐槽*】
    【这反派确实不是谁都能当的哈，比如嘴硬……（目移）】
    “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特殊之处呢，原来你的眼睛也看不见啊，猎隼先生。”
    “什么？”
    【猎隼先生~我的天老奶，叫得这么亲密但完全假笑，好吃】
    【啊啊啊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捏总曾经也对阿玛拉有点期待的？结果他这方面同样只是普通的兽族……】
    “从兽族心中源源不断产生的那剧毒。在这里——简直厚重得令人恶心啊。”
    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万众瞩目下，唯三知晓世界真相的活人之一坦然又厌恶地笑着，说道。
    和小满一样，读者也大部分都相信了这句话透露出的深层含义。
    毕竟主角的性格与认知是可能会随着故事被推翻和改变的，反派的档次却是稍有水平的作者都必须要好好把握的事物，所以后者这一大类角色说出来的台词往往都会经过更多的考虑，并成为故事悬念中很重要的情报来源之一。
    【卧槽真的假的？】
    【不像假的，捏总看着都要吐了】
    【所以至圣之城果然也（茶）】
    【王室手段黑暗一点或者贵族鱼肉百姓都不奇怪，但这地盘有一半归圣堂哎？？？】
    【所以吓人的是圣堂可能也是烂掉的这回事……】
    【阿玛拉他这个反应好像也不是完全不信，呃】
    【应该有一半是情报不足没听懂谜语人，另一半就是隐约意识到什么但不想面对吧】
    【再坚定也不是脑残，他应该有察觉到什么的其实？（目移）】
    情报充足的小满也听到了这些话，而她因此产生的想法与临场判断，也跟所有具备正常推理能力的“上帝”不谋而合。
    我应该相信涅菩吗？……倘若这是真相，那么，我应该帮助阿玛拉，从而参与到扼杀真相的、重新蒙上人们双眼的恶行之中吗？
    其实这个世界上始终希望我完成天生具有的使命的只有尘醒一个。而且即使塞壬等实例摆在面前，证明世界确确实实面临着毁灭的危机，弑神的方案听上去还是太渺茫了。
    所以我更多的准备依然是走走看看，不知哪一天就像所有同类那样寿命耗尽死掉了而已。残缺者的寿命会非常短暂，那一定比星神的崩溃更早来临。因此世界会不会得救，都是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非常、非常遥远的事啊。
    那我要去对付阿玛拉吗？似乎也不是。
    他的战斗可以说是……美丽的，就像那份信念。哪怕整个世界陷入灭世的火海，他也会是熄灭后余烬里滚出的那一颗依然坚硬、闪亮的结晶吧。
    小满看着那两个对峙的影子，心绪复杂无比。一直以来她要做的选择始终是为了自己，而自认能够承担后果，所以并不觉得很难下定决心。
    如今是她第一次面临着会干扰很多人未来的这般至关重要的抉择，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进退两难。
    【确实很难选……换我已经逃了，崽才十七岁啊】
    【世界本身没善待过她，小满真的其实没有义务去对它承担任何责任的】
    【是啊。而且表面上是二选一，隐藏要素还有尘醒的期待和别的，麻了麻了】
    弹幕大部分还是善意，艾米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不是搞笑向展开，她在当前局面也想不出任何两全其美的调解办法。个体的意愿在牵连众多的危机面前还是太渺小了啊。
    幸好，小满并不用立刻做出选择，因为她早已不再是孤零零无人惦念的幼崽了。
    ——当那抹金色出现时，即使艾米不是第一拨读者，这页的弹幕还是在她面前卡得层层叠叠，被挤掉的弹幕所残留的字体还死死压在后来人的边框上保持着显示，安静但蔚为壮观。
    【朋友哥！！！】
    【ohhhhhhhhh——】
    【真正的神！！！】
    大抵都是激动的大喊大叫。
    幻景展开席卷现实，下一页便是颇有深意的山林与雪地的整页场景。
    阿玛拉观察着景物变化，又向陌生的龙族提问把他也拉进来的缘由。
    “……我们悉心灌溉、由她自己选择如何生长的树苗，你竟要出手按自己的观念擅自修剪——若非你虔信着父，我会直接捏碎你这颗脑袋。愚蠢的东西。”
    【贝鲁：超生气，你是什么登西也敢干涉我家的崽！】
    【啊其实是老师的来着？】
    【没差别啦，拉丝托他照顾的崽就是他的了www】
    【你永远可以相信龙属性的护短】
    【朋友哥：揍你就揍你了还要看你身份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揍】
    【好拽好可爱，好可爱好拽，我永远喜欢贝尔纳鲁都斯——】
    但即使龙族的压迫感强大到透出屏幕，阿玛拉依然不卑不亢地表示拒绝接受指教。
    “……那，再加上我呢？”
    艾米往后翻去，随后活活看了半分钟的白屏。
    她不可思议地看看页数确定这里还没到更新结束，又返回去前后划了几下，状况依旧。
    居然能把漫画网站打崩，这下她被点燃了兴趣，怀着想知道神秘角色究竟是谁的心情切到论坛，想从先行者口中打探到一二情报。
    然后她是悄悄哭着走出车站的。
    当然，是感动的。
    【我的天我的意思是你们懂吗你们懂吧啊啊啊】
    【拉丝，是拉丝啊！】
    【居然还能再看到朋友组重聚呜呜呜我的天】
    【朋友哥这个表情，就问谁看了能不动容！特别真特别好（响亮抽泣）】
    【粉星！我可耻地感激你啊！呜呜唔谁哭了我哭了】
    【朋友组共襄护犊子盛举，这是什么好得不得了的梦啊但我不要醒】
    【不管这是因为谷子销量还是良心发现总之请大力继续！！！】
    【只要让我看到朋友组同框我什么都愿意做！】
    艾米到家时漫画总算恢复显示，她亲眼看着画面中与风雪对比鲜明的深红色的长发和眼睛、那张瑰异却从容的完好苍白面貌，又一阵感动涌起，于是当场取消外卖宵夜计划，抄起挂面筒和青菜鸡蛋火腿肠的同时大力连续点击漫画页面的“小礼物支持”，把外卖预算一口气扔了进去而毫无悔意。
    心情是随着喜欢的角色登场彻底活过来的打工人独自站在灶台前煮面，边哼着没调子的小曲边接着看剩下的更新。
    “拉萨瑞斯。你果然没有死。你将危险的外系秘仪私自教授给一个孩子，就为了证明你狂妄的猜想？你就没有半点内疚吗？”
    面对挚友重逢，只剩阿玛拉一如既往地态度坚硬。这位圣堂之剑分明也是血肉之躯，却不知怎么要把不讨喜刻进骨子里。
    而和高傲的朋友不同，拉萨瑞斯对此也周全地做出回答，说起旧事已经很平静。
    但对话还是又一次地因立场本质不同走向了僵持，更何况中间还有龙王在用恰到好处的表情和嘲弄的短音来煽风点火。
    【看着这个，我开始觉得打起来也不完全是捏总的毛病……】
    【阿玛拉这种性格放在现实中就是只能做偶像不能近距离结交的啊】
    【笑死，普通人也不值得他结交的，不用顾虑这个！】
    眼看着阿玛拉真要一挑二，还是龙王看不过去，一个雪球把始终没露头的涅菩砸了出来。
    【捏总：掺和情侣play是没有好下场的啊才不要凑热闹（bushi）】
    【可爱噗（拍拍）】
    【拉丝好精确哦www这里一想确实是阿玛拉在自动冲锋陷阵啊！很好利用的样子（）】
    【很好利用（目移）圣堂不用他才是傻的咧】
    【啊怎么就变成反色组联手了？主要是对面情深义重默契无间真的打得过吗！】
    【情深义重默契无间可太对了感觉打起来会放组合技什么的（喂）】
    【这下战力帖要沸腾了，设定top和剧情top的正篇交手诶xd】
    【我更想问阿玛拉你怕不怕，现在全场就你一个活人哦……】
    【——草，一种植物，确实啊？！突然阴森起来了！】
    第096章
    “既然暂时目的一致, 就现在分工。”阿玛拉说。
    “看来阁下很不信任我。”
    阿玛拉保持着站姿，略回过脸来瞥一眼涅菩，好像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还把显而易见的事实再说一遍。

 第122章

    “那我来对付龙好了，施法者交给你。”涅菩耸耸肩, 选了看上去就更难的那边。
    然而贝尔纳鲁都斯是不可能任由旁人选择的。
    龙翼舒展, 亮如碎日的光辉凝聚为重枪，连同轻锐的臂甲一同固定在掌间至臂骨, 他走向前, 俨然是要独自收拾对面两人的架势。
    阿玛拉见到那柄重枪似曾相识的形制, 眼角微微一跳，却什么都没说。
    “结果根本没被放在眼里。对比起来我突然觉得你这种人还是有优点的, 比如尊重对手？”
    空着手的涅菩随口说着没用的闲聊, 也不知道是想对哪边做出干扰, 或者二者皆可。
    但深黑的阴影已然越过阿玛拉身侧、脚下与头顶，悄然地染黑雪地和天空，犹如致命的暗潮一般。
    倘若从高处俯瞰它们, 会发现那图纹竟然就是一个又一个或立起或伏平的斜十字星形状, 却互相串联蔓长如同根须, 有着与实体处于不同空间的虚幻气质。
    阿玛拉看着这副瞬间畸变向异常的景色，手中的剑一顿，仿佛有瞬间拿不准是该依照分工刺向那位巫妖，还是该回身刺向那头前所未有的怪物。
    龙王以视线环顾着这些暗示怪物与星神有关的事物——忽然, 斜星的尖端刺出虚幻与现实的边界, 锋锐地袭来。
    犹如一场黑色的暴雨。
    但这“雨”中大部分都被一击清扫，只在战场外缘炸起无数飞溅的积雪。
    黑与白交杂混淆, 山林为此战栗不止。
    与这同时发生的是——枞木长杖小幅度地缓缓摇动，于是由随处可得的冰雪与石块瞬间粉碎成的大量沙土互相混合, 板结成盾。
    第一面盾牌横在施法者身前，存在了一个瞬间即坍塌，恰好完美地阻住了袭向颈部的剑锋而不再妨碍施法者的视线。后续的盾牌则四面冲撞或砸下，将圣堂之剑强行逼退数步。
    冰结的碎屑纷纷扬扬落地时，已经有数道就地取材凝成的冰矛指向了他。
    ……液体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是来自生者的鲜红色。
    刚刚借那些盾牌掩护同时放出的，是许多纤小的光元素作成的坚实利刺。它们几乎能不经三成以上损耗地穿透圣者随身的防御性神术造成杀伤，这才是阿玛拉不得不暂且退避的根源所在。
    巫妖展现出了他毫无瑕疵的作战意识，而那双暗红色眼眸依然平静如死亡本身，没有留给对手一丝一毫。
    他只是在下一波交锋发生前，忽然使浑身气势逼真地衰落，低下脸去，像是抵不过这份寒冷的普通人一般轻轻咳嗽了两声。
    连被不可逆的死亡一并染成暗红色的睫毛都在轻轻颤动，和片刻之前打退进攻的从容施法者不能说是判若两人，几乎也看不出是同一副灵魂。
    重枪狠狠撞进扩散开来的黑影，抵着其中重新凝聚出人形的怪物砸进一颗老树的树洞。
    龙王将武器就地钉下克制住阴影的扩散，旋即转身奔向他的朋友。
    巫妖放下装模作样抵在唇前的拳头，抬起眼帘，平淡地说：“别吵醒她。”
    凭他们的默契，沟通到这一步就已足够。
    贝尔纳鲁都斯点点头：“那就交给她自己的意志。”
    “好。毕竟她会怎么决定……我也很好奇。”拉萨瑞斯在与朋友一同离开前，若有似无地扫过只受了点轻微擦伤的圣者与生死不明的怪物。
    他们的身影远去，很快在风雪中消失了。
    阿玛拉站在原地等了等，确认这一事实，才检视起掌侧新添的划伤。光元素即使由亡灵设法驱使，性质却依旧，它不能被附加任何诅咒，否则都会立即陷入混乱，结构完全裂解。
    所以他得到的这点伤口只算常规外伤，窄而不算很深，在兽族的优秀体质前这会功夫早就不流血了，甚至平整裂开的皮肉都已经隐隐弥合。
    他踩过已经没踝深的积雪，提着剑走向那个树洞。
    “……”
    “真抱歉我还没死。阁下应该很遗憾。”
    在他即将到达前，涅菩才一脸轻松地完全凝回身形，扶着树干探出头。凌乱的长发一丝一缕越过眉眼或面孔，混杂着碎木片和雪块，但没有血迹。他好像只是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而不是经历了那一阵声势惊人的战斗。
    “龙族没能杀了你，那就我来。”阿玛拉说。
    短暂的合作似乎是可以结束了的，而他依然没忘掉本来的判断，坚持于将这个怪物的危害抹消下去。
    “这可不行。他们是溜走了，但我们还没被放出去呢。”
    涅菩边说边旁若无人地认真挑拣着干净部分的落雪攒在掌心，试图团出一颗漂亮圆润的雪球。
    周围的一切景物确实如他所说，依然没有丝毫溃散的架势，并不打算把他们还给真实世界。
    “说实话要我待在这里几十年，睡到小满自然去世或者父提前死掉了所有人一块儿坠落那也无所谓。可是你没有补给会很快饿死冻死的吧？活不过一个冬天的猎隼先生。”
    那双来自旁人的暖灰色的眼睛本该是温柔和煦的，配着怪物的性格总显得违和，不过至少在其装作关切时还挺似模似样。
    阿玛拉对此选择沉默而非反驳，就已经证明他理解了这个条件。
    翼族收起长剑，等着他团完雪球，仔细刻成一座不过巴掌大的活灵活现的狐狸雪雕，又弄出一抹阴影跟在身后负责托着它，只在涅菩完成这些后起身向山外走去时沉默地跟上。
    不多时，他们在山林边缘靠近外界的位置发现了一座很老旧的房屋。
    房屋本身不小，但有一半是年久失修塌陷着的，其他部分也很破了，幸好屋顶和外墙都分布着粗糙的修补痕迹，看来应该还有人居住。
    距离它一段距离外，隔着不住飘落的风雪，凭阿玛拉的视力，隐约能看得到其他民居的轮廓。
    这功夫涅菩已经去那座旧房子前敲门，他好像十分笃定里面有人在，敲了两下就放下手等着，忽然非常有耐心。
    过了很久，门才慢慢打开，露出一张气色十分虚弱但还年轻的秀丽脸庞。
    “您好，女士。我和我的朋友是旅行家，补给在意外中遗失了，方便让我们进去避避雪吗？就在院子里也可以。”
    悄然隐去尖角的怪物战后根本没收拾自己，此刻的模样的确有几分狼狈。他一手拉过脸上就写着“是个正派人”的阿玛拉，诚恳地问。
    “这样的天气很辛苦吧……请进。”有着淡灰色长发与同样的暖灰色眼睛的年轻女性看着涅菩微微一愣，但没有想太多，犹豫片刻便赶紧将他们放了进来。
    实际上不管是圣堂之剑还是怪物，他们都能轻易破坏这座房子，根本不用与主人打招呼。但既然后者在老老实实按人的规则行动，阿玛拉当然更不会伤及无辜。
    他不动声色地拨开涅菩的手，举步走进这座略显低矮的旧屋，默然环顾，确认这小小的家庭过得很困窘，但努力地将能看见的地方都收拾干净，没有任何额外的杂物堆积，所以在清贫之余还保持着几分窗明几净的温馨。
    为他们开门的女士光是看上去就身体状况堪忧，行动也出于不得已的很是缓慢。
    她有些费力地将匆忙披上的厚外衣脱下，见涅菩主动替她捡起几根柴枝丢进已经快熄灭的壁炉，欣然地笑笑。
    “谢谢您。”她说。
    “这里只有您自己居住吗？真不容易。”涅菩说。
    “不，还有我的女儿小满。她刚刚睡着了。”女士将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示意床上铺着的旧被褥之间还有一个家庭成员。
    “千万别吵醒她，”涅菩忽然变魔术般将那只雪做的狐狸拿出来，放在壁炉上的半只空盘子里，轻飘飘地说：“真希望在融化前能见上一面呢……”
    “您说什么？这雪雕好漂亮。”
    “没什么。只是很感激您能信任我们愿意收留，那当然要报答一二啦。走吧，‘老伙计’。”
    阿玛拉没理会他，走向壁炉，将手掌虚虚悬在表面已经有些融化变得晶莹的小雪雕上方，给它施加了一个临时的固化神术——这神术通常被用于保护某些现场证据，免得它们渗入地面或飞快蒸发无踪、失去原本的效用，不能存留至后续的调查阶段。
    不愧是穷尽一生在守护其他人的家伙。奇怪的滥好心。涅菩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样的看法，好像那个之前被他精心刻出的雪雕即使消融了也觉得无所谓似的。
    “您依然这么喜欢干涉别人啊。”走到院子里之后，他才说。
    阿玛拉拿起那柄粗制滥造的小手斧，擦掉上面的积雪，却没有把它直接往怪物脸上扔，想必忍耐力优秀。
    他从院子里的积雪间捡起一条被拖回来的大树枝，三两下修掉杂乱的小分杈，专心地一斧一斧将它变成适合燃烧的木柴，只要稍加晾干就能使用了。
    帮忙的事并不是阿玛拉提出和应允的，最后的工作却是他来做。怪物只是待在旁边，还悠哉地拣了个地方坐下发呆，俨然什么时候又要一头栽进雪地里不动弹，像个醉汉或者死人那样。

 第123章

    幸好涅菩并没有再倒下，这怪物只是百无聊赖地托着脸看着阿玛拉做事，忽然开口，换了种异样的口吻，丝毫不再前后颠倒或像是随意玩笑，而清醒得可怕：
    “……你的确是圣堂的利剑，权位如同尘世的将军。”
    “可是你的毕生努力到底都为世界带来了什么？一个稳定到不能被狂热的邪派信仰论所左右的意志，应当无法做到同时忠诚于神和公理。因为‘正确’与保护无辜者的生命经常相互矛盾。”
    “在每个晚上，您究竟是在祷告，还是在为增加的牺牲叩问自己？”
    “——那些灵魂就在我这里，阁下。他们不怪您。”
    阿玛拉直到最后才停下动作，缓慢地恢复直立，回头看去。
    “喂我说怎么还要加戏！”绞尽脑汁好不容易熬过精分环节的原骞强烈抗议这种乱来。
    前面的插科打诨就算了，好人配角勉强和反派维持表面和睦的戏码也挺有看头，但这种重头戏怎么可以临时派发的啊？良心不会痛吗？
    [气氛到了嘛。]涅菩背后的队友语气无辜。
    “什么气氛，尴尬到还不如打一架的气氛吗？”
    原骞完全没感觉到什么所谓气氛。他刚才只是在有点生涩地专心干活而已，并且终于有空感慨原来下雪天的空气在优秀体质前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和刺激，反倒算是清新。
    [人们不喜欢聆听苦难，除非它以爱的形式被表达出来。]魔王轻笑着低语，[六号既然是货真价实的圣人——你更为此付出了努力，一无所有的死人便爱你。]
    “你的意思是因为能换情感值所以这么说了？”原骞费力地理解，而且默默地觉得谜语人果然是要天赋的，这种听上去不太懂又好像很有道理的话人家魔王可以信手拈来，他就得努力去编。
    虽说离了这个环境的前提下原骞的生活环境根本不需要绕弯子说话，别人说的听不懂也不用去细想，当时一切都得为生存本身让路，但现在很有用，所以是令他十分羡慕的能力。
    第097章
    “按照这份供述, 我会在向圣堂汇报的罪名里加上吞吃灵魂一项。”
    阿玛拉转过头去不看那怪物，仿佛依然是油盐不进的态度。
    “才不是吃掉了。”涅菩忽然斤斤计较，“‘我’只是所有人死后灵魂自然汇成的河流本身，还经过最正统的赋名, 要申请当主教都比你名正言顺啊。”
    “咔。”阿玛拉沉默地劈开又一块木头。冻硬的木柴滚落到树桩两边, 磕到雪层下的杂物乒乓作响，在寂静的雪天传出很远。
    涅菩看着雪花落在翼族灰白的发间和单薄麻布衣袍的肩头, 忽然伸手捡起一条歪扭无用的树枝, 让它在手中重新抽芽, 焕发出新生。
    柔嫩的枝叶盘出恰到好处的圆形，形成漂亮的伞盖, 在雪地里翠绿得像个喜人的奇迹。
    在伞盖表面, 甚至还匠心独具地开了两圈位置尤其工整得像插花的粉紫色小花, 似乎能证明这怪物有些强迫症。
    “圣堂里有很多人忌惮着你，他们担心你有成为主教甚至更进一步的野心，因为你对圣堂有足够的奉献和名声。所以他们说你沾染了太多杀戮, 不适合成为纯善慈爱的领头牧人。”
    “您非要杀了我——就是为了获取一份无可否认的功绩吗？”怪物撑伞般举着那条树枝走近, 轻声说着。
    “我对主教没有任何想法, 清剿恶行是我的本职。你再说下去，我不介意立刻动手。”阿玛拉冷着脸否定。即使再怎么坚定自我，对于这种指控，他都必须要出言反驳一句。
    “可是我弄死的也都是坏人吧？您自己去调查过, 一定知道的啊, 阁下。”
    “滥杀与执法不能混为一谈。”
    “就像你和我？”
    “正是。”
    漂亮的伞盖带着刚积起的少量雪花滚落在地，长剑险之又险地擦过一缕黑发。
    “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现实啊, ”涅菩闪过攻击，说, “我们的生死和自由都凭‘她’来决定……您确定要在这儿杀了‘我’吗？”
    这话中暗含深意。然而阿玛拉没有见过他这张面孔的本来拥有者，所以即便听了出来也猜想不到关键，只是暂时停下攻势，提着剑问道：
    “你的武器呢？”
    “弑神之物岂能用于蝼蚁之生死。”
    “所以连能压制你的龙族也是蝼蚁的一员吗？”阿玛拉从患有妄想的狂信徒口中听惯了这类自造格调的疯话，片刻都没被蒙骗过，冷笑反问道。
    从对手的反应来看，算是一语中的。
    “好吧，其实是还差一道工序……不过你确定要听？”
    “我会将所有情报如实带回圣堂。”
    “不告诉你。”涅菩无赖般说，同时却示意他看自己身后——那扇通往院子的发黑的木板门已经被悄悄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缝隙之后露出了位置低低的、颜色比现实中更鲜亮些的蓝眼睛。
    被孩童偷偷看着，阿玛拉却依旧泰然地收起剑。
    毕竟以他向来的行动风格，这位阁下从来就只看重生命安全，而不知道也不在乎什么叫弱小者的情绪健康问题。受害者和民众如果害怕，那当然是恶徒的错，他在以圣堂的名义维护安定，没必要带个武器还遮遮掩掩的。
    “她已经醒了。”阿玛拉有些疑惑地说。巫妖与怪物都提起过“别吵醒她”的话语，那既然这副把周围环境变成雪景的异变核心是小满，她的意识现在不是醒过来了吗？
    “还没有呢。”涅菩简短回应。
    于是阿玛拉拾起那支伞似的树枝，端端正正放在自己劈得七七八八并码好的柴堆上，拍掉肩头的雪，重新回到房子里。
    “没关系的，夫人，您愿意收留已经很仁慈了，实在不好动用你们过冬的食物。”涅菩对旁人态度比对阿玛拉亲切无数倍，也会好好说话，他边说边将那位女士勉力弄出的热汤里自己那份推向这一个才六七岁模样的小满。
    “雪小了一点，下午我们就去打猎，再用猎物跟大家换点粮食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阿玛拉听着，抬眼看了看涅菩，似乎也对怪物居然拥有过于像人的伪装能力感到诧异，正在确认这家伙有没有被掉包。
    但雪天的热汤的确是好东西，翼族总是冷静得像有冰块般触感的银灰色眼睛掩在白雾后面，他整个人仿佛也温和了不少。
    小满的妈妈这时离去世还有近十年时间，身体虽然完全没法与兽族相比，现在还是能维持日常起居行走的。比起带着制式长剑的阿玛拉，她对于表面上没携带武器的涅菩态度更自然一点，也或许是因为瞳色一致，而想要试探他是否同为残缺者。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两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她笑着说。年幼的小满比后来更为寡言内向些，悄悄坐在妈妈身边，用那双蓝眼睛认真地观察着一切。
    她的手放在木桌的桌面下，但三个大人都看得见她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那半只盘子里立着的雪做的小狐狸在神术保护下暂未融化，安安静静地待在孩子手心，神态灵动又愉快。
    “唔，暂时一起行动而已，硬要说的话也就是掏心掏肺的那种关系？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涅菩说。
    “……”
    阿玛拉没说话，只是慢慢喝着热汤，放任寒暄继续。因为背后的原骞实在是被这个“掏心掏肺”给地狱到了。
    漫画连载到现在，他要对越来越多的读者和没联系过但必然属于合作关系的漫画作者负责，所以每一步行动都很慎重地推敲过，当然过程中也经常会参考队友的意见。
    毕竟这位冒牌系统队友至少支援及时尽心尽力，涉及正事的话题从来不绕圈子，除了有点疯以及有兴致时喜欢突然飙戏以外还是很可靠的。而且再怎么混日子，凭他那种喜欢到处帮助可怜女孩子复仇的习性，一个长生种积累起来的阅历也必然比原骞自己深厚吧。
    因此关于原骞心中预设的阿玛拉的几种结局，副官先生也是第一知情人来着。
    稍后他们离开那座旧屋，重新走向雪中的山林。
    一前一后行过不远，阿玛拉忽然转身，长剑已在手中。
    剑尖逼着涅菩一步步后退，直到背脊碰到树干为止。
    保持着这个姿势，阿玛拉开口了：
    “我有很多问题需要答案。如果你如实回答，并接受圣堂的约束，那么我们本就不必分出生死。——神谕的确说过，你并非圣堂的敌人。这就是原因。”
    “还以为砸了那座钟能让你一直愤怒下去呢。”涅菩意外道。
    “圣堂还分得清危机与损失孰轻孰重。”阿玛拉板着脸，看上去就很讨厌这类刻板印象。但正因如此才证明他就是见到冒犯圣堂之举便会生气的人没错。
    “可惜啊……我不会在这里告诉你的。这是她的世界。至于出去之后，很遗憾，没那个机会了。”涅菩用一贯的神秘腔调说。

 第124章

    “你一定要负隅顽抗下去？”阿玛拉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
    因为实际接触的感官比什么情报带来的印象都明确，他亲自处决和追捕过不计其数的恶徒，包括在战场上杀死某个悍勇但沉迷血腥、危害民众的同族，或许是治理某地的将领，或许是叛军头目。
    而现在，即使只有短暂的合作和妥协相处，圣堂之剑依然可以认为涅菩与那些人并不一样。小满通过观察能够得出的结论，活得更久也见过更多恶人的阿玛拉同样会很快便意识到。
    “好吧，那就一个问题换一个答案，但只有一次机会。”
    “……你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阿玛拉顿了顿，问出的却并非如何脱困。
    “——杀死我们的父神。”
    怪物抬手握住剑刃不让阿玛拉收回去，随后回答。
    他披着黑发，透过隐约染着深紫的发丝，以平静的目光直视猎隼那双透彻的银灰色眼睛，让阿玛拉深刻明白其中的郑重不是对任何一个“人”的，只是对他要弑杀的那位伟大的神明怀有无可否定的真实敬意。
    “接下来换我。那我就直说吧，这也是关于我们要怎么出去的问题关键。”
    阿玛拉略动了动手指，但对方依然没有要放开剑的意思。
    “倘若你的圣堂允许我带走小满，把她的心脏扔进熔炉里……你会服从，还是背叛？”
    遵照圣堂的命令就意味着牺牲一个孩子的生命，忤逆圣堂则等同于背叛自己从拥有自我以来的全部努力与坚守。
    究竟要选哪个？要怎么去选？
    这根本是个淬了毒的题目。
    翼族的瞳孔一颤。
    不再年轻气盛但终生信仰坚定的圣堂之剑面对这个纯粹发自假设般的问题，自知应该斥责其荒诞不经，但心底的某个角落信仰的裂纹已经有如蛛网，而且存在了多年，经不起任何一下重击。
    他忽然间记起曾经某个狂信徒的质问——倘若圣堂上下一心，为何数百年来，穷人愈穷，富人愈富？而圣堂从富人手中接过献礼修葺神像与殿堂，又从穷人手中接过供奉，养出的战士却会来追捕他们这些走投无路去偷同类的病婴祭神以求存活的穷人，而为什么不将剑指向富人？
    阿玛拉不会因为这些偏激的言论动摇，更一直都知道不平等是幸福的伴生之物。
    然而那走投无路的狂信徒确确实实是穷人，是一名依然有自然元素眷顾的兽族，甚至是星辉之父的虔信者。只不过命运不曾善待与他，让他走了歪路。
    如果不是半途行差踏错，这样的人正是阿玛拉毕生所守护的最最标准的对象之一。因此对于那张生病衰损的潮红脸庞上穷途末路的绝望、向圣者声声泣诉着的委屈和不得安稳的癫狂，阿玛拉记得格外清楚一些。
    圣堂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它不会时时刻刻都完全正确，没有任何人能保证和做到。
    举剑的圣者想要这般辩解，又对着面前死者灵魂的聚合体无法开口。
    世界是由大部分的穷人所组成的，死者当然也一样，纵使“涅菩”表现出了合格的谈吐与审美等等，完全有能力混进贵族的聚会里去做个风云人物，但阿玛拉还是认得出那双眼睛深处潜藏的神色。
    这样一双眼睛绝不来自养尊处优之人。
    它是日夜不安、流离失所的惶惑做底，对艰难认识深刻从而对阶级更高者理所当然享有的生存权心怀的渴望是骨骼，自灭顶的悲惨中生出的无终的恨意疯狂蔓长，如血肉般填充起所有空隙，最终塑造出死寂而冰冷的一片貌如平原的泥沼，淤泥里藏着择人而噬的毒蛇。
    如此，要说他想拖着所有的一切共同毁灭，便显得无比合理了。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或者是任何什么人。”
    这是阿玛拉最终的回答。
    他的声音蓦然低落下去，像是洗去了新的白泥膏粉饰的旧雕塑，露出满是风霜剥蚀的枯瘦沟壑，疲惫而带着颓然。
    “这是我一生的坚守。我所认为的正义。”
    哪怕与圣堂的判断相反，而且在后来被证明我才是愚蠢短视的那边……但这份想将我看到的每一个生命保护下来的坚持和夙愿，依然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
    伴着雪块崩落的连绵声响，怪物轻轻撒手，放开了掌心握着的剑刃。
    “希望你能履行承诺，别辜负她的期待。”在逐渐自山野向至圣之城转变的景物间，涅菩说。
    第098章
    又一个安静的晚上, 崇羽和好友挤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综艺节目，手下各自打游戏，悠闲地等着更新。
    之所以是挤，原因在于本来容纳两人十分宽敞的沙发里今天多了一位小客人。
    好友的堂妹放假前来找姐姐玩, 经过合住室友间的商议而会暂住在这里大约一周时间。
    听说小姑娘性格十分乖巧, 今年才刚考上高等中学，崇羽还特地把房间里某些偏成人和黑暗向的读物都打包锁在单独柜子里。
    结果在好友去将人接回来, 双方汇合后, 她们才得知, 这位小堂妹也是《残缺者》的忠实读者——起因是她一眼就认出了好友的自制手链是拉萨瑞斯的印象色集合，随后更是立刻发现了漫画扉页同款的日历冰箱贴是漫画网站送给嘉宾的年会赠品周边。崇羽直呼内行。
    原来小堂妹虽然刚入坑没几个月, 却是对作品非常用心的那类孩子, 说起角色见解和分析都有理有据。
    她不仅在学业之余悄悄画过一些自学手绘但绝对充满心意的同人图, 还具有冲着偶然刷到的尘醒的脸入坑、却随着自己的阅读感官而逐渐喜欢上素袂和涅菩的复杂属性，甚至出来玩都随身带着特别花费功夫的自制手账本，厨力可见一斑。
    小堂妹羞涩兼具勇敢地向同好大姐姐展示了这些, 得到充分认可, 于是原本带有客气成分的接触一下被漫画拉进了距离。虽然年龄相差好几岁, 三人却因相同的读者身份而能够敞开心扉地一起游玩了，相处起来互相包容便愉快得很。
    虽然是新人小妹妹，但这样的小妹妹简直就是天使啊！祟祟念老师为此感到十分的幸福，尤其是在收到一份满是对于她上次的素袂cos的真诚赞美的手写信之后。
    这导致过去的几天里崇羽和小堂妹的互动剧增, 两人一个大方拿出早早入坑后积攒的漫画同人制品分享, 一个负责郑重地观看并不吝夸夸回馈情绪价值，很快打得火热, 好友反倒只是在旁边心平气和地凑热闹。当然这其中也有她们性格不同的原因，并不能就此区分出任何优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三声不同设置的提示音前后响起。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27话！】
    “更新啦！”夹在两个大姐姐之间的小堂妹振臂欢呼，展现出未成年人对待喜爱事物时的元气十足。
    好友从沙发侧边拎出她为设计工作买的高清大尺寸平板，崇羽便笑着说：“建议你看这个，她这个显色特好。”
    小堂妹从善如流，开开心心把自己的普通学生机放在茶几上，往堂姐身旁凑了凑。
    崇羽抱着自己的平板，怀着因为迎来新同伴而产生的微妙的仪式感，和好友同时点下购买更新。
    “哇……”小堂妹看着扉页小声惊呼，眼睛亮亮的。
    漫画第27话的扉页，正是上一话末尾对局的四人。
    富有深意的斜十字星图案放在中心，恰好将画面分割为四块。
    凭借深红发色最先吸引来目光的拉萨瑞斯以白骨的指掌托着一颗内里种着嫩绿新芽、外罩剔透水晶球的微观盆景，但水晶球的底座是造型如火焰似的暗红晶体。
    而龙王手中是一颗凝结成酷似心脏形状的褐金色天然矿石，阿玛拉捧起的则是一团近乎炽白的纯粹光芒，涅菩却什么也没有，只是微笑，相对应的是斜十字星紧挨着他的那部分边缘正在碎裂消解。
    连载至今，大部分读者已经潜移默化地记住了“斜十字星是星神的标志”这条出现过多次的关联设定，并因此联想出很多很多东西。
    “这是在表达他们的信仰状态……吧？”崇羽看着弹幕，将信将疑地说出她的看法。
    “我也觉得。拉丝虽然违背规则强行延续下来，但他并没有在任何一句话里否定过星神，只说自己的行为是悖逆。法系角色的态度普遍都是这样。所以他这里是用白骨化的手托起自然和外系的象征元素。”好友因个人喜好而优先着重分析了巫妖。
    “那贝鲁就是完完全全的星神派系不用多说了，阿玛拉这边应该不是光元素，是他们用的神术的颜色吧，代表他的信仰是比较纯粹甚至偏激的。”崇羽点着头。
    “至于捏总……嗯。”好友看向听着她们分析并把敬仰写在脸上持续鼓掌的小堂妹，笑了笑，将平板电脑递到她手里，“你来说吧。”
    “啊？我吗？我来分析？”小堂妹愣住，并对于自己涉足大佬高端局的资格深深表示不可置信。

 第125章

    “谁的推就谁来说啦。”崇羽脸不红心不慌地忽悠小孩。
    “那我……我觉得。”小堂妹吸了口气，放慢语速，看着手里的屏幕，认真分析道：
    “他已经准备终结星神了，所以他不想表达……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和其他人不一样，这里好像是在拒绝表达怎么看待星神一样，所以才是这个表情。”
    她又一下子站起来，原地转过身面对沙发，课堂演讲般说：“——但我觉得凭他的别扭定律，真正觉得重要的东西都不会说出来，所以从事实反推动机，他既然是在为了杀死星神一直奔波，那就一定是对星神有感情的！”
    “好！”崇羽用力鼓掌。
    “分析得很棒嘛！”做堂姐的也说。
    小堂妹摸摸红扑扑发热的脸和耳朵，回到两位帅气的大人中间坐着，继续一起看漫画。
    在这话更新的正篇开头，便是对某两组民间配对而言算大福利的分工环节，算作读者眼中的爆点。
    【捏总单挑贝鲁哦哦哦好劲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主动选走了难的，谁是顶级深情攻一目了然了吧（胡言乱语）】
    【宿敌面对威胁选择合作，背后的原因令人感动（胡言乱语）】
    【朋友哥战斗形态帅晕了我天！我天！！！】
    【满脸写着我要打全部！www怎么这么拽又这么可爱啊贝鲁桑www】
    【明明打架很帅但不在小孩面前耍帅，不愧是傲娇龙】
    【我觉得朋友哥弄出来的这个武器像捏总那把的孪生款，而且我觉得阿玛拉也这么觉得】
    【阿玛拉的表情变化：从这个好眼熟到他说觉得我有优点都感觉像被骂了啧】
    【笑晕（笑晕），毫无信任的反色组在贝萨面前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了！】
    【确实像孪生款设计，待我截图对比发评论区】
    【嘛毕竟同是星神全家桶成员！】
    【所以这其实还是内斗咯？两位画风完全不一样呢笑】
    龙王凭性格自顾自决定要对付两个，其他人却不会老实配合。
    接下来漫画用大量篇幅刻画出两组的交锋，爱看战斗戏份的读者大饱眼福，而已经厨上某个角色的那部分读者当然是凭偏倚的注意力各看各的。
    由于崇羽喜欢的角色不在场内，她就是那个雨露均沾的，还有空以余光瞥见好友将平板电脑让给了小堂妹，好友自己则拿出手机以便细看和来回截图完全展现出法术系角色优雅战斗方式的拉萨瑞斯。
    小堂妹已经满心满眼都是随着铺开的诡谲阴影，气质愈发神秘晦暗的涅菩。即使在别的角色眼中那是毫无疑问的怪物，但读者戴上名为喜爱的滤镜之后当然是怎么看都美妙万分啊。
    而漫画作者的功力也撑得起这份喜爱，完全展现出了两边战斗的细节变化，使实质上只在片刻间爆发的冲突看上去极为过瘾。
    【捏总：不装了，我就是星神系的怎样啦.jpg】
    【一到捏总风格突然好哥特啊，用染黑的斜十字星做成不规则的天罗地网，这是何等美丽又荒诞不经的妄想啊……】
    【久违的大跨页！还是双倍，爽飞，我是粉星忠诚的仆人哦哦哦】
    【不可名状的多棱体正在接近设备-心狠手辣的歹徒打开了绘画程序-卑鄙无耻的商业漫画家正在创作分镜-pinkstar开始勾线-人气作者粉星正在进行铺色工程-伟大的创作者、无尽星穹中掌管色彩与光影的神于今日抵达她忠实的评论区！！！】
    【粉门（虔诚）请多画一点拉丝吧我会献上我能报答的一切（虔诚）】
    【拉丝这算是模范演示法爷怎么对付高敏近身了吧，虽然一般人学不来】
    【也不一定，拿那个冰系蓝毛举例也可以用道具或者碎冰迷惑视线同时放冰刺，总之是有可行性的】
    【所以拉丝这么应对没毛病，别人做不到是练得少还想象力不够！菜就多练！】
    这一段的弹幕密度和玩梗含量都热火朝天，讨论着的读者多半都以为冲突真会直到发生伤亡才结束，事实却出乎意料。
    【草啊？拉丝突然装柔弱震撼我全家】
    【哈哈哈刚被阴过的阿玛拉也傻了，您谁？】
    【看看！看看！这就是正经人偶尔整个活的节目效果！笑得停不下来了要】
    【但是好使啊，朋友哥立马急了（目移）】
    【只有朋友哥在急……好萌……】
    【被爆发输出一波的捏总表示，生于忧患死于狗粮*烟*】
    【捏总实惨了，说出去是被关心则乱的大傻龙砸出个生死不明的也太丢人一点！怜爱】
    借着咳嗽将鏖战正酣的朋友引回来后，拉萨瑞斯略作解释，便很快使打开这片雪景的龙王改变了主意，把决定权交给意识尚不知潜藏在何处的小满自己。
    于是他们抛下仍被困在这寒冬山林环境里的两人，自顾自离开了。
    那几句简短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能懂，引出不少互相矛盾的观点在弹幕中争辩，幸好在那之后，他们接着谈起这件事情。
    “如果她不能狠下心，那就麻烦你了。”拉萨瑞斯平静地说，手中古雅的长杖顶端却在悄悄冒出奇特的细藤，很快开出一朵又一朵金黄色的花。
    “不必担心，那个孩子很善良，但她会杀人。你把她教得很好。”贝尔纳鲁都斯是亲眼见过甚至暗中陪同着小满对花之城的女主人下杀手的监护人，所以对小满将做出的选择没有任何忧虑情绪。
    他接着无比肯定地说：“她的心已经偏倚，所以只要那个人没给出有利的答案，她就会杀了他以绝后患。”
    【危，阿玛拉，危……】
    【怎么确定是阿玛拉的？万一是要搞捏总呢？非杠纯疑惑。】
    【既然让小满的意识来选，反色组里小满会偏心的肯定是捏总啊！脸+瞳色+相处时长！】
    【确实，所以说小满会为难一次（导致引出朋友哥帮忙推动进展）都已经是很心向正义了】
    【设身处地的想想，换我我也是偏向捏总，即使那不是我真正的朋友，但他又同样没害过我！对不起了阿玛拉】
    【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阿玛拉您自求多福吧】
    包括崇羽在内的三人没有对阿玛拉感情特别深厚的，所以也就不是很紧张，好友甚至已经边看边在随手拿来的速记本上画临时想到的饰品图样，个中灵感大概来自巫妖那长杖上开出的无视风雪的金色花朵。
    崇羽起来接了杯水喝，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拉出一只大纸箱。
    “差点给忘了，我下午回来拿东西那会儿寄到的。应该是那个吧。”崇羽边说边划开胶带，三两下扒开防脏的塑料布包装确认里面内容，然后弯下腰一气呵成地从箱子里面抱出一团巨大的淡粉略带紫色的毛绒玩具。
    真的很大一只，也很圆乎乎，崇羽作为身高绝对达标的成年人还要很用力才勉强能拦腰环抱住它。
    “哇，兔子草！”原本规规矩矩靠坐在沙发里的小堂妹飞快猜到答案，惊喜得差点一蹦三尺高。
    ——从尘醒牌兔子草的二创梗诞生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以瞬息万变的同人环境，当然早有画手连夜将这种虚构的神奇生物画成可爱的图画版并发布在论坛里，更让这个梗飞快流行开来并受到广泛的喜爱。
    随即手握钞能力的成年人便在要来授权后立刻行动力超高的去联系上了本地的工厂，定制出这么一只离开箱子后飞快蓬松起来的、身长快有一个小堂妹高的玩偶，耗费工期半月，今天正好拿到手。
    好友走过来伸手rua了两下，说：“可爱。要不再去定几只中号和小号的吧？”
    “家里全都是兔子草什么的……想想也很爽的样子啊！”
    这时崇羽已经趴在玩偶上，正在用整个人的重量把它狠狠压扁，又被充足的弹力托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听着好友的提议，她一手抓一只埋藏在柔软长毛间的兔子耳朵，快乐而毫不在意当事兔子心理阴影面积地回答道。
    小堂妹在拨弄玩偶的毛球兔尾巴，脸上表情梦幻，显然已经被成年人拥有的奇迹权力所俘获，可能正在下决心将来要好好努力，等到自己工作赚钱之后也要这样玩。
    第099章
    “它是不是也可以有衣服啊？”小堂妹摸着软绵绵确实像一团海草之类植物的特大号玩偶, 声音都轻飘飘的。
    “嗯，我们打算自己做。”好友笑着说。
    “鄙人不才也略通一些手搓cos服的小技能，就是可惜他那个斗篷只能按感觉挑差不多的印花布和机绣买了几种……问题不大！反正是萌物塑，简化是被允许的。”崇羽说。
    “哇……好棒啊……”小姑娘这段时间第不知道多少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玩了一会兔子, 过瘾之后她们才重新回去看更新。
    接下来的画面转向另外两人, 确认只有轻微擦伤的阿玛拉踏着积雪走到那树洞前，手中还提着剑, 任谁都看得出来者不善。

 第126章

    【捏总——】
    【坚定不移地要铲除邪恶, 但想到捏总的属性, 这集我好像看过嗯嗯】
    【来势汹汹啊喂这么快翻脸的吗！】
    当然，只有少部分读者担心的事——果然还是没发生。
    怪物完好无损地出现, 看上去只是头发有些乱了。
    “真抱歉我还没死。阁下应该很遗憾。”他轻快地说。
    【啊啊一句话把气氛带歪！不愧是您！（感慨）】
    【阿玛拉在这货面前段位还是有点不够看, 直接一转奇怪的片场】
    【你老公还没死呢（回音）】
    所幸阿玛拉对这种程度的废话能够视若无睹, 使得谈判奇怪又流畅地进行下去。
    另一半也归功于涅菩给出的总是他无法反驳的理由。
    【捏总的正经模式好像恶魔啊，有那么点洞悉人性的】
    【也是承认他真有不死属性是完全的人外了……普通兽族拿什么拼？】
    【但更显得这都能不落下风的阿玛拉强啊！凡人面板硬锤怪物已经非常离谱了我说】
    【确实，这次剑走偏锋是纯褒义, 普通种族想上桌只能过激加点, 阿玛拉走到这步是性格天赋和路线全对了的稀有案例啊】
    【其实也可以用一些点数在情商的www】
    不管对话在外人看来有多奇怪, 临时达成的合作是延续下去了。
    “哇哦。最近反色赢很大嘛。”崇羽边看边说。
    “你提醒我了。屑兔子下线这么久指不定在搞什么事呢，他可是敢同时押注两个弑神潜力股还到人家面前晃的货色。”好友说着从沙发边伸出手，又捋了一把玩偶的兔子耳朵。
    “……很有可能啊。”崇羽啧了一声。
    漫画中两人隔着点距离冒雪跋涉，到那座旧房子前。
    阿玛拉自然是不认识这平凡的民居, 也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的, 但这里是漫画正篇的起点，也是前两个单行本番外所共同涉及的场景, 对于喜欢小满甚至是素袂和巫妖老师的读者而言都是非常特别，印象极深的地方。
    【卧槽这是回家了？？？】
    【小满的家啊啊啊】
    【靠啊捏总真知道这里, 他果然也有妈妈的灵魂碎片吧，眼睛颜色的伏笔上线了！】
    【地狱笑话：某种程度上他可以说自己是户主】
    【……太坏了！！！】
    看着涅菩前去敲门，弹幕百感交集。
    但当才二十岁出头模样的妈妈披着厚衣服来开门，他一把拽过阿玛拉，凭圣堂之剑那张脸来骗取信任，就更让人大跌眼镜。
    【阿玛拉：我不干净了】
    【笑死，底线在哪里，尊严在哪里，饭饭链接又在哪里！】
    【有底线当不好反派啦所以说小满成了主角（？】
    【讲真的，刷脸开门这回事我上次见好像还是某个圣僧的场合……】
    【阿玛拉：是的，我有一个宿敌长得比较吓人，施主莫怕】
    【奇幻异世界的和尚也是和尚！（不对）】
    总之他们成功以躲避恶劣天气的理由混进了小满的家里，代价是小堂妹在沙发上乐得前仰后合。
    刷着弹幕的网友们也很欢乐。
    但好景不长，当怪物拿出那只一直带着的、用之前的雪球做成的小雪雕放在壁炉上，让它灵动的真容第一次出现在漫画里，气氛又变了。
    【呃啊……是小狐狸……】
    【他顶着小狐狸的脸来小满家里，还放下了白色的小狐狸，我枯了】
    【我真的会信呃啊，不再纯粹但依然对待小满独一无二，是我推啊（爆哭）】
    【不要放在那里！放窗边啊！会化的啊！神啊让他们见见面吧！！！*飙泪*】
    于是这时出手保护雪雕的阿玛拉就成了读者眼中最伟大的人。
    【好人啊——】
    【菩萨啊——】
    【（飞扑）（拥抱）（被不近人情的闪开）（摔在地上）（平静起身）】
    【？不像演的】
    【阿玛拉你是一个很复杂的让人又感恩又讨厌的好人……但是谢谢你！圆了我的意难平】
    接着他们就去院子里干活报答那位女士的收留了。
    或者说是“他”。反派什么都没做，只看着阿玛拉拎起手斧，有条不紊地修整那些已经盖上积雪、看状态就属于次一等的杂乱柴枝。
    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似乎是天生的，又或许这点劳动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总之阿玛拉即使在干活，整个人依然是只有黑白灰色，和雪景融洽得不分你我。
    【某些人在跟小满一起走的时候可不这样啊（指指点点）强烈批评（指指点点）】
    【抱歉我又想到小狐狸，我的意思是说我推在给小满做吃的和拎着粉毛姐管家威胁的时候，也判若两人来着……】
    【你是对的，原来这都是传统，我还以为单纯是他性格差呢】
    【第一次被骂自推性格差而且我还觉得很对x】
    【我比较惊讶阿玛拉居然还会干杂活？形象高冷而且不近人情，但其实除了那张嘴哪都很接地气？】
    【反而觉得他是在把柴当恶人的头劈，你看这杀气腾腾风姿萧肃——】
    【？我悟了谢谢大师。这样竟然有点萌啊】
    “……你的确是圣堂的利剑，权位如同尘世的将军。”
    涅菩开口了。
    他对阿玛拉的评价，出人意料的很高。
    然而弹幕从中嗅到了更多不祥的气息。
    【手动给人立flag啊？啊？】
    【啊啊啊，他说了，那些没有办法的取舍中牺牲者的灵魂也都在他那里！】
    【看来除了情况特殊的拉丝，涅菩应该等于死人全图鉴，只是含量多少的问题……】
    【而且在终结星神的目标前，这团灵魂碎片现在必须优先顾及关键人物相关，所以一定会是小狐狸的部分更多浮现出来，影响范围更是涉及除了人格以外的一切，好吧合理起来了】
    【“他们不怪您”……我的天呐如果是我会瞬间被攻略，可怕】
    【阿玛拉没否定哎，所以他真的有在自责？呜呜完全看不出来！】
    【没办法吧。他必须要求自己滴水不漏。】
    【是的，作为标杆不可以软弱，否则士气真的会崩给你看】
    阿玛拉守口如瓶得过分，他最后对此的回应只是：
    “按照这份供述，我会在向圣堂汇报的罪名里加上吞吃灵魂一项。”
    好像一点也没有动摇过——如果他不刻意地转过头去，并且这一幕还被作者着重画出来的话。
    “才不是吃掉了。‘我’只是所有人死后灵魂自然汇成的河流本身，还经过最正统的赋名，要申请当主教都比你名正言顺啊。”
    【一个不近人情一个嘎嘎扔信息量，我怎么觉得这段是捏总在刻意暗示阿玛拉什么？】
    【这么一说确实】
    【河流入海，灵魂汇入星星的深渊……】
    【正统的赋名？（坐起）不是出厂自带名字吗】
    【那么嫌疑人是——（看向屑兔子）】
    熟练的读者不仅没有放过任何线索，而且已经开始运用排除法做推理了，真是令人欣慰。
    “好会端水。”某位老二次元说着。
    “爱吃，多端。”好友看热闹不嫌事大。
    接着，被抛在雪里的歪扭枯枝生出翠绿，怪物擎着它走向阿玛拉。
    【草啊。伞上的花还是尘醒的发色，这么卖？】
    【但是怪可爱的嘞，暖乎乎的粉色带点紫这种和绿叶搭配，看着就很快乐啊】
    【也不是不行，这就脑补捏总顶一脑袋兔子草挡雪】
    【？好可爱！！！兔子草：气到嚼他头发】
    【别嚼啊，不仅没咬断还把自己吃死了可怎么办（拽）】
    “您非要杀了我——就是为了获取一份无可否认的功绩吗？”
    做出类似关照举动的同时，怪物却这样问。
    【诛心啊.jpg】
    【我看出来了这是故意引战！你惹他干嘛啊！就喜欢他杀不掉你的样子嘛！】
    “我对主教没有任何想法，清剿恶行是我的本职。你再说下去，我不介意立刻动手。”
    “可是我弄死的也都是坏人吧？您自己去调查过，一定知道的啊，阁下。”
    “滥杀与执法不能混为一谈。”
    “就像你和我？”
    “正是。”
    果然饱含恶意的开头只能换来话不投机的下文，变得十分漂亮的树枝滚落在雪里，阿玛拉一招逼退了神态愈加晦暗仿佛即将出手的怪物，氛围突然又紧绷起来。
    画面中怪物的表情率先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不是他主动挑衅般，说：“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现实啊，我们的生死和自由都凭‘她’来决定。”
    “……您确定要在这儿杀了‘我’吗？”他刻意暗示地强调道。
    【啊我懂了！前面朋友哥说把这个幻境还是什么空间的决定权交给小满的意识，所以！】

 第127章

    【所以如果阿玛拉真伤害到长着这张脸的人他直接就会gameover了啊啊啊】
    【什么必死规则……证明小毛团子都无比看重对方啊啊哈特酸酸】
    【捏总好像拿着规则书一样，这副本机制他咋就知道了？】
    【拉丝当着他们面透露了一句啊，只是欺负阿玛拉非魔法侧罢了】
    【……不愧是法爷，法系以外死了活该的意识是刻在dna里啊，哪怕是拉丝】
    “你的武器呢？”阿玛拉的重点果然在其他关键上。
    这一点读者同样好奇，毕竟那柄隐隐透红的深黑重枪也有很浓厚的神秘色彩。可惜这问题被涅菩先胡言乱语后欲盖弥彰的一套话给搅了浑水，再想问时，却被暗示七岁的小满正在偷偷观察他们两个。
    【久违的奶fufu形态小狼崽！偷走嘿嘿嘿】
    【好可爱啊嘬嘬嘬我要亲肿小脸蛋】
    “她已经醒了。”阿玛拉收起剑，微有疑惑。
    “还没有呢。”涅菩说。
    于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合作继续。阿玛拉整理过柴堆之后他们回到室内，得到了暖身子的热汤。
    【好想要一个这样子的妈妈】
    【小小的崽手里是小狐狸啊！我的人生已经没有遗憾（安详）】
    【阿玛拉这么看也有几分乖巧无害……】
    【妈妈热汤，妈妈好，捏总把自己的份给崽，捏总好，阿玛拉配合招待不破坏气氛，阿玛拉好，崽喜欢小狐狸的雪雕，崽好！】
    【清汤大老爷！】
    【《两位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女士您是怎么说出这个话的好崩溃】
    【正常情商客套话嘛（茶）也不能说你俩看着像关系叼差毫无信任度的生死冤家啊，坐等掀桌子呢那是！】
    【看着阿玛拉这个自觉闭嘴的样子好眼熟，转念一想不就是小满同款吗！】
    【……确实！果然话少的人在人数大于三的社交场合都会这样？】
    【翻译：说话会冷场，不说了，在干饭/喝水/抠桌布窟窿勿扰】
    【阿玛拉：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啊，这碗可真碗啊，这……这怪物可真怪物啊】
    【作为社恐人这么看突然觉得严格的他变亲切了，好感+1】
    既然涅菩对那位女士找理由说要去打猎，之后他们便借这个理由出门。
    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阿玛拉出手了。
    从心理描写可知，比起前来这边时的确是答应一起想办法解决封锁回到现实而合作的心态，现在阿玛拉也猜到了一些意图。
    这个谜题的关键应该在小满，但那个孩子不会太难应对，反而是面前的怪物必然有另外的阴谋。
    【捏总这一路暗示也算没做给瞎子看，可喜可贺】
    【ohhh你漫首个壁咚由反色组献出！】
    【壁咚但身高差（笑）贴近了显出阿玛拉是瘦瘦一条的所以才看着高而已……这么可爱……】
    【果然淤泥兔子和兔子草一样蓬松呢w甚至更大只一点w】
    见阿玛拉想通了，涅菩便答应给出情报。但仅限一次。
    问题由阿玛拉率先提出，涅菩的回答则如读者所知，就是杀死星神。
    但世界上知道星神濒临崩溃的人目前不多，同样的情报也就因此可以有完全不同的解释。
    接下来涅菩握住抵在胸口的长剑，提出他的问题：
    “倘若你的圣堂允许我带走小满，把她的心脏扔进熔炉里——你会服从，还是背叛？”
    【娘耶，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阿玛拉你还好吗……】
    他显然不好。
    漫画将过去那些判断动摇和铭记于心的时刻化为了一个又一个简明而充满想象空间的碎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只有那一双双绝望或挣扎的眼睛、向持剑的圣者或天地呼告着什么的干裂口舌与滑下来的泪水或血迹被准确刻画，压力迫人。
    最后一切渐渐淡了，只余下面前这一双隐隐透着执着的眼睛。
    对方不仅是在替犹豫的小满直接索要答案，仿佛也是在为某一片倏忽逝去的灵魂请求圣者给他这一次破例的垂怜。
    【这画面张力……绝了！粉星你说不喜欢卷毛但你的画笔还爱他】
    【捏总，保持这副表情，你要干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他都会答应的！】
    【我都替他纠结，这心理斗争是一般人能捋明白的吗……想着想着会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或者是任何什么人。”
    “这是我一生的坚守。我所认为的正义。”
    沉默很久之后，阿玛拉终于回答道。
    实质上无处不在的谜题主人果然聆听着这一切。她得到代表安全的答案，于是积雪顷刻坍塌，山林溃散，风裹挟着的那些白色晶体小了淡了，其中某一粒雪水随着整片场景一同消失前落在阿玛拉眼角的碎发上，犹如诗歌中传唱的圣像落泪的奇迹。
    “希望你能履行承诺，别辜负她的期待。”怪物说道。
    【别辜负她的期待（我的期待）……嗯，我完全懂捏总了】
    【这位不傲娇但原来也是需要翻译器的存在啊！们星神系是怎么回事！】
    【兜兜转转只有尘醒没这么麻烦？可还行】
    【不麻烦但是谜语人也没好哪去！这个世界需要小狮子——】
    崇羽看着小堂妹对屏幕陷入久久沉思，而好友卷起速记本如话筒般递过去，表情正经：
    “请问这位角色厨小朋友，现在有什么感想要说两句吗？”
    小堂妹顿了顿，深呼吸：“——我要看下一话！”
    “说得好啊！”崇羽鼓掌。
    第100章
    小满当然记得那些下着雪的冬天……必须待在家里, 听着风枯燥地吹个不停，所有人都不再出来，躲在能让他们保持温暖的房子里。
    因此它显得格外漫长，漫长到像是时间都不在流动的永恒一般。
    也许就是因此, 其才作为模糊现实的边界被选中。
    现实中的小满睁开眼睛, 像做梦似的，这才恍然记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其中当然包括她以回到幼年的心态, 顺着妈妈的暗示直到从壁炉上找到那只不会融化的狐狸雪雕时的纯然惊喜……醒来后再回味却百感交集。
    老师和贝鲁都在为她出头, 涅菩以怪物的灵敏判断出形势主要针对的并不是他, 所以一直在推波助澜。
    然而像这样迫使阿玛拉或者说是某个独立的人立刻做出抉择甚至立下誓言，并不是小满本身的想法。毕竟那场不知用何种方法造就的幻梦境以她的潜意识为主导, 以她的记忆和认知为基座, 也凭她的喜恶形成基本规则, 却不是她主动制造出来的。
    想到这里，小满隐有预感地抽出那只信封打开，发现那枚金色的龙鳞与保存完好的塞壬鳞片都由内而外地长满裂纹。
    但小满来不及沉浸于失落中了, 因为这还意味着以龙鳞为载体储藏的堆成小山的“零花钱”即将在龙鳞彻底损坏时倾泻而出, 视觉效果将是惊人的。
    她连忙将金币和金锭都取出来倒进随身空间。
    接着她环顾四周, 彻底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再是进入幻境前的至圣之城外城区范围。
    附近依然存在金色的建筑外墙没错，同时脱离幻境的涅菩与阿玛拉却当真不在视线能抵达的任何位置。她独自落在了另一个偏僻的地方，四周是看得出至少有十年以上历史的平和的民居。
    要以圣堂做对比便能够很直观地判断出误差不小：现在二者间的距离比本来更远了。
    小满心中缓缓升起强烈的警惕。
    因为她了解贝尔纳鲁都斯的一贯作风。
    哪怕他真会懒得对小辈详细介绍他用的都是什么方法和其中原理，但无论是这个法术可能会产生的落点误差, 还是坐标变换属于他故意为之, 不管哪种情况他都一定会给自己留下相关的信息，绝不让她对后续情况产生误判, 就像龙在叮嘱幼崽啃蛋壳时注意别误食龙巢里的坚硬宝石。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两人，只要能找到其中一个借以确认他们没有待在一起也好, 而且希望她先找到的那个最好是涅菩。
    醒过来的小满既然知晓刚刚发生的一切，又是明面上与“涅菩”起码同行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最久的人，于是她心里有着预感：
    涅菩——她不愿意像阿玛拉那样用怪物称呼这个正在筹备某些计划的存在，纵使每一次交谈都在加重那份异常感——在幻境之中，他对待阿玛拉所怀有的那份奇特又轻微的悲悯，绝对不是一种好的象征。
    阿玛拉或许察觉不到，小满却已经隐约窥见那背后蕴含的沉重远景。
    ……她在艺术之城的时光大部分很放松，唯有那么几个片段由星辉与扭曲涂抹出的巨大杂音构成。与那种存在和祂的碎片有过直接与间接接触后，她此刻仿佛能凭天赋提前一点点得到含糊的预示，对牵扯进世界未来走向的人的命运吉凶稍有了解。

 第128章

    而且小满对“涅菩”那张脸实在是刻骨铭心，当看着其在观察某人时悄然露出的、稍纵即逝的遥远神情，配上熟悉的轮廓，总会让她想到在青铜城时，素袂那些忽然沉默下去的时刻。
    上一次她错过了命运的征兆，连独身前去完成复仇的朋友的背影都没亲眼见证。即使后来替素袂做出报复，像是在与死去的朋友合作，可是过去的时间终究是永远也追不上。
    所以犹如轮回的这一次……
    我不想再迟到了。小满想。
    “您或许需要帮助。”
    刚走出巷口，小满便听见那熟悉的有些沙哑的声调。她连忙看过去。
    那位星神的碎片裹着一身繁复斗篷，却坐在车夫的位置静候着她。以拉车工作而言品质过于珍贵的白金色骏马也早有预料般被解除与载具的固定结构，现在只有一根缰绳牵在他手里而已。
    尘醒以往能给出的钱财她早已不缺，这次提供的她正巧需要。
    小满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缰绳，发自内心地说：“谢谢。”
    尘醒手里转着烟杆，罕见地微低着头，不去看小满的眼睛，语气轻飘飘的。
    他这般心不在焉地说道：“祝您一路顺利。”
    “你怎么会来这边？”小满一手松松拉着缰绳，先是摸了摸马匹的脸颊，给它喂了块硬糖，看尘醒状态不大对劲，寡言如她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来谈生意的……”尘醒叹了口气，看上去好像的确是很疲惫的样子。
    小满暂且信了，不再多磨蹭时间寒暄，翻身上马找人去了。
    ——以她的出身，这自然也是后来学会的技能。具体则要归功于芙罗拉城竞技赛，到了后期也就是烈烈出局前那阵，为了观赏性所穿插的各式创新里其实是有一轮强制马战的，骑术便成了取得名次的必须技能。
    虽说那场比赛在漫画里只占了五花八门的比赛中不易发现的一角内容，可能计划是之后在某个番外里才会详细讲述，但对于真实活在这个世界的小满本人当然是亲身经历的过去式。
    由于天然的种族克制关系，猛兽类必定和马匹磨合困难，除非是从小培养，但那样的身份又很少会跑来打竞技赛，于是骑术赛当然从来都默认是少数的翼族与象族大放光彩——其余吃草的因为战斗力不足很少能走得到这一步，所谓优势也就难以发挥。
    总之赛制的设计导致当时还顶着狼族身份的小满成了观众眼中的例外。对此龙王甚至没亲自出面，在赛制公布的提前几天就雇佣常年为贵族驯养小马与赛马的当地经营者给她们牵来几匹马用作练习。
    据说龙王的原话依然是从不动摇的“要最贵的”，而凭他出手的档次，最后甚至贵到超过了赏心悦目的花样子，是私下弄来的骑士用的真正战马和配套的老练教官。
    最终小满在那一轮顺利晋级，并且确实学会了驾驭马匹的技能。
    抬起头直直望着小满离去的身影，尘醒慢慢笑了。
    在厚重的银面具之后，他甚至笑得弯下腰去，双臂怀抱着自己的肩膀，笑声起得古怪而透着低幽的疯狂，最后仓猝地剧烈咳嗽起来。
    “父啊……您很快就不必再煎熬下去了。您是否会为此感到快乐呢？”
    “我感到很快乐。”
    等到咳嗽平息，他才松散地往后靠了靠，背倚着车厢望向远方的大圣堂，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他看的其实只是每一座圣堂都有的、建筑最高处敬奉着的那“星神”的雕像。
    四十年前自主体上凋落坠地的残渣便静静守在无人知晓的街巷一角，向阴沉天穹下屹立的无生命石雕长久地投以注目礼。
    他显然明确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什么，无人知晓他究竟将旁人牵涉进何等可怕的计划。
    [cut，第28场第一条过关！你现在发疯也很有模样嘛。]副官先生说。
    “还好。”原骞摸出块糖吃，经过三开飙戏的磨练他觉得成功完成自我突破，心态也放平不少，双开顺便刷论坛都是毛毛雨而已。
    他甚至有空干点别的，比如打开草稿箱，确认文案无误，点击发送。
    一条新的帖子出现在漫画论坛里。
    但原骞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主动告诉队友自己搞了些东西，最后他决定让人自行发掘去。
    ——之前那段小满和涅菩在旅途中的时间，在他控制下的阿玛拉固然很忙，尘醒那边他也将闲暇时间都利用上了，比如花钱请几位画家上门授课培养一下基础什么的。
    凭原骞从前的身体状况，在自家院子里散步都不能算是很安全的运动，就连读闲书和玩一些非刺激性的单机游戏这等负担最小的消遣也是勉强为之的，想要尝试涉及自我创造的项目更是痴心妄想，因此即使请得起老师也没学过什么。
    实际上他早就想学点业余爱好程度的技能了。于是在以四号的身份进行有针对性的学习和练习后，他试着……画了张同人图。
    至于第一次下手的对象，当然是选择跟他关系最浅的涅菩。原骞表示他绝对没有一点心虚，没有。
    发出帖子之后，原骞怀着不亚于对漫画正篇剧情演出的紧张心情反复刷新。
    还好他的努力在这里会被人看见，帖子竟很快等来了眼熟的头像id点赞顶帖。
    ……
    《你眼中的“他”是什么呢？（尝试画涅菩同人）》
    楼主：[手绘扫描件3.jpg]
    “如果要我来描述，那么他就像是——以一个个尘封账户留下的遗迹组成血肉的电子幽灵，多年后残缺了上下文的留言，忘却的密码与损坏的图片，以及那些与粘贴来的网址一同灰暗下去的故事。”
    2l：来吃饭了啊啊！老师加油！
    3l：这个画风看得出楼主学的偏美术向，但很会扬长避短，色彩到位没有太堆积，构图也很高级，创意好顶赞！
    4l：厨子无法拒绝的文案出现了！喜欢，这个解读比缝合怪好听！
    5l：夸夸！话说这种网络幽灵剪贴本的感觉好像确实比弗兰肯斯坦更接近本意啊（思）
    6l：提前求授权，想问可不可以用这个文案配之后会出的捏总cos？[星星眼.jpg]
    7l：原来我推是一个巨大的旧核，我悟了！
    8l：不会吧不会只有我盯着捏总这两撮呆毛看了又看吧，这是我见过最把握精髓的同人呆毛！好懂啊www
    ……
    14l：慕名而来一看人我原来认识，笑得，大大您真是，十年顶帖无人问，一朝画画天下知！
    既然是全员厨，之后也会有其他人的吧，盯——
    15l：我会永远地跟紧您……一直一直等着看到您画完全员出合集的那天……一直……
    （开玩笑的老师不要太有压力！期待您的进步）
    16l：突然负债的楼主：在画了在画了咕咕咕！（慌乱地拍着翅膀飞走）
    ……
    原骞看着底下络绎不绝的顶帖回复，感觉心里暖暖的，仿佛又能再去飚十场戏一般。
    [好狡猾。]副官先生也终于注意到这幅由原骞亲手画出来的特殊的“同人图”和发帖人的身份，开玩笑地说着，[原来你要我做拍照功能不光是为了拍美食啊。你背叛了吃饭阶级！]
    “我们根本也没做过纯观众吧，”原骞说，“应该算是官方之下的二房东什么的。”
    他试探着问：“那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蛮好吃，不过你以后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
    [连载结束之后你还要回去生活，凭这张脸迟早有一天会和漫画扯上联系吧。那如果被作者知道你会画画了，啧啧。]眼光更长远的魔王意味深长地解释道。
    原骞：“……”
    他没忘记完结后能回去的事，也记得“尘醒”是基于他的长相设计，但当真没有把学画画和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想来漫画作者们虽然是因热爱着创作事业而提笔，但全体作者对于枯燥且极为劳累的作画工程本身的怨气之深重，他同样还是很清楚的。正因如此，只要回去之后极有可能被作者抓包，那么被以把柄要挟报复从而沦落到一起做美术民工的未来，似乎确实是近在眼前了啊。
    “我能不能现在自废武功……”原骞沉痛地问。
    [看看大家的热情回复，你忍心吗？]
    那必定是不忍心的。并且原骞已经完全被充分的回应给打动了，正为这些素未谋面的读者的期待而默默思索起下一张要画谁的问题。
    第101章
    幻境解除时小满落在外城区边缘, 而被考验的人和顺便被卷进来的怪物则偏移得更远。
    他们在大圣堂门前不远，这儿聚集了许多因至圣之光熄灭而感到恐慌，前来寻求庇护的民众，其中不乏贵族。
    在几辆停在广场边缘的马车遮挡间, 圣堂之剑沉住气, 看向那正在背着手欣赏车上雕花装饰的涅菩。
    “所以关键在于，‘她’要得到我的许诺？”他问。

 第129章

    “是啊, 看来你真把她吓到了。”涅菩依然若无其事, 就好像这天上取代了不灭光辉的阴云和飘落的雨丝都跟他没关系似的。
    “她涉嫌杀死一名拥有正统任命的城主——但或许, 我那时是该对她态度好一些。”
    阿玛拉说到一半忽然转换了话中的倾向，惹得涅菩都侧目看来, 像是诧异这脾气强硬的大人物原来还会反思自己。
    “为什么这么说？”
    “你残害她的同类, 那次却前来救她, 而且秘银之城的人、那悖逆者与一名龙族都在保护她，证明她必然是特殊的。但如果没有你们前后搅局，她本可以来了解圣堂。”
    阿玛拉的话里明显是对圣堂的理念和影响力非常有自信的含义。
    “听你这样说真好笑, 没有我和那个宁芙出手, 你可意识不到她的特别, 只会把她关起来养到生锈。”
    很明显，此前那场交换问题使得阿玛拉对某些事物产生改观，使得对话的剑拔弩张程度降低一大截，而不再保持单方面地当做死敌且全面戒备着的麻烦状态。
    这点压低的交谈声混在广场上聚集起来的数百人之间, 完全不引人注意。
    “而且又不是我在残害那些人, 我只是给了你们一个理由，就像天灾发生之后, 你们对活祭品的家人威逼利诱，但那又和天灾本身有什么关系？”涅菩接着说道。
    “——猜猜看吧阁下, 倘若我更有耐心些，没有大张旗鼓地动手威胁他们，而是潜入掌权者面前进行谈判，用一些他们乐见的小小的杀戮去做交换条件，那么基诺、芙罗拉、伊维、迪诺斯、夕塔，甚至埃尔和巴罗亚，这其中谁会请您来对付我，谁又会默不作声替我效劳？”
    他好整以暇地历数过七城。
    而阿玛拉……其实知道答案。
    这连排除都不需要做，头脑清楚的掌权者没有人会为了一群可以说根本不是同类的底层“人”而得罪这么强大的存在，而且都会选择尽量地拉拢他，希望和他攀上一点小小的交情。
    世界上有多少人在接触到至强的武器时是毫不犹豫因其危险而选择销毁呢？尤其涅菩还表现得可以交流，甚至有不危及平民的“善良”，这容易令他人觉得有转圜的空间。
    他毕生希望铲除肆意伤害的恶行，为受害者主持正义，并一直以此为动力磨砺自己。
    如今他的名声的确能使浅薄的邪恶闻风丧胆，然而阿玛拉知道，即使是自己的出现，也只能让更深层的加害者收敛一些，做得更完美一些而已。
    其中部分是由于他的正直和难以讨好，还有部分是忌惮“阿玛拉”所代表的圣堂的力量。
    实际上邪恶根本不会被铲除，只是暂时随他的踪迹隐匿声息。
    这当然比什么用都没有要好，可是对比他的目标，他设想中的那个世界，还是远远不够。
    阿玛拉沉默片刻。虽然涅菩的言语恶劣而刻毒，但这些都是他半生中早已意识到和接受的现实，对他的动摇其实还抵不过幻境中那短暂掠过的一个眼神。
    “那么你是对兽族有仇恨，才故意这样玩弄人心？”他问道。
    “不。最应该恨你们的祂都不恨，我又哪有资格。”涅菩又是一脸无谓。
    但阿玛拉敏锐注意到他的用词。
    那是专指神明的代称，而这个世界只有唯一一个真神。
    他立刻再也顾不得什么仇恨和善恶的无聊争辩，身为与信仰关联极深的圣堂这一组织的高层成员，异常急切地上前一步拉住涅菩：“你知道祂怎么了！？”
    怪物将这副情绪激烈波动、瞳仁紧缩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想了想，在阿玛拉看清其取出的某样东西前有意攥了一下，于是阿玛拉看到的就只是一些深紫色的宝石般质地的碎片。
    “虽然是额外的问题，不过看在那个神术份上，就告诉你吧。”
    “……但有个前提，我无意侮辱父。这句话的意思是，当你听到不能接受的部分可以叫停，别又直接拔剑砍过来。”结果涅菩忽然欲言又止起来，做出预先警示。
    说这话时他头顶的两撮翘起的打弯碎发坠着小雨滴，因重量而摇摇晃晃，在这一刻竟显得纯良起来，丝毫看不出极端危险的本质。
    “知道了。我答应你。”阿玛拉毫不犹豫地说，并说到做到地将手从剑柄附近移开。
    “那好。总之祂与你们认知的不一样，并非全知全能的存在，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生物，就像活在树叶缝隙里的虫子眼中的龙族。也就是说，祂同样是会进食的，只不过食物没有实体。”
    “祂品尝兽族献上的虔诚和爱，同时吞下混杂在其中的，由你们创造出的压迫、残害、嫉恨、猜疑、贪婪、恐惧、悲恸还有谋杀。”
    “——是的。祂在过去的几个千年里，一直吃着这些剧毒的东西。”
    怪物此刻的微笑中有着近乎残忍的某些东西。
    他轻巧地后退一步，阿玛拉才发现自己的手原来正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变得像是濒死之人般孱弱无力，致使涅菩失去这份束缚。
    “如果还想回头，就忘了这些，逃回你的圣堂，只当我在用荒诞的故事骗人吧。反正祂允许兽族这样做了。”
    这段话背后可怕的真相，阿玛拉听闻的最初几乎无法分辨语言本身，因为其与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彻底相违背。
    毕竟他不是远离人群生活，离开家之后常日漂泊的小满。兽族与星辉之父对他而言的意义是非常大的，得知这一部分信息时的心境自然与那女孩完全不同。
    小满能够没多少障碍的理解与接受的事实，在阿玛拉或者说任何一名兽族看来都仿佛天翻地覆。
    区别是其他兽族可能会哭泣唾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拒绝相信，借以拖出漫长的时间来完成缓慢接受的过程，阿玛拉却有着在此时属于缺点的意志强韧与清醒，硬生生克制住了以上种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这让他很快认知到“自己的族群在加害星神”的事实，并依然站得笔直。只从行动判断的话，他似乎完全没有经历情绪崩溃失控再重建的过程。
    细看却能发现，这翼族已经货真价实地，犹如被摧毁一遭般……连那坚毅的淡银灰色眼睛都晦暗下去，第一次露出微微苍老的眼神。
    他本来端正严肃如同大天使一般的外貌，便逐渐像是被人们心中的向往所维护着的这座至圣之城似的光辉不再。
    那辉煌的轮廓仍在，美却变得衰落而沉寂，象征着一切都随幻想无可避免地在辩证时代中终结，天使亦只能垂下曾遮蔽风暴的羽翼，洁白强大的表象忽然间剥落一空，显露出会被风雨任意磨蚀的平凡石质来。
    终于，阿玛拉的身影晃了晃。
    但在他脱力跪倒前，一双手扶住了他。
    那帮助不来自冰冷的怪物，隔着麻布衣衫传递来的体温略低于翼族，但可靠得像是寒凉夜幕间静静燃烧的年轻篝火。
    阿玛拉看见，深色发丝间那双静谧却鲜明的蓝眼睛——生来孤独的、看着热闹人群时目光遥远而置身事外的孩子，此刻正给予他沉默的支撑。
    小满找到了他们。
    “你听到了多少？”涅菩自己就被找到过，对小满在找人方面的直觉毫不意外，饶有兴致地问。
    “……从神术那一句开始，差不多全部。”小满说。
    “我没在骗他，对吧？”作为同样走在弑神道路上的亲切异类，涅菩向小满征询起她的担保，以证明自己当然不是那种满口谎话的骗子。
    小满收回双手，看着很快拿回定力凭自己站直的阿玛拉，没有说话。
    抛去立场和观念的矛盾，她很钦佩这个人的品行，更知道要以渺小的个体力量去将信念坚持一生是多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听到那个言出必行的答案之后，小满并不想再对他施加伤害了，哪怕她清楚自己的沉默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涅菩倍感无聊地摇摇头，隐去身形，大概是想着已经完成一起到至圣之城的约定，也没别的事要做。因为有阿玛拉在的至圣之城一点都不好玩，他干脆走掉了。
    这只怪物带来的无形压力或者说威胁顿时瓦解。
    小满见阿玛拉一言不发地离开，即使阿玛拉去的方向是圣堂，只要穿过广场没多久就能回到他自己的地盘上去，想来不会有危险，但她看那瘦削的背影多少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纵然毫无漏洞的挺拔姿态没变，却莫名地和从前的锋利干练气质大相径庭。
    她悄悄跟了上去。
    下一刻小满非常庆幸自己做出的决定，因为在她莫名警铃大作地冲过去并用力拽住阿玛拉的刹那，数十支沉重的特殊箭矢毫无征兆地破空袭来，扎向他本来会在的位置。
    阿玛拉的反应说不上逊色，其中有近半箭矢坠地时已经被他斩断。真正的混乱只持续了失去平衡的那么一瞬间，从来摧枯拉朽的剑早已恢复锐利。
    箭矢上必定还带有另外的针对性附加术式，可见这些残箭落处纷纷伴随着四溢的混乱光彩无声爆开，致使整块的莹白砖石尽数粉碎塌陷，程度尤其骇人。

 第130章

    恐怕十个黄金之血化为巨兽在这里打斗，短时间内能造成的局部破坏也不过如此了。
    广场上不知不觉间被飞快替换的人群同时停顿，再同时将抛下伪装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阿玛拉身上。假设阿玛拉有多余心力去刻意观察所有人，方才或许还能发现，一旁兔族的“孩童”目光闪烁，在悄悄舐着的并非手中的糖果，而是指缝里的纤小刀片。
    被上百双眼睛不怀感情地紧盯着，这场景会令人极度毛骨悚然。
    而广场外围，慢慢出现了披甲执锐的正规队伍。
    阿玛拉本以为这是一场袭击，然而那些盾牌上铸着精湛的王室纹章，这让他戒备的神色转为略带茫然。
    当然了，圣堂与王室共处一城，并肩而立，即便有着权力方面的龃龉，也时而会暗中拖延让合作顺利完成但不那么愉快，可是从未撕破脸。
    在过去数十年里，阿玛拉接收到的认知和见闻都是王室友善而尊重的一面。从权势斗争的角度思考，如果有人打算出卖自己，身为主教的蓑坭应当不会毫无察觉。
    阿玛拉正是明白这些，从正常的思路去看待袭击，才觉得奇怪。
    小满则想着另一半被毁的箭矢。
    表面上它们淹没在扑出的汹涌蓝焰中彻底消失，见过那一道焰枪的阿玛拉也以为是她的手笔，就只有小满知道自己没有贸然出手。
    紧要关头她的选择是给阿玛拉加上一层法术构成的薄薄防护，它成形的同时成功抵消掉的是暗中袭来的另一道法术刺杀。
    ——所以，果然还没有走啊。
    面对突然而来的、由兽族内部制造的险境，小满在混乱的局势前，竟因怪物潜藏在附近的事实感到一丝安心。
    就像……还有那么一条小巧的白狐狸借着斗篷遮掩藏在她肩上，将尾巴柔软温暖的细毛拢在她颈侧那样。
    哪怕她有些在意自己的天赋是什么时候被仿造出来的问题，但这又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帅啊！”原骞看着在安排好的情节真正来临的时刻，五号六号在解决突然袭击这一环表现得非常好，配合完美到强迫症都会被治愈，不禁大夸特夸。
    [不过他们还真急着动手，我以为得拖到下一轮剧情呢。看来‘你’碍了很多人的好事嘛。]副官先生说。
    “毕竟这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原骞说。六号的人设方面省下的情感值都被他翻倍用在填补身份的过往上了，现在圣堂之剑的声誉就是一次次上战场和解救受害者、铁面无私惩处恶行的举动中积累出来的真材实料，不掺一丝胡吹的。
    本来被民众爱戴得越是强烈崇高，在最后就反衬得越惨嘛……原骞或许不懂其他读者瞬息万变的萌点，但他起码懂一点故事中万用万灵的落差感。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刀子精了，下一步考虑自己原创吗？]
    参与筹备并看着原骞在线精分，从而一步步把“自己”之一送上末路的副官先生只是在淡定地采访当事人。
    “……那还是不了吧。”原骞回答。但他表示自己只是在为赚情感值连续开六个号飙戏之后，发自内心对编故事本身产生了一些疲惫。
    才不是因为漫画每次发刀后都会让作者被读者们满怀爱意地挂在嘴边，光是看着就觉得好可怕所以坚决不想亲自面对这些。
    第102章
    “是的, 殿下，我来与你们谈件生意。”
    “有关于卡莉塞、拉萨瑞斯与堪萨尔前赴后继预见的那件事——它对于兽族而言并非完全属于灾难的另一部分真相。”
    稍早时候，在身具王族与下一任基座双重身份的公主面前，戴银面具的商人说道。
    在公主身旁, 是她那已近暮年的同胞弟弟, 以及刚刚得到她传讯赶来的老师，即秘银之城的另一位基座。
    鼩族身披鲜丽的棕色法袍, 颈间晶石浓翠如同一串树叶, 衬得旁边那枚镂空六芒星徽章像是一滴银亮的露水。
    她听着商人神秘的开场白, 神态是施法者固有的冷静，其中还多出几分草木与土石相交织出的低调润凉感, 怪不得在基座之中能与约露缇娜私交不错。
    “父的确将死, 但其实只要在祂拖着这个世界一起坠落, 带来像堪萨尔阁下预见到的那般毁灭之前斩断与祂的关联，世界便有望独立幸存。”
    “而后果对你们而言的损失，会比想象中更小。离开祂的怀抱后, 圣堂的凝聚力在很长时间内必然经历衰退, 这固然令人难过, 但人们反而能得到自由，施法者从此可以突破原本的限制，堂堂正正地挥洒火与雷霆了。”
    商人的话语以微微沙哑的悦耳声调流淌着，描绘出的未来与之前所知的毁灭未来对比, 美好到令王室与秘银之城都该有几分心动。
    “你要如何证明, 你说的话不只是阴谋者的编造？这可是关乎所有兽族的大事，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国王与长姐交换目光后, 作为与商人温彻斯特更熟悉的那方，坦然出面当这个恶人。
    “这就要麻烦陛下您了, 拿出一件有些年头的圣器来应当不难吧。”他说。
    “唔，当然。虽说常给圣堂赠送礼物，往孩子们的玩具里找找，还是有些小物件能看的。”国王矜持地笑笑。
    不多时，侍从捧来一件形制简单的金属模型，是个边缘立着一圈精巧小雕像的小碗，有些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水琴。
    在国王示意下，它被直接放在商人面前。
    商人摘掉一只手套，将指腹轻轻扫过那些雕像，如果不盯着他手部的动作而去看别处，就能发现，银面具的眼洞中这时幽幽透着紫色。
    分明没有被注入液体，模型依然发出了声音，并与本来的音色截然不同——
    “星辉之父”的模糊意念被同源的碎片牵引来一丝一缕，以这极度空灵细微的杂音为载体，将两位顶尖的施法者与随身携带无数保护措施的国王身上的屏障悍然瓦解，直直撞进他们的意识里，又瞬间散去。
    使人仿佛忽然直面整面滔天巨浪近在眼前的图景。
    这是身为星神造物的兽族，绝对无法抗拒与否认的神性。
    幸好过程极其短暂，国王骤缩的瞳孔慢慢恢复，表面得体地抽出手帕来轻拭着额角的汗珠。
    施法者中享有基座尊荣的那位则更平静些，仅是拿过烛台，吹熄它又捻指引燃，显示出果然这一个高位的施法者同样不免出于职业天性，在实力足够后便违背禁忌，悄悄研究了点能用出外系元素的蹊径。
    “真是熟悉的无力感，让我想起做学徒的时候。怎么尝试都拉拢不了那些元素，想法偏到险些故意用壁炉里的火烧伤自己。”她淡淡说道。
    “知道这些的还有谁？”公主问。
    “请安心，殿下。包括我在内只有三人。他们一个憎恨人世，一个远离人群，都没有兴趣由自己负起将灾难广而告之带来的恐慌后果。所以才只能由我前来说给您，以免圣堂在将来的变故中接着凭独占秘密揽尽好处。”
    “……那么，现在看来各位已经全盘相信了？”商人问。
    “毋庸置疑。如果骗子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么毁灭已是兽族注定的命运。”公主说，“温彻斯特。上一次和你做生意的是我与他的母亲，这样看来我们也能算是熟人。”
    “虽然你手中囤积的货物又比我们预想的更昂贵，但你既然要谈生意，你给出的利益我们可以接受，接下来说说你的条件。”
    “我给出消息和展示神降，不仅为了兽族，更为了我自己，毕竟大家都是要靠这个世界继续生活的人呐。之后陛下与基座们还有得忙，相比起来我付出的就太少了，因此我要得到的，只是你们的配合而已。”
    “配合？”想到能在规避灾难的同时适当压制圣堂的势力，国王的兴趣已经被挑起来了，并不介意给王室一直以来的好朋友搭个台阶。
    “我要你们亲手折断那柄剑。”听声音，商人似乎是愉快地笑了笑。
    “父出乎本能地眷顾着兽族，像是血脉的联系那般深厚。所以只要还有一份最无垢的虔信存在，便不可能顺利斩断与祂的联系。”
    更无法带给祂由内而外的一记重创。
    “原来是那位吗。不过在圣堂里，要说还有一个彻底清醒的虔诚者，也只能是他了。”国王有些叹惋，但仅仅如此。
    “可惜，这个世界已不需要他。”
    商人轻描淡写地说着，就此为圣堂之剑判下死刑。
    在那之后他离开恢宏庄严的宫殿，循着刚刚在异象下变空的街巷慢吞吞地驱车前行，半路却被一团软乎乎像是面团的紫黑色物质故意砸个正着。
    那东西给他带来的消息显然很不好，他泄愤似的故意让车轮轧过它折返，等在一处巷口。
    要挑信仰最虔诚的那个下手作为对星神的削弱手段，确实是真的信息。
    并且正是他们幕后讨论决定这个弑神之前增加成功率的削弱环节时，顺路一起确定了选中阿玛拉当牺牲品。幸好有阿玛拉，不然信仰最虔诚的指不定是哪位人很好的主教或者教士了，要连累无辜可不好。

 第131章

    那么现在留在阿玛拉附近就意味着危险，将他们卷进去的幻境在解除之后发生落点偏移，这当然是对此知情的涅菩干的。
    但“尘醒”会希望看到的状况是将小满送得更远些，别让神使的身份掺和进那一团乱麻污泥，而涅菩果然根本不会遂他的愿，还直接指示出预定投放的方位来，也不知道是想让他以孱弱的武力值强行带走小满还是怎样。
    只要小满落在至圣之城范围内，那不管怎么想办法，她都来得及赶回去，再拖延就没有用处了。
    尘醒一边在心里腹诽着那堆永远不听话的废弃物，一边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向小满递上了手中缰绳。
    既然命运终究使她前去，明明已经设法让她脱离危险身旁，她却自己决定要奔赴险境……那就跑得快一点吧，这样还来得及。
    “一定要我们来做，是有什么必要么……？”对描述更敏锐的施法者不满足于仅限一句话的要求，向商人继续探寻着细节。
    “这是自然。仅仅杀死是不够的，那样他的灵魂依然虔诚，像古往今来浴血战死的圣灵一般荣耀。”
    “——不使其灰心绝望，怎么算作抹消信仰呢？”
    当时，他这样回答了。
    都疯了。星神的一部分在主张策划谋杀星神的虔信徒，而兽族为了抛弃神而独活便爽快地决定害死一个无罪的同类，龙族一清二楚却竟浑不在意；
    至圣之城蒙上了阴云，爱着世间的圣者将为他的种种优点而死，是怪物稍带怜悯地尝试用暗示改变那最顽固的人，神亲自任命的一位行刑官亦正急于奔赴这场将染红舞台的闹剧。
    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更是从这一日后再回不到从前的日子去了。
    尘醒这样想着，真心诚意地为逐渐接近的“未来”笑起来，势头愈演愈烈，直到咳嗽个不停。
    ——他们在说什么？
    阿玛拉几乎听不清楚。
    小满不忍地出声打断那队人里正在长篇大论宣布着罪状的队长：“别再说下去了。”
    “无关人等赶紧离开。”虽然被派来对付阿玛拉，但那中年人没长着一副奸恶面孔，也并不骄躁蛮横。他的宣读被打扰后顿了顿，还多半是好意地警告小满。
    “这些事，我不相信他会做。”小满像是在说给身旁的阿玛拉听似的，慢慢加大一点声音，直视着把他当做敌人的所有人。
    她并不害怕，只是想到阿玛拉和与这些人不属于同类的自己相反，因对兽族的认同归属感才有着极深重的守护的信念，便替他感到一丝愤懑。
    他……归根结底，是为了兽族而拿起剑的啊。
    听听他的同类都给他加上了什么荒唐的罪名吧。背叛兽族、多年克扣救济、篡改行贿者的罪状、私吞赃款、拉拢那些主张血腥祭祀的信徒、苛待侮辱牺牲者的家属、加倍残忍地折磨和盘剥向他求救的贫民，甚至敛财和积攒势力的最终意图是谋逆。
    听上去这是花费多年搜集的证据，每一件都条理分明，有迹可循，非常具有可信度，准备已久的问责只不过是恰好赶在这个时机爆发出来而已。
    阿玛拉听着这些，起初表情还看得出惊疑和不平，现在已经转向轻微的无措和茫然，几乎像个一直在做好事却得了亲人劈头叱骂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该放下剑认错还是先匆匆逃走。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连他都会和弃族、和残缺者、和孤独走向悖逆路途的亡灵一样，成为被打压的对象？
    队长继续读下去，洪亮得能让周围所有人和远处悄悄躲着的一些大胆民众听清。
    小满短暂地闭了闭眼睛，幽蓝的火焰在掌心中凝聚成形。
    她握住那柄只对恶念与恶行生效的焰枪，让赤铜色鳞甲包覆面容，将透光的焰枪前端指向那些人，心里却知道这很可能无效。
    因为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这些战士之中或许有人心里觉得阿玛拉是被冤枉，大部分或许真的相信了上位者判断的罪状，觉得阿玛拉是伪装成圣者的又一个以权谋私的卓著野心家。
    但他们本身不太会对阿玛拉有更深一层的恶意。人是很少会将强烈的负面情感无端倾注于其他人的。
    除了天赋她还可以施法，她并不畏惧战斗，有了龙王赠予的盔甲之后更是，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她将攻击的这些不止是敌人而已，那盔甲之下，盾与长矛之后是一个又一个在神和王室之下呼吸着、烦恼和幸福着生活下去的小家庭。
    小满正一边站出来保护阿玛拉，边有些为难地思索怎么劝阿玛拉离开，在这时，圣堂前的广场总算迎来了它的主人。
    蓑坭——曾将他以及很多孤儿照顾养大的无血缘的母亲——独自出现，披着庄重的主教衣袍。
    她看上去还好。
    “……跟我们回去吧，圣堂会给你一个好结果。”蓑坭看着她的孩子，神色隐有动容。
    她没有斥责和怀疑他，是用很慢、很温和的语气和表情说的。
    但那是像对待误入歧途的信徒一般，不欲激化其抗拒的做法。
    “嬷嬷。我没有做那些。——我没有做。”
    阿玛拉轻声说。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结果除了蓑坭，所有人都在随之退缩。
    雨越下越大了。
    谁都看得出，面对来自同类施加的这如山的罪责，以及同类对所谓真相勾勒出的他所表现的这份本能畏惧时，阿玛拉深深的动摇和恍惚状态。
    火候似乎是到了。
    由神术构成的无数坚索猛然自地面暴起，刻意针对地撞开唯一站在他这边的小满，也撞开了阿玛拉无意再握紧的剑。
    制式长剑丁零当啷摔在石砖上的声音刺耳。
    施术的另一位主教在缴械后才露面，好意提醒道：“别再试图感化一个恶徒了，蓑坭。你还有机会去检查和矫正下一代的信仰，再晚些，连那孩子也将面对提审。”
    蓑坭握紧木杖，说：“你承诺不杀他。”
    “我仅承诺，绝不做对世界有害之事。”那位主教亮出掌心的手令，隐隐傲然地笑了。
    蓑坭只得离去。
    “孩子，死在这里，总比死在他们的屈打成招里舒服些。我来动手，不会痛苦的，我们都将在父身边重聚。”主教走上前来，轻声对他说。
    “谢谢您。但不用了。”
    阿玛拉本该对这点关怀产生感激，但他偏偏记起那怪物的话来。
    祂品尝着……兽族献上的一切。包括压迫，包括残害，更包括谋杀。
    他的死不能由同族带来，不应该为父带来新的剧毒。他到这时，依然想着这些。
    一连串极为刁钻的法术拖住小满，另一个方向的攻击同时冲向被困的阿玛拉。
    但袭击再次被拦下了。
    所有冰锥瞬间以极为暴躁的方式炸开，碎得不能再碎，数不清的尖锐残片四散飞溅，还伤到不少没有穿盔甲的刺客。
    在惊惧和哀叫四起之间，披着黑发的怪物动手硬生生扯开枷锁，无视一旁不知怎么就在乱局中重伤昏倒的倒霉主教，悠哉地对阿玛拉说道：
    “剑可不是祝福的寓意。所以给你冠以这种称呼的人，果然当你是消耗品啊。”
    “……”
    努力飙戏的原骞不得不发来激烈抗议：“救场就救场，我承认你救得很帅，在这些老是偷偷动手的阴险狗贼衬托下帅爆了，但咱们就不要再搞即兴了吧很危险的啊！”
    [哪里危险了？]
    “当然是我的脑袋比较危险，负担太重要烧短路的！”原骞说。
    [没事的，这不是有水冷装置嘛。快熬出头了，加油，你可以的！]队友试图用不好笑的笑话鼓励道。
    “退休之后我一定只看龙傲天爽文……”原骞碎碎发誓。
    [我这模板难道不够爽文吗，还不是遭了系统？当魔王招谁惹谁了？]副官先生提起自己的遭遇即冷笑。
    “主动出击和被抓来还是有区别的吧，虽然最后还是沦落到一起来演戏。”原骞叹着气，经过这么多磨练，他已然精通战场闲聊并将其当做调节压力的方式。
    [演戏多好玩啊，我超喜欢演戏的——]
    “我不喜欢！！！”
    原骞不同于经常丧气偶尔活泼的副官，他是越演越怕掉链子辜负一起努力的所有人的那类型，又不会手动be接二周目，每当面对必须一次通过的场面总有甩不脱的心理负担。
    原骞还在刻意加深这份压力过剩的问题心态，于是这片刻间始终沉默着不看任何人的阿玛拉忽然以某种可怕的决心伸出手，一把抓住怪物。
    后者表面上正在专心表演徒手拆锁，完全将神术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甚至试图示意犹豫着的小满有样学样过来帮忙。
    “请杀了我。”阿玛拉毅然抬起头，对他说道。
    第103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28话！】
    陶铮前一天肝网游新出的大版本肝到神魂颠倒, 漫画更新这时她还在大睡。

 第132章

    于是只有室友在愈加安静的寝室里准时打开漫画软件。
    这一话的扉页是阿玛拉与小满。
    晨光照过树叶，穿着一丝不苟的教师挺拔地站在学校大门前，低头看着手表，旁边还老老实实站了一排能看出是因携带各类违规物品或没穿校服被抓的学生, 让每个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人只看一眼就心生畏惧。
    穿着冬季校服的小满更靠近屏幕外, 她背着书包径自走过他身旁，只看着手里写了知识点的小卡片, 并没有停下来和他说话的意思。
    【这两位真·行走的衣架子, 好想求阿玛拉这件白风衣同款】
    【看这个麻花袖带设计就觉得不便宜, 可能是高定】
    【崽的毛茸茸耳包！太萌了宝宝】
    【谁也没看谁，可以, 这很i人关系】
    的确, 虽然这张扉页不过是现代的平和日常, 但这个瞬间的选择与展现，其实有一点像在暗示他们终究走着不同的路啊。读者想。
    她翻开正篇。
    风雪和回忆一道散去了，阔别一话的小满出现在画面里, 显然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落到了与之前不同的方位。
    当务之急是即将倾泻而出的金币——和让人感到不安的离开视线范围的那两人。
    【他们留给小狼崽的鳞片都碎掉了痛痛, 最是人间留不住！】
    【崽看得出捏总的情感倾向, 四舍五入等于她经常在观察捏总，是因为脸吧（因为脸吧）】
    【阿玛拉危字当头了，但知道捏总在掺和之后我却有一点兴奋，我忏悔】
    【不止捏总, 小满也会参与进去, 还有至少会卷进来的圣堂势力和连锁反应，我天呢什么蓝颜祸水（不是）】
    【选他当矛盾中心……简直像是件被争夺的物品一样……好涩哦嘻嘻】
    看着就让人期待值拔高。室友想。
    在和大家一起吃了一口“这次不想再迟到”的刀之后, 她看见这次也适时出现的主角特有天降外援。
    是尘醒。
    【屑兔子你又在风暴边缘暗中观察啊，指指点点】
    【该说不说他胆子真的有够大】
    【评价是被捏总卡脖子就老实了】
    【老婆身段无敌了呀, 没露脸光是这么小腿悬空坐在车架上就柔软涩气得像在揽客……（擦口水）】
    【老婆，蔫蔫的老婆！这又是刚嗑了多少啊，连崽的关心都不在意了，我狠狠揉搓！】
    尘醒的言行其实不够讨喜，但谁让他长得好，贴合路人盘审美已然赢了很大一部分，再加上天然复杂的立场和特殊身份，在不曾与主角敌对的前提下，从正式登场开始人气一直居高不下。
    又由于他一直都算得上无害，连读者都相当程度上的听信了这一次他找的借口，暂时对那句来谈生意的答案没有太重视，还在嘻嘻哈哈。
    当小满纵马离去，他接下来的举动惊到了不少人。
    【你……你笑辣么大声干嘛鸭！】
    【害怕，难道他这次不是单纯来送助力的？】
    “您很快就不必再煎熬下去了。您是否会为此感到快乐呢？”
    屏幕里，这颗坠落到人间又一直将自身与人隔绝的碎片望着星神的雕塑，自言自语。
    接下来一如那条弹幕猜测，尘醒的确不再满足于做个主角身边出钱出力的好用配角，而是登上棋盘暗面，唤醒了另一群依然在观望的刽子手们。
    “是的，殿下，我来与你们谈件生意。”
    以这句话为开场白，尘醒对着能够代表王室与秘银之城拿主意的人物，款款告知在未来那与神有关的可怕灾难中，除了危险，还有能谋取利益的空间。
    【都什么时候还急着内斗？？天大的事都要找怎么得好处啊服了】
    【国王老头知道能削弱圣堂，当场眼睛都亮了，靠】
    【施法者那边也在心动啊，存活成功就能解除限制锁，大佬自己不差这点技能树也要为弟子们考虑】
    【《斩断与祂的关联》，好一个见鬼说鬼话，之前也是你自己亲口请求小满刀了星神的ho！】
    【毕竟对兽族来说……虽然已经接受了星神要完蛋，但亲手拔管和签协议冲击程度还是不一样的】
    尘醒通过驱动圣器向他们证明了自己言论的可信度，随后，在公主的提问下，他也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他要兽族亲手折断那一缕最坚实、最纯粹的信仰，作为与神断绝的关键。
    “可惜，这个世界已不需要他。”
    这句话是事实。
    【阿——玛——拉——】
    【靠啊看得我好绝望……他那么努力的维护公正，但在别人眼里没有价值……】
    【你们不要我要啊！！！我立刻狂写阿玛拉穿来现实世界当法官大展拳脚呜呜】
    【坏得很真实，是正剧专属的堵心剧情了，希望本子不要学】
    【……希望本子不要学！每个人都很正常，就是从自身切实利益出发的害死了圣人，太黑了，换成放松用的那种还是看看大家都逻辑简单纯好纯坏的吧……】
    【最可怕的就是从每个人的视角看都没错，我要是阿玛拉肯定冤得不行，但我如果是掌权者肯定要对所有人负责，从已有信息来判断就是应该以最快速度解决阿玛拉。难怪尘醒那么有信心】
    【我比较在意的是，对于这个通过毁掉信徒削弱星神的计划，尘醒投资的那两人知不知情？】
    【！！！提醒我了！】
    倒数第二条弹幕是室友发的，这点想法本可以直接给陶同学发消息，可惜现在不行。她等了等没看到更多有内容的弹幕回应，先继续往后翻了。
    “——不使其灰心绝望，怎么算作抹消信仰呢？”
    对交易者的疑问说出这句回答，尘醒离开王宫。
    当时还有一位受雇的车夫为他工作，他待在车厢里，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团略带紫色的半透明深黑“面团”砸了脑袋。
    虽然这信使的模样比较奇怪，但找到的人是对的，读者边吐槽边与尘醒一道得知涅菩留下的信息。
    他会按尘醒的想法，在关键时刻做手脚把小满放到别的地方。
    但——能力有限，只能那么远哦。怪物这样厚脸皮地表示了，并给出预定落点。
    尘醒一个字都不信。读者也是。
    【上能拆圣堂下能搓个城您现在跟我说能力有限？？？】
    【果然正经阴谋家还是玩不过厚颜无耻的反派……】
    【新感想，某人作为史上最光杆反派，这样不会就是防着屑兔子挑坏呢吧？】
    【很有道理！尘醒这种大多数时候柔弱体贴，偶尔出来阴人一手，家大业大或者说有牵挂的真防不住，真的，看阿玛拉就知道了】
    【想想尘醒怕的另一个人是谁，所以有没有可能是借鉴朋友哥留下的作业，前提是孤家寡人且能揍他，这就等于成为了屑兔子的食物链上位……】
    【好像也就懂了捏总为啥要当众和小满装不熟（）虽然屑兔子不太信，其他人信就行呗】
    【谁又为这个孤家寡人而淡淡地难过了一下】
    所以这局是几乎没软肋的反派更胜一筹，尘醒再如何不甘也只能让车夫离开，自己折返回去等小满出现。
    他成功等到了人。
    但和上一段不同的除了读者的心境还有视角，作为希望她远离泥沼却又给她递上坐骑缰绳的人，尘醒默默看着小满离开的背影，神态因面具掩藏无法判明，便更耐人寻味。
    【只要是她的决定就会支持，尘醒你这也是对小满（的身份）倾注了好大期待啊！】
    【这方面，大概是有被星神的求死心切传染到吧……毕竟按他的话，他作为自己才几十年，属于星神本身的时间更长】
    【因为小满是能杀了“自己”的希望，所以对她的一切千依百顺奉若圭臬，好扭曲的心情，好好吃，狗血爱好者狂喜】
    【确实是都疯了……啊啊】
    【论坛里那个原创主角姐替小满打打杀杀，救下朋友组顺便梦尘醒的著名爽文也是很懂人物心理了……就这种屑兔子如果有机会谁不想狠狠对他做各种事！！！】
    相关的弹幕讨论停在这一页，因为之后的视角便回到另一方那边了。
    翻页后第一眼看到那抹灰白短发，读者立刻打起双倍的精神，又顺手在页面上做下一个书签标记。
    之后她一定还会再将更新里提到阿玛拉的部分反复研读很多遍的，因为观看和二次创造之间所需的阅读量就是差了那么多嘛。
    对于将要到来的陷害和谋杀，此刻的阿玛拉尚且一无所觉，还在人群边缘和涅菩谈起为什么困局的解除条件是他自己。
    “是啊，看来你真把她吓到了。”涅菩肯定道。
    “她涉嫌杀死一名拥有正统任命的城主——但或许，我那时是该对她态度好一些。”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不然我怎么看到阿玛拉说软话？我还醒着吗（掐）】

 第133章

    【好吧这下一见面就追着小满打的黑点也抹掉了，加上人死为大魅力更是翻倍】
    可惜接下来的对话证明，阿玛拉还是阿玛拉，他只是在从大局考虑，确认小满的特殊后才觉得应当采取比较委婉的做法，也许可以给小满对圣堂产生好感的时间。
    【不愧是你……】
    【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本来只会又招人讨厌，但看完前面我就没法再计较这些了（复杂）】
    【前面的，这又怎么不算是捏总同款心态呢，体验感拉满了】
    【作者！这些也在你计划之内吗！！！】
    “——猜猜看吧阁下，倘若我更有耐心些，没有大张旗鼓地动手威胁他们，而是潜入掌权者面前进行谈判，用一些他们乐见的小小的杀戮去做交换条件……”
    以天灾自比的怪物随口奚落过圣人，又说起另一个曾经极可能被实现的假设，引出阿玛拉的沉默。
    所有人都看到，这位圣堂之剑心中对现状的深刻认知与不满足。
    【不得不说听着确实更有可行性，不如说那才是常规反派发展路线。】
    【但走那条线就彻底不会被小满认同了，因为和粉毛姐那种人有什么区别呢（目移）】
    【反派且怪物，但从苏醒那一刻起一直在试图得到小满的一丝认同.jpg，莫名怜爱】
    【所以深色组都是因为孤独聚在一起取暖的异类啊，哭哭】
    【还别说，相比起来浅色组的身份全都可以说相当正统，黄金之血啊龙族啊或者干脆就是星神一部分……这还有个真圣者，啧啧】
    “那么你是对兽族有仇恨，才故意这样玩弄人心？”
    阿玛拉终于从事迹问到眼前这怪物行事的根本动机。
    “不。最应该恨你们的祂都不恨，我又哪有资格。”
    【我从捏总脸上看到了让你死得明白点几个字xd】
    【烟杆一代目——（大悲）】
    【居然还没还回去啊！就这么自然的揣着了！还借机搞碎了！】
    【反派的理不直气也壮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端联想：这货会在现代把尘醒的咖啡机零件顺走促成强行歇业罢！猫想要，猫得到！】
    【尘醒财产-1，用别人的东西当教具什么的……但干得好啊！各种意义。】
    【笑死，讲正事之前还要警告听不惯可以但别砍我，可见在捏总看来阿玛拉都是零帧起手深入人心的主】
    【可是一般人也不会在阿玛拉的逆鳞上反复横跳吧喂！只要不恶意抹黑圣堂和星神，他才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
    【+1，谨防二设入脑】
    ——祂同样是会进食的，只不过食物没有实体。
    祂品尝兽族献上的虔诚和爱，同时吞下混杂在其中的，由你们（兽族）创造出的压迫、残害、嫉恨、猜疑、贪婪、恐惧、悲恸还有谋杀。
    祂在过去的几个千年里……一直吃着这些剧毒的东西。
    因视角差异，阿玛拉第一次听闻的信息，却是早被读者所知的。它详实地再一次载明星神的病因，证明祂要是恨祂创造出的兽族实在有理有据。
    但祂没有恨，就像尘醒此前所说，祂更甚于求生本能地深爱着自己创造的幼子，要以自己孤独的死去换世界的延续。
    【星神对兽族真没的说……】
    【但聚在一起的几个主要角色差不多都是兽族以外啊（茶）】
    【这么说有一种宫廷剧的感觉，灭国之前年幼的皇子公主被送出去延续血脉，陪着陛下似一起的是太子和暗卫和将军……能说他们和星神不亲吗，不能，只不过是选择导致的结果而已啊】
    【太子等于龙族，暗卫是捏总，将军是小满，好耶】
    【那屑兔子是？】
    【对哦他算平辈还是小辈？等等不要在随便打比方的时候真往里对身份啦！】
    【尘醒对星神的称呼也是父，跟所有人对齐，心理认知还是偏小辈吧？】
    与星神密切相关的怪物对星神的信徒说着这些秘密，笑容微妙而残酷。
    读者关掉弹幕观赏片刻，怀着对阿玛拉反应的期待翻过下一页。
    她如愿了。
    人总是会被这般……原本神圣、曾经崇高、如今倾颓虚弱的美所吸引视线。已经来不及做调整提示音那么麻烦的过程，她一把将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塞进被子下隔音，并猛按截图。
    【他要碎掉了，吸溜】
    【缺德但把我看爽了真的，固有认知崩溃加圣人的负罪感，太会了，嘿嘿嘿嘿】
    【三分钟内我要在论坛看到这口饭（胡言乱语）】
    【就是这个！怎么形容啊啊啊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恨】
    【一直以为自己是正统且正义的那方，所以理所当然地指责别人，结果半辈子了才知道自己全族都有罪——omg我要吃的就是这口啊，粉星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
    【正统且正义……是这样的。然后品出了一种隐晦的优越感，打碎它可太爽了。】
    【好过分哦但我也是，因为被摧毁优越感的是阿玛拉！太歹毒了嘿嘿嘿嘿】
    【捏总体验卡我们也是用上了】
    确实是有细微优越感的吧，毕竟那东西包装一下就是传统正义方会追逐的所谓的“荣誉感”啦。这一位读者同意弹幕观点，觉得很有道理，并不在意阿玛拉的心理健康。
    在观看作品时有的人是把自推捧在心上予以鲜花和温暖的毛茸茸，有的人则会找到猎物并把他放在餐盘上百般剖析从各角度品味，她自己在对阿玛拉的场合当然是后者。
    但只要没伤害到别人并且给予作品支持，这两种方式又有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她只是喜欢特定角色的方式不大一样而已，她也很萌其他角色相关的幸福可爱的甜甜产出，看着就会感到治愈！
    至少室友这么觉得，所以从不为此纠结，还很期待着之后的论坛反馈，与想看到陶铮阅读这部分情节时会作何感想。
    第104章
    在阿玛拉得知真相, 行将脱力摔倒的那一刻，扶住他的人是——
    小满。
    【啊啊啊小狼崽！！！】
    【天下第一苏的主角sama！】
    【瞬间心动我永远喜欢小满——】
    弹幕一片沸腾。
    毕竟这一幕在漫画中是完完全全的阿玛拉视角，给予他支撑的这一位年轻的“主人公”有双深而湛的蓝眼睛，寡言而坚定, 在已经持续了很久的显得万物都暗沉苍白的阴云之下, 黑发映衬间，白肤蓝眼的色彩一瞬间犹如破晓。
    代入感很强, 再心如铁石的人这一刻也很难不被她打动啊。读者想。
    之后三言两语归于平静, 怪物没趣似的离开, 而阿玛拉走向圣堂。
    小满跟了上去。
    惊变突起。
    小满拉住他避开攻击的同时，剑光与蓝焰各自行动, 解决了几乎全部箭矢, 只有爆开的残余光辉彰显出其中威力。
    从弹幕来看读者只有一小部分被吓了一跳, 很快都想起是这一话前半中，尘醒与两方势力的交易内容。
    【来得好快啊！】
    【看来阿玛拉过去秉公执法没少得罪人，只是之前有圣堂镇着, 现在就趁机一起算账咯】
    有不少人发出了和副官先生一样的感慨。
    【不知为什么在跟着紧张, 但还是要说好有张力的特效场面！帅到了】
    【压迫感上来了, 这就是来自友军的背刺嘛】
    【啥？蓝焰不是崽放的？】
    的确不是。
    小满心中了然，而读者也为“还有人在帮主角和阿玛拉”的事实感到高兴。
    【捏总还没走！安心与信赖的大反派（热泪盈眶）】
    【丫到处拆房子叉人还有顶着小狐狸脸乱转的时候，我们和阿玛拉都没想到还有会为他感动的时候啊，目移】
    但所有人都高兴得太早了。
    正如尘醒所要求的, 以王室为主而施法者暗中协助的这一次行动中, 他们是在以彻底毁掉“圣堂之剑”的信仰与意志为目标而做计划的。
    除了明面上的围困、层出不穷的暗杀与用那些在阿玛拉生命中犹如亲人的存在来施加威胁，兽族的掌权者给予阿玛拉的还有……让任何一个享有正面声誉的人从此再也不能翻身的巨量污蔑。
    漫画还贴心地为那些被念出的罪名配上了内容截然相反的详细画面, 一格一格走下来，无需多余的描述, 对比已经极尽残酷。
    【别说了！！！】
    【他是不讨人喜欢但他是在保护所有普通人安稳活下去的资格啊！这么对他也太——】
    【看着这一幕幕都是他的心血他对兽族的付出，这是往他的心里扎刀！】
    【难怪捏总点名骂至圣之城，太脏了，这些手段太脏了，你们不如直接杀了他！】
    【即使这是有必要的，但这么快就完成对同族的构陷，你们都没有犹豫没有良心吗！】
    即使这对读者而言只是画面和文字虚构成的故事，然而看着始终严肃坚定的阿玛拉——这位已无私献出半生时光的圣者在此刻露出的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无措神情，连弹幕都开始觉得忍无可忍了。

 第134章

    小满也站了出来试图喝止这种伤害，盔甲与焰枪成形，表现出明明白白的保护姿态。
    最后蓑坭出现了。
    “跟我们回去吧，圣堂会给你一个好结果。”她说。
    只要看着此刻全副武装的她，就没有人会质疑这位如同大地、如同万物母亲一般的主教的诚意，只要阿玛拉跟她走，她一定会坚决地保护这个由自己亲手抚养过的孩子，就像他尚且稚弱的幼年那样，直到最后。
    一部分读者到此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
    但阿玛拉只是本能般地、执拗地想要为自己辩解，想得到“母亲”的信任：
    “嬷嬷。我没有做那些。——我没有做。”
    【呃啊他真的……感觉好委屈啊这一句……】
    【要哭了，怎么这么倔啊，但不愧是你】
    【人在非常茫然的时候会变得一点都不酷，呜呜】
    【这一句话很普通，但突然好为他难过】
    【要疯，他想走近一点但除了姨姨所有人都在后退，怎么这样啊你们都信了那堆鬼话吗！！！凎！（掀桌）】
    【这明显是在和登场呼应……被人群迎接与被人群畏之如虎的都是他】
    【可是他没有变啊！】
    【好歹毒的大跨页应用，粉星你没有心！！！】
    【靠啊这么搞以后还能不能开心的吃抹布了，太痛我居然也有为阿玛拉揪心的一天】
    之后由另一位主教出面，连蓑坭也被劝走。
    “孩子，死在这里，总比死在他们的屈打成招里舒服些。我来动手，不会痛苦的，我们都将在父身边重聚。”
    画面里，主教站在阿玛拉面前，摆出一点居高临下的姿态，状似慈和关切地说道。
    可以看到在他的暗中示意下，围住这里的王室卫队与刺客都暂时按下声势，收敛了一些杀意。
    但读者没人买账。
    【放什么p呢！还不是要人死！（骂骂咧咧）】
    【当所有人都不知道阿玛拉和你平级哈，你搁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卧槽对啊，这一手真够恶心了，除了姨姨有养育之恩以外阿玛拉根本不用对任何主教低头吧！】
    【别答应他！】
    以明眼人的点破为契机，弹幕纷纷大骂这名主教的虚伪行径。
    这种边困住阿玛拉边劝他服从当场了断结果的举动，连傻子都不会信他真是为了当事人好，读者当然更不信。
    【圣堂有内鬼啊……！】
    【当然有，捏总都说圣堂里有很多人忌惮他了，为了权力卖一下其他派系的同僚很正常啦（茶）】
    【捏总，我的一款鬼话连篇生成器，但最后证明都是大实话.jpg】
    【快跑啊！】
    这漫画的主角从来不是遇见谁都要打一架的风格，久而久之读者的思路也和小满一致，都觉得活下去才是真理，希望阿玛拉和小满离开这片死局再说其他。
    毕竟想也知道阿玛拉不可能对这么多同胞出手，一方不遗余力一方却束手束脚的情况下要打赢太难了，而且这次袭击可是已知由秘银之城与王室共同策划，现在摆出来的棋子还是最普通的，再拖下去……别的不说，除已故的堪萨尔以外，秘银之城剩余的十一位基座可都还在幕后。
    为了世界延续这样重要的命题出手不会堕了基座的颜面，何况阿玛拉的战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相比起来临时撤退的选项看起来就很有希望，主角与圣堂之剑的配置可谓要机动有机动，要输出有输出，小满练得最熟的黑暗元素作为外系已经算是很开挂的防御机制了，连后手都是涅菩这种等级的豪华底牌。即使他不会尽心保护阿玛拉，但为了小满也应该是会出手的嘛。
    这种程度的分析读者很容易能得出，所以暂时还没太绝望。
    但阿玛拉没想着逃跑，他从昔日同僚的言语，想到了方才听闻的另一番话。
    完全是因此——被同族所弃的他，才拒绝了这赴死的选项。
    【……】
    【这可不就是！兽族在搞！发生于同族间的谋杀……】
    【难怪啊！我说捏总怎么会这么好心跟他解释一堆！！！】
    【呃啊啊啊现在还在想不能让自己的死成为又一份谋害星神的祸根，你是圣人吗！】
    就在弹幕的惊愕和感慨间，缜密的袭击再次出手。
    小满同时被险象环生的高额法术围困，看得人十分揪心，所以最后这一次为阿玛拉挡下它的，是那怪物。
    “剑可不是祝福的寓意。所以给你冠以这种称呼的人，果然当你是消耗品啊。”
    他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对阿玛拉说话的腔调和风格都一如既往地踩着正经人的底线来设计。
    【哦哦！燃起来了！我尼玛原来反色是一款纯爱？】
    【这一刻举世皆敌但我待你如故……卧槽，要爱上淤泥兔子了】
    【骗骗姐们可以但别把自己也骗了，这货绝对是出来看笑话的吧】
    【无人在意但坏主教被创晕咯！谢谢捏总，很快出手使我乳腺健康】
    【跟人心的恶比起来，污血、亡魂和恶念凝结成的怪物都显得正常又可爱，好生讽刺壮观的一幕】
    大部分弹幕还是很吃这套的，但某一位读者咂咂嘴，开始觉得这互动的发展风格太健康有点不对她的胃口了，并盘算着以后换什么口味来搞阿玛拉。
    她翻过一页——决定撤回如上想法。
    正在掰开神术锁链而丝毫不被灼伤的怪物，忽地让刚脱困的阿玛拉抓住手腕。
    破碎四溅的灿烂光芒随之一息，阿玛拉抬起头，郑重地对他说：
    “请杀了我。”
    更新内容最后定格于这一幕。
    比起硬找新意本末倒置的选择，要给配角做常规安排就难免套路，但很好，我就爱吃这口。读者默默总结道。
    【捏总：啥？】
    【受不了了当场懵住好好笑，世界太复杂他要回星渊老家】
    【小满也惊了但没这么明显哈哈哈，某人对大场面的火候还是不太行啊】
    【毕竟崽是师承拉丝的和巨龙做朋友级淡定嘛！嗯嗯】
    【反派的反应太冲击以至于大家伙儿都先看他的乐子了可还行……】
    【有一说一，不想让阿玛拉死，但非要便当的话，死在崽或者捏总手里都比死兽族那儿让人心里舒服点（佛系）】
    【是啊经过刚才的折磨……现在已经什么走向都无所谓了！只要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会尊重】
    【（平静地升华）】
    看来大家的接受能力已经被作者磨练出来了啊。一位读者想道。
    她打开文档，趁着初印象没被覆盖记了些东西，再来回翻看更新，简单对剧情和人物心理进行整理复盘，时而切到论坛刷刷他人的感想，以阿玛拉为中心进行沉浸式品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听见对面床上传来幽长一声：
    “老——蛋——啊——”
    “这是看到哪儿了？”见陶铮已经醒了，她猜也猜到能发出这种声音必定是已经看了漫画。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人家！”陶铮一拍栏杆，义愤填膺但小声嘀咕道。
    “一腔心血付诸东流对他的伤害应该不是很大，从前面就能看出他是‘只要当时确实有人得救了就可以’的性格，没有很在乎自己。——所以当时更让他不能接受的，应该是自己没有做过这些却被加害，恰好证明这个地方就像涅菩说的那样很恶毒吧。”
    室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款款理性分析道。
    “有道理，但这对我的伤害很大诶……我只是一个还相信着好心有好报的年轻人，代入一下被这么冤枉就是会觉得天都塌了！”陶铮说。
    “这么画就是为了让你们代入感情的嘛。然后就会开始心疼他，这就是钱包万劫不复的开始。”
    “你怎么知道我正要下单二手set……”陶铮心虚地放下刚才一直拿着的手机。
    “不要买。”
    “可是——”
    “要是当真产生了多余的情感，比起把钱扔进官方收不到的二手市场，不如来产粮。”室友推推眼镜，镜片与面前屏幕成斜角打出一道锐利的反光，“把你的感悟和爱一一表达出来，他在天有灵一定会收到一丝慰藉的。”
    “很有道理but……蛋女士你写的那些文真的敢给他看吗？”陶铮其实已经隐约有点动摇了。
    人在闯入和观看了悲惨故事的时候总是希望看到它变得幸福的样子，尤其当她切回漫画界面时不慎返回扉页，看到披着白风衣一丝不苟平静整洁地堵校门检查的阿玛拉老师，再想起正篇那沾染悲哀的模样，很难不觉得连这都是作者故意设置的强烈对比，并成功上套。
    “我敢啊。”室友平静道。
    “您狠！”陶铮战术后仰。
    第105章
    “请杀了我。”
    在阿玛拉这样请求后, 涅菩正要开口，卫队中忽然有人嚷嚷道：

 第135章

    “你要畏罪自——”
    那话没说完就转为短促的惨叫声，因为一道锐利的像骨骼或石头的惨白尖刺瞬息间从他脚下猛地拔出地面，并接二连三炸开来, 飞快生长形成一整面结晶交错的窄幕墙, 宏大如同歌剧院贯通天顶的布景，惊得四周的人疯狂逃散。
    直到这时, 被撕断成两小截的尸体才从高处掉下来, 带着些许血肉碎块滚落回地面。
    阿玛拉大半身体还困在神术中, 要阻止的话还没出口就已经来不及了，他面露不忍。
    ——还是那句话, 你说你惹他干嘛啊？原骞自己还好说, 按照人设即使是贝尔纳鲁都斯被挑衅时也不至于如此干脆, 但分工负责演绎五号的可是副官先生啊。
    平常再怎么无害讲理，那本质上也是个正统得足以扔进rpg里头顶一行“正在尝试平推全世界所以是勇者就来挑战我吧”大字的魔王。所以要是到这种场合还能好脾气到任由无名的废物大喊大叫，岂不是早该被推翻了？
    何况涅菩此刻的亮相已经是标准形态, 光那对角配着黑紫长发的背影和出手即扫平一波袭击的操作已经够有反派气场, 所以不知姓名的人还没眼色到敢出来跳脚, 被炮灰也是命中活该啊……
    “继续说。”
    随手杀了个人的大反派恐怕是此刻全场最泰然的存在了。
    “别再滥杀了。”阿玛拉对他说。
    “你死去的样子可跟这没有任何区别。即使这样还想死吗？”涅菩反问。
    “……是的。”
    “可以啊，看你在我杀光整个第一城的人之前能救下多少，超过一百人就答应你。怎么样？”
    但阿玛拉没有像往常一样当真而发作，只是不理会这个提议, 将刚刚形成的想法接着说下去：
    “死于你手, 就不再是兽族内部的谋杀行为。族人已经为我注定了下场，所以我请求你。”
    为了他自己的死, 从不屈服于邪恶的圣者第一次低下头颅，拾起自己的长剑双手向涅菩递上。
    而怪物接过剑掂量着, 神情不置可否。
    远处小满微微气喘地解决掉最后一道诅咒法术，正要赶来阻止，忽然心有灵犀般连续变换几次站位——
    悄然生长的石质尖锥始终落后她一霎，形成牢笼的同时已经被小满踩着一道横向石棱跳起来彻底冲出了范围。
    法术形成的锋利刀刃挑开那把随手挥来的制式长剑，同时已经将剑身一刀两断，而专门杀伤恶念的蓝焰纠结出枪刃，指向涅菩。
    “别杀他。”
    行动快于话语的主角说道。
    现在四周围困的兽族可算是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从局势上看来阿玛拉无形中已经成了这两名身份成谜但实力可观的外族人争夺的猎物，在他们的上级发令前，兽族的本能极其不建议他们跟着掺和进去。
    “你想带他逃走吗？”涅菩问。
    “嗯。”小满点点头。
    “很天真的计划。”涅菩叹着气摇摇头，“和你不一样，他不会也不能接受在自己同类追剿下一直逃窜的生活。”
    “有些人在光里活了太久，已经适应不了黑暗啦。”
    小满微微皱起眉。她会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但她依然不能理解这样的逻辑。
    在生命之上，她觉得只有承诺与爱更重要。
    而阿玛拉显然已经没有这些了。
    所以离开然后活下去，未来是还有那么多可能的，就像从前的她也不可能想象到自己会遇见素袂、老师乃至烈烈。既然有人来救他，为什么依然要选择死呢？
    她不明白。
    小满提着长枪回过身，姿态笔挺而执拗，看着阿玛拉，以年轻人的固执向这位长者要求一个能被她理解的答案。
    被她这样看着，阿玛拉艰难开口，嘴唇不易察觉地颤抖过一刻。
    他回答的声音很低：“我不能……我不能将武器指向我无罪的同胞。所以我会死。”
    那么为了不再使兽族增加恶念与罪孽，不再为星神的骨髓间添一笔流毒，他选择干脆于今日死于怪物之手。
    但小满说：“我会保护你，我不是兽族，和你们的罪孽没关系。”
    她边说边动手去削除那些早已彻底固化的锁链，显然已经打定主意强行把阿玛拉带走再说。
    但涅菩忽然闲谈般开口：
    “真是不错的天赋。那你知道其他处刑官得到的天赋吗？”
    小满的动作顿了顿。
    她在听呢。看着小满的背影，涅菩笑起来。
    “曾经，有一位残缺者持有着‘治愈病痛’的力量……她生不逢时，否则应该能被万人敬仰吧。”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只要呼吸就会内脏破裂，治好又破裂，骨头很容易折断，即使自己修复又很快断开，那是很痛的。”
    “不过被杀也很痛。感受着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断了，那比立刻死了还过分呢。”
    小满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死死瞪着他——
    那张她本已经逐渐接受的熟悉的脸，那双别无二致的暖灰色眼睛。
    她第一次露出这种濒临崩溃的眼神。原骞借五号的视角偷偷瞥一眼，随即逃开并疯狂在心里划十字。
    太过分了，太缺德了，这样换做是我真的演不下去啊！根本是在杀人诛心……！
    但他知道这每一句都符合设定，不说素袂濒死时的遭遇是他亲身经历，小满的妈妈能坚持活到在同类中极为不可思议的三十岁，也确实正是因为她能用那天赋反复治疗自己，才额外在病痛中强行拖延出接近十年时间，让她看着小满长大成人。
    得知真相后他无比敬佩那位女士，副官先生则大概是真心认为她的爱意和如斯付出应当为人所知，不能只有幕后的两人吃刀……当然，也可能只是本着恶属性的天性希望大家能轮流崩溃一遭，觉得这样显得很热闹。
    但事实上这只是在转移小满的注意力，不让她失去行动能力，阿玛拉便无法如愿下场。
    在相关预案里其实他们事先商量的是尽量保证小满是缴械轻伤状态就好。
    但，已经一片混乱的广场上，石砖缝隙逐渐开始变得湿润。
    于是这时涅菩刻意稍稍放慢了动作，看着小满被地面中间蓦然涌现的浩荡泉流中分出的一股牵走。
    小满勉强拼全注意力，入目是一片浅而干净的白绿色。
    是约露缇娜。
    天衣无缝化入泉水中的女仙将她带到广场边缘后现出形貌，把她和自己安置在一团清水凝成的屏障之中，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脊，气息依然稳定清凉，带着很淡的植物香，悄然地帮她撮合着万分混乱到几乎不能支持施法的心绪。
    至此，暗处观望的施法者们终于愿意露面。
    “那么，预见中随着灾难降临，而且的确已经出现的‘涅菩’，请问您又该做何解释？”约露缇娜的同僚曾用闲聊般随意的语气，向尘醒请教过这问题。
    “只是一头重感情的怪物罢了，不用在意他。”商人带着笑意回答。
    而蓝发的鹿族站在师友之间，此刻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正面目睹那怪物的面孔，因而愣了愣。
    “我认得你这张脸。”他说。
    “抱歉，你哪位？”
    小满听到这句回应——从当初的资料中，她知道那名施法者叫艾诺威卡，是擅长冰系的施法者，在同辈里非常优秀。
    不仅如此，他更是素袂复仇的见证人，那天晚上站在女城主那边施加阻挠，最后逼得少年带着仇人从高塔上跳下。
    才过去几个月，他还记得素袂的长相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在室内与一名持有黄金之血的猎杀者交锋的经历，对纯粹的施法者而言必定非常刺激难忘。
    但涅菩……刚刚还以素袂的口吻说着话的人却不认得这凶手了。
    他果然不完全是“他”啊。小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地想。
    “看来她也不要你了，但现在想反悔还有机会啊。”涅菩对阿玛拉说。
    “她得到保护是好事。”
    过程中阿玛拉曾短暂地看向小满确认她的安全，但这时他已经收回目光，自己挣脱了仅剩的一点束缚。用来制伏他的神术再高端，经过双份的折磨都该不剩几分威力了。
    他活动着手腕，瞥过那群施法者——即使已经没有武器，周围因援军隐隐骚动的人群还是为之一静。
    翼族那仿佛抛却软肋的平静目光叫人想起他本身的危险性，意识到即使他已经了无生趣，但依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争抢的功劳。
    那可是成名以来未曾落败过的，兽族最快、最锋利的剑啊。
    “别逞能了，这些人你一个都不会杀的。你这家伙心里不光没有恶念，还没有别的什么为了自己的感情。”
    反派一开口就在煞风景，态度好像又回到了幻境里对着小满的妈妈说他们是同伴的散漫状态，话语却更刻薄了无数倍。
    “带着人为灌输的信念来找我麻烦，结果没有人真正支持认同你，所以当初就劝你尽早自我了断算了。”

 第136章

    “……少废话。动手吧。”
    阿玛拉晃晃头，有点粗鲁地甩掉挂在额发上的雨滴，说。
    “好啊。”
    为表示敬重，那柄仿佛依然在被不断精炼，使得每一次露面色泽都趋向于更深暗的、奇幻的重枪再度浮现——
    它径直刺入只有黑白二色的麻布衣袍，将为弑神而打造的致命枪锋送入区区一名翼族的心脏。
    世上的聪明人都知道明哲保身，不愿亲自承担杀死一个善人、一个圣者的罪责，所以要假借无数波折来动手，让匹夫的乱箭与唾骂来包装一切。
    但他不在乎。
    “我是神与人的终末，呼唤我的名讳，一如无罪无知的诞生之初——”
    “死即自由。我在此释放你，阿玛拉。”
    那怪物望着重枪前端染上的一抹雨水洗不掉的血红色，平静地宣告。
    他没再拔出重枪，而是使漆黑的尖锥有目的地缓缓生长，很快结成森严的石棺，包围与吞噬了死去的圣人。
    ……就像“初见”时他打算做的那样。
    [感觉怎么样？不痛吧？]大反派皮下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哎。”原骞表示惊讶。跟一号二号的死亡体验比起来，阿玛拉的退场在体感上可太轻松了，几乎无痛，搞得他克服了很久的心理准备都完全白做。
    [你永远可以信赖我的解剖技术！]副官先生这才骄傲起来。
    “喂。这有什么好信赖的！患者听到只会觉得可怕吧！”
    又一场剧本按预设的走向完美落幕，原骞本来沉重的心情完全被惊奇感和充满问题的用词带跑到不知哪去，连原本想听的恭喜杀青环节都忘了，不由得开始吐槽。
    [啊我还打算人工培育个心脏给你换上，那算了？]
    “——”原骞完全有被要挟到，体验过健康的滋味之后他更不能接受时时胸腔闷痛、呼吸进食都很困难的生活，只得忍气吞声，“千万别啊，拜托你了。”
    毕竟他曾经仔仔细细盘查了很久，结论是系统商城里有关这方面用途的道具不仅标价极其夸张，应用效果还都不太尽如人意。相比起什么能把灵魂转移进去从此自然无病无灾代价就是很僵硬的人偶，原骞宁可信任某位虽然野路子但绝对没少搞生物改造的专业魔王。
    原骞：他是我朋友！他能害我吗！
    ……哦，这倒也不一定。总之我保证绝不过问新器官原产地，原骞想。
    所以说装聋作哑可是人生一项必学技能啊。当然，除了六号。
    第106章
    《恭喜阿玛拉, 活到第十卷就是胜利》
    《在光明中成长的猎隼先生，在暗处无法存活》
    《阿玛拉单人纪念日企划募集-你是深陷于泥沼的飞鸟》
    《妈妈，呜呜呜，最好的妈妈啊——》
    ……
    第29话发布后这一周以来, 读者论坛的生态基本就是这副模样了。
    艾米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软塌塌的旧海绵, 每当吸饱了同好们的泪水后就去看点轻松的东西拧一拧自己，再跑回来继续看, 循环往复。
    但阿玛拉的退场真的很好看啊。
    不仅好看, 构图和氛围都是非常神圣和哀伤的表达类型, 以最浅显直观的方式来证明他的确是没有犯下过那些罪名的圣者，更引得艾米翻来覆去地品味。
    更别说这一话的扉页——首次没有人物, 只是纯粹的光与影, 在正中间有一小片暗红血泊, 四周有些许残破的锁链碎块，而血泊中静静飘落着一支完整羽毛。
    黑白相间的，猎隼的羽毛。
    看一次痛一次呢呵呵呵。艾米拿起眼药水滴进下眼睑, 闭上双眼。
    想当初她看完这话内容直接泪崩, 比拉萨瑞斯去世时更甚, 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失控，但就是导致第二天眼睛干痛。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休息一会儿之后，艾米打开论坛, 却是进入收藏夹重温她搜集的兔子草相关。
    尘醒那卷卷蓬松的粉色略带紫色的长发放在角色本人身上时, 是氛围非常浪漫、十分适合衬托出他美貌的特征，但换成神奇生物兔子草的毛毛就会变成非常可爱的属性了。
    用艾米那位不看动漫小人的朋友的话说就是“小东西长得跟个动植物似的”, 总之这个设定本身已经被二创老师们画得非常萌了，而作为读者只要想到本体是那个在漫画里每一格都漂亮得动人心弦的黑心商人, 再看它就会因神奇的化学反应觉得更萌。
    在艾米用这些好物狠狠治愈过自己后，更新的时候也到了。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已经发布了第30话！】
    从购买界面来看，这一话并没有扉页，足显特别。
    真的要就此完结了？艾米迟疑起来，心中有些不舍。
    但她也知道，这个故事本身该讲的几乎已经说完，大到小满那探访整块大陆不同风景的计划，小到妈妈作为残缺者同样会拥有的天赋是什么，铺开的线索都被揭晓得差不多，所以硬要再拖下去反而会破坏前面的成就。
    她怀着郑重的心情开始看这一话。
    那石棺生长凝结，阴天下浅淡的尖长影子横过翼族安详的面容。
    经过情感值锁定，阿玛拉的信仰坚固就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在这条生命的一切完全停滞的同时——
    那奄奄一息的伟大生灵也猛然遭受无形的重击，构成祂的全部线条在星空间剧烈震颤，发出冗长凄厉的悲鸣。
    【星神啊——】
    【屑兔子对别人弱小无助，对本体可是重拳出击】
    弹幕其实喊早了，因为在下一页还有更大的状况发生。
    先是大片大片的漆黑，随后再看到的画面就是瞬间大变样的至圣之城。
    城市在塌陷、在倾倒、在震颤。连圣堂的主体建筑也为之开裂，从全景可见无数规模骇人的石质尖锥与那些虚幻般的漆黑斜十字交错生长直到高空。
    连云层都像干旱的湖底般绽开深痕，隐隐露出色泽混乱的星海。
    普通人在这场变乱中伤亡惨重，精锐的卫队也开始陷入慌乱。
    而四散逃窜的暗杀者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不能看出完整的形态了。
    本来只是形态相近的发间开始出现飘摇的金影，黑暗则扩散舒展开来。
    在彻底变得模糊的、一块块剥落最后只剩黑色空洞的面部上，曾经模仿着他人而选择的暖灰色则被令人震怖的深紫所取代。
    这副形貌沉寂而森然，像是噩梦最深处才会出现的什么东西。
    【啊啊啊咋回事啊！】
    【突然开始嘎嘎乱杀？这不对劲！！！捏总你醒醒！】
    【虽然兄弟你真的有点帅过分了但这咋回事啊】
    【不是吧卧槽谁知道这货的状态也会跟星神同步啊——】
    【星神崩了反派也一起崩了，原来阿玛拉一死全崩了，毁灭吧哈哈哈哈哈】
    【他眼珠子都紫了我去，谁来救救啊！救救！（抱头鼠窜）】
    弹幕同样慌得一批。
    紫色眼睛……艾米想到了现在看来几乎恍如隔世，像是很早很早以前的剧情，尘醒在被惊吓时，本来是甜蜜鲜红色的眼睛也会炸开一片晶紫，那是星神本身的色彩，并且在其具有独立人格的衍生物身上显然代表着失控。
    这也能伏笔啊？将这两段情节联想起来的艾米表示服气。
    伤害无辜意味着本来还有自我判断的涅菩到此显然已经丧失人性，大概是该到有人来阻止他的时候了。
    但是这形态一样挺好看的，果然帅是刻进反派dna的事。艾米翻过一页，看见那怪物本身拖着沉重黑影走向小满那边。
    陪在小满身旁的约露缇娜始终全身心戒备，只等对方下一步动作。
    她看见怪物抬起一只已然异化的利爪，和外表不同，此刻他的话语平静而连贯：
    “我……把堪萨尔的灵魂还给你。只要你让开。”
    【卧槽……】
    【对啊老头猫没了，他的灵魂也在捏总手里啊！】
    【所以说亡魂全图鉴这属性真太开挂了，好一个攻心为上……】
    约露缇娜看着那团小小的、略偏棕灰色而不那么纯粹的白色灵魂，沉默着。
    弹幕都能懂得她的迟疑。即使死了就是死了，大部分的灵魂都不能承担成为亡灵的转化消耗，但当遭遇离别的亲人或朋友的灵魂就这么再度出现在面前，有感情的人都很难不为之动摇。
    最后她慢慢伸出手，选择接过在秘银之城共事多年的故友。
    在四散化作普通清水的屏障间，混血宁芙捧着“堪萨尔”，头也不回地轻声说：“抱歉，小满。”
    “没关系。”
    小满回答。她不会责怪约露缇娜的选择，单手拄着随手打造的一柄长刀缓缓直起身。
    或许是不便再面对小满，约露缇娜匆匆离开了。
    此刻小满独自面对涅菩，她披着那一身龙鳞般的盔甲，并不显得弱势。当她略微抬起头看着完全变了模样的怪物，心里想着的却是曾经那些同行的日子。

 第137章

    她说：“谢谢你陪我来看第一城。”
    听到这句感谢的存在或许已经不再算是她认识的涅菩，总之眼前的怪物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只是静默。
    【呜哇——】
    【又虐到了（闭眼）们深色组怎么都会变得碎碎的啊】
    【我靠原来小满在扉页里画的是现在的捏总，原来是这么个崩溃】
    【……现在我也要崩溃了！】
    【遛猫日常那么可爱的时光也会变成求不得吗！太坏了！】
    【主线太可怕放我回现代——我要看沙雕捏总和开开心心小毛团子！（鬼喊鬼叫）】
    小满正要再开口时，反应极快地猛然向后一仰，单膝跪地，抬手死死架住随之袭来的那些斜星连成的荆棘。
    光锁如长蛇般自行飞舞，扫开了从她背后方向涌出的另一片暗潮。
    怪物的本体在极缓慢地靠近着，如同一片云投下的影子般无声更毫无动作地单纯改变着显现的位置，带来的异样感愈来愈强烈。
    【是我误会您了之前真的有在认真做人啊！（吓到缩回脚）】
    【快跑啊小满，大反派要拆房就让他拆吧，这怎么看都不是能正面a赢的规模了……】
    【难，这剧情杀二阶段明显是冲着小满来的，要不把绿绿姐弄走干嘛】
    仅仅由元素凝成的长刀很快破碎，但也给小满争取了一点时间。
    只要再周旋一会，她就能再次召出焰枪了，那是经过实践测试确定对涅菩存在绝对克制的武器。
    【对哦克制！有希望！】
    【朋友哥也很克捏总，怎么不是一种精神继承】
    但在那之前。
    一道身影横插进对峙的战士与怪物间，挡在小满面前。
    他揭下刺绣繁复的斗篷兜帽，狠狠抛开厚重的银面具，使那繁花般的长发绽放在一片杂乱破败的广场上。
    无生命的雨水乃至阴云仿佛都为其主动展现存在的举动而震惊，由衷敬畏着他似的瞬间退却。
    【卧槽是你啊？？？（揉眼睛）你怎么不怂了？】
    【什么人前显圣……虽然他本来就是真神的一部分……】
    【太好看了我的天，美到呼吸中断，屑兔子你给粉星多少钱啊】
    【应该没少给吧，现在三个人就他有脸了，经典秋香效应】
    【神特么就他有脸但确实啊啊啊！别让我在这时候笑喷】
    【屑兔子你是一朵在钢铁与深渊间开放的神赐杜鹃（高速咏唱）】
    “你要取代她的话，就先把我也杀死。”
    尘醒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那怪物，说道。
    【有一说一，虽然保护小满很感人，但这恰好说明他刚才一直在看戏诶（目移）】
    【为啥？*挠头不解*】
    【跳章看的谁尼玛能认得出这玩意是捏总啊！（拍桌）】
    【……一语惊醒梦中人！屑兔子还是你啊！】
    【我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我被涅菩追杀了】
    【涅菩是哪一位？是头上有呆毛的很可爱的大反派】
    【（画画）（拿起素袂q版）——不是白头发，有角的！】
    【（画画）（拿起贝鲁帅图）——他没朋友的，而且他是黑头发！】
    【（打飞画本）大反派呀！《残缺者》连载有没有追！就是那种长头发精神很癫的那种半好半坏的大反派明白吗！他一直在追我说我很帅，试问谁不知道啊，然后被我拉进小队就在商业之城那一带……】
    好吧，论整活儿还得是你们。艾米看着弹幕丝滑地接完了一整段梗，这下彻底严肃不起来了。
    她看着那只不正常的利爪抬起些许，轻轻一碰就将尘醒撞得后退。
    虽然勇气可嘉，但还是没有经过任何战斗力爆发啊，依然是原来那个弱小商人。艾米摇摇头。剧情到这里应该不会再逆转了吧，那么菜应该就是尘醒命中注定的属性，他是一个注定只擅长动脑子的小东西——看了感觉真可怜。
    【反色组的时代刚结束，恶念组又萌了起来，看得出粉星很怕我们少吃一顿】
    【失去嘴炮的二阶段捏总：默默地戳。可爱捏。】
    【尘醒这小身板啧啧。虽然不矮，也不算瘦弱，但另外两位看着都能随手把他扎穿，所以说他好勇啊！】
    【的确。虽然这场面都算是他一手制造的，但就敢把自己也押上桌，不知道该说是勇气可嘉还是太能赌了】
    怪物却没有像部分读者担忧的那样伤害他，竟慢吞吞地开口，显示出他没在剥出又一个灵魂之后随着异化失去言语能力：
    “我不会杀你……你有独立活下去的资格。而且在我或她成功之后，你将是仅存的星辉。”
    “祂唯一的遗迹。”
    “……”
    【噫！对着满脸写着不想活了的人说这个】
    【想干脆被杀又本能怕死，这正是尘醒的人物核心啊，独自活下去的诅咒这集我会】
    【这不是在承认尘醒的独立性吗，他一直在口是心非的强调自己是星神的碎片，但他是他自己啊。】
    【要涅菩的承认有啥用啊，他即使想得到也应该是小满的承认。】
    【总结：贵圈真乱！（爱吃）】
    “他说得对。”小满用另一只手握持焰枪，单手拉开尘醒，对这美丽得令人目眩的碎片说，“我看到的‘尘醒’是独立的你自己，你没有被施加任何与生俱来的责任。”
    “——你有凭自己喜欢选择人生的资格，这很幸福，没必要把自己跟神绑在一起。那样做的下场，就在你面前了。”
    她冷静地说。
    【崽！！！（被帅晕）】
    【看表情这次屑兔子真的触动了，我也是……】
    【呜呜永远强大温柔清醒的小狼崽呜呜，不懂的永别了】
    试图篡夺、代为行使处刑官天职而行动的怪物就这么听着她的话，顶着那副骇人样貌，再看不出任何与生者有关的情绪可言。
    【我忽然觉得捏总有点可怜怎么回事】
    【主角和美人战场诉衷情，他还是那个催化剂，可能确实觉得自个有点多余了】
    【……很怪但又没毛病。主打一个从任何角度都能嗑？】
    【我大吃特吃！来什么吃什么！照单全收！不挑食只会让我像朋友哥一样健康！】
    【朋友哥挑食的吧只吃肉（指正）】
    【那我们比朋友哥更强，好吔！】
    第107章
    怪物好像确实看腻了这些, 具体表现在于城市的崩塌逐渐停止，阴影也不再扩展，而是转为消退。
    在这一系列变化完成前，他十分生疏地对小满说道：
    “想救下世界, 就来瑟罗抢回杀死祂的资格。圣徒。”
    “阶梯位于第六城。五天之后, 我会继续执行摧毁，直至将祂吃下的绝望尽数返还给兽族。”
    【二阶段这个捏总是不是越来越像机器人了啊（思）】
    【谢邀, 已经开始悼念活泼的精神病一阶段……阿玛拉的死导致了另一种意义的彻底绝望啊】
    【呜呜最后到底还是芙罗拉城！还是要回到（噩）梦开始的地方啊啊】
    【捏总：不装了, 杀不杀俺爹不重要, 就是纯恨兽族】
    【看得出来是在恨了，把星神和尘醒的份都算上不过如此, 一个顶仨的含金量！】
    “好。我会去的。”
    小满承诺道。
    艾米看着怪物的行踪消失在画面里, 只剩小满和尘醒在废墟间伫立, 忽然有些淡淡的难过。
    见到危机退去，盔甲与焰枪随之主动消散，小满又变回那个挺拔瘦削而年少的小满, 目光沉静性格内敛, 灰黑色额发有点凌乱。
    “还有一件事。”
    大商人拥有最快的交通便利, 更能打通各地枢纽，在尘醒主动承诺送小满以最快速度——谁也不敢赌那显然已经失控的怪物会乖乖等足五天——去芙罗拉城之后，他忽然对小满说道。
    小满看着他。
    “——那柄枪。”
    即使旁人不能看见他的真容，尘醒还是重新拉起兜帽, 慢条斯理地将长发都收回去, 态度也在得到小满的认可之后趋于平稳。
    “那是他打造的弑神兵器，对你的使命非常重要。他既然把它留给你, 就是已经认同你的资格吧，还要来这一遭, 应当只是觉得不甘心。”
    “不甘心？”小满重复。
    “造成一切悲剧的兽族，在父死后却能够依然幸福、无知地活下去的这一事实……才长出脑子没几天的家伙怎么可能老实接受？所以说那只是个可悲的家伙，他必定赢不过你。”
    低头整理衣装的尘醒微微挑起嘴角，在小满看不见的角度笑容凉薄。
    然而读者可看得一清二楚。
    【屑兔子还是屑兔子……但有被骂到，其实我也不情愿，兽族凭啥啊！】
    【纠结那个干什么。小满的态度一直都是她只负责了结星神救下全世界这一件事，别的跟她没关系】

 第138章

    【对的对的。不受干扰的小狼崽真的很酷，我学习！】
    【我小满今天来就为三件事，弑神，弑神，还是tmd弑神！】
    【好！（鼓掌）】
    于是他们走向那座石棺。
    它如今已是一丛规模藐视于至圣之城所有建筑的石林，可以说是蔚为壮观。
    在不透光的苍黑石质间，枪身的暗红色重新变得鲜明起来，它生长般立在其中，不像是杀死了圣者的凶器，而仿佛一支修狭的红色荆棘，静静沐浴在一隙照下的阳光中。
    与尘醒目光接触后，小满走上前去，试着握住它。
    只消轻轻一动，它便完全来到小满手中，形制凶悍而威严，刃上的血迹依然鲜明。
    蓝焰随即蔓延上去，明显比纯靠火焰凝成虚幻形态的阶段更旺盛，更灿烂。
    ——居然是温暖的。
    这是小满的第一感受。它明明来自于那些不曾见过的同类的死，却不是想象中的森冷刺骨或滚烫，温暖如一个友好的握手礼。
    在这一刻，朦胧的信念依次传递而来，在她的心灵中回响，亲切得像曾待在同个胎宫里的姊妹般：
    请结束这一切吧，同胞啊。
    让世上不再有“我们”诞生，让后来的孩子远离短寿的悲剧。
    只好都交给你了。
    辛苦你啦。
    “我会做到的。”小满向这些遗念承诺道。
    【呜呜大家应该都是很好的人吧……捏总坏！】
    【他也没说过自己不坏啊（茶）把资源直接集中过来加强最大胜率，老反派手段了这】
    【庆幸小满是主角，她一定能完成使命，以后就不会再有残缺者了！】
    【橙武是拿走了，那阿玛拉呢！阿玛拉怎么办！（急）】
    画面一转，小满带着那重枪在前去芙罗拉城的路上，镜头拉远，便能见到，疾驰的车辆附近，除了给养，还有数十头超乎寻常的巨兽环绕奔行。
    而王宫的花园内，尘醒笑吟吟地与王室闲聊，说起对那石棺与圣堂之剑的尸骸的安葬事宜。
    从远景可以看出王宫同样损失惨重，能随便砸掉圣物的某人动起手来可不管什么防护不防护的，所以此刻即便是国王陛下也不免面有菜色。
    但当他们试着提起第一城在尘醒说的“不用在意的怪物”手下遭受的损失，以暗示商人也出点血时，尘醒只开玩笑似的说道：
    “那可就没办法啦，要不我叫他过来和你们当面谈谈？”
    【有杀气！】
    【……屑兔子你好狠啊！（后仰）】
    【但他说能把捏总摇来我还不敢不信，什么叫黑幕啊——】
    【好消息，他能摇来的那个反派现在人格掉了；坏消息，这样更危险x15倍！】
    【这货弱是真弱，但作为后盾就超强，那么多黄金之血护送小满拉风到爆啊，都给我看傻了】
    在这样日夜兼程的最快速度前，小满重新回到芙罗拉城，不过花了两昼夜。
    她走下来，便见到那座直通云霄的阶梯，以及——
    烈烈和她的族人、莱妮亚、安汀一家人以及属于艺术之城的更多与小满相处过的人们，甚至于小酒馆里曾委托她送信的老板娘和她迁居到青铜城的女儿，以及豁牙少年凡克。
    年少的那些都和小满一起长高了些许，或者变结实了，或者晒得黑了点。
    其中那位鲜艳而潇洒的公主殿下半点不忌讳，就坐在阶梯上，握着法杖对小满笑了笑。
    【……啊啊啊大家！（泪奔）】
    【兽族的良心们到齐了（）难为屑兔子把这些人一个个搜罗起来……】
    【百感交集，小满这一路走来，除了老师他们，还有这么多见证人啊】
    看着这一幕，小满原本平静的表情开始松动，动作顿了顿，平静地走向她们之间。
    “大姐！”烈烈很高兴地迎上来打招呼，拉着她走向那位步入老年的女性族长。
    “我们都知道你要去做的事了。”
    养大了烈烈和其他战士们的婆婆自己也是非常精悍的战士，面貌严肃，人却并不凶，她以平等态度看着小满，非常笃定地说道：
    “你会得到胜利。”
    以她为首，烈烈和陪同前来的狮族逐个解下发间的崭新彩绳，结成一束，郑重地挂在小满的武器上。
    随后是莱妮亚，比起从前标准的童话书里农家小女儿的样子，她不再在逐渐发育的躯壳里全凭一团孩子气来行动，看上去就开始有点大姑娘的模样了，但还是刚跟小满对上目光就脸颊泛红。
    她鼓起勇气，从怀里拿出精心保护的一束野花，说：“这是我在我们认识的地方摘的花……你一定能赢！”
    小满伸手接过花束，露出怀念的神情。她诚挚地对莱妮亚道谢：“谢谢。”
    【呜啊是老师住的那片森林里的花，这真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了！】
    【谢谢兔兔呜呜呜但我又枯了，拉丝要是看到现在的小狼崽会说什么呢……】
    接下来画面中掠过一个又一个人，后依然快乐如故的安汀、已经长到姐姐腰部那么高的罗娜、直言向尘醒索要了全套新衣服当报酬的蛇族小贩和她收养的弟弟妹妹们、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干脆站在旁边拉起琴的老人。
    腰背伛偻了一点的老妇人冷脸挥着拳，在最后的环节还教小满必要时不择手段，搀扶着她的女学者对此哭笑不得。
    她认真地对小满说：“我不是非常清楚你的经历，但我想，即使有些问题必须要通过纷争来解决，在那之前多为沟通留一点时间，遗憾总归会变少的吧。”
    “我记住了，谢谢您。”小满轻轻抱了抱她。
    ……最后说话的是凡克。
    “那位……那位大人不在了吧。”本就比小满年纪大些的凡克现在好像已经订婚了，手上戴着银戒指，在人群里就他最拘谨。比起一开始对所有人都不服气的自命不凡状态，他现在看上去和气平凡了不少，像是乡村里随处可见的、将继承父辈产业就这样一代代安分生活下去的兽族年轻人。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下意识左顾右盼，手摸着豁牙那位置的嘴唇，看来黄金之血的威吓为他留下的阴影仍在。
    “他就在我身边。”小满说。
    “吓！”凡克吓得直愣愣往后跳。
    【啊啊啊搞得我又哭又笑】
    【回想起小狐狸初登场是好遥远的事了啊！虽然追连载下来也才半年多呜呜】
    【其实绝大部分人都不是坏人，这就是很正常不走黑深残路线的世界】
    【小狼崽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微微腹黑的样子也好苏，真希望小狐狸还活生生站在她身边啊……】
    “其实大人物的话我不太懂，但她们也告诉我，你在做对这个世界有好处的事吧。”
    凡克紧张得直挠头发，又憋了好半天才记起提前想好的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我本来也想当大英雄，现在我把梦想也给你了。”
    这位梦想高远的“大英雄”甚至没有什么细看小满随意拿在手上的重枪的胆量，但还是说道。
    “好。”小满点点头。
    最后她站在阶梯前，背对着人们，不知在期待谁地默默等了一会，但还是没等到那个或许会来的人。
    【崽！你在等谁！这对我很重要！】
    【难道是在等老师或者贝鲁吗……但他们，其实都来不了了啊……（哭）】
    【……此处不管是缺席的哪位我都能吃到一吨的刀啊啊啊】
    【理性分析应该是屑兔子吧，但这一手给小满加上斗志buff的人自己怂了没来可还行】
    【他又怂了，我为什么要说又？原来是劣迹斑斑啊尘醒！！！】
    没有人再赶来，但小满还是独自走上了阶梯，并无畏惧。
    已经有人把珍贵的东西一样一样递给她，让她在冰冷的使命外做过朋友，做过学生，做过孩子，然后再去做英雄。
    她已经见到过旷野与圣殿的风景，体会过万众瞩目的胜利，也目睹了冰冷的死，亲身尝试过决定旁人生死的权力。
    我捧着期待来过这个世界……并无遗憾。
    【呜呜呜呜呜呜你是最好的小满！跌跌撞撞长大成人的小孩！（爆哭）】
    小满的背影消失在目之所及的尽头后，又过了很久很久，天空遽变。
    在无数道紧张的注目下，那瑰丽到极致的雪白的城市轮廓一楼一阁清晰可见地在云端浮现——
    便坍塌了。
    在那同时大地开始颤抖，凝聚在瑟罗四周的浓稠阴云被尽数震散，千百年来从未如此明耀光华过的所有星辰同时在幽森华美的紫色天幕上亮相。
    最后，漫天的流星雨爆发，涤荡过这片天穹。
    几乎没有人能坚持到这一幕，都在不可违抗的力量冲刷下昏睡过去。
    唯有一个人倚靠在阶梯边，望着天空上神话般的景色，也看见从上端逐渐被抹消的阶梯，漫卷的粉紫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手中那支已染至堇紫的烟杆静静垂落，并再也不必抬起。

 第139章

    陷入黑色的画面上，有某人在说着话：
    “约定好，无论我们谁赢谁输……要带给这个世界彻彻底底的救赎，将遗憾都挽回，让死者复苏。”
    另一个人回答：
    “好。”
    一夜的昏睡后，世界似乎变了模样。
    高大的塑像伫立在大圣堂前，而佩长剑的中年翼族走过它，看着那身形与自己别无二致但面貌被改得祥和很多的雕塑，抬起的眼帘下湛亮的淡银灰色眼眸不禁流露出细微疑惑。
    留着雪白长发的狐族少年踮起脚尖去摘树梢的果实，拿到手后回头张望，像是想要与谁分享，却还是将果子放进小筐，独自走向山坡上的小木屋。
    金发的龙族回到熟悉的森林旁，远处是拿着纺锤摆弄不得其解的兔族小姑娘。
    ——灰白发色的年轻女性守着老旧的家，侍弄着花盆里一株平平常常的小雏菊，维持着整洁的家，生活平静，身体算得上健康。
    【大家都活过来了啊啊啊】
    【真的活了！！！（跑来跑去）（感激全世界）】
    【啊？？？来个开放式结局那小满怎么办？？？】
    【对啊小满呢！妈妈和小狐狸身边都没有小满啊啊啊小满不回来了吗！】
    弹幕感动中透着慌乱。
    但艾米再往后翻，也依然没有见到那个灰黑头发蓝眼睛的坚强的主人公。那无法辨明双方身份的对话，应该就是小满留在这个世界、这篇故事里的最后痕迹了。
    最后出现在画面里的是尘醒。
    这个世界得到拯救，代表着它的创造者必然已经离去，但祂的碎片依然如怪物与英雄共同的祝愿一般好好活在世上。
    尘醒前来这偏僻的地方，专为拜访小满的妈妈。
    漫画没有画出他对“妈妈”具体讲述的内容，但从他拿出的那只信封来猜测，话题应该有关于小满的旅程。
    “我的女儿找到了完整的自己吗？”她问。
    “应该找到了吧。”尘醒回答，“不然……这片天空怎么会像她的眼睛一样蓝呢。”
    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是一片无比碧蓝、澄澈的美丽天空铺满整页，页尾缀着“完”的字样。
    【完结撒花但我爆哭啊啊啊】
    【得到了充满希望的开放式结局，没有烂尾，笑，都给我笑啊！】
    【我不要he我就要小满回来呜呜呜——我要闹了——】
    【再见，小满，很高兴见证你的旅程】
    【再见了小满……粉星快给我画番外啊可恶！我受伤了没有十个八个番外就不起来！】
    【小满再见！完结撒花！粉星我知道你在看，催更催更】
    只要有一个人开始发完结撒花就会有很多人做出跟随行为，艾米也发了一个完结撒花加上哭哭表情，随后充满感慨地熄灭屏幕，把脸埋到抱枕里回味这个结局，过一会儿又爬向论坛刷着大家的感想和告别帖。
    她比较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至少愿望与善意都被尊重，遗憾的确被挽回，还给不幸死去的人们新生，从中艾米没有发现恶意，只感受到漫画作者笔触下对所有角色抱有的切实的温柔。
    这就够了，因为是小满的选择，所以她会支持。艾米想。
    但她同时也没放弃参与追讨新番外的读者们盖起的高楼——我们读者就是这样的生物！喜欢就打钱和意念追杀作者不冲突！只要捕风捉影听到办签售会的消息立刻开始查票价和行程住宿的急切心情也是爱的一种形式啊，没错就是这样，粉星你不用怕，为了这么好的故事，我们会非、常、热、情的回应你的！
    艾米微笑，磨牙，缓缓刷新论坛首页。
    漫画主线是就此结束了，但看来有些报应才刚刚完成初步蓄力。
    [今日收入情感值到账。]
    [情感值新到账：15673点；余额：610098点。]
    [结算完毕……世界快照读取中……因果线修补完毕。]
    [余额已修正：10098点，稍后可选择兑换为本世界任意货币。]
    [恭喜任务完成。已上报至主系统。主系统批准回归。虚拟坐标测试中。时间线调试中。]
    [d-009已跃迁至猎户旋臂。本次投放担保对象：盖亚。]
    原骞听着队友一板一眼装作还是正版系统地完成最后一次瞒天过海操作，累得根本不想说话。在持续飙戏加卸下心头重担的现在，他整个人是想到惨白的病床都觉得很好睡很令人向往的一个彻底废掉的状态。
    “都拜托你了。”他说完，在眼前出现还不算太陌生的自己卧室的景致后甚至顾不上体会一下身体状况，直接带着完成沉重责任后莫大的放松感倒头就睡。
    第108章
    “醒了？”
    原骞把被子揭开, 呆呆地本能应了声：“嗯。”
    但又过片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虽然床品依然柔软奢华，但这已然不是“尘醒”独自享有的豪宅, 而是他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或许算是家的地方。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摸了摸头发——半长不短的黑发，没有奇特的色彩和质感。
    随后他伸手按上左胸，感受着那颗稳定跳动着的心脏。
    “你睡了整整三天。要不是怕你饿死，我早走了。”
    顶着陌生脸孔但貌似和他很熟的人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样说着，伸手过来拎走了攀在原骞手腕上的一团纯白史莱姆似的营养装置。
    “……尤利乌斯？”原骞试探。
    “正是。”那人真应了。
    原骞觉得这种随便换脸的习惯不值得提倡，熟人突然变样这种事他确实不太适应。
    已经随着拯救世界的任务结束而卸任的副官先生待在这里显然是用了特殊手段, 而并没有继续顶着涅菩的外貌, 也不是原骞曾经看过的魔王本体长相。
    趴在椅背上百无聊赖状跟原骞聊天的人光看外貌, 就是一个眼窝很深的混血青年而已，最平常不过的黑发棕眼，还穿着他们家提供给佣人的标准款工作服，黑白配色西装三件套, 导致原骞怎么看都觉得陌生。
    “这又是哪出？”他问。
    “随便捏了个脸, 身份是你雇的管家, 方便之后炒鱿鱼。”副官先生摊摊手。
    “我？雇了你？”原骞疑惑。
    他十分确定自己在遇到系统前死过一次, 当然也问过回老家之后的处理方案, 而得到的解释是“原骞”本身的时间一直作为交易的一部分被d-009封冻在病发前一刻, 漫画连载的那段时间线里会在外人眼中随机剪贴他原来的生活状态，再稍加修正就能应对过去。
    等于是过去的半年多里, 家中其他人都在与一个他们以为是真人的留影接触而已。他自己的时间则是要到任务完成才会重新恢复流动。
    既然他回来后直接睡了三天，那是怎么完成雇人操作的？
    “一点点认知干扰啦。”副官先生打个响指。
    好吧。人外种族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原骞从前也做过有很多小手段的施法者, 只是现在得重新适应普通人的种种不便，但健康问题能得到解决他就觉得很知足了。
    “那心脏也是你给我换的吗？”
    “放心, 是纯天然的，生物培育然后镜像置换，保证无创，一百年内包退换的亲。”
    “……我能问问是怎么个生物培育吗？”即使对面服务态度这般好，原骞还是稍微有点不安。
    大魔王先是说出一个复杂的、发音不属于他所知语言的长单词，又改为流畅的普通话：“巢母。——我亲手制造的，只用来定制零件，很干净。”
    原骞大概懂了，他想这等于一种生物版的精密3d打印……看来大反派的技能点除了就地取材量产炮灰，用在救人方面也是开挂般的体感优秀啊。
    至少原骞在得知真相后依然感觉不到半点排异反应，好像他生来就如此健康似的。
    “其实睡觉这段时间我和‘盖亚’有过接触。”原骞说起别的话题，肩膀跟着耷拉下来，“结果祂说不需要答谢，给环保或者救助动物捐钱什么的对祂没意义……”
    星球意志看似是同类，个体的生存形式却各走各的，比如虽然那位梦魇形态的星神会进食情绪，原骞自己对这些却没有半点食欲。
    至于收留了他的这一位，原骞通过接触感受到的祂的意志无比舒缓而恬静，恒久地自成一体，而且对地表的外物并不经心。
    生物灭绝、大规模核爆或者自然界重回太古时代，对祂而言都无所谓，触及太空的文明也只是祂的存在之中一个短暂时代而已。这就让原骞本来想好的感谢无用武之地了。
    “唔……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你救助受伤的流浪小猫当然不会向小猫索要答谢吧，看见它们能活下来就很高兴了。所以说不愧是愿意收留你的好同类啊。”
    “谢谢好同类。”原骞这份谢意发自内心。这样想来祂只是足够佛系，而举手之劳不求回报与不在意小生命们的兴亡就是佛系属性的两种体现罢了。

 第140章

    他于是想起另一位同类，以及在他倒头大睡之前发生的那一切。
    事实上从“涅菩”随星神的受创而同步失去拟态，不再需要细腻的情绪演绎起，五号就是由他接过来连同尘醒一起，一人分饰两角地在演了，一直坚守到重度精分地完成一整套戏码，让小满的故事彻底顺利落幕为止。
    在最后，那位本身早已进入濒危状态，只因为自己的死会引发灾难才苦苦坚持着的同类，祂连回光返照的过程也尤为迟缓，受到致命伤后祂整个的形态和色彩更是彻底混淆，变成了驳杂无状的一团。
    那时，他的一部分意识漂在祂附近，听着梦呓般的咕哝声持续了很久很久——考虑到星神的基础逻辑比机器更简单，那应当就等同于落后的机械在运算过程中散热扇拼命运作的杂音吧。
    幸好他终于等到了那个时刻，听着祂对前来帮助祂完成愿望的同类单独表达谢意：
    “谢谢。”
    原骞没对着这个始终迟缓而单纯的大只同类说什么不客气：“是的，我听到了。”
    “再见。”
    以来得及完成交流为前提，尽可能简短的沟通，就到此为止。
    参与漫画连载的三方之中已经有一方退场，剩下的就是原骞自己和……
    “也该说说我和粉星的事了吧？”原骞说。
    “见个人就明白了。”副官先生指指换衣间的门，示意他自己去穿好准备外出。
    外出啊。这是“原骞”的生活中起码十年不曾有过的经历了。
    遥远得，以至于怎么选择装扮才能像个符合环境的正常人这点问题，原骞头脑风暴了很久，最后才想到生涩地打开房间角落的电脑设备，按照城市名称搜了好几个最近的视频来当做参考。
    当他好不容易凑出一身看起来比较低调并符合年龄的基础款搭配，走出换衣间，却看到待在原位的副官版管家已经套着宽大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在摆弄游戏掌机了，不仅脑袋和半张脸都罩在兜帽里，剩下半张脸也盖在黑口罩下，气质低调淡定且咸鱼，是一副完全适合丢进咖啡店当布景的和谐状态。
    ——到底谁才是本地人啊！原骞边吐槽，边终于开始急迫地感到自己回归正常生活刻不容缓。
    有一件原骞绝不会承认的事，那就是在刚刚当他看着镜子整理衣服时，对着这张原装正版但同时有七分与尘醒相重合的脸越看越别扭时，他想到的居然是用面具将脸挡住以免出门后被漫画读者注意到，却完全没意识到还有这类更正常的方案。
    我竟然被演戏腌入味儿了啊，这不可以，我姓原名骞只是个路过的普通人，和什么尘醒什么温彻斯特或者什么神奇生物兔子草都没有半毛钱关系！原骞反复提醒自己，并装作自然地戴上了口罩。
    出门搭车，不过半小时车程——原骞走在这片很旧但看得出昔日阔气的居民区里，竟觉得熟悉。
    “您好，请问找哪位——”
    某栋房屋一楼，听见门铃走出来到老式铁栅栏门后的年轻女生看着站在外面的两人，略一停顿。随后，缓缓瞪大了玳瑁镜框后的眼睛。
    “卧槽，尘醒！”
    ——不是吧，这都看得出来？
    原骞后退一步几欲逃走，可惜邪恶的魔王早有预料，一把拖着他并跟对方打招呼。
    “是鲜肉烧麦老师吧，我们是之前说想要来探望主笔老师的热心读者，论坛id是……”
    到这时原骞已经将这名女生跟粉星工作室的助理身份联系在一起，他心如死灰地站在一旁，看着对方开门请他们进来。
    从格局能看出这家的面积实在不小，而且家具风格都是老式民宅应有的，现在却处处点缀着漫画相关的物件和各种设备、参考书与作画工具，应该是被当做工作室的大本营来使用。
    除了给他们开门这位，客厅里还有好几人正在专心冲浪或者吃零食玩游戏，长相都很年轻，人均具备一项到多项职业画画人的属性特征，黑眼圈更是雨露均沾地分布在脸上，但精气神都还说得过去。
    助理左右开弓丢开几个抱枕腾出地方，请他们坐下，转身去敲紧闭的次卧房门。
    “粉星老师？醒了吗？有热心读者来探望啦。”她扬声道。
    “……知道了。”房间里慢半拍地传出一声回应。
    过了好半天，门才打开。
    走出来的漫画作者真身映入原骞眼帘。
    那是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女性，身材匀称，长相很漂亮，属于乍一瞧很文静但不会被判断为软弱好欺负的类型，可以说与原骞自己或者漫画里的任何一个角色外貌没有半点关联。
    “你好，我是原满。”
    她没以笔名自称，却是直接看着原骞，这样自我介绍道。
    两颗同源的“星球”此前曾隔着世界的距离遥相共振，并以此完成一个用于拯救世界的故事，此刻面对面相见，奇妙的默契感猛地撞上来，好像再也不用多说什么似的。
    “你好。”原骞摘下遮挡面孔的障碍物，在旁人惊愕的抽气声中看着作者笑了下，“好久不见。”
    他全都想起来了。
    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其实并非他来到此地的第一站。
    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从前，一个星球的意志在毁灭之际，坠落到旁的世界来。
    其中作为主体的一半侥幸醒来，意识不太清醒，暂且以孤儿的身份混进了人类社会，平静生活着。
    那个“原骞”在大学的文学社团中与名叫宁旭的女性相识，关系算是合得来。
    之后不久，后者因病退学，他前来这里探望，得知其虽然家境优渥，却命不久矣，而一直没有放弃对创作的热爱。
    “原骞”用一个下午读过宁旭此前出版的几部小说，随后做了个决定：
    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力量偷偷留给对方，延缓她的死期。
    这样做只是因为他觉得那些故事非常美丽。
    再后来……他在耗尽力量陷入沉睡前找到了遗失的部分，但却发现二者业已各自形成独立的个体，不能再合并归一。
    这时他只能将那来历不凡的婴儿匆匆交托给宁旭，随即彻底人间蒸发。
    后来再度苏醒并被一对夫妻悄悄收养的原骞虽然同貌同名，但显然，那已经是第二次人生了。
    现在看来宁旭把“她”养的很好，只违背一件事，就是依然起了个让“她”和他保持一致的名字。
    从原满——即很有名气的漫画作者粉星本尊——平静的反应看来，她知道的比一刻以前的原骞还多得多。
    毕竟是没丢过存档的那一半啊，不像原骞已经开到二周目，还是点了初始低体质的地狱开局。
    原满转身拿出一摞书给他，是宁旭创作的全部出版物，包括在被奇迹额外延长了十几年的生命中写下的作品，也包括由她这工作室改编成漫画的那些。
    漫画正篇完结了，这位作者还说着“番外分镜没画完呢”的理由给工作室里的小伙伴们放了半天假，将人都送出去逛公园吃饭打舞萌，给原骞留出安静的空间来看书。
    副官先生混在其中一起撤了，工作室里也就只剩他们两个。
    原骞借此和粉星聊了很多。即使重新记起了所有的前因，他还是更习惯对方的作者身份。
    问就是在漫画里拼老命飙戏后又要不定期观看自己尬演画面的人生经历太刻骨铭心。
    原骞从这场深谈中了解到不少东西，例如粉星和他不一样，这部漫画从一开始就是从她隐约感应到星神的求助而策划创作的，小满这一例潜能较为强大的残缺者的诞生，则是星神对同类作出的恍惚回应之一。
    ——差点忘了，星神那家伙虽然绝大部分时刻糊糊涂涂，连斩首官的制造都很勉强和随机，但当初还有意识去防备他可能的二心，死活不让副官太早揭露他自己的身份这些关键秘密来着。原骞想。
    所以说星神的求助是无差别发送，某一次误打误撞找上粉星，下一次又被d-009接收委托，导致刚死掉的他被拽过来干活换取续命机会。正版的d-009确实差劲，但它或者说整个“系统”的运行准则本身，还真是以各类方式完成世界的委托没错。
    原骞只觉得幸亏这双方各自认识，而且不约而同地看在同类份上没找祂要回报，反而倒贴着自愿帮忙帮到底。否则祂就当真无以为报，只能化身金毛睡美人跑来以身相许了啊。
    “所以其实我去不去都一样？”原骞看着意识清醒功底深厚显然完全控制得住故事的作者大人，此感慨发自内心。
    “不是的，你给了现成的配角剧情，只要确定分镜就好这样省了很多修改的功夫，而且你待在那边也让信号、我是说感应清楚了不少。前三话的剧情都是推翻了十几次才确认的，画得我们都很崩溃。”粉星指着太阳穴认真地说。
    另外还有一些漫画正篇没有细说的设定，她也一一向原骞透露：
    她既然把自己的名字当做一种祝愿或谶语分享给那位主人公，那么自然会在创作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赋予小满其他东西。

 第141章

    包括相似的经历。
    小满的妈妈和小满同为残缺者，但从发色到外貌都并不像，再考虑到开始即说明的妈妈去世时的年纪与小满的年龄差，所以未曾点明的官方设定就如同一部分同人做出的揣测那样。
    那位女性不曾生育，小满是她在十三岁时捡到的弃婴。
    神所亲自指定的斩首官们要降生在世上，依然得通过一对兽族双亲。而兽族倘若生下只是不被自然元素眷顾、至少还长着尾巴或羽毛的被称作弃族的孩子，尚有可能将其抚养长大，换做是“会偷窃灵魂的”完全不属于兽族的极少数案例，便多数是万分惊慌地将其偷偷抛弃。
    之后要是足够幸运，让她们得以被某个大胆的好心人抚养，往往就是戴着伪装远离他人，小心翼翼地活过异常短暂的一生。
    小满也是这样被妈妈捡到的，没有血缘，却得到了全部的、绝无欠缺的爱与由此而生的力量。
    就像宁旭对“原满”的抚育与影响一般。
    中途原骞在书里翻到了一页泛黄画纸折成的书签，上面画着双马尾的长裙小人，风格十分稚拙，那些线条却被认真地描画过许多遍。
    一段非常短暂的画面随之闪过。
    还没有书桌高的“原满”后脑勺用皮筋扎着小辫子，看着出版的小说里搭配的女主角形象的插图，问她的妈妈：她原来是这样的吗？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我也想给妈妈画插图。
    好啊。妈妈也想看到小满心里的她们是什么样子。
    于是小姑娘用稚嫩的手握住了画笔，从此二十余年。
    “所以是这么裂开的啊。……找到了，按‘盖亚’存留的记录，说得精确些是在载体毁灭的时候经过严重冲击导致的分裂。不过我更喜欢摔成两瓣儿的形容啦。”
    “……”两瓣儿之一表示他并不喜欢。
    与粉星的见面是几天前的事了，告辞时他刚好碰到拎着寿司套餐回来投喂老板的“鲜肉烧麦”老师，还被后者顺利要到论坛账号和好友。
    一旦开了这个头，之后原骞就稀里糊涂而盛情难却地在聊天框里答应下来去签售会首日帮忙的事，一言既出再无撤回。可靠成熟的打工人当然不会这么早直接给出请他cos的提议，说的只是让他就当来玩一玩而已。
    原骞应下之后有一点后悔，但不多。就当这是回归丰富多彩生活的环节之一吧，他想。
    粉星的签售会完全不负几年一遇的频率，气氛真的非常热闹，不过并没有发生安保方面的问题，这充分证明读者们只在线上发疯，现实中个个都是又可爱又好说话的小天使罢了。
    下午结束后他走出会场，才注意到天色格外阴沉，风也吹了起来，看样子是要下雨，而且雨势应该不小。
    为此原骞留到最后，看着读者们都离开了，漫画工作室这群人和组织签售会的工作人员也前往酒店，才独自回到停车场。
    然后在驾驶位发现了快要蔫掉的副官先生。
    “果然……凭我的运气绝对抽不到啊……”
    原骞看完抽卡录像也是沉默，所以他悄悄摸出一张印象里存了些家族雨露均沾发放的压岁钱的卡，绑上账户买了几抽，并在屏幕闪现彩光的时候将手机塞回去：“快看，出了。”
    “！”
    运气很差的魔王仅仅是这样就又能直面惨淡的出率了，原骞看着感到非常同情。
    这辆跑车是一直在原骞名下的东西之一，但很显然从前原骞没机会享受它。
    半路上果然暴雨倾盆而下，但原骞待在稳定温暖的后座，听的还是医生推荐有利于舒缓精神的养生音乐，只觉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
    车内的暖色灯光骤然熄灭，而车尾传来哐当一声，金属被重重砸凹的巨响。
    原骞惊醒过来，想问怎么回事，却又发现驾驶位上空空如也。
    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被拉进恐怖向漫画现场，但紧接着就觉得大概是什么恶作剧环节……吧？
    但如果真是意外，那撞到油箱起火爆炸可就糟了，原骞想着，默默拿起车里的雨伞，拉开车门，下去查看情况。
    ——在勉强穿过雨幕的路灯下，原骞走到车尾，视线撞上一双诧异的蓝眼睛。
    那还披着半身盔甲、紧握重枪的年轻战士同样显得惊讶无比。
    “尘醒？”
    ——我就知道！！！
    第109章
    【您追更的作品《残缺者》发布了相关更新~】
    “从前, 在一个古老的王国，有一位美丽的公主出生了。”
    “国王和王后邀请十二名巫师来参加宴会，第十三个巫师没得到邀请, 于是诅咒公主：”
    “‘被我逮到，一定会亲手剁碎他！’”
    崇羽：“……”
    道理我都懂，这个开头也很熟悉，给十二名巫师安排秘银之城相同数量的基座们的设定显得很有趣，但“第十三位巫师”是拉萨瑞斯老师就算了，画面里发出诅咒的也根本不是他吧，分明是那头笑容核善的金发恶龙啊！你这配文有问题！
    【朋友哥不愧是你……童话新编爱看, 笑晕】
    【贝鲁：我不接受怠慢我的朋友也不可以, 早晚刀了你们！】
    【传统巫师袍尖顶帽也好配拉丝和老头猫他们, 最有童话感的一幕！可爱www】
    “第十二位巫师连忙说道：公主不会死，她只会沉睡很多年。”
    “很快，公主长大了。”
    崇羽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所谓公主。
    确实很美丽，也很符合身份, 但……这位公主可有一头粉紫色的长发。
    行吧, 美貌聪慧柔弱, 还需要英俊的骑士, 要说这货是公主人设好像没错。
    “有一天, 公主在城堡里闲逛, 遇到一位奇怪的人。”
    此刻的画面上是被四处喷洒的血迹蹭红的白色衣角，黑发有角的怪物回过头来, 挺友好地拎着国王和王后角色粉发的脑袋冲“公主”露出个满脸是受害者鲜血的微笑，活脱脱的幸存者撞见灭门案现场。
    【粉毛姐弟又死了,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与这张脸绑定的冤仇甚至可以跨越不同paro这样】
    【整·个·王·宫·都·陷·入·沉·睡，不愧是您】
    【物理长眠也是沉睡, 嘛！草生但微妙符合原作呢】
    “公主睡着之后的一百年，有很多王子想要来冒险，但无一例外地在荆棘间失去下落。”
    此处的举例人物却是一位银色轻甲外披着白披风，的确气宇轩昂的……阿玛拉。
    【很帅但光速去世，阿玛拉——（笑晕）】
    【正篇的大刀在童话版也可以变萌！这就是番外的意义啊】
    【失去下落的我猜都是被某位捏总下锅炖了罢，望天】
    “直到这一百年的最后一天，又一位王子来到城堡外。”
    崇羽已经习惯这配文的离题万里了，看着画面里牧羊人打扮的小满对素袂说：
    “你留在家里，我会把那只黑羊找回来的。”
    于是她提着长木杖和短鞭，在袋子里装上石块，走向被荆棘环绕几乎看不到建筑的城堡。
    【英俊的小羊倌出现了！啊啊啊好可爱好喜欢！】
    【这样的小满会隔三差五遇到请她当裁判的女神也很合理吧】
    【粗布衣服的小狐狸可真是别有几分倾城色……童话设定特别特别萌的吸溜】
    【挽起袖子倒水搅拌面粉露出纤细手腕什么的，如果是小狐狸的话我太可以了！逐渐理解一切】
    崇羽表示赞同，她推就是这样可爱到伟大的存在，她尽全力去还原也不过是能展现出本尊的百分之一可爱罢了！
    “王子来到城堡前，发现荆棘上的利刺正在隐去，鲜艳的花朵绽放开来。她轻易穿过化作飞灰的大门，见到了传说中的公主。”
    “她问：‘你见到我家的黑羊了吗？’”
    “公主回答：‘你唤醒了我，我可以给你整个国家的财宝作为报答。’”
    “于是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当然，真相是牧羊人只想找回自家走失的动物，对他的财宝不感兴趣。她带着从帷幔后慢吞吞走出来的黑羊回到小屋，平静地度过以后的日子，一如从前。
    【字幕君你到底有什么存在意义啊！】弹幕不禁吐槽。
    【不能说符合事实，基本上毫无关系.jpg】
    【那倒霉玩意其实是捏总变的吧，绝对就是捏总变的吧！然后故意把小满引过来！】
    【崽你在养不得了的东西啊——】
    【正篇惨剧重演了啊，再次怜爱尘醒噗噗】
    在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沉重感的结局后，这样的新番外让人觉得轻松愉快多了。
    而这只是随着最后两册漫画单行本出版一并发布的十个全部番外篇之一。更急切想看到番外的读者已经买完并看过很久，自然不必再藏着掖着。一并放出来能满足在电子设备上随时随地观看的需要，既方便又爽快，崇羽二话没说全买了。

 第142章

    单行本7-10册的番外除了这剧情戏谑但与主线微妙有点关联的最后一篇以外，还包括又一个官方现代设定下属于大人们的聚会、以商业之城的某位家族成员视角展现的当初使他们害怕到请求圣堂派来一位主教施加庇护的诅咒事件种种细节，以及完全是娱乐读者向的……猫耳男仆茶餐厅那种糟糕又可爱的经典设定。
    但我推在里面是人气第一，所以我很满意！崇羽表示。谁能拒绝我推温柔又认真地给蛋包饭画上的小花花呢？简直棒到吃下去就会被圣光洗礼获得超级强大的心灵能量，想想都太感动了快让我承包全场的柠檬汽水啊混蛋！
    不过主线越是向沉重黑暗进发，随书番外的选题就越是轻松可爱，这到底算作者的恶趣味还是善意呢……一位读者思考着。
    对此原骞也在思考，只不过他在揣摩的对象是那个比所谓漫画黑幕更难搞的队友。
    那次见到从天而降的小满并确认是本人后，原骞差点想装作语言不通没听懂，但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一直瞒住这位主角的把握，就只能选择老实默认下身份罢了。
    凭着这张脸自带的信任度，小满很配合地从凹陷的车尾部下来跟着原骞行动，在他装模作样检查油箱时还主动撑起那把黑伞。
    漫画里的主人公来到现实却仿佛依然自带滤镜，黑衣黑伞和将光线变得模糊的淋漓雨幕完全衬托出小满那种冷铁般沉静的气质，还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更清晰的轮廓。
    这是一位穿过风雨，行过长路的战士，跟痴长几岁却一直待在遮风避雨的房子里看书静养的自己有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原骞想。
    直到他再也装不下去了，突然溜号的副官先生才重新在联络中出现。
    [看样子引渡很顺利。]本体待在异世界的魔王依然淡定。
    “我没有任何不希望小满过来的意思，但你提前告诉我一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啊……”原骞气短。
    [因为投放过程不一定会成功啊，我也是随便试试。反正弑神之后她回不去那个世界，干脆想办法带来这边。粉星知情不就是你知情？]
    “……她没告诉我。”原骞叹气。
    [套近乎尚未成功，同类仍需努力。]
    “别拖了快回来开车。”原骞说。他自己能正常行走才几天啊，过去为免刺激连赛车游戏都不玩，完全没学过这项技能，这又是他的本体，并不像拆解过系统的某人似的现在还能从系统商城里下载数据包再安装在捏造出来的假身份上正常使用。
    于是临时管家兼司机很爽快地重新现身。
    遗憾的是小满对其仅仅瞥了一眼就不管了，和直接逮住他的反应完全不同。
    看来主角依然只是能测谎并没有读心技能，只要外表和气质差异够大，现在也是能够瞒过去的……所以这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吗！可恶的魔王！
    只有自己一照面就被叫破了曾用身份的原骞在内心扼腕叹息。
    幸好他这种家族里的富贵闲人别的不多，就是小钱和时间够用，闲到除了活着完全没有其他事要做。原骞先是指挥队友开车到商场买几套衣服，还顺路购入手机告诉小满怎么使用，打算等返回居住的城市后再把她送到粉星那边去好好接触，现在出门在外难免人多眼杂。
    小满还是小满，这全程她都很配合，以她的习惯先不轻举妄动，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从语言到风貌都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对任何东西表现出明显的惊讶或好奇情绪，非常不符合异界来客通常会带来麻烦和新剧情的各种反应。
    原骞本以为这样就能把问题初步解决得差不离……直到他看着学会热水器用法的小满走进新开的房间去休息，自己回房打开手机的那一刻为止。
    论坛首页赫然飘着一个新帖子。
    《老天奶我在现实中看到小狼崽代餐了！！！》
    -楼主-：啊啊啊！我刚离开签售会！因为下雨！所以吃完饭和陪我来的朋友在商场里逛逛当消食！然后遇到了！特别特别像小满的！只是常服但超级无敌小满的！帅气小女孩！！！
    -楼主-：你们能懂我的激动吗！她就坐在那玩手机！皮肤很白手指也长长的！是蓝色眼睛！连头发长短都完全一致！感觉巨对！我第一眼第二眼第一百眼都觉得这就是原汁原味主线小满的程度！！！
    -楼主-：她还发现我在看了！然后起来走向一个戴了口罩但身高差和气质都很尘醒的，在跟销售小姐一起签字弄pos机的年纪不大的人！还有别人在场我没好意思冲过去搭话呜呜呜但是真的很！
    就像看到了来到现实的小满和屑兔子一样呜呜呜，好想哭——
    -4l-：无图无真相……真有那么像吗？还是心理作用。
    -5l-：靠啊我也去了签售会，是不是那个xxx商场？我看见那三个人去停车场的背影来着，没看出哪个像尘醒，但女孩子是感觉很像小满。
    -6l-：三个人？
    -7l-：是三个人，所以很遗憾的确认里面没有人像小狐狸……是那个背影像尘醒的带着特别小满的和另一个感觉有点阴暗的高个子宅宅……
    -8l-：捕捉到关键词阴暗，这怎么不是一种恶念组，代了。
    -9l-：什么都能代是吧！算了捏总确实能换皮，恶念组逛街带小孩萌萌的代了。
    -10l-：羡慕啊，我什么时候也能偶遇朋友组带小孩——（捶地）
    -11l-：强烈谴责朋友组的怠惰现象，既然恶念组登陆现实可能性微存，我cp你们得努力啊！
    -12l-：我cp你们得努力啊！
    ……
    原骞满头冷汗地看完，确认大家基本上还是以巧合的心态调侃着看待这件事的，即使是亲眼看见小满的楼主也没有完全当真。
    但即使脱离最近这阵导致读者在人群中浓度提升的签售会事件，以漫画不低的人气，以后小满被认出的概率还是不会低……
    “你说能想办法送小满出国留学吗？费用我全包的那种。”原骞不死心地问。
    [不建议。以主角这类生物的潜力来看，你把她放出去自由生长之后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战争之王终结者或超级0*7之类的人物吧。]
    “……”
    这种预测听上去很夸张，但原骞竟然没底气对其作出任何有理有据的反驳，因为他自己听了都会信。主人公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啊。
    [暂且不用考虑太多，既来之则安之啦。从你自己的角度，就没有想带她去做的事？]经历更多的魔王提出建议。
    想做的事……其实是有的。
    原骞看着空空的手心，仿佛那里还存在着小满出发前留下的那只信封的重量。
    被主角贴身保管的厚实信封里曾装着一张旧手帕，两枚后来碎裂了的鳞片，一份圣堂签发的悬赏令，还有一张信纸和一缕他亲手裁下的雪白鬓发。
    “那等雨停了，就邀请她去看海吧。”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