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是株向日葵》 第1章 《将军是株向日葵》作者:折荆【完结+番外】 文案: 向日葵花语: 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有你时,你是太阳我目不转睛 无你时,我低下头谁也不见 沈清如作为一个穷苦书生乐天派,当他接到自家大哥来自京城的信的时候,他以为终于苦尽甘来。 他赶去投靠他那自幼失散的兄弟,结果一脚就踏进了权力相争的泥潭里。 天可怜见,他只是想要吃顿好饭啊 然而天子脚下,群狼围饲,沈清如像只小绵羊瑟瑟发抖。 他处心积虑抱大腿求庇护,阴差阳错竟然抱上了!这只貌似还是狼群里的大家伙?! 沈清如欲哭无泪,让自己撩人!撩人!这下子撩到了跑不了了! 戚源心满意足地抱着小绵羊,微微抿嘴笑。 小太阳书生吃货攻向日葵沉稳将军受(前期)闷骚(后期)超a 攻超可爱人超好,受宠攻。 【阅读指南】 1.攻可盐可甜,温暖小太阳,撒娇小能手。 2.受沉稳可靠,一株向日葵,真.武林高手。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如 ┃ 配角:戚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绵羊撩到大灰狼 ☆、过年 北风呼啸。 昏暗的烛火下,少年窝在床榻上,一边搓着手一边打着瞌睡。 突然,房屋嘎吱一声,少年被惊得睁开眼,他朝着屋顶看了看,上个月才拿木板钉上的裂缝在寒风中似乎又有了开裂的迹象。 床榻刚刚才被焐热,少年满心纠结地伸着脚去够地上鞋子,还没够上,屋外的一阵狗吠差点没把他给吓地上去。 魂还没回儿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就响了起来。 玉兰!玉兰!大过年的你不回来吃饭?!去干啥啊?隔壁的李婶又在扯着那大嗓门吆喝。 我去叫沈清如来吃饭! 叫个啥啰!李大婶恨声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往人家里跑! 随着抱怨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怕是整个村子的狗都染上过年的气氛了,少年站定在床塌前等了一会儿。 果然,不一会儿,蹬蹬蹬的脚步声就停在了门口。 砰咯吱! 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少女站在门口,不堪重负的木门瞬间开了大半,少女的小脸涨得通红。 我我只是轻轻敲了一下 沈清如叹了口气,踩着脚底冷冰冰的布鞋,不关你的事,这门坏了好久了,一直没修。 玉兰听了他的话,面色渐渐恢复,又抬头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等过了年我就叫爹来修,他手艺可好了! 沈清如笑了笑,没回话。 玉兰也不介意,只转过头去瞅屋里面。沈清如没阻止她,只微微掩上门遮挡住外面的寒风,大过年的,你家人都回来了? 爹还在做工,马上就回来了,大哥在私塾呢,虽然说是放假,不过大哥马上就要乡试了,现在夫子有心辅导他,当然要抓紧时间学。玉兰向来对他的问题答得认真,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就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干,整日里无聊死了。 沈清如嗯了声,乡试在八月,准备时间还是很充裕的,以你兄长的资质倒没问题。 我也觉得,玉兰抿嘴笑,但我哥就是瞎担心。 到底是三年一次的考试,担心是当然的,沈清如见她眼底的小得意,不禁失笑,你也别没事去打扰你哥了,越到日子越会心烦,别惹得他不开心。 玉兰哼了一声,像是不乐意一般,片刻又转过眼巴巴地瞅着沈清如。 你以后是不是也要去乡试?她低头斟酌了半晌,我昨日去私塾找我哥时听到夫子说的话了。 听到什么了? 乡试三年一次,明年若不去,你就要再等三年了,玉兰抬头,我听见夫子说可惜了。 沈清如眉头一抖,突然肃了脸色,你在赶我走? 玉兰哪听得出来他在开玩笑,小脸一白就要解释,没没没!我就随口一问! 好啊,果然这么久在你家蹭饭被你厌烦了吧,竟然还要赶我走了 见沈清如紧皱眉头满脸愁苦,玉兰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慌忙用手捂住对方的嘴,别说了!我说不过你! 沈清如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正准备放过她,门又是嘎吱一声。 林家大哥站在门口,盯着几乎快要抱在一起的两人,眉头抽了抽。 玉兰唰得收回了手。 沈清如倒是不怕,慢吞吞摆了摆手,阿绪,进学回来了?新年快乐啊。 林绪盯了他半晌,新年快乐。 转过眼又去瞧玉兰,挑眉冷冷道:过来。 玉兰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他身边,哥,我们就是玩儿呀。 我知道你们是玩,可换了个人就不一定知道了。林绪素来也疼她,不过在某些事情上,这位一心瞻仰先人思想的才子执着得很。 沈清如见玉兰被他训地苦巴巴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林绪又瞪了他一眼,你也是!没个正经样子。 这可好生冤枉沈清如摸了摸鼻子,无奈默认。 过来吃饭吧,爹就快回来了。林绪拉着家妹的手,看着他轻声道。 林家做主的是林父,常年在村里做着工匠活,因为手艺精湛生意颇好,所以日子过得还不错。而林父因为小时学习不好私塾上了几年就退了下来学手艺,对读书人倒是很仰慕尊重,所以在知道沈清如是私塾里夫子的得意门生后,一直接济他,时不时就邀他去吃饭,成年累月地,沈清如对他家情况也是门儿清了。 林家四口人,也就李婶对他不满意,觉得他身无长处又穷酸,对他蹭饭这回事儿也很是介意。 好是林父的话她不敢不听,而沈清如又很擅长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对李婶的刺耳话也不在乎。 所以,一个桌子围着五个人,大过年的,李婶也没说啥挤兑的话,只不过不停地说着林绪在私塾的优秀表现,话里话外透着得意和对沈清如的不屑。 噔!林父铁青着脸将碗搁在桌上。 李婶吓了一大跳,你干啥子呀! 盛饭去!李婶瞪了他一眼,抱怨了两句,还是拿着碗进了厨房。 李婶对私塾里的事情一窍不通,林父还是知道的,若不是沈清如家境问题,三年前的乡试他就该夺魁了,这一点私塾里的夫子也是清楚的,所以平日里林父对林绪和沈清如走得近是乐见其成。 清如,你别放心上,林父给他夹了块肉,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沈清如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我不在意的。 林绪沉默着扒了几口饭,站起身来,爹,我先回屋温书了。 林父怔了怔,不多吃点? 夫子布了题,我还要早点完成,明日再去请教。 好好好,那你去吧,爹留着点饭,等你夜里饿了再说。 林父对读书的事儿向来是重视着的,这下也只笑着答应。 林绪却转过身朝沈清如道:沈兄也过来吧,我有几题想要请教。 这不好吧,清如还没吃好林父话没说完,沈清如便笑道,我也吃饱了,好久没碰书了,恐怕手生,阿绪可别见怪。 林绪没答话。 玉兰瞅了眼满脸笑容的沈清如,又瞅了眼神情深沉的林绪,默默低下头扒饭。 屋内,说是讨论问题的两人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 沈清如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盯着我有什么用? 乡试你到底是去不去? 你给我钱吗? 所以啊,沈清如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盯着烛火,这又不是想去就去的事儿,我要真有钱了,第一想着的还是先把我那破屋子给修好了。 可这机会是不等人的,你已经错过一次,还要错过第二次吗? 沈清如没吭声。 夫子整日都在念叨你。 沈清如扑哧一声笑了,念叨我?他不是厌我得很嘛?我不在私塾里面捣乱他应该高兴才对。 第2章 林绪不赞成地拧眉,夫子德高望重,怎会因小事就厌你?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沈清如懒得逗他,垂了眼,好啦,我的事你别管了。 你浑浑噩噩都三年了,还清醒不过来? 沈清如眉头一皱,不耐烦了。 当年的事情也不是你的错,再说,如果小熙还在,她也希望你 你有完没完!沈清如猛地吼道。 林绪看着他面色冰冷的模样,沉默下来,半天才道:对不起。 虽然沈清如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但小熙的事是他心底里的刺,他这样子确实不对。 不过如果不激,这人又要缩到自己的壳里去了。 当年为了筹到进城赶考的钱,小熙偷偷上山去采药,结果突遇雪崩,等沈清如联合众人将她挖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早就没气儿了。这事儿将沈清如压了很久,踌躇满志的乡试也没去,那段时日里,他脸上一个笑影儿也没有。 可是斯人已去,在的人还是得好好活着。 林绪认真地看着沈清如,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清如脸色还是难看得紧,不过面对着好友也不想无端发火,只冷冷道:无需多言。 夫子说只要你想去,所有费用他可以一人承担。 沈清如抿唇,嗤笑一声,就那老头的钱,留着自己过年吧,我的事用不着你们瞎操心。 林绪皱了皱眉刚要说话,沈清如一甩袖,我走了,你既然没题问我,便温书吧,别尽说些废话,浪费时间。 他走得匆忙,玉兰本还想拦他,却被他急促的脚步弄得愣怔住,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少年的背影。 玉兰!过来洗碗! 玉兰回头应了声,又转过头去看,少年的头顶染上些许白色,她走出几步抬头看向天空,纷纷扬扬的大雪从苍穹落下地面,她忽然想起什么。 沈清如穿的那么单薄,肯定很冷,之前看他睡得地方,被也很薄呢。 玉兰!你个丫头!叫你半天怎么都不进来?李婶卷着衣袖从灶台边出来,只看见玉兰抱着一团被褥从门口飞快溜走了,不禁气得跺脚。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清如是攻 后面的大概要等到寒假了,1月10号左右嘿嘿嘿 小攻算是那种能进能退的,挺乐观的其实,不过也念旧,有志气但是也知足,挺会撩人的,平日里嬉皮笑脸人缘好。 受要到后面出来,话少人冷,不过最后还是会被扮乖的攻给撩到,闷骚话不多,行动护攻。《$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初一 大雪胡乱下了一夜,沈清如裹着玉兰送过来的棉被,哆哆嗦嗦地活到了翌日清晨。 屋外是冰天雪地,沈清如打开门就吸了一口透心凉,他搓了搓手,准备往西边杀猪的张大叔家去,他家虽然世代卖猪肉,但这代也出了个秀才,沈清如别的不行,抄书是一把好手。靠着那手字帮人抄些独本,赚点零碎钱。而这大过年的,说不定张大叔家还有些剩下的猪肉。 走了没两步,鞋子就湿了。沈清如拖着湿淋淋的鞋子叹了口气。 看来今年得多想些赚钱的法子了,实在不行就抄书去镇上卖吧,一些无关紧要的读本也不会有人来管。 正想着,肩膀上突然一阵重拍。 沈清如心里一惊,扭过头就看见一张老脸,黑沉沉的盯着他,像是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许夫子负手站在雪地里,白花花的胡子随着寒风飘起,更添了分仙气。 去它的仙气。 沈清如僵着脸,没好气道:你是想吓死我啊? 许夫子冷笑一声,吓得死你?我看你的心比谁都大。 你找我干嘛? 昨晚上吃年夜饭了? 吃了。 又在林绪家里吃的? 一声冷哼。 沈清如拧着脸,撇过头去瞧树枝上的雪堆,我在他家吃饭怎么了?又不是我求着要去的。 你小子,脑子里倒是什么都有,可那些书里的东西全没进你心里去。别人读书是读傻,我看你是啥也读不出来。 那你还管我做什么? 谁管你了? 林绪说你天天都念叨着我,沈清如这下子头倒是扭过来了,仰着头笑,眼底藏着倔意,是嫌我不给你惹麻烦,活得不舒坦了吧。 臭小子! 许夫子作势要打他,沈清如缩了头就要跑,脚在雪水里扑腾了没几下就被人抓了手腕,他回头一瞧,许夫子皱巴巴的脸更阴沉了。 沈清如素来学不会乖,但该乖的时候很会装乖,这下便停了脚,由着被人拉回了家。 许夫子直接将他带去了他家,许夫子就住在私塾旁边,夫人尚在。他严厉命令沈清如脱了鞋子,将一双新鞋扔到了他脚底下,防水的布,鞋底还有胶。 穿上。 沈清如哼哼两声,穿上了。 新鞋有些难穿,沈清如折腾的时间里,许夫子去了趟内室,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东西。 叫你是有事,这封信是给你的。 沈清如抬起头,一脸疑惑。 不知道你到底认识了什么人,这是来自京城的信件,我今天刚刚收到的,就来拿给你了。 因为村子里只有许夫子一个教书先生,又能识文断字,有什么来往的信件就都交在了他手上。 沈清如愣愣地接过信,心里想了一圈儿,也没想出来他什么时候认识了京城的大人物。 他顶着人的审视目光将信拆了。 信的开头是沈二弟。 沈清如头脑一懵,迅速看向信尾,就见那墨笔勾勒的字体,明晃晃地写着顾启。 许夫子见他神情不对,问道:谁的信? 我我哥? 你哥?怎么还不确定的语气? 我也不知道,沈清如声音有点发虚,让我看完。 信纸不大,文体流畅,沈清如没用多大工夫就读完了,他沉思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没想到。 什么没想到? 是我哥,沈清如蹭了蹭鞋尖,难得有些无措,在我到青鸟镇之前,其实是三个人,除了我和小熙,还有个大哥,只不过逃荒时失散了。 沈清如从小无父无母,当年和小熙兄妹俩定居在了青鸟镇脚下的村落,才有了个小家。 许夫子心里了然,那你大哥是在找你? 算是吧,沈清如嗯了一声,他让我去京城找他。 许夫子沉吟片刻,没说什么。沈清如倒是盯着那封信出了神,就在这时,后院传来咯吱一声,许奶奶拎着篮菜从后门走进来,看见沈清如不禁一愣,笑着就要他留下来吃早饭,沈清如忙着摆了摆手。他对脾气倔的许夫子能顶嘴,但对许奶奶就不行了。许奶奶从小就很照顾他,在私塾里念书时也是她经常给被罚面壁的沈清如偷递烙饼。 许夫子咳了一声,让你吃就吃,怎么这会儿就推拒了? 沈清如瞅了他一眼,干脆不说话了,好嘛,吃就吃。 等到吃完早饭临走时,许夫子皱着一张脸,对着沈清如冷冷道:今天杀了鸡,两个人吃不完,你晚上记得过来。 沈清如张嘴还没说话,许夫子就把门砰得关上了。 他手里攥着信,脚板暖呼呼的,心底似乎也有点暖,像是揣了个火炉一样。良久才抬脚朝着张大叔家走去,走到一半,沈清如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要误了约定时间,便又是一路狂奔。 一直到了大晚上,忙活了一天的沈清如从张大叔的家里出来,迟疑了一会儿才去了许夫子家。 一大锅鸡汤将他整个人熏地暖暖呼呼,走在回家的雪地里都感觉在飘。 沈清如呼出口热气,睁大眼睛去看天边的月亮。 还差一个小缺口就要圆了。 沈清如笑了笑,在雪地里走了半天,等到脑子终于清醒了点后回了家,在昏暗的烛火下又将信看了一遍。 京城顾宅。 他叹了口气,烛光下脸庞映得发红,眉眼间却含着消散不去的愁绪。 不管怎么样,京城这一趟是肯定要去的,先不论顾启这面要见,小熙的事怎么也得由沈清如亲自坦白。沈清如记事起就是一个人,后来遇见了顾启顾熙两个人才变成了三人行。那个时候的小熙还是叫顾熙的,他们三个人还约定好顾启是大哥,沈清如二哥,顾熙是小妹。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场逃荒让顾启失散在混乱的难民里,后来沈清如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第3章 为了能过个安稳的生活,沈清如和顾熙定居在青鸟镇下的村落,为了不传闲话,顾熙改名成了沈熙。 沈清如从没想过还能再听到顾启的消息,这么多年没见,心里甚至有些惶恐。 再说,小熙已经不在了,顾启信里对三人以后生活的向往,沈清如都不忍心打破。 他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最后早上起来开始收拾东西,能带上的银钱都放到了身上,又收拾了些细软后,沈清如拉开门。 门口站着林绪。 沈清如:这是,来拜年? 林绪扫了眼他背在身上的包裹,冷笑了声,你要走了? 我就出去一趟。 去京城?这一趟恐怕要很久。 林绪看着沈清如沉默,抿唇,你不打算说一声吗?就这么去京城? 许老头告诉你的? 是许夫子,林绪皱眉,如果他不说,我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太夸张了,哎,其实我真的就是去镇上,我又没钱,还没到京城早就饿死了,沈清如无奈,我只是去镇上找份活儿,让我撑过这个冬天,顺便攒些钱。 攒好了就出发对吧。 林绪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又没有不让你去,再说,难不成你还真被我逼急了吗?乡试最终还不是由你自己决定,我们多说也无益。 沈清如用力点头,你这种想法很对。 可是你别想着就这么算了,八月枞阳,我会在那里等你。 青鸟镇归属于枞阳,八月秋闱各地秀才都要赶去枞阳参加,林绪肯定也是会去的。 他还真是固执,沈清如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林绪。 对方的眼神执着,仿佛不得到一个答案就不会放弃。这个死样子真是多少年都不会变啊,沈清如不禁失笑,好,八月枞阳,不见不散。 说不定到那个时候他的心境就变了,决定参加乡试了呢。 沈清如坐在路上顺到的牛车上,眯着眼感受身上柔和的阳光,耳边是田野传来的清浅风声和哞哞牛声,他伸了个懒腰,仰躺在了稻草堆上。 真是惬意啊 娃子诶!你注意点稻草堆。 老汉粗哑的声音让沈清如愣了愣。 怎么了? 稻草堆是我从田野上直接捆过来的!也没清理,上面都是牛屎,你注意点别踩到喽。老汉一边赶着牛车一边笑,顺便转过头来瞧他一眼,顿时吓了一跳,娃子你咋还躺上了?! 沈清如: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美色 沈清如坐着牛车一路到了青鸟镇,老汉还要将自己的货物卖掉,他也只能在半路上下了车朝着镇里面走去。 背着粗布包裹的沈清如站在客栈前面挠了挠脸颊,瞅了眼清清冷冷的大堂,走到柜台边儿上,对着打瞌睡的账房先生问道:你们缺伙计吗? 不缺。 猛地一下瞌睡被打断,账房不耐烦地扫了眼面前的少年。 又是个穷小子,啧。 他打了个哈欠,你没看见吗?我们连客人都没有,要什么伙计啊?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没有人来吃饭? 要说日子倒也是个日子,账房见也没事干,就拉着沈清如扯扯淡,今儿个是美人坊琴娘初次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日子,大家啊都跑去一观这人人口中美若天仙的琴娘是不是名副其实了,哪还有人待在客栈里用膳啊。不过就算是平时也没什么生意,你还是去别处找找吧,喏,左转最里面一家店,天天热闹得很,你去说不定能碰上机会。 沈清如道了声谢,又听账房好奇道,我瞧你这一身书生气,识字吗? 识文断字我还是会些的。 那你合该去试试,他们正招这样的人呢。 照着账房的话,沈清如仔细走到他说的那家店门口,抬头去看门上的几个大字南风馆。 门倒是关得严严实实的,这真的是家店?沈清如怀疑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清秀少年探出头来,看样子像是个看门的下人。他好奇地打量了沈清如一番,目光停在他粗糙而泛白的衣裳上,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张口道:你敲门是要做什么? 我来找份工,听说你们这儿缺人? 少年认真盯着沈清如一本正经的模样,突然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 你这人真好玩,没错,我们店是缺人嘞,瞧你这模样也是个出挑的,挺合适在这儿待着呢。 沈清如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诧异,做工和模样出挑有什么关系?他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出来,少年就笑盈盈地拉着他的手进了院子,然后关上了门。 没走几步,他们进了廊道,对面突然走来一个蓝衣公子,容貌俊俏,眉眼间却带着淡淡冷意,他扫了眼看门少年,又看向沈清如,眉头一拧,这位是谁?小安,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领? 那一身破烂一般的衣裳,别是个乞丐吧。 玉公子,这是新来找活儿的,少年笑得小心翼翼,您今儿个起得早啊,是要去寻三娘吗? 蓝衣公子没应他的问,只抬头瞧了眼天边的夕阳,唇边扯开丝冷笑,对,是起早了。 少年保持着弯腰微笑的姿势,直到蓝衣公子走远了才呼出口气。 转过头却见沈清如盯着玉公子的背影,不禁一愣,忙拉了他一把,你在看什么呢?那是玉公子,连三娘都卖他几分薄面的,你以后可别招惹了他。 啊?我没看他,沈清如疑惑地看向他,一脸无辜茫然,我只是在想,这都快到晚上了,为什么你说他起早了啊? 往日里都要睡到接客的时候的,今儿个当然不对!少年突然转过头,用力扯住沈清如的袖子,你不是来找活儿的吗?怎么连这个都不清楚? 清楚什么? 你不会不知道我们这儿是干什么的吧?少年张大嘴巴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一直没说。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少年叹了口气,我的老天,那你进来干什么啊? 不是你拉我进来的?沈清如想这么说出口,却又下意识改口道:我之前去过巷口前面的那家客栈,账房先生说我可以来这里试试,他说你们这儿缺人,而且我懂些识文断字,他说这个有些用处。 那个混蛋!少年面色一变,有些难看,不过瞥见沈清如黑亮纯净的眼眸又转道,不过我们这里确实缺个识文断字的先生,就怕你接受不了。 为什么?很难吗? 不难,就是教像玉公子那样的人写字而已。 那我可以。沈清如松了一口气,期待地看着他,我要去哪里接受选拔? 不知道有没有和他一样来找这份儿活的,不过以他的水平应该不成问题。 少年盯着他暗含欣喜的眼眸,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笑盈盈道:不用选的,我带你去见三娘,他一定会喜欢你的。毕竟,找个读书人来教馆内公子实在是太难,那些迂腐的书生一听要来南风馆,就像侮辱了他八代祖宗一样,即使是来过的人也无法接受。 这个书生嘛,虽然貌似是傻了点,但或许能留下来也说不定。 小安带着沈清如直直去了三娘的房间,敲门后就听一道慵懒的声音道:进来。 沈清如微微一愣,这声音带着睡意朦胧,入耳后让人几乎软了骨子,乍听起来雌雄莫辩,走进屋里后甚至还能察觉消散在熏香里的艳色风情。 床帘掀开,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缓步走来,直到绕过屏风,沈清如才窥见了三娘的真容。 明眸微眯,容貌昳丽,青丝如瀑,若非他脖颈上的喉结清楚显示这是个男子,沈清如简直都要叹声美人,花颜月貌的美人啊。 三娘,小安微微俯身,带着笑意道,这是个先生呢,识文断字的先生。 三娘坐在榻上,抬头打量沈清如,半晌笑了一声,转过头瞧小安,你这是哄骗人家,不能欺负他心思单纯啊。 小安脸色微红,却硬着头皮辩解道:这位先生是自己来找活儿的。 哦?你确定? 第4章 是的,只不过还要三娘指点一二,先生还不懂南风馆的规矩。 三娘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头低到地上去的小安,转过头朝着沈清如淡淡问道:你识字? 上过私塾,识文断字是会的,若要作诗讲经也无妨。沈清如点头。 作诗倒不必。三娘笑了声,纤长的手指敲了敲软塌,只是有一事我必须问先生,你觉得以色侍人一词如何? 沈清如心下疑惑,不过仍是认真道:以色侍人,必不长久。 那先生以为这种方式如何? 这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有利有弊,我不懂公子的意思。 三娘轻笑,好了,我也不想为难你,不过是小安一片私心罢了,先生是如玉君子,不该留在此等污浊之地。 如玉?沈清如默默低头看了眼身上洗到发白的衣裳,又想到头上被一捆捆稻草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实在不敢恭维这位三娘的审美。 不等沈清如回答,小安就急道:三娘!您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请个先生吗?! 三娘斜觑了他一眼,眉眼含笑,却生生让小安后背一凉,但偏偏他又不后退,咬着牙道:您刚刚也问过了,他不介意啊! 傻孩子。 三娘叹了句,目光带着怜惜。 旁观良久的沈清如终于发觉出不对劲了,他也不是个傻子,只不过从未接触过这种事情,此时盯着小安着急却无奈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下更是惊醒过来。 难怪之前强调他容貌出挑了呢!南风馆 不过现在不在这儿干活儿,他还能去哪儿呢?暂且不谈账房先生让他来这儿是何居心,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唯一拿手的抄书在镇上也找不到恰当的渠道,似乎,也就这儿能待了? 想着,沈清如抿唇上前一步,我懂三娘你的意思了。 嗯?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不过一晌贪欢。但人生短暂,苦乐不由人,不如随心所欲,不枉为人一场。 气氛一度沉寂下去,三娘凝视着神色不动的沈清如,目光在他头顶的汗珠上打了个转儿,又伏在了榻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摆摆手,去吧去吧,你非要待下来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明天就开始干活儿,小安你去安排他的住处吧。 结果出人意料得顺利,小安欢欢喜喜地应了是。 等沈清如走后,三娘才侧着身笑出声来,一个孩子,装正经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他竟然还差点就相信了。苦乐不由人是真,随心所欲才是假啊。 唉,到底年岁还小。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无意 小安将沈清如带到一间房间,沈清如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屋内布置简洁,收拾得却很干净。小安抱来一床棉被铺在床上,又拉开窗子点燃香炉。 先生就在这里歇息吧,今日时辰太晚,想必先生也累了,等明日我再将先生需要的物事搬过来。 小安笑着端来一壶茶,让沈清如坐着喝口茶歇歇,而他离开后没一会儿就端来了晚膳。 或许是对于先生的尊敬,提供的吃食有荤有素,一碗莲子汤羹更是沈清如从未尝过的鲜美。 沈清如用膳时,小安就在一边将南风馆大大小小的事情说给他听。 南风馆在青鸟镇开了也有两年多了,馆主三娘姓名不明,虽然身为男子,但因为容貌艳丽盛过女子,大家都唤他三娘。很多人来南风馆都是冲着三娘来的,但三娘却一般不见客,馆内的红牌公子就是刚才走廊上碰见的玉公子,柳时玉。男风一事虽大多人都知晓,但到底放不到明面上来,所以大门一般紧闭,只有熟客来了才会让人进来。 不过三娘性格闲散,并不拘着馆内公子,卖艺的就卖艺,愿意卖身的就卖身,有人来馆里闹事的时候,三娘就会出面调解,大家一般都会卖他一份薄面。三分看在他容貌,七分则是畏惧三娘身后的王二少。王二少是青鸟镇上富家大户的少爷,出手大方,早恋慕三娘已久。 不过从三娘冷淡的态度来看,三娘对王二少是没什么心思的。 等小安说完后,天已经黑了。他还得回到前门守着,等熟客来开门,只好对沈清如道了别。 说实话,沈清如心里没多大排斥,逃荒的时候什么都遇见过,饿的时候甚至连土都想啃,那段时间也没少干过讨饭偷抢吃霸王餐的事儿,凡事都没得想,唯一想着的就是怎么才能吃到东西。 而因为衣裳破烂,脸上都是泥土脏灰,时不时饿得面黄肌瘦,他也从没遇到过这种关于男风的事情,倒是有人打顾熙的主意,不过都被顾启和沈清如给赶跑了。 反正不过是教书,教谁不是教?有钱就行了。 沈清如估摸着这份工应该能赚不少,等盘缠够了他就离开赶往京城。 室外月色如水,正好他也刚吃完饭,就抬脚走到院子里散散步。但没等沈清如走多久,他就发现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雪地里白茫茫一片,衬着月光,院子里被映照得清晰非常。娇柔与低沉的男声混杂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入沈清如的耳内。 当然,他还不清楚这幸亏是冬日,没多少人愿意待在冷冰冰的外面,大多都挤在烧着火炉的室内柔情蜜意。 沈清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快步走在回去的路上,踩在雪上的嘎吱声清脆,却突然见眼前树上的雪堆啪嗒啪嗒掉落了下来,沈清如又走了几步,就听见轰隆一声,原来是雪将树给压倒了。 轰隆的声音掩盖了清脆的脚步声,沈清如哈了口气,蹲在雪地里,戳了戳矮树上的冰晶。 冰冰凉凉的,沈清如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就伸手掰断了冰晶小心翼翼塞进嘴里,一股清凉的水流顺着喉咙流淌直下,仿佛嘴里也沾染了草木的青葱气息。 沈清如舔了舔唇,手指在雪地上画着圈,突然想到了几日前拉着他玩雪的玉兰。 其实,玉兰和小熙也挺像的。 如果去了京城,他还会不会回来?会的吧,毕竟青鸟镇这里才是他的家,虽然顾启不在,顾熙也走了。 想了半天,沈清如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多愁善感,正准备拍拍身上沾的雪站起身来,就听见一道沙哑的男声传来,掺杂了急切的嗓音过于尖了,但又有些嘶哑,像是好久没说过话一般。 于是沈清如就蹲在树后,僵着身子一时没有动作。他正好在院子的拐角处,两边各自被廊道柱子和矮树挡着,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 云姽!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以为你能好好的,我不希望你过这样的生活啊! 对不起你说说话好不好,云姽? 沙哑的男声一直急切地说着话,却始终没得到应答。半晌沉默后才听得一道清淡的声音道,你来做什么? 沈清如顿时诧异不已,这分明就是三娘的声音! 我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一阵沉默,突然咚得一声,沉闷的声音,像是有人跪倒在地,我错了,云姽,我错了。 我懦弱,我不堪,我觉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什么都不会,我怕你会嫌弃我 一声冷笑,清淡的男声带着嘲讽,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 你既然不知道,又何必觉得我如今在受苦?我倒想说,现在的生活正是我想要的,潇洒自由,多好。 你怎可这般糟蹋自己! 糟蹋?你觉得我在糟蹋自己?我现在为自己活着,你凭什么说我糟蹋?难不成以前那般就不是糟蹋了?你骗我,就不是糟蹋了! 我没骗你!我只是 那日你来了吗? 我 那还说什么?你走吧。当然,若是你非要禀告王爷我的所在之地,我也无法,毕竟你是他的属下。 现在不是了!云姽,我现在不是了! 那又与我何干。 心悸的沉默过后,门咔吱一声被关上,沈清如只觉得腿都快失去知觉了,又痛苦地不敢发出声音。等了良久,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脚步声慢慢远去。 沈清如松了一口气,正要动动腿脚,一只手猛地从身后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冰冷的触感让他整个人抖了一下。 不会是刚刚那个人发现他了吧?! 别动。冰冷的声音带着杀意,沈清如刚才听那人的声音,自然分辨得出这两个声音根本不是一个人。 第5章 他僵硬着点了点头,配合地举起手,示意自己绝无反抗的心思。 带我进屋子。 身后抵了个冰冷的物事,沈清如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寒光,不禁熄了逃跑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啪得一声关上,沈清如试探着转过身,只看见一身银光甲胄的男人靠在桌边,皱着眉撕缠绕在身上的皮草。 沈清如一愣。 男人撕了半天,没成功,抬眼看向沈清如。 似乎是见他一副弱不禁风的瘦弱模样,男人根本没有防备,只将手里的匕首示威性地往桌上一放,盯着沈清如道:过来帮我解开。 哦。沈清如走了过去,站在男人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帮他将腰上的皮草解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一看就是刀伤,伤口周边还泛着白,似乎拖久了几乎快要化脓。 我觉得这得把衣服脱下来才行。沈清如低声道。 男人没吭声,只站起身然后开始脱上衣,沾血的衣服几乎黏在了身上,撕扯伤口的声音连沈清如听着都觉得疼得要命,但男人始终没发出声音,连呼吸都没变。 最后男人脱完了上衣,转过身就见沈清如已经拿出了药瓶。 这是我随身带的,可以帮助你的伤口消毒,沈清如将药递给他,你用用看。 男人看了他半晌,似乎在思考。 难不成在想他到底是不是在害他?沈清如暗想。 自看见那甲胄后,沈清如就知道这人既不是小偷也不是杀手了,不过打仗的士兵为什么会出现在青鸟镇?虽然青鸟镇离边境确实不远,但这个人也不至于跑到这里来疗伤吧? 终于,男人接过了药,沉默着自己上药,沈清如看完了全程,就听男人对着他道:去睡觉。 他指向屏风后的床铺,皱着眉看他。 沈清如有些懵,他盯着男人冷淡却认真的眼神,觉得这人好像真的就是在叫他去睡觉,不想被打扰一样。 可是刚刚才被威胁过,谁能睡得着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球球的关爱,么么哒 三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后面会一步步展开《$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教书 因为屋子里多了个人,沈清如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索性思考起被他意外听墙角的那个男人的身份。 据他们的说话内容,三娘和他是相识的,还有着深刻的纠葛,小安说馆内并没有人知晓三娘的来历与故乡,只知道三娘必定有故事,奈何他始终不肯谈起,一副要将前尘尽葬的模样。 似乎刚刚还谈到了王爷啊,这牵扯得有点大了吧,唉,还是不想了,要是惹上什么麻烦就惨了,沈清如可不想和这种一瞧就是浑身麻烦的权贵人家扯上关系。 咯吱一声,像是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沈清如侧身对着屏风看过去,黑黝黝的房间只微微透着窗外月光,本映着一道黑影的屏风空空荡荡。 他走了? 沈清如又清醒了片刻,最后还是撑不住沉沉睡意入了梦。 等他入了梦后,站在屋外的人才轻轻推开门,裹上了白色纱布的腰腹渗着血色,他将椅子搬到了墙边,靠着墙壁闭上眼睛。 翌日沈清如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等他洗漱完,小安就端着早膳过来了,高高兴兴地告诉他三娘将他安置到沈清如身边了,以后小安就不用再做看门的事,只用一心照顾沈清如了。 这样也好,免得又去适应另一个人。小安虽然有时候话有点多,但沈清如和他相处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用过早膳后,小安就领着沈清如去见馆内众人了。到了大堂,沈清如站在门口,粗略一看,大概是白天没生意的缘故,桌子椅子都被排成了整齐的一排一列,跟私塾里的摆法一样。十几个或长或少的男子无甚精神地坐在椅子上,有几个趴着桌子在补觉,只有几个半大少年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等沈清如走到了大堂正前方唯一一张摆放了笔墨纸砚的大桌子前时,一群男子整齐划一地站起了身。 夫子好! 沈清如: 啊,还真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人叫夫子的一天,真该叫许老头来看看,不对要是被许老头那个老顽固知道他不专心学问反而跑到小倌馆来教书怕是要打断他的腿。 沈清如对着一群人微笑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声客气话,就听靠窗最后的人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他看过去,好啊,还是个认识的人。 小安悄悄扯了扯沈清如的衣角,想要提醒他别和柳时玉闹起不快,却被沈清如轻轻一挥袖扇开了。他愣愣地瞧着朝着柳时玉直直走过去的人,不禁心下担忧。 你是对我有不满吗?沈清如笑容半敛,与柳时玉隔着桌椅,两人身高相仿,昂着下巴的柳时玉却莫名少了几分气势,显然他本人也察觉到了这点,心下更是愤恨,当下也摆不出好脸色来。 有又怎么样? 当然要说出来,沈清如淡淡道,不然我怎么能好好地教你们呢? 用不着你教!我也不想学!柳时玉拔高了声音,一双清透如玉的眼眸蒙着薄冰,望着沈清如的神情微寒。 那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呵,你以为我想来吗?柳时玉哼了一声,眸色如刀剜过看热闹般的众人,撩起袖袍就坐了下来。 即使是气恨冷漠的模样,也颇有如玉公子的风姿。沈清如算是懂为什么小安对柳时玉的态度是又尊敬又排斥了,就算是发脾气,这人也能将一切都表现得优雅从容。 此时小安凑到沈清如的耳边,小声道:先生,玉公子是被三娘逼过来的。平时先生就尽量无视他吧,三娘说别人可以不听,玉公子必须听。 沈清如闻言抬头看了柳时玉一眼,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话,只转身回了桌边。 小安又道:因为今天是第一天,三娘也没准备好多余的笔墨,委屈先生了。 无妨,沈清如撩起长袖,执起斜靠在砚台的毛笔,墨倒是一早就磨好了,他沾了墨就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 放下笔,沈清如对小安淡淡道:挂起来吧。 小安依言将纸张小心翼翼地张开,挂在了墙壁上,下面的都是一群不识字的人,少数几个识得几个字。他们只看得懂笔墨间流畅的纹路,却理解不了其中意思。 沈清如清了清嗓子,今日就先教这两个字,你们先观察它的笔画,一刻钟后一个个来我这里试着写写吧,等明日再开始正规教学。 三娘也没指望这些因为各种境遇卖身进来的人学会吟诗作对,沈清如一开始也只能教他们如何写字。 一刻钟后,大家都陆陆续续按顺序到沈清如旁边写字,沈清如就在一旁观看,大多写得歪歪扭扭,少数似乎有些功底的倒是像个样子,有个年纪颇小的少年顶着沈清如的注视涨红着脸,拿着笔的手抖个不停,沈清如只好撇开头去看窗外景色。 等到所有人都写过了,只剩下柳时玉没写时,沈清如就走到桌边整理宣纸,一边摆放好笔墨一边道:大家先回去吧,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明日再继续。 话音刚落,就听熟悉的清冷声音道:我还没写呢,先生急什么? 整理宣纸的手顿了顿,沈清如抬起眼,与对面的柳时玉对视,你不是不需要我教吗? 难道先生的心胸如此狭隘?不是都说读书人腹能载万物吗?怎么先生连我一句话都接不住? 沈清如: 说真的,他脾气也不是很好的。 好歹知道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沈清如十分冷淡地让开了身子,他也懒得去看柳时玉写的如何,便着手抽了一份刚刚被人写过的宣纸,找到正主后指导起来。 也不知道是否凑巧,正好就是那个害羞得拿不住笔的少年,他眼睁睁瞧着沈清如坐到面前,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始终低着头倾听沈清如的讲解,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脖颈。 我写好了。 沈清如不理会,只指着手底下的宣纸,敲了敲桌面,抬起头,你不看着你写的字,怎么知道哪里错了?怎么进步? 少年脸更红了,不过还是很听话地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盯着宣纸,嘴唇抖了抖,是的,先生! 这样听话的学生谁不喜欢?反正沈清如是刻意放柔了声音,别怕,慢慢来,第一次都会这样的。 少年嗯了一声,眼波如春日暖阳一般荡起一层涟漪,飞快地瞥了沈清如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字。 我写好了。柳时玉又说了一遍。 第6章 这次沈清如不装没听见了,只淡淡应了声,写好就放在那里吧,你可以先回去了,我明日再发下去给你们讲解。 他转过身,才发现下了课大家也没走,都围成圈旁观他对少年的指导。 原来你们都如此好学啊,沈清如微笑,要不要先生多加份功课让你们回去做? 不用了不用了!先生。 对对对!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做! 先生继续指导阿虹吧,我们走了走了! 一群人如鸟兽散,生怕留下来被逮住罚写字,于是整个大堂一瞬间只剩下沈清如和柳时玉、少年三个人,小安已经去别处安排午膳了。虽说就两个字,但是大家几乎都没有学过,倒也折腾了一个上午。 少年突然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先、先生,我叫白、白虹。 沈清如温和点头,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好名字。 是,是吗?少年紧张而腼腆地笑了,挠了挠头,这是三娘给我取的名字,我也不懂其中寓意的。 不打紧,以后有时间我会教你这句的,沈清如摸了摸他的头,颇有种带弟弟的感觉。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沈清如慢悠悠转过身,眼带疑惑看着柳时玉,你怎么还在这里? 柳时玉瞪着他,右手一扬,将手中的宣纸在沈清如面前展开,纸上的两个大字方方正正,虽比不上沈清如写得遒劲有力,但至少可担得一声清秀。 可惜沈清如一点也不想称赞他。 我不是说我明日再讲解吗? 柳时玉一愣,像是没想到得来的是这样一句,不禁有些愤愤不平,你跟这个榆木脑袋讲都不给我讲? 沈清如拧眉,请你说话注意言辞。 我又没有说错!白虹就是块木头,一个字教多少遍他也写不好! 本来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唰得站了起来,浑身发抖,眼神抵触,夹带一丝受伤,让柳时玉不大自在地撇开了头。 沈清如看了白虹一眼,又看了眼柳时玉,沉吟片刻,好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打算掺和。不过我自己的学生我自己知道怎么教,就不劳玉公子费心了,既然玉公子提前就说过不想听课,又有三娘事先叮嘱关照,还请你上学期间保持安静,否则,我会跟三娘探讨你是否该留在课堂上的问题。 柳时玉脸色一变,甚感难堪,你算什么! 我不算什么,不过只要在上学期间,我就是你们的先生。 沈清如说完就抬脚离开,也不管身后柳时玉难看至极的脸色。 顽劣的学生,就不能惯着,这可是沈清如亲身经历得来的经验。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信纸 沈清如将柳时玉撂在大堂就回房了,也没管自己的举动会造成什么后果。不过从小安端着午膳进屋后那张笑脸来看,对柳时玉摆脸色还是没什么要紧的。 大概是南风馆真的缺一个教书先生吧。 下午是沈清如的闲暇时间,馆内的人大多都在补眠,他们的正式活动都在天色完全昏暗之后。 小安被三娘叫过去吩咐些事情去了,沈清如闲着没事便打算出门去院子里逛逛,毕竟他今日可不敢再在晚上出去了,免得碰上昨日那样的意外。说起来,那个男人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沈清如走了一小会儿,突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压低的咳嗽。 他抬头朝着身侧看去,院墙的拐角堆着雪块,因为被旁边松树落下的雪压碎了一侧,显得摇摇欲坠。沈清如挪了挪脚步,对着墙角瞅了眼。 半大的少年蹲在雪地里,头埋在膝盖中间,像是在哭,一抖一抖得。 这不是白虹吗? 沈清如站定,又看了眼墙头的雪块,准备开口提醒他此地危险,结果刚发出一个音节,少年就惊慌地跳了起来,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惊惧地朝他望过来。 夫夫子! 意识到看到自己难堪一面的是颇为仰慕的夫子后,白虹更觉羞耻了,沈清如总算亲眼见证到一个人是怎样在一瞬间从头红到脖颈了。 你 没、没什么!夫子,我我只是冻着了啊! 极度惊慌下,白虹脚底一滑,沈清如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 白虹站定了,嗫嚅道:谢谢夫子。 沈清如轻咳一声,我是想提醒你一句,别呆在墙角,很容易被雪砸到的。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白虹瞪大了双眼。 沈清如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刺骨的冰凉便从后背传来,几丝冰水还顺着脖颈流了进去,冻得沈清如一个哆嗦。然而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来,白虹就兔子般蹿到了他背后,飞快地扑掉了粘在棉衣上的雪渍。 盯着衣服上浸湿的一片,少年刚刚缓过来的眼眶又憋红了。 对、对不起! 从寒意里缓过来的沈清如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回去换件衣服就好了。 不过最后还是屈服在少年歉意的眼神下,沈清如只好在他陪同下回了房间。小安已经从三娘那里回来了,看见有些狼狈的沈清如不禁惊讶,知道缘由后责备了白虹几句。白虹一声不吭地听着,双眼不离沈清如。 沈清如没带多少衣物,不过三娘确实很看重这位教书先生,送来的衣物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日常使用了。沈清如对衣物了解不多,但从触感上就能知道这些衣物比起他那些糙布做品不知要好了多少。 等沈清如从内室出来后,拨弄炉火的小安转过头去看他。 刚刚在炉火映照下显得睡眼惺忪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小安愣愣地握着火钳,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沈清如好笑地对着他摇了摇手,才清醒过来,顿时涨红了脸。 另一边的白虹虽无小安那么大的反应,却也恍了会儿神。 这是三娘的衣服。 沈清如正好奇地对着铜镜照着,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停住动作,什么? 白虹的目光还凝在他身上,慢吞吞道:这是三娘的衣服,我见他穿过。 真的? 嗯,以前每到冬至,三娘就喜欢穿这一身出门,后来就没穿过了。 那我这样不太好吧? 没有没有,小安忙道,这都是三娘吩咐送来的衣服,先生你都可以随意穿戴的。 沈清如转念一想,也对,说不定是三娘穿烦了不想要了。 打扰了沈清如一下午的白虹离开后,南风馆也到了开馆的时候,平常守门的小安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还有些不习惯。正好有人将新购置的笔墨纸砚送了过来,沈清如便试了试。小安在一旁好奇又仰慕地观望着,殷勤地帮他研墨。 没写多久,就有人来敲门,小安将门开了条缝,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一阵刺鼻的气味熏地眼前一黑。 扑通一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沈清如惊诧望去,却见昨夜的男人飞快钻进屋内关上了门。 沈清如朝窗外瞧了一眼,黑幽幽的夜色,点缀着几点星光。男人很快将窗户也关上了。 一切发生太快,沈清如只能愣怔在原地,手里还执着毛笔。 你会写字?男人看了眼桌案上的字迹,出声问道。 沈清如点了点头。 闻言,男人盯了他一会儿,又转过头去,像是在思考。 半晌,他从腰侧解下一块方形玉牌,在手中几个动作后,玉牌分成了两半,露出中间的空隙来。男人小心翼翼从空隙间掏出一块黄白色的物事来,沈清如看着他将那东西慢慢展开,竟是一张泛黄的信纸。 男人盯着那张纸紧皱眉头,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沈清如。 你沈清如刚发出一声,男人凌厉如刀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沈清如忙放下笔,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男人凌厉的目光逐渐变成审视,又过了一刻钟,他烦躁地挠了挠头。 这还是沈清如第一次看见他露出不冷静的表情,不禁对那张纸上的内容产生了好奇心。 你过来。男人猛然开口道。 沈清如愣了下。 过来,男人低声道,把上面的字念给我听。 沈清如听话得走过去,然后就见男人皱着眉将信纸递给他,他正要接过,却猛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预兆。 既然这张纸的内容这么重要,他如果知道了,后果会怎样? 第7章 快念。男人催促。 沈清如收回手,试探性道:这么重要的东西,让外人知道不太好吧? 男人盯了他一会儿,啪得一声,同样的匕首被拍在桌面上,稍稍脱鞘的刀锋闪着寒光。 我念、念了。沈清如飞快扭过头,接过信纸一目十行。 先保命要紧吧! 然而在浏览完信纸上的内容后,沈清如闭了闭眼,本就不太健康的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完了,这简直就是一滩烂泥,踩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大家过年快乐!【顶锅盖默默遁走】《$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离别 冬季寒冷,南风馆素来在整个上午都是没人活动的,小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后脑勺,有些疑惑。 昨晚他是什么时候睡的?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他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昨日回到自己房间就寝的记忆。 咚咚。敲门声让他回过神。 他打开门,就见柳时玉站在房门外,眼神里有些不耐烦。 夫子说午膳就不用你单独准备了,他和我们一起用膳。 小安愣愣地看着他,啊了一声。 柳时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今早你怎么不在?夫子还要自己去搬我们的书写用具。 什么?小安顿时急了,夫子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有帮忙。柳时玉淡淡说完,扫了眼小安刚醒的惺忪模样,我们都起来了,你倒睡到现在,晚上都忙活什么呢。 小安通红了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幸好柳时玉说完就走了,也没想让他回答。 虽然昨晚的记忆依旧没有想起来,但是妨碍不了小安歉疚的心情。他匆匆打理好自己,便去找沈清如了。 沈清如正在检查学生的功课,书房里一股浓郁的墨香,小安在门外踌躇了许久。 小安?沈清如瞥见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等小安走过去,就见沈清如将几张宣纸摆在桌子上,上面是他今日教的内容,就这几份的字迹来看,是算比较好的。 三娘只是希望他们识字? 是的,三娘说如果想要更长久,识字是要学会的。 沈清如沉吟半晌,我瞧这柳时玉是认得些字的。 啊,对,玉公子出身和我们不一样。听说他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是幼时被拐,而后才被三娘给救了,他跟着三娘的时间最长。 这样啊。沈清如点点头,将手中的笔搁在砚台上,抬头一看,却见小安局促不安地用手绞着衣角,察觉到他的眼神,小安开口道,先生,昨日我也不知怎么睡过头了,给您添麻烦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沈清如轻声安慰了他几句,小安才放下心来,他真怕沈清如觉得他做事不利,给三娘知道了就要换掉他。 他可不想那样,偷偷抬头瞅了眼神色认真盯着宣纸的沈清如,小安的耳根默默发红,只好借着磨墨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情。 而实际上,沈清如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学生的功课上。 初学者开始识字,这种简单的事情不用花什么心思,沈清如思考的是昨晚看的那封信。 难道是命里注定他要进京? 那时他刚念完信,男人的眉头紧皱,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沈清如总觉得他看过来的眼神有种要杀人灭口的感觉。 不料男人下一句就是,月底你随我进京。 沈清如觉得要糟,跟这个男人进京和他自己进京肯定是两种不同的境况。 就那封用词谨慎又隐晦的信来看,他必定是被卷进京都的权利斗争里去了,而且貌似这局棋还不小。 但现在他作为知情者,是怎么也避不开了。 沈清如心里叹气,老天保佑他这方形势不要太坏。 后面几日,沈清如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男人,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然而每次掀开枕头看到底下压着的匕首,他就意识到这是真实发生的。 这把匕首是男人留下的,他认为沈清如现在被牵涉进来,或许会有危险,这把匕首就是让他保命用的。 沈清如默默希望他永远也用不上。 月底的时候南风馆的生意不是很好,这也意味着休息时间更多,沈清如也相应地布置了更多的功课。 这一天,沈清如很早就到了大堂,一般这个时候众人都还没有起来。 没想到这日倒是有个例外。 立在窗边的身影挺拔如竹,晨光下的半边侧脸白皙如玉,他单手执笔,左手托袖,下笔流畅有力,眼神是不同平日的专注。 沈清如不过教导了几日而已,这种熟练的姿势并非几日速成的。 或许是太认真,对方连他走近都没发现。 写得很好。 柳时玉一愣,他退后一步,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沈清如就站在他面前。 沈清如又低下头,认真看了看宣纸上的字迹,笑了笑,你基本功很好。 柳时玉动了动唇,没说话。 沈清如也不介意,他仿佛突然来了兴致,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诗,问他认不认识。 柳时玉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沈清如失笑,放下笔。 你确实不需要我的教导,你是识字的。 没有。柳时玉摇头,这些都是三娘教我的,我会的不多。 三娘教你的? 柳时玉嗯了声,三娘会很多东西,琴棋书画之类的。 他都教你了? 没有,他只教我识了些字,他对教导这些不太有兴趣。 沈清如看着难得这么乖巧的柳时玉,有些新奇,你今日倒是没跟我呛声呢。 柳时玉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白,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说的声音太小,又刚好这时好几个少年嬉戏打闹地进了大堂,沈清如没有听清,便凑近他身旁,你说什么? 柳时玉心里有些不耐烦,抬眼瞥见沈清如清透的一双眼,心口突然漏了一拍,他闭了嘴,突然坐了下来,神色沉郁。 沈清如以为他又像平日里一样闹脾气了,见怪不怪地回到堂前去整理笔墨纸砚准备上课。 柳时玉心里却并不平静,一堂课他走神了不知多少次,直到下课后有人告诉他三娘找他。 三娘的房间柳时玉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三娘不太喜欢阳光,窗户总是由花纸遮掩着,室内的香炉点着熏香,让他本来烦躁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他刚到外室,就见三娘身边的丫鬟从内室退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盆温水,显然是刚刚服侍三娘洗过脸。 进来。 柳时玉应声绕过了屏风,他先是一眼瞧见随意搁在床边小几上的一幅画,那是一幅落花图,画上的主角是一个白衣女子,从背影上看便是极为有韵味的。 柳时玉见过这画很多次了,都是三娘画的,偶尔三娘也会画她的正脸,确实是少有的美人,有一次柳时玉失口说三娘跟她很像,他只是随口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三娘听见后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与三娘相处多年,柳时玉几乎没见过他发火,那次算是少见的,这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对这画发表意见了。 刚刚洗漱过的三娘面上还有倦意,柳时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大约一刻钟后,三娘问道,功课如何? 先生教导得很好。 三娘点点头,状似不经意道,我以为你会很排斥他呢,毕竟你最不喜欢夫子。 柳时玉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他很好。 安静的内室里只有三娘端起茶盏的清脆声响,柳时玉不太明白他被叫过来的原因,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三娘说些什么,到最后都有些着急了。 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问的时候,三娘突然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柳时玉有些懵,什、什么? 三娘静静地盯着他,你算是馆里的老人了,一直以来都是清倌,不过现在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有合适的人选吗? 三娘,你是说柳时玉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有些不可置信。 现在你是最受欢迎的,但这种事情变换很快,等明年就不一定了。三娘垂着眼睑,轻轻吹了吹茶水,好似不过谈着极为平常的事情。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吗? 第8章 三娘没有说话,直到一盏茶喝完,他放下杯盏,你自己清楚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清倌这么多年,依柳时玉的容貌,现在在最风光的时候退台,想要找到一个好归宿并不难,不过是平常百姓的生活,少了此时的一些奢侈。 但是这种平静,已是很多小倌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了。 柳时玉刚要反驳三娘,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双清透的眼眸,他咬了咬唇,那个人我可以自己选择? 当然。三娘讶异地看他,我又不会逼你。 那我选沈清如是不是就能待在馆里了?柳时玉说完,避开了三娘的目光。 三娘皱了皱眉,你是为了待在馆里才选他还是 当然是为了待在馆里面! 慌乱的反应倒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一样。 他不行。 柳时玉顿时抬起头,为什么? 这不可能,想想别的人吧。 为什么不可能?柳时玉急了,他甚至拉住了三娘的衣袖,我再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三娘你信我,我可以让他喜欢上我的。到时候我就退台,我可以在馆外找个小地方,离这里也不远,时常还能来看你。他也可以一直在这里做事,我们可以一直好好的 柳时玉的一大篇设想在三娘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止了声。 好了好了,三娘叹了口气,我该早些提醒你们的。 什么意思? 时玉,他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暂且不论他是否喜欢男人,你们的身份不匹配,别瞎想了。 他不像是在意这些俗礼的人。 够了!三娘冷声道,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回去吧。 柳时玉垂眼应了声,静静地退出房间,在室外等候多时的丫鬟见他出来,便端着膳食走了进去。 是夜,柳时玉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他起身点了灯,披着外衣坐在书桌前,灯光下是沈清如今日写的诗。 常说见字如见人,沈清如的字素来是潇洒自如的,笔墨勾连间仿佛一幅山水画,没有那种凌厉的感觉。 柳时玉想到他待人接物的温和有礼,手指下宣纸的触感突然滚烫起来。 沈清如不是那种不易接近的性格,柳时玉不懂为什么三娘一定要否认这个可能性。 说不定他们可以成呢。 柳时玉抿唇,他瞧了眼窗外倾泻的月光,思考了片刻,便将宣纸卷起放在衣袖里,推开门朝着沈清如的房间走去。 沈清如的房内烛火还是亮着的,他松了一口气,抬手正想敲,又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 两边都没人。 他敲了几声,没回应。 又敲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先生?柳时玉拧起眉,先生,我是柳时玉。 静悄悄的,唯一的声响是冬日凛风刮过树梢的沙沙声。 柳时玉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他径直推开门,很快扫了室内一眼,沈清如并不在里面。 一种强烈的不安让他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直到柳时玉看见桌案上的纸张。上面只留了几句简短的话,字迹凌乱潦草,好像是匆匆写成的。 有缘再见。 柳时玉盯着最后四个字,仿佛没看懂似的,眼神里还是茫然。 藏在袖里的宣纸终于滑落,哗啦一声在地面铺展开来,冷白的月光将漆黑的字迹映衬得如同冬夜般清寂。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发烧 其实沈清如对他要突然离开南风馆这件事情也是毫不知情的。他本来以为至少会先告知一声,谁知道就在他即将安寝的时候,男人如往常一样骤然出现,让他立即收拾东西离开。 就连那封潦草的信还是他好说歹说才抽时间留下的。 赶了一夜的路,沈清如实在是受不住,脸色苍白如鬼,赶车的车夫都看不下去,趁着前方到了个小村庄,转头询问面色冷峻的男人。男人回头看了眼卧在车内浑身都散发着虚弱气息的沈清如,皱了皱眉。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车夫赶着马儿去一旁吃草,沈清如几乎要瘫在车里,一点都不想动弹。过了半晌,车帘被掀开,一块热腾腾的烙饼被递到了他面前。 沈清如眼前一亮,来不及道声谢,接过来就啃。 男人好像有些讶异,不过在他吃完后还将水囊给了他。等确定沈清如缓过来之后,他低声道,燕西。 什么? 叫我燕西即可。 沈清如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的名字,忙点头,啊,我叫沈清如。 嗯,这里村庄只有些烙饼,我是不介意,倒是你只能将就着点了。 燕西对着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存了疑惑。 是个读书人没错,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只有那些会耍笔杆子和嘴皮子的人了。可是瞧他刚吃东西的那股劲,也不是不能吃苦的。 果然,沈清如歉然道:没事,我什么都能吃,也是我身体太差才耽搁赶路了。 燕西没回话,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后就将车帘放下走开了,沈清如从窗户可以看见他走到村户那里跟站在门口砍柴的樵夫对话。 除去第一次沈清如看见燕西身上的甲胄外,他再也没见到关于军队的任何标志,便服的燕西除了脸色过于严肃,倒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沈清如吐了一口气,病恹恹地靠着车壁。 照这赶路的速度,到京城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沈清如一边思考着,一边注意车外的声响。这是个还算宁静的村庄,离青鸟镇有段距离了。说到青鸟镇,也不知道南风馆翌日发现他不见了会如何。 想到他教了月余的书,一分钱都没捞到,沈清如心底都在滴血。 没过多久,他们就再度赶路了。 到夜间,燕西就将车停在林间,稍稍用路上置买的被褥在车内让沈清如盖着睡觉,他自己则披了薄毯便睡了。连续几日,除去雨天,他们都是这般度过的。 直到某日,燕西发现沈清如没醒过来。 他们只好找了个医馆,这时沈清如已经烧得神智不清了。 他这么差的身体你们还这么奔波,这不是要他的命吗?!大夫责备的目光让燕西也有些赧然。 他也没想到沈清如会受不住这样的劳累,毕竟这几日沈清如从未抱怨过。燕西挠挠头发,苦恼得发现自己好像差点忘记沈清如是个虚弱的读书人了。 那他什么时候能好? 大夫瞅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这可急不得,养身体要慢慢来,估计要个把月。 什么?!燕西瞪大了眼。 他打小到现在,也不是没过病的时候,可没听过养病还要个把月的,这体质也太差了点,燕西望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沈清如,眼神里不免有几分嫌弃。 他这趟去京城是为了要紧事,为沈清如耽搁一个月是不可能的,之所以要带沈清如一起走是考虑到对方知晓信息,若是被敌方知道就不妙了。 沈清如对周遭情况全然不知,他浑身一会儿冻得发颤一会儿又热得出汗,整个人湿淋淋的,给大夫打下手的小徒弟帮他换了身衣裳,拧着湿帕子给他擦脸。 半晌,小徒弟听到外边儿的对话声大了起来,他迟疑得望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外面啪的一声,小徒弟连忙将帕子扔到铜盆里,推门而出。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人声又故意压低,像是在协商什么。 屋内突然一声咳嗽,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极为缓慢地摸向耳侧,然后探入枕头下,却一无所获。仿佛不死心得又摸了几次,床上的人便再次昏沉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燕西进了屋子,他给沈清如掖了掖被子,看到对方那有些奇怪的姿势,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塞到沈清如的手上,再用被褥盖住了他的手。 保重。燕西低声道,他最后看了沈清如一眼,离开了。 沈清如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照顾他的小徒弟累的睡在了旁边的炕上。身上僵硬得很,特别是脖颈格外酸疼,沈清如动了动手臂,感觉到掌心好像硌着什么东西。 慢慢掀开被子,他看见那把熟悉的匕首,不禁眨了眨眼。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大夫自顾自将药草搁在桌子上,过了会儿才发现病人醒了。 你醒了啊,大夫微微讶异,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清如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第9章 许久未沾水,慢着点,大夫给他倒了杯水,看着沈清如小心得喝完。 你高烧刚退,嗓子或许有些受损,这几日暂时不要说话。至于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他让我告诉你,就待在此处不要离开,等他将事情办完后他会回来带你走的。大夫又去摆弄他的草药了,还将打瞌睡的小徒弟叫醒帮忙,一边忙活着草药,一边跟沈清如说着燕西留下的话。 你就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吧,秋阳镇平时也没什么灾病,身体康健的人多着,我这个小医馆也不忙,平日里就开点药,等你好了可以与阿轩一起整理草药。 小徒弟阿轩好奇得望着他,笑容有些腼腆。 沈清如点了点头。 因为刚刚苏醒,大夫没过多久就带阿轩离开了,让沈清如多休息。 秋阳镇离枞阳很近。没想到到头来他倒是先来了枞阳,本来做好的计划现在被全盘打乱,沈清如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相遇 沈清如修养了七日,便好了七七八八。他并非是天生病弱的身子,只是这个冬日受冻的次数多了才一时格外虚弱,这几天日日喝着大夫煮的中药也差不多养回来了。 阿轩盯着他摆弄草药,见他实在没有天分,就让他去抄药方了。 秋阳镇确实是个安逸的小镇子,很少有人来看病。只不过偶尔有人受伤了,就近来这儿让帮忙包扎一下。 沈清如坐在大堂抄着风寒的药方,一个妇人迈着焦急的步子走了进来,见到沈清如就抹泪,大夫,您看看我家二郎,他耍刀剑不慎伤到了腿,您能给他包扎一下吗? 沈清如一愣,一句我不是大夫还没出口,就见几个人抬着个木架子进了大堂,等他们放下木架子,他才看见木架子上躺着个男子。 娘,你哭个什么劲儿啊,我又没死! 那男子面色因为失血而苍白,嘴上倒是倔强得很,大腿以下的衣物都被鲜血染红了。 叫你不要舞刀弄枪的你就是不听!你真这么想动刀,小时候罚你跟下人去砍柴你怎么就知道耍赖,都这么大了还是玩心不改,怎么不学学你大哥! 妇人对着沈清如温和有礼,转过头来对男子却是一顿怒骂。 男子却好像习惯了,他听着妇人一连串的数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妇人越说越远后,他才不耐烦道,我都说过了,等我到了年龄我就去参军!我才不要跟大哥一样去经商呢。 参什么军!你这孩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寻常百姓家不想去都因为交不起银钱哭着把孩子送走,你倒好!一门心思地想去战场上送人头! 我明明是要去上战场杀敌的! 就你这样杀什么敌啊,刀剑无眼,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战场上有人帮你包扎么?!妇人说了半天也说不服男子,只好坐下来歇歇心里的火气。 沈清如已经将大夫叫了过来,在指导下用剪刀剪开了男子的裤腿,伤口沾在衣物上面,到最后就要撕开一层皮肉,男子却始终一声没吭。 沈清如收拾完,不禁看了男子一眼。 他察觉到了目光,与他对视,沈清如温和得笑了笑。 男子一愣,抿了抿唇,有些别扭地说,这是个意外,我剑术没有这么差的。他见沈清如没回话,又说,西泠与我国存隙许久,屡次三番侵扰我国边境,如今戚将军在前线英勇杀敌,身为男儿自然要跟随其后,驰骋沙场,诛杀敌军! 他眼里都是向往,我有朝一日一定会立下功名! 啪得一声,男子的脸顿时扭曲了,娘,你干什么啊! 却是那妇人毫不客气地打在了男子的腿上,让你清醒清醒!那戚将军是何人物,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别人比。 我只是说我的目标! 先养好你的伤吧! 走之前,男子从木架子上艰难起身,摇摇晃晃对着沈清如行了半个军礼,他笑出一口白牙,我姓陈名渊,谢谢大夫了! 沈清如:我不是大夫,算了。 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等人走后,大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秋阳镇都能牵扯到战事的气息。 沈清如好奇问道,如今战事很急吗? 他之前常年待在青鸟镇下村落里读书,鲜少接触外界,如今看来确实是不该,理应多多见识世事,才能在一些事情上看的更加透彻才是。 现在西泠正与我军在边境打战,听说是戚将军执掌全军,应当无事。我们这儿虽然离边境不远,但是素来不惹事生非,还是安宁着的。 戚将军很厉害吗? 那当然!说到此,大夫也摸了摸胡子,眼里都是感激,戚将军出身武学世家,世代都是战场上的风云人物,正是有戚将军这样的人物在军中,西泠才屡次败退,未能踏入我国一步。 沈清如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这样一号大人物啊,那确实是值得敬重,难怪天下男儿郎都将戚将军作为楷模。 不过他摸了摸鼻子,像他这种读书人还是算了吧,沙场杀敌什么的不适合他。 夜深,沈清如入睡了。 窗外忽然传来怪异的声响,直到咔吱一声,熟睡中的沈清如也惊醒了。 他悄而无声地下了床,将匕首握在手中,牢牢地靠在门侧。 啪。 沈清如心里一惊,后背都冒出一股冷汗。 窗外又是一响,他转头望去,只见一抹黄光如流星划过,撞在了屏风上,转眼间,黄光摇晃了几下便猛烈起来,竟是烛火烧了屏风。 沈清如本能就要去灭火,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不行,这必然是有人故意如此动作,等着他自投罗网。 就在思考间,他突然听到一声惨叫。沈清如暗道不好,他握紧了匕首,推开门,门外并没有人,不远处是阿轩的房间,惨叫声便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阿轩定然是有危险,他要去救人。 沈清如刚刚迈出一步,兜头一阵□□迷了他的眼,一时之间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沈公子!他听见阿轩的呼喊声,下一刻刀刃砍入身体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寒。 沈清如胡乱擦了擦眼睛,阿轩,你有没有事?! 沈公人声戛然而止。 噗嗤一声,失去了视觉,听觉与触觉便突然灵敏起来,沈清如只觉得脸上像是被溅上了几滴液体,慢慢滑落下去。 愤怒油然而生,是谁?! 回答他的是脖后一击以及无尽的黑暗。 城郊的小树林里,一辆破旧的马车飞奔着,赶马的人一袭黑衣,脸色肃冷。 不一会儿,车帘掀开,又一个人钻出来。 怎么样?搜到什么了吗? 除了一把匕首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明明前面的人说燕副手与此人交往甚密,他们一同来到这秋阳镇的。 可是这个人身上真的没有信物,会不会是燕副手提前带走了? 黑衣人皱眉,也是,此人留在这里必然是没有信物了,罢了,等他醒来我们严刑拷问,看能不能逼问出什么信息来。 另一人赞同得点头。 他们连夜出了秋阳镇,终于到了枞阳。 天蒙蒙亮时,两人寻了个无人的破庙,从车上将昏迷许久的人拖了下来。 沈清如是被一碗水浇醒的,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被捆起来了。但是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他用力睁大眼睛,却依旧看不到一丝光亮。 喂!问你些问题,你好生听着! 沈清如本能地瑟缩了下,你们是谁? 两人面面相觑,才发现沈清如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 你那□□有毒吗? 没有啊,可能是量多了吧,管它的,他瞎了就瞎了,又不耽误我们的事儿。 沈清如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更慌了。 喂!你与那燕副将是什么关系! 沈清如懵的很,什么燕副将,我不认得。 少给我装!你们前些时日一直待在一起,你莫不也是戚将军身边做事的人? 戚将军?怎么扯上戚将军了? 沈清如不舒服得动了动身子,却迎来一脚,正踹在他肚子上,疼得他冷汗直冒。 快给我回答! 戚将军燕副将燕西?想到之前那封信里确实好像有戚字,沈清如顿时明白了,他竟然救的是戚将军的手下么?那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二人听着是本国人没错啊,怎么弄的像是刺探敌情似得 第10章 啊!沈清如惨叫一声,缘是那黑衣人一脚踩在了他手臂上。 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是,你们等一下,我只是在想着要说些什么,沈清如往后退了退,眼神因为看不见有些涣散,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燕副将突然离军本就是重罪,他所去之地可是京城?是去寻何人?所为何事?都给我说清楚了! 除了京城其他的他也不知道啊,沈清如觉得自己太无辜了。 他思索了一番,只好道,我只是路上被抓住的,我 放屁!你们肯定是一伙儿的,你还不说实话我就 诶诶诶!我说!沈清如闭上眼,豁出去一般,其实我也知道燕副将这么做不对,我跟着他是为了阻止他!不料到头来却为他所伤,实在是不值得!如今他的事终究是败露了,我也不为他遮掩,便一并告诉你们吧! 但是燕副将确实行事太过谨慎,这么多天他愣是没有透露半点消息,幸好我有暗中观察到他在给人写信 信?什么信?黑衣人冷冷地盯着沈清如,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但沈清如神情诚恳,说话间便是一副无奈愤然的模样,不似作伪。 我也不知道什么信,只是看见有肃州,太守什么的,他像是要去投靠谁一样,我也没法看得更清楚啊。 黑衣人与伙伴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他们思考了半晌,一边一个将沈清如给架了起来,往屋外面拖。 等等你们干什么? 去让你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任沈清如怎么解释,二人依旧朝着门外去,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拖着拖的两人突然停了。 沈清如疑惑地抬起头,黑漆漆的。 哦对,他看不见来着。 细微的脚步声入了耳,沈清如屏住了呼吸,好像有人在靠近。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空荡荡的破庙连门都是破的,只剩半扇挂在墙边,门口却站着一个真正的黑衣人。 看那身形,是个健壮的男人,头戴兜帽遮了大半的脸,腰间配着剑,却用黑布裹着,看不清模样。即使现在已是黎明,光亮在这人的身上却仿佛消失了。 来者何人?沈清如这方两人开口问道。 男人未答话。 他们见男人好像无欲插手,便决定无视他继续走,沈清如刚准备求救就被人用破布堵了嘴。 两人匆匆拖着沈清如,正要迈出门,咯噔一声,黑衣人摸了摸腰间,发现从沈清如身上搜到的匕首掉了地。 他弯腰去捡,却见虚影一晃,地上的匕首不见了。 他抬起头,只见刚刚一直沉默的男人手上拿着匕首,黑漆漆的兜帽里只透出一双深沉的眼眸。 此物从何而来?他沉声问。 沈清如忽然觉得有希望了,顿时用尽了力气挣扎起来,黑衣人一个没注意真被他给挣脱了。他仰躺在地上,靠刚刚的听觉朝着男人的方向看去,眼睛因为之前的药粉发烫,顿时簌簌流下泪来。 黑衣人伸手就要去抓,却被男人擒了手臂。 此物从何而来?声音愈加低沉,带了丝冰凉的血腥味。 局势顿时紧张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相见啦《$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不安 漆黑寒冷的冬夜,屋外风声嚯嚯,破烂的庙门早就受不住狂风的吹打裂成了两半。 不知道从哪来的木板直接封住了门口,屋内中央空地儿上燃着一堆火,将里面映得亮堂堂的。 身形瘦弱的青年,实际上看上去也不过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眉眼稍显稚嫩。他缩在火堆旁,伸着手烤火取暖。青年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有些无神。 哧啦一声,粗糙的薄毯被撕成了两半,盖到青年的头上。 青年扯了下来,往身上裹了裹,因为被火烤过,薄毯暖呼呼的,让他之前被冷水冻着的身躯也暖和起来。 给你。低沉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只见青年对面原来还有一个男人,他已经脱了兜帽,显露出来的容貌格外冷俊,锋利的眉眼带着几分沧桑,一双眼眸深沉如墨。 他正将刚刚烤好的肉递给青年。 这正是沈清如和那个不知是谁的黑衣人。之前那两人刚开始并不配合男人的询问,在后面被收拾了一顿后才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匕首的来源。后来发生了什么,沈清如也并不知道,他被男人救了下来,但是匕首并没有还给他。反正那两个人是不见了,现在似乎只能跟着这个人了。 只希望对方不要嫌弃他现在目不视物是个拖累。 沈清如朝着声音的方向伸出手,试探着左右摸索,却始终没摸到。他有几分尴尬,直到对方似乎失去了耐性,一把抓住他的手,将滚烫的竹签塞到他手里。 沈清如烫得一抖,又怕食物掉了,只好皱着眉头忍耐。 男人却似乎根本不在意这点温度,直接拿着开吃了。 吃完后,沈清如清了清嗓子,多谢阁下出手相救,在下沈清如,不知阁下 一水。 什么? 男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火堆,唤我一水便可。 沈清如应了一声,只觉得这名字好生奇怪。 沈清如很快发现这人实在是太过寡言少语,可是他现在突然失去了视觉,一旦外部安静下来,他就感到心慌。 他只好挑起话题。 阁下可是认得燕西? 嗯。 那阁下也是在戚将军身边做事吗? 嗯。 阁下接下来是要去哪里? 就在这儿。 不离开吗?沈清如闻言,小心翼翼道,那阁下可介意多一个人一起? 男人拧了眉,谁? 难不成这个病秧子还有同伴? 沈清如赧然一笑,我。 突然的沉默让沈清如更加不安了,他动了动身子,差点踢到火堆,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沉默半晌,道,别动。 阁下? 我本就要带你一起。 沈清如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人应该是和燕西关系匪浅。 精神放松下来,长久紧绷着的疲累顿时来势汹汹,沈清如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男人注视着他在火光下安静的半边侧脸,眼里掠过丝烦躁。 本指望着燕西去传消息,结果却忘了这家伙大字不识几个,这下牵扯进来个无辜的平民。若是燕西在这里,他定要好好问问他,就这么解决问题的?竟将这人单独留在枞阳。 半晌,他也靠着墙边,闭上了眼睛。 沈清如醒来的时候,天也亮了,他能稍稍看见些模糊的白影,但依旧不清晰。不过这点好转至少让他放下心,证明这只是暂时的失明。 阁下? 他的声音因为缺水有些沙哑,回荡在房间里,没有应答。 宜宜水? 安静的气氛让沈清如心慌起来,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摸索着往墙边走,绕了一圈才摸到门口。 就在他摸上木板的同时,门开了,沈清如摇晃了下身子,急急拽住了一截衣袖。 那不是他的衣服。 一双手臂扶住了他的腰,沈清如听见熟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他顿时放下心来,我以为你走了。 沈清如陷在惊慌中察觉不到自己的情况,男子却有些不大自在。他低低的声音里还带着鼻音,像是军营里面有时候会驯养的那些小动物撒娇的模样。 瞥了眼那只依旧死死抓着他衣袖不放的手,男子微微皱了眉,审视地看了一眼沈清如。 看多了那群读书人一本正经的迂腐顽固的样子,原来还有这种的?看着倒是有点他绞尽脑汁想了会儿也没想出一个适合的形容词,索性放弃了。 他慢慢挪动步子,沈清如也跟着他坐到草垛上,很快手里就被塞了块温热的东西。 快吃。 原来他是去买食物了。 因为沈清如现在的情况,男子给他寻了个大夫,诊治是当时的药粉进入了眼睛,或许是体质的原因,才延长了药期,只要后面多用药材敷眼几回便可痊愈。 走出医馆,沈清如侧头轻声道,谢谢你。 没事。 沈清如感觉到对方握着他的手臂,带着他前进,有阻碍时会提醒他。可能是因为刚开始他的慌张,现在对方倒是格外照顾他。 第11章 虽然不大说话,但是这人好像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沈清如不禁低头笑了一声。 笑什么? 没什么,沈清如抬起头,抿唇,却是舒展了眉眼。 他努力睁大眼睛,对着那团模糊的黑影道,谢谢你,宜水,真的。 男子顿了顿,嗯了一声。 半晌,他望着面对石柱一脸真诚的沈清如,终于忍不住撇开了眼,唇角却掀起了一丝笑意。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元宵 冰凉的雪在指尖融化,沈清如试探着伸着手触碰树梢,摸到一处坚硬冰冷。他收回手,将指上的雪渣放入口中,雪水顺着喉道流下,激起一阵冰冷,他却满足得笑了起来。 再次伸出手,却被人啪地打落。 沈清如被打疼了,合着手哈气,疑惑地转过头。 什么坏习惯?男人皱着眉,丝毫不为他状似委屈的模样所动,你不能受寒,大夫说过的,不记得了吗? 宜水?沈清如却弯了眉眼,笑着看他,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嗯,回去吧。 沈清如乖乖点头,照常牵住他的衣袖。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当糖葫芦的声音走过三回的时候,沈清如终于忍不住了,他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宜水,我想吃糖葫芦。 男人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得低头,你说什么? 我想吃糖葫芦。 男人瞧了眼沈清如,那双眼睛依旧看不清东西,却跟心有灵犀似得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投来的眼眸有一瞬的清透,转眼间又恢复了无神,像是错觉。 你都多大了,吃什么糖葫芦。 也没多大啊沈清如不满,不过他细细想了半晌,倒也没弄清楚他到底多少岁。逃荒前他无父无母,逃荒时更是究不清岁月,所以也从未有个像样的生辰。 沉默半晌,男人还是妥协了。盯着沈清如啃糖葫芦的模样,越看越像小动物。其实这样看起来,确实年纪不大的感觉。 自从男人表面冷漠实际上从不拒绝他的要求后,沈清如就彻底不怕他了,他认为这人不过是外冷内热罢了。 宜水最近不知道在办什么事情,沈清如问过,但是没有得到明确回答,只知道他们还需要在枞阳多待一段时间,直到他的眼睛恢复为止。 他们如今住进了客栈,那次抓了他逼问的两个黑衣人也没了后续,在枞阳的这几天倒是挺安宁。 等到眼睛恢复之后还是要去京城吗?沈清如叹了口气,那封信早在奔波的路上丢了,也不知道顾启单凭容貌是否还识得他。相认之后他又要怎么办呢?在京城寻个差事做吗? 倒不如就在枞阳待到八月,到时候就能碰见林绪了。 好吧,他就是不敢见顾启。 一开始,沈清如是想着这件事可以先搁置,毕竟他攒钱去京城确实需要不少时日,这段时间可以让他好好想要怎么与顾启解释这些年的生活。但是现在好了,钱已经不是问题,如果宜水要带他回京城,想必会很顺利。 这么一想,像是立刻就能见到顾启了似的。 沈清如撑着下巴,长叹一声。 屋外传来宜水喊他的声音。 今儿个元宵,你们准备好了吗? 那当然每年都是青城阁的舞夺魁,今年想必也没差。 那可不一定,听说今年听雨楼的楼主从外地回来了,特意为这次节日设计了新的表演,期待的人挺多的。另外听雨楼的娄如玉也随楼主回来了,她的琴声犹如天籁,哪个人不想听? 真的?哎哎哎,那你快些吃,吃完我们就去看看。 沈清如听着那两人的对话,心里起了兴致,抬头就问,今天元宵吗? 嗯。宜水应了一声,不过仿佛没什么兴趣。 他对节日这种事情并不太感兴趣,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寻常日子。 去看看? 看什么? 他这般能看什么? 沈清如想了想,那也可以听一听嘛。 宜水无奈,今天人多,你情况特殊,走散就不好了。 没关系,我绝不会离开你半步的。沈清如信誓旦旦地保证。 结果就是宜水望着不扯住袖子几乎就要跑掉的人,严重质疑这人的保证是不是随桌上的烤鸭一同被吃到了肚子里。 这些儒士不都是口口声声说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他忍不住嘱咐,你慢点,待会儿人就多了。 沈清如回头扬起灿烂的笑容,哎呀,不会的,他甩开宜水拽住他袖子的手,在对方即将发怒的瞬间拉住了他的手,好了好了,这样就不会丢了。 握了片刻,沈清如凑到他耳边疑惑道,你怎么这么僵硬啊? 没得到答案,沈清如也不在意,他盯着眼前模糊的光影,却依旧很兴奋,这般热闹繁华的景象,是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他闭上眼睛,袅袅乐曲自画船流泻而出,穿过石桥和柳枝,与昏黄温暖的灯笼相错,跳跃在湖面上,倒映着岸边的五光十色。 好美啊。 火树银花元夕夜,彩灯万盏熠霞流。这么美的节日,你怎么不喜欢?他晃了晃手臂,好奇地问身边的人。 宜水没有回答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见的人吗?这可是个团圆的日子。 沈清如轻声道,我倒是有个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耳边是嬉戏喧闹声,宜水偏头去看沈清如的神情,这好像是几日以来他第一次表露出一丝忧愁,平日里像是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去见,他淡淡道,想就去,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有些事情是很复杂的。 人生没那么多复杂,只是你自己想要复杂。你选择过得越复杂,最后的遗憾就越深。 沈清如默然半晌,转过头,噗嗤一声笑了,想不到你还有感性的一面。 宜水: 说真的,你就没有什么想见的人?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宜水顿了顿,盯着湖面发怔,想见的人也 什么?他说的声音太轻微,沈清如只能努力将身子凑过去,却在这时,后面传来一股推力,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对着湖面扑了过去。 幸好宜水及时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拽了回来,沈清如一头撞进了对方怀里,鼻尖被坚硬的胸膛震得生疼。 他耸了耸鼻子,酸疼感刺激神经,眼泪顿时簌簌而下。 离上次流泪不过几日,沈清如低了头,觉得分外丢脸,他急急忙忙要挣脱宜水的手去擦眼泪,却听到对方一阵轻斥,别乱动! 温热的触感拂过他的眼角,缓缓蔓延到脸颊,仿佛过了许久,他听到轻柔的声音在问他,还疼吗? 本来就不疼,只是一瞬间的本能反应。 沈清如愣怔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抓着手朝着反方向走去。 让你别来你不听,我们回去吧。 宜水。他拉住对方的手臂。 宜水回过头,一边注意着身边的人流,一边耐心地看着他。 却见少年眉眼弯弯,就着相握的手拥住了他。 廊前的灯笼晃了又晃,在他眼里荡开一阵涟漪。 恍然如梦。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努力日更啦《$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遇刺 宜水 少年的声音仿佛穿透了迷雾,又似远在天边。温热的触感从相拥之处蔓延开,而后再度汇聚于心脏,滚烫的心脏像是在火上炙烤一般。 火星迸溅,有一瞬的剧痛。 唔一声闷哼,箭尖从胸口猛的拔出,守在床榻边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军医将箭拔出后便放在旁边的铜盘内,擦了擦额头的汗,动作麻利地开始止血包扎。 鹤北面无表情地站在帐门口,紧紧盯着帐子里的情况,手指按在腰间佩刀上。他的脸上仍带着血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也透出股寒意。 直到血止住,众人都散了去,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幸好将军没事。 鹤北,你也去休息休息吧,都守了一夜了。 鹤北不吭声。 第12章 众人也习惯了他这个样子,除了与他关系近点的裴与朝留下来陪着他,其余人都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裴与朝知道鹤北是劝不动的,也没费心思劝他,只蹲在帐门口望着远处朦胧的晨曦。 鹤北,不是你的错。 将军前往枞阳与人商讨调配粮草,约好的三日后将军依旧未归,鹤北担忧下便去寻将军,谁知道竟有细作偷偷跟在了鹤北身后,导致了现下局面。 鹤北沉默半晌,将手里一直握着的腰牌扔到裴与朝面前。 裴与朝瞅了一眼,腰牌上几道龙纹蜿蜒曲折,他眸色渐深。 看来这事和那位脱不开干系。 从粮草迟迟不到,递往京城的急报一直没有回信,到现在将军遇刺,哪一桩事是正常的?鹤北冷冷道,那位就是想要将军死在这里。 裴与朝喉头微动,却始终没出声。 过了好久,帐篷里传来咳嗽的声音,两人连忙进去照顾。 戚源醒过来时还有几分迷茫,他盯着帐顶呆滞了几秒,猛地意识到什么,转过头艰难地看向裴与朝,人呢? 没来得及审问就服毒自杀了,看腰牌还是那个人的手下。 然而他们也无法将此作为证据,毕竟将军出现在枞阳若是被知道了就要按照擅离职守来论罪,最可恨的是就连这项罪也是那位生生逼的。 戚源没回答,只皱了皱眉,看向鹤北。 鹤北摇摇头,沈先生并无大碍,已经送回医馆了。将军如果想要见他属下便去派人将他接来。 他们现在暂时驻扎在枞阳郊区,本准备接到将军就即刻前往边境的,如今这般情况只得再耽搁些时日了。 戚源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你们出去吧,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等帐内无人后,他的神色才痛苦起来,胸前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努力将破碎的记忆组织到一起。 然而自那个拥抱后,他就记不大清了。 只有几段零碎的记忆呼啸而来的箭雨,刀剑相击碰撞开的火花,溅到脸上的血还不完整。 沈清如应该吓坏了吧。 戚源缓缓呼出一口气,很快,微微迷茫的眼眸再度恢复为深沉一片,他喊来鹤北,让他派人手将沈清如送去京城。 将军,他问宜水现在怎么样了。鹤北说着,心下有些疑惑。 军里并没有宜水这一号人物。 戚源淡淡道,跟他说宜水没事,回军队了。等到了京城就让他自由行动吧,不用再管他了。 沈清如一开始就记错了他的名字,不过这样也好,以后相见也不会相识。 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本就不该与那种人有丝毫关系。 被人安排地好好的沈清如此时正在医馆里迎来了喜讯,他的眼睛终于康复了,他特别开心,晚上甚至多吃了一碗饭。 虽然身边看着他的两个人口风颇为严实,沈清如依旧不气馁。 宜水肯定没有事的,等到他们再见的时候他就能看清宜水到底长什么样子啦,以那人的性格应该长得也比较温柔吧,沈清如满怀期待。 结果等了几天等来的是宜水已经回军队的消息,沈清如愣了愣,我还没有道谢呢。 沈先生,将军已经吩咐人护送先生去京城,若是先生方便,明日即刻启程。 沈清如踟蹰半晌,我能去见宜水一面吗? 军队里的人都前往边境了,先生不用担心。 见对方诚恳又不容拒绝的态度,沈清如只好偃旗息鼓。 翌日,沈清如最后看了眼枞阳,元宵节的繁华与艳丽仿佛一场昨日烟花,他坐上马车,在哒哒的马蹄声里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考虑到沈清如的体质,一众人马并未疲于赶路,再加上沈清如一路上颇爱观赏美景,走走停停,到达京城之际,已是鸟语花开的春天了。 进了京城的门,沈清如便与几人道别,独自开始寻找顾启在信上写明的地址。 幸好他当初留了个心眼将地址给背下来了,不然现在还真不好办。 一连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不知道京城顾宅在何处。若不是沈清如知道那封信确确凿凿是顾启写的,他都快以为是他自己的臆想了。 他心事重重地走在街上,一时没发现街上的人群突然往两边分开,像是在躲避什么。 直到地面震颤一下,沈清如回过头,只见远处有一团火红朝着此处靠近,速度越来越快。 让开!稚嫩的少年音颇为嚣张。 沈清如终于反应过来,往旁边退避,却突然被人群里不知哪只手推了一下,踉跄地站在了路中央,眼睁睁瞧着一匹浑身赤色的骏马飞奔而来。 他眼瞳一缩,幸是及时后退了一步,避免了被马蹄踩成肉酱的惨状。 手里的纸却滑了出去,被风吹到半空中,摇摇晃晃落在了马的主人手上。 吁少年一手勒住马,一手随意地拿着白纸,眉眼间是少年郎应有的不羁张狂。 那是沈清如将他记得的地址与今日搜罗到的信息整理在一起所得的结果,都零零散散写在纸上了。 少年扫了一眼,唇角微扬,带了几分嘲讽。 喂!他盯着沈清如,你在找顾家那小子吗?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重逢 京城乃天子脚下,少年却如此张扬,围观的人脸上都是习以为常的神色。沈清如权衡之下,如实说了自己的情况。 少年下了马,随意将缰绳递给仆从,抬眼瞧了瞧沈清如,你是顾小子的弟弟?那你怎的不姓顾? 沈清如只好又解释一通。 说到底就是乡下来的穷亲戚!少年冷哼一声,那小子惯会装腔作势,瞧你这模样跟他果真是一个泥坑里爬出来的。 又听少年嘲讽挖苦了好一会儿,沈清如才稍稍了解了些有用的信息,再根据他之前四处打听、茶馆里听书之类的搜集来的京城的情况,这个少年的身份昭然若揭。 少年姓季名昭,乃京城四大家季家的独生子,素来行事乖张,但奈何季家老太太对这独苗颇为疼爱,就连季家主也没法好好教训自家儿子。平时四处闯祸就算了,还经常惹的人找上门来,气得季家主天天都想找办法抽他一顿。 正好我这趟就是要去张府,你跟在我后头就好了。季昭抬着下巴轻哼。 张府?顾启不是应该在顾府吗? 沈清如心里疑惑,却没表现出来。他跟着季昭一路到了张府,门口的人都认得季昭,见他过来提前就将门打开,同时好奇得瞅了眼沈清如。 看什么看?季昭不耐烦地瞪了眼他们。 那人连忙收回目光,战战兢兢地低头,这些人早已熟悉季昭的性格,知道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很快就有丫鬟笑着将两人领往大堂,一个和季昭同般年龄的少年迎上来,容貌俊秀,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季昭?你怎么来了? 上次说好要带给你的象牙玉棋盘,我在府里找到了,想着赶紧给你带过来。季昭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从就将怀里的包裹打开,露出棋盘来。 难得的好玉,晶莹剔透,细细雕刻的网格都透着一股温和的光泽。 少年诧异,这不是你父亲花了好大功夫从外地买回来的吗? 当初季家主还为这棋盘得意了好久,特意在宴席上展示出来,把它当成了宝贝似得呵护。 他就热心了一阵子,之后还不是跟别的东西一样扔到收藏室落灰去了?他又不下棋,尽折腾这些没用的,反而浪费,还不如给你用着呢。季昭撇了撇嘴,他见少年一脸不赞同的模样,有些不高兴。 我父亲不会发现的啦,他早就忘了这东西了,听说他现在喜欢起西泠那边的新鲜物事了。季昭劝他。 季昭,少年皱眉,即使你父亲不知道也不行,这行为不妥。 季昭恼怒不已,什么不妥?我何时行事需要考虑妥不妥了? 这倒是,季家季昭真没干过几件通情达理的事儿。 少年也不急着和他吵,毕竟旁边还有外人呢。他看向沈清如,笑了笑。让阁下见笑了,张家张知衡,不知阁下是 沈清如,顾启他弟弟!季昭没好气道,乡下来的穷亲戚。 张知衡责备地看了季昭一眼,又对着沈清如歉意一笑,季昭就是这个性子,并非有意,还望沈兄莫见怪。 沈清如忙摇头表示不介意,不知顾大哥他如今是在这里吗? 第13章 张知衡微笑点头,我带你去见他吧,他如果知道你过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多谢,麻烦张兄了。 季昭走在他俩身后,翻了个白眼。文绉绉的累不累人?虽然顾启那家伙有时候装腔作势很气人,但是好歹不会这般礼来往去。 唉,知衡什么都好,就是太守规矩了。 京城四大家,张季陶李,其中张家是太傅出身,书香门第渊源颇深,张太傅当初还是今上的老师,地位极高。季家上两代是混官场的,在政事上影响力还挺大,不过如今开始朝着商业发展了,季家主更是喜欢捣鼓钱庄来满足他搜罗各种收藏品的兴趣。 陶家之前其实还排不上名,但自从出了个皇后就开始水涨船高。而李家则是在李家老祖李相爷辞官后就过上了避问政事的日子,更令人不解的是,好好的一个大家族这一代却只出了个女儿家李文蔚。 说是京城四大家,其实自今上执政十八年以来,各家族就纷纷开始收敛锋芒了,谁也不想做被杀鸡儆猴的那一个。 张家作为地位最高的一族,也在慢慢抽身。好在张家小辈都谨慎自谦,从来不会惹事生非,这也是张家的家风。 沈清如被张知衡带到了一方小院中,待他见到顾启时,对方正在和一位老者对弈。 张知衡恭敬地弯腰,祖父。 沈清如一惊,连忙同他一道弯腰行礼,原来这位老者就是张太傅。 张太傅嗯了一声,注意力依旧在棋局上,旁人都屏息而立,不敢打扰,就连一贯耐不住性子的季昭都乖乖地不出声。 沈清如得以有时间仔细打量老者对面的青年一袭竹色长袍,神色自若眉眼清俊顾启和以前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沈清如和顾启相识于大·饥·荒,而后失散也是逃荒之时,两人过的日子就从未好过,永远都是面黄肌瘦浑身尘土的模样。所以一时间他竟是认不出这个相貌端正的青年就是当初的顾大哥了。 还记得那时有人想要抢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顾启为了保护他和顾熙与对方厮打,凶狠地仿佛不要命似的,最后才将那人给吓跑了。 一转眼就是八年,时光流逝太快,那个拍着胸脯说要照顾沈二弟和顾三妹的顾大哥好像还在昨日 如今已是风流俊秀的顾启了。 直到一局结束,老者乐呵呵地抚了抚胡须,不错不错,小顾你进步很快啊。 顾启微微一笑,太傅深谋远虑,小辈惭愧。 哈哈哈,小顾你过谦了。张太傅心情颇佳,转过头去看自家孙子,却见季昭百无聊赖地拽着柳枝玩,再一瞧,他身边那少年好像没见过。 季昭你又来了?这次想带知衡去哪儿玩啊?张太傅对季昭的德性门儿清,不过也不介意,特别是他现在心情舒畅,连带着看季昭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慈爱。 这孩子虽然生性顽劣,但着实是个聪慧的。 季昭撇了撇嘴,反正不是带他去吟诗作对之类的正事儿咯。 张太傅失笑,看向沈清如,这位是你的朋友? 正收拾棋子的顾启闻言也看了过来,他望见沈清如,顿时一愣,手里的棋子掉了地,发出叮咚的清脆声响。 张太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沈清如,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胡须,笑了。 你是沈清如吧。张太傅笑着看他,小顾经常提起你和顾熙,曾经失散的弟弟妹妹,你们能赶到京城来可真是不容易,一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顾启一直都惦记着寻找你们的踪迹,只是国土辽阔,直到近些日子才寻到些消息,写信递过去看看你们是否真的在那儿。看来消息可靠,终于让你们团聚了,可喜可贺啊。 沈清如还有些不自在,他应了声,眼神偷偷去瞧顾启的脸色。 顾启站起了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沈清如的肩,声音有些不稳,清如 沈清如顿时鼻子一酸,抬起头来,眼眶都有些发红,顾大哥。 即使顾启已经变了个样子,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他还是那个可靠的事事为他们考虑的大哥。 顾启温和地看着他,没事了,清如,路上辛苦你了,以后就都没事了。 张太傅善解人意地让顾启带着沈清如离开了,单独留下了张知衡,季昭自然也死皮赖脸地陪在张知衡身边不走。 等到沈清如跟着顾启到了他房间,喝了口茶水缓下内心的激动之情后才开始犹豫害怕。 他要怎么跟顾启解释顾熙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在家待了一个月,过几天终于可以出门放风了《$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坦诚 顾启将下人都挥退后,亲自端来桌上的糕点递给沈清如。 梅花糕,尝一尝?以前你和小熙最喜欢这种糕点,不过那个时候吃不到,如今倒是不会了。 沈清如顶着顾启温柔的目光拿起一块,糕点入口即化,口腔中顿时弥漫着浓郁的梅花香,味道清香微甜,是沈清如最喜欢的口味。 然而此时他却完全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尝,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可以搭配着喝点清茶,解腻。顾启起身要给他添茶,沈清如按住他的手,神色有些沉重。 顾大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顾启动作微顿,对沈清如笑了笑,不要紧,你慢慢说。 沈清如呼了一口气,神情格外紧张得盯着顾启,轻声道,顾熙她已经不在了。 嗯?顾启像是没听懂,什么意思?她没来? 沈清如低下头,声音干涩而压抑,对不起顾大哥,三年前,顾熙她因为上山采药遇到雪崩,已经过世了 顾启神情没变,手里握着的茶壶却滑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沈清如眼睛一红,歉疚地站在顾启面前,对不起,是我的错,她是因为要给我筹乡试的钱才上山采药的怪我,要是我 别说了,顾启打断他,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说了。 沈清如不知所措得望着他。 顾启沉默半晌,跌坐在椅上,垂着头,沈清如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那年我们失散之后,我找了很久,但是都没找到你们的踪迹。后来我想,在逃荒人流中找人太难了,于是我就打算等安稳下来再去找你们。后来,我无意间救了落水的小孩,被他家里人带走了。那时小,又因为逃荒生活困难,觉得能填饱肚子就好,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被带到京城了。 我才知道那个小孩是张家的次子张知衡,而我也被张太傅收为了弟子,作为救民之恩的回报。其实一开始,我还没有寻找你们,我以为我可以先在京城立稳脚跟,等到真正有所作为的时候再将你们接过来。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团聚,而且你们也会有更好的生活。 顾启说着说着,嗓音发哑,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会浪费那么多年,我会早点开始找你们的我以为,我以为 他哽咽住,沈清如揽住了他的肩膀,吸了吸鼻子,顾大哥顾大哥,跟你没关系的。 不是,你不懂,是我的错。 顾启抿唇,眼神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如果不是因为他在京城待得太久,沾染上贪慕权势的习气,也不会觉得太早找到顾熙让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只是借住在别人家里会丢脸。 在他们都在艰难度日的时候,他在京城吃穿不愁却还顾着自己的脸面,是他枉为年长。 夕阳下垂之时,季昭和张知衡也一同来到了顾启的院子里,当时顾启两人正在杏树下说话。 张知衡正要开口,却敏感得察觉到气氛的不同。 有点凝重。 季昭没心没肺地正要冲着沈清如打招呼,张知衡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到身后。 唔唔唔!季昭瞪大眼睛。 张知衡微微一笑,我们回去吧,让他们两兄弟好好叙旧。 说完,他就拖着季昭离开了。 顾启如今依旧住在张府,但沈清如知道拥有自己的府邸一直是他的心病,正因此顾启才在信里写的是京城顾宅,他想要有一个家,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家。 张太傅很看好顾启,他虽出身贫寒,但天资聪慧,有着寻常人没有的灵性,之前顾启在乡试会试中皆夺魁,如果不出意外,这次殿试就是顾启名扬天下的第一步。 第14章 沈清如也随着顾启住在张府,幸好张府的人脾气都很好,下人也不会因为沈清如的出身而看不起他,他住的还算舒心。 只不过时不时会有相同的人过来烦他。 烦人鬼季昭摘了枝头的果子,砸了下去,正中树下的石桌,溅开的汁液飞到了沈清如的脸上。他放下书,恼怒地抬头,望见罪魁祸首得意的模样。 沈清如气极反笑,天天爬墙,你累不累啊? 季昭哼了一声,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我是管不着,你就不怕又给你爹知道了,再当众抽你一顿。 季昭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前几天季昭惹了李家的大小姐,让人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生生给季父气了个倒仰。没想到自己这混账儿子不仅欺负满京城的男儿郎,如今就连女儿家都不放过,若是不好好教训,以后还成何体统! 于是这次就连季老太太都没能拦住季父,他提起棍棒追着季昭满院子跑,真是一顿鸡飞狗跳,最后季昭还是被捉住好好抽了二十大板,让他在床上躺了三天养伤。 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季昭恶狠狠盯着沈清如,磨了磨后槽牙。 你倒是知道的挺清楚。 这件事京城哪个人不清楚,沈清如心想,不过他没说出来,要是说出口了季昭怕是要真的翻脸。 哼,季昭又盯了他一会儿,从墙头一跃而下。 他去瞧沈清如手里的书,皱了皱眉头,你看这些书,你要去考试? 顾启很快就要殿试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沈清如也要去考试?还真是兄弟。 闲来无事,看着当消遣。沈清如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消遣?也就你和张知衡能说出这样的话,季昭半点不信,这些东西这么无聊,谁愿意看啊。 沈清如微微一笑,不答话。 每个人的路不一样,季昭如果弃文从商或许正是季父所希望的。 季昭拍了拍沈清如的肩,压低声音,哎,你把知衡带出来,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沈清如怀疑地看着他。 你这什么眼神,我能害你们不成?季昭没好气道,再说你也别装,上次跟我一起坑了那胡赖皮一百两银子的同伙是谁? 要不是那一次,他还不知道这个表面上风度翩翩跟张知衡一样死心眼的小子原来心性跟他一样跳脱。 沈清如眨了眨眼,什么胡赖皮,你可别冤枉我。 季昭顿时一哽,说到这个他就来气,以前他闯祸惹事一人做一人扛,如今他两人做坏事还是他一个人扛,沈清如照旧是众人眼里的无辜孩子。 真是不公平。 你到底去不去叫知衡啊?我晚间还要回家的。 这段时间季父看他看得可紧,要不是季昭说是来找张知衡来请教问题,季父才不会放他出门。 沈清如逗弄了他一番,满意地转身去寻张知衡了。 张知衡在书房练字,听闻季昭来了,便随沈清如去了后院。 季昭这人倒是几乎不走正门,上一次走正门还是带沈清如来的那次。 人齐了,季昭高兴地带着二人出了张府,走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问他到底是去哪儿,他也不说,只是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等到沈清如两人跟在他后头进了巷口,然后拐了七八个弯,终于来到了长烟湖湖畔,他们望着香气扑鼻的楼阁和撩人的帘幔,沉默了。 张知衡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怎么样?怎么样?季昭得意满满,这可是个好地方。 沈清如知趣地没有说话,只听张知衡轻声道,季昭,你平时胡闹便罢了,到底没有越界,这次,怎么想到带我们来这里? 因为这里好啊,季昭兴致勃勃,我上次来这里过得可开心了,所以才带你们一起来试一试,你们一定没有见识过! 张知衡收了笑容,胡闹! 季昭望着他,有几分委屈。 张知衡叹了一口气,拉住他的袖子,回去吧。 不回去!季昭生气了,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我和沈清如一起去!你就知道说我胡闹,每次都是这样! 他拽住沈清如的胳膊,几大步朝着楼里走去,沈清如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进了门,一脸懵地看着迎到他面前来的女子。 身姿窈窕的女子微微弯腰,露出温柔的笑容。 季昭扫了她一眼,语气急躁,秋雨呢? 女子柔声道,秋雨在听雨阁呢,公子可要和上次一样的布置? 就按上次的来,季昭刚说完,又补充道,等等,再加一壶酒。 好的,公子,还请公子于听雨阁等候片刻,云娘随后便来。女子说完,欠身离去了。 轻纱袅袅,丰韵聘婷,可称得一句美人,季昭却半点没在意。 他眼角余光朝着门外看去,没看见张知衡,不禁更是气闷,阴着脸进了听雨阁,沈清如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踏了进去。 一入听雨阁,人未见,声先闻。琴音如潺潺水声,回荡在阁内,清脆悠扬。季昭在屏风后席地而坐,沉着面色静静听琴声婉转,直到一曲终了,屏风那头才传来妩媚的女声。 公子心不静呢。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和解 季昭冷着脸,没吭声。 云娘很快就将糕点与茶端了过来,托盘上还放了一壶酒,沈清如看着摆到眼前来的酒杯,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不会喝酒。 云娘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将酒杯撤走,只是将茶盏推到了沈清如跟前。 她来的快,走得也悄然无声。 屏风后的人影站起身来,缓缓走出,水蓝色的裙摆拖曳及地,如灵活生动的美人鱼。沈清如抬眼望过去,惊讶得发现这女子似乎还不如云娘漂亮,但是她清透优雅的气质完美地掩盖了这几分不足。 她弃了琴,抱着琵琶跪坐在两人对面的软垫上。 公子想听什么? 跟上次一样。 秋雨微微颌首,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琵琶,随后闭上了眼睛。 是一首极为轻缓柔和的乐曲,沈清如也不由自主沉浸在其中,等到最后一声也随风远去时,他发现季昭竟已经睡着了。 秋雨却好像早料到如此,她放下琵琶,寻了长袍披在季昭的身上。 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了沈清如与她对视着,沈清如不自在地低下头喝水,结果猛然呛咳到了,他一边咳嗽一边去看,才发现他将酒杯误以为茶盏,酒水流过喉咙,只觉得火辣辣的,他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秋雨笑了一声,帮他满了空着的茶盏,公子还未尝过酒吧。 沈清如赧然垂首,嗯了一声。 公子如何称呼? 沈清如。 沈公子,小女秋雨。季公子极少有朋友,沈公子能和季公子交情颇深,自是有不一般的本领。秋雨淡淡笑着,也不知季公子今日时为何烦恼。 沈清如想了想,觉得今日的事情也无关紧要,便都告诉了秋雨。 秋雨听完,叹了一口气。 张公子误会他了。 沈清如疑惑地看着她。 季公子并非如张公子所想的过界,他是一心念着张公子的。小女是受了他的恩才得以逃离京城肖恶霸之手,季公子还提过要为我赎身,只是小女实在不愿麻烦他便拒绝了,他喜欢我的曲子,说这声音能够让他静下来。 秋雨柔柔的目光全数倾泻在季昭的身上,世人皆知他性情不定胡作非为,其实他也有疲惫的一面。 沈清如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季昭,却见他皱了皱眉头,换了一面去睡,留给沈清如一个后脑勺。 沈清如:这些又与今日,与张知衡有什么关系? 上次季昭曾在我的乐声中睡过去,他醒过来便兴高采烈,告诉我他有办法治张公子的失眠了。他说张公子跟他提过一次,于是他便放在了心上,今日想必是要带张公子过来试试的。可惜季公子天性要强,怕是不愿意解释。 沈清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秋雨忽然跪下身来,弯下腰对着沈清如行了个大礼,沈公子,今日小女所说之事,还望公子保密,季公子如果知道我将他的事情告诉您,必会嫌弃小女多嘴。 没事,我不会说的。沈清如忙扶起她,秋雨姑娘心地善良,季昭是知道的。 第15章 秋雨笑了笑,沈公子才是,您与季公子都是,与常人的目光不同,你们看小女的眼神与看普通百姓无异,这便是大善了。 直到晚霞满天,季昭才幽幽转醒,他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秋雨姑娘已经走了,我们也快回家吧。 季昭转过头,盯着沈清如,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沈清如咳嗽一声,没什么。 没想到他喝酒红脸能红这么久。 两人走在长烟湖湖畔,晚霞映得湖面都是一片火红,季昭望着湖边的垂柳,又哼了一声。 沈清如无奈,还生气呢? 季昭用力踢了脚路上的石子,为什么不生气? 知衡也是为你好。 哼,他只是放不下他的所谓仁义道德和一大通破规矩罢了,才不是为我,季昭撇了撇嘴,我爹都不管我,他却天天管这管那的,烦死人了。 他说的有些道理也没有错,他只是太过关心你了。今天他只是误会了,你去跟他解释解释就好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季昭扬眉,瞪了沈清如一眼,他才没有误会,我就是这样的人,他觉得我是怎样的人我就是怎样的人! 季昭 你闭嘴!季昭停住脚步,你到底帮谁啊?你要是也站在他那边就别跟我一块儿玩了。 沈清如瞧着他愈加孩子气的话语,彻底没脾气了。 算了,我不说了,快回去吧,你不是还要早点回家吗? 季昭闻言,才重新迈开步子,他们走到大道上,正要分道扬镳,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一家酒楼跑了出来,急急地奔到了他们面前。 沈清如惊讶地看着因汗水而显得有些狼狈的张知衡。 季昭则是扭过头不看他。 张知衡无措地笑笑,平常的温和从容变得有几分拘谨小心,季昭,你要回家了吗? 季昭不理他。 今日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说你。 季昭的神情有所放松,他扭过头,瞪了张知衡一眼,我才不在乎你说什么。 这家店有你最喜欢的骨汤,我让他们熬了两个时辰,现在差不多好了,你要不要尝一点再回去?张知衡搓了搓手指头,盯着季昭的表情。 季昭冷哼一声,他才不会喝呢,一碗汤就想收买他?做梦! 他张了张口,瞧着张知衡期待的目光,冲到嗓子眼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低下头,突然望见什么,目光一凝,你的手怎么了? 张知衡飞快把手背到身后,没什么啊。 季昭强行将他的手扯出来,看着上面的红痕,拧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到的,真的没事。张知衡将手抽出来。 肯定是熬汤弄的!季昭瞪着他,骂了一声,笨蛋! 有人去熬汤,要他掺合什么呀!他这双手应该用来握笔写字,才不是那些粗活。季昭凶巴巴地哼了一声,抬脚就朝着酒楼里走去。 张知衡愣了愣,就听他不耐烦地催促着,不是说让我喝汤吗?你在那里愣着干嘛? 张知衡顿时放下心来,笑着跟了上去。 目睹了全程的沈清如:他好像多余了? 沈清如只好孤零零地回了家,好在他还不算太孤独,晚上顾启找他对弈,两人下了好几盘。 沈清如每盘都输,又输了一盘后,他放下棋子,无奈道,大哥,能别下了吗? 顾启云也放下棋子,如他所愿停手,你该多练练棋艺。 沈清如:不要了吧,我对这个又不感兴趣,再说大哥你看,我是真的没天赋。 顾启摇了摇头,多练练,以后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啊? 顾启没回答,却反问他,听说你在看考试的书?今年要参加秋试吗? 还没想好。 以你的年纪现在先过了乡试和会试正好,之后再考虑殿试的事情。 沈清如笑了,大哥,你对我这么有自信?你怎么知道我能过? 你的实力我是清楚的,顾启淡淡道,清如,别再浪费时间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指的是谁,沈清如知晓,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再想一想。 顾启拍了拍他的肩,我回去温书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殿试迫在眉睫,顾启能抽出时间来劝导沈清如已经是不容易,只可惜沈清如现在是真的没想好他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他跟顾启一样,贫寒出身,除了努力读书考出功名以外别无他法。 可是这些跟他所想要的好像又有一点不一样。 沈清如发愁地盯着惨败的棋局,幽幽叹气。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单纯 李文蔚是李家的大小姐,也是独生女。沈清如一直以为自小被娇生惯养的女孩一定是嚣张跋扈的模样,至少也该是十分骄傲的。而且就从之前季昭被她找上门告状这件事情看,这人就不是能吃亏的。结果等到他终于见到真人,才发现并非如此。 那要从一株桃花枝说起。 季昭自从上次因为李文蔚的事情被季父教训了一通,一直耿耿于怀,总是在沈清如面前说她如何自负如何嚣张,说的沈清如以为就是女版的季昭。 季昭多次邀请他去整一整李文蔚,都被沈清如拒绝了。万万没料到,终究还是被季昭给带上了贼船。 沈清如站在高高的院墙下,叹了一口气。 院墙后面就是一棵巨大的桃花树,看得出来历史悠久,树枝上尽是淡粉的花朵,放眼望去如醉花海。树枝蜿蜒,伸出了院墙,惹得院墙外都是落英缤纷。 季昭站在院墙上,举着一把砍刀对着树枝比划。 他确定了角度,然后放下刀,转过身坐在院墙上,朝着沈清如伸出手来。 快上来。 沈清如抓住他的手,蹬了几下上了院墙。他小心翼翼地坐下,望了望四周。 别担心,这儿后院下人一般都不会过来。季昭重新拿起了砍刀,我观察好多次了,没问题。 沈清如瞅着他一脸兴奋的模样,开始思考他们成功作案的可能性。 谁让他糊里糊涂地就被带过来,最后才知道季昭是来李家砍桃树的。沈清如看着眼前的树微微叹息,可怜的树啊,怪就怪在你长在了李家,又是李文蔚的最爱。 季昭的砍刀有些钝,他锯了半天也没将一株桃花枝锯下来。沈清如帮他望风,时不时催促他,季昭开始急躁,他抬起砍刀,瞧着锯了三分之一深的树枝,用上了全身的劲儿砍下去,终于听到咔嚓一声。 成了成了! 桃花枝咚地一声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季昭兴高采烈,沈清如看着远处被声音惊到朝这边过来的人影,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快走了,有人来了。 哦哦。季昭手脚灵活地从院墙上爬下去,结果一不小心砍刀脱了手,掉进了院墙里面,而他自己则是滑溜地顺着墙下来了。 季昭傻傻地盯着院墙,仿佛能够透过墙壁看见里面的砍刀。 沈清如掩面叹息。 李家的仆从很快就发现了桃树的惨状,而季昭和沈清如早就逃之夭夭。 可是那把砍刀上面的标志出卖了季昭的身份,当沈清如和季昭两人被李文蔚拦在路上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惊讶。 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李文蔚脸色依旧不好看。她骑在马上,俯视季昭的眼里都是气愤的冷意。 季昭!你竟敢对我的桃树下手! 季昭:你说什么呢? 你还狡辩!李文蔚冷冷一笑,将一把大砍刀扔在季昭脚下,看看刀柄上面的标志,别说你看不懂。 诶?季昭瞧了一眼,我家的刀怎么在你这里,你竟然偷我家的刀! 李文蔚都要被气笑了,她从腰间抽出鞭子对着季昭就是一甩。 沈清如这才发现她腰间缠着的带子原来是鞭子。 季昭迅速躲开,挑了挑眉,李文蔚,你不要欺人太甚啊。 谁欺人太甚了?李文蔚怒道,你可真是恶人先告状。 两人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外加李文蔚的鞭子,连街上两边的百姓都纷纷逃窜。沈清如只好回张府去找张知衡想办法。 张知衡到场后两人才消停下来。 他先是训斥了季昭一顿,然后再和李文蔚道歉,季昭几次想要辩驳都被张知衡用眼神镇压了。沈清如在一旁偷笑,被季昭踢了一脚。 第16章 李文蔚早就下了马,她的发髻都因为刚才的闹剧而散乱了,手里握着鞭子,面对张知衡的道歉一声不吭。 半晌,她理了理头发,既然张公子都这样说了,就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再追究,不过他得道歉。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向季昭。 季昭怒了,我告诉你李文蔚你别嘶 这是当然,张知衡微笑着踩在季昭脚上,季昭,给李小姐道歉。 季昭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道了歉。 李文蔚哼了一声,又看了眼张知衡,这才离开了。 沈清如看着她的背影,发现这李大小姐也没季昭说得那么不讲道理嘛。 回去的路上,张知衡又是一通说教,说得季昭整个人都蔫了。张知衡恨铁不成钢,你天天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别老是惹事生非的。 哦。 李小姐好歹也是女儿家,你跟她折腾个什么劲儿?还学小孩子去报复?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你。 哦。 你也不要带坏沈清如了,他这么乖一小孩儿。 哦嗯?什么?季昭一愣,我带坏他? 他的重音放在了他字上面,一旁听着的沈清如摸了摸鼻子,莫名有几分心虚。除了这一次,其他两人作乱的时候貌似都是他乐意参与的,有好几次还是沈清如主导的。 张知衡严肃地看着季昭,沈清如今年也要乡试,很忙的。 沈清如:这件事我貌似还没有说过吧。 季昭脸颊鼓鼓的,生气地盯着沈清如,好像在要他帮忙说话,沈清如笑眯眯地回望他。 可恶!这个家伙! 季昭死心,继续委屈地低头,默默接受张知衡的教导。 沈清如走着走着,故意落后了几步,他看着前面一个说一个听的场面,唇角微扬。 呼 他交叠双臂置于脑后,一边望天一边走。 如果一直这样过日子也不错。 三月桃花灼灼,顾启忙于殿试许久,已很久未曾来过沈清如的小院了。而沈清如也在忙些别的事情,他想在城西买个院落,这几天要去看看情况。 一直住在张府也不是办法,沈清如还是希望有个自己落脚的地方,而且顾启之后也是要出来住的,不如现在就先筹备着,给他一个惊喜。 至于钱财,沈清如在进京之后,戚将军的那些手下有给他一袋银子,说是作为那些天沈清如丢失的工钱和为将他牵扯进麻烦的补偿。 说起来,那件事仿佛过去好久了,当初离开青鸟镇小村庄的沈清如也没想到这一路来京城会碰见这么多事,还真是多灾多难的旅途。 只可惜那家收留他的小医馆最后还是荒废了,当初沈清如请人帮忙回去寻,才知道大夫和徒弟都丧命了。 世事无常啊,至于宜水,大概是不会再见了,只能说萍水相逢的缘分。 小院子的位置不算顶好,价格便也不高,是沈清如能够承受的范围。他绕着院落看了一圈,满意地买了下来。 院子南边有片空地,卖家领着沈清如去看土壤的质感,建议他可以自己种个小菜园。沈清如琢磨着下次来的时候就买种子种上,可以先种小番茄试一试。 院落看完后,沈清如便回了张府,路上顺便带了铺子上的烤鸭,他买过好几次,铺子老板都认得他了,一见他就热情洋溢地笑。 刚把烤鸭放到桌上,丫鬟就通报说顾启到了。 顾启进门的时候,就见沈清如在拆包裹烤鸭的绿叶,黄灿灿的油光都沾到了他的手上。沈清如一点都不介意,开开心心地掰下鸭腿,送进嘴里。 就算来京城这么久,都吃过这么多好吃的了,沈清如最喜欢的还是肉,鸡肉鸭肉鹅肉鹌鹑肉都喜欢。 顾启默默地看着他吃。 之前沈清如有让他也尝一尝,不过顾启不习惯吃油水太重的食物,后来沈清如就不再邀请他了。 我下个月初就要参加殿试了。顾启喝完了一杯茶,见沈清如还在吃,只好开口说话。 嗯嗯。沈清如啃着骨头,抬眼看了下顾启,又继续低头啃。 殿试会持续三日,考生还需再提前三日入宫接受检查,所以我会有六日不在府内。 嗯嗯。 沈清如心想,其实这段时间你在府内与不在府内也没什么区别啊,都见不上面。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加注意。不要总是那么单纯,京城和小镇不一样,交往的人群也不一样,万万不可大意。 沈清如吐出骨头,擦了擦手,知道啦。 顾启盯着他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发愁。他也是不懂,明明都经历过这么多苦,按理来说寻常人都该是谨慎沉稳的性子,怎么沈清如还是照旧。 跟当年逃荒时也能笑得神采飞扬的小男孩没什么两样。 一点都没变。 沈清如擦完手,就瞧顾启皱着眉头。 难道是看他吃独食吃了太久,不高兴吗?沈清如左右看看,挑了块清淡的梨花糕送到顾启嘴边,大哥,给你吃。 顾启看着他亲近依赖的目光,将糕点吃下。 也罢,有他护着。 京城四大家张季陶李京城人皆知,说书人都会说四大家之间的恩怨纠缠,但却鲜少有人说到戚家。 像沈清如这样的外地人就不太懂。一开始他还不好问,后来熟悉后他便问了季昭,才知道在京城戚府是特殊的。 戚家素来都是独成一脉,因此从未有嫡次子之争,而且也没什么好争的。历来戚家都是武学世家,后人注定是要上战场打仗的,每任戚将军都会死于战场,而他的后人再继承将军的位置,继续沙场杀敌的命运,最后死于刀剑下,无一例外。 上一任戚老将军死得早,这任戚将军虽已领兵五年,但实际上年纪不大。戚老将军的遗孀是今上的长姐,自戚老将军逝世后就入了寺庙,常伴青灯古佛。 现在戚将军在外杀敌,他也未娶妻,京城的戚府实则是一座空府,府里没几个下人,平常就死气沉沉的。因此,虽然戚将军名望颇重,戚家素来受人尊敬,但确实被人除名于京城四大家之外。 反正戚家向来不在乎这些虚名。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清如表示:天天看你们俩兄弟情谊,难道我就没有吗!我顾大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才华横溢还护犊子,这才是真正的兄弟情谊!《$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往事 张府如今当家作主的是张太傅的爱子,如今在朝中任职御史。张御史娶妻已有二十载,有二子,并无纳妾。不过张御史毕竟在朝当官,事务繁忙,平常张知衡都是由辞官在家的张太傅教导。 张知衡天资聪颖,张太傅对其极为喜爱,之前念在他年纪尚小并未多加引导,如今也十六了,开始教导他官场上的为人处事。 张御史傍晚回府时,张太傅就在教张知衡如今官场上的家族分布,他站在书房外看了一会儿,敲了敲侧门。 张太傅回过头望见他,便收了手里的书本,让张知衡离开。 张知衡走出门,对张御史问候了一句,张御史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跟祖父多多请教。 随后,张御史关了书房的门。 张太傅瞧他紧皱的眉头,顿时了然,今日皇帝心情不好? 很不好。 这次因为什么?皇后惹他生气了?还是又有谁参本子了? 边境传来喜报了。 张太傅放松的表情收了收,他沉思半晌,叹了口气。 皇上越来越没耐心了。之前他还藏着心思,虽说朝上的人大多都懂,但毕竟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如今戚家那孩子太过出众,深得人心,多次击退边境侵袭,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戚将军。皇上不可能任由他发展下去的。 张御史看了看窗外,用食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 张太傅低头一看,是个燕字。 有消息称,此人如今在京城。 张太傅吃了一惊,真的? 燕西鹤北都是戚将军的得力助手,一般不离左右,如今戚将军远在边境抗敌,燕西却在京城,必定是出事了。 张御史:是真的,他一路上京也遇到了不止一波刺杀,估计所为大事。 张太傅沉思片刻,突然问,这次有人奏本子说军需的事情吗? 张御史怔了怔,月初倒是有,当时皇上的脸色也不大好,不过最后还是批准了。他很快反应过来,您是说他是因此而来的? 第17章 边境太远,消息传达并不方便。 况且,只要帝王有心,即使边境急报来上百封,一封也到不了京城。 张御史:虽说他这一行为是违背了军规,但皇上也无法将他治罪,毕竟皇上也要担忧整件事情的缘由被百姓知晓,应是无事。 张太傅:最近几日你注意些,你与戚将军交情不俗,皇上或许会怀疑你。 张御史应答下来。 实际上这几日皇帝在朝堂上已多次挑他的毛病了,大到处事态度小到奏折用词,他本以为是皇帝习惯性看他不顺眼,现在看来,怕是觉得他便是燕西来京城通报消息的人。 张太傅连连叹息,皇帝糊涂啊!戚将军执掌军权,民心所向,又是我国唯一能抵抗外敌的名将!糊涂啊! 他是皇帝的老师,却始终不懂皇帝为何如此针对戚家,当初对戚老将军那般,如今对戚源也是如此。 张御史离开书房后,去了西院,清扫院子的丫鬟挨个弯腰行礼,他摆手让人都下去。 等院内无人后,他站在一株槐树前,蹲下身子。树边有一块青白色石板,板上无字,他擦了擦石板上的灰,从袖中抽出一小枝桃花置于其上。 槐树已渐丰茂,春日里绿盈盈的,衬得桃花枝柔嫩娇美。 五年了,君妍,张御史看着槐树,神色怅惘,我们这一代的恩怨,终究还是连累了下一代。 他直起身,靠在槐树上微微叹息。 远在边境的戚源并不知道有人在京城忧虑着他的安危,虽然边境的喜报传到了京城,但是实际上离战事捷报已过去好几日了,现在又进入了胶着状态。虽然燕西有传来消息说京城任务已成,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离粮草运来还有段时间,现在只能靠他之前在枞阳弄来的粮草撑着。 又过了几日,京城的粮草还没过来,来了一批私家的粮草。裴与朝清点完粮草,回到军帐给戚源报告数目。 戚源嗯了声,将对应的价格记录下来。 裴与朝愣了下,笑了,将军找的又是那家? 戚源没回答,只道,价格别记错了,明日估计还有一批,等之后回京城按数目给钱。 好的,将军。 裴与朝走出军帐,与正要去汇报军情的鹤北打了个照面,鹤北风尘仆仆,像是刚刚骑马回来。 远处是无尽的荒漠,裴与朝眯了眯眼,战事残酷,可就算凯旋,京城也并不太平。 无论是朝堂的暗潮汹涌还是边境的腥风血雨,都没有波及到还不涉世事的年轻人。张知衡连日忙于张太傅教授的官场知识,几乎要脱离沈清如和季昭的三人组。 沈清如在季昭的带领下,差不多熟悉了京城的各大家的分布,也对一些趣闻逸事了如指掌。就连李文蔚也撇下了往日的怨仇,与他们有几分交情。不过沈清如瞧着她平时旁敲侧击的话语,估计是对张知衡有几分意思。 季昭并不清楚这件事,李文蔚也不大在他面前提,只有偶尔只剩下沈清如时,她会问问关于张知衡的事情。 交往地越深,沈清如越发觉得李家大小姐不愧是李家唯一的子嗣,为人处事都很大气,并不同寻常女子一般含蓄拘谨,相处起来和男子并无区别。 论年纪李文蔚与张知衡一般大小,平日里几个世家时常来往,要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过分。 说不定日后真能成一段佳话。 只不过以季昭的性子怕是会别扭死,沈清如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想象不出以后的场景。 自从李文蔚和季昭和好后,沈清如就很少再看到两人吵架,用季昭的话来说就是,不针锋相对后发现她还挺对他脾气的。 就连花楼季昭都想带她一起去见识见识。 沈清如实在拿这两人没办法,一个季昭他还按得住,再加个李文蔚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望着临烟阁的招牌,沈清如只能摇头。 还是秋雨姑娘的脾气温柔,即使李文蔚的女扮男装一看就是女子,她也微笑着不说破。李文蔚一边听着季昭的抱怨一边看了眼秋雨。 季昭将上次张知衡误会他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文蔚听完,望向低头抚琴的秋雨,若有所思。张公子经常失眠吗? 季昭:也不是,他就偶尔会这样,我估摸着是他忧虑的事情太多了。 作为张家如今在京城的独子,他的担子确实很重。 张家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是嫡长子张修玉三年前因处理事情失职遭贬他乡,留在京城的就只有嫡次子张知衡。因为张御史自妻子五年前逝世后就未再娶,所以张家其实也是人丁稀薄。 季昭撇了撇嘴,还不是张老头要求过高,像我爹就不逼着我学这学那的。 李文蔚无语。 能逼你学这学那吗?不惹事就是谢天谢地了。 他们两人聊着,沈清如觉得屋内有些闷,便去了外面透气。 他们定的依旧是听雨阁,偏内间,环境清幽。沈清如绕了几步路到了临烟阁中心的庭院里,听着潺潺溪水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临烟阁临湖而立,阁内的布置颇为别致。 沈清如欣赏了片刻,转身准备回去。他绕过走廊,转角却撞上一人,忙后退几步道歉。 那人似乎高了他一个头,沈清如抬头望去,顿时一愣。 这不是燕西吗? 他差点叫出名字来,却又在对方的目光下将话又吞了回去。 直到燕西走远后,沈清如转头望去,心里既惊讶又疑惑。 为什么燕西要他装作不认识?难道京城不安全?沈清如想到了之前抓住他逼问他关于燕西事情的黑衣人。莫非那些人也在京城? 沈清如心里揣揣,回了房间也没心思再应对季昭两人。 他之前以为那件事就此终了,所以也没告诉顾启,现在不知道要不要让顾启知道这件事,他怕那些人再次找上他,更差的情况如果那些人根据他的交友圈抓了顾启怎么办? 沈清如心事重重,太阳还未落山便告别了季昭回了府。 他赶着去见顾启,却被丫鬟告知顾启在书房与张太傅讨论问题。 也对,顾启马上就要殿试了。 沈清如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告诉顾启,以免他分心,等殿试结束后再告诉他也不迟。 顾启在书房待到了深夜,他出来时只有月光撒满了整个院子。偏远的道上依旧很黑,小厮为他在前面打着灯笼,顾启走了两步,发现前方有摇晃的灯光。 那是什么? 小厮望去,没怎么看清,便召了另一人去前方探看,那人回来禀报说,是沈公子,他在前面等着公子呢。 顾启忙加快了步伐。 刚刚入春的京城夜间依旧微寒,顾启看见沈清如的时候,他正一边跺脚一边搓手,抬头对着顾启却是灿烂的笑容。 顾大哥! 顾启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冷还在这儿候着?等了多久? 就站了一会儿,不碍事的。 顾启去看他身边的丫鬟,丫鬟瞧着沈清如看不见她,对着顾启无奈地摇了摇头,顾启顿时就明晓这一会儿是多久了。 他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沈清如将手里的外袍抖开,踮起脚披在顾启身上,我带了衣服来,大哥回去的路上就不会冷啦。 随后他又让丫鬟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捡了块糕点递给顾启,大哥,你晚上没有吃,一定饿了吧。 可惜顾启现在对那些烤的肉都没兴趣了,不然他们俩还能就在院子里架个烤架,烤个鸡或者鸭都挺好,好怀念以前逃荒时在山头抓野鸡烤着吃啊。 沈清如想着那画面几乎都要流口水。真不懂顾启怎么过了几年就换了口味,清清淡淡的,又不是要入寺庙当僧人。 顾启将外袍脱下,转手披在了沈清如身上,又将糕点塞进了沈清如张开的嘴巴里。 他好笑地瞅着发愣的沈清如。 也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好吃的,嘴都张开了。 糕点塞了沈清如一嘴,他望着顾启,急着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顾启:慢慢吃,吃完再说话。 沈清如几口将糕点吞下,我是给你穿的,这也是给你吃的! 顾启点点头,我知道。 他牵起沈清如冰凉的手,用掌心的温度去捂暖他,走在小道上。 沈清如揪着眉,你知道还给我穿干嘛?我不冷啊。 不冷手还这么凉? 我一直都是这样! 顾启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早告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调理才好。 第18章 见沈清如又要说话,顾启拾起一块梨花糕又塞进了他嘴里。 沈清如:嗯嗯? 结果到最后,沈清如一路被顾启送回了房,糕点也都进了他肚子里。 他站在门口,望着顾启的背影,打了个饱嗝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吃野鸡纯属虚构!请勿模仿!《$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挨打 季昭流连花楼的事情最终传入了季家主的耳里,季家主勃然大怒,骂他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竟流连那些烟花柳地。正逢上季家老太太去寺庙还愿去了,季昭失去了庇护,只有个亲娘一旁劝着。奈何季家主是个孝子,却不是个妻管严,夫人的求情完全阻止不了他的怒火滔滔。 季昭躲了又躲,没躲开一棍,顿时疼得直咧嘴。 季家主冷哼一声,你们都把他按住了!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他!都是平日里太过疏于管教,看这混账都被溺爱成什么样子了! 满府的下人手忙脚乱,一边听着家主的吩咐去抓季昭,一边又怕伤到少爷不敢用全力。 季昭蹿到窗户边儿,明明是你天天就知道赚钱才没空管我的! 好你个小混账,还怪起你爹来了!看我不打死你! 你打啊,季昭梗直了脖子,无畏无惧,能打死我你就打啊。 季家主被气得肝疼,如果怒火能成形,那他现在脑门上一定都烧起火来了。 季夫人在一旁焦急不已,她知道自家儿子总惹祸,平日里也没报太大期望,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就知足了。可是这次老季是真的生气了,唉昭儿也是!才这么大就学着那些人上花楼!真是太胡闹了。 埋怨是真埋怨,但心疼也是真心疼,季夫人吩咐丫鬟赶快去将季老夫人请回来。 季昭的贴身侍从见情况不妙,从季府偷溜出来去了张府。 沈清如听他将事情说了一通,连忙去找张知衡。张知衡在温书,听完后他思索了片刻,又重新拿起了书。 沈清如懵了,知衡?你不去帮忙吗?季昭都快被他爹打死了。 季家主下手知道轻重,再说还有季老夫人,季昭不会有大碍的。而且季昭此举确实不妥,应该好好劝他改过。 张知衡淡淡道,之前他虽与季昭和好,但从心底里是不赞同对方的做法的。花楼不是正经之地,季昭或许只是玩心重,但到底不妥。 如今让季家主打消他这一想法或许还是好事。 季昭的小厮急了,张公子,不能啊!今儿个老夫人去寺庙还愿去了,怕是没个一天赶不回来呀,照老爷这态度,少爷要遭殃的啊。 沈清如咬咬牙,正要将秋雨的事情告诉张知衡,却听下人前来禀报有人在府外找张知衡。 何人? 是个戴着帷帽的姑娘,她自称秋雨,说是要找二少爷谈谈关于季少爷的事情。 沈清如惊讶,是秋雨姑娘? 张知衡瞥了他一眼,心思微转便知晓了秋雨的身份,他摆了摆手准备让下人回绝。沈清如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笑眯眯地对下人说,还不快请秋雨姑娘进来。 张知衡皱眉,张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他看向沈清如,却见沈清如扯了扯他的袖子,知衡,你就听听秋雨姑娘怎么说嘛,我保证她说的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下人等着张知衡的吩咐。 张知衡拧眉,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沈清如。 秋雨被带进后,就见到了张知衡和沈清如两人,她认得出沈清如,便知晓他身旁的就是张知衡了。 秋雨掀开帷帐,眼里泪水涟涟,张公子。 她跪伏在地,行了一个大礼,求公子救救季公子吧! 张知衡:季昭的事情自然有季府管教,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掺合的? 秋雨抬头,任眼角的泪水划过,季公子于小女有大恩,小女不忍他被张公子误会至今。 你什么意思? 张公子可还记得之前与季公子起争执一事? 张知衡沉下脸来,若是临烟阁一事不必再提。 张公子,其实季公子并非是贪图享乐,他一心是为着您的啊! 胡言乱语! 秋雨擦了擦眼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末了,她叹息道,季公子始终记挂着张公子的身体,只是害怕再惹您生气,所以才未曾再提起此事。他最是讨厌解释,如今小女也是无法,季公子因小女受罚,即便冒了被他厌弃的风险,小女也要将真相告诉张公子。 张知衡看了她半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他让下人将秋雨扶起来。 他是如何知道我失眠的? 公子提过一次,季公子便记在心里了。 原来如此。 张知衡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本以为季昭是孩子心性,却没想到一切是因为他。 季昭的小厮见张知衡神情有所松动,又加了把火,张少爷,我家老爷上次就将少爷打得卧床三日,今儿个瞧老爷脸色比上次还不好,少爷怕是讨不了好果子吃。 沈清如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上次季昭躺了三天走路都还是一瘸一拐的。 张知衡眸色沉沉,甩袖便匆匆往门口去,走,去季府。 季昭的小厮顿时打起了精神,赶到前方带路。 沈清如看着秋雨,递去一方帕子,秋雨连声道谢,接了帕子擦着眼角,她愁苦的面容此时才放松下来。 秋雨姑娘要一起去看看吗? 秋雨苦笑一声,我就不去了,毕竟我身份不妥,若是让季府的人发现怕是会给季公子带去麻烦。 那秋雨姑娘保重身体,改日我会带季昭去道谢的,辛苦姑娘跑一趟了。 这是我理应做的,秋雨垂下头,道谢就不必了,今日后怕是再难相见。 她抬起头,望见沈清如疑惑的神情,失笑,沈公子,您真不像个京城人。 沈清如:我确实不是啊。 京城如今已是暗潮涌动,遑论四大世家,即使是寻常有几分势力的人家,一举一动都需万分注意。季公子身份特殊,已经放肆很久,季家主也任由着,但也到了他该成长的时候了。 秋雨温柔地笑着,能陪伴他至今,已是幸运,秋雨不敢再有奢求。 沈清如似懂非懂。 因为急着去季府,他只能匆匆告别秋雨。 沈清如紧赶慢赶,终于在季府门口赶上了张知衡。季昭的小厮探了下正门的情况,带着他们从侧门进去。 正门要通报,老爷气急了是直接不管送客的,我们从侧门直接进去就好了。 几人刚进府没多久,就听到噼里啪啦各种声音,下人的追赶声和季家主气急败坏的怒吼,甚至还有狗吠声,真是鸡飞狗跳。 沈清如惊奇地盯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感叹,这季府和张府还真是两个极端,一个极闹一个极静。 季昭的小厮大喊,老爷!老爷张家张少爷来找 让他回去!不见客!季家主头也没回。 果然是一心要教训季昭。 老爷!张少爷现在就在这儿呢。 季家主黑着脸看过来,他瞧了眼张知衡和沈清如,又瞧了眼已经低头不吭声的小厮,心里对他的小心思了如指掌。 长本事了,跟小兔崽子后头学会走后门了。 小厮讨好得笑笑,季家主一怒,你给我去将那小兔崽子抓住,我就在张家公子的面前好好审问他,看他到底丢不丢脸! 季昭听到张知衡来了,早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下面的一众下人被他吓得半死。 季家主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成日里和张知衡在一起都不学好,真是白瞎你那个还算灵光的脑子。 季昭白了他一眼,灵光?是能给你赚钱吧。 季家主气得拿起手边的杖子,却见季昭灵活地躲避到了沈清如身后。 沈清如:等,等等! 幸好张知衡挡在了他面前,季家主只好收了杖,张小公子,老夫知道你跟犬子关系好,但是你看,这是家事,张小公子可否让开一步? 张知衡:季昭是晚辈的朋友,若是他有错,晚辈也有错,是晚辈没能教导好他。 季家主气得吹了吹胡子,不再多礼,走开!老子教训自家儿子要你废什么话? 这语气变得真够快的。 张知衡见季家主不听劝,考虑片刻决定如实道来。 第19章 沈清如却插了一句,季老爷,您误会季昭了,他去花楼不是沉醉于风花雪月,而是学习啊! 季家主一愣,手里的木杖也放低了下来。 你说啥? 难道气得出现幻听了? 沈清如表情极其诚恳地看着他,似是豁出去一般,一直以来季昭都有苦衷啊! 他到处惹事生非,全京城都知道他贪图玩乐不务正业,其实他是为了掩盖他一直用功读书的事实啊。他之所以流连花楼是因为花楼是最好用来遮蔽的场所,这段时间,我们一直都在花楼雅间里面交流问题,不信你问问张知衡。 张知衡面对季家主怀疑的目光,默然地点了点头。 季家主糊涂了,他望了眼沈清如,又望了眼张知衡,最后看向季昭。 不对!学习有什么好掩盖的? 沈清如:季家如今经商已多年,季昭担心他读书会惹您心里不快,毕竟按照您的想法,他以后是要经商的,这段时间他都已经渐渐将兴趣转向研究算术和管理店铺上面了。 季家主不大相信,但又抱着一丝可能性。 他看向季昭。 季昭抬着下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若在以往,他定是觉得季昭是在挑衅他的威严,可现在却突然看出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口是心非来。 季家主迟疑了,难不成他真的错怪这混账了? 张知衡顶着沈清如频频递来的眼色,只好开口,季昭心地纯良,天资聪慧,季家主大可放心。 季家主连连点头,这小子脑子是聪明的,我知道,随了我年轻时候啊。 他幽幽叹了口气,终于将木杖放下。 也是,也是,跟张家人在一起久了,难免想去读书,季家主有些发愁,可现在季家是在经商了,唉,世事难料啊。 他说着说着,季夫人也看准时机过来安慰他,一边安慰一边扶着他进屋去。季昭知道这下子是没事了,兴奋地拍了拍沈清如的肩。 行啊你小子! 沈清如:做戏要做全套,也就是说有些书你要买。 没问题!不就是书嘛,他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有些内容你也要真的读一读,最好背下来。 季昭傻了。 张知衡微笑道,没事,以后我教你。 季昭更傻了,他求助地看向沈清如,几乎忘记了这才是罪魁祸首。 沈清如笑眯眯地看着他,多好的机会啊,季昭你可别错过了。 季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相依 沈清如一直以为秋雨说的不再相见只是揣测之意,没想到隔了不到几日,季昭就告诉他秋雨走了。 季昭始终纳闷秋雨怎么就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他思来想去,觉得是花楼怕惹麻烦把秋雨给卖了,便去找云娘算帐。 云娘好声好气地将人劝坐下来,说秋雨回老家去了,季昭从来吃软不吃硬,对方温柔的态度让他也不好发气,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你说,秋雨真的回老家了? 季昭皱着眉头,问树下悠哉悠哉看书的沈清如。 没听到回应,他又自儿个嘟囔,不可能啊,她怎么会也不跟我说声?就算她将那件事儿告诉了知衡,怕我怪她,也该当面道歉吧。 几片树叶被季昭摇晃着枝桠纷纷落下来,盖在了沈清如的书上。 沈清如拂去树叶,你是她什么人啊,她什么事都要告诉你? 我!我季昭突然噎住,转念一想又道,我是她朋友! 沈清如盯着他义正严辞的模样,摇了摇头,她比你成熟多了。 季昭涨红了脸,你才不成熟呢!我们半斤八两,你不也比她年纪小! 沈清如懒得解释他说的不是年龄差距。 他瞅了眼坐在墙沿上的季昭,望着对方难得愁眉苦脸的样子。随后,沈清如伸手摘了片树叶。 树叶触到唇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季昭顿时转过头来盯着他。 沈清如招了招手,你下来,我教你吹树叶。 什么吹树叶?我才不去。季昭嘴硬地撇开头。 沈清如不再理他,继续吹,清脆的声音逐渐连成一段乐曲。 季昭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树叶还能吹成歌?他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瞧,却发现沈清如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不禁赌气从墙上跳了下来。 他凑到沈清如身边,观察那片树叶,发现那不过就是片普通树叶。 乐曲戛然而止,沈清如挑了挑眉,下来了? 季昭:我在上面呆烦了,下来看看。 去摘片树叶,我教你。 季昭想继续嘴硬,但又按耐不住好奇心,只得听话地摘了片树叶,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清如的指示,却始终吹不出声音来。 试了好几遍都不行,季昭恼怒了,他扔了树叶,我不吹了! 沈清如摘了片稍微偏硬点的树叶递给他,你试一试这片。 季昭又试,还是没吹响。 可恶!季昭气闷,什么破树叶! 好啦,沈清如安慰他,可能这个不适合你,我找别的给你试一试。 我就是学不会,不试了! 沈清如无奈,他转身走进东边的竹园,季昭等了没一会儿就见他带回一截竹子。 你要干嘛? 给你做个哨子。 沈清如的手指很灵巧,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个小巧的哨子就成型了,季昭也从一开始的生闷气变成了惊叹。 他把玩着手里的竹哨,爱不释手,清如,你还会做这些东西啊。 沈清如笑眯眯道,无聊的时候学的。 这是以前顾启教他做的,逃荒的时日生活艰苦,唯一的娱乐消遣也只有这些小玩意儿。别看顾启现在生活规律严肃地像个老头,以前还是他教会沈清如要热爱生活的。 季昭玩吹哨玩得不亦乐乎,将秋雨的事情终于暂且搁下。 时间过得很快,离顾启殿试的时间越来越近。 进宫前夕,顾启带沈清如出了趟府,也没什么正事,只带着他出去逛逛街。这条街沈清如也走过不少次了,不过与顾启一起还是第一次。 他们虽然相认已有月余,但其实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不算很多。 夜晚的长安街家家户户挂着灯笼,小摊也热热闹闹地摆在灯火通明的地儿,临烟湖上的画船艳丽辉煌,悠悠的小曲儿荡过一层又一层水波。 沈清如一手一串糖葫芦,笑得眼睛弯弯。 顾启无奈地盯着他,别将核儿吞下去了。 咕告啊,沈清如含着糖葫芦,说话时吐字不清,等他吐完了核才笑眯眯道,大哥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呀。 顾启无奈地摇头。 说起来,好像也有这样一个人,虽然说着他年纪不小了但还是给他买了糖葫芦。是谁来着沈清如一时之间突然想不起来,只记得那个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啊对了,当时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熟悉的感觉,现在见到顾启后他突然明白了,是一种安心感。那个人莫名给他一种和顾启一般的安心感。 怎么会呢?明明是个陌生人。 怎么不吃了?发什么呆呢。顾启温声道。 沈清如回过神来,笑着摇头,他又去啃糖葫芦,将突如其来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街上的摊子各种各样,卖什么的都有,沈清如最喜欢的是卖小吃的,他吃完这个又跑去凑下一个,顾启几乎要看花了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人给丢了。 突然,沈清如看到什么,兴高采烈地转过头冲顾启招手,大哥!你快过来,过来,有青团!青团! 顾启艰难地挤过人群,拉住了沈清如伸过来的手。 他终于看到了让沈清如激动万分的青团圆滚滚绿油油的,一笼有五六个,用青叶包着。 我之前都没有发现!沈清如一边让小摊贩装好青团,一边止不住地絮叨自己的兴奋,多久没有吃青团啦,大哥!你还记得嘛?小时候那会儿,我说想要吃青团,然后你就趁别人不注意偷他家的青团带回来,有几次还落了伤。 顾启笑了笑,记得,那个时候你就贪吃了。 沈清如瞪了他一眼,后来有一次你回来,受了好重的伤,吓了我一跳,然后我好害怕啊,就说我不喜欢吃青团,再也不想吃啦,结果后面小熙说她想吃,你又去了。 第20章 他说着以前,心里也温暖起来,抬头却见顾启垂了垂眼。 沈清如知道他是想到顾熙了,他拉住顾启的手,低声道,大哥,小熙如果知道我们终于找到彼此,也会很开心的。 顾启嗯了一声,握紧了他的手,我没事的,你吃青团吧,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清如咬了口青团,入口软糯味甜,是熟悉的味道。 他递了一个给顾启,你也尝一尝? 顾启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来。 顶着沈清如期盼的目光,顾启只好咬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是熟悉的味道吧! 沈清如清澈的眼睛就像山间小鹿一样纯粹,顾启缓缓松了眉梢,温柔地笑,对,是熟悉的味道。 顾启没告诉沈清如,其实他很早很早以前就吃过京城的青团了,那时他刚来京城,见到青团就能想到沈清如和顾熙,他也买过一次,可总没有当初的那种味道,之后再也没吃过。 而这一次,却吃出了熟悉的味道。 回府后,顾启抱了抱沈清如,然后道,殿试之后,我们回青鸟镇看看小熙吧。 沈清如看着眉眼温柔的顾启,点了点头。 他想,林绪说得真对,有些事情是真的需要释怀,顾启的关怀让他释怀,这段时间他也一直想让顾启放下心里的重压。他知道,顾启表面上冷静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心里的苦痛一定是巨大的,就如同当年的沈清如他自己。 不过再可怖的伤也有痊愈的那一天,他只能陪着顾启度过这段时光。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祈福 翌日顾启便进宫了,殿试事关重大一点马虎不得,在这六天期间,皇宫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出。 沈清如趁着这段时间将新买的小院清理了一遍,季昭也来帮他松过后院的土,不过富家小少爷受不得苦,干了一天后就不愿意再干了。 过了两天,算算日子第二天就是正式殿试,沈清如决定要去云鹤山为顾启祈福。季昭听说后也闹着要一起去,他又拉上了张知衡,而李文蔚听说张知衡要去便也跟了上来,最后沈清如准备的一人行临时成了四人行。 云鹤山在京城东边,山雾浓郁,时常都是迷雾缭绕的仙境之景,日出时更是难得的绝美。而流云寺就在山顶,自古以来香火不断,无论是京内京外的人都纷纷前来烧香拜佛,祈求福祉。之前季昭的奶奶也是来流云寺还愿才没能及时在季父棍棒之下庇护她的爱孙。 云鹤山山路陡峻,并不好走,季老太太能让仆从用轿子抬上去。沈清如四人都是年轻人,没谁愿意丢面子说自己走不上去。 沈清如倒是还好,他自幼乡野长大,山路他都走惯了。虽说之前他是因为小时候的营养不良和冬天受冻而身体不好,但是体力还是有的。他一路上走得面不改色,连李文蔚都有些惊讶。 李文蔚稍稍落后于沈清如,但是她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平日里竟是比有些公子哥儿还更有力气。张知衡和季昭就有些体力不足了,季昭更是如此,他寻常到处惹事生非都不累,这爬山却是累的气喘吁吁。 沈清如见后面两人落得有些远了,便招呼着在路边停一下。 季昭一屁股坐了下来,擦着额头的汗。 一块手帕递了过来。 季昭:谢谢啊 他伸出手,却发现对方的手穿过他面前,将手帕递给了张知衡。 季昭: 张知衡惊讶地看了李文蔚一眼,接过了手帕,多谢李小姐。 李文蔚淡淡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并非想要表现地如此冷淡,今日是她难得与张知衡相处的日子,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盯着张知衡擦汗。 季昭独自生着闷气,他转过头去瞧沈清如,却见对方在树林里四处查看,便跑了过去。 他好奇地跟在沈清如身后,你在干嘛呢? 摘野果,你们都没带干粮吧。 沈清如自己是带了干粮的,他知道上山要一天,午饭怕是要自己解决。不过临时搭成的四人伙,这些少爷小姐怕是都没有经验,偏偏他们又都没带侍从,肯定没人想到要带干粮。 果然,季昭尴尬地笑了笑,没有 他见沈清如手脚灵活地摘野果,便自告奋勇地去帮他。 幸好这片林子里野果还不少,两人捧了一堆回来,季昭的笑容都没停过,他眼睛亮亮地盯着沈清如,几乎要蹦出星星来。 沈清如怎么什么都会呀,好多新奇的玩意儿他都没见过,在后面的路上季昭几乎成了跟屁虫,连疲累都忘记了,跟在沈清如后面兴奋地问东问西。他发现沈清如对山野中的各种植物都了如指掌,他还看见有只松鼠在沈清如招手后往他们这边靠近了一点,不过之后还是被其他人的脚步声给吓跑了。 沈清如见他那傻样,心底都发乐。 他摘了些花草,编了个花环,唰得盖在季昭的头上。季昭啊啊啊地叫着,要把花环拿下来,沈清如吓他,上面有虫子!你别动!会咬你的。 季昭顿时不敢动弹,目光求助式地投向沈清如。 沈清如:它太大了,我不敢碰。 季昭:很、很大吗?有、有多大啊,我还不能动吗,它会不会咬我啊 沈清如严肃地盯着花环,有你的拇指那么大,让我看看能不能把它吓走。 季昭连忙点头。 沈清如心里几乎要笑死了,没想到季昭这样一个混世魔王竟然会怕小虫子。 就连一旁看了整场戏的张知衡和李文蔚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季昭的模样太可怜,李文蔚走过来一把摘下了花环,她颠了颠花环,沈清如看出她眼里的喜爱,毕竟是女儿家,对漂亮的东西都很喜欢。 他拿过花环,轻声道,我给你戴上? 李文蔚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沈清如帮她戴上,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真漂亮。 李文蔚一愣,她还没被男子这么直白地夸奖过,不禁微微红了脸颊,她又偷偷去看张知衡,却发现张知衡在安慰刚刚心灵受伤的季昭,根本没有关心到她。 李文蔚失望地低下了头。 沈清如看她精神不太好,便道,我刚刚捡到一块品质不错的良木,待会儿给你雕个东西,你想要什么样儿的? 李文蔚抬起头,有些好奇,雕木头?什么都能雕吗? 可以。 那能雕一只燕子吗?李文蔚说完,又改口道,雕两只可以吗? 沈清如答应了。他们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流云寺,有小僧童过来招待他们,将他们引入客房休息。 经过一天的上山之旅,四人都颇为疲惫,用完晚膳后就纷纷互相告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沈清如漫不经心地雕着木头,心里想着顾启的事情。 张太傅很信任顾启的能力,他说顾启殿试定能取得好成绩,即使不是魁首也是前三。顾启不曾与沈清如谈过这些,但是沈清如知道,顾启很看重这次的结果。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就为了靠这次功成名就,这是一个寒门学子的尊严。 张太傅是爱才的,张家人丁稀薄,他不免有几分让顾启为他所用的心思,只是当沈清如在张府时,他不好表现出来,实际上他挺希望顾启能成为张家的人。 他们都以为沈清如单纯,看不出来,其实他早就发现了。 顾启疼他,一边责备沈清如心善不知权力相争的丑恶,一边也不愿他过早接触。 可沈清如不是不懂。 所以他才开始对以后感到犹豫他真的要参加乡试,然后过上和顾启一样的日子吗?这是他想要的吗? 他买了院子,以后顾启就可以搬出来,他们可以两个人住在一起。顾启还会跟着他回青鸟镇看小熙,既然顾启未来的路已经定好了,那他自己是不是可以任性一点? 沈清如有些发怔,如果他不参加乡试,而是去做别的生计,顾启会生气吗? 指间突然一疼,沈清如回过神来,就见一滴血落在了即将雕好的燕子上,木头微微泛青,青燕栩栩如生,燕尾的血迹十分鲜明。 沈清如含住受伤的指头,头疼地盯着青燕。 算了,还好木头够用,再雕两只吧。 他不舍得丢弃这只辛苦雕好的青燕,便收进了自己的包裹里。 明日就是顾启殿试的日子,沈清如要早早起来祈福,便也很早就睡了。翌日,其余三人都还没醒,沈清如独自去佛堂祈福,有僧人对他双手合十作礼,沈清如也弯腰回礼。 第21章 沈清如跪坐在佛堂,闭着眼祈福,日出后季昭他们也过来了,看见沈清如在祈福,也纷纷跪坐下来。 沈清如沉下心,一直呆到了晌午。当他睁开眼睛时,季昭他们已经不在了,小僧侣让他去用膳,沈清如拒绝了,他不愿意起身。 殿试要一整天,沈清如希望能陪完全程。 小僧侣阿弥陀佛一声,随后送来了午膳。 沈清如道了谢。 之后,他一直跪坐到太阳落山,才睁开眼睛望着一脸悲悯的佛像,在心里默念不求过多,只求顾启得偿所愿,只求他们二人可以苦尽甘来。 他们在寺内又住了一夜,第二日才下山,李文蔚对沈清如雕的青燕爱不释手,季昭甚至有些吃味,一个劲儿要沈清如下次也雕一个给他。 我才不要小燕子,我要雄鹰!给我雕个雄鹰!季昭气势十足,我还要用玉雕!等我回去就把上好的玉石给你送过去! 沈清如笑笑,我不会雕玉的,雕木头倒是还行。 玉石这种昂贵的物事,他见都没见过,又怎么会雕? 季昭有些失望,撇了撇嘴,又突然想起什么,忙去看沈清如的脸色,别扭着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喜欢你雕的木头!我、我就要你雕木头的雄鹰给我。 他小心翼翼地看沈清如,扯了扯沈清如的袖子,好不好? 沈清如本来就没生气,他捏了下季昭白皙的脸,笑眯眯道,好啊,叫声沈哥哥来听听。 季昭涨红了脸,气得推了沈清如一把。 沈清如大笑。 张知衡听着他俩的对话,也不禁翘起唇角。李文蔚把玩着小燕子,心里想着,要怎么把另一只燕子送人呢?她瞅了张知衡一眼,唇边含笑的俊美少年让她心底漏了一拍,她低下头,耳根慢慢红了。 一行人说着笑着,下山的途中都没感觉到疲惫,终于在天黑赶回了京城。 与季昭二人挥别后,沈清如和张知衡回了张府,他们的好心情却在入府的一瞬间感到了变化,一种极其压抑的氛围让沈清如心底一沉。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克制着内心的不安,直到得知消息的一刻,沈清如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顾启殿试作弊,今上大怒,将其打入了地牢。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祸起 边境的春日来的悄无声息。满目的黄沙下逐渐显露出几分翠绿,扎营的赤壁边也透出了不少芽尖。与苍灰天色一般毫无温度的日光也添了些暖意,士兵终于都脱下了厚重的裘衣。 与春意一同来的是战争的结束。 此前因为粮草的原因,西泠一直步步紧逼,想要把北翊的兵马耗尽。即使戚源深谋远虑,及时节省粮草,到最后士兵还是过上了忍饥挨饿的日子,那个时候西泠更是趁机进攻,让北翊的军队很是被动。 虽然戚源在防守战取得了成功,但此次兵马损失惨重。幸好之后粮草运来,士兵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气势。 整个冬季的连绵战火让众人都感到了疲惫,终于在春日来临的时候,西泠退兵了。 裴与朝清点完粮草,便去主帐向戚源禀报。 鹤北已经在帐里对着戚源回报军情,他说完如今的边境情况,又说京城传来的消息。 燕西在京城待了许久,那位似乎已经发现他的住处,不过并未出手。为我们上奏粮草的官员都被贬职了,季家倒是无碍。另外,那位似乎格外迁怒于张家,已经多次为难张御史。 裴与朝听着,觉得有些意思,季家主果然是个老滑头,挥刀从不沾血。相比之下,张家的门道就不行了,毕竟是书香世家,手段还是玩不过商人。 裴与朝是军师,素来为戚源提供战场上的谋策,军师不止他一个,但裴与朝手段是耍得最高明的,只是偶尔戚源也不会采用,因为有时的手段就过界了。 鹤北继续说,今年夫人依旧在流云寺度过,夫人为将军亲手做了平安符,托人带过来了。 他弯着腰,将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 戚源漫不经心地将平安符推到地图旁,手上整理着名册,回信给她,近日无事勿出寺。他将一摞名册递给鹤北,名册上都是此次为国捐躯的烈士,好好安抚他们的家人,每户按情况给够银钱。回去将这些名字都刻在英烈碑上。 鹤北重重点头。 他走后,裴与朝将粮草的数目于戚源说了。戚源沉思半晌,剩下的应当够我们回程了,折合银钱算算,回去一并给季家。 裴与朝:将军,这次回京怕是危险。 这次的事情,皇帝做得是明目张胆,一门心思要让戚源死在战场上。如果戚源不但没死,还凯旋了,那皇帝必然会有所动作。 回京的路上恐有不顺。 不管怎样,京城还是要回去,戚源淡淡道,百姓都在等着他们的孩子回家。 将军,您心里清楚,即使京城回得去,也出不来了,裴与朝低声道,如今我们在外,消息不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最好的机会了。而且这次粮草的事情,没人提起,但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那位天天盼着将军反,将军不若 戚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出去。 裴与朝沉默半晌,还是不甘心,将军,京城张家也不过已是强弩之末,皇上要打压张家是明摆着的事,就算有张太傅撑着,也撑不住多长时间。张家是将军最好的合作伙伴 我的命令你是不听了吗?戚源面上微怒,手重重拍在桌案上。 裴与朝连忙行礼,属下不敢。他只好匆匆离开,一出帐就看到外面站着的鹤北。 裴与朝少见地拉着脸,鹤北瞧着他的脸色,将军又说你了? 没有,裴与朝闷声道,将军只是不听劝。 你又说那件事了? 裴与朝沉默。 鹤北皱了皱眉,你总是提,将军会烦的,这些将军心里都有数。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回京多危险,如果皇上要将军交出兵权怎么办? 将军刚刚凯旋,皇上应该不会这样做。 裴与朝冷笑一声,帝王的心硬着呢,到时候将军如果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就晚了。 他垂下头,叹了一口气,鹤北,你我都是小时候就跟着将军的,我不想将军落得跟老将军一样的下场,虽说这是戚家人的宿命,但除了老将军,哪个不是堂堂正正像个英雄一般洒尽了鲜血?偏偏老将军,为国打了一辈子的仗,最后却死在自家国人的手里。 鹤北闻言,眸光也黯了下去。 他们的父辈都是跟在戚老将军的老辈,戚老将军的事情他们也最清楚。除了军里的这些人,外人都以为戚老将军是和前人一样死在战场上。 可是真相实在残酷。 边境与京城路途漫长,喜讯还未传回,京城仍处在殿试作弊的阴影下。自那日今上震怒后,京城人人自危,热闹的长安街都少见地冷清下来。 作弊的不止顾启一人,但处置时将顾启当作了主谋,别人都只是暂时押着,唯独顾启一人下了地牢。 沈清如对此一点都不相信。顾启根本不需要作弊,这点张太傅心里也是清楚的。沈清如去拜托张太傅求情,让皇上将顾启放出来,就算放出来关着也比在地牢里强。 可是张太傅还未进宫,就被皇帝的人拦了回来,让他年事已高就不要关心政事了。 沈清如心急如焚,只好去找季昭想办法,他想,或许京城四大家联合起来,皇帝会听。 可实际上沈清如连季府的门都没能进去,他拍了半天的门,小厮才慢吞吞开了,然后说家主不在,让他离开。沈清如说找季昭,小厮也说不在,反正就是不让他进门,最后沈清如急着喊人,平常热情的小厮竟然还唤来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役将他轰了出去。 沈清如茫然地站在季府门口,竟一时不知道去哪儿。 季府都要置身事外了,那陶家和李家会想要招惹这件事吗? 但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沈清如跑去李府,李家主见了他一面,但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李文蔚并不在场,沈清如想,她或许是被关起来了。陶家更是如此,沈清如都没得进门,陶家只出了个皇后,还时不时惹皇上生气,自然不敢管这件事。 京城四大家,到了真出事的时候,竟都成了缩头乌龟。 沈清如跑了一天,无功而返。张御史让他不要太担心,等明日上朝他再去求皇上将顾启放出来,沈清如眼眶发红,对着他直直地跪下,磕了个头。 第22章 多谢张御史,此次大恩,无以为报。 张御史摇了摇头,叹息,此事还未平息,我也不能保证能够让顾启脱身。你也不要太操劳,顾启这孩子我是清楚的,我看着他长大,他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必然有误会。 我大哥一定是无辜的!求求张御史还我大哥一个清白,沈清如急急道,大哥一心都是朝着张家,以他的资质作弊也是没必要的。 我知道,张御史将沈清如扶起来,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全力。 沈清如点了点头,哽咽着又要道谢。 张御史安慰了几句,让人将沈清如扶回去好好照顾。 而他又去书房找张太傅讨论,几柱香之后,他才回了西院歇息,路过院内那棵槐树时,张御史侧头看了一眼,袖里的手微微握起。 京城之中,也只有他知道,皇帝这次的火,既不是因为戚将军的迁怒,也不是因为顾启,而是直直冲着他来的。顾启只不过是在张家待了多年,在皇帝眼里便也成了张家人。 倒是他连累了那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在看吗,好冷清╯﹏╰《$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困局 张御史并没能在早朝时向皇帝求情。 当帘帐掀开,皇帝露面时,众人都纷纷低下了头。皇帝的脸色不是一般地难看,就连平时最喜欢奏本子呛声的官员都安静地像只鹌鹑。 有人暗自嘀咕,皇上这是收到什么消息了这么生气。 张御史瞥了立于右边的穆丞相一眼,只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巍然不动的姿态。穆丞相是少有的没有背景的官员,皇上用他用得最放心。 不过穆丞相虽然得圣宠,却始终不动声色地拒绝所有人的拉拢,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做到了真正的独善其身作为一个年轻人,这一点很不一般。 这次作弊的事件,他貌似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皇帝先是对着些奏折发了一通火,然后说到官员的治理问题,之后又斥责一些人不尽责,最后终于谈起了殿试作弊的事情。 张御史还没能开口,皇上一长串的数落就尽数落在了监考官员的身上,那些人纷纷跪地请罪。皇帝摆摆手,让人将这些人都拉了出去。他像是出了气,随即便宣了退朝。 整个过程里,皇帝一点眼神都没分给张御史,也丝毫没提要如何处置顾启。 张御史惊讶,他以为皇帝至少会骂他几句,岂料被彻底无视,让他连一点提起顾启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好急急跟在皇帝的身后,想要追上去求情,却被皇帝身边的红人窦公公拦住。 窦公公笑眯眯道,张御史请留步,皇上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不在朝堂之外议事。 事关殿试,还请公公禀报一下。张御史垂着眉眼,有几分焦急。 张御史不要为难奴才呀,皇上心情不好时的做法,您也是清楚的,张御史还是躲着些好,窦公公苦口婆心,见张御史一脸忧虑,他又劝道,再说了,张御史,为了个无亲无故的外人得罪皇上,多不值当,都在朝堂这么多年了,张御史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张御史拧着眉,公道自在人心,顾启并未作弊,他不该有这等下场! 窦公公笑了一声,唉,张御史真是执着。可到底张御史也为张家着想着想吧,若是不出意外,张御史的爱子也即将踏入官场了吧,这事闹大了恐于令子有害呀。 张御史顿时冷了眉眼,你! 窦公公忙捂住嘴,奴才多嘴!张御史放宽心,这件事儿处理掉了就完了,不会连累张家的。他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袖子,转身离去。 张御史在原地停留许久,脸色冷沉。 皇帝恐怕铁了心要置顾启于死地。 另一边的沈清如在家里等着消息,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张知衡在一旁担忧地望着他,他只能说些没用的安慰话,除了这些,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沈清如终于等回了张御史,他满怀期待地看向张御史,却只得到沉默。沈清如很快就懂了,事情并无转机。 他沉默了一会儿,跑出了张府。 张知衡焦急地喊住他,可是沈清如置若罔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张府门口。 张御史拉住张知衡的胳膊,叹了口气,让那孩子自己静一静吧。 沈清如奔跑在长安街上,自打进了京城,在这都是达官贵人集聚的地方,他就从未像在田野上一般放肆地奔跑过。 他喜欢乡间的生活,那时很自由,可他更喜欢和顾启在一起的生活顾启是他唯一的家人。他想过以后就和顾启一直住在京城,有一个自己的小家,以前的青鸟镇也有他的家,可等到顾熙去世后就没了。 找到顾启时,他就好像漂了好久的浮萍,终于有了根。 可是现在他又好像失去这些东西了。沈清如渐渐跑累了,他的脚步慢下来,停在了拐角,身子靠着墙壁缓缓滑下。 他蹲下身,抱着头埋在膝盖上。 初春的风吹过树梢,又带起了熟悉的糕点香气,有孩童拉着爹娘的手,舔了一口糖葫芦,又好奇得去望角落里一身颓丧的人。 娘!娘看!看! 他的娘亲回过头,替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温柔地拉着他往前走,小孩儿迷糊地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地笑了起来。 蹲在墙角的沈清如茫然地抬起头,他看着小孩儿无忧无虑的笑容,眼角却慢慢地湿了。 殿试一事,关系重大。季昭他们四人从流云寺回来时是毫不知情的,就连事件过了一天,被关在府内的季昭也不知道外界到底出了什么事,直到两天后小厮告诉他沈清如来找过他,他才知道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可是季父严禁他外出,就连素来疼爱他的季老太太也赞成季父的做法,于是季昭就彻底被关在了府里,做什么事都有人盯着。 季昭心里焦灼。 他与沈清如相识也有一段时日了,即使一开始他对沈清如有偏见,可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早就把沈清如当作了自己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沈清如还不知道有多难受。 那人的心肠其实很软,总是那么体贴温柔,连带着季昭都没那么讨厌顾启了。 更何况,季昭虽然讨厌顾启的做作,但是他是相信顾启的实力的,那人不需要作弊。这件事情一定是有误会,再怎样也不能直接把人关进地牢吧,这都几天了,地牢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季昭越想心里越急,他决定要出去找沈清如,他们在一起想想办法也好。 可是府里看得实在太严,季昭本打算晚上偷偷溜出去,却在下墙后发现院子外边站着家里的护卫,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季昭尴尬一笑,护卫干巴巴说了句少爷,得罪了,就提溜起他的后衣领,将人扔回了房。 季昭只好愤愤睡觉,明日再作打算。 而另一边的张府,张知衡从中午等到了深夜,才见沈清如回来。 他迎上去,沈清如却径直朝着顾启的院子去,没过一会儿就拎着两个包裹出来了。张知衡愣了下,清如?你这是做什么? 沈清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在外面买了院子。 这个我知道,张知衡有些无措,可是,你现在就要搬走吗?这也太匆忙了,要不你过段时间,再考虑考虑?现在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啊。 沈清如摇了摇头,没事的,我习惯了。 张知衡没劝动他,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忧心忡忡地去找张御史。 沈清如简单收拾了自己的和顾启的行李,回了自己的院子。幸是之前为了让顾启殿试回来就能看到这个惊喜,他早已将房间里的必备品都准备好了,如今倒是让他能立刻入住。 他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房顶,思考着如今的处境。 半晌,他像是决定了什么,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翻过身睡去了。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成长 翌日一早,季昭就绕过最冷清的西边院落,他的小厮已经等在了后门口,见到他便招了招手。 季昭左右望了几眼,从半开的门缝里钻了出去。 人被支开了,待会儿怕是就要回来,少爷您赶紧去找沈公子吧。 季昭点点头,我爹找你的话,你就说你也不知道,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行。 小厮感动不已。 季昭出了门就朝张府赶去,一大清早的开门的人都有几分脾气,见到是季昭才激灵了一下,忙战战兢兢地鞠躬道歉。季昭没工夫管他们,抬脚就去找张知衡。 第23章 张知衡被吵闹声惊醒,他昨日与张御史交谈了半宿,睡得很沉。有些张太傅没有告诉他的阴暗面,张御史似乎是觉得他也到年龄了,都全数告诉了他。 这次的事于顾启是一劫,于张家也是一劫,躲也是躲不过的。 他自小饱受赞誉,这还是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弱小。不管是他、季昭、沈清如还是顾启,都只是还尚处权利漩涡之外的懵懂少年,他们无能为力。 张知衡刚披上外衣,季昭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摆了摆手让丫鬟都下去。 怎么办啊?知衡,都好几天了,你父亲有什么消息吗?季昭皱着眉,我被老头子关在家里,昨天才知道这事儿,你说顾启怎么会惹上这种事呢?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现在还不清楚,也没什么消息,张知衡摇摇头,不过我们都觉得顾兄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他那人可好面子了,才不会做这么卑鄙的事情,季昭肯定道,对了,沈清如呢?他怎么样? 张知衡沉默不语。 你说话啊,沈清如怎么样了?他在房间里吗?我去找他! 季昭心急地就要出去,被张知衡拉住手臂,他回过头,却见往常温和从容的人抿着唇,神色忧虑,清如他搬出去了。 什么?!季昭愣了,这种时候? 他找了几乎整个京城,没人帮他,我爹也没能在皇帝面前求情。 张知衡低下头,神色有几分歉疚。 那也不能这个时候搬出去啊,他一个人多难受啊,季昭越想越着急,知衡,我们去将他找回来吧。 张知衡沉默了片刻,声音艰涩,算了吧。 季昭睁大了眼,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或许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会更好。 放屁!季昭气得口不择言,你还是不是朋友了,是的话就跟我一起去找! 张知衡一直沉默,季昭眼里的失望越来越深,他咬了咬牙,甩袖就走。张知衡抬起头,手臂半抬起,像是要拉住季昭,可最终还是在沉滞的空气里垂落。 他想到张太傅跟他说的话,慢慢垂下了眼。 沈清如离开是最好的,他不是张家人,以后也最好不要与张家有丝毫关系。张家已经注定要没落了。 而冲出张府的季昭对张知衡的心思半点不知,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将看门的仆从骂了个痛快。 然而心里还是哽着块石头一样难受,季昭愤愤踢着脚边的石子。 想不到知衡是这样的人!哼!真不仗义! 大不了他一个人去找! 季昭知道沈清如的新院子在哪儿,他一路寻过去,路上还听到有人在谈论殿试作弊的事情。 哎,你听说没有?皇上过几天就要对那殿试作弊的小子公开处刑了! 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那个人好像姓顾吧,我记得当初乡试和会试他都是第一啊,怎么会作弊呢? 这谁又知道?听说是皇帝亲自查出来定罪的,应该不会有错! 那他会有什么结果啊? 我不刚说了吗!作弊还能有什么结果,都打入天牢了,估计要砍头的哟。 啊?这么严重,听说他是张家的人 张家的人又怎么了?要我说张家也不是什么好人,都说张家二子天资聪慧,我看说不定也是装出来的,你看他大哥,当初在朝堂多威风,现在不还是流放到哪个穷乡僻壤去了。 那人越说越起劲,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旁人往后躲了躲,眼角余光看到他身后的人,顿时白了脸,你,你后 我什么啊我?那人咽了口酒,熏红着脸,我跟你说,这张家啊,怕是要不行了 他话还未完,眼前的木桌就被一把刀劈了开,刀刃深深插在桌面上。 那人颤颤巍巍地回过头,酒液抖着洒了一身。 身着红衣的少年神色冷凛,眸色似刀,对着他阴沉沉地笑了,你刚刚,说谁要不行了呢? 竟是京城的混世魔王季昭! 那人脊背都冒出了冷汗,哭丧着脸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没有!没有!小人什么都没说,季少饶命啊! 我看你刚刚说得挺开心的啊,季昭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是我听错了? 不不不那人吓得忙摇头,季少没错!是小人的错,小的嘴巴贱!唉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小人这就扇! 他倒是毫不留情,抬手就是啪啪两下,见季昭仍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只好又忍痛啪啪两下。 季昭:继续啊,我没说停呢。 小酒馆里早就鸦雀无声,只有啪啪扇脸的声音,直到那人脸都肿的不成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季昭才了然无趣得离开了。 出了酒馆,季昭抬头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明亮张扬的眼里划过一丝黯然。 算了,还是去找沈清如吧。 他将多余的情绪撇开,转过身朝着沈清如那间院子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多久,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一愣。 沈清如?他怎么在这里? 季昭惊喜不已,他抬脚就要追上去,却突然被一双手臂拦住,他不爽地转过头,就看到了自家的侍卫,不禁磨了磨牙,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侍卫恭敬道,少爷,回府吧。 我才不回去!没见我找人呢吗? 少爷,老爷知道你不见了,很着急。 让他着急去!季昭紧紧盯着远处沈清如的身影,只见沈清如要拐进巷角,即将就要消失在他视线里,季昭焦急地推开侍卫,别拦着我! 侍卫为难地看着他,只好拦着他的腰一把将人托了起来,少爷,得罪了。 又是这招!仗着身高优势就了不起啊! 季昭气急。突然,颈边挂着的竹口哨从领口滑落出来,他顿时眼前一亮,扑腾着的手一把抓住口哨放在嘴边,吁 口哨吹了半声不到就被侍卫打落,季昭瞪着他,却见面无表情的侍卫低下头,少爷,得罪了。 他提着季昭的衣领,唰唰两下上了屋顶,朝着季府疾步而去。 季昭只能恨声骂道,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信不信以后我让你没好日子过?!你放我下来啊!我要去找沈清如! 他骂着骂着,见拎着他的人真的是无动于衷后终于丧气了。 我都看到他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让我显得很窝囊啊!老子也是能保护人的好不好! 高处的风都刺骨得很,扎得季昭眼角都发痛,他闭着眼睛,感觉到几滴湿润滑过脸颊。 沈清如去的那个方向是衙门。 他不知道沈清如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他怕如果没有人阻止,沈清如会陷入险境。 可是他却什么都帮不了。 终于,风停了,侍卫将季昭放下,看到季昭眼角的泪光后,侍卫沉默了一下,垂下了头,少爷,老爷是为你好。 季昭一声不吭地擦了擦眼角。 另一边的沈清如却仿若有感应地回过了头。前几日还冷清的长安街又恢复了它的繁华,让他也不禁有些恍惚,仿佛如今的境况不过一场梦。 那声似有若无的竹哨声留在了梦里。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苦楚 清晨,京城衙门口鼓声震响。 衙门里的人急急开了门,想看看是谁一大早的就来衙门告案。他揉了揉眼,只看见一身清冷的少年一声又一声地敲着鼓,神情平静地有些反常。 别敲了!别敲了! 他说的话,少年仿佛根本听不见。 街边周围的人都被鼓声吸引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身形并不健壮却挺直了脊背的少年,少年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目光里好似只有手里的鼓槌。 衙役粗暴地夺了他的鼓槌,扔到一边,都叫你别敲了,你聋啊! 又不耐烦地对聚集到一起的人群摆手,去去去,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去! 衙役最后转过身,打量了少年一眼,你是来告人的?知不知道现在还没到衙门办事的时间?至少再过一个时辰再过来。 少年语气平静,我不是来告人的。 那你来干什么?衙役更不耐烦了。 我是来告官府的。 衙役:哈? 他像看个神经病似的看着少年,嘀咕着,脑子有病啊?别在这儿惹事,再瞎闹就把你押进牢里去。 第24章 少年见他要走,淡淡道,如果不开案,我就一直敲下去,没有鼓槌我就用手敲。 衙役猛地瞪着他,半晌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不禁暗骂一句,晦气!跟上来,我去叫大人出来见你。 少年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衙门的门匾明镜高悬,然后垂下头踏进了门槛。 忙活了估摸一炷香的时间,升堂的人都聚集在了大厅,头戴官帽的官吏沉着脸。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鄙人沈清如,见过大人。 官吏盯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声音低沉,你可知道扰乱官府秩序是何罪? 鄙人有罪,可今日鄙人是有事前来,还望大人莫怪。沈清如抬起头,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官吏拧了眉,大人,鄙人想为顾启殿试作弊一事平冤。 官吏闻言心里一惊,连忙摆手。 这件事早就有所定夺,你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那大人,沈清如直视他,透彻的目光让官吏都忍不住微微侧开头,鄙人想要告官府办事有误。 放肆!官吏大怒,你可知你这是蔑视官府! 沈清如的脸色无丝毫害怕,大人,鄙人想要告官府。 你!你你你 还请大人将鄙人的意愿传达给上面的人。 官吏险些要被他气得晕过去,传达给上面?什么上面?皇帝?那他不是去找死吗? 顾启一事明摆着是皇帝的意愿,他这时候要是告诉皇上有人告官府办事出错,岂不是指着皇帝的鼻头说是皇帝的错?想他上位几十年勤勤恳恳,虽说没什么建树,但至少也没什么失误,若是因这事惹了皇帝不快,不止这顶乌纱帽保不住,说不定要跟着一起被砍了头去。 官吏越想心里越害怕,连带着看沈清如就像在看一座瘟神。 他挥了手,让衙役将人赶出去。 沈清如脸色终于变了,大人!大人你也判案几十年了,一直以来都有清正廉明的好名声!这次顾启并没有作弊,大人!他资质非凡,以后定是国之栋梁啊! 官吏背过身去。 沈清如咬牙,大人,您赶不走我!我就算出了这个门,我也会继续敲鼓!我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看衙门是怎么办事的! 官吏顿时看向他,只望见一双黑亮的眼眸,那眼里仿佛有火在奋不顾身地烧着。 官吏沉思半晌,那你可知道,民告官府要先杖五十?他瞥了眼沈清如瘦弱的身子,你这样,受得住? 沈清如:受得住! 那行,官吏对着衙役摆了摆手,上刑,若你撑过了这一关,再谈之后的事。 或许是因为起早被吵醒的缘故,衙役手上的劲儿都格外大些,一板子挥下去,沈清如眼前一阵发黑。他咬着唇,一声不吭,只死死盯着地面。 就连一开始不看好的官吏都惊讶了,他本以为就凭沈清如这身板,十板子都受不住,结果竟是撑到了三十板才一声闷哼。 竟是个有血性的男儿郎。 最后十大板的时候,沈清如喉头一阵腥味上涌,一板子下来,顺带着一口血也吐了出来。衙役停了手,官吏也劝他别坚持了,沈清如摇摇头,表示他还能继续。 直到最后一板落下,沈清如脸色惨白,眼睛却极亮。 官吏都沉默了,他看着染血的木板,又对上沈清如的目光,不禁有几分唏嘘。他叹了口气,慢慢踱步至沈清如的面前,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沈清如扯了扯唇角,却牵动了嘴角咬破的伤口,渗出血来,大人,还请大人禀告上面的人。 他声音虚弱得仿佛下一瞬就要没了声息。 官吏再度叹息,真是个傻的,你可知顾启是怎么被定罪的?他是在清和殿上,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定罪的!是皇上亲自给他定的罪,你告人告官府,难道还能告到皇帝的头上去吗? 沈清如眼里露出茫然之色,半晌他又看向官吏,之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湮灭下去。 你还是快回家吧,别再掺合这件事了。 沈清如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着嗓子,恳求地看向官吏,大人,顾启是鄙人兄长,还请大人让鄙人见他一面。 官吏有几分犹豫,顾启如今被关押在地牢,并不归他管。但他看着沈清如,又为他先前的魄力和坚毅而心生敬佩,便答应了下来。 也罢,顾启过几天就要被砍头,就让他们兄弟二人见最后一面吧。 沈清如得到了应允后便昏了过去,一直死死撑住的身体终于还是受不住此刻的双重打击。而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潮湿的地牢了。 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沈清如恍惚地摸索着,只摸到身子底下的稻草,他慢慢恢复了意识,才听到一声声焦急的呼唤。 清如?清如!清如你醒了? 沈清如艰难地转过头,才看到牢房的另一边正坐着顾启。 顾启此时的情况也有些糟糕,囚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子,显露出瘦削的身形,不仅身体,脸颊也似乎消瘦了不少。地牢潮湿的环境让他的脸色也很是憔悴苍白,完全不是那个眉目如玉的翩翩公子了。 沈清如笑起来,眼角却湿润了,大哥 鲜血的味道让他有几分担忧,但打量了顾启一番后,沈清如放下心来,大哥的身上并没有伤,看来是他自己身上的。 顾启紧紧贴在牢房壁上,他与沈清如的牢房被间隔的木柱隔开,只能焦躁地看着对方惨白的脸色。 清如,你怎么在这里?你身上是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些人来后将沈清如放下就走了,顾启都来不及问话,沈清如未醒之时,顾启急得都快疯了。 沈清如摇摇头,没事的,大哥,我没有事的。 顾启盯着沈清如被鲜血染红的衣摆,眼眶通红,一拳猛地捶上墙壁。 你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沈清如见他自残,心下焦灼,便慢慢拖着身体往顾启的方向爬过去,与地面的每一次摩擦都带来强烈的痛楚,他终于爬到顾启的身边,握住顾启颤抖的手,松了口气。 顾启紧紧抓着他的手,只摸到一股刺骨的冰凉,不禁心底生疼。 沈清如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来,他想让顾启放心,却不知道在自己惨白的脸色映衬下这抹笑容显得他更像是强撑着一般。 大哥,你说过你只走六天的。他像是如寻常一般抱怨着,这都有九天了。 顾启低声道,是大哥不好,大哥食言了。 大哥永远是最好的,沈清如反驳道,他们都说大哥犯错了,我才不相信,你这么好,那些事情都不该发生在你身上的。 顾启垂着头,手指却颤抖地更加厉害。 沈清如从衣襟里抽出一个白色的物事,塞到顾启的手里,顾启低头去看,只看见金线缝着的平安二字是流云寺的平安符。 符边稍稍沾了些血迹,沈清如也发现了,他抬手去擦,却洇湿了那块血迹,只得停了手。 这是殿试那天我求的平安符,沈清如低声道,大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顾启终于忍不住,哽咽着落下泪。 清如你走吧,离开京城,以后不要回来了。 是他在张府待了这数年,如今得到这下场虽然他心有不甘,但到底是他的因果,与沈清如又有何干?只恨他筹谋数年想要护住沈清如和顾熙,到头来却一个也没护住。 沈清如望着顾启颓丧的神情,想要去安慰他,却突然胸口一痛,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陷入了黑暗。 黑暗前最后的景象是顾启慌乱无措的脸。 顾熙,你站这儿!对对,这儿来点,顾启你站那里,就是树前面,站直啦! 满脸尘土的小男孩指挥着另外两人站好位置,飞快地端起地上的两杯水,分别塞到女孩和男孩的手上。 他衣裳破烂,脸上也都是泥巴,一双眼睛却极其透亮。 女孩儿笑嘻嘻地看着他,另一个男孩儿稍微高点,神情也显得稳重一些,此时端着水却有些紧张,只望着小男孩的动作。 小男孩望着东边儿,一脸严肃。 半晌,一道橘红色的光穿过了层层山峦,映在了他脸上。 太阳出来啦!小男孩激动地欢呼,他也端起水,三个小孩儿齐齐举起水杯,碰了个响儿。 我二弟沈清如! 我三妹顾熙! 第25章 大哥顾启。 三人齐声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古有以茶代酒,如今他们就着泉水代酒,有朝阳作证,从此以后,便是一辈子的一家人。 那是逃荒岁月里的光,照亮了整段黑暗的旅途。 沈清如从未忘记过,可这清晰的梦境还是刺痛了他,眼角也浸出泪来,直到醒过来时还沉浸在那种悲伤里。 模糊的人影帮他擦了擦额头,又试了试温度。 烧退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清如转过头,抹了抹眼角的泪,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燕西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碗水。 沈清如喝了,干哑的嗓子稍稍顺畅了些,谢谢。 他疑惑地看向燕西,不懂他此时怎么会在这里。 燕西:你大哥的事情你帮不上忙。 沈清如神色一黯,他还未开口反驳,燕西就掏出一块玉牌,放到桌上,玉牌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拿着这个去穆府,报戚将军的名号,有人会帮你。 沈清如望了玉牌一眼,诧异地看向燕西,你这是? 难道燕西是要出手帮他?可是说起来他们之间也并非有多大的关系,要说恩情,沈清如也不过是为燕西讲了那封信的内容,之后他便成了彻底的累赘。 燕西摇摇头,你不知道你救了多少人,这是你理应得到的。 他说完就打算离开,却在最后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枞阳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些人会找到你。 沈清如先是愣了愣,然后露出笑容来,我知道,这次谢谢你帮我。 如果真的将顾启救下来,他一定会好好报答的,沈清如暗道。 燕西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虽说沈清如让他能够了解那封信的内容,才能将消息送到京城,从而挽救一众士兵的生命,但说起来他将玉牌给沈清如也是有着他的私心。 这样一个单纯正直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结果,而顾启,也确实是个人才。 只是燕西想到自己就这样把将军交给他的信物给了沈清如,让他去找穆丞相,也不知道将军知道了会治他什么罪。当初穆丞相欠了将军一个人情,如今却被用在了这上面。 燕西只能默默思考他去将军面前认罪会不会从轻发落。《$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转折 当天晚上,沈清如就找上了穆府。他不知道燕西是怎么把他从地牢里给接出来的,并且还送到了沈清如买的院子里,但是现在都不是管这些事情的时候。虽然他现在行动依旧艰难,但是时间拖得越久,说不定顾启的事就会越难办。 所以沈清如拖着一副病体就上了穆府,穆府的下人倒还都比较谦和,见他脸色惨白的模样便先让他坐着休息。 穆丞相穆修远很快就出现了,沈清如抬头看去,有几分惊讶。 没想到当今丞相如此年轻。只见身穿常服的丞相面带笑容,风度翩翩,眉目柔和,使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感。 他招呼丫鬟给沈清如上茶,关心地问侯了几句身体情况。 沈清如只想直入主题,他拿出燕西给的玉牌,大致说清了来意。 穆修远始终含着笑容听着,他稍稍看了眼玉牌,垂下眼抿了口茶。 沈清如瞧着他慢悠悠的动作,心下都有些焦躁了。 沈公子莫急,此事关乎科举,若是不从重处置,怕是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丞相大人明鉴,家兄并未作弊,您看着家兄从乡试一路走来都是高踞榜首,绝非平常资质,作弊一事必有误会! 穆修远点点头,沈公子放心,顾公子的实力本官也是知晓的。只是沈公子既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求到了本官这里,想必应该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了。 沈清如心底微微一沉。 只不过穆修远笑了笑,沈公子既然和戚将军关系匪浅,又携带了戚将军的信物前来求助,本官自是会鼎力相助。 沈清如大喜,连忙起身就要行大礼。 穆修远扶住他的手臂,不用了,若是戚将军知道本官对他的人这般粗横,怕是要砸了这丞相府。 沈清如只能笑笑,他想说他与戚将军其实没有关系,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既然现在这种关系能帮到顾启,倒也挺好。再说,戚将军名威甚重又骁勇善战,与众将士一起保家卫国,被误认为是他的下属不免是种荣幸。 谢过穆修远后,沈清如便于夜色中赶回了自家院子。 虽然现在事情还没解决,但至少心里有了底,沈清如只觉得轻松了不少,连沉甸甸的身体都松快了些。燕西走之前给他留了药材,沈清如一边咳嗽一边将药给煎了。 药炉子烧得生烟,烟味呛得很,沈清如咳个不停,他摇着扇子,捂着帕子,半晌喉头一痒,竟咳出血丝来。 洁白的帕子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十分醒目,沈清如皱了皱眉,将帕子扔进了炉火里。 喝了药后就发困,沈清如收拾收拾便睡了。只是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总想到顾启在牢里的样子,他闭了眼,恍恍惚惚入了梦,又是顾启被推上断头台的景象。 沈清如从梦里惊醒,一头冷汗,再也睡不着了,只得数着数熬到了黎明是上朝的时辰。 他想着穆丞相会在皇帝面前怎么求情,又想着皇帝会不会答应,明明是隔了整个长安街和皇宫发生的事,却仿佛就近在眼前,让他心跳都比平常快了不少。 沈清如感觉这分明就是在折磨他,一会儿想到顾启上断头台的样子,一会儿又期望见到顾启出狱的模样一会儿天一会儿地的,他只觉得头痛欲裂。 幸好,熬到了午时,穆府来人说顾启的处置下来了。 丞相大人说,还望沈公子莫怪,大人已经尽力求情了,皇上的判决不能改,顾公子依旧是殿试作弊的罪名,只是撤除了主谋的位置,判决他流放枞阳,终生禁考。 下人刚说完,沈清如就松了一口气,随即便陷入了昏迷。 那人吓了一跳,忙扶着沈清如躺到床上,颤抖着手去试探他的呼吸,却发现原来只是睡着了。 皇上口头的判决刚下,离顾启真正被放出来却还要几日。 这件事一了,沈清如的身体恢复的速度都变快了。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有人来帮忙照顾他,有了人帮忙煎药做饭,沈清如只需要卧床休息,自然好得快。 门随着吱呀一声打开,沈清如忙从床上坐起来。 身着青绿衣裙的秋雨端着药来到他床榻边,她将药碗搁在一边,别动,我扶你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让他靠在床头,又把药端起作势要喂他。 沈清如羞赧地侧过头,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清如,不用这么客气,秋雨笑了笑,毕竟相识也有这么久了,你帮我甚多,如今你有难,我也不过只能做些煎药的杂事罢了。 沈清如不好再劝,便就着她的手将药喝了。 原本他也以为秋雨是真的回了老家,可是照现在这情形看,秋雨似乎根本没有离开京城,只是不知为何从未再遇见过。 他想开口问问她关于季昭是怎么看的,又怕戳到了对方的伤口,只好沉默。 秋雨也不是多话的人,沈清如休息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剪裁衣物。寻常沈清如看到的都是她衣裳亮丽垂目抚琴的模样,如今穿上了贫苦百姓的衣裳又做起了寻常女子的活计,倒是显得亲近了不少。 或许因着他们二人从根本上境况是一致的都是贫苦出身,说起话来要比之前自然得多,秋雨偶尔挑起一个话题,沈清如便能接上,一来二去的,他本来压抑沉闷的心情都放松了。 用过膳后,秋雨收拾了下沈清如的衣物,她看了眼那件质量颇为上乘的衣物,手下动作顿了顿,清如,这件衣裳似乎跟别的有些不同,是你在京城的成衣店买的吗? 沈清如看了一眼,你说那件啊,不是的,是以前别人送给我的。 从张府出来的时候,他只简单收拾了以前带过去的衣物,并未将张府为他添置的衣物带走,因此都是些做工粗糙的衣裳,稍微好些的是以前许奶奶给他做的,只不过布料到底比不上名贵的丝绸。 而秋雨手里的则是当初在南风馆当教书先生时,三娘给他穿的,没想到一路带到了现在。 秋雨摸了摸手下柔软顺滑的丝绸之感,垂了垂眸,不经意道,我记得你好像只穿过几次,怎么不多穿穿?这件衣裳做工精细,花纹刺绣也颇为别致。 第26章 沈清如有几分不好意思,你还记得我穿过几次啊,其实我也是怕穿坏了,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好衣裳了,想多留段时间。 秋雨一笑,她将衣服抖开,目光扫过衣裳上的花纹,唇边的笑意更深,送你这件衣裳的人,是他做的这衣裳吗?如果有缘相见,我倒真想好好讨教讨教这门手艺。 应该不是吧?沈清如想了想三娘慵懒华贵的气质,怎么想都不像是他亲手缝制的。 不过我倒不知道你在京城还有这样一个朋友,秋雨疑惑地看向他。 也不是啦,沈清如挠了挠头,这个朋友不在京城,他在枞阳,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转眼经过了这么多,南风馆的经历都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初他就留了封模糊不清的信就走了,还不知道三娘他们会怎么想。沈清如突然想到,顾启被流放到枞阳去了,那他岂不是很快又要回去了? 兜兜转转的,人生还真是奇妙。 就在他晃神之际,秋雨将衣物拿出了房,今天天气不错,我将这些衣裳都拿出去晒一晒。 沈清如点了点头,没怎么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网课的我,平板被老爸给用去挂课去了_(:3」∠)_家里也没有电脑【在学校】,全指望平板码字,今天下午帮老爸解决了作业~完工啦《$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离别 顾启出狱的那天,沈清如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去接他。他的身体还未康复,脸色看上去也很糟糕,还央着秋雨帮他用胭脂遮了遮苍白的病态,秋雨满口答应,却转过眼让沈清如唤她姐姐。 沈清如穿着他最好的那件衣服三娘给的那件,苍白的脸颊微微泛红,颇为不好意思地低头,蚊子哼般,秋雨姐姐。 秋雨看着他因低头露出的发旋,缓缓笑了,眼里浸满了温柔。她替他理了理袖角的褶皱,将人按在镜前的坐凳上,拿起梳子开始为他梳头。 她的动作轻柔,语气里带了丝怀念,姐姐为你绾发。 沈清如察觉到一丝奇怪,但他从镜子里看见秋雨温柔的神色,又不好开口,想了想便作罢了。今日既是接顾启出狱之日,也是离开京城之日,想必今后也无缘再见了。 秋雨的手法很好,一眼看去,沈清如还真无一丝病态。他对着镜子瞧了半天,觉得差不多了,便去接顾启了。 顾启也在地牢里关了有好几日,出来的时候还穿着囚服,沈清如将带的衣裳给他,陪着他在街上的店里换了衣服。顾启始终沉默着,沈清如看着他消瘦地几乎看得见颧骨的脸,心底发酸。 大哥,他握住顾启的手,安慰道,我们离开京城,好好过日子。 顾启怔怔地望着他,忽然伸出手抚上沈清如的脸。沈清如一愣,却听顾启问,你去求了穆丞相? 他出狱之前,穆修远曾经来看过他,以前他也曾见过穆修远,只是如这次一般面对面倒是头一回。皇上的判决他是知道了,即使心里有多少不甘和愤恨也只能全数咽下,因为这一切还是沈清如费劲心思几乎要送了命求来的。 可是心底还是沉甸甸的,又像浸在冰水里一般发寒。他曾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护沈清如一生,可是如今他没有护住,却反而让人受苦,他感到愧疚。 沈清如眼神清澈,低声道,大哥,我是去求了穆丞相,京城里也只有他能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了。 可是穆丞相是不沾惹是非的性子,你可是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没有啦,大哥,这其中原因我之后再与你解释,现在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沈清如抱着顾启的胳膊,带着些撒娇的腔调。 顾启知道沈清如是想让他不要为此而内疚,他垂了眼,似是放弃了追问,心里却微微自嘲哪有家?他在京城苦读多年,还是住在张府,连个家也没能给沈清如,如今竟是还要被流放了。 他由着沈清如拉着他,垂在袖里的另一只手却微微攥起,指尖的胭脂像火苗一样炙烤着他,让他心里发苦发疼。 沈清如以为他会忘了那天牢里的惨状,可他忘不掉。 来到沈清如的小院落的时候,顾启有些发懵,他被拉着逛了整个院子,又被领进了他的房间。沈清如指着榻上的包裹说,你在张府的衣裳我都替你收拾好了,你也可以检查检查,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漏了。 沈清如又回了自己的房间,左右看了看,发现秋雨已经离开了,不禁一愣。 他本以为秋雨会等他回来再分别的,之前便一直没有正式道别,没想到竟又是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沈清如捞起他早已收拾好的包裹,又去顾启的房间。顾启还看着床榻上的包裹发怔,都没有拆开。 大哥?你不看一看吗?我们就要走啦。 顾启转过头看向沈清如,你也要走? 沈清如先是一愣,然后生气地瞪着他,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当然要一起走啊。 可是你还要准备乡试和会试啊。 顾启却说不出口,他私心是想要沈清如和他一起离开的,但是又不想耽误沈清如的前程。 沈清如望着他犹豫又黯然的神情,无奈道,我千里迢迢来京城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考试的。再说了,非要考去哪里不能考?枞阳也可以考啊。 至于京城的那些朋友,虽然遗憾,但都没有顾启重要。 而且经过这件事后,沈清如觉得四大世家其实在皇权下也只能失语,甚至还没秋雨给他的帮助大。 顾启望了眼收拾地井井有条的院子,语气苦涩,你竟是买了院子 这院子很早就买了,其实是打算给大哥一个惊喜,沈清如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府邸吗?不过我这个确实有点小咯。 他语气淡然,像是根本不在意。顾启却更加难受,可是现在这个家又没了。 沈清如假装生气道:哪里没了?你我都在,去哪儿不是家? 他知道顾启心思深,只能认真地看着顾启的双眼,大哥,我不在乎任何身外之物,我只希望我们两人都平平安安的,这就足够了。 顾启见沈清如神情坚定,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来,清如,你受苦了。 沈清如将包裹挂到顾启肩膀上,推着他往门外去,知道啦知道啦,以后好好补偿我就是,到了枞阳,可要记得给我买五十根糖葫芦,还有一百个青团! 顾启失笑,他攥紧了包裹,自言自语,这些哪里够。 沈清如没听清,不过也没在意,他笑着将人推出了院子,然后转身关院门。这间院子已经被他卖出去了,凑了些路上的盘缠。 顾启见他插门闩有些艰难,便也过来帮忙。两人关好院门,转过身却见一辆马车停在了路边。 燕西坐在马车前,直直地朝沈清如望过来。 沈清如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挺高兴的,他对着燕西招了招手。燕西点了点头以作回应,又与顾启对视了一眼,紧了紧手里的缰绳。 燕西,你怎么在这里?沈清如好奇地问他。 我来接你们。 沈清如没明白,疑惑地看他。 燕西淡淡道,我接你们去见将军。 啊?可是沈清如挠了挠脸颊,我们要去枞阳,这是皇上下的判决,怕是不能随意更改地点吧。 没关系,将军回京的路上也要经过枞阳。 闻言,沈清如倒真有几分想去见见戚将军了,这次顾启的事情还多亏了戚将军才能保住一命,若是戚将军有什么地方需要他,他也好报答恩情。 想着,沈清如就要上车,却被顾启拦住。 顾启怀疑地看向燕西,又对沈清如投去疑问的目光。沈清如这才想起来他还根本没告诉顾启关于燕西的事情,便将整个事件对顾启说了一遍。 顾启听完,对着燕西深深弯下腰,他只知道燕西当初带走了牢里的沈清如,还不知后续发生的事情。不过,就冲着燕西救下沈清如和他的恩情,就无以为报了。 燕西:你们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戚将军吧。 穆丞相的人情都还到沈清如身上去了,将军还完全不知道,燕西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会不会惹得将军发怒,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他又看了眼顾启,这种人才不如拐到军队里给将军作参谋,毕竟是他们救下来的。这样将军或许会稍稍原谅他的先斩后奏。 沈清如却根本不知道燕西的心思,也不知道穆丞相帮他是因为欠戚将军的人情,他只觉得不愧是戚将军的下属,明明帮了他却把功劳都推到戚将军的头上,果真忠心向主。 第27章 而顾启则是在心底思量着去见戚将军的后果,虽然他脱罪与此关系颇深,但如果对沈清如有害的话,他即使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也不愿去做。只是顾启看了眼燕西,要说这京城谁人品性正直,除却张家也就是戚将军了。 如今他们毫无依仗,有戚将军相护也好。 且不论三人心思各异,最后都上了马车。燕西捏紧了缰绳,轻轻踢了踢马肚,马车便缓缓行驶在路上。 路过长安街的时候,沈清如掀了车帘,望着熙熙攘攘的小摊群,神色有几分怅然。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再看向顾启的时候又是无忧无虑的笑容。 快要出京城的时候,沈清如将心底烦扰的思绪抹开,他抬手要放下车帘,却忽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青一白两道人影站在城墙上,静静地注视着他这个方向,沈清如一眼便看出那是季昭和张知衡。 心底的些许怅然遗憾忽然就消散了,沈清如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就认认真真发展感情线。《$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重逢 从京城到枞阳的途中,因为沈清如身上还带着伤,三人赶路的速度都放慢了下来。过了半个月,他们才赶了大致一半路程。 沈清如有些担心可能会跟军队错过,燕西却让他放心。 我已经给将军送过信了,燕西道,将军来信说他如果先到了枞阳,会在枞阳稍作休顿。 沈清如茫然点头,又忍不住问,这样可以吗? 战争结束的喜讯应该已经传到京城了吧,戚将军这样故意放慢脚程真的没问题? 燕西看了他一眼,正经道,军队经过艰苦抗争早已疲惫不堪,稍作休整也是应该的。 沈清如:原来如此。 房外传来顾启叫他的声音,沈清如转过头看去,就见顾启手里拿着药膏等着他。从上路的第一天开始,顾启就把他背后的伤当作天大的事来看待,每天都固定时间要给沈清如抹药,而且是内外兼修,沈清如本以为他装作病好就不用再喝那苦的要命的药,岂料还是躲避不了。 顾启微微笑着看他,清如,去房间擦药了。 沈清如无奈又郁闷,哥,我已经差不多好了。 差不多是差不多,要好全了才行。顾启保持着笑容,却不由分说地拉过沈清如的胳膊,将人带出了房间后他才回过头对着燕西笑了笑。 燕副将,一路上麻烦您了,也就今晚能在这镇上找到客栈休息,就不打扰您了。 燕西刚刚点头,就见顾启一把关上了门。 他总觉得顾启对他虽有尊敬,但更多的还是疏离,不过顾启接人待物都是温和有礼的模样,他也挑不出错来。 或许有资质的才子都这样?燕西突然想到裴与朝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摇了摇头,果然还是性格问题吧。 他又想到将军送来的信,心里还是揣揣不安。将军在信里只嘱咐他好好照料顾启二人,完全没提到京城穆丞相的那件事,可是燕西记得他可是写的清清楚楚送去给将军的,将军不可能不知道。 难道要等到他回到军队再整治他吗?燕西默默叹了口气。 再说当时军队里发生的事情裴与朝还在为燕西送来的信生气。这种消息的传达是由鹤北负责,当时裴与朝恰好也在军帐中,听到信的内容的时候,他震惊地一时都没回过神。 戚源听完消息,沉默了片刻后,嗯了一声。 让他先将人护送到枞阳,其余的事之后再谈。 鹤北:是。 裴与朝望着戚源的神色,将军好似一点没生气。他实在无法理解,将军!燕西胆子也太大了!在这种时候他竟然公开与皇帝的意愿作对,他还、还私自使用将军的信物,还把穆丞相的人情给用完了! 他气得在军帐里走来走去,穆丞相是多好的帮手啊!京城里也就他离皇帝最近,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他还干了什么来着?啊,他现在还将人接过来?接过来干什么?救回来一尊菩萨供着吗? 鹤北皱了皱眉,燕西是想为将军招揽人才。 裴与朝瞪他,你闭嘴!你跟燕西是一块儿长大的,你就知道为他说话! 鹤北:难道你不是? 裴与朝几乎要气昏了头,他可是费尽心思为将军谋划回京城之后的事,穆修远更是这计划里不可缺少的一环,如今燕西这一下打乱,实在让他焦躁极了。 戚源终于发话,燕西他处事利落干脆,不仅救下一条人命,更是为北翊留下了一位人才,这一行为值得赞赏。他顿了顿,当然,私自使用军中物品和先斩后奏都违背了军规,等他回来再行处置。 裴与朝不可置信,将军,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戚源轻咳一声,接过鹤北手里的信纸,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 裴与朝还要辩驳,鹤北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往外拖,却突然听戚源又道,对了,回京城的计划暂且作罢,先在枞阳稍作休整。 裴与朝:哦。 直到被鹤北拖出了军帐,裴与朝还愣愣的。 鹤北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气傻了? 裴与朝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说什么呢?你倒是看看燕西这一路惹了多少事,送个消息罢了,他还抓了个书生同伙跟着他,最后又将人直接丢在枞阳,要不是将军发现,那人说不定就被皇帝的人抓走了,然后把我们的事情都抖出来可怎么办?这还不算完,他后头竟然还私自做决定救那个姓顾的那个谁?现在还要将人带过来!当初就不该让他去传消息,大字不识几个! 鹤北沉默片刻,道,不让他去,让谁去? 裴与朝被噎了一下。 除却将军和鹤北,在军中他还真找不到有谁能和燕西一样可以在帝王的几番派人追杀下活着到达京城。战时将军自然不能随意离开,而鹤北掌管信息网,擅长暗伏,也不好离开将军。这样看,燕西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鹤北见他不说话,就要离开,裴与朝拉住他,表情凝重,你刚刚有没有听清楚将军的最后一句话? 去枞阳? 不是,重点是不回京城啊,裴与朝眉头紧皱,将军之前一心要回京城,现在怎么又不急着回去了? 鹤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裴与朝忧郁地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诶?对啊,将军不回京城了!京城的那些计划可以搁置了,那不就可以继续用我之前建议将军的计划了吗? 鹤北瞧他一瞬间又高兴起来的模样,摇了摇头,继续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离枞阳也就十几公里的路程了,他得去安排妥当。 军帐里,戚源展开信纸,又将整封信看了一遍,目光在沈清如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他往后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脑海里又划过元宵节的那一幕。 那温暖的拥抱触感他忽然捂住额头,疼得皱起了眉,记忆的破碎让他有几分不解。似乎从那个拥抱到意料之外的刺杀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记不得了。 半晌,疼痛缓缓退去,戚源盯着信纸,眸光沉郁,他折起信纸放在油灯上,火苗很快吞噬了边角,继而席卷整张纸,化为灰烬。 沈清如三人真正到达枞阳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枞阳稍稍靠近边境,气候较为干燥,冬季寒冷,临近夏季的时候却也早早就热了起来。 沈清如终于扔了顾启让他天天捂着的暖手炉,脱下了又厚又重的皮裘,感觉一身轻松。身上的病早已在途中好全了,顾启也终于放心让他独自去街上闲逛。 憋久了的沈清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燕西将马车牵去客栈的后院,顾启去处理入住的事情,他就开开心心地奔向了市集。 上次来枞阳的时候,沈清如处于失明的状态,而之后眼睛康复又急急赶往了京城,都未能好好观赏枞阳的景色。他还记得当初元宵节那繁华热闹的气氛,只是可惜没能亲眼目睹。 说起来,当初就是在枞阳遇见宜水的。沈清如买了串糖葫芦,乐滋滋地啃着,他终于想起了宜水,不免有几分怀念。 也不知道这次去拜见戚将军会不会遇见宜水,若是可以倒也是好事一桩,正好两个人都于他有恩。 沈清如一边想着,一边左右看着小摊上的玩意儿。街上人来人往,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手里的糖葫芦滑了出去,沈清如急忙伸出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得眼睁睁看着糖葫芦落在了前方人的衣袍上。 第28章 糖葫芦滚了几下,掉在地上,鲜红的糖浆粘在衣袍上面,十分醒目。 沈清如尴尬不已,忙道歉,抱歉!抱歉!这位兄台,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慌乱地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突然抬起头,然后就见衣服的主人安静地凝视着他,一双黑沉沉的眸看不出丝毫情绪。 沈清如后退一步,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背着手,神色无措。 其实他心里有些害怕了,因为这个人,长得好凶啊。 戚源沉默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瘦了,也高了点。他的视线在少年袖角沾到的糖渣上微微一顿,还是一样贪吃。 沈清如:这个人怎么一直盯着他?好凶的样子。 他纠结地皱紧了眉,满心思考要怎么摆脱此时的困境。 作者有话要说:  论对宜水的印象 沈清如:这么温柔的人,长得肯定也很温柔啊。 论对戚源的第一印象 沈清如:长得好凶!特别凶! 戚源:《$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奇事【倒v开始】 其实戚源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何会对沈清如这般在意,少年比他低了一个头,仰着脸望他的神情莫名有种乖巧的感觉,眼睛清澈地像一望到底的湖水。 他忽然想伸出手摸摸少年的头。 少年瞥见他的眼神,后退了一步。戚源稍稍有点尴尬,他移开视线,突然看到少年纤细的手腕,腕骨都清晰分明。他又皱起了眉。 这个孩子,似乎总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上次见面时他被人抓住导致失明,去了京城又遭了那些罪,明明身板瘦弱,那五十大板也不知道是怎么挨下来的。 戚源心里想着,忽然心神微动,也是或许是因为他将沈清如看作是一个后辈来照顾了吧。戚源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但多年都是在战场上饱受磨砺,总觉得与他同龄的那些人心性还是颇为幼稚。何况沈清如看着才十几岁的模样,还是个小孩儿罢了。 沈清如:兄台? 戚源:你几岁了? 沈清如一头雾水,却是如实回答,这个,我不大记得了,应该是十六吧。 戚源嗯了一声。果然还是个孩子,他看了眼袍子上沾上的冰糖,幸好今日穿的衣服颜色颇深。沈清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好意思得笑了两声,正想开口说赔偿,就听戚源说,跟着我。 戚源转过身走了几步,沈清如虽然不明其意,还是跟了上去。然后就见戚源又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他,沈清如手里握着糖葫芦,有点懵。 虽然他的糖葫芦是掉了没错,但是毕竟是他撞到人了。 戚源见他不吃,疑惑问道,为何不吃? 沈清如哦了一声,舔了下晶莹剔透的冰糖外衣,嘴里甜丝丝的。他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朝着戚源看去。 戚源:怎么了? 沈清如摇了摇头,他又咬了口糖葫芦,将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想法撇开。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宜水,哪有这么巧,宜水也应该是那种长得很温柔的人吧,就像顾启一样。沈清如这么想着,暗自点头,宜水与顾启的感觉那么像,肯定是的。 他又偷偷瞧了眼戚源,男人长得并非凶神恶煞的恶徒模样,仔细看去,五官深邃棱角分明,是极为英俊的长相,只是因为神情冷然而显得不易接近。男人的腰侧配着刀,浑身一种肃杀冰冷的气质,在普通百姓里实在是太过明显。 沈清如不太习惯和这种人相处,他吃完了糖葫芦,便将人带去了成衣店让老板重新拿了件男装。等戚源换了身衣裳,沈清如才松了口气。 他笑眯眯道:这位兄台,在下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了。 戚源想开口挽留,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沈清如道别离开。 沈清如回到客栈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顾启在大堂等着他。沈清如心虚地喝下顾启递过来的茶,大哥,我太久没出门,一不小心忘记时间了。 顾启:没事,回房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呢。 沈清如诧异,他记得燕西说过要等在客栈直到戚将军过来的,然而触及顾启略显寂然的眼神后,他顿时明白了。 他放下茶盏,将手搭在顾启的身上,低声道,你也早点休息。 翌日清晨,沈清如很早就醒了,但当他下楼的时候见顾启早就等在了楼下。 顾启将沈清如的包裹拿过来自己背着,走吧,燕西那里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去五日就回来。 他们为了减少路上的时间,并没有雇马车,只买了一匹马。沈清如本来是想自己练习骑马的,可是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只好与顾启共骑。 顾启的骑术很好,想必都是在京城的时候学会的。 骑马赶路的速度确实比马车要快多了,不过两日就赶到了青鸟镇,只是沈清如下马的时候觉得腿都发软。 顾启看着他可怜的模样,心下歉然,等回去的时候我们换马车。 沈清如点头如捣蒜。 他们决定在青鸟镇休息一晚再去沈清如居住的那个小村庄。 青鸟镇一点变化都没有,沈清如甚至还见到了当初劝他去南风馆做差事的账房先生。这家客栈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意不好,大白天也是冷冷清清的,大堂里就几个顾客在饮酒交谈。 账房先生本来只是随意瞧一眼住店的人的相貌,却见沈清如对他笑了笑。他先是一愣,然后睁大了眼,你不是 好久不见。沈清如微笑。 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账房先生突然白了脸,手里的算盘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他指着沈清如的手抖如筛糠,我明明看见你的尸体从南风馆抬出来的! 想当初他还为此良心不安了好几天,总觉得是他的一时捉弄葬送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沈清如疑惑地皱起眉,什么尸体?南风馆怎么了? 账房先生吓得后退几步靠在墙上,你不是被王二少给害死了吗?当初南风馆的三娘为此事差点闹上了公堂,虽然最后和解了,可是南风馆因为这一事已经关门了。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沈清如的脸,当初好多人都见你被抬出南风馆,死状可是相当凄惨,我记得南风馆的有位小公子当场还哭昏过去了。 沈清如十分怀疑,怎么可能?他明明留下了一封信才走的。 不对,重点是他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会有一具跟他一模一样的尸体? 沈清如又问了账房先生相关的事情,可是除此之外他好像也不太了解,只知道王二少在那之后就不敢再招惹三娘,而南风馆闭馆之后,馆里的那些人也都各奔东西了。 沈清如想要了解情况也无从下手。 幸而如账房先生这般良心不安所以始终记忆深刻的也就他一位,其他人都不记得那具尸体的模样了,因此沈清如在青鸟镇也无大碍。 到房间后,沈清如便将当初南风馆发生的种种告诉了顾启。他心里倒是没什么在意,顾启却是更为自责,只叹沈清如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我离开后就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 沈清如只觉得莫名其妙。 顾启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或许只是一场戏,毕竟无人受伤,也没什么要紧。 确实,除了名义上的沈清如被杀,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伤害。 账房先生说他是被王二少害死的,沈清如记得王二少是青鸟镇上富家大户的少爷,一直爱慕着三娘,只是三娘对这人无意。 这么说来,或许真的是三娘为了摆脱王二少演的一场戏。 活生生的沈清如住在了客栈里,账房先生战战兢兢,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逃避式地低头,假装在专心致志地算帐。 沈清如没管他,自顾自走出客栈去逛外面的小吃摊。 顾启喜欢在客栈里用早膳,沈清如不喜欢,他更喜欢外面卖的烙饼和菜粥,热腾腾的雾气里夹着几句叫卖声,更有一种烟火气。 他吃着饼,兴致勃勃地观赏着青鸟镇在黎明里苏醒过来的模样。 清晨的顾客不多,粥也更加粘稠,沈清如喝了口热乎乎的粥,感觉胃都暖和起来了。忽然,他瞥见角落里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盯着他的粥一动不动。 沈清如拿饼的手顿了顿,小乞丐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脸上也抹满了泥巴,整个人像是块泥坑里的石头,连眼神也是呆滞的。 沈清如啃完了饼,又将粥喝完,小乞丐渴望地盯着,最后只能垂下头,蹲在墙角,不再看沈清如了。 突然,一碗粥摆在了他面前,瓷碗与地面相碰,发出清脆一声响。 第29章 小乞丐等了三秒,然后将碗一把抢到手里,囫囵吞枣般,一瞬间就将粥灌进了肚子里。 沈清如等他喝完,又盛了一碗放在原地。 这一次小乞丐喝得慢了一点,但还是很快就喝完了。沈清如再去盛粥的时候,老板看了他一眼,你帮不了他咯,人已经不清醒了。 沈清如笑了一声,没说话,他又将粥送了过去。 小乞丐这次是慢慢地将整碗粥品完的,只是一碗白米粥,上面撒了些菜叶,他却像是在品尝什么美食佳肴,喝完最后一口后,他的眼泪掉了下来。 泪水划过脸颊,留下两道明显的痕迹,沈清如这才发现小乞丐原来有着白皙的肤色。 小乞丐将碗还给他,眼神木木的,重新蹲在了墙角。 沈清如回去结账,老板叹了口气,都是当初那场事闹得,哎。 哪件事? 就是南风馆的事啊,虽说这种生意吧,大家都瞧不起,可是现在这世道谁不是混口饭吃?一场命案让整个馆倒了,馆里的那些人都没了生计,有的寻到了差事,有的就只能等死,唉,人活着难呐。 沈清如闻言一怔,他猛地回过头去瞧那小乞丐,艰难地问道,这个小乞丐是 我也不大清楚,听人说好像以前是在南风馆看门的,后来馆倒了后他似乎也寻到了差事,也不知为何现在落得这般境况。 沈清如浑身一震,他缓缓走到小乞丐的面前,蹲下身,然后伸手擦去乞丐脸上的泥垢,熟悉的容貌慢慢展现出来。 小安 小乞丐看着他,眼神依旧呆滞,只偏过头躲开了沈清如的手,然后继续垂首,像块硬邦邦又沉默的石头蹲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稍稍理下文中各位人物大致的年龄啊 几个少年年纪都不大 沈清如和张知衡都是十六岁; 季昭十五岁; 李文蔚十三岁。 然后顾启是十八,戚将军二十岁。 秋雨和三娘都二十多岁了。《$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回乡 沈清如把小安带回客栈的时候,顾启已经用完早膳,正坐在大堂一边喝茶一边等他。 小乞丐身形比沈清如还瘦弱,像根掉进泥灰里的细竹竿,只知道傻傻得跟在沈清如后头。 顾启疑惑地看向沈清如。 沈清如:以前认识的人,他叫小安。 他让人带着小安去洗浴,然后坐在顾启面前,倒了一杯茶。 顾启:南风馆的? 沈清如点点头,以前是看门的,后来我去了之后他就做了我的小厮,这孩子挺机灵能干的。现在似乎是想到小乞丐现在的模样,沈清如叹了口气。 顾启:你也不要难过了,世事无常。 沈清如抿了口茶,我知道,只是这变故发生地太突然,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能从小安那里问出来吗? 不知道,沈清如皱眉,小安不知为何神智受损,现在的反应格外迟钝,刚刚我叫他他也没反应,好像是不记得我了,也不会说话。 顾启拧起眉,他也察觉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对危险的警觉让他想要远离这个谜团,但是他又知道让沈清如撇开小安不管是不可能的。小安照顾过沈清如一段时间,现在沦落到这种境地,依沈清如的心善,怕是不会置身事外。 他只好给沈清如再添上一杯热茶,试探着问,待会儿我去看看小安? 正好看一看这个小安是真的神智不清还是装的。 沈清如不知道顾启的心思,他以为顾启也是担心小安的情况,便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待会儿顺便将这糕点送进去,以前他挺喜欢的。 他将怀里一直揣着的糕点拿出来,顾启笑着接过。 洗浴过后,小安以前的容貌也完全显露了出来,除了消瘦不少,眉眼倒是没有变化,只是以前那双灵动的眼眸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黑潭。 顾启试探一番后发现小安确实是真的神智受损,除了正常的生理需求外,小安就只会坐着发呆,别人说话也好像听不见似的。 沈清如曾经在他饿的快死的时候给过几碗粥,所以偶尔在唤他的时候小安还有些反应。 这趟回青鸟镇是去给顾熙扫墓的,他们也就几天的时间,总不能一直浪费在镇上,所以等小安洗浴好后,沈清如他们还是继续叫了辆牛车往村子里赶去。 这时天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乡间的路难走,下雨过后更是泥泞不堪,顾启撑着伞,看着前方一起打伞的两人。因为怕小安自己不好打伞,沈清如替他撑着伞,雨丝细密,顺着风的方向落满了肩头。 顾启盯着那把往小安那边倾斜的伞,皱起了眉。 清如,你身体不好,不要淋到雨了。 沈清如时刻注意着脚下的泥坑,心神都放在小安的动作上了,根本没听清顾启在说什么,只胡乱答应了几声。 顾启更是拧紧了眉,他一把握住沈清如的手,等对方诧异回头,才温柔地笑着道,我帮小安撑伞吧,你来用我这把。 沈清如愣了愣,还没想好怎么推拒,顾启就不容拒绝的将他的手轻轻扳开,然后往他的左手里塞进他自己的伞把。沈清如怕顾启淋到雨,只好退开一步,松开了右手。 顾启对他笑了笑,然后走到了前面。 我在前面走吧,你就跟在我后头走,不要踩到水坑了。 沈清如:可是你不认识路啊。 没事,你在后面给我指一个大概方向就好了。 哦。 雨越下越大,三人走到沈清如家的时候,衣服下摆都湿透了。 沈清如扫了眼家里的布置,挠了挠头,尴尬一笑,那个好久没住人,东西都落满灰了,我将床榻整理一下,你们等一会儿。 顾启自进屋后就没说话,只打量着这个小到过分的房屋,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锅台,只搁了床破棉絮的土炕,吱呀作响的门板,最后落在炕头上整齐摆放的几本书上。 他拿起一本翻开,微微发黄的纸质一看就很老旧,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批注。沈清如的字迹很潇洒,但却不凌乱。 顾启还没看多久,沈清如就抢了过去藏在身后,他瞪了眼顾启,不要翻我的东西! 总有种被偷看的尴尬感觉。 顾启知错就改,道歉,抱歉,清如,我不是故意的。 沈清如摸了摸鼻子,将书放回原处,又顺带着铺好床褥,你们先坐一会儿吧,我去后院看看有没有干柴火。 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一插曲,满脑子都是去找柴火的事了。现在虽然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但是雨天潮湿,他们身上的衣服又都湿了,还是烤些火让身上热乎起来才好。 不过顾启还是担心他的身体,非要沈清如换了衣服才让出门。 后院已经没有柴火了,沈清如想了想,还是跑去了林家。 他刚刚回家的时候发现林家是关门的,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不过家里收拾一番后,沈清如发现林家的门竟然还是关的,难道没有人在吗? 他敲了敲门,没听到动静,又去后院看,发现林家的院门被锁上了。难不成人真的走了?沈清如有些发愣,他正要转身,就听到几声鸡叫,探身去看,只看见院子里有几只鸡躲在屋檐下躲雨。 既然鸡还在,那林家人应该没有搬家啊。 沈清如纳闷得很,他往回走,刚走出小道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女声问他,你是谁?怎么偷偷看我家院子嘞? 沈清如将伞稍稍移开,露出脸来。 对面的人顿时愣住,半晌后似乎反应了过来,兴奋又欢快地飞奔了过来,沈清如!沈清如! 沈清如望着扑过来的玉兰,手忙脚乱地接住人。 沈清如!你回来啦?玉兰仰着头看他,小脸因为喜悦变得红彤彤的,你好像长高了诶!你到底是去哪里了呀?我哥说你去青鸟镇上了,可是上次我去镇上也没找到你,你去哪儿了呀? 沈清如:慢点说慢点说。 玉兰很快意识到他们还在雨中说话,便将沈清如拉进了屋子里,你快进来坐坐,我给你倒杯茶。 沈清如: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人呢。 玉兰好奇地问道,谁呀? 我哥。 你哥哥?玉兰睁大了眼,你有哥哥呀? 沈清如点了点头,先别说我了,你家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第30章 哦,没什么啦,玉兰摆摆手,为了帮我哥准备八月的乡试,爹去枞阳做工去了。他听说枞阳有家私塾很适合乡试前学习,就非把我哥送过去了,然后为了凑钱他也就在那边做事了。现在我和娘一起在家里,为了添补家用,有时候会出去做些小买卖。上次我就是去青鸟镇上卖小菜去了,还绕小镇吆喝了一圈儿,本以为能瞧见你,结果都没看见你的影儿。 沈清如看见玉兰手上有好几处都磨起了茧。 你们怎么不一起去枞阳? 那哪儿行?家里还有鸡呀鸭呀什么的要照顾,再说了,我娘她不愿意去,玉兰道,我娘说还是乡下待着舒服些,我也不懂为什么。 沈清如笑了声,也没再说什么。 听到沈清如来是要柴火的,玉兰二话没说就搬来了一堆柴火,她还好奇地跟在沈清如后头去看了顾启。 面对着比沈清如还要温柔的顾启,小姑娘顿时红了脸,呐呐地躲在沈清如背后不敢看人。 沈清如觉得好笑,他捏了捏玉兰的脸,害羞了? 才不是!玉兰生气地鼓起了双颊,一头埋在沈清如背上不吭声了。 少女脸颊微红,眼神格外单纯的模样很是招人怜惜,顾启也微微笑了笑,眼里的疏离浅淡了些许。 小安却好像对玉兰有些不满,他盯着躲在沈清如身后的少女,手里攥着的东西扔了过去,砸中了玉兰的头。 玉兰叫了一声,低头一看却发现是野外到处都有的小红果子。 她不好意思看顾启,但对这个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可没什么顾忌,顿时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小安的眼神依旧呆呆的,只是嘴角稍稍动了一下,像是在撇嘴。 玉兰觉得他在嘲笑她,立马站到他面前推了他一把,没好气道,不准笑! 沈清如忙拉住她,好了好了,别生气,小安他和常人有些不同,玉兰你别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明明是他拿东西砸我的,玉兰委屈,不过她瞅了小安一眼,发现这人好像是有点奇怪,便也不再计较了。 只不过后来见小安乖巧沉默的过分,玉兰便趁着沈清如不注意偷偷用手指头戳他的脸,哇,好软啊。 小安呆滞地看她一眼,皱起了眉。 玉兰理直气壮道,看什么看?瞧你这呆模样,以后要叫我姐姐知不知道? 她还从来没有过一个弟弟呢!不知道会不会很好玩。 李婶傍晚就回来了,将玉兰喊了回去做饭。玉兰本想让沈清如一起吃饭,但是被婉拒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还好说,现在加上顾启和小安就三个人了,哪里好意思再去林家蹭饭吃。 晚上,沈清如躺在炕上,听着小安绵长的呼吸声,不禁笑了出来,这小孩儿白天里啥事不做,倒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旁边顾启转了个身,朝向沈清如,还没睡? 沈清如嗯了一声,你不也没睡? 有点睡不着。顾启低声道。 他只知道沈清如过的日子不好,竟没想到是这般不好。不过顾启盯着沈清如月光下的侧脸,对方似有察觉,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 沈清如从不觉得这些生活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顾启既为此欣慰,觉得沈清如长大了,又为此而心疼。 清如 嗯?沈清如疑惑地看着他。 顾启将他耳边的头发拨开,轻声道,你一定要一直这样。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纯粹。 沈清如愣愣地盯着他,茫然又懵懂地啊了一声。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醉酒 翌日,沈清如让玉兰帮忙照顾小安,而他则是和顾启一起去了山头上。 顾熙的墓就在后山,当年沈清如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将人安葬,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过去坐在墓碑前,像是顾熙还在一般说说话。 他们带了一壶酒,和一些纸钱。 经过昨夜雨水的洗刷,墓碑上的字都更加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青草香。沈清如点燃纸钱,将周围的干草拨开,安静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 顾启盯着墓碑有一会儿了。 当年我和小熙住在这村落里,为了避免闲人嘴杂,就谎称我们是一对亲兄妹,顾熙就改名叫沈熙了,后来立碑也没法改。 顾启嗯了一声,他揉了揉沈清如的头发,一时间沉默下来。 沈清如拉住他的手,平时顾启的手都是温暖干燥的,有时会给体寒的沈清如捂手。但是此时这双手却非常冰凉,沈清如自己的手也很凉,没法给他捂,便托起他的手,用嘴哈了几口热气。 顾启浑身抖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弯下腰,身子越压越低,最后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沈清如身上。他紧紧抱住沈清如,低哑着嗓子,清如。 沈清如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哥,我在呢。 顾启收紧了手臂,下颌抵在沈清如的肩膀上,他忽地闭了眼,在沈清如怀里哭出声来,清如,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熙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始终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沈清如耐心地回应着。 清如,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过 沈清如低垂着眼,叹息一声。 他知道顾启心里的负担就从未被放下过,只是他作为大哥,总觉得应该承担责任,故而比其他人都更加内敛稳重些,那些压抑的情感便无从抒解。 如今这般发泄一次,对顾启倒还好一点。 半晌,顾启渐渐安静下来,他们都坐在墓前开始喝酒。沈清如不太会喝,只浅酌了几杯,便靠在顾启身上,脸却很快红了起来。 顾启望着他笑了一声,然后继续抬起酒杯,杯盏靠近唇边,酒水映出一双雾沉沉的眸,那里面盛满了哀恸与无奈。 他们在后山待了一天,从日出到日落,最后还是沈清如搀扶着摇摇晃晃的顾启下了山。 好不容易让顾启睡下,沈清如也有些困了,之前的酒劲突然卷土重来,他只能扶着墙慢慢挪到后院,想要打点井水醒醒酒。 月光撒满整个院子,他踩在院里婆娑的树影上,突然笑出了声。 沈清如晃了晃头,一脚踩在摇动的树影上,像是要将它按住了。一阵风吹过,树影又晃动起来,沈清如皱起了眉,嘀咕,咦,怎么踩不住? 他又移开脚步,一脚踩中。 就这样,风带着沈清如一路走到井边,他有些发恼,视线触及井壁时才意识到他是来干什么的,便缓缓靠近井边。 摇摇晃晃的身子却好像要跌进井里一样。 就在他快抵上井壁之时,风声忽响,一道人影闪过,沈清如感觉有人似乎扶住了他的腰。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盯着眼前人的模样,有些眼熟。 漆黑如点墨的眼眸里映着他的脸,沈清如仔细地看着,却找不出一丝情绪,他有些不高兴了,推了推来人的胸膛,没推开。 他只好仰着脸,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那人却好像是个聋子或者哑巴,只知道将他带离井边,不知道说话。沈清如心想,好可怜哦。 他开始同情起这个人,我是要洗脸,你懂不懂呀?就是打水往脸上泼,洗一洗呀。 还是没回答,沈清如摇了摇头,这人也太可怜了吧,连洗脸也不懂。 他努力抓着摇摇晃晃的那人,突然打了个嗝儿,浓烈的酒香气从他唇边流泻出来,飘进了男人的鼻间。 沈清如捂住了嘴,像是被惊吓到一样,不、不是我打的嗝儿。 那人垂着头看了他好久,然后发出第一个声音,嗯。 沈清如满意地眯起了眼,胡乱摸索,抓住男人的衣袖,倒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月光下,少年瓷白的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道剪影,呼吸之间都是甘甜的酒香。 此时的男人戚源没来由地屏住了呼吸,他伸出手,缓缓朝少年的头上探去。 少年皱起眉,忽然咕哝了一句,又往他怀里钻进去。 戚源的手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又探过去,然后触到少年柔软的头发,揉了揉。 摸到了。 他感受着手上温暖细软的触感,嘴角微微翘起,眼里笑意一闪而逝。 戚源去找燕西时才发现沈清如去青鸟镇了,他原本只是暗中跟在沈清如身边,但此时见沈清如喝醉酒有些危险才突然现身。 想到此,戚源又低头,神情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第31章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照顾别人倒是细致入微,轮到自己却不上心了。 他将人扶进房,放到床上躺好,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隔日沈清如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宿醉的感觉可真是糟糕,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顾启的状态也不太好,两人醒过来后默默对视,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玉兰熬了醒酒汤送了过来,沈清如道了谢,和顾启一起将汤喝完。玉兰看着沈清如,期待地问,清如哥哥,你还会走吗? 玉兰很少喊沈清如哥哥,平时都是沈清如全名得叫,只有为了什么扮乖的时候才会叫他哥哥。 沈清如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玉兰失望地垂下了头。 沈清如:不过我以后就住在枞阳,你以后也可以去看我。当然,我也会偶尔回来的。 玉兰顿时又开心起来,对呀,我哥也在枞阳,你也要去乡试对不对?那你们考完之后可以一起回来吗?或者我去枞阳看你们好不好? 小姑娘高兴起来的时候脸蛋儿都红扑扑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好,沈清如笑着点了点头。 白日里沈清如又去村子里相熟的人家里看望了一下,去许夫子家里的时候,许夫子望着他,白花花的胡子一抖,十分硬气地哼了一声。 沈清如掏出一本书,许夫子屈尊降贵地扫了一眼,是一本几乎绝版的典籍。 他颤颤巍巍地指着那本书,这这 沈清如笑眯眯道,夫子的大恩大德,我可一直记在心里呢。 谁要你记了。许夫子板起脸。 沈清如微微收了笑,叹了口气,也是,夫子这样见多识广的人怎么会在乎这小小一本京城的书,罢了罢了,回头给夫子您压桌底去吧。 许夫子心疼地看着他将书随意地扔到一边。 沈清如又问,许奶奶呢? 听说你来了,杀鸡去了。 小村子养鸡可不容易,沈清如有些着急,你怎么不拦着?我就来一趟,杀什么鸡啊? 你也知道你就来这么一趟啊?许夫子瞪了他一眼,还不得好好让你吃一顿?看你这样子,比走之前还瘦了一圈!你去京城是去享福还是受罪去了啊? 沈清如无言。 他只好又和冬日一样,在许夫子家里喝了几碗热腾腾的鸡汤,浑身都冒出热气儿来了。最后他对着许夫子扬起笑脸,曾经私塾的种种都浮现在他眼前。 老头,我走啦。 走吧走吧!臭小子!在外面好好争口气,下次回来的时候可别这么可怜,瘦的跟竹竿似的。许夫子嫌弃地挥了挥手。 沈清如吸了吸鼻子,转过身离开。他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顾启站在门口等着他,望见他时,便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的小清如可爱指数直线上涨。 少年会长大的,变成翩翩俏公子,哈哈哈其实清如更像是个小太阳。《$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坠崖 当初答应燕西的五天都过去了,沈清如他们还在青鸟镇下,于是隔日沈清如就收拾了些东西,三人雇了辆马车朝着枞阳赶去,玉兰临走前往沈清如怀里塞了不少吃食,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远。 沈清如!一定要回来啊! 沈清如微笑着冲她点头。 小安经过几日与玉兰的相处,竟不如之前那般呆滞了,开始会对周围的变化产生反应,沈清如闲来无事,便指着书本上的字,像教小孩子认字一样对着小安慢慢地读。 小安有些懵懂地听着,嘴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赶了几天的路,终于临近了枞阳,最后一夜,马车停在了郊外的小树林,顾启将毛披盖在沈清如的身上,哄他睡觉。 沈清如困的很,勉强睁开眼睛,无奈道,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顾启嗯了一声,继续轻轻拍着他的背,沈清如的意识越加模糊,很快就睡着了。 顾启望着他的睡颜,笑了笑,也靠在马车壁上闭了眼。 夜色沉寂,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作响声。 突然,一阵难听的叫声将顾启惊醒,那声音像是被烙铁烫过喉咙一般的嘶哑,尖利地啊啊叫着。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睡在旁边的沈清如不见了踪影,小安整张脸都涨红了,刚刚发出声音的正是他。顾启猛地惊出一身冷汗,他掀开车帘,只看见林子里闪过一道黑影,瞬间隐没入重重树影里。 清如!!! 另一边的沈清如只觉得胃里翻滚,一股恶心的呕吐感袭来。他被人扛在肩上,在林间飞快地穿梭着,在这种颠簸下他还不醒来就不是人了。 终于,那人将他放下,沈清如苍白着脸,扶着树干呕。 三娘在哪里?那人紧紧盯着他,声音沙哑。 沈清如勉强恢复了些精神,朝他看去,只见浑身黑衣的男子剑眉星目,薄唇紧抿,手里的剑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你是谁? 男子皱眉,剑尖猛地靠上沈清如的脖子,你不用管我是谁,快告诉我三娘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 你用了死遁法,在那之后三娘就不见了,现在你又回到青鸟镇,还救了那个孩子,你怎么可能不清楚?! 沈清如:谁用了死遁法啊? 男子分明不信沈清如与此事毫无干系,一心逼问三娘的下落。 沈清如却突然发觉这个男子有几分熟悉,这个沙哑的声音有点像是沈清如猛地看向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不就是当初求三娘让三娘跟他回去的人吗?!犹记得当初他唤三娘云姽。 男子却越加焦躁。 他已经找三娘找了很久都没有消息,当初南风馆事变发生地太快,当他意识到不对劲找上门去的时候整个馆的人都消失不见了,一些馆里的旧人还留在青鸟镇,不过那些人对三娘的情况都一概不知。 而如今当初事变的当事人却还活着,竟然还回到了青鸟镇,如果沈清如说他对此一点不知情,他才不信。 你说是不说?男子冷冰冰地看着他,剑刃抵在沈清如的脖颈上,流下一滴血珠。 沈清如:你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你说我便饶了你的性命!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早就离开了,现在刚刚回来,我对这事儿也是一头雾水! 你还不说,男子沉下脸,正欲给他一点教训,却突然感到身后一凉。他警觉地一跃而上,唰唰几下便站在了十米开外。 浓重的杀意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划过去的。 再看去时,沈清如已经被一个神情冷峻的男人护在了身后,男子看清他的容貌,愣了一下,拧紧了眉。 戚将军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个人和戚将军也有关系? 沈清如此时也是茫然的,他看着身前的人,十分诧异。这不是那个在路上被他撞到的陌生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男子看了沈清如一眼,又看向戚源,像是在权衡什么。 不过片刻,他再度开口,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是看着沈清如说的,却始终警惕着戚源的动作。戚将军武功高强,又于战场厮杀多年,如果动起手来他绝非对手。 沈清如无辜地很,我真的不知道,就算当初在南风馆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对三娘一点也不了解。 你不了解他,他怎么会将那件衣服都给了你!男子指着沈清如身上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痛意,那件衣服他视若珍宝,从未离身! 沈清如愣了愣,小声道,可是,当初他是不要了才给我的呀。 即使沈清如声音轻如蚊哼,以男子的耳力也听得一清二楚。他像是心头被扎了一刀似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不可能,那是他姐姐给他做的衣服,他怎么可能不要 姐姐是三娘最后的牵挂,也是与过去的最后一丝羁绊了,三娘不再在意他就罢了,只要三娘的姐姐还在,三娘终究也会跟着他回去。可是如果三娘连这个也不在乎 男子后退一步,握剑的手都有些不稳。 戚源趁着时机,猛然逼近他,刀刃瞬间出鞘,月色下寒光一闪。 不料男子却分毫不顾自身危险,手臂一挥,空气被划破的声音朝着沈清如的方向刺去。 戚源一惊,忙回头,小心! 沈清如望着飞来的匕首,惊慌之下踩到滑溜溜的草丛,顺着草丛滑了下去,正好躲过了匕首,刺骨的凉意从他脖颈边划过。 第32章 然而下一秒,戚源的脸色一变,来不及顾及身边的黑衣人,他朝着沈清如的方向奔去,总算在最后关头拉住了沈清如的手。 但下坠的身体还是带着戚源跌落下去,沈清如惊呼一声,耳边风声嚯嚯,他忍不住抓紧了戚源的手。 戚源扫了眼周围的地形,咬着牙将沈清如护在怀里,低声道,抱紧了。 沈清如连忙抱紧了他的腰。 戚源看准时机,用力将刀尖插进崖边的石头缝隙里,刺啦作响的声音几乎要割破耳膜,向下滑行了好一段距离后,两人终于停了下来,悬挂在半空。 戚源左右望了一眼,看见左下方有块突起的石块,他盯着手里的刀看了半晌,最后忍痛松开手,借力跃向左下方,在风呼啦啦刮过时,他抱紧了怀里的人,最后只觉身后突然剧烈一痛,随即陷入了黑暗。 再醒过来时,戚源只看见一片黑暗。 他愣了愣,很快,一小簇火光出现了,将眼前的黑暗全数驱散。他侧过头,就看见火光映照下沈清如安静的侧脸。 沈清如在取火,好不容易将火点着了,他赶忙把搜集来的干树枝聚拢到一起,早在这之前他就搭好了烧火的架子堆,现下也将一些干草塞到微弱的火苗上。 亲眼看着火苗越烧越旺,沈清如松了口气。 他转过头,习惯性地查看戚源的伤情,却发现他已经醒了,还在望着他出神。 你醒啦?沈清如忙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试了下他的额头温度,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现在不发热了。 戚源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你刚醒过来,嗓子一定很干,喝点水吧。 然而戚源发现自己连坐也坐不起来了。 沈清如轻轻扶着他靠在石壁上,将手里用叶子盛的水喂给他喝。 幸好这石块里正是一小方洞窟,而顺着洞窟侧边爬过去也能进入树林,沈清如才能找到水源和干树枝。 戚源喝了水,只觉得嗓子好多了,不再是之前火辣辣的灼烧感。 你没事吧?他开口问道。 我没事,倒是你伤得有些重,沈清如担忧地看着他。 不碍事。戚源不太在意,战场上受的伤势严重度比这大了去了。 沈清如又将采来的青果递给他吃。 因为担心戚源的伤情,沈清如不敢走太远,也就没办法去捉些肉食来。他等着戚源吃完,又喂了他一些水,然后坐在他跟前。 你认识我? 戚源: 不然你怎么会那么恰好出现在我身边?上次我就觉得你好像有些熟悉,可是又说不清楚。你是不是以前见过我? 戚源望着沈清如疑惑的眼神,垂下眼睑,没有见过。 他不想告诉沈清如关于宜水的事情,为什么呢? 戚源望着沈清如干净澄澈的双眸,沉默了。或许是他不想与沈清如有更深的牵扯吧,正如之前他隐瞒身份一样。他的生活里除了战火纷飞便是争权夺利,沈清如不该沾惹这些。 沈清如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将刚刚烘暖的袍子盖在他身上,语气轻柔道,那你先睡吧。 身上的衣裳带着暖意,戚源抿着唇,将手搭在沈清如的手背上。沈清如先是一愣,随即握住了他的手。 戚源的手比他的要暖和多了,倒像是在捂他的手似的。 谢谢你。戚源轻声道,疲惫不堪的身子终于还是将他拉入了梦里。 沈清如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撑着下颌,好奇又疑惑地盯着戚源的睡脸。 谢他做什么?按理来说应该他道谢才对。 之前他在给戚源擦拭伤口的时候已经看见从他身上掉下的玉牌了,和燕西曾经给他的一模一样,再结合身形样貌与那身武功,这人分明就是戚将军。 算上这次,戚将军都救了他两次了,明明是于他有恩的好事,为什么却不愿意承认呢?难道他这次出来必须隐瞒身份? 不过顾启以后应该要在戚将军手下做事了,他是不是该好好拉拢下关系? 沈清如伸出手,戳了戳戚源的脸,沉睡的人毫无反应。 这人睡着的时候,倒也没那么凶嘛。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清如:我那是好好拉关系。 戚源:【小声】你明明是在撩我。《$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青燕 戚源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有干燥的马草的气味,还有阳光照射的温暖,充满着无尽生机。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唤他,阿源,过来。 手里的狗尾巴草被他捋地只剩一个尾巴尖儿,他随手扔掉,欢快地奔向远处男人的怀里,爹! 男人身着常服,常年严肃的表情也微微柔和下来,稳稳地接住他。 听裴管家说,你最近练功很刻苦。 他骄傲地扬起脸,我上次比武赢过燕西了!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不愧是戚家孩儿!男人一脸为他自豪的模样,这次爹回来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好! 爹总是出去打仗,每次回家也就待几日,他早就希望爹可以多陪陪他了。不然平时在家里他只能跟燕西和裴与朝他们说说话,裴与朝的父母都在身边,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 带着暖意的风吹过田野,这是爹回家后带他出来的第一次踏青。 远处马车边倚着一个白衣女子,她戴着帷帽,帷纱的一边稍稍掀起,清冷的容颜若隐若现。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毫无情绪色彩,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很快又转回去,继续眺望着远方。 他盯着女子看了半晌,抿了抿唇。 男人拍了拍他的头,怎么了?你娘身体不太好,不能陪你一起玩闹,阿源平时也要照顾照顾她,知不知道? 他垂着头似乎思考了一阵,然后抬起头乖巧地笑,我知道,娘亲对我很好的。 春日的氛围总能让人忘却烦恼,他也很快将心底的些许失望抛之脑后。 男人一直陪他说着笑着,那一阵都是如此,直到圣旨再次颁下,爹又要前往边境了。 临走时,娘亲将平安符交给了爹,她的眼里含着忧虑。 爹最后抱了抱他,在他耳边说,阿源,好好地活着,好好照顾你娘。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一股锥心的疼痛让睡梦里的戚源皱紧了眉。 沈清如迷迷糊糊中感到手突然被握紧,不禁惊醒过来,就看见戚源的额头冒出冷汗,脸却在发红。他伸手去探额头的温度,滚烫极了。 沈清如连忙将浸水的布料贴在他额头上。 他听见戚源在低声呢喃着什么,便弯下腰仔细倾听。平日里冷肃沉默的将军此时却显得有些脆弱,喃喃着,爹,爹你别走 这声音可怜极了,沈清如摸了摸他的头,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没事了,没事了。 戚源只觉得一阵温暖愈发靠近,他本能地贴近那团温暖,缩进了沈清如的怀里。 也幸好沈清如的姿势让他能够将头靠在他腿上,戚源慢慢松开了眉,安静下来。 他又梦见那个灯火繁华的元宵。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见的人吗?这可是个团圆的日子。 想见的人也见不到了。 戚源这一发热持续了一整夜,直到黎明才渐渐好起来,沈清如照顾了他一整晚,浑身疲惫。他靠着石壁,打着哈欠。 戚源睁开了眼,神情还有些迷茫,过了一会才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沈清如将脚边的果子给他,就剩下这几个了,你先吃吧,待会儿我再去外面找一找。 你不吃吗? 你是病人,你先吃。沈清如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戚源盯着他眼下的青黑,你昨晚没睡好? 沈清如好奇地看向他,你不记得了?你昨晚半夜突然发热,还说了些梦话。 戚源愣了愣,脑海里突然闪过梦境的几个片段,手里的青果突然掉了地。 沈清如急急忙忙去捡青果,回头就见戚源低着头,眉头紧皱,抿起的嘴角泄露出几丝不自在。 他这才意识到昨晚或许是戚源无意展示的一些内心深处的情感,是他长久以来憋在心里不愿意袒露出来的。 沈清如:虽然这个青果不好吃,也不能这么浪费呀。对了,昨晚你是怎么回事啊?我只知道你在说梦话,但是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第33章 他笑着将青果重新递回去。 戚源接住果子,盯了他半晌,沈清如不解地回望。 戚源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做了噩梦。 沈清如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看看。他说完,就站起身朝着洞窟外面走去,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 戚源松了一口气。 沈清如为了不让戚源过于在意这件事而感到尴尬,便走出了洞窟,然而到了外面他才发现昨夜下了雨,湿润的泥土散发着草香。 沈清如望着雨后愈发青葱的树木,心情也愉悦起来。 他凭着过去的经验抓到了一只鸟,又多摘了些青果。回去的时候,戚源已经坐了起来,正望着洞口发呆。 见他进来,戚源的眼神柔和下来。 沈清如有些惊讶,你都可以坐起来了?昨天还是动也不能动的模样,这恢复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戚源点头,勉强可以。 他扫了眼沈清如手上的鸟,也有些惊讶。你会捕猎? 稍微会一点。沈清如笑了笑,他手法娴熟地刮去皮毛,切除内脏,然后挂在火堆上开始翻烤。 不一会儿,肉的表面便烤得金黄金黄,有油水滴了下来,沈清如又将它翻了个面,浓郁诱人的香气飘散在整个洞窟里。 戚源突然觉得手里的青果食之无味。 等到烤完后,沈清如掰了一半给戚源,两个人吃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没留。不过就这一小只鸟哪里能饱肚子,沈清如幽幽叹气。 还是要早点出去,不然我们吃青果也得饿死。 戚源应声附和。 沈清如突然想起来他们之间好像都没有互通姓名。 我叫沈清如,你呢? 他盯着戚源,心里好奇戚源会用什么名字。 江原,原野的原。 三点水加一个原,不就是源吗?沈清如笑眯眯地在心里嘀咕,却不说破。 既然将军非要隐瞒身份,也罢。 又过了几天,戚源的伤终于恢复地差不多了,而他们吃青果也快吃吐了,他们决定立马出山。 在野树林里,沈清如要比戚源熟悉,他观察着林间的踪迹,不过半天就带着戚源走出了山。两人望着车辙遍布的官道,终于放心了。 沈清如回过头,脸上不掩兴奋之色,进城就有吃的啦! 戚源望着他一副被食物勾去心魂的模样,觉得有几分好笑。 结果正如沈清如所愿,他们进了城,就近寻了家酒楼。点完菜后,沈清如就眼巴巴地等着,一双眼睛盯紧了后院,时时期待着那方布帘被掀开,然后有香喷喷的菜肴送上来。 戚源默默喝着茶,神色沉郁。 沈清如盯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收回了视线。他看向对面的戚源,这几天戚源都是这样,离开那里后好像就是如此了。沈清如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戚源在思念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刀了。 也是,那把刀应该是戚源很久以前就开始使用的刀了,就这样丢了确实令人惋惜。 沈清如也有几分内疚。 突然,他想到什么,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物事,搁在桌上,朝着对面推过去。 戚源抬起眼,看见一个栩栩如生的青燕,灵动的双眸正看着他。 他又抬了抬头,望见另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 沈清如对他微微笑了笑,声音温柔,送给你。 正好上次给李文蔚雕的燕子还带在身上,虽然这一只是个失败品,不过至少能给戚源逗逗趣儿,玩个几回再扔掉也行。 戚源轻轻拿起小燕子,手指轻抚木头上的纹路,他垂着眼没有说话。 沈清如无奈,真的是看不懂这人在想什么,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呀。 这时菜突然被端了上来,沈清如望着一道道香味扑鼻的菜肴,再也没心思去管戚源的态度了。 戚源却还在轻抚青燕的尾巴,突然,暗红的印记让他微微一愣,他凑近去看,发现是一块干涸的血迹。 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敲打了一下,戚源猛地抬头看向沈清如。 他竟然为了雕这个受伤了吗?就为了送给他? 沈清如沉浸在美食里,只来得及对戚源露出无辜的笑容,你也吃呀,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戚源动了动唇,轻声道,谢谢你。 这几日始终缠绕心间的阴郁与冷意忽然间就被这只青燕给融化了,只余下阳光般的温暖。 沈清如:??? 怎么又道谢呢? 算了,搞不懂,继续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的成绩也太扑了wwwww 一条咸鱼失去了梦想《$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故人 戚家世代都是武学出身,戚源自小就有天赋,又勤奋学武,领兵五年后在北翊已经难有敌手。但战场之上戚家军的所向披靡却不全是倚靠戚源的高超武力,而是历代的军魂。朝代更迭,帝王沉浮,戚家军不变。 这也正是历代帝王对戚家军既忌惮又依赖的缘由,比起皇帝,百姓甚至更加熟悉戚家军。 但这一代的戚家军却比以往更添了丝凶狠的意味。西泠的军队节节败退,他们怕的不是戚源的武功,毕竟再好的武功也抵挡不过千军万马,他们怕的是戚源那种不惧死亡的魄力。 无论处于什么境地,这位戚将军始终沉稳冷静,从不冲动,而在作战杀敌时,他又是首当前锋,不管哪种危险的作战策略他都能一一施行,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 若是这样一位冷静又不怕死的主将令人忌惮不已,那再加上阴谋阳谋都能玩得转的军师裴与朝就真的算是令人闻风丧胆。 所以这么多年,虽然西泠一直对经济日渐衰颓的北翊虎视眈眈,却总是徘徊于边境,时不时灰溜溜地逃回本土。 他们始终等待着戚源露出破绽的一天,或是北翊闹出内讧的那一日。 然而从戚源十五掌军到如今已经五年,这一天迟迟没有到来,西泠人也有些憋屈。他们知道北翊的君主对戚家其实算不得好,从前戚老将军的死因都还有蹊跷。但是每次战场相逢,他们对戚源软硬兼施,摆出各种权力金钱的诱惑,他都不屑一顾。有时候西泠人都为戚源感到不值和不解,奈何这位将军冷面无情,一门心思打仗。 其实戚源本身也不是这样的人,他小时候还是与寻常公子一般活泼爱动的,甚至因为习武比常人还更好动一些。但自从戚老将军死后,尚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就一人担下了戚家军的重任,从此日复一日奔赴边境战场,终于在遍布血腥的尸海与粗粝的风沙里沉默而稳重起来。 他逐渐变成和戚老将军一样的人,很少回京城,即使没有战争的时候也喜欢去别的地方,就算守边疆也无所谓。 京城没有他思念的人。 戚家主母长公主,今上的长姐,自戚将军逝世后就入了流云寺,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不曾回府。戚源与她并不亲,小时候他不知别人的母亲都是怎样对待自己的孩子的,他以为都和长公主一般,冷淡而疏远,以及偶尔的温情。等到长大后发现那些母亲对孩子的温柔体贴,戚源才知道只有他是特殊的。 可是长公主连笑脸都很少给他,有时候戚源觉得她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戚老将军。她只喜欢坐在后院的槐树下,眺望着天空,一旁的侍女静静给她摇扇。那是长公主出嫁时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婢,听说因旧事被毒哑了嗓子。 戚源有心亲近时,她便遣奶娘敷衍他,长此以往,他便放弃了。 所以戚老将军的死对他而言,就相当于失去了世上唯一亲近的家人,太难痊愈。 这些,戚源都藏在心底,从未言明,即使是一同长大的燕西鹤北和裴与朝也不知情。 可也不知为何,向来把情绪掌握得极好的戚源,却在那一个元宵节露出了几分真实。他看着少年瘦弱却挺拔的背影,转身后的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眸,忽然间有种放松的感觉。 好像在他面前说什么,也没有关系,他都会用那一双纯粹的眼眸包容着。 就是一种莫名的感觉。 因此一开始的相救是意外,再然后的挡箭是不忍心,再之后的种种保护都仿佛成了习惯。 戚源从不否认,沈清如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他克制过,思考过,始终不懂缘故。所以他保持距离的同时却也舍不得离开,只希望少年对他的笑容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是他又害怕少年知晓他真实的那一面,那藏在坚毅冷静大将军面具下的破碎而溃烂的灵魂。 最好他永远不知晓。 江原!你还有钱吗?少年回过头,冲他讨好地笑着,清雅的眉眼都染着温柔。 第34章 戚源立刻掏出了钱袋。 谢啦!沈清如眼前一亮,爽快得接过,买下一根鲜红欲滴的糖葫芦。 他啃着糖葫芦的模样一如既往,脸颊鼓鼓,像只偷吃松果的小松鼠。 戚源实在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 沈清如疑惑地转过头,嘴里还在嚼着酸酸甜甜的山楂,口齿不清,唔怎么摸伍头哩? 戚源又揉了一通,随即放下手,掩饰性地移开眼神,轻咳一声,头发翘起来了。 是吗?我早上明明有仔细梳过的。沈清如一口咽下,眨着眼睛,乖乖地站在戚源面前,那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翘起来了。 没有了。 沈清如又继续开心地啃剩下的糖葫芦去了。 吃了几个,他突然想起来他还有讨好顾启未来上属的职责,便为难地看着竹签上残留的最后一个山楂果,忍痛举到戚源的嘴边,你吃吗? 依这人正经的模样肯定不会吃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戚源:不喜欢吃,可是不吃会不会不太好? 他顶着沈清如期待的眸光,硬着头皮弯下腰,吃下了最后一个山楂。 沈清如:人不可貌相。 他们回到了枞阳想要找到燕西和顾启,但是两人在枞阳晃荡了一圈也没找到,客栈的人说燕西前几天突然离开了。 戚源的军队在枞阳郊外驻扎着,但是他不想现在回去暴露身份,而沈清如更是不想现在揭穿他。两人直到落日下垂也一无所获,站在客栈门口面面相觑。 沈清如很不解,顾启到底去哪里了?他当时被掳走,马车已经就在枞阳的城门外了,顾启难道没有进城吗? 莫非回青鸟镇了?青鸟镇隶属枞阳,若是在青鸟镇待着,其实也不算违背君命。 百般疑惑下,沈清如又住在了客栈里,翌日他起早准备要去青鸟镇,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这是个老朋友了。 沈清如看见等候在客栈门口的少年时,神情一愣。 林绪抿着嘴,轻轻推了他一把,没用力,沈清如却借势往后一倒。 林绪顿时就慌乱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沈清如笑眯眯地揽住他的肩,好久不见,叫声哥来听听? 林绪: 沈清如依旧笑着,怎么啦,我本来就比你年长一岁,叫声哥哥还委屈你了?当初谁跟在我屁股后头问东问西的? 林绪白皙如玉的俊秀脸庞终于浮现一丝红晕,沈清如笑了两声,却很快被身后一只手臂拉过去。戚源站在他身边,疑问的目光扫过林绪,又看向沈清如。 沈清如摸了摸鼻子。 不好,以前逗林绪逗惯了,现在乍一见有点故态复萌的兆头。 还是林绪心理强大,对沈清如突如其来的逗弄也良好接受了。他对着戚源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沈清如,神情有几分埋怨,听说你来枞阳好多天了,也没有看看我。 可不能怪我呀,我刚来枞阳就回青鸟镇了,回去才知道你在枞阳,前几日坐马车又回来,在路上遇到一些事情耽搁,昨天才到,哪有时间去找你? 林绪盯了他一会儿,缓缓道,玉兰有寄信过来,她说你找到你哥哥了? 是啊,有机会我带我哥一起去拜访你? 不用说拜访,我就住在晚青私塾的旁边,你没事过去一趟就成,也不用带什么东西。 那哪儿成?再说你现在忙着乡试吧?也没几个月了。 林绪抿着唇,没关系的,你来就是了。 沈清如嗯嗯几声。 林绪又问,那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 当初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戚源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两人叙旧,闻言,沉着眸看向沈清如。 沈清如摆了摆手,想打哈哈混过去,记得记得,八月枞阳,不见不散嘛。你看我这不是来了?还早了快三个月,惊喜吧? 林绪顿时拧起了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明明说的是乡试的事情。 沈清如:嗯嗯,我懂我懂。啊呀,这么久没见,我该请你吃一顿的!走,我们去酒楼。 林绪心里依旧为他的转移话题感到不满,却忽然瞥见戚源的目光,冷冰冰又富含警告意味的眼神让他浑身一僵,很容易就被沈清如给拉扯走了。 于是酒桌上,林绪喝了酒,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将沈清如吓了一大跳。 吓,这人居然比他喝酒还上脸。 你说话不算话! 沈清如: 你说过要跟我一起考试!你就要跟我一起考! 沈清如: 你连我敬的酒都不喝! 沈清如按住他拿酒杯的手,柔声道,你喝醉了。 才没有!你不喝酒,你看不起我! 沈清如: 他无奈叹气,终究还是架不住林绪醉酒后的纠缠,一坛青梅酒入了喉。 喝这种酒也能醉,林绪也太不会喝酒了。 沈清如品着唇齿间的青梅香,觉得好喝,他又喝了几杯,只觉得这种味道似曾相识。 他砸吧砸吧嘴,脸颊慢慢变红。 出去办事后重新回来的戚源推开门,就看见两个醉醺醺的人趴在桌子上睡觉。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撩人 沈清如上一次喝醉后的模样很乖,所以戚源对他很放心。结果他刚刚把人带出酒楼,怀里的少年就挣扎着要走,他只好低声哄着。 别动,别动,我们要回去了。 回、回哪儿?我要回家!沈清如趴在他肩膀上,声音软绵绵的,我哥还在等我呢。 回家,戚源拍了拍他的背,干脆把人从胳肢窝抱在身上继续往前走,马上回家。 骗人,你都不认识我哥。我哥他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哼哼,你才比不上他! 戚源怕一不小心摔着他,便敷衍地嗯嗯两声。 结果这小祖宗又不乐意了,啪地一下拍在他头上,你懂个啥,你就是个大老粗! 戚源: 费了好大劲戚源才将人拖回客栈,又让人上了桶热水。他本来只打算给沈清如擦擦脸的,但是这人却一直吵着身上脏要洗澡。 他又怕他洗澡的时候睡过去,只好给他忙这忙那的。 沈清如盯着他忙活,靠在榻上,双颊红得似三月的桃花一般。他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比起平时的温柔还多了些乖巧。 因酒水而更湿润发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我要给你唱曲儿! 戚源将毛巾挂在桶上,探身过来要拉沈清如,洗澡了。 不!我要给你唱曲儿。 沈清如迟钝了一下,开口就哼,不提防余年指乱离,逼拶得歧路遭穷败~受奔波风尘颜面黑,叹雕残霜雪鬓须白~今日个流落天涯只留得琵琶在! 曲调苍凉悲壮的昆曲偏偏唱出了一种少年的天真。 戚源伸出手要抓他的胳膊,少年却很灵活地躲开了,他沾了水的指尖便划过了少年的脸颊,留下一道水迹。 沈清如得意地笑了,你抓不住我!怎么样?好不好听?我以前可是在戏班子里学过的 戚源望着他笑容纯粹的模样,忽然一怔。 他总觉得沈清如保持着如今很多人都失去的纯粹。但是却没意识到这个人,其实受过的苦比一般人都要多。 发什么呆哩,我再给你唱啊这一霎天留人便,草籍花眠,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唔 戚源捂住他的嘴,别唱了。 少年眨巴着眼,好似有些委屈。 戚源心里一软,便松了手,却见他一下倒在他怀里,哈哈大笑,你脸红了!脸红啦。 戚源: 少年直起腰,端详着他的脸,呼吸间尽是青梅酒的香甜,戚源微微一顿,扶住他的腰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沈清如呼疼。 戚源顿时回过神来,却见他浑身无力一般靠在了他肩上,却还唱着,春呵春!得和你两流连~ 喑哑的声音直接从耳畔钻进了心底,戚源神情一呆,整个人像是被沈清如压着了似的,倒在了榻上。 脸上像是火烧了一般发烫。 第35章 而那个罪魁祸首还不自觉地咯咯笑着,凑到他脸前来,衣袂摩擦的声音仿若曲儿里的缠绵,戚源有些受不住了。 唔,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沉静的湖水一样,好神秘的感觉。少年低声夸他。 戚源的脸更红了一分,他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快要醉了。 他想对少年说,你的眼睛才是真的好看,像温暖的太阳,又似满天的星光。 你别动,少年忽然说,我想亲一亲它。 温暖潮湿的触感落在眼睑,戚源整个人都僵住,他好似被抛进了青梅酒酿出的海里,醉得心神恍惚。 好似又梦见了那天少年温暖的拥抱,还有那青梅酒香的 戚源一怔,曾经遗忘的记忆慢慢浮出水面,他睁大了眼,手指不由得点在少年的唇瓣上,柔软,带着暖意。 深潭一般沉静的眸底掀起一阵涟漪,他终于落荒而逃。 翌日,沈清如醒来的时候又是头痛欲裂,他苦着脸,只能怪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说起来,昨日他醉酒后有没有举止不端? 走下楼,坐在大堂的戚源对他打了声招呼,面色与寻常没什么不同。 沈清如回了个笑容。 看来,他醉酒后也没惹什么事嘛,那就好。 可是很快沈清如就感觉戚源有些不太对劲,这人总是时不时就看向他,他望回去时对方又转过了眼。 沈清如实在忍不住,你怎么了? 没什么,戚源沉声道。过了半晌,他又问,昨晚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我喝醉酒后做的事第二天都记不得,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昨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戚源看着他,像是憋着气般低下了头,没有。 沈清如疑惑,没有就没有呗,这么委屈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昨晚没吃到饭,饿了?不行,这可是他大哥以后的上属,他还要好好拉拢关系呢。沈清如终于意识到这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戚源的碗里,笑眯眯道,多吃一点,昨天辛苦你了。 戚源看了他一眼,默默低头吃菜,耳根却微微发红。 告别林绪后,两人便朝着青鸟镇再次出发。结果这马车才刚刚出城,就迎来了一波黑衣人,沈清如躲在车厢里,听着外面刀剑相撞的声音。 戚源身手很好,没多久就解决了这一群人,他瞥了眼黑衣人腰间的牌子,同样的龙纹,还是皇帝派的人。 他上了马车,安慰沈清如,没事了,已经解决了。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跟你没关系。 沈清如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奇怪。 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老是被人追杀? 戚源心里却有了数,看来他迟迟拖延着不进京,让皇帝心里着急了,估计是怕他在外头有什么谋划,毕竟戚家军都在他手头,又是刚刚打完胜仗。 过了几日,沈清如赶回了青鸟镇,顾启果然在镇上,见到沈清如平安无恙地回来,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沈清如一边安慰他一边问,你怎么不进枞阳城呢? 顾启后怕地拉着他的手,你被人掳走后,我实在害怕,正好路上就碰见燕副将了,他说此事估计与三娘有关。 沈清如惊讶,他也知道三娘? 三娘是王爷的人,估摸着是逃出来几年,现在又被抓回去了。 确实,当初他无意听到那个男人求三娘回去时,有听到王爷的名字。上一代皇帝也不只一个儿子,只是最后就剩了两个,一个是现在的皇帝,一个成了霄阳王。 沈清如更加惊讶,三娘很出名吗? 顾启摇摇头,也不算是,除了你,我们都没见过三娘的样貌。不过当年在京城闹的事有点大,所以有点权势的人都知道,其实这跟张家还有点关系。 什么意思? 三娘以前不叫三娘,他其实是云家的三公子云姽,云家被贬职后就没落了,之后又遭贼抢劫,全家几乎都死了,当时他还小,被王爷给救了,后来就一直养大,送给了张御史。这些我是之后才知道的,当时张御史似乎极为愤怒,但是最后还是偷偷将云三公子给放了。估计他后来就逃走了,化名三娘。 王爷为什么要把他送给张御史? 霄阳王一般都待在他的封地不轻易走动,怎么还为了送个人跑到京城?而且张御史虽然丧妻未娶,但好歹也该送个女人吧,送个公子算怎么回事? 顾启皱眉,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先别管这些,你是被谁抓走的? 一个男人,他想通过我找到三娘,他应该是以前王爷的手下。 以前? 沈清如点点头,根据他以前无意听到的信息,这个男人应该已经为了三娘脱离王爷的掌控了。只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他还是得回去找王爷。 顾启又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的戚源,这位就是救了你的人? 沈清如才反应过来他把大将军一个人晾在一边好久了,连忙将戚源拉过来,对对!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其实也是你的 江 将军?!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沈清如回头,只见燕西手里抱着一把熟悉的刀,正一脸诧异地看着戚源。 将军,您怎么在这里?裴军师都找您找疯了。 戚源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 沈清如:来来来,说说,你到底是宜水还是江原还是戚源? 戚源:不管是谁,我都是你的人。 沈清如:〔撸袖子〕不得了,现在会撩人了!哪儿学的? 戚源:〔小声嘀咕〕你身上。 沈清如:污蔑!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战事 戚源保持沉默,某人可没法沉默下去。 顾启一听到燕西的话后就一撩衣袍,在戚源面前跪了下去。 沈清如睁大了眼。 虽然他知道在权势面前都需要行跪拜大礼,但他还从未亲眼见过顾启跪过谁,这一下竟是让他生生愣住了。 顾启神色自若,行的礼却丝毫不含糊,口中尽是感谢戚大将军救命之恩的说辞,他说得又快又稳,众人刚反应过来时,他就将以后报答的义务全揽到自己的身上去了,一个字都没提到沈清如。 戚源眼神微沉,冷淡地看着他一副诚恳感恩的模样。 实际上只是不想让他与沈清如扯上关系罢了,或许是沈清如和戚源的亲近让顾启感到一丝不对劲,他只能尽量断了两人的牵扯,以免戚大将军利用救命之恩让沈清如做些什么。 戚大将军心里十分不屑,如果他是这样的人,那沈清如要报的恩都报不完了。 就在顾启俯身即将磕头的时候,沈清如抿了抿唇,也随着他跪下来。 膝盖刚刚触地,他就被人扶住了。 沈清如惊讶地抬起头,就见戚源眼里同样划过一丝诧异,而后又浮现出一丝薄怒。沈清如只好顺着他的力重新站起身,愣愣地望着他。 戚源自然不是对沈清如生气,他是对顾启这种生生将沈清如推开他身边的做法感到不快。 你起来吧,戚源对着顾启道,救你并非我本意,都是燕西他自作主张,你想谢就去谢他。 燕西: 将军,你这样要怎么拉拢人心?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燕西挠了挠头,将手里的刀奉上,将军,这是裴军师派人在崖边找到的,上面有些划痕已经着人帮忙修补了。 戚源嗯了一声,接过刀别在腰上,辛苦你们了。 燕西忙摇头,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只是裴军师还急着寻找将军,将军可要回军队与裴军师共商军情? 这样说还轻了,实际上裴与朝都急疯了,戚源走的时候只说要处理一些私事,谁知道竟走了这么久? 戚源皱了皱眉,我走之前不是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燕西垂下头,声音恭敬而冷肃,将军,西冷的军队再现边境,裴军师正着手摆兵布阵。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士兵都有几分懈怠,鹤北忙着训练他们。而且这次他话音微顿,带了一分忌惮,西泠的那位军师也来了。 北翊裴与朝,西泠吕青侯。 裴与朝排兵布阵颇有一套,不管是正道邪道都能走,只是相比起阴谋诡计他用得更多的是正儿八经的阳谋,因为戚大将军一般都更喜欢堂堂正正的对决。 第36章 而吕青侯就不一样了,他素来擅长歪门邪道,不管多毒的计谋他都能面不改色地使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于行军打仗中作恶太多,他的身体极差,好几次都听说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可最终也没咽气。 这两人算是宿敌,一直以来互相争斗,可都是平局。裴与朝因为将军的坚持不能畅快地下狠招,吕青侯又总因为身体原因半路犯病,所以五年以来都没痛痛快快决一胜负。 前段时间听说吕青侯卧病在床又奄奄一息,没想到这次竟然还亲自上了前线。 戚源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愈发冷然。回军中。 燕西沉声应道,是! 沈清如看着戚源的背影,回过头戳了戳顾启的肩膀,大哥,怎么看上去你不喜欢将军呢? 顾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地笑,清如觉得将军怎么样? 将军很好啊,别看他一副冷冰冰很凶的样子,其实很体贴的,沈清如想了想戚源平时的模样,他既救过你,也救过我,大哥你不应该讨厌他才对。 顾启笑了一声,换了个话题,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他是将军了。 沈清如: 顾启:你以为我听不懂你之前介绍的时候说的话?你想说的根本不是将军吧?他是不是对你隐瞒身份了? 沈清如干笑一声,大哥真是聪明绝顶。 顾启却冷了眉眼,你平时也注意着点,不要随随便便相信人,这种世道没有人故意接近不是别有企图的。 沈清如低下头,老实地听着顾启的训诫,心里却暗自不服。戚将军很好啊,他想到这几天的相处,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唉,大哥就是想太多。 沈清如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安呢? 送到林家去了,正好林家缺人干活,小安年纪小,心智也不健全,但力气还是有的,能帮忙干活。玉兰也挺喜欢他的。 沈清如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就没再管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顾启沉默了。 他之前想的是在戚将军手下办事,可是现在看到戚将军与沈清如莫名的关系又有些膈应了,要是 可是不办事的话,也说不过去,总不能真跟戚源说的那样对着燕西就完了,毕竟这个人情还是兜在戚将军的头上。 沈清如一瞧他这样就知道他又想多了,只好劝他,大哥,其实真没啥事,可能将军只是在枞阳恰巧遇见我就救人了,热心肠不好吗?要是没有他我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呀。 虽然这个理由他自己也不信。 但是沈清如有一种直觉,戚源的本意不坏。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就是在戚源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有点像沈清如想了想,顿悟了。 像宜水啊,之前第一次因为掉糖葫芦见面他就有这种感觉了,不过当时只是一霎那的感觉,他又急着摆脱麻烦,就没多想。现在将一切连起来,还真有点像。 诶,说到这里,他既然能去戚家军看看,那岂不是就能见到宜水了? 沈清如眼睛一亮,唇角也翘起来,想到当初几日的相处,他不禁感叹,没想到军队里竟然能培养出一个那样温柔的人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军中受欺负。 另一边的戚源刚刚回到军中,裴与朝就唧唧哇哇地扑了上来,他冷着脸拔出了刀,裴与朝恨恨退了一步。 将军!你走之前可没说要走这么久! 戚源理亏,只好道,失误。 军里都差点乱了!平时的鸡毛蒜皮的事都来烦我就算了,鹤北寻找将军的时候,我可是一个人担起了全军的事务啊,我容易吗?裴与朝心累,将军你不知道,鹤北找到那把刀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还以为是皇帝的人让将军遭遇不测了呢。 戚源嗯了一声,不想再听他扯杂七杂八的事情。这几人都是与戚源一块儿长大,感情自然与寻常人不同,戚源对他们也比别人多一分耐心。 只是燕西鹤北都还好,就裴与朝太聒噪。 戚源问,西泠来了多少人? 一谈起正事,裴与朝的声音就低沉下来,他皱了眉,回道,不少人,比冬季的军队要多。不过他们与我们之前打仗也有损伤,现在加上多的这批人,数量上倒是与我们不相上下。只是一般来说,西泠退兵就退兵了,不会才一个多月就卷土重来,这事有点蹊跷。 戚源点了点头,你知道吕青侯的事了。 吕青侯啊,裴与朝眯起眼笑了,这名字我都听烦了,但要说真见面也才一次,期待已久。 他脸上笑着,眼底却满是寒意。 因为吕青侯身体不行,他们还打成平手,世人都觉得是他裴与朝棋差一招。这一口冤枉气他都含了好久了,可每次这病秧子就是打仗半路快嗝屁,就是没让他好好比一场出气。 这次出现也挺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戚源见他兴致挺高,就没再多问,反正裴与朝出什么谋策他都无所谓,他不怕以身涉险。 进了军帐后,鹤北送来一封信,说是流云寺戚夫人寄来的。 戚源打开信看了一眼,便扔进了火炉里,神情浅淡。 鹤北瞧着,也不敢多话。他知道将军与他娘的关系不好,但也不清楚原因,这么多年两人都没见,全靠书信交流。 燕西呢,让他进来。戚源淡淡道。 鹤北愣了一下。 自作主张的事还没罚他呢。 鹤北利落地起身出门去找燕西了,裴与朝知道后还多说了几句给燕西求情,他平时嘴里都在埋怨燕西大老粗办事不细心,真到这时候反而不忍心了。 不过戚源也没多罚,按照军规罚了燕西五十鞭,鞭鞭见血,但毕竟是习武之人,罚完后虽然刚起身时踉跄了几下,之后还是脚步平稳地跪下谢罪了。 裴与朝轻哧一声,给他扔了瓶药膏。 戚源盯着他苍白的脸,又想到沈清如,要是燕西不救他,在经受五十大板又被送进地牢没人照顾后,他就算不死也能去掉半条命。 戚源按在燕西的肩上,语气里带了份暖意,好好修养。 燕西:??? 他还保持着谢罪的姿势,倒是没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有被吓到的愣怔。 裴与朝的笑容也突然僵硬住。 这样人性化的将军,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了。 戚源见他们都在发呆,脸色又冷了下来,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去。 几人忙应声退出军帐。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死亡 西泠再度来兵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皇帝只得将催促军队回京的事情搁下。而且由于这次吕青侯大张旗鼓地现身,朝堂上的人都纷纷为此感到担忧,皇帝只好黑着脸提供一切能提供的帮助,粮草兵器都加急送去了边境。 毕竟北翊的国门靠戚家军撑着呢。 如今已不是寒冷的冬季,士兵们不再需要多余的精力去抵御严寒,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战场上,一时间战势极为凶猛。但吕青侯这次确实也不是白来的,他一来,西泠的战术就变得诡谲难测起来,连平时多话的裴与朝也窝在了军帐中研究对策。 晚霞满天,两方军马厮杀之际,裴与朝站在军后的战车上,遥遥望见了吕青侯。对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却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持续了半个月,战事毫无消颓的痕迹。 这半个月来,吕青侯像是要将毕生的心思都用在这场战争上,令裴与朝颇为头疼。 鹤北问他,吕青侯是不是有意的? 裴与朝冷笑一声,我看他是要不行了,逮着我想最后赢个痛快。 这猜测说不定还是真的,吕青侯这几年来病情反反复复,裴与朝想比一场,吕青侯或许也是想的。 裴与朝的计策也从一开始的正道转向邪道,这次戚源倒是没阻止他,毕竟军队的损失也不小。然而,好几次戚源身陷险境冲出重围后,燕西鹤北还是忍不住跑去质问裴与朝。 你这计是不是太不顾及将军的安危了?上次那一箭可差点射中心脉了。 裴与朝忙得眼底青黑,哑着嗓子道,将军不是没事吗?我知道以将军的实力能扛下来的。 燕西皱了皱眉,将军不怕死,你也不能就利用这一点啊。 谁利用了?裴与朝气着了,如果上次不是用那计策,你觉得我们的军队能全身而退?吕青侯能不顾士兵的生死拼人数,我们能吗?你愿意吗? 第37章 就在他们争吵不休时,戚源走了进来,淡淡地扫了一眼三人,吵什么? 裴与朝闷声不吭。 燕西上前一步道,将军,我们只是担心有些计策威胁到您的安危。 戚源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裴与朝桌旁,对桌上的图纸审视了半晌,手指敲了敲被墨笔洇湿的部分,这次的战术定好了? 裴与朝抿唇,定好了,就是 就是什么? 比起上次,还有点危险,不过如果成功,敌军定能元气大伤。 燕西闻言,抬头看向戚源,却见戚源点了点头,行。 他拍了拍裴与朝的肩膀,按你的想法去做。 戚源走后,燕西冷冷的看着裴与朝,你这性子,真是不怕事大的。 将军都不急你急什么?这是战场,又不是随便玩玩,怎么可能不危险? 燕西噎了一下,愤愤离去。 鹤北看了裴与朝一眼,注意分寸。他也跟着燕西走出了帐篷。 裴与朝按了按额角,缓了缓疼痛,这几日连觉也没睡几个时辰,实在累得头疼。他又想到前几日沈清如跟他说的话,拧了眉。 沈清如说将军的有些举动似乎有些不正常在战场上,将军根本不在乎受伤,只想着怎么打败敌军。 将军武功高超,自然不在乎那些喽啰的招式,每次不都能全身而退?裴与朝轻哧一声,果真是纸上谈兵的读书人,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 不过顾启确实很聪明,有些谋策中他没想到的点头都能给补上。沈清如有时候也不错,这小子挺机灵的,他自己偏爱巧招,顾启求稳,而沈清如则灵活多变。 裴与朝笑了一声,将军这人救的也不算亏。 夜里,荒凉的野外扎着数顶帐篷,火堆熊熊燃烧着,耀眼的火光照亮了一方天空。沈清如披着衣服,走到火堆旁,席地而坐。 一旁擦着刀刃的戚源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段时间以来,戚源一直忙着战事,虽然沈清如就在军中,两人也没有过多交流。他看着少年被边境风沙磨砺得有些粗糙的皮肤,张了张嘴,但喉间的一丝血腥味让他哽住。 上次的内伤还没好。 沈清如本来望着苍茫的星空,而后转过头去看戚源,正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眸。 他笑了笑,伸出了手。 戚源疑惑地看着他。 我帮你擦。 沈清如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方湿透的帕子,戚源闻到一股皂角的清香。看来沈清如是有备而来,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刀,有些不情愿。 刀上还有血迹,他不想沈清如的手上沾上这些。 沈清如见他不动,也不急,慢悠悠地开始闲聊。 以前我跟大哥一起逃难的时候,一路都有人死去。有的人是饿死的,有的人是因为抢东西被打死的,有的人则是染上瘟疫了。他们各有各的死法,我还见过难民被官差活活打死的,一开始我也害怕,但你也知道,这种事情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沈清如声音轻忽,神情依旧淡淡的,他转过眼来,对戚源一笑,这笑容没什么意味,却让戚源心尖被火烫似的抖了抖。 将军,我是没杀过人,但我还是见过血的,我也不怕这些。 戚源沉默了一下,将刀递给了他。 沈清如接过,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在他擦刀的时候,戚源就一直凝视着他,或许是火光的映衬,眸光柔软滚烫。 沈清如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些。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在战场上总是不顾及生死一般地厮杀。 燕西他们即使不赞同戚源的做法,但也觉得这是将军的性格,是戚家人的担当。沈清如却不觉得如此,他看过战场上戚源的模样,哪里是不怕死,明明是一心求死。 只是将军的身份不允许他懦弱自私地选择寻常死法,所以便在战场上寻求绝境,难怪他对裴与朝的谋策那么支持。 沈清如擦好了刀,递还给戚源。 戚源接过刀,看着他,沉声道,战争结束后就送你回枞阳,以后的生活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跟在军队里面。 他不想沈清如跟他一样陷在危险之中。 将军要赶我走了?沈清如诧异道。 戚源: 沈清如笑眯眯道,这段时间我对将军不好吗? 他这段时间可是为了帮顾启拉拢人心到处都打好关系了呢,平时对戚源也不错吧。 戚源抿了抿唇,不是,你很好。 沈清如状似不懂,那将军何故赶我走?连裴军师都夸我聪明会帮忙,在军里帮将军的忙不好吗? 戚源噎了一下,他望着沈清如无辜的眼神,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上前一步,神情冷厉,浑身带着久经沙场的血腥气,貌似凶狠道,别胡闹。 一点也不霸气。 沈清如噗嗤一声笑出来。 戚源有几分恼怒,但又不能发火,只好憋着一肚子说不清的情绪回了军帐。 沈清如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收敛。 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下次战场之上,戚源能活下来吗? 不过几日,两方军队人马再度出现在战场上,北翊这次的战势庞大,像是要拼死一搏,吕青侯在后方朝着裴与朝的方向遥遥举起了酒杯,酒液随着他的弯臂洒在黄沙里,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 裴与朝冷冷看着。 吕青侯轻轻一笑,却猛然咳嗽起来,被人扶了下去。随着他的离去,战局也火热地开始了。 这一次西泠想烧了北翊的粮草,被裴与朝提前料到,而后又借用人数战想把前面的北翊的人马圈起来,戚源正在其中。 但这次的戚源杀敌比上次还凶狠,刀起刀落下,伴随着惨叫声,鲜血四溅。他的头盔早就跌进了沙土里,冷峻的脸庞溅上了血迹,持刀而立的模样仿若罗刹。 他身上不只是敌军的血,也有他自己的,不过他只顾着往前冲的狠劲儿让西泠的军队都有些胆寒,他们愈发恐惧,一个劲儿地后退。 沈清如在远处的高台上看着,莫名觉得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移开视线去看敌军后部吕青侯的帐篷,却见有人艰难地搬出了一团漆黑的物事,有几个士兵塞了几个朝着战场冲过去。 那是什么? 沈清如心底一沉,随即下了高台往前线跑去。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愈加清晰,他仿佛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惨叫声此起彼伏。就在这时,呼呼的风声四起,沈清如不由地用袖袍挡住眼睛,伴着狂风吹过,黄沙弥漫,厮杀声也被遮盖了过去。 视线里已经全是荒茫茫一片,沈清如捂着鼻艰难地从战场侧边绕过去,凭直觉往戚源的方向跑去。 终于,他透过沙尘看见一双黑沉沉的眼。 浑身是血的戚源站在黄沙里,有人在他身前,朝着他的方向扔了什么。 沈清如睁大了眼,他放下袖子,黄沙立刻飞进了嗓子眼。 戚源没看见沈清如,他刚从一个西泠士兵的身体里将刀尖抽出来,眼角眉梢都是漠然。眼前一个士兵对着他扔来了什么,他愣了一下,脊背上攀延而上的凉意让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那是一种面临死亡的恐惧直觉。 本能让他想要躲避,可是心底的复杂情绪却仿佛让他脚底扎了根,他睁着眼睛,恍然间仿佛看见死亡缓缓地朝他逼近。 戚源!!! 熟悉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戚源怔住了,以为是他的错觉,但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却看见那熟悉的眉眼,正满脸焦急地望着他。 沈清如 为什么在这里? 不要过来他要死了 他终于要死了。 刺眼的火光亮起时,戚源嘴里泛起一阵血腥味,漠然的眸光破碎开来,化为淡淡的笑意。闷热的气息逼近,下一秒,更加温热的触感猛然袭来。 轰声巨响,狂风席卷黄沙,明亮的天色也仿佛一瞬间黑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戚源这样的心境是有原因的,或者说正因如此他不敢和沈清如有牵扯。后面沈清如长大的两年,两人又要单独相处了。《$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脱险 边境。 黄沙席卷了很久才停歇,之前的巨响都深深刻在了战场上众人的心里。这恐怖的轰鸣不止一声,而是好几声,等狂风平息后,战场上莫名地安静下来。 西泠收了兵,北翊也慢慢将军队撤回,在撤回的途中他们就看见了那声巨响造成的惨状。 满地的残肢断骸,大部分的肢体都变得焦黑如炭,泛出一股似腥似燥的臭味。 第38章 其间不止是北翊的士兵,也有西泠人的尸体。 裴与朝坐在军帐中,脸色极为难看,他看了眼桌上的图纸,甩袖走出军帐。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此次的伤残人数不可估量,而且伤势多为灼烧伤,几乎是哀鸿遍野。 过了片刻,燕西回来了,眉眼冷肃,神色惨然。 他摇了摇头。 裴与朝晃了晃身子,觉得有些头晕。 撤回的军队里没有将军,有人说看见将军最后还在杀敌,而那最后的地点如今已经被炸得满布残骸。 又过了片刻,鹤北也回来了,他垂着头,紧紧抿着唇。 裴与朝心下凄然,却咬牙道,将军不会就这么没了的! 他恨恨踢翻了一旁的盛水的木桶,转过身朝着西泠军队的方向,眼中满是阴狠寒意,他们竟然用□□! 军队作战不是没用过□□,百年前曾有一场战役,双方都肆意使用□□,结果最后两败俱伤,不仅仅是尸横遍野,□□最后在攻城的时候炸毁了建筑,使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正是由于造成了这种惨重的后果,□□自此以后便被禁止使用在战场上,这是各国之间的协定,而□□方法也被毁去。谁料到如今竟是被西泠再次拿出来直接在战场使用,他们也不顾及自身士兵的安危,实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燕西突然开口,他们是不是故意针对将军的? 从战后痕迹来看,□□几乎都被扔在离将军最近的地方了。 裴与朝心下恨极,吕青侯!狗东西!竟出这么阴狠的招!简直没有人性! 他又派出人去战场寻找戚源的踪迹,三人围在火堆旁,沉默着,神色冷然。此时天已经渐渐黑了,有消息传过来,却不是关于将军的,是关于吕青侯的。 什么?吕青侯死了? 士兵恭敬地回道,回军师,是的。听闻吕青侯回军帐后便病情复发,而后恢复了稳定。直到这场战役结束,似乎是戚将军失踪的消息传到了西泠军队那边,他得知后大笑三声,大喜过望后突然吐血,随后就去了。 裴与朝脸色阴沉,还有什么消息? 吕青侯死后,西泠军队似乎起了内讧,有人想撤兵,有人想趁机进攻。 呵,这帮人谋划着要攻过来?觉得将军不在我们就是刀板上的鱼肉了吗?裴与朝冷笑一声,我就让他们知道,戚家军即使无主,也不是他们能斗得过的! 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过来,燕副将!顾先生死活要去战场,被我们拦下来了! 燕西皱了皱眉,心下奇怪,他怎么了? 沈先生不见了!有人看到他在风沙来的时候从高台下来去战场了! 此时,令众人担忧的两人才刚刚恢复意识。准确来说,是只沈清如一人恢复了意识。 沈清如的眼睑上都是沙粒,他皱着眉几番眨动眼睛,才模糊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没有月光,却能清晰地看清远处的山脉。 山脉? 他们不是在边境吗? 他动了动手臂,却发现自己被一双手臂牢牢地抱在怀里,偏过头,他便望见了戚源的脸。 戚源的状态看上去极为糟糕,脸色惨白得可怕,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涸。 沈清如艰难地将手臂从他怀里□□,一看就是一手血。 等仔细察看完戚源的伤势后,沈清如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烧毁,能隐约看见焦黑的皮肤,更别提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了。沈清如勉强回想起,最后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见戚源竟毫不躲避,情急之下就扑过去想将人推开,然后 然后好像反而是他被人抱住,滚向了一边,而戚源死死按着他的头,背后朝着爆炸的方向,将炸裂的火光全数挡住了。 沈清如心里情绪复杂,这下倒不知是谁救了谁。 他将人拖到肩上,艰难地挪动步伐,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看来戚源比他醒的早,还带着他跑了很远,或许是沙尘遮住了视线,他带着伤又只能勉强保持清醒,于是跑错了方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大概是最后力气耗尽了,才倒在了这荒郊野外。 沈清如折腾得浑身是汗,终于远远地看见了一顶帐篷,他停住脚步,看着戚源想了想,最后用沙土涂在他脸上,又将他的盔甲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走远埋在土里。 希望不要是敌军。 等戚源清醒过来时,已经过了三天了。 他的头还昏沉着,眼睛却慢慢睁开,看见一个人影在旁边走来走去,又俯下身用冰凉的帕子擦拭他的脸。 清如。说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 戚源怔了怔,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他看见沈清如惊喜的神情。 你终于醒啦! 他皱了皱眉,随着意识的清晰,后背的疼痛猛地强烈起来。 沈清如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戚源的喉咙像是被烟火熏哑了似的,稍稍扯动就是一阵疼痛,便小口小口地将水喝下了。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现在我们在西泠边陲拉布达草原,沈清如低声道,这里只有几户帐篷的人,他们过几天就要前往市集去和他们部落的人汇合。我说我们是前来西泠经商的人,因为火灾突然才和商队失去了联系。 戚源走的挺远,这里离边境有一小段距离,几户帐篷都是西泠的平民百姓。 倒是多亏了戚源被□□烧出的伤势,那些人虽然有些怀疑,但到底没觉得这会是战场上受的伤。 戚源点了点头,又看向沈清如。 沈清如心里了然,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战争结束了。 就在昨天,他听见那几个帐篷里有人谈到西泠与北翊的战事,百姓还是渴望安定的。很快沈清如就听到西泠军队要归来的消息,这次西泠又败了,听说是吕青侯半途猝死,随后西泠想要趁机追击,却被戚家军打得惨败。 还有人说北翊那位可怕的将军最后还是死在了战场上,而且将军无后,戚家军从此无主。 戚源听完后,心里虽然还有些惊讶,但至少是放下了心。 这时他突然想到最后一刻沈清如扑过来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想问沈清如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战场上,却一时开不了口。他确定沈清如最后有看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等死的模样。 沈清如见戚源只望着他却不说话,眼神里还尽是犹豫,便懂了他在纠结什么。 他忽的露出一个笑容,手指按在戚源的额头乌青处,微微用力。感受到额角的疼痛,戚源本能地往后躲了躲。 现在知道躲啦?沈清如拾起帕子,又按在那块乌青上,在战场上要多注意些,下次要是没有我提醒,你可怎么办? 戚源眼神沉沉地看着他,清如,你不用去寻我的,你不该上战场。 沈清如也盯着他,神情浅淡。 戚源的眸里先是浓郁的深沉,在沈清如的凝视里慢慢消散,最后像是乌云散去的荒野,虽仍是苍茫芒一片,却少了那浓墨渲染的阴郁。 良久,沈清如缓缓叹了口气,他握住了戚源的手,神色认真地问他,戚源,你埋怨我吗? 戚源一愣。 沈清如又问,我阻止了你,你怨我吗? 戚源有些发怔,他本以为沈清如会一本正经地质问乃至斥责他,或者直接当他是没反应过来将这件事作罢,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认真而诚恳地询问他内心的想法。 他一时间竟无法直视那双纯粹温暖的眼睛,心里滚烫地很。 戚源垂下了眼,再次回想起那一瞬间的感受。 那一瞬,他真的以为就这样结束了,他所一直期待的战死沙场,在所有人都不知晓他真实内心的情况下结束这一生。对他来说,这已是极好,将所有的残忍与秘密都埋葬于沙土里。 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爹娘的,小时候的但最后留在脑海里的还是元宵的那个拥抱,他仍是贪恋那份温暖,和那晚稍稍显露的真实情绪。 死亡来临的那一瞬,他看见了沈清如的脸,然后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温暖。 戚源握着沈清如的手慢慢收紧,他突然用力一拉,将人拉进了怀里。 沈清如惊讶又疑惑。 他发现戚源在发抖,便放松了身体,迟疑着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有冰凉潮湿的触感落在他脖颈上,沈清如怔住。 他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甜文。 求评论!〔打滚〕 轮空五周的榜,全靠一腔热血更文的惨兮兮小可怜在线求评论求包养啦_(:3」∠)_《$title》作者:$author 第39章 文案: $desc ☆、太阳 北翊与西泠之间经商来往已久,即使近十年战事紧张,商业上的联系却从未断过。 为战争受苦的素来都是百姓,他们只想安稳地生活,而战争带来的只有亲人的生离死别。国库也在多年的筹备军中物资下逐渐亏空,而这些到头来还是压到了贫苦人的身上:商税、粮税年年上涨,叫百姓苦不堪言。 因此这次西泠战败后,百姓竟在一开始的沮丧后反而有一丝喜意。 西泠人是由一小部分游牧民族发展起来的,只是天下曾经统一过,而后再分出来的西泠就已经不再是曾经纯正的血统了,只是在外貌上仍能窥得些许不同。据说吕青侯的逝世让西泠将军的心里没了着落,他虽生地虎背熊腰颇为凶猛,但蛮力有余,头脑却不灵光,武功也没北翊的戚将军高,因此声望更是比戚将军差了一大截。 吕青侯还在时,他还能靠着对方的狡诈的计谋在战场上与戚源抗衡,就算吕青侯只是卧病于后方,但到底心里安稳。岂料现在没了吕青侯,北翊没了戚将军,他竟也斗不过,实在丢脸。 这次战败,等戚家军重整旗鼓再选出一个主来,西泠就更不可能胜了。 西泠想要吞并北翊的心思就此打住。 不管上位者心里是如何憋屈,底下的百姓却巴不得战事停歇。他们不在乎北翊有多强,甚至更不希望西泠吃饱了撑着去攻打北翊。他们只知道这么多年的战争或许真的是要结束了。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欢快起来。 就连西泠边陲的这几户人都沾上了欢庆的气氛。 清晨,沈清如刚刚从帐篷里出来,一个小女孩就跑过来将一串花环递给了他。小女孩儿眼睛很大很亮,抿着嘴笑,脸颊红扑扑的,哥哥!哥哥!给你戴! 沈清如只好接过,在对方亮晶晶的目光下将花环戴在头上,像模像样地转了个圈。 好看!好看!哥哥好看! 西泠的风土人情与北翊不同,民风开放,寻常在北翊会令人羞涩的袒露心意在这里却是家常便饭。小女孩儿早就喜欢上这个眉目俊秀的少年了,她还小,只觉得少年像是草原上的格桑花一样美,像深夜的月光一样温柔明亮。 沈清如蹲下身逗着她说了几句话,小女孩就被家人叫回去了,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望着他,最后在他脸叭了一口,拔腿就溜。 沈清如懵了一下,实在惊叹西泠女子的热情开放,不过这也只是个小女孩儿罢了。 他拿下花环,转过身要进帐篷里,却见戚源就在一旁,目光有些发怔。 沈清如疑惑地看过去,戚源轻咳一声,却是撇开了脸。 等沈清如自顾自进了帐篷将花环放在桌上,他才将视线重新放到了他身上,只是眼角余光飞快地在沈清如头顶扫了一下,停留了一瞬后又移开。 花环是女孩儿清早起来摘的,还带着露水。花瓣娇嫩,轻轻一碰就散落了几片,柔软粉白点缀在青丝上,仿佛幽谷飘出的芬芳。 戚源心头跳了一跳。 他只觉得这段时日来,心跳不稳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之前就算是醉酒被沈清如调戏的那晚,他也只是心绪繁杂了一宿。而自从那日于沈清如面前袒露内心哭过之后,他就再也不能平静下来。 仿佛沈清如像是住在了他心里,随便抬脚动一下就能让他心脏也随着晃动。 沈清如对此一无所觉。 他一边对西泠人战败却开心的状况感到惊讶,一边却也稍稍释然。 也是,和平安稳的日子总是好的。 这几日,戚源的伤势差不多好全了,在这边住得久了,这几户人对沈清如都熟悉了,很是喜爱这个笑起来温暖阳光的少年,又恰逢战事结束,便心情好地送了他们两匹马让他们跟着一起赶路。 他们要去市集寻找大部落,沈清如他们也跟了上去。 西泠的边陲仍是循着旧时的习惯,游牧人数散布在各处,物品的交换靠临时市集。国都就不一样了,在长久的民族融合下,西泠的国都早就和北翊的京城无甚区别。 沈清如和戚源这趟要去寻那炸.药配方,百年前的各国协定被西泠一手打破,如果这次战场惨象的消息流传出去,别国的人肯定也容不下西泠独自拥有炸.药,毕竟他们可没有戚家军来抵挡。 这份炸.药配方必是西泠人偷偷自个儿琢磨出来的,戚源就想将这人揪出来,再将方子销毁。 他也劝沈清如回去,但是奈何对方就是不肯,非要跟着他。 戚源骑着马,一半脸都被黑布遮挡住,只露出一双深邃漠然的眼睛,黑色的衣袍随着风震得发响,浑身的冷冽令人望而却步。沈清如对别人说,他这朋友是因为火烧毁容才遮住脸,其余人信了,也以为戚源是遭此大祸才沉默不言。 若不是戚源这副样子实在是能止小孩啼哭,那喜欢沈清如的小女孩都能来的更勤快些。 戚源此时正认真盯着沈清如的背影,心神全放在前面人的动作上。 沈清如不会骑马,昨日为了赶路,他教了他许久,今日上马也不知道他害不害怕。 正如戚源所料,沈清如此时是有点害怕的,但同时也有些兴奋。他也是个男子,总向往着鲜衣怒马的畅快,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这一回倒是凑巧。 西泠的民风到底影响了他,就连笑起来也更加放肆些,他攥着缰绳,踢了踢马肚,让马慢慢跑起来。 带着青草香味的风刮过耳畔,日光下的少年仿佛被镀了一层暖黄的金光。 戚源默默地看着他越跑越快,掌握了技巧的少年终于丢掉了害怕,笑容是掩不住的灿烂,他甚至还在跑远后牵住缰绳掉了个头,朝着戚源的方向奔来,眼角眉梢都是得意。 戚源不禁微微挺直了脊背,望着那奔来的身影。 像一团小太阳。 小太阳却不刺眼,只散发着温暖和光亮,戚源看得挪不开眼,心口滚烫。 他想离这个小太阳再近一步,更近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哼唧(ノ=Д=)ノ要评论啦啦啦〔哭脸〕 评论越多越高产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私奔 沈清如在西泠最喜欢的一点就是这些人经常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做不到大口饮酒,但是大口吃肉实在让他满心欢喜,以至于过了半个月,身量都涨了。他时不时跑到戚源跟前,让戚源充当量尺来看看自己是不是长个儿了。 真的高了诶!沈清如惊喜,但他摸了摸自己的腰又叹了口气,腰好像也粗了。 戚源嗯了一声,又道,以前太瘦了,现在这样,很好。 沈清如笑了笑,从前略显苍白的脸如今都被伙食养的白里透红。 远在西泠,他们只有彼此,自然比之前要亲近许多,沈清如本来就不太顾忌戚源的将军身份,这段时间相处之后更是将对方划入了自己人的领地。 幸好这个自己人自从那件事后就不再一心想着战死了,似乎想通了似的。 就这样骑骑马,吃吃肉,偶尔喝喝酒再被戚源哄着睡着,他们总算到了市集,看见了乌泱泱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货物。之前的那几户人前往寻找自己的部落,沈清如就在市集与他们分开了。 市集上大多摆着的还是日常物品,衣裳香料等等。他们还需要朝着西泠的国都继续赶路,沈清如决定要先买几身西泠的服装,他们身上现在穿着的还是那几户人送的旧衣裳。 戚源就站在他身旁,见他左右张望,行走十分灵活快捷。有人挤身过来,穿过了他和沈清如的中间,戚源愣了一下,然后就见沈清如很快就蹿到前面去了。 他皱了皱眉,上前几步拉住了沈清如的手。沈清如回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人多,别走丢了。 沈清如哦了一声,看了看两人交叠的手,他没想太多,只动了动手让握着的姿势更舒服一些,然后就继续四处挑选衣裳去了。 戚源感受着手心里的温暖,微微抿起了唇。 等沈清如挑选完衣服,差不多天也黑了,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夜间,沈清如忽然觉得口渴,便下了床去桌上寻茶壶,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他揉了揉眼睛,推开房门去楼下找伙计。现在天气早已入夏,燥热的空气令人心生烦意,沈清如的意识还没从梦里缓过来,即使手里提着茶壶也感觉像是走在棉花上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的。 他感受到一丝闷热,稍稍拉开了衣领,凉爽的夜风拂过,更舒服了。 这楼上和楼下的阶梯还真长,沈清如不太清醒地想着。 他走了半天,有些累了,趴在楼梯扶手上眯着眼睛往楼下瞧。这一瞧就瞧出点不一样来,客栈的大堂似乎有人。 第40章 只见三两个壮汉围在一张桌子边,低着嗓子说些什么。 这时,客栈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着白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黑漆漆的夜色里突然来了这样一个人,众人都纷纷提高了警惕。斗篷完全遮住了白衣人的脸,只微微窥见下颌,光滑白皙,看上去不是寻常百姓。 柜台后打哈欠的伙计打起精神来,笑呵呵地招呼,客官是来住店吗? 白衣人停住脚步,先是朝着那几个壮汉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几人都皱着眉回望过去。但很快白衣人就收回了目光,他对着伙计稍稍点头。 伙计领着他上楼,经过沈清如时,白衣人似乎是怔住了,停下来没走。 沈清如迷迷糊糊地看向他。 沈夫子? 浆糊一样的头脑突然就清醒过来,沈清如吓得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白衣人。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白衣人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沈清如的反应有些可爱,他拉住了沈清如的手,跟我来。 沈清如被他拿去了茶壶,又被轻轻牵着,完全忘了自己原先是要做什么了,等到被白衣人拉进房门坐在凳子上后,他才反应过来。 伙计将东西都布置好后就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关紧了房门。 白衣人开始解开斗篷。 沈清如聚精会神地看着,然后就见一副熟悉的容颜展现在他面前,眉眼俊美,如玉的皮肤在灯光下仿若能发光,薄唇微抿,目光里少了曾经的冷锐,多了几分淡然。 柳时玉掀了掀唇,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竟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见你。 沈清如也愣地点头,我也着实没想到。 你到西泠来做什么? 沈清如:这是个意外。 柳时玉又笑,当初不告而别也是个意外? 沈清如哑然,又不服气道,我哪有不告而别,我不是留下了信么?说起来为什么南风馆会发生我被王二少害死的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没见到那封信? 柳时玉被他一长串问题问下来,却不慌不忙,甚至还悠闲地倒了杯茶递给他。沈清如本来就有些渴,便也接过喝了。 那封信我见到了,后面的事情都是三娘安排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沈清如一口气喝完茶,柳时玉又给他倒了一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喝茶的模样。 沈清如有几分不自在,你又是为何在西泠? 柳时玉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不会关心我的,毕竟当初你走得那么匆忙,连工钱都没要,恐怕南风馆的这些人里,也没有你在乎的吧。 这话说的实在刺人,沈清如心里本来就有些歉疚,他垂了头,恹恹道,不是的,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柳时玉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下沈清如倒是觉得他像当初那个盛气凌人的玉公子了,不再是今晚那副温和淡然却陌生的模样。 沈清如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回到青鸟镇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南风馆竟然都关门了,之后我只找到了小安,但是他已经沦落为乞丐且神智不清了,我心里对你们也很是担忧。 听到这,柳时玉怔了一下,小安?当初他倒是寻到了一份别人家看门的差事,没想到后来 你们其他人呢?南风馆关门后你们都去哪里了? 其他人?你是想问谁?白虹? 沈清如: 柳时玉轻哧一声,倒是没再难为他,南风馆关门后,三娘就遣散了众人,大家都四处寻差事去了,有些人也回乡探亲了,就我和白虹留在了三娘的身边。但是没过几天,白虹外出采买东西,突然有一群人闯进了馆内,那些人武功很高,掳走了三娘,我没能阻止,还被打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西泠。 你是被掳到西泠来的? 也不全是,柳时玉淡淡地笑,这里也算是我半个故土。 沈清如:??? 我父亲是西泠贵族,母亲是北翊人,于战乱中逃离时被父亲掳去了西泠,之后诞下了一个婴孩,也就是我。她找到机会回国后,在半路上将我扔在了枞阳,正好被三娘捡到了。 难怪他年幼识字,果然是出身大户人家。 悲惨的过去被他说得轻描淡写,沈清如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然,这些都是我到西泠后别人说给我听的,当年的我年纪小,其实记不清什么。 沈清如想了想,疑惑,那你如今在西泠做什么? 父亲病危,家族动乱,上位之类的事罢了。 大家族到这种时候总是人心善变,不论是谁都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利益,他也只是作为一个棋子被找回了西泠,或许那些家臣觉得他软弱可欺,是个很好的傀儡。 沈清如沉默了下,正想安慰他几句,却见柳时玉打开了包袱,拿出一卷宣纸来,纸上赫然是当初沈清如写的诗。 你还记得这个吗?柳时玉问他。 沈清如心里惊讶,他点头,你还保存着? 还塞在包袱里总不会到哪里都一直带着吧? 柳时玉笑了一声,忽然凑近他,沈清如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他甚至能看见对方眼中他的倒影,闻见淡淡的清香。 你走的匆忙,我有个问题没来得及问你,现在还可以问吗? 可以啊。 清浅的眼瞳忽然变得幽深起来,沈清如只觉得有一种忽然被兽类盯上的感觉,危险的凉意让他缩了缩身子,后退了一步。 柳时玉却上前一步,直接两手按在桌上,将坐在凳子上的沈清如禁锢在了怀里。 虽然没有接触到,沈清如仍旧觉得有些怪异,他推了推对方的胸膛,你怎么了? 我问你的问题,你认真回答我好吗?柳时玉垂着头看他,声音温柔。 沈清如点头。 好,我问你柳时玉用脸颊蹭了蹭沈清如的脸,你同我私奔可好? 沈清如浑身僵住,半晌才从喉头艰难得蹦出一个啥。 柳时玉温柔地笑着,手却探向沈清如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沈清如一抖。 我会好好待你的,柳时玉低下头,吻在他的眉心,可好? 沈清如懵了。 他怕他一句不好出来,柳时玉能掐断他的喉咙,实在是对方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虽然温柔地笑着,眼神却冷幽幽的,瘆人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心意 沈清如试探着用手拂开对方的触碰,却被一下抓住了手腕。 柳时玉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容,眼里却似一汪深潭,透过表面的水面能隐约窥见其间的波涛汹涌。 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将当初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柳时玉低声道,尾音消散在他耳畔,留下几分凉意,夫子? 正经的称呼被他略带调笑的口吻说出来,让沈清如浑身都不自在。 他想将这人推的远远的,奈何却被桎梏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先放开我。沈清如只好抬头望着柳时玉的眼睛,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无辜与乖巧。 这可不行呀,夫子最会不告而别了,说不定我一放手,夫子就冲出门去跑了,对不对? 沈清如:他确实会。 你相信我,我不会走的。 柳时玉轻笑一声,慢慢放开了手,同时也站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给沈清如理好刚刚弄乱的发丝,近在咫尺的距离,似有若无的清香飘荡在鼻间,沈清如撇开头,认真思考对策。 别想了,既然都遇见了,你以为我这一次会放你走? 柳时玉声音淡淡的,手指挑起一缕发丝绕了几圈。 沈清如头皮发麻。 他突然瞥见那副宣纸,顿时想出个办法。 你是喜欢那句诗吗?我再给你写一副如何? 柳时玉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意去拿诗。沈清如紧张地看着他转身,立刻站起来要跑,却见对方突然又转了回来。沈清如只好维持着起身的姿势,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又坐下了,心里直呼倒霉。 柳时玉仿佛没看到他意欲逃跑的模样,只拿了宣纸慢悠悠走回来,这次不要诗,画画可好? 第41章 什么? 给我画一幅画。 沈清如愣了一下,画什么? 我。柳时玉眉眼舒展,似乎极为愉悦的样子。 沈清如硬着头皮答应。 于是,顶着昏黄的烛光,沈清如提笔作画,时不时看一眼坐在桌边的柳时玉,对方倒是很尽责地做一个石雕,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就是眼里的神色令沈清如心里揣揣不安。 终于,沈清如放下画笔,柳时玉倾身过来观看,他抚过画的边缘,唇边的笑意越深。 真好只是,为何画不出我的眼神? 沈清如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柳时玉抬起头,笑容缓缓收敛,他忽的一拂袖将画卷扫到了地上,转而抓住沈清如的手臂,失去笑意的脸如一方白玉雕,冷冰冰的,眼里却又揉杂了复杂的情意。 你当初若答应与我私奔,一切都不会发生,多好啊。 沈清如皱了皱眉,再好的脾气到现在也压不住了,他是害怕柳时玉发疯,但此时怒从心头起,也顾及不了太多,你说什么胡话?当初我可不知道你有这种心思! 呵,你不知道,是啊,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就像天边月,水中莲,怎么会沾染这种污垢。柳时玉眉眼冰冷,神情却有几分苦涩。 沈清如沉默半晌,将手覆在柳时玉的手背上。 柳时玉微微一愣。 你别这么说,我不觉得你有哪里不好,我也没那么高高在上。 手上的温暖让柳时玉眉梢的冷意渐渐缓解,他低低笑了一声,叹息一般,夫子,你太傻了。 沈清如刚想反驳他哪里傻了,他只是想劝慰柳时玉,让他别这么自己贬低自己,却忽然被对方猛地推倒在桌上,脊背触及到桌面,一阵冰凉。 柳时玉压在他身上,呼吸间的热气全数倾洒在沈清如的脖颈。 他的眼里此时是融化开的滚烫情意。 沈清如真傻了。 就在柳时玉按着沈清如的手低头吻过去时,房门突然被一道大力推开,哗啦的凉风刮过,让被心头的火热熏得头脑发昏的柳时玉也稍稍冷静下来,他眯起眼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身黑衣的男子神情冷硬,目光触及被压在桌上的沈清如时划过一道怒意,随即冰冷的脸色更加难看,从他身上透出的血腥杀意不再遮掩,柳时玉呼吸一顿,心头一寒。 此人绝非善类。 沈清如却诧异地喊出声,戚源? 他望过来的眼里暗含信任与求救之意,戚源只觉得心里的汹涌怒意冲上了天灵盖,抬手就将柳时玉给拎开了。 真的,就是将人从衣领处一把拎开。 柳时玉被摔在一旁,背骨撞在地上一阵钻心的疼。他艰难地爬起身,就看见戚源将沈清如护在了身后,一双漠然的眼眸盯着他,滚。 沈清如扯了扯戚源的衣袖,小声道,这是他的房间,我们走吧。 戚源拧起眉,他欺负你。 沈清如想起刚刚的事,有点尴尬,忙拽着戚源的胳膊出门,戚源不愿为难他,便顺着他的意走了出去,临走时,沈清如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柳时玉动了动嘴唇。 柳时玉静静坐在地上,半晌,才笑了一声,他想着沈清如最后的口型,对不起?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响彻寂凉的夜色,笑累了,他干脆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沈清如将戚源拉到廊道里后就松开了手,他还因为刚刚的事情有些尴尬,没回头去看戚源的神情,我回房了,你也回去睡吧。 他都不想问戚源为什么半夜跑出来了。 岂料,等了好久,身后没有应答,沈清如疑惑地回头。 只见戚源安静地凝视着他,夜色下的眸里情绪复杂,往常令沈清如看不懂的神色此时却忽然有几分清晰明了,甚至让他想起就在不久前,柳时玉的那双眼睛。 他是谁?戚源低声问,他甚至还看见了地上的画卷,似乎是沈清如亲笔所作。 是以前南风馆认识的人。 南风馆,这个沈清如也和戚源说过,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为什么给他字画?为别人作私人的画像,这是很亲密的事情吧? 沈清如:只是他想要而已,我以前是他的夫子。 戚源怎么回事?今晚的情绪有点不正常啊。沈清如暗暗想着,心里有几分急躁,他皱了眉,径直推开对方,有几分被惯出的肆无忌惮,问这么多做什么?回去睡觉了,我困了。 戚源看着他擦身而过,心底的滚烫在此时像是化成了一团火,肆意撞着他的胸口,几乎要冲出身体,曾被沈清如称赞过神秘的如湖水般沉静的眼眸早已卷起了巨浪。 清如。他低声唤道。 沈清如停住脚步,用鼻音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我心悦你。 沈清如懵懂地转过身看着对方,慢慢地,那双眼里迷茫的神色散去,转成清晰的诧异与震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心悦你,清如。戚源与他面对面,语气平静而认真,眼底汹涌的情绪却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面试还算顺利~ 更一章~《$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纠结 月色透过廊道的窗口撒在地面,戚源的半边侧脸依旧隐在黑暗里,眼里是翻涌滚烫的情意,看的沈清如发愣。 他后退一步,本能地反驳,你糊涂了 戚源上前一步,整张脸暴露在月光下,他的眉间夹杂着一丝迟疑与隐晦的退却,但很快消散,转而变为坚决与渴望。 再不说或许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早些时候,他以为他亲近沈清如只是与后辈的亲近,后来将他揽入保护圈后就更加没仔细思考过沈清如对他的重要性。或许醉酒当晚的那个吻让他感觉到内心的一丝异样,但到底没有深究。真正让他认清自己的还是那日火光下扑过来的拥抱,在生死之瞬感受到的那种温暖。 沈清如,是他的太阳,是他黑暗世界里的一道曙光。 如果他能够永远陪伴在他身边,一直守护着,这样也很好,毕竟他这样一个内心深处满是荒芜的人也只敢远远地观望光明,却不敢真正地去触碰。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他看见那个男子触碰沈清如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让沈清如离开他去接纳另一个人,他做不到,他克制不住内心想将玷污沈清如的人全数杀尽的冲动。 既然可以接近可不可以接近他? 他这样想着,强烈到几乎生出痛楚的渴望溢于言表,清如,我真的心悦你。 戚源小心翼翼地逼近他,握住他的手。沈清如呆愣地望着他,像是反应不过来。戚源便缓慢地与他十指相扣,俯身贪婪地轻嗅他身上的竹墨香。 沈清如咬了咬唇,纠结又疑惑,你不可能的,你一定搞错了。 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戚源会喜欢上他,明明他们的接触一直都是正常朋友之间的感情。显然,他这时候完全不记得醉酒后的事情。 戚源轻轻叹了一口气,清如 他的语气过分温柔,让沈清如有几分迷茫地抬起了头,随后,唇上的温暖干燥的触感让他睁大了眼。惊讶之下,唇瓣微微张开,倒是给了戚源可趁之机,他情不自禁地按住沈清如的后颈,温柔地侵掠攻占。沈清如唔唔两声,压抑到极致的汹涌情感似乎通过这个吻完完整整地传递给了他,震惊之后竟还有几分沉迷。 后背碰触到略微冰凉的墙壁,但很快唇齿相依的火热就将其掩盖了过去。 良久一声满足的喟叹后,戚源放开了他。他低头怜惜地看着沈清如微微发肿的唇瓣,伸出手帮他擦去嘴角的水迹。 啪!沈清如恶狠狠地打开了他的手。 他的脸色发红,眼神里还有几分刚刚的意乱情迷,但很快全数转为了羞恼和愤然。他伸出手猛地推了戚源一把,结果还是没推动。 戚源垂下眼睑,顺着他的意后退了一步。 滚回去睡觉! 沈清如低吼一声,用力擦了擦嘴唇,转身就走。 戚源抬起眼,清如 闭嘴!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都是做梦! 戚源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不舍之余又有几分歉意,不过他按在自己的唇上,温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再来一次他或许还是会这样选择。 第42章 他已经极为克制了,他并不想吓到心上人,如果他善良又温柔的心上人知道他心底的那些渴望,恐怕立刻就会收拾包袱躲得远远的吧。戚源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心头的火热终于在夜色里渐渐冷却下来才回了房间。 此时的沈清如心里已经一团糟。 他回到房间,脸上的热度依旧没消,反而有更加攀升的趋势。他恼怒地发出抱怨的轻哼,用冰凉的手按在脸颊上去缓解,眉宇间满是烦恼。 他实在不懂,戚源怎么会突然喜欢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通过刚刚的事情,他已经相信对方所言是真的了,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加不解。 若说柳时玉的感情让他惊讶,那戚源的表白真的是让他匪夷所思。毕竟柳时玉本身喜欢男性,在以前的相处中对他抱有情感也有可能。但戚源是大将军啊,沈清如也从没发现他有喜欢男性的倾向,唉,怎么想他们两个都没有共通点。 一夜辗转反侧,隔日沈清如起来时,不仅眼下青黑,神色也不太好看,对着大堂的戚源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戚源倒是手脚勤快地布置碗筷,又将热乎乎的粥给沈清如盛好,在里面加了一个黄灿灿的煎鸡蛋。 沈清如沉默着坐下,慢吞吞地开吃。 其实他不喜欢吃鸡蛋,但是他又不想做多余的事情,便咬了几口后就搁在碗角,一心一意地喝粥。粥喝完后,他将碗搁在桌上,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夹走了他碗里的鸡蛋。 沈清如愣了一下。 随即他就看见戚源神色自然地吃了鸡蛋,吃完后,戚源搁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这个,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沈清如: 他很明显地知道戚源刚刚行为的不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责怪,只能默默红了耳根,瞪了戚源一眼。 可是这人自从坦白心意后就再也不在乎保持距离了! 沈清如好不容易用完早膳,就看见另一个熟人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走到桌边跟他打了个招呼,也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坐在了对面。 沈清如: 合着就他一个人觉得昨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吗? 柳时玉坐下后,戚源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不过他手里仍剥着一截小玉米,此时正将一些毛须摘干净。刚刚沈清如望了玉米好几眼,却没有伸手去拿,他估计可能是嫌弃麻烦不想剥。 柳时玉关心地询问,清如,昨晚睡得好吗? 沈清如瞅了他一眼,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顶着眼底的青黑说瞎话,还好还好。 都怪我一见到你太激动,昨晚都没有谈正事,柳时玉一脸歉意,昨晚我想了一晚上,你们来西泠的目的我能猜测到,是为了炸.药配方图吧。 他最后一句话是压低声音凑到沈清如耳边说的,沈清如因为聚精会神听着没有在意,戚源的眸光已经冷冰冰地投在柳时玉的脸上,甚至忍不住冒出一丝杀意。 柳时玉说完就坐了回去,唇角带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戚源一眼,这位,就是声名远扬的戚大将军吧。 戚源纹丝不动,沈清如却吓了一跳,他反射性地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朝这边观望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戚大将军没有死,虽然我之前也只是猜测,不过现在看见猜测成真,心里却没有几分喜悦呢。柳时玉笑道,戚大将军真是为民捐躯死而后已,刚从战场逃过一劫后就前来西泠寻找配方图,实在是我等楷模。 不必,戚源冷冷道,与你无关。 是吗?柳时玉撑着下颌,刻意将白皙俊美的侧脸朝向沈清如,又微微转过头轻飘飘地笑了一声,美人含笑,确实赏心悦目。他听见戚源拳头捏地咯嘣作响的声音,心头的郁气稍解,不禁笑地更真心了。 他柔声道,如果我说,我能找到这份配方图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边忙着找工作一边忙毕设 大概不能日更啦【默默遁走《$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遇狼 柳时玉话音刚落,沈清如还没来得及惊讶,戚源就一把剑鞘抡去,直接打在他肩膀上,将人扫落在地。 静默三秒,柳时玉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面无表情。 沈清如望了戚源一眼,又看了柳时玉一眼,完全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他看不懂柳时玉故意勾引的姿态,戚源却在心里暗骂。 搔首弄姿!不成体统!这种人待在沈清如身边就是一种玷污! 他将手里剥好的玉米递给沈清如。 沈清如正要拒绝,又见金黄软糯的玉米粒颗颗饱满,戚源又将多余的杂须都拣得干干净净,不禁咽了口口水,拒绝的势气就弱了三分。 不好吧,我吃饱了。 没关系,待会儿我们就要赶路,长途跋涉容易疲惫饥饿,多吃一点。 沈清如状似勉强实则开心地接过玉米,一边啃一边听着左右两边的人讨论配方图的事情。 柳时玉:你不相信我有配方图? 戚源:你要怎么证明? 我是帝城章家三子,凭这个你相信了吗? 戚源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从未听说章家有第三个儿子。 最近新进的,柳时玉凉凉道,前几天刚入族谱。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越过边境去北翊。 戚源皱了皱眉,你既已是西泠的人,又为何去北翊? 来西泠又不是我的意愿,柳时玉对着他完全没有好脸色,再说,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他说出章家的名号戚源就应该已经相信了才对,章家在西泠帝城也算是个名门望族,虽不能权势滔天,但是特殊的一点是吕青侯的夫人出嫁前是章家的大小姐。 当年章家大小姐下嫁一个军师轰动了整个帝城,毕竟吕青侯虽然聪慧无双,但是却身份低贱体弱多病,章家大小姐却死活非要下嫁。当时成就了一段郎情妾意的佳话,如今却是丧事临门了。 有裴与朝作军师,戚源自是清楚其中门道,便姑且相信柳时玉的能力。 他们谈了许久,最后戚源问他,你有什么目的? 我会帮忙取得配方图,不过你们回北翊要带上我,而且,你要帮我找到三娘。柳时玉少见地一脸严肃,至于三娘的事情,你是已经在清如那里听说了还是? 我已经知道了。 柳时玉挑了挑眉,看来清如很信任你。 戚源懒得搭理他,既然都谈好了,他就直接租了辆马车,三人一路朝帝城赶去。 路途遥远,西泠地广人稀,他们经常深夜便停在路边休息,戚源收集柴禾,柳时玉跟着沈清如一起去摘些野果,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干粮充饥,有时候戚源会捕到活物回来,那时便是一顿大餐,沈清如的精神也会好上几天。 戚源也发现了,沈清如对肉食比较热衷,一般几天吃不到就会病恹恹的,心情不好,也不愿意说话。所以他每次去找柴禾的时候都会尽量捕些猎物,有时候实在捕不到,回来看见对方一瞬间失望的眼神,就有些心疼。 实际上沈清如没戚源想的那么脆弱,如果真的是餐餐都要肉,那他以前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只是自从经历过西泠边陲顿顿有肉的日子,他的胃口就被养刁了,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啊。 早知道那段时间就不那么放纵了。 这日,戚源又捕到一只兔子,他将内脏都收拾干净撒上调料架在火上开始翻烤,这段时间他做这些事情都做惯了,只是腰间一般用来杀敌的匕首用来杀兔子,还有些不习惯。 沈清如在一旁巴巴地望着,戚源怕他溅到火星,不让他过去盯着。 沈清如在心里嫌弃他啰嗦,明明以前相处的时候还没这么婆妈,那次山洞里烤鸟不就好得很? 不过食物大过天,他面上乖巧地过分,连柳时玉都看不过去,可他又不擅长这些事情,只能生闷气。他也试过烤东西给沈清如吃,不过失败了,后来沈清如觉得他太糟蹋粮食就不让他碰了。 等到兔子终于烤得金灿灿油光滑亮的时候,沈清如早就忍不住奔到了戚源的身边。 他不再矜持,一个劲儿地催促,快点!快点。 戚源心里好笑,他卸下烤架,见沈清如伸手就要拿,连忙往旁边一避,沈清如径直撞进了他怀里,抬起头一脸不满的模样。 等一会儿,现在烫。戚源轻声道。 第43章 等到晾了一会儿,戚源才用刀切开递给沈清如,他将肉质鲜美的部分都割了下来,剩下的才分到一边。分好后,戚源看了一眼一旁的柳时玉,对方冷淡高傲地撇开了头。 戚源拣起剩下的部分慢慢吃,不去管柳时玉,反正有冷冰冰的干粮啃,正好适合他。 吃完后,沈清如跑到林子里的小溪边洗手,柳时玉迟疑了一下,跟了过去,戚源抬头望了一眼,没在意,只将火堆拨弄几下烧的更旺。 溪水澄澈透亮,沈清如洗完手,借着月光端详自己的面容。短短一个月,他好像圆润不少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幽幽得响在林间,差点将沈清如吓得掉进水里。 清如,你喜欢戚将军吗? 沈清如转过身,只见柳时玉靠在树上,俊秀干净的脸因为多日风餐露宿也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模样了,此时正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柔明亮,却又带了一丝怯意。 沈清如抖了抖手上的水珠,站起了身,你说什么? 你当初离开是因为他吗?如今来西泠这么危险也是因为他? 沈清如皱起眉,柳时玉以为他是不开心被这样质问,本来的一丝怯意瞬间有扩大的趋势,他抿了抿唇,垂下头。 其实沈清如只是在思考,柳时玉这样的说法从一个角度来看倒也没错,但是真的算起来完全不相干。 他只能开口道,你想太多了。 可是你们之间的那种默契,旁人都无法插足。柳时玉艰涩道,每当沈清如想到什么或者需要什么,戚源从来不用问他,似乎完全了解对方。 沈清如闻言愣了一下。 有吗?不可能吧?他没感觉到啊。 然而细细想了一番最近发生的事情,沈清如顿时一惊,不对劲。之前在西泠边陲相处,戚源就日渐一日地愈加熟悉他的性子,而后客栈坦露心意后,连他的日常饮食偏好戚源都开始注意了起来,更别提平时大大小小的杂事了。 这么说来,好像最近戚源真的已经十分不对,已经过分了解他了吧? 而且他竟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反而当作了理所当然。 沈清如拧了眉,不行,这样不行,戚源自从那日后再也没有提起,他以为戚源是放弃了呢。绝对不行,没有结果的。 他看向柳时玉,你瞎想什么呢?我跟他不可能的,他是将军,我是一个书生。 柳时玉黯然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蹿了出来,沈清如眼疾手快地将柳时玉拉了过来,就见原先柳时玉站着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头通身灰黑的野狼,这头狼瞎了一只眼,剩下的一只正冒着绿光,阴森森地盯着他们。 柳时玉倒吸了一口气,他白了脸,沈清如挡在了他面前。 时玉,你回去叫戚源 不,你回去。柳时玉将人往后一拉,鼓起勇气看着那头狼,我在这里拖着,你去找戚将军过来,小心一点,可能还有其他的狼。 沈清如望了一眼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抿了抿唇,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柳时玉回过头哀求地看了他一眼,清如,你别硬撑,我不想你出事。 我也不想你出事啊。沈清如按住他的肩膀,你相信我,我有办法。 他从怀里抽出前几日剩余的火折,点燃后对着狼跟前扔了过去,火光让这头饿狼惊得后退了一步,不过绿幽幽的目光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只是个火折,一会儿就会灭,沈清如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目光沉沉。 实在不行只能拼一把了。 火折熄灭后,饿极的狼立刻扑了过来,沈清如拔出匕首,还没挥下去,腰身忽然被人揽了过去,手里的匕首啪嗒一声落了地。 他惊讶地抬起头,只看见光滑的下颌,此时微微收紧,棱角分明的模样有几分冷酷。戚源直接揽着他飞跃到了树上,沈清如急忙往下看去。 时玉他还在下面! 然而柳时玉此时却呆怔在原地,浑身是血,只不过不是他的,那头狼被戚源的刀削了半只头,血液喷涌了一地。沈清如才看了一眼就被戚源捂住了眼睛,只感受到眼睑上的温暖。 戚源捡起沈清如的匕首时,冷冰冰地看了眼柳时玉,他眼里的不屑不加掩饰,柳时玉垂了眼,第一次没有跟他呛声。 戚源将匕首擦干净还给沈清如,你怎么想的?独自和狼搏斗?不要命了? 他语气里有点斥责的意味,沈清如不大习惯,撇了撇嘴,匕首给我不就是用来保命的吗?当时只有这种办法啊,总不能真将时玉扔下我一个人跑吧? 戚源闷闷地看着他,沈清如挠了挠头,如果是你我也会这样做啊,不过你好像不需要。 他说的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句话,戚源却心头一动,本来还有几分因为他对危险不够在意的怒气也都被抚平了。 以后有危险就喊我的名字,戚源道,眼里温柔又深情,沈清如不自在地扭开了头,又听他说,只要是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出现的。 沈清如小声念叨,以为自己是神灵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申榜七次失败啦,决定以后不再尝试了,就这样吧~不能曝光就给现在仅有的小可爱看吧 虽然还是很沮丧难过,不过生活就是这样啦,这篇文会坚持到完结的!为爱发电! ps:这几天还在跟hr斗智斗勇,拖延时间不签约,吃着碗里的看锅里的哈哈哈,真想知道那些攒了好几个offer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总觉得我现在的行为像个渣女【捂脸】,毕业季大家都不容易~《$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事发 半月后,沈清如他们三人终于赶到了西泠帝城。西泠的帝城与北翊的京都并无多大区别,沈清如对此兴趣缺缺,不如之前在边陲觉得有意思。 离帝城越近,柳时玉就越发沉默起来。沈清如没有问过他关于帝城的事情,也不知晓柳时玉在章家的处境到底如何,只是当他们刚刚踏入帝城时,就有一队人马停在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男人翻身下马,干脆利落地对柳时玉行了礼,三公子,魏大人已等候多时。 柳时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知晓我会回来? 三公子说笑了,如今边境都为戚家军把守,西泠人想要过去要经过层层身份鉴定,三公子已上族谱,如何能过? 就算能过,到了边境怕是身份就会暴露,而后戚家军就会直接通报西泠军队,柳时玉怎么也不可能过得去。 柳时玉冷哼一声,那我现在回来了,他开心了吗? 三公子奔波数日,回府休息吧,魏大人也希望早日见到您。男人微微弯腰,侧过身露出身后的马车,至于三公子的朋友,魏大人自然也是欢迎的。 沈清如与戚源对视一眼。 如今戚源的脸依旧由黑布裹着,沈清如本来是计划着一到帝城就与柳时玉分开行动,没想到一进来就被人给认出了。现在他们如果和柳时玉一起去,恐怕会暴露戚源的身份。 何必请这两个粗鄙的村夫?柳时玉嫌弃地扫了沈清如和戚源一眼,一路上什么用都没有,要不是我就剩一点钱,我才不会雇他们送我回来。 为首的男人闻言看了沈清如一眼,目光在他身上粗糙的麻布衣裳上扫过,又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的黑衣男人。一人瘦弱,一人怕是毁了容遮住了脸。 柳时玉虽然是作为傀儡被魏大人从北翊抓回来关在魏府,但吃食上还是未曾有过短缺的,看来在外多日确实受了苦。也好,这般以后就不会想着逃跑了。 想到此,男人等柳时玉上了马车后就带着众人离去了,临走时给沈清如塞了一袋银钱当做路上的报酬。 沈清如无心闲逛,他与戚源住下客栈后就再没外出,一直等到了几日后柳时玉的口信。 有消息说当日边境的事情已经掩盖不住,别国也纷纷知晓,如今都在打着西泠配方图的主意,而吕青候的夫人被西泠保护了起来,外人一律不得接触。 只是章家家主如今重病在身,章家老夫人更是奄奄一息,极为思念孙女儿,被保护着的原章大小姐现吕氏夫人就被接进了章府暂住几日。 柳时玉这几日也从魏府回了章府,他假意答应了魏大人去花费心神为以后的继承章府笼络人心,只是在与章大小姐的相处中,他发现这位娴淑温柔的夫人好像对吕青候的所作所为一丁点儿都不知晓,更别提配方图了。 吕青候似乎并没有让自己的夫人知晓他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他的夫人一直以为他只是作为军队军师保卫西泠罢了。如此,配方图的事情一时陷入僵局。不过,近几日,事情又有了转机。 第44章 起因是章家的二公子心性太急,希望能凭配方图在西泠拿到说话的权力,便私自逼问章大小姐关于配方图的事情。章大小姐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可是他却坚持认为是章大小姐不愿意帮助自家人在西泠站稳脚跟。章大小姐一气之下,流产了,众人才发现她有了孩子。 而转机则是章大小姐醒来后心灰意冷,说吕府有一间密室,一直以来是吕青候与他人议事的地方,她从未进去过,或许配方图就在密室之中。 可是如今的吕府已经是重兵把守,外人一步都进不去。 深夜,沈清如等在客栈里心急如焚,戚源已经前去吕府偷取配方图了。虽然戚源信心十足,他确保以他的轻功定能躲过士兵的视线进入吕府,但沈清如还是担忧。 桌上的烛火已经烧了一大截,沈清如又点上一根,无声地盯着烛火发呆。 突然,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晃了一下。 沈清如抬起头,只见到窗户被风刮开了一条缝,他失望地站起身去关窗。 这件事实在是铤而走险,他当初怎能就信了戚源的话呢?就算戚源武功不凡,常人不能及,但是如今他们身在西泠,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死。 死?沈清如又是心下一惊,总不能戚源仍旧没放下当初的心结?如今这一举动也是去寻死?死在西泠军队的手里,为了黎民苍生的福祉,简直是不能更好的归宿了。 沈清如越发怀疑。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一路上戚源的讨好都是麻痹他的心神,从而更好地去赴死时,窗户又被嘎吱一声推开。 这次却不是风,沈清如看着眼前的人,愣了一下。 柳时玉着一身黑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一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他抓住沈清如的手,焦灼道,快走! 沈清如来不及抽出手,就被他给拽出了房门。 你做什么?戚源呢? 我们先走! 到底怎么回事? 柳时玉回过头,眉眼之间都是急切的神色,沈清如瞥见他脸颊侧边甚至沾了血,事情败露了,整个西泠都在搜查百姓,今夜不离开帝城,明日就走不掉了! 那戚源呢? 他没有事,只是估计拿不到配方图了,等我们离开后他会追上来的。 沈清如皱了皱眉,你确定吗?戚源他回来后发现我们不在,不会以为我们被西泠军队的人抓走了吗? 柳时玉着急地叹气,我确定,现在赶紧离开吧。 沈清如盯了他半晌,摇了摇头,我不信。他挣脱柳时玉的手,固执地往回走,我不走,要走你走。 柳时玉看着他的背影,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攥起,目光沉沉。 清如,对不住了。 沈清如只觉得脖后一痛,随即便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租的房子到期了,跑另一个城市把东西搬回家 累趴《$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战意 沈清如醒来的时候正在马车上,颠簸的一下让他恢复了些朦胧的意识,不过头脑依旧昏昏沉沉。 柳时玉给他喂了一点水。 他将沈清如唇边的水迹擦干净,让对方躺倒在他腿上,温柔地抚摸着那一头顺滑的青丝。 沈清如浑身无力,他想应该是柳时玉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我们在哪里? 快到边境了,柳时玉轻声道,像是怕吓到沈清如一般,你已经睡了五日了,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北翊了,那时候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他眼底满是温柔,沈清如却只觉得一阵冷意袭上心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道,我从没说过要跟你在一起。 柳时玉笑了一声,你跟戚将军不会有结果的。 就算我跟他没结果,也不代表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沈清如皱起眉,他的眸里难得有几分锐利的冷意,我说过了,我不答应,你何必强求? 柳时玉的笑容慢慢淡去。 清如,我可以给你一个安稳的人生。 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的干预。 柳时玉静静地看着他,垂了眼,你总会明白的,你如果依旧待在戚将军的身边,一辈子都不会有安稳的生活。他与北翊皇帝的恩怨别人虽不清楚,但其中纠葛已经无法平息了,他若回国必会掀起腥风血雨,改朝换代也不是没可能。 这是我的选择。沈清如淡淡道。 柳时玉没有过多挑拨,他知道现在说得太多反而会起反作用。只要能够让沈清如了解到戚源身份带来的麻烦,对方就会有一分顾虑,这样就足够了。 当然,戚将军也不一定能回北翊,毕竟西泠帝城已经全力追捕盗走配方图的人,他怕是出不了帝城吧。 沈清如拧起眉,你不是说他就在我们身后吗? 你不是也不相信我吗?柳时玉漫不经心地抬起他的手把玩,在你的心里,你觉得他现在是死是活? 沈清如沉默。 沈清如越看柳时玉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就不舒服,他不知道柳时玉到底在西泠遭遇了什么,但不管怎样这都不该成为他绑走他的理由。沈清如虽然时常会为他人着想,但他不喜欢被他人干预自己的生活,更不喜欢逼迫。 柳时玉这般举动在他心里与胁迫并无区别。 一路无话,几个时辰后,沈清如听到边境黄沙呼呼的声响,似乎突然吹来一阵强风,粗粝的沙子打在车厢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马车停停走走,穿梭在一轮又一轮的检查中。 柳时玉面色淡然,他掏出一个令牌,每当士兵检查时就递过去,一路倒是没有发生什么。 只是即使畅通无阻,关卡还是很多,柳时玉眉间也不免染上一丝急躁。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突然奔来了边境,柳时玉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酷的男人,边境驻守的人恭敬地称呼他燕副将。 燕西微微颔首,有消息? 回副将,还没有。只是之前的消息说将军出现在西泠帝城,已经派出人马过去寻找了。 燕西嗯了一声,继续寻找,行动尽量隐蔽。 是! 边境一战后,尽管朝堂上很多人都认为戚将军死在了战场上,就连皇帝都假惺惺地唉声叹气还追封了护国公的称号,戚家军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皇帝让燕西暂时担任将军一职,并带领军队回到京都,燕西没听,依旧驻扎在边境没离开。 他望了眼漫无边际的黄沙,视线在通过边境的人员身上一扫而过。 如今北翊与西泠的战火已经熄灭,来往的人多了不少。 柳时玉不认识燕西,他放下车帘,手里摩挲着冰冷的令牌,神色不虞。 只要过了边境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燕西的身后走出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他的眉眼俊秀,面色却苍白。一双眼睛里没什么色彩,只漠然地扫视着周围的士兵。 燕西看了他一眼,今日风大。 无碍。顾启淡淡道,他盯着远方,半晌将手握成拳状抵在唇边轻咳。 地牢里的几日还是为他的身体带来了损伤。只是更多的是积郁在心底的恐惧,燕西望着他几乎毫无生气的模样皱起了眉,不过他知道他说再多也无益,现在能撑着顾启活下去的只有失踪的沈清如了,若是沈清如被证实已死,顾启或许就连残余的几分生气都没了。 风沙又起,顾启还是抵不过这攻势,只好随着士兵躲进了军帐里。 柳时玉还在焦灼等待着士兵的检查,离最后一道关卡越近,他的心跳愈加快起来。他牢牢抱着沈清如,浑身发抖。 终于可以离开西泠了。 他想到在章家遭受的那些冷眼与各种轻视,眼里终于划过一丝喜意。他本就是作为一个傀儡抓回西泠的,母亲又是当初章家主随便掳走的北翊女子,自然在章家没什么地位,何况那个人在将他抓回去后也没掩盖他以前的身份,堂堂章家的三少爷以前从事的是那样的行当,就连扫地守门的下人都不掩饰鄙夷的目光。 柳时玉心里恨极,但为了生存却只能咬牙忍耐,如今总算能离开那样的生活了。 他根本不在乎章家的那些地位和财力,他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一世安稳。 沈清如半梦半醒,听见柳时玉在他耳边轻轻呼唤,他勉强睁开眼睛,过边境了? 快了。柳时玉温柔地看着他。 沈清如眼里划过一丝厌烦,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柳时玉的脸。 第45章 柳时玉眼神一黯,却仍是温柔地将沈清如耳边的发丝绕到耳后,他静静地等到最后一道关卡,然后将令牌递了过去,直到一声通过传过来。 柳时玉露出解脱般的笑容,他松了一口气,接回令牌。 就在马车再度行驶了几步后,突然一声且慢从后面传来,马车又被拦住。 柳时玉握着令牌的手收紧。 他撩开车帘,看见一个士兵递过来什么,这是你的吗? 柳时玉低头,只见士兵手里是一把匕首,赫然是沈清如贴身携带的那把。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身边昏沉着的沈清如,摇了摇头。 士兵:真的不是你的?我刚刚看见好像从前面掉下来的。 可能是前面的人的吧,柳时玉道,如果没事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吗? 士兵思考了片刻,摆了摆手,让他们过去了。 他拿着匕首,此时黄沙暂歇,日光倾泻下来,匕首在阳光下泛出一丝金光,显然是一把好刀。匕首的柄上似乎雕刻了什么,士兵凑近去瞧,只见刻了一个戚字。 其实沈清如也不知道匕首上刻了这个字,他一直以为他用的还是当初燕西给他的那把匕首,却没想到早被戚源掉了包,换成了他的匕首,还偷偷刻了字。 士兵懵了一瞬,随即脸色顿变。 前面的马车!停下!所有人将马车拦住! 五日前。 西泠帝城。 吕府里三层外三层的防护也没能拦住戚源的脚步,但到底军队人数太多,即使戚源成功逃出了吕府,身上也早已受了重伤。他本来按照路线盗取了配方图,可是即将离开时却被包围,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暴露了他的行踪。 而知道他的行踪并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戚源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必然是柳时玉。 此时柳时玉肯定是趁乱离开了帝城,只是不知道沈清如是否也被他一起带走了。戚源倒希望如此,毕竟此时离开帝城要比留在帝城安全。 戚源凭一身轻功逃出了一段距离,他的面容依旧被黑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此时拦在他面前的是章家的人。 章家家臣,魏大人位于马上,神色凛然,狂乱小贼!还不速速就擒!竟敢闯入帝城偷取机密,你的同伙在何处? 戚源看着他,慢慢将手伸入衣襟夹缝里,魏大人身边的士兵顿时警惕地盯着他,手里的箭都架在了弦上,却只见戚源的手拿出来,只不过掏出一方锦帕。 谁能知道吕青候将配方图书写在了女子的锦帕上?戚源掏出锦帕的瞬间魏大人的脸色就不好了,很显然,他也清楚配方图大概是用什么书写的。 只不过,他细细瞧着戚源身上黑色布料也掩不住的血迹,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谅他也逃不出帝城。 交出我国机密,你还能留下一命! 柳时玉那个没用的东西这次倒是起了点用处,若是他能将偷取配方图的贼抓住,必然是立一大功。当初吕青候那个家伙为了安全,只留下了一份图,这次将配方图夺回来,他一定要抢先仿制一份。 你想要这张图?戚源沉声问他。 魏大人抬起手,身后的弓箭手都严阵以待,交出图,饶你不死。 他只不过是提前被柳时玉透露了消息才拦在了半路上,实际上他并没有真正看见戚源闯出吕府的架势,自然也不清楚戚源的真实实力。此时戚源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穷途末路的贼人罢了,他觉得没人能在重伤下还想着带图逃离帝城。 然而就在一瞬,戚源手指一动,像是点燃了什么,锦帕冒出一簇火光。 魏大人怔了一下,火光顺着锦帕的一角舔舐而上。 配方图若是毁在他面前,那一切就完了!魏大人脸色煞白,他大喊,快!把图抢过来!!! 一声令下,箭雨纷飞。 戚源冷笑一声,突然飞身向前拎起一名士兵挡在身前,箭雨全数扎进了这位士兵的身上,他睁着一双惊恐的眼很快死去了。 魏大人被人保护着连连后退,他惊吓之余忽然发现这个黑衣贼人似乎一直没有拔出腰间的佩刀,一直用的是随手抢去的武器。 大人!边境有消息!您的令牌真的被偷了,我们要追回章三公子吗? 魏大人冷冷地看了前来报告的士兵一眼。 他知道柳时玉整天都想着回北翊,本来这次若是成功了,他不需要柳时玉就能掌控章家,可是如今配方图大概是被毁了,他还能放柳时玉回去?不如让柳时玉作替死鬼好了。 把他抓回来!死活不论! 章三公子身边还有一位公子,那人要如何处置? 还有一个人?魏大人拧起眉,那就杀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杀意袭来,一具尸体朝着他的方向扔过来,魏大人踉跄几步,总算是躲了过去。只见黑衣人站在包围圈中,却仿若无人般,直直地望着他,神情漠然。 他却从那一双眼神里看出浓郁的血腥气来。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戚源自然听得见魏大人与那士兵的对话。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士兵,这些不过是章家养的散兵,根本比不上正式的军队。刚刚魏大人提到沈清如时他被引出的杀意已经积郁在心头,他本无战意,此时却感受到血管里燃烧的滚烫怒火,已经停息不了了。 他的手握住腰间的刀,一层一层的布条缓缓揭开,露出暗金的刀鞘。 戚源微微抬眼,语气森然,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等待 元宵,枞阳街郊张灯结彩,花灯顺着流水一盏盏漂过,水面上琴声悠悠。 青梅酒香弥漫在唇边,谁的眼神迷离,脸颊熏红。 混乱的呼吸下是一颗躁动的心,黑衣男人扶着少年的腰,走过灯光下的石桥,又走过热闹的街道,最后穿过冷清的树林。 宜水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少年明明看不见任何事物,却任性地要求。 有些晚了。 我想看日出嘛,好不好? 男人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耐不过醉酒后少年的央求。 满天的星光尽数落在少年的眼里,男人陪着他靠在山上的石壁上,少年看不见星空,只呼吸着晚间的夜风,他却凝视着少年的眼睛出神。 少年累了,摸索着靠在他肩上,滚烫的呼吸撒在他的脖颈边。男人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只在少年要滑倒时捞住他的腰。 少年惊醒过来,空茫的眼里没有神色,却倒映出他的面容。 他缠着男人让对方蹲下身,又搂住男人的脖子,懒洋洋地蹭了蹭,最后他又抬起手去感受男人的轮廓,宜水,你的长相是什么样子啊?好看吗? 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喜欢好看的人少年嘟囔着。 少年心性总是冲动又肆意。 少年懒懒地将下巴搁在男人的肩膀上,呼吸间都是甘甜的酒香,酒劲麻痹下,胸口忽得涌上一股热意。少年顺着心意凑上去,落下带着青梅酒香的一个吻,在男人呆住的瞬间,愈发胆大地吻住那冰凉的薄唇,将浓郁的酒香渡入了唇齿之间。 清如!清如! 沈清如从梦里挣扎出来,眼前是顾启熟悉的脸。 大哥? 顾启眼角发红,掩饰性地抹开泪珠,沙哑着嗓子,你没事就好。 沈清如还有几分茫然,我在哪儿? 在边境,刚刚有士兵发现你了,与你同行的那个人已经被扣押了。 沈清如呆呆地嗯了一声,他还没从之前的梦里走出来,那个梦好像不是梦,总觉得像是真的经历了似的,特别是那熟悉的青梅酒香,仿佛是真的。 他醉酒后总是记不清发生过什么。 但是那时候是在枞阳的元宵,是他主动亲了宜水? 可是后来就算进了戚家军他也没能找到宜水的踪迹,是不幸战死还是那人不想再与他相见呢? 顾启望着沈清如神思不属的模样愈加心焦,他忙将军医拉过来给沈清如诊治,可是军医看过后说沈清如只是被用了些散去力气的药,并无大碍,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顾启才放心地坐下,他拉着沈清如的手絮絮叨叨。 自从沈清如失踪后,他也有想要去西泠寻找沈清如,但是被燕西他们拦下来了,他们说即使他去也没用,士兵去搜寻速度更快,而且沈清如如果回来了见不到他,或许还要回过头去找。 第46章 顾启心里不知有多恐惧沈清如真的死在战场上,他已经失去了顾熙,不能再失去沈清如了。 沈清如听着顾启说着这些日子的经过,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顾启已经在军中有一席之地了,他本身就很有才华,能力用不到官场上,用在军事上也不落于人后。而且裴与朝自从那件事后就有几分颓靡,估计对于让将军陷入危险感到内疚,所以如今军中的事务大多却是落在他身上。 顾启说了半天,都没提到戚源,沈清如拧起眉,他本想顾启说着说着也该问了吧,结果半天都没听他说完。 这时军帐猛地被掀开,一身寒意的裴与朝闯了进来,沈清如诧异了一瞬,实在是裴与朝变了太多。 之前的裴与朝充满活力,素来是军中最活跃的一个人,此时却仿佛沉寂了下来,浑身也消瘦不少,一双眼睛死气沉沉,望向沈清如时却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希望。 将军在哪里? 沈清如:西泠帝城。 果然裴与朝说完,通红着一双眼又出去了,倒是没多问。 沈清如便多说了几句,将军是去取那份火.药的配方图,只是此时西泠帝城怕是已经戒严,出来不易。 裴与朝停住脚步,无碍,你好好休息吧,将军会回来的。 他走出军帐,有士兵前来报告情况,裴军师,那位马车上的人怎么办? 裴与朝淡淡道,捆起来扔到马厩里,不准喂饭喂水,问出他的身份,是怎么拿到那魏家的令牌的。 是! 五日前。 此时的帝城却是染就了一片血红,魏大人站在一圈尸海里,连发抖都忘了,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戚源在他的眼里像一个浴血的恶魔,刀尖滴血,离他愈来愈近。 他突然后悔向西泠皇族夸下海口说必能捉拿贼人。 谁知道贼人竟是早已死去的戚大将军啊! 自戚源拔出那熟悉的刀时,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虽然没打过仗,但还是去过战场,也有幸见过北翊的戚大将军令人闻风丧胆的模样。 那人在战场上的模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从未有过惧怕的时刻。 如今西泠没了吕青候,又没了配方图,危矣。 现在还想要图吗? 魏大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敢不敢。 图早就化成了灰烬,上哪儿找去? 戚源扯下黑布,露出俊美却冰冷的脸,望着他的眼神与看一件死物无异。 你去下面找图吧。 魏大人惨叫一声,朦胧间只察觉扑哧一声,血液溅了他一脸,他茫然地落在地上,亲眼看见一具无头尸体慢慢倒下,那是他的 戚源漠然地抖开刀面的血迹,收入刀鞘。 周围的尸堆对他毫无影响,他拔掉几根扎在胳膊上的箭,用几圈布条简单缠绕一下,便飞跃入林间,轻功无痕,只希望在西泠军队察觉之前能混出城。 柳时玉那个家伙,等到他找回沈清如,便暗下除了。 一月后,夏日已至尽头。 当年对林郁许下的八月枞阳,不见不散的约到底还是误了,沈清如坚持等在边境,顾启想劝他却没劝动。 沈清如也不是全为了等戚源,本身他自己也不热衷乡试了,官场上的阴谋诡计他已经领略过了,便也不想再踏入那泥潭里去。 戚源的消息半月前就断了,裴与朝派出去的人如石沉大海,既没有消息传回来也没有人回来。西泠帝城自那一日封锁,隔了几日又悄无声息地开了。 仿佛无事发生,平静地近乎诡异。 只有燕西他们一日日变得愈加焦虑。 顾启却费尽心思逗沈清如开心,有时候惹来裴与朝的一声冷笑,燕西便将人拉走,以免两人吵起来。 可沈清如还是没能开心起来,柳时玉被裴与朝关了半个月,若不是沈清如坚持要见,裴与朝还能将人关到死,他已经问出柳时玉当初对戚源做出的事情了,留着一条命不过是为了将军回来让他亲自处置罢了。 沈清如还是不忍心让柳时玉过得奄奄一息,便让人日日送去吃食,只是毕竟出了这种事,他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几月,秋意也随着最后一片落叶飘走了。 戚家军在边境从春末等到了秋末,足足有半年,他们心里压着一团希望的火无法熄灭,可朝堂中的人实在忍不住了。皇帝已经下令说如果军队再不回京,就断了粮草的供应。 裴与朝接到圣旨后直接烧了。 军队又等了一个月,将粮草吃尽后开始挖掘草根和树皮。 又是寒冷的冬季,大雪纷飞中,燕西三人站在边境,望着另一边苍茫的雪色。 我们等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裴与朝低声道。 燕西看了他一眼,你决定了? 裴与朝神色莫名,难道你想回京都做燕大将军,然后再把军权交上去? 燕西: 鹤北摸着腰间的刀,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裴与朝沉声道,三日后。 他们从未怀疑戚源会死在西泠帝城,只是作为北翊的军队,他们不能轻易动身前往西泠,一动就是宣战。此时北翊与西泠明面上已经停战了,他们私自过境就是对北翊皇权的蔑视。 但是,如今这般境况,就算成为叛军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唉╯﹏╰ 怎么现在发文都没什么评论啦qaq《$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回归 三日后,风雪暂歇,裴与朝与鹤北带了一支军队从边境出发,燕西留在边境等候。 沈清如本来也想前去寻找,顾启却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只好留在边境。 几日后仍是没有消息,燕西日日都会站在边境的高台上眺望远处。这日,沈清如披了一身狐裘也上了高台,雪落满了台阶,走起来咯吱咯吱作响。 燕西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转过头看着远方。 沈清如对着手呼了一口热气,苍茫的雪色映入眼帘,他突然想起从青鸟镇离开的那个冬天,也是这般漫无边际的雪。 边境的冬季总是更冷一些。 那日你就是在这里看见将军的吗? 沈清如一愣,他侧过头,燕西平静的神情让他有几分摸不准对方的用意。虽然日日等候着将军,可燕西三人却从未问过他那日的事情,也不知是觉得无关紧要还只是来不及过问。 沈清如想了想,开口道,我看见的是从吕青候军帐中抬出来的炸.药,不过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是炸.药。 那你为何不告诉裴与朝?径直去了战场,不危险吗?燕西问他,你不怕死吗? 沈清如怔了怔,也不是我只是,那个时候也想不到那么多。 他也记不得那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或许是一种直觉吧,就像是裴与朝并不相信戚源一心向死,他却有这种莫名的感觉,那个时候也是如果他不去,戚源可能会死。 这种感觉驱使着他踏入战场,反而没想到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燕西转过头,静静地凝视着他,半晌他淡淡道,沈清如,你不适合官场。 沈清如:? 你太善良了,那些尔虞我诈的生活你承受不住,燕西抬起手,拨开他发梢染上的雪水,京城的日子你已经体会过了,那还只是表面的权力相争,暗地里的波涛汹涌你未曾见过,今后只会越来越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回去。 燕西望着沈清如的双眼,笑了笑,你这双眼睛,什么也藏不住。 他转身离开,沈清如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半晌才挠了挠耳边的碎发,自言自语,什么嘛,莫名其妙的。 大雪纷飞的一日,沈清如正在帐内围着炉火取暖,外面突然一阵骚动,他掀开门帘瞅了一眼,只望见人潮纷纷朝着边境口而去。 回来了! 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人人脸上都是喜意,沈清如心口微动,难道戚源被裴与朝他们找回来了?他也起身就要出去,顾启拉住了他,皱着眉为他披上大衣,又将兜帽系紧,见沈清如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时才放下心。 沈清如接了递来的暖壶,无奈道,哥,我哪有这么娇弱? 之前生病的是谁?顾启瞪了他一眼。 那是以前嘛!你不知道我在西泠过得都壮实了不少,沈清如嘟囔着,现在身体不好的是你吧,你才该好好注意。 第47章 顾启不理他,自顾自将沈清如上下打量了一眼,待会儿走得慢一点,远处看一眼就好了。将军刚刚回来,迎接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个,别冻伤了。 哥,将军回来你怎么一点不激动呀? 激动。 沈清如看了眼他那毫无波澜的模样,无言。 正如顾启所言,戚源的回归让戚家军沸腾了起来,他们欢呼雀跃,军旗被风雪吹得哗哗作响,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恭迎将军回归!随后所有士兵都扯开了嗓子呐喊,他们的脸颊被雪刮地发红,眼含热泪,呼吸间竟有地动山摇之感。 此时此刻,没人想得起等候半年的艰辛,他们浑身热血沸腾,寒冷的空气也浇不灭那一股蓬勃的生气。 戚家军的军魂,回来了! 戚源骑在马上,一身戎装,腰间的刀鞘在雪色的映照下闪着金光,刀锋般凌厉的面容上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他仿佛巡视领土般扫过欢呼的人群。狂乱的风雪中,他的神情却似乎还更冷硬一些,薄唇紧抿,视线一寸寸移开,随着时间的流逝,眉头也慢慢皱起。 突然,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里,戚源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 银白色的斗篷几乎融入了雪色里,只几缕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飘荡,明明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戚源却一瞬间确定那就是他寻找的人。 他低喝一声,让开。 随后一踢马肚,顺着分开的人流径直冲向了那抹身影,那个令他朝思暮想了几个月的人。 沈清如随着众人一起后退,茫然地看向那匹为首的骏马,隔得有点远,他看不清马上的人是谁。 随着一声惊呼,一袭黑色的身影从马上一跃而下,落在沈清如的面前。 沈清如还没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就被紧紧拥住,滚烫的温度通过紧贴的胸膛传递过来。 清如压低的声音道,幸好你没事。 这声音戚源?沈清如想抬头去看,却被人按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听见对方一声声愈加鼓躁的心跳。 戚源抱了他好一会儿,直到沈清如有些不自在了,才叹了一口气,我好想你。 这几月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也会被别离折磨成这样。 沈清如更加不自在了。 他推了推戚源的胸膛,这次倒是推动了,便后退一步,看向对方的眼睛。那双眼曾是看不清情绪的深邃,此时流淌着的却是温柔与情意,再清晰不过了。 沈清如愣了一下。 顾启拉了他一把,将人拉到身后,将军,一路奔波不如进军帐休息片刻?军中的事务繁重,还需向将军禀报。 戚源凝在沈清如身上的目光终于移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裴与朝他们也赶了过来,纷纷下马。戚源又走近沈清如,望着那一双澄澈的眼里露出几丝无措,他的心突然就像浸在温水里一般柔软,这些时日的苦痛全都消逝不见。 他将沈清如露出的发丝拢进兜帽里,温声道,等会儿我去找你。 沈清如偷偷看了顾启一眼。 顾启面无表情。 沈清如只能点点头,看着顾启和戚源一行人从他身前走过,裴与朝最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竟然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鹤北和燕西倒是没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梦境出了bug 竟然没人看出来提醒我哦 已经修改啦《$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喜欢 戚源刚回到军帐内,顾启还没说话,就见裴与朝扯着军医的胳膊将人按到戚源面前。 快看看将军的伤势。 军医抹了一把汗,让戚源将衣服解开,看清伤势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这是之前的伤复发了! 只见戚源身上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甚至从肩胛骨蔓延到了腰部,但大多已经结痂,只有胸口处裹着一层层绷带,白色的布条上渗出零星血点。 当初正是这个军医为戚源拔的箭,那是去年冬天了,将军从枞阳回来,却胸口中箭九死一生。如今这怕是新伤引起了旧伤的复发,幸亏现在是冬季,伤口并未有炎症的征兆。 戚源淡淡道,无碍,已经修养过几月了。 裴与朝:将军!您之前可是因为伤势太重无法下床才修养这么久的!现在又旧伤复发,何必这么急着回境,反正西泠的那些军队也奈何不了我们! 戚源看了他一眼,眸里的不悦让裴与朝闭了嘴。 裴与朝并没有立刻找到戚源,而是在路上恰好遇见的,当时戚源正率领军队回境,他身后跟着的都是裴与朝从边境派过去的人马,听说是在西泠找到将军后因为隐蔽消息才按兵不动的。若不是有人告诉他将军这段时间内不仅身受重伤还一日不忘记回北翊,裴与朝都不知道戚源的伤还没好。 军医将伤口的绷带撕开,看见内里因为骑马重新扯开的伤口,摇了摇头,将军,这几日您不能大幅度动作,平日洗浴都要注意。现在这样的伤势也无法弥补,属下开些药外敷着,只能等着后面看伤势发展如何。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要注意日常饮食的地方,裴与朝聚精会神地听着,戚源本人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军医离开后,顾启开始禀报这些时日军队里发生的事情。 戚源听完后,看了他一眼,不错。转过头去看裴与朝,你将事务都交给他了? 裴与朝笑嘻嘻,对啊,能者多劳嘛。 戚源倒是没反驳,只提醒他,西泠的军队必然会对这次过境有所不满的,协商的事宜你来做。 我知道,裴与朝想到又要见那群老不死的只会躲在军队后方的官员,就头疼得很,他们平日里躲我们还来不及,到这时候就知道占便宜了。将军,你不若反了算了,他们日日夜夜不就盼着这个嘛。 反正他圣意也违抗了,圣旨也给烧了,要是这次戚源毫发无损地回了京城,皇帝怕是要气得内伤。 鹤北将一封书信呈上,将军,这是夫人的信,是您失踪之前寄过来的,不过到军中时您不在,属下斗胆保管至今。 戚源嗯了一声,这半年来京城流云寺有无消息? 鹤北摇了摇头。 看来他失踪后,流云寺的那位并未有什么举动。戚源拆开信看了一遍,随后便扔进了炉火中。 不必回信。他冷冷道。 说完,戚源就抬脚走出了军帐,鹤北欲言又止。 裴与朝好奇,怎么了? 张家家主曾去流云寺寻过夫人,二人于内室相谈了一个时辰,张家家主离开时脸色颇为不好。 鹤北拧着眉,他不知道现在告诉将军是否合适,再过不久就是老将军的忌日了。 张家?张家是不是快没落了?裴与朝道,我记得这半年来,皇上对张家的打压非常厉害,虽然还有张太傅撑着,也不比当年了吧。这个时候他去寻夫人做什么? 鹤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过段时间吧,裴与朝思考半晌,最近我还想着怎么劝将军别回京城呢。 鹤北看了他一眼,你还没死心呢? 死心是不可能的。你瞧瞧这一年来北翊朝堂上对我们的态度,裴与朝笑了一声,我们守在边境抵御外敌,他们倒好,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尽知道帮倒忙,将军失踪后你见朝堂上有谁真担心了吗?他们只在乎自己那破大点利益。 燕西:朝堂之事自古如此,换另一个人他们也是如此态度。 既然如此就换成姜氏好了。 裴与朝话音落下,众人一时沉默,军帐中安静地落针可闻。 穆氏就是皇族姓氏,当今皇帝名为姜熠,乃前朝帝王的三皇子。 顾启始终沉默不语,此时抬头看了裴与朝一眼,有几分诧异,却又了然。这些时日见裴与朝烧圣旨之类的事情见多了,他倒没那么惊讶了。 有裴与朝在戚将军身边,即便戚将军没那种心思,过不得多久或许就有了。 这边人在讨论大逆不道的反叛事宜,另一边的戚源却站在沈清如的军帐外很久了。 他迟疑着,手正要掀开帐子,又放下,来回几次后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就在戚源满心纠结时,沈清如一把掀开了门帐,你在外面站桩呢? 沈清如又长高了一点,稍稍站远些甚至用不着抬头就能和戚源说话了。他挑着眉,眼里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戚源顿时放下心来,几个月不见,他真怕沈清如与他又回到之前那种陌生又疏远的状态,现在看来,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第48章 戚源进了帐,沈清如为他倒了一杯茶。 当日我本是想要等你的,结果没想到柳时玉打晕了我,最后过边境的时候被士兵发现,才将我救下。 戚源温声道,你没事就好。 沈清如拧了眉,我没有放下你不管,只是我被柳时玉下了药,我 戚源始终温柔地看着他,像是并不在乎沈清如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却在沈清如说完他被下药的瞬间,脸色一变,他竟然对你下药?! 沈清如:我 戚源:果真是个阴险小人!我当初就不该听信他,更不该让你单独留下。他面色似有悔恨,清如,你受苦了。 沈清如无奈,你听我说完。他只是下了些让我失去力气的药,并无大碍,倒是你,陷入危险的是你吧,可有受伤? 戚源的眼神愈加柔软,我并无大碍。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胸口有点疼。 闻言,沈清如心有担忧,他起身走到戚源面前,为何胸口痛?受伤了吗? 他见戚源不回答,便径直想要将对方的衣襟扯开。戚源握住他的手,沈清如疑惑地看向他,另一只手轻轻按在戚源的胸口上,怎么了?这样你会痛吗? 戚源闷闷地嗯了一声,有点。 难道真的受伤了?沈清如拧起眉,脱下衣服我看看。 戚源站起身,就在沈清如以为他要脱衣时,对方却忽然抱住了他,炽热的呼吸撒在脖颈间,让沈清如烫得一哆嗦。 戚源将他的手缓缓拉到胸前,你摸一摸就不疼了。 沈清如愣住,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铁面无私的将军此时竟是与浪荡公子一般调戏他!面色突然涨红,沈清如只觉得耳根都要烧起来,忙用力推开戚源。 戚源闷哼一声。 松手!快点!沈清如气急。 戚源不舍得放开手,怅然地看着他,直看得沈清如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般。明明是这人行为不端!沈清如绷着脸,将军,请自重。 戚源抬起身,目光闪了闪,他抚上沈清如的脸颊,在对方抗拒时一把将对方的双手抓住,随后猛地逼近,两具身躯毫无间隙地碰撞在一起,沈清如感受到一股滚烫的热度,他瞪着戚源。 清如,很多时候你都可以离开,但是你没有。我并不想将太沉重的感情交予你,但我希望你知道,从你在战场上救我的那一刻,从你说出那些对我来说极为重要的话时,一切就不一样了。就算你再想要离开,我怕是也承受不住了。 沈清如撇开头。 戚源在他耳边轻轻叹气,清如,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你是将军。 我知道。 我是书生。 这有什么关系吗? 沈清如跟他完全说不通,没好气地扭过头,愤愤看向他,我们观念不同! 哪里不同了?戚源笑了一声,我的毕生所求就是你一世安好,你的是什么? 沈清如诧异地看着他,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 沈清如沉默。 戚源在他眉间轻轻吻了吻,清如,你为何不信我? 没得到回答,戚源也不执着,只松开了抓着沈清如的手。他拉着人坐下,将这几日的事情问了个遍,沈清如心里有事,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问到柳时玉时他才有了点反应。 他被裴与朝关起来了。 戚源点点头,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沈清如见他即将离开,犹豫半晌,还是问道,你会怎么处置他? 戚源回过头,望见他眼底藏不住的担忧,安慰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也不是沈清如欲言又止,拧着眉艰难道,我知你这般境况都是因为他,你如果想要他付出代价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他毕竟与我有相识之情,我只是顾念一二,最后的处置怎样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这人根本学不会冷漠,就像蚌张开坚硬的外壳,内里还是柔软至极。 戚源低声道,清如,我最不会做的事就是让你为难。 他转过身走入风雪里,沈清如看着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快回京城喽《$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天意 几日后,戚源带着军队离开边境往枞阳出发。裴与朝一路上想尽办法劝阻戚源回京城,戚源不说答应也不说拒绝。鹤北看了眼将军放在沈清如身上的目光,稍稍思考便懂了将军的心思。 三人中,只有鹤北知道戚源与沈清如第一次的相遇是在枞阳,然而貌似这件事沈清如本人却不知。 因是冬季,沿途风雪大作,道路上也结了冰,行路缓慢。 这段时日顾启的身体不太好,之前地牢冷气深入肺腑,如今的寒气稍微侵袭,就令他骨髓都冻得发颤。沈清如担忧不已,便与顾启乘了一辆马车,日夜照顾。 这日顾启突然开始发热,军队只好停在路旁寻了客栈休整,只是军队人数毕竟太多,大多士兵还是只能睡在自备的帐篷内。 沈清如为顾启擦过脸后端着热水走出门,他忧心忡忡,想着大夫交代过的事宜。一个没留神,沈清如差点撞在别人身上,水盆一倾斜,热水就要泼洒出来。 一双有力的胳膊稳稳端住脸盆。 沈清如松了一口气,他抬起眼,谢谢。 戚源垂着眼,将盆放在一旁,目光凝在沈清如的脸上,夜深,你也要好好休息。 没事,我身体很好。 戚源皱了皱眉,长途跋涉这许久,你又一直在照顾顾启,再不好好休息身体可撑不住。 沈清如:我自己清楚的。 他不会有事,戚源不容置疑地拉住沈清如的手,在对方诧异下径直走向大堂。 沈清如被他拉着来到大堂,就见桌上摆满了他平日里喜欢的吃食。这段时间因为担忧顾启的身体,他的胃口确实不太好。 大堂除了他们两人就没有别人了,也不知是否是得了戚源的命令。戚源明显是用心准备了,盛装食物的瓷器都十分精美,升腾的热气将冰冷的冬日也熏得暖和起来。 沈清如坐下来,戚源舀了一勺汤圆到碗中,盛了汤给他。 这是酒心姜汁汤圆,如今这天气,吃这个可以暖胃御寒。 沈清如用勺子试着按压了一下,糯白的外皮看上去十分有弹性。碗里盛着姜汁糖水,明显汤圆就是放在其中泡了许久,他舔了一下,有点甜甜的,姜汁又带出一丝辣味。 沈清如咬开柔韧的外皮,酒和姜的独特芳香,令人微醉,舌尖的辣意又使人乍醒。馅儿是麻蓉加上点儿玫瑰露酒,香甜又清爽,咬在唇间满嘴芬芳。 沈清如最是喜爱这种恰到好处的甜意。 戚源见他吃得开心,也逐渐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手下开始捣鼓起旁边的烤架。 沈清如从一开始就盯上了烤架上的肉了,此时见戚源手脚麻利地撒料抹油再翻烤,西泠的经历顿时就涌入了他的脑海里,特别是当初那烤肉的滋味更是让他疲软的味蕾都精神了起来。 先吃完汤圆,将胃暖一暖。戚源温声道。 哦。 沈清如乖乖低头吃汤圆,吃了一会儿又舀了一勺水煮豆腐,豆腐也很嫩滑,味道偏咸,倒是正好中和了他嘴里的甜味。 没过多久,戚源就将烤好的羊肉放入沈清如面前的碗碟中,小心烫。 沈清如点头,手下却丝毫不慢地夹起肉块,呼了几口气就塞到了嘴里,顿时被烫得眼泪都出来了。 戚源在桌子另一边,竟是没来得及阻止他,只能急道,吐出来! 沈清如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艰难地摇头,他张着嘴巴用手扇气,硬是坚持将肉给咽了下去。 戚源看他眼角的泪花,不禁无奈,你急什么?还有很多。 我以为已经凉够了嘛,沈清如反驳,他舔了舔嘴角沾染的胡椒,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还想吃。 戚源摇了摇头,继续坐下身给他烤,下次不要这么着急了。 之后的烤肉戚源都放在自己面前让温度降下去,再递给沈清如,以免这眼里心里只有吃的人又将自己给烫到了。 沈清如吃到最后打了个饱嗝,他后知后觉,咦,你不吃吗? 第49章 戚源洗净手上的油污,微微笑了笑,我不用,都是给你准备的。 这一顿吃得开心,沈清如也露出笑容。只是吃得多了,困意也就跟着来了。戚源低声道,我们出去走一走吧,刚用完膳也不能立刻休息。 沈清如觉得很有道理,便跟着他走出了客栈。 客栈外是一片白雪皑皑,街上屋檐和路边树枝上都压满了沉甸甸的雪块,晶莹剔透的雪将夜色也映得十分明亮。 沈清如感觉不到冷,他浑身热呼呼的,甚至还有兴致捧起了一团雪。 戚源刚不赞同地看向他,就见少年歪了歪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冰凉的雪块被抛了出去,他本可以躲开,却故意受了这一击。雪水滑过脸颊,带起一阵凉意,耳边却传来清脆的笑声。 戚源抹开颈边的雪水,看向沈清如,只见对方得意地挑了挑眉,大将军,不可疏忽大意呀。 明亮澄澈的眸里满是笑意,戚源心口发热,他动了动唇,雪水太冷,你别冻 话音未尽,又一团雪糊上了他的脸。 戚源: 哈哈哈哈!将军,你再不反击就要成雪人啦。 沈清如见他沉默半晌,终于弯下腰去够地上的雪,便灵活地跑远了一点,再回过头观察形势。亮如白昼的夜里,两个人影互相投掷着雪块,欢快的笑声回荡在街道上。 戚源的嘴角也扯开笑容。 客栈二楼站着两个人,裴与朝和燕西。 裴与朝看着楼下两个玩得像孩子的人,笑了一声,好久没见过将军这么高兴了。 燕西没出声,他望着沈清如灿烂的笑容,眸色微深。 沈清如真是个奇妙的存在,你说是不是?裴与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感慨,不知道在西泠到底发生了什么,将军和他的关系突然变得很好。 他确实很特别。燕西淡淡道。 是啊,只是有一件事我依旧很在意。那场战役前,沈清如曾经告诉我,将军在战场上其实存了求死的心思,当时我不信他。裴与朝说着,燕西惊讶地看向他,可是后来将军失踪了,沈清如也失踪了,我就在想,沈清如当时为什么会去战场呢,就算看见炸.药,他又何必亲自走一趟呢?我始终想不明白,直到当我再一次见到将军时,我发现将军不一样了。 裴与朝回忆起他在西泠看见将军的模样,虽然身受重伤脸色不好,将军的眼里却凝聚了亮光,那仿佛是重新焕发生机的火焰,虽然微弱,却不掩炽热。 而随着将军再度见到沈清如,与沈清如相处,那簇火焰便一发不可收拾。 燕西,我们何其无知又何其愚蠢,裴与朝低声道,我们与将军一同长大,甚至朝夕相处,却从未懂过将军心里想着什么。 燕西沉默不语,紧紧抿着唇。 沈清如不一样,我想他当初不顾自身安危去战场,就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去,将军就真的不会回来了吧。裴与朝叹息,他才是真正懂将军的那个人。 戚家的往事,他们虽然也参与其中,但到底是外人,只能在戚源身陷丧父悲恸时默默在他身后支持他,戚源的转变和沉默,他们都看在眼里,可却从未察觉戚源心底真正的想法。 或许是将军表现地太过强大,让他们从未怀疑过对方会有弱点。 燕西看向楼下那两人,或许是天意吧。 沈清如抖开发梢的雪,蹑手蹑脚地从树后钻出来,将一团雪塞进了戚源的兜帽中,他重重拍了把帽子,亲眼见着对方被雪粒兜头浇下,哈哈大笑。 然而他跑得不够快,戚源转过身就抓住了胡闹后就想逃跑的人。沈清如被抱了个满怀,只得举着手求饶,却见戚源望着他的眼里一点气愤也无,满是温和的笑意。 沈清如微微一愣,慢慢地,他的脸上逐渐漫开几丝红晕。 戚源见他掩饰地低下头,视线扫过沈清如红透的耳根,心尖也不禁发烫起来。他稍稍抑制急促的呼吸,将人抱得更紧,沈清如竟没有反抗。 他温柔地抬起对方的下颌,一句话在喉头滚动了许久才吐出来,清如,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滚烫的呼吸越来越近,沈清如抓紧戚源的衣袖,闭上了眼睛,浓密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沈小可爱吗 大家喜欢戚将军嘛 话说大家最喜欢的配角是谁~《$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中箭 经过几日的休养,顾启的身体终于康复,沈清如陪着他出去走一走。 走出客栈时,他们与戚源一行人迎面碰上,沈清如与对方的眼神相撞,轻轻笑了笑。戚源身上披着玄色斗篷,上面落满了雪珠,燕西三人跟在他身后。 戚源脱下斗篷,在门口抖开雪水,目光凝在沈清如的身上。 你们要出去? 沈清如点了点头。 现在外面在下雪,待会儿再出去吧。 沈清如便和顾启坐在大堂里等待雪停,戚源也坐下来,让小二上了一壶热茶。沈清如看着递到他面前来的热茶,伸手接过,却听顾启轻咳了一声。 沈清如担忧地看向他,哥? 顾启摆了摆手,无事,他瞧着沈清如对戚源的举动习以为常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 燕西三人坐在另一边的桌上。裴与朝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桌上的三人,观察一会儿戚源又转过头去看顾启,眼里是看热闹的笑意。燕西倒了一杯茶慢慢饮着,鹤北则是专心致志地擦着手里的佩刀。 雪还在下,沈清如看着沉默的两人,觉得还是要靠自己来开启话题。 他望向戚源,你们刚刚出去做什么了? 出去看看雪况,既然顾启的病已经痊愈,我们也要准备启程了。只是前些日子下了大雪,所以有些担心会将路口堵住,便去察看了一番。 情况怎么样? 路堵住了一些,不过不要紧,已经派士兵去铲雪了,估计明日就好了。 沈清如点了点头。 他望了眼顾启,有心想要调节气氛,哥,这段时日你卧病在床,将军花了很多心思呢,特意停留在客栈,还请了大夫来为你诊治。 顾启闻言,抬眼去看戚源,只看见戚源凝视着沈清如的目光。他神情微凝,细思片刻便扯开一抹微笑,然后起身行了个礼,将军大恩大德,顾某没齿难忘。 戚源:不用,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你是清如的哥哥,也是我的下属,我理应照拂一二。 哥哥这个身份竟是排到了前面去,顾启心里愈发沉重。他看了眼耳根发红眼神澄澈纯稚的沈清如,暗暗叹气,这情形,不太妙啊。 将军,属下有一请求不知将军可否应允? 你说。 属下只有这唯一一个弟弟,之前他担忧将军,故已错过了乡试,如今将军平安归来,可否将他安置在枞阳书院继续读书?将军此举怕是要回京城,如今属下乃戴罪之身,京城必然是进不去的,只能于枞阳等候将军了。 顾启言辞恳切,却说得让戚源无法反驳。本来沈清如就只是因为顾启的原因才待在军中的,他又不是戚源的属下,没必要跟着戚源一起进京,何况顾启被皇命牵制在枞阳。 戚源看得出来顾启对他的些许敌意,只不过这种敌意单纯只是关于沈清如,他并不在意。 你不再是戴罪之身了,戚源淡淡道,抵御外敌有功,皇帝会赦免你的,我会亲自向皇帝说明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至于沈清如的事 戚源转向沈清如,眼神便温柔下来,他自己做决定就好。 沈清如在顾启的目光里微微不好意思地垂了头,他慢慢挪步到戚源身后,颇为内疚地看了顾启一眼,哥我已经不想考试了。 顾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沈清如低声抱怨,你看这之前的事情也说明了,现在求取功名也没什么用处嘛。再说了,那些官场上的权力争斗,你希望我走进去吗? 顾启眸光微颤,他也想起了当初的种种,抿了唇叹息,我知道,只是你不读书又要做什么? 我可以做别的事情呀,沈清如眨了眨眼,一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我之前当过夫子,或许以后还能从商呢。 顾启沉默。 他也不想逼迫沈清如去读书,只是他看了眼戚源,又看向沈清如,温声道,哥不会逼你的,只不过你确定你要回京城吗? 第50章 回京城也没什么不好啊,正好我也很久没见季昭他们了。 顾启: 沈清如的态度让顾启怀疑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里,戚源是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明明之前还没有这么偏向将军的。 顾启心里转过无数个心思,沈清如瞅见外面雪停了,忙拍了下戚源的肩,对他笑了笑,然后便拉起顾启出门去了。 哥,你这是闷在屋里太久了心情烦躁,走,我们出去走一走就好了。 两人走出了客栈,戚源手里端着茶盏,目光微微下垂,他的右手摸向左肩感受沈清如刚刚留下的温度,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茶。 要不这次进京让皇帝给顾启封一个官位好了。 裴与朝却幽幽叹了口气,到头来,还是要进京吗? 为什么将军对反叛一事这么抵触呢?戚家军效忠北翊没错,可又没必要非得效忠穆氏,何况是现在这个心狠手辣的皇帝。 隔日,路上的雪果然已经被清除完毕,戚源一行人开始赶路。 半天后,军队在路上休整,沈清如跳下马车,戚源正在和裴与朝交谈,见状便结束了谈话,朝着沈清如走来。 沈清如踢了踢脚边的雪,突然,一个黑影笼罩在他头顶。 怎么下来了? 沈清如抬起头,对着戚源露出一个笑容,出来透透气。 跟我一起去那边走走? 戚源指着远处的红梅林。 沈清如嗯了一声,他们脱离了军队,往红梅林走去,路上有几处雪路结了冰,戚源便拉住他的手以防他摔倒。 雪地里红梅点点,沈清如折下一枝梅花捧在胸前对戚源笑,这里风景真不错。 今日沈清如披了一身鲜艳的红色斗篷,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青丝柔顺地散落在帽檐下,眸里像是盛满了光亮,他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戚源发现沈清如已经从当初那个尚且稚嫩的少年长大成为一个清雅公子了。 只不过那一双纯稚的眼眸未曾变过。 雪里红梅再美,也不及他一分的风姿。 沈清如见戚源半天不说话,只知道直勾勾地看着他,奇怪地眨了眨眼。他将红梅径直塞到戚源的手里,你帮我拿着这个,我再去摘别的。 他很快就跑开了,戚源怕他跌倒,忙追了上去。 那日雪地里的那个吻他还没有问过沈清如呢,他记得那个时候对方是接受了的,那是不是代表着沈清如开始愿意让他继续待在他身边?戚源只要想到这个,心底就像是揣了一团火,热得浑身发烫。 他望着沈清如的背影,眉眼间显出欣喜之色。 沈清如,是接受他了吧? 最后回去时,沈清如抱了一怀的红梅,他兴致勃勃地与戚源说着话,往军队驻扎的地方走。 一个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赶过来,等到了跟前,沈清如才发现是燕西。 燕西的神情凝重,将军,出事了。 何事? 顾启被柳时玉挟持了,裴与朝正在与柳时玉协商,但是柳时玉坚持要见沈公子。 沈清如微微一愣,怀里的红梅落了一地。 他急急忙忙地跑去,只看见军队驻扎处被人围了一个圈。沈清如挤进去,周围的人见是他都纷纷让开了道。沈清如这才看见被围在中央的三个人,顾启被人挟持,神情却丝毫不慌,反而是他身后拿着匕首的柳时玉脸色苍白神色慌乱,裴与朝与他们面对面,眉头紧皱。 沈清如心里焦急,就想要冲过去,却被戚源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过去,注意安全。 沈清如甩不开他的手,只得回过头,放开! 戚源见他一副冷静不下来的模样,不禁皱了眉,清如,你 我让你放开! 戚源沉默半晌,见沈清如眼里的冷意愈加深重,便放开了手,只是目光依旧不离沈清如的身影。 柳时玉!你放开我大哥。沈清如走了出来,目光扫过置于顾启颈边的匕首,你不是要见我吗?我就在这里。 柳时玉见到沈清如,神情才温和下来,他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颤,你好久没来见我了。 自从戚源回来后,沈清如不好过问戚源怎样处置柳时玉,便也就没再去看过对方。 你将刀放下,我们好好谈一谈。 柳时玉紧紧盯着他,眼里划过一丝怆然,没什么好谈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不过和别的人一样,都想摆脱我罢了。 你先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你之前就拒绝过我,你以为我还会抱着什么幻想吗?! 沈清如沉默了下,问:你想要什么? 柳时玉抿唇,我要离开。 沈清如看向戚源,戚源微微颔首,沈清如松了口气,好,你可以离开。 柳时玉目光闪了闪,露出一丝病态的微笑,我还要你和我一起走。 戚源平静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他摸向腰间的佩刀,目光凝在柳时玉的身上,杀意顿现。 顾启的脸色也变了,清如,别听他的! 你没有时间考虑,柳时玉见沈清如不说话,手上的匕首逼近顾启的脖颈,划破了皮肤,一滴血珠滑过刀刃落在雪地里,刺地沈清如心底一颤。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他! 沈清如脸色一白,好好!我答应你!你别动! 柳时玉离顾启太近,戚源拧起了眉,他虽然能杀死柳时玉,但是说不定会将顾启也致伤。 然而沈清如慢慢走向柳时玉,戚源握着刀柄的手愈加收紧。 顾启抿着唇,他眼角余光看向柳时玉发抖的胳膊,心里转了个心思。如果沈清如真的跟他调换过来,他怎么可能原谅自己?此时此刻,不如拼死一搏! 就在顾启准备动手之际,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沈清如也不由得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几道寒光射向站在侧边的戚源,沈清如睁大双眼,戚源! 戚源似有所觉,佩刀出鞘,将寒光尽数扫落,沈清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一支寒光从缝隙里漏出,与他擦肩而过,方向却正好朝着顾启而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沈清如望着那寒光冲向顾启的胸膛,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唔一声闷哼。 沈清如只觉得背后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他竟是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地,被戚源扶住了腰。 顾启也有些惊住,他望着突然将他调换了位置替他承受了那只箭的柳时玉,微微诧异。 柳时玉后背中箭,血色很快将白衣浸透,他逐渐支撑不住滑倒下来,顾启犹豫片刻,终是蹲下身将人的肩膀扶住。 柳时玉扯开一抹笑容,他艰难地想要转过头,顾启知道他是想见沈清如。 沈清如的腿还有些发软,被戚源扶着走过来,他颤着手拉住柳时玉。 柳时玉见他眼底满是无措,不禁无奈,你刚刚不是还挺恨我的样子?怎么现在又这副表情? 刚刚他挟持顾启时,沈清如可是难得那样愤怒,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往他心口插上一把刀。 沈清如摇了摇头,他还没从刚刚那一幕里走出来,此时握着柳时玉的手,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当然恨柳时玉要伤害顾启,可是可是现在柳时玉却保护了顾启,沈清如喉头哽咽,不,不是你不是那样的人 别想错了,柳时玉咳了一声,唇角渗出血来,我可不是个好人,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罢了。 他连说话都有些艰难,沈清如擦拭他嘴角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没用的,这箭上面想必涂了剧毒。柳时玉似乎不太在意自己的伤势,只凝视着沈清如,清如,你不要怪我,我也并非想要伤害你大哥,我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了,我太想有一个人陪着我了。 沈清如红了眼眶,我知道,我知道的。 当初你给我写的诗,我一直都随身带着。那天夜里,我拿着那诗去寻你,却只发现你留下的信,你走得太匆忙,我连一句再见都没能说出口。柳时玉回忆起往事,眼里浮现几丝怀念,那时的我心性太高了,若是我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或许会是另一种结果吧。三娘说的话,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愿意承认,毕竟我是多么多么想要与你有一个可能 沈清如垂下头,柳时玉只觉得有几滴凉意落在他脸颊上。 你不要伤心,柳时玉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伤心,最后抱我一下好吗? 第51章 沈清如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俯下身抱住柳时玉。 戚源望着这一幕,沉默着垂下头,没看见柳时玉最后释然的笑容,也没听见柳时玉最后凑在沈清如耳畔说的话。 他还沉浸在自责里,若是他速度再快一点,那只箭也不会就被砍了一半,也不会冲着顾启而去。当然,他并不在意柳时玉的性命,只是如果不是柳时玉倾身相救,顾启就会丧命,那他又有何颜面再去见沈清如呢。 柳时玉最后在沈清如怀里闭上了眼。 沈清如将他唇角的血迹擦去,顾启在一旁低声道,清如,对不起 哥,这不是你的错。沈清如轻声道。 他盯着柳时玉安然的神色,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刚刚拥抱时,柳时玉轻如蚊呐的话语。 清如,你看待在戚将军身边,就会是这种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柳时玉:就是死我也要给姓戚的添堵! 戚源:【默默沉思】当初应该早点就解决这个祸害。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践行 柳时玉被安葬在枞阳,沈清如亲自看着几个士兵挖好坑,将棺身埋进去。他将一枝红梅放置在棺上,静静看着沙土掩埋了棺身。 翌日,那一方土丘便被雪掩盖了,只露出一小块石碑。 沈清如望着风雪里的墓碑,戚源走到他身后,为他披上狐裘。沈清如拢了拢脖颈边的皮毛,没有说话。 戚源抿着唇,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去触碰沈清如的手,相触的一瞬,沈清如躲开半步,肌肤的温度一闪而逝。 将军,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接下来几日,沈清如都用各种借口躲开戚源的接近,他做得太过明显,以至于裴与朝等人都看出来了。顾启也有几分奇怪,他虽然高兴沈清如终于不再受戚源的影响,但也有些担忧沈清如是不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受到了刺激。 可是沈清如否定了他的说法,只说他与将军只是关系正常的朋友,如今君子之交淡如水最为合适。 沈清如始终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戚源的心里却急得上火。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必然是那日的事情让沈清如有所介怀。后来他们抓住了射箭的人,那些人身上也带着熟悉的金色腰牌,与之前行刺戚源的是同批人马都是皇帝派过来的。 那群人一心想要行刺戚源,却没料到戚源毫发无损,差点伤到的是顾启。 戚源还未审讯一番,那群人就咬毒自尽了。 沈清如从未提过这件事,可是态度的转变是不容忽视的。然而就算戚源想要道歉,沈清如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们平日里碰见,沈清如也就当他是个普通的朋友,并不欲多说什么。 终于,在一日顾启随着裴与朝外出时,戚源找到了和沈清如独处的机会。 他望着神色平静转身欲走的沈清如,一时情急拉住对方的胳膊。 沈清如回过头,眼神浅淡,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戚源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你这段时间你怎么了? 我没事,将军放手吧。 不放!我不放! 戚源微微垂着眼,牢牢将沈清如困在墙壁与他的怀抱之间,呈现一种禁锢的姿态。但他的眼里却浮现几丝哀求之意,清如,你别这样。 沈清如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好好谈一谈。 他说的语气清浅,戚源却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清如轻轻拍了拍戚源的胳膊,就见对方收了手,有些茫然又无措地看着他。 其实戚源本人也没什么错。 沈清如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又被他给打消了。虽然戚源没有错,但是事实已经发生了,他如果和戚源在一起,以后一定还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心里的想法渐渐坚定下来,沈清如开口,将军,我想和我大哥留在枞阳。 戚源眼神一颤,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呐呐地闭了嘴。沉默了一会儿,他笑了笑,神情依旧很温柔,也好,你留在枞阳,等我从京城回来,这里比较安全。 沈清如摇了摇头,不是这样,将军。 别叫我将军,戚源突然道。 自从坦诚心意后,沈清如就很少叫他将军,一般都是在故意调笑胡闹的时候才会喊声将军,不带恭敬之意,只是一种玩味与亲近,但是这几日的将军却叫得格外正经,也格外疏远。 沈清如看了他一眼,也不与他争辩,戚源,我们就在枞阳分别吧,别再见面了。 话音落下后,沈清如半晌没听到动静,戚源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座石雕。 沈清如抿了抿唇,既然你听到了,我就当你答应了。 他起身要走,这时戚源的神情才产生了一丝变化,像是石雕逐渐龟裂一般,却始终压抑着没有露出端倪。沈清如看见那双眸里的光亮闪了闪,像是一团火忽然快要熄灭。 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但想到顾启差点丧命,又狠下心来,我去休息了。 戚源一把抓住他的手,平日里炽热的手此时却冷得像块冰,清如,别走。 沈清如望着他眸里的哀求,沉默片刻,道,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们之间不合适。不仅是你我的身份不相符,更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你说你毕生所求是我一世安好,我姑且信你,但是如今这般境况,我要如何相信你能给我一世安好呢? 你的身份摆在那里,还有你的往事,我不过问,但是我知道那与京城那位脱不开干系。戚源,我已经离开京城了,我大哥也受够了苦,我们都不想再被牵扯到那些事情里面去。而我如果继续待在你身边,你能否保证那群人不会再来呢?你不能。 戚源的嘴唇在发抖,他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 说句不好听的,是我不好,我就是不想与你一同担那份风险。 不!不是,戚源道,你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 沈清如望着他脸色苍白的模样,撇开了头,去看窗边的月亮。 过了好一会儿,戚源抓着他的手才松开,沈清如感到额头突然一暖,他微微抬眼,只看见戚源锋利的下颌。 对不起,戚源低声道,是我让你担惊受怕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清如抿起唇。 你好好休息,一切都按你自己的心意来。若是你不想看见我,我就不出现在你面前。只是你好好照顾你自己,这几日,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说得恳切,眼里掺杂着温柔的碎光,又有几分歉然。 沈清如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戚源最后看了他一眼,露出安慰的笑容,便起身离开了。 夜里,裴与朝与顾启几人回来后,就被人通知说将军要见他。他茫然地赶过去,到的时候将军在桌边写着什么,神情冷然。 裴与朝敲了敲侧门。 戚源放下笔,淡淡道,进来。 将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戚源的神情淡然,裴与朝却从他周身的气息中看出一种极为压抑的暴躁与杀意来,他心底微惊,本能性地弯下了腰,有几分恭敬地看着戚源。 你之前说的那个计划,我有兴趣了,再说一遍。 裴与朝瞪大了眼,半晌,他意识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到来了,不禁狂喜,忙应声道,好!好! 军队在枞阳耽搁了几天,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沈清如已经决定和顾启一起留在枞阳,并在裴与朝他们都在场的时候提出了这个想法,闻言裴与朝有几分惊讶,但他再看见戚源平静的神情时心里又了然了。 燕西倒是看了沈清如一眼,慢慢拧起了眉。 虽然沈清如嘴里说着以后有缘再会,但是众人都意识到他们是想要脱离军队,以后再见的机会估计很少。燕西沉默许久,提议说要为沈清如他们践行。 践行应该是为你们践行才对,沈清如笑了笑,你们前去京城路途遥远,万事小心。 不管如何,践行酒还是要喝的,就定在了离别之日的前夕。 酒宴之上,戚源坐在首位,始终保持着沉默。沈清如能感觉到一束目光盯在他身上,不过他没有回望,只和裴与朝说着话,唇边带着笑意。 裴与朝敬了一杯酒,清如,你这一去还将顾启也带走了,我们军中可是损失了两名人才啊。 过誉过誉,我大哥的才华有目共睹,我可称不上。 第52章 哪里哪里,你可是救了将军的人,谁也做不到你这一点。 沈清如愣了一下,他以为是戚源和裴与朝说得,不由有几分惊讶,没想到戚源那样沉默的人会将这件事说出来?他以为戚源一定会烂在肚子里呢。 沈清如只好矜持一笑。 只是,今日这一别,以后再难相见啊,裴与朝叹息,清如,我说句心里话,将军遇见你是他的幸事。 沈清如垂下眼睑,淡淡笑了笑,什么幸事不幸事的,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裴与朝拍了拍沈清如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也并非想要劝你,只希望你能得到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沈清如眼里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仰头饮了一杯酒,多谢。 酒宴步入尾声,沈清如已饮了好几杯酒,早就双颊熏红,眼神朦胧。他喝的还是果酒,却已经开始头脑发胀,只摸着墙壁往院子外面走,夜间的冷风吹散了几分酒意。 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还好吗? 沈清如转过头,看见燕西,对方的眼里有一分担忧。 沈清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慢慢扶着墙壁站直了身子,看着天边的弯月。月光撒在他白皙光滑的侧脸上,那双眸里盛满温柔的月光,看着看着竟是有些让人沉醉。 燕西微微撇开了脸。 说起来我们才是真的很有缘分,沈清如突然开口,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也不会那么顺利地进京,也不会救出我大哥,更不会现在站在这里。 不是我,你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沈清如笑了一声,这就是缘分啊,不论好坏的。我相信世间的各种相遇都是有原因的,既然我遇见了你,就说明你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就像天上的星星,你看,每一颗都是有位置的。他们都亮起来的时候,我们才能看见这样美丽的景象。 燕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星空,半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得,眼神微动。 燕西低声道,你在枞阳也要万事小心。 沈清如嗯了一声,没怎么在意,他感觉有几分晕眩,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 月光下的雪地泛着柔光,他慢慢挪向前方,站在一棵树下。 不知道站了多久,沈清如回头去看,燕西已经不在了。 他伸出手臂去够树上结冰的雪珠,小心掰断后放在手心里,凉丝丝的。沈清如凑上去舔了一口,雪珠入口即化,划过喉咙带起一丝凉意,对此时酒后有些燥热的沈清如来说仿佛一捧甘泉。 他又去够另一块雪柱,却突然被人打开了手。 你怎么还没改掉这个习惯? 沈清如茫茫然转过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戚源。 手掌被来人攥紧握在了温暖之中,沈清如脑子还没转过来,只傻傻地盯着来人的脸。戚源瞧他一副呆怔的模样,心都要融化了,他将大衣解开,把沈清如塞进怀里,手指轻轻扫开对方头顶的雪粒。 沈清如窝在他怀里,只觉得双颊的温度更高了,不禁抱怨,好热 戚源指腹擦过他的脸颊,一抹凉意,沈清如舒服地眯起了眼,见这抹凉意即将消失,他直接抓起戚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轻轻蹭了蹭。 戚源没有动,只是望着沈清如的眼神微微一深。 沈清如蹭他手掌的模样就像是一只乖巧的猫,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眼睛凝视着他时,那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戚源屏住了呼吸,稍稍低下头,闻到呼吸间透出的酒香。 清如他压抑着心底的燥热。 沈清如眨了眨眼睛。 戚源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这样我怎么忍得住? 沈清如眼底的朦胧散了几分,他伸出手去摸戚源的脸,低声喃喃,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见过了? 指腹感受到的温度在升高,沈清如清醒的意识又沉入了热潮之间,他搂住戚源的脖子,戚源顺从地弯下腰,沈清如歪着头像是在思考,半晌,他踮着脚亲了亲戚源的下唇。 柔软而干燥的触感,戚源浑身僵住,搂着沈清如腰侧的双臂瞬间收紧,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沈清如笑了一声,却突然放弃了其他动作,再度钻进戚源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好困哦。他说。 戚源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寒风吹散了他心底的燥热,让那几分几乎抑制不住的欲.望平息下去。他无奈地看着怀里似乎已经睡着的人,只得认命地将人拦腰抱起。 回到房内,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再盖上被子。 戚源温柔地凝视着沉睡中的人。 做个好梦。 直到房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床上本来睡着的人才睁开了眼睛,朦胧的眼里却是几分清醒。 沈清如静静望着床顶的帘帐,声音轻忽,融入了冰凉的夜色里。 宜水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的戚源: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不能牵扯太多,会有危险。【我不是宜水】 现在的沈清如:不能让他知道我知道他的身份,不能牵扯太多,会有危险。【他不是宜水】《$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阴谋 翌日,戚源就率领军队从枞阳出发前往京城。 戚家军回京的消息早就传回了京城,也传入了另一个人的耳中霄阳王。 既然他没有死,那接下来的计划就更顺利了。 一方棋盘上黑子白子互相博弈,谋士落下一子,淡淡一笑,王爷可是等久了? 是啊,霄阳王眼底深沉,当初就不该任由云家三公子逃跑的,谁知道他竟是这个秘密的关键呢。若是当初我就知晓这些秘辛,又何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白白等候许久。 不过如今戚家军遭此一难,正是怨愤迸发之时,是王爷的好时机。 没错,就看我那好哥哥是不是真的一往情深了。 他看了眼棋局,手指微微一动,黑子逐渐被白子逼入绝境,谋士微微一叹,眼底却是喜意,王爷棋艺高超,属下不及。 霄阳王哈哈大笑,走,和本王去看一看抓回来的棋子。 他走出书房,谋士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过廊道,绕进一方黑漆漆的密室,守在密室门前的侍卫见王爷过来,便点亮了烛火。微弱的光亮映出室内一个模糊的身影,霄阳王眯起眼睛。 一副艳丽无双的容貌慢慢出现在他们面前。 今上如今正值壮年,宫内却没有很多嫔妃,子嗣更是稀少。皇子里年纪最大的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姜辰逸,但是皇帝明显不太喜爱皇后,连带着对嫡长子也没什么感情,即使在前几年封了他太子之位也没给什么实权。 姜辰逸性情胆小,只养在皇后身边,几乎不出现在朝堂之上,一开始有朝臣上奏折希望皇帝让太子多接触政事历练一下,但后来皇帝震怒处死了好几位谏臣,慢慢地就没人说话了。 裴与朝在戚源面前将京城之间的事情细细汇报完,只觉得喉咙干哑。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放松对京城的探视,朝堂之上也有他安插的人手,但是因为将军一直专心打仗,他也只能默默等候时机,如今这时机貌似出现了,裴与朝热血沸腾,恨不得让那些暗地里的人手都动作起来。 戚源听完,又问,霄阳王那边呢? 霄阳王待在封地并未有其他动作,不过有消息说,最近王爷经常和谋士在书房下棋,似乎在谋划着些什么。 嗯,多派些人手盯着。 裴与朝应声。 霄阳王此人从皇帝登基后就默默无闻,但既然他能从当年的继位之争中完好无损地脱身出来,就说明他不是个等闲之辈,这些年说不定就是在韬光养晦。 如今外敌平息,内乱就不可避免地露出风声,霄阳王不会坐以待毙的。 张家如今怎样?戚源问道。 张家二子已经步入官场,只不过皇帝对张家打压力度太大,即使是张太傅百般为其孙铺路,张知衡的日子也不好过。之前张御史更是被皇帝一顿训斥,还被贬了官职,如今京城的风向开始变了。李家倒是渐渐权势大了起来,只不过李家后继无人,只有李家大小姐,听说李家打算寻人入赘。 张御史还去过流云寺吗? 除去月前那次便没有了。 戚源点点头。这件事后来鹤北就告诉了他,不过戚源并未像他们想象中一般发怒,而是平静地很。张御史以前与戚老将军的关系不错,连带着也很照顾年幼的戚源,老将军逝世之时,张御史去吊唁,还陪了戚源好几天。 第53章 裴与朝他们知道戚源与张御史的关系不一般,但是戚夫人一事过于敏感,他们也怕戚源会有什么猜想,不过从将军的态度看,似乎并非如此。 这样也好,毕竟如今在京城,张家处于皇帝的对立面,那倒是更可能与他们合作。只是张家自古以来忠君报国,仁义礼教深入心间,不知道会不会容忍动乱。 季家呢? 季家家主依旧醉心于打理商铺,不过这段时间他开始放权给季小公子,自个儿倒是悠闲地与夫人游山玩水,颇有几分不问世事的意味。 季小公子戚源沉吟片刻,问道,季昭与张知衡的关系似乎很好?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 戚源看向裴与朝,裴与朝低声道,季小公子如今时常流连于烟花柳地,之前更是因一名花楼女子与张公子大吵一通,之后二人就断了往来。如今季家和张家已经交情不在,由于皇帝的厌弃,张家有几分从世家之首落到世家末尾的趋势,其他的世家都躲之不及。 张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戚源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裴与朝,这封信送到张御史手里。 是! 安插季家的人手先按兵不动,盯着季家主的动作,以他的性格,他不会轻易退出京城的这场争斗的。 裴与朝闻言诧异抬头,他都没告诉戚源他在季家也安插了人手呢。看来将军一直以来心里都清楚,只是因为没有反的心思所以才懒得管而已。 裴与朝心里的恭敬之意又深了几分。 将军果然不愧是将军。 京城一行长路迢迢,戚源望向帐外的风雪。 自他未死的消息传入京城,刺杀的人只来了一波,到京城的这段路上必然还会有刺杀,只是一旦他踏入京城,皇帝就不能再明目张胆地暗杀他,他还得顾忌百姓,毕竟戚源在百姓之中很有民威。但如果戚源想要手握军权继续待在京城,亦或是离开京城,都不太可能。 皇帝已经无法容忍他了。京城这一行,必然危险重重。 但他们也并非处于弱势,戚源的眼底浮现几丝深沉的冷意,既然他决定要反,就必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京城之行,必然是得将一切危险的苗头都扼杀的。 沈清如还在枞阳等着他呢。 几声欢呼从帐外传来,裴与朝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跟戚源说,将军,快过年了,外面士兵在做些他们家乡的传统年味,将军不若出去尝一尝? 戚源恍神,快过年了? 是啊,再过三日就是除夕了。 戚源掀开帐帘,视线穿过聚集的人群,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峦,仿佛要透过雪色去看一个远在天边的人。裴与朝看了眼将军怅然的神色,摇了摇头,自行离开了。 三日后,北翊迎来了除夕,军队提前一天驻扎在了城镇周边,戚源让所有人休息,众人便围了篝火,一齐唱起家乡的谣曲,火光通红,他们都即将回家,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戚源独自饮酒,篝火照亮他的侧脸,他始终望着远方,神色不辨。 枞阳的沈清如和顾启二人也忙着过年的事宜。 戚源临走前不忘给沈清如安排好了房屋,是一间大宅院,住他们两个人是绰绰有余,院子南边还有一片竹林与一块小菜地。 沈清如与顾启去市集采购年货,回家后又开始忙着准备菜肴,两个人忙得团团转。幸好林郁也在枞阳,也过来给沈清如帮忙,他父亲回了青鸟镇和妻子女儿一起过年去了,林郁留在枞阳。 枞阳失约后,林郁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是毕竟是沈清如自己的选择,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至少沈清如如今寻到了顾启,已经不是当初一个人穷困潦倒的模样,而且对方似乎也将顾熙的事情放下了。 对联贴好了吗?沈清如从屋里探出头来。 还没有。林郁手里拿着对联,仔细比对方向。 沈清如擦了擦手里的面粉,让我来吧。 他接过对联,笑了笑,你去帮我和面吧,那个我不太擅长,这个就交给我吧。 林郁点了点头,进屋和面去了。 顾启从后院走出来的时候一身血,沈清如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顾启沉默半晌,拿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刀,杀鸡的时候手没有抓稳,鸡跑了。 啊? 不过它已经断了半边脖子,跑不远。 沈清如: 听起来有点可怕哦。 我就说让那个卖鸡的人直接杀好我们带回来嘛,我们都没有经验,这个怎么好弄? 顾启垂下头,声音里有几分沮丧,我以为很简单的。 沈清如无奈,好了好了,没事啦,等那只鸡失血过多死掉后,你再去看看。 顾启重重点了头,我待会儿去拔毛。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杀鸡我不太会,但是我会熬鸡汤的。 沈清如有些好笑,知道了。 顾启看着他露在外面的手有些发红,不禁皱了眉。他去井边将手洗净,走到沈清如身边,低声道,这个我来吧,你去屋里面坐着就好,外面太冷了。 我没事啦,林郁在屋里和面呢。 我来贴对联,你去屋里烤烤火,桌子上面不是有剪纸吗?你去剪一剪,正好贴在窗户上。 沈清如推拒不开,只好回了屋。 中午时分,林郁刚把面和好,就听到有人在院子外面敲门。 清如,你有听见有人敲门吗? 好像是。沈清如奇怪地往外看了一眼,没看见顾启,我哥呢?不会去后院拔鸡毛去了吧。 他只好起身去开院子门,门开后,露出两张脸来。 清如哥哥! 清哥哥! 玉兰的脸上红扑扑的,满眼欢喜。一旁的小安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有样学样地喊着哥哥。 沈清如有些讶异,玉兰?小安? 嗯嗯!玉兰重重点头,我们是刚刚从青鸟镇过来的!路上因为大雪耽搁了几日,不然早就到啦。 就你们两个人? 不是啦,我爹娘也过来了,不过他们说要自己去过年,让我来找我哥!我没找到我哥,和他住一起的人告诉我他到这里来了,我猜他肯定是来找你了,果然是这样! 小姑娘开心地很,拉着小安的手进了院子就开始到处逛起来,一边发出惊叹声。 你住的院子好大呀!还有自己的竹林!后面的菜地怎么没种菜呀? 刚刚才搬进来,还没来得及种。 那我之后和你一起种吧,玉兰期待,我要在枞阳待一段时间,才不要几天后就走呢。 枞阳城这么大,和青鸟镇那个小地方一点也不一样。 沈清如失笑,好,你爹娘同意就没问题。 对了!我是来帮忙的哦,你们几个男子肯定没有我的手艺好。玉兰吐了吐舌头,我去后院看看! 沈清如看着她的背影,喊着,我哥在后院,他应该会需要帮忙! 知道啦! 小安怯怯地看着沈清如,他感觉像是认识这个人,但是记忆里又没有。住在林家的这段时间,他逐渐开始能自主说话,但是心性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沈清如对他温和地笑了笑,小安要和我一起去剪纸吗? 熟悉的温柔让小安心里一暖,他点了点头,好小安要。 沈清如拉着他进了屋,林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你妹妹来了,你不去看看?沈清如问他。 我听见了,她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林郁皱了皱眉,一点没个姑娘家的模样。 你也别拘着她,她这样也挺好的。 都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了,她这样有哪个正经人家会喜欢。林郁无奈。 要说让玉兰就嫁个乡野村夫,林郁是舍不得的,至少也得是个家境殷实的子弟,这样也可保玉兰衣食无忧,不过冲玉兰这个性子,大家族都不会喜欢。 总会有人喜欢的。沈清如淡淡笑了笑。 有了玉兰的帮忙,几人很快就将一切都准备完毕,终于在傍晚时分,各种菜类都上了桌,玉兰将鸡汤端到了桌子中央,笑嘻嘻道,谁跟我一起去放爆竹? 林郁瞪了她一眼。 玉兰不理他,扯了沈清如的袖子,清如哥,你陪我去嘛。 第54章 顾启拉住沈清如的手,爆竹容易误伤。 不会的,我好不容易从市集买的,不放就白买啦!过年就要有个气氛嘛。 沈清如笑了笑,好,我陪你一起去。 小安也点头,我也去!也去! 最后推推搡搡一伙人全聚集到了院门口,玉兰点了火,一溜烟跑到沈清如身边,捂着耳朵直直盯着呲溜的火花。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过年的喜庆逐渐洋溢开来,沈清如也露出笑容,众人的眉眼间都是放松的笑意。 热情一直持续到了子时,玉兰一直撑着睡意等到子时过半,迷迷糊糊地对沈清如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新的一年,清如哥要开心啊。 沈清如轻声道:玉兰也是,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的,现在快去睡吧。 顾启拿了衣裳给沈清如披上,你也去休息吧。 沈清如应了一声,他走在回房的路上,夜色里的凉意虽然进不去内里,却刮过他的耳畔。一声似有若无的风声穿过竹林,沈清如恍然抬头,月色温柔。 他眼神茫然,盯着月亮看了许久,半晌,呼出一口热气,朦胧间像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眼底荡开温柔的波纹,对着空气说了一声。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跪请各位小可爱看文留下脚印qaq 评论就是我更文的动力 请务必鼓励我!支持我!鞭挞我! 让我瞧瞧有多 .少.【加粗重音】人看我的文qaq ps:这章下面超过20条评论今日4.17就加更《$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生变 军队去京城的路刚走到一半,突然有士兵快马加鞭地从枞阳赶过来。 戚源离开时也不放心沈清如,便暗中留下了人手保护他。虽然皇帝明显只想要他的性命,但是防患于未然,戚源还是不愿掉以轻心。 这个加急赶来的人正是他派出的人的其中一个。 刚刚下了马,那人就差点昏倒在地,明显是几夜没睡的模样。 将军!沈公子那边出事了! 戚源神色一冷,你说什么? 那人气喘吁吁,有人刺杀顾公子,沈公子也在身边,为了保护沈公子,顾公子的腿受伤了! 沈清如有没有事? 我们赶到的及时,沈公子无大碍,只是顾公子受伤昏迷,沈公子心情很糟糕。 听到沈清如没有受伤,戚源的心里才稍稍放心,刺杀的人查清楚了吗? 还是同一波人。 戚源心头涌上一股暴躁郁气,神情冰寒又带着血腥气,我都离开了,他竟然还不放过! 裴与朝在一旁听着,开口道,皇上或许知道了顾启与我们的关系,所以想要去除他这个帮手。 当然,还有一点裴与朝没有说明。或许是消息有延迟,皇帝如今还不知晓沈清如对于戚源的重要性,如果知道了,或许还会派人手绑架沈清如。 戚源也想到了这一点,神情愈发沉重。 备马,我要回枞阳! 戚源让军队暂时驻扎在原地不动,他和燕西骑了马往枞阳赶去。戚源心里着急,跑死了好几匹马,终于在三日后的深夜赶到了枞阳。 三日没睡,戚源的眼下都是青黑的痕迹,但他记挂着沈清如,进了城便去寻人。 上一次刺杀才过多久,他就又遇到这种事情,会不会害怕? 来到院门前,戚源看到他的人手守在门口,见到他时恭敬地弯腰,将军! 戚源看也不看,径直走进了院子里。 屋子里面亮着灯,他推门而入,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坐在桌旁。 戚源生怕惊扰到沈清如,轻轻道,清如。 沈清如没有回应,戚源慢慢靠近,才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之前因为有屏风的缘故,看不清楚。 沈清如脸色不太好,即使睡着,眉头也紧皱,唇角泛白。 戚源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指滑过对方的眉头,想要抚平那处褶皱。 突然,沈清如像是梦到了什么,额头冒出冷汗,他急促地叫了一声哥,然后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 滚烫的怀抱将他紧紧拥住,沈清如茫然地靠在戚源怀里,听到一声声的安慰,别怕,别怕。没事了,慢慢呼吸,不要着急,我在这里的。 没事了啊,没事了,不要怕。 戚源温柔地将他额上的冷汗擦拭掉,然后轻柔地将吻印在对方的额心。 沈清如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有些疲惫,靠在戚源的怀里听着对方一声声鼓噪的心跳。 几日的担忧和恐惧在此时化成了满腔委屈,沈清如抽了抽鼻子,换了个姿势和戚源面对面,搂住对方的脖子,埋在他颈边磨蹭。 我好害怕,他低声道,上次也是这样,上上次在京城也是这样,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再一个人。 戚源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不会的,不会一个人的。 明明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沈清如心里不甘,凭什么皇权就可以草菅人命,难道我们的性命就微不足道吗? 沈清如一直低声抱怨着,戚源小心翼翼地哄着他,眼底的冷凝愈加深沉。 皇帝这一举动真的触及到他的逆鳞了。 沈清如早就因为日夜不休地照料顾启而有些累了,这几日只是凭着毅力和紧张的情绪撑着,在戚源安慰他之后,他渐渐放松下来,便又陷入了沉睡中,这一次眉头倒是放松的。 戚源将人安置好,出了房门。 燕西在院子里等着他。 死了几名士兵,这次皇帝派来的人手多了一倍,也正因如此才出了漏洞,让人伤了顾公子。 戚源冷冷道,有活口吗? 没有。 又是死士。 顾启的伤势如何? 不太好,之前地牢里的寒毒就对他的腿有几分损害,这次正好又砍伤了腿,大夫的诊治说是以后可能走路会有些问题。 戚源沉默良久,冷笑了一声。 翌日,沈清如睡到了未时才醒来。刚醒的意识还有几分朦胧,他睁着眼睛,但意识其实还没苏醒。有胳膊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人直接抱了起来,然后帮他穿衣服。 有力的臂膀一点也不像贴身的侍女,而且沈清如也根本没有侍女。 他的意识突然清醒,才看见戚源深邃又凌厉的轮廓。 张开手臂。 他乖乖照做,然后被套进了袖子。 腿抬一下。 裤子也穿上了。 还有脚。 沈清如茫茫然地看着戚源单膝下跪认真给他穿鞋的模样,心里有几分震惊。然而戚源的表情却很平静,理所应当似地,穿好鞋后还拍了拍鞋尖沾染的灰尘。 直到最后被搂着腰束好了腰带,沈清如才如梦方醒。 你怎么过来了? 戚源细细打理好他衣服的褶皱,听到你出事,过来看看你。 你不是在去京城的路上吗?沈清如吃惊,这还能过来? 军队在中途停个几天,不要紧的。 戚源摸了摸他的脸,你才是我最应该考虑的。 沈清如差点就红了脸,说什么呢,不要乱说话。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昨晚看你那样,我心里难受,只恨自己没能早点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熬了好几天。 这人现在怎么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偏偏那双深情的眼睛丝毫不作假,沈清如耳根发红,轻轻推了戚源一把,我要去看我哥。 他匆匆跑去看顾启,将人撇在身后。 戚源也不生气,只捞了一件衣裳跟在沈清如身后。如今天气冷,沈清如虽然身体已经好多了,但还是注意保暖比较好。 到了顾启房内,沈清如心里的些许羞赧就消失了,他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人,一抹愁郁浮上眉梢。 顾启还没醒过来,大夫治腿伤的时候给他用了麻沸散。 沈清如坐在床边,握住顾启的手,哥,你一定要好起来。 傍晚时分,顾启终于恢复了意识,沈清如陪着他说了些话,又喂了一碗粥,便让他继续休息了。 走出房间的时候,沈清如才感受到一股凉意。 温暖的大衣罩在他身上,沈清如回过头,笑了笑,你还在啊。 戚源没有回答,只垂着眼将衣裳给他系好。 第55章 他的手指带着凉意,小心翼翼地不让指腹触碰到沈清如的肌肤,但是也有失误的时候,沈清如感受到凉意,微微抬起头看他。 戚源的手一直都是滚烫的,现在这么冰冷,莫不是一直待在外面等着他出来吧? 他记得在他陪顾启说话的时候,窗外突然风雪大作,他还特意关了窗户,因为在室内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意。 饿不饿?戚源问他。 沈清如点了点头。 戚源抓住他的袖子,带着人走进厨房,然后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肉粥给他,粥上点缀了葱花,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沈清如看了眼灶火,又看了眼冒着热气的锅台,有一丝诧异,试探着问,这是 我做的。 沈清如:! 没想到戚源不仅会烤肉,还会熬粥! 他心情复杂地将粥喝完,还别说,这粥浓稠顺滑,肉质鲜美,有油水还不腻,味道可以说非常好。 他喝完粥,这时戚源的手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温度,便将沈清如的手握在掌心里捂着,沈清如没有拒绝。 蒸腾的雾气让戚源凌厉的眉眼也变得柔和了几分,沈清如静静看着他,忽然抽出了手。 戚源愣了一下,温柔地对他笑,怎么了? 你为什么回来? 不是说过了吗?担心你啊。 可是我也说过了,我们没有关系了。 戚源好脾气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生气,我知道,我就过来看看你,你需要我,我就陪着你,你不需要,我就走,好不好? 沈清如还是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里盛满了温柔,浓郁的情意真切而赤.裸地表露在他面前。 沈清如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戚源顿时就慌了。 你别哭,别哭啊,你不喜欢我就走,你不要哭啊 沈清如撇开眼,凶巴巴道,我才没有哭! 戚源心疼又无奈,只好顺着他的意,好,好,没有哭。 你也不要走。 这句话说得那么轻,要不是戚源是习武之人耳力不凡,还真听不见。 他一眼瞥见沈清如红得似要滴血的耳垂,心里柔软成了一滩水。 嗯,不会走的,戚源轻轻抱住他,在他耳畔低声许下承诺,我永远都在这里,你伸手就能碰见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唔,上章有六个人评论 原来大多数人都不想要加更【惊讶】 好吧,那我还是默默存稿qaq 一直评论的小可爱,以后给你们每个人发一张公交卡哈~《$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交心 戚源在枞阳待了好几天,沈清如的宅院里除了他的人手外就没别人了,林郁一家子连带小安因为之前有事提前回家了,倒是躲过了这一劫。 之前因为怕沈清如不高兴,戚源派出的士兵都躲在暗处,不出现在沈清如的面前。 现在既然都摊开了,戚源也就让他们待在明面上保护沈清如,顺带着还能做些侍卫管家之类的活,只是沈清如有时候看到一身利落的军队风范的士兵做着烧火砍柴的粗活,心里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虽然士兵换了便衣,但从军队里历练出来的人还是有别于普通百姓,沈清如总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戚源哄他,他们也都是普通人,从战场上下来就是百姓而已,没什么区别的。 士兵憨厚地对沈清如一笑。 沈清如只好接受了这一说辞。 只不过有了这一群人的帮忙,沈清如轻松了不少,平日里除了陪伴顾启,倒是没别的事了,竟难得地有一种生活在富贵人家的错觉。 顾启的身体状况,戚源一直没有和沈清如坦白,但从大夫每日的含糊其辞中,沈清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跑去质问戚源,戚源才不得已和他说了实话。 得知顾启的腿脚很可能会落下暗疾,沈清如愣住了。 他有些恍惚,他想起了京城的那次,顾启从地牢里出来时狼狈的样貌。 总是这样,他喃喃道。 戚源担心他心里难受,从背后抱住他,不会有事的,我会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别担心。 沈清如沉默了一下,转身推开戚源。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戚源担忧地看着他,见沈清如神情异样地平静,眼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冷意。他知道沈清如此时的冷漠不是对他的,心里只有无尽的疼惜,便轻声道,那你别忘了晚膳,好歹吃一点东西,别饿坏了自己。 沈清如关上了门。 傍晚的房间有些昏暗,沈清如没有点亮烛火,他坐在桌旁,半边侧脸隐在黑暗里。半晌,他站起身来,从床边的橱柜里掏出一个物件,那是从流云寺求来的平安符,顾启一直都贴身带着。 符纸上有两块干涸的血迹,颜色不一,偏暗的是京城那次沈清如受伤时不小心蹭上的血迹,更鲜艳的是这一次顾启受伤沾染的。 沈清如想起刀剑逼来时顾启绝望的眼神以及他扑过来的坚决。 如今,他不过只有顾启一个亲人了,可是皇帝就是不能放过他们。 戚源在门外等地心焦,等到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也消失在天边,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恰好在这时,沈清如推门而出,戚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匆匆走向了顾启的房间。 戚源想了想,走进了厨房。 他本身是不会下厨的,之前和沈清如在一起于西泠奔波,也只学会了烧烤。但是沈清如钟爱口腹之欲,戚源便尽量亲自去学,裴与朝看到他这样一门心思学厨艺,还打趣说他是要用美食诱拐沈清如。 其实戚源没什么别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沈清如喜欢这些,他就想让沈清如高兴。 灶火烧的很旺,戚源被呛了一下,他起身去看锅里的菜怎么样了。 匆匆忙忙地将菜捞出锅,戚源盖上锅盖,无意转过头却看见倚在门口的沈清如。 沈清如不知道在门口看了多久,一双乌亮的黑眸安静地凝视着他,莫名有种温柔的感觉。 戚源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是饿了吗? 还好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戚源看了眼锅台上的饭菜,你先去房间里等着,我这就将饭菜端过去,这里油烟很重,你别进来了,待会儿被熏到可不好受。 沈清如看了他一眼,突然站直了身子,沉静的目光让戚源浑身有些发烫。 心上人此时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朦胧烛火映照出的错觉,那双星光般漂亮的眸里有细碎的温柔。 沈清如走到他面前,手指在戚源的脸上划过,他轻轻道,脸上沾了灰。 戚源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只看见沈清如微微开启的薄唇。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傻了,沈清如低低笑了一声。 我在外面等你。 沈清如走后,戚源用力揉了一把脸,将乱七八糟的绮思都挥开。真是越来越没定力了,沈清如会不会不喜欢他这样,戚源有点苦恼。 饭菜上桌,沈清如吃得很香,戚源本来忐忑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吃完饭,沈清如和戚源去院子里面散步。 月光撒了满院,沈清如缓缓走在竹林里,时不时停下观赏月色。戚源就走在他身边,离得不近也不远,时刻观察着沈清如的情况。 你什么时候回去? 戚源怔了怔,等你没事了,我就回去。 你还能一直待下去?沈清如看向他。 如果你需要,我就可以。 沈清如看着他,一时没出声。 他沉默良久,道,你回去吧。 难道清如烦他了?戚源心里有几分无措,但是担忧让他面上不显,只温柔地询问,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你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很好。 沈清如摇摇头,你挺好的。 戚源还想再问,却听沈清如突然问,顾启在军队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是吗? 戚源眼神一颤,点了点头。 那我的事情呢? 戚源忙道,没有!燕西鹤北已经找出了军中的暗线,还有些通风报信的人马,我们都解决了,现在没有人能送消息回京城。 他怎么可能让皇帝知道关于沈清如的事情,若是沈清如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悔恨至死的。 很好,沈清如眉头舒展,这样的话京城就没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 戚源抿着唇点头。 第56章 戚源,沈清如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戚源抬起眼,看见一双澄澈却又隐着暗潮的眼眸,沈清如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我们一起进京吧。 自古以来权势迷人心窍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比如沈清如并未参加乡试,却通过戚源的权势在枞阳城巡抚的眼皮子底下冒用了一个赶考人的名号,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榜上有名的举人。 至于原本那人因为家境关系,接受了沈清如大笔钱财的补偿。 一月后的会试即将在京城举行。 戚源在枞阳待到了元宵,满城挂满了灯笼,绸带飘舞在风中,欢声笑语穿过大街小巷。他走在沈清如的身边,沿路人群拥挤,戚源只犹豫了一瞬,便拉住了沈清如的手。 沈清如回过头冲他笑了笑。 我们去看花灯。 两人容貌都不俗,一路上不少妙龄女子盯着他们瞧,更有甚者鼓起勇气给他们送花灯。戚源神情冷漠,很少有女子胆敢过来接触,唯一的几个还被他冰冷的眼神生生逼退了。相比之下,沈清如就显得温柔多了。 如玉公子清雅又温柔,可不是适龄女子的梦中情人? 沈清如一开始还不好推拒,收了好几顶花灯,直到后来拿不住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婉拒。 戚源冷着脸将人拉上湖面上的石桥,沈清如无奈,只好在湖边将手里的花灯都放到了湖面上。 画船从湖面上缓缓漂过,送来婉转悠扬的靡靡之音。 沈清如回过头,看见戚源深情的目光。 戚源。 嗯? 我跟你说说我的过去好不好? 戚源抚摸他的发丝,低声道,好。 我从小就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记忆里也没有他们的脸。后来遇到了顾启和顾熙,也就是我大哥和三妹。那个时候我过得很开心,虽然总是吃不饱肚子,但是我从来不是一个人。我大哥很好,他不太会打架,却会因为我们想吃青团去想办法偷,有好几次被人追上打,他都不忘护着青团,他总是将我们放在第一位 可是我们后来失散了,逃荒的人太多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顾熙又那么小,我只好在青鸟镇安定下来,我想我至少要担起二哥的责任好好照顾顾熙可是后来她因为我死在了雪崩里。 沈清如沉默了一会儿。 我又变成了一个人,那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如果不是收到我哥寄来的那封信,或许我还会浑浑噩噩很久。 我不想兜兜转转到最后,我还是一个人。 戚源默默握着他的手,将温暖传递给他。 沈清如垂下眼睑,我去京城的目的,你别告诉我哥好吗? 戚源嗯了一声。 一声炸响,黑夜里升起一束白光,耀眼而美丽的烟花划过天际。 一瞬间,沈清如的眼神变得极为温柔,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说了什么,被突然涌起的欢呼声掩盖了过去。 戚源伸着手臂挡住周身的人流,急着护住沈清如,没听清那句话。 你说什么! 沈清如抿了抿嘴,微微翘起了唇,不告诉你了。 戚源望着他眼里闪过的狡黠,心里无奈,又像是被羽毛挠的直痒痒。 他到底说了什么? 然而后来即使戚源百般劝哄也没能从沈清如嘴里得知那句话到底是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戚源拉着沈清如的手,用低沉的嗓音将他的过往娓娓道来。 就是这样,皇上为我爹立了一块碑,安置在京城的戚家祠堂里供人敬仰,但是他的尸骨其实埋在边境。戚家人生来奔赴战场,死也要归于沙土。他死的那一日就是元宵,阖家团圆的日子。 所以每年元宵的时候他都只想一个人待着,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他想见的人了。幸好去年元宵的时候,他遇见了这辈子都会日日思念的人。 我娘一直都不喜欢我,她去了流云寺再也没有回府。我想她其实也不喜欢我爹,只是因为夫妻的名分所以才会关心。我爹死后,她也就不想再被束缚在戚府了。 有时候,我想,爹死亡的真相她其实是清楚的,她只是不在意罢了。 沈清如瞥见他眼底的沉郁,抓紧了相握的手。戚源似有所觉,对他轻轻笑了笑,眼底的郁色化解开,只余下淡淡的温柔。 清如,戚源微叹,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沈清如弹了下他的额头。 不要叹气,好运都被你叹没啦!新的一年就要高高兴兴的,一切都会变好的。你爹如果在,也会希望你万事顺遂。 嗯,戚源笑了笑,一切都会好的。 对嘛,就要这样乐观。沈清如戳了戳对方的脸颊,歪着头笑,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呢。 戚源:? 沈清如看了眼周围,小跑到一棵树下,掰下树梢上的冰碴子又跑了回来。 他笑眯眯地将冰碴子塞进戚源的嘴里。 戚源听话地吞下,表情依然迷惑。 其实这个习惯是我小时候养成的。冬天的时候食物很少,我没遇见顾启顾熙时,一个人找不到什么吃的。那个时候啊太饿了,就什么都吃,树皮草根什么的,天气更冷的时候,连这些都没了,我饿急了,就掰冰柱子挖雪饱腹。 其实这些根本填饱不了肚子,只是幻觉而已,沈清如眼里划过一丝怀念的神色,后来日子慢慢地变好了,这个习惯竟改不掉了。 戚源听着他说的过去,心里像是针扎般发疼,他受了太多苦了。 他无法改变他的过去,但是未来,他绝不会再让他受一点伤。 不要这副表情啦,我没那么惨,沈清如回过神来看见戚源的眼神,不禁好笑,老百姓嘛,谁没有个穷困潦倒的过去。 戚源温声道,我知道,我只是难过,在那段时光里,我没办法陪着你,如果我们再早一点相遇就好了。 早一点相遇说不定我们反而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呢。 不会的,我会对你更好,不让你受一点委屈,只要你安好。 沈清如只觉得脸有点烧,掩饰地轻咳一声,呃,你的重点不对啊。 戚源拉住他的手,将人抱进怀里,低沉的笑声响在沈清如的耳畔,有点痒痒的。 我知道。 他知道沈清如想要说什么,看来临行前的醉酒后做的事情沈清如并没有忘记,也就是那次他暴露了宜水的身份吧。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自始至终他都只有一个爱慕者的身份。 去年今日,只希望以后的每一个元宵都能一起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京城夫夫打怪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进京 沈清如走的那一天,顾启发了好大的脾气。 清晨醒来后,沈清如就听到屋外守门的士兵轻声告诉他,顾启在房间里面砸东西。 素来温和有礼的顾启可从未有过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沈清如心里有几分忐忑,他是在昨日才告诉顾启他要去京城的消息的,还特意选在顾启喝完药后意识昏沉的时候说出来,就想让顾启睡一晚上,翌日说不定他就离开了。 可是没想到顾启今日醒的这般早。 他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就往顾启的房间赶去,还没进门就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吵闹声,士兵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态度强硬起来顾启自然奈何不了,可这是将军交代要照顾好的人,他们也不敢动粗,只能站在床榻旁边一边将利器都收走,一边解释。 但顾启什么都听不进去。 清如呢!我弟弟呢?!他是不是走了?我要见他! 沈清如走进去时望见顾启的脸,对方眼眶通红目含悲戚的模样让他一愣。 士兵看见沈清如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纷纷走出了房间,将门也带上了。 哥。沈清如走到床边,我只是去京城,又不是去赴死。 顾启见到他,神色才有所放松,他的腿还没有好,被绑了石板吊在床上无法下地,因为刚刚的情绪激动,上衣都有些松散了。沈清如帮他理好衣服,瞥见他干燥起皮的嘴唇,又端来一碗水。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顾启露出悲伤的神色。 怎么会?沈清如安慰他。 实际上,如果顾启没有这时候醒过来,他说不定确实已经和戚源几人离开了。 第57章 你为什么要去京城? 考试啊,沈清如轻声道,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以我的资质完全可以在官场求得一席之地,正好我也没有经商的天赋,读书这条路才是最适合我的。 可是 哥,别担心我。这是我选择的路,支持我好吗?等我金榜题名就回来看你,沈清如眨了眨眼,让你看看,你弟弟也是很厉害的才子。 顾启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本来就很厉害。 只是顾启低下头,我这样,倒是成了累赘,你 哥!沈清如皱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之间怎么用得上那个词?你不要想太多,将军请到了最好的大夫,你不久就会康复的。 顾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抬起头,摸了摸沈清如的头发,你不要为了我做傻事。 不会的,沈清如道,我那么胆小,以前小时候被人追着打,我最擅长的就是装死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去硬碰硬呀,哥你说是不是? 顾启回忆起过去,神情也柔软下来。 沈清如又跟他说了些话,才离开。 顾启靠在床上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门外,温柔的神色才慢慢褪去,眼底浮现几丝深意和无奈。 沈清如的隐瞒,他都看在眼里。曾几何时胆怯天真的孩子,如今却几次三番地挡在他面前保护他。顾启沉默地攥紧了手,心底愈加坚定。 他又怎能让沈清如一直护着他,他总会找到办法变强大,从而保护沈清如的,他可是大哥啊。 另一边的沈清如刚走出房间,就见到院子里的戚源。 车马都准备好了。 燕西在将东西搬到马上,沈清如看了眼院子里依旧守着的士兵们。 他们还会留在这里保护顾启的。戚源告诉他。 沈清如点了点头,谢谢你。 外面冷,回马车里吧。戚源拉住他的手,将人送进马车里,接过燕西递来的暖手炉塞进了沈清如的手里。 日光越过山峦映照在白雪上,几辆马车缓缓行驶过官道。 大约过了十天左右,他们赶到了军队原先驻扎的地方。等候的士兵都稍稍有些颓靡,不过见到将军回来,他们便精神了不少。裴与朝看见沈清如,有些诧异。 沈清如将他的计划告诉了裴与朝,两人在军帐里商议了许久,直到夕阳下垂才出了帐篷。 裴与朝对他笑了笑,能想出这个计划,你也不简单。 我不过是趁乱加把火罢了,真正难做的事还是要你们出力。 哈哈,你放心吧。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在京城前最好要分开行动了,你要小心。裴与朝看了眼一旁始终望着这边的戚源,了然一笑,将军肯定会派人手保护你的安全的,我们京城再见。 沈清如微笑颔首。 裴与朝说得没有错,沈清如和戚源的事情京城的人不知道,他们也不能一同进去京城,可能会被有心人知晓留下疑点。 离京城还有几天路程时,沈清如就要和戚源一行人分开了。 夜晚,戚源坐在篝火前擦拭短刀,沈清如走出军帐,坐到了他身边。 暖黄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戚源转过头,柔声道,睡不着? 嗯,睡不着。 明天之后一个人赶路,害怕吗? 还好,你肯定会派人手跟着我吧。 你没有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不会出现的,也不是监视你,你不用在意。 沈清如京城一行的计划,戚源其实是不愿的,他不希望沈清如遇到危险。之前他想要沈清如和他一起去京城,但现在了解到风险后他更甘愿沈清如等在枞阳,毕竟这样更加安全一点。 但是他也知道沈清如并不喜欢别人胡乱插手他的人生,他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戚源不会束缚他。 再说了,如果他除了将人关起来保护外就没有其他能力,又怎么称得上能让沈清如过得更好呢。 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保护我,沈清如从他手里抽走短刀。 戚源丝毫没有抗拒,只温柔凝视着他把玩短刀的模样。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什么时候将我的匕首给换了?之前那把不是燕西的吗?去哪里了? 戚源微微一哂,还给他了。 你还在匕首上刻了你的名字?沈清如笑着看他。 既然都揭开了,戚源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的刀便刻了。 什么叫你的刀?我用了就是我的刀,沈清如挑了挑眉,将刻了你的名字的刀送给我,莫不是定情信物? 他浓密纤长的睫毛像羽毛一般,刮过戚源的心田,带起一阵燥热与痒意。 戚源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沈清如只是调笑一句,没想到他竟应了,不禁微微一愣,回过神才低声骂了句。 不要脸。 戚源沉沉一笑,忽得伸手揽住他的腰,在月光掩映下将人翻身压在草地上。淡淡的星光都落进了那双澄澈的眼里,白皙如玉的耳垂泛着微微的粉红。 戚源失了心神,俯下身轻轻咬了一口。 唔沈清如脸色唰得红了,他伸着手臂推拒,但是因为软了半边身子,有些无力,倒有种欲拒还迎的姿态。 这一声呻.吟差点冲破了戚源的理智,他稍稍稳住心神,凝视着沈清如的双眸。 真好看。 他忍不住又亲了亲。 从眼睑亲到鼻子,又到脸颊、下巴,沈清如被他亲的有些发痒,不禁咯咯笑出了声。戚源无奈地蹭了蹭他鼻尖,滚烫的呼吸撒在他唇畔,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他深情的眼神离得太近,那眼底压抑着的滚烫情.欲让沈清如心跳快了几分,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清如戚源声音沙哑,好喜欢你。 心口烫得快要爆炸了,喜欢如果可以估量,他的恐怕要溢出来淹没整个草原。 沈清如微微红了脸,很小声地说,你这么喜欢我吗? 嗯,喜欢得快要死掉了。戚源闭着眼睛忍耐。 那你沈清如偷偷看了眼他眉间的隐忍,那我让你亲一亲我好了。 绵软的声音里藏着一丝颤意,像是极为羞赧一般。 戚源猛地睁开眼睛,将沈清如害羞的神色一览无余,一瞬间,他能感受到身上急剧上升的温度,还有心尖上愈加滚烫柔软的微潮。 你啊这可真是要我的命了 沈清如瞪了他一眼,眼尾的红意桃花一般勾着戚源的心跳,睫毛上还挂着水雾,湿漉漉的,简直令人怜惜到了极致。 戚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吻住了那朝思暮想的唇瓣。 沈清如本来奇怪他明明一副想亲的模样,怎么还迟迟不动作,却突然被堵了嘴巴,炽热而滚烫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如果说之前戚源的吻克制和温柔,那此时就像是被突然放出来的恶犬,凶猛而又肆意地占领着属于他的地盘,在他温热的口腔里搜刮劫掠,不放过任何一处隐秘。 沈清如被吻得浑身发热,泪珠都从眼角沁出,小兽呜咽的声音传出,他有点想逃。 然而下一秒,似乎觉察到他的退意,凶猛的攻势逐渐和缓下来,沈清如霎时又如跌进了一汪温水,极为怜惜的舔舐让他舒服地松了眉眼,迷迷糊糊地搂住了戚源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我的封面! ps: 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谋划 初春,天气渐渐变暖。 京城的百姓都聚集在了街道观看城门的打开,然后整齐有序的军队从城门口进入,为首的几个人骑在马上,分别是戚源、燕西和裴与朝。 老百姓不能靠近,因为皇家的护卫军围了一圈,将城墙周围留出了一大片空地,皇家的马车位于中央。 皇帝亲自来迎接戚将军回京。 进了城门,戚源三人就下了马。戚源身穿铠甲,面容冷肃,对着上前来的皇帝行礼。 参见皇上,边境战争大获全胜,西泠再也无法侵犯我国边境。 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戚将军!皇帝龙颜大悦,作战艰辛啊,戚将军不若回府稍作休息,孤还等着将军的汇报呢,朝堂众臣都期待听到将军的宏伟战绩啊。 第58章 两人来往寒暄几句,丝毫不提战场失踪半年与擅入西泠的事。 等到军队随着皇帝的护卫军进入长安街道,百姓才看见戚家军的风貌,纷纷欢呼起来。 戚将军回来了! 戚家军又胜啦!北翊又胜啦! 戚家军威武!戚将军真是战无不胜! 多亏戚将军,西泠总算是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下再也不敢入侵我们边境了! 皇帝坐在马车里,他掀开车帘朝着外面拥挤熙攘的人群望了一眼,然后放下了帘子,唇边的笑容瞬间消失。 戚源先回了戚府。事先得知戚将军回来,戚府已经由管家带着众侍卫打扫了一遍,因为戚源很少待在京城,所以戚府仆从很少。 这次北翊军队大获全胜,戚将军貌似会留在京城很长时间,管家便问及是否要多找些仆从侍女。 戚源想了想,拒绝了,不过又道,多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子。 管家心里疑惑不解,但面上仍旧微笑颔首。 或许边境的食物太难吃了。 戚源并未休息多久,他梳洗后就进了书房,裴与朝三人都在书房里等着他。 见戚源走进来,裴与朝就关上了门,鹤北将一幅图摊开置于桌面上,赫然是皇宫的地形图。 这半年来,皇帝虽然一直怀疑将军死在战场上,但皇宫内部改动很大。他显然是做了一番准备,护卫军也被换了一批血,之前我们安插进去的人很大部分都消失了。 鹤北又补充道,将军未死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皇帝就大肆在宫内排查暗线,我们的人剩的很少。 裴与朝:没错,不过宫内还是有人是皇帝无法排除的。 戚源看了会儿地形图,然后看向裴与朝,李氏? 裴与朝点点头,李氏入宫已经有十八年了,虽说她生下了太子,但是在此之前她因为皇帝的疏忽小产过一次。如今她连带着嫡长子都不受皇帝宠爱,独自居于静棠宫从不外出。 李家没有和她有来往? 有是有,但是因为她不得皇帝喜爱,李家的人也放弃她了。不过最近李家人倒是很得皇帝的提携,可能是皇帝想要拉拢李家人。 戚源嗯了一声,太子如何? 在皇后身边,并无不同。 戚家军兵力再怎么强大,做这种事总要有个名头,嫡长子又是太子,自然要名正言顺得多。 四人商议片刻,便到了黄昏。 管家告知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裴与朝几人还要处理别的事情,便先行离开了。 离开前,鹤北问戚源是否要去流云寺看看。 夫人说,如果将军回了京城,她希望能见将军一面。 以后再说。戚源淡淡道,他又问,沈清如那边如何? 鹤北愣了一下,回道,一切如常,不知将军 他明日能到京城吗? 按照现在的脚程,应该可以。 他回来后你就过去他身边。 鹤北闻言,诧异地抬头。 裴与朝和燕西,一个军师和一个副将,常常跟在将军身边出现在人前,所以京城的人大多都识得他们,并不方便待在沈清如身边。只有鹤北是掌管情报和暗士的人,常年隐于幕后。 可是他是在将军身边保护将军的 戚源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情报之类的事宜都交给裴与朝,你好好保护沈清如,一切以他为先。 这段时间的相处,鹤北也不是瞎子,自然清楚沈清如与将军的关系,再说当年枞阳的舍身相救,他就隐隐感觉到将军对沈清如不同寻常的关心了。 他屈膝下跪,应下,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 沈清如在戚家军入京后的第二天来到了京城,他背着行囊,一袭青衣风尘仆仆的模样。进了客栈,见他举止优雅,身上穿着不俗,掌柜断定这是一位进京赶考的富家子弟。 他对小二使了个眼色。 客官里面请!小二心领神会,绽开笑容迎接客人,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有上房吗? 有有有!楼上请! 沈清如掂量了下腰间的包袱,戚源分别时留给了他不少银子,像是生怕他虐待自己似的。 住了店,叫小二上了桶热水,沈清如关上房门,松了一口气。 走了一天的路,还是挺累的。 他将包袱放在桌上,脱下衣服靠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淹没脖颈,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沈清如洗了一把脸,思考起之后的走向。 他还得新找一处住所。 咚咚。 窗外的声响吓了他一跳,沈清如往后一仰,不小心磕到了浴桶边沿,不禁嘶了一声。 清如?听到屋内的声音,窗外的人声里还带了一丝担忧。 这声音 沈清如眯了眼,站起身想穿衣服,但一出水冰凉的空气就冻得他一哆嗦,他又坐了回去。迟疑了一瞬后,沈清如开口道,你先进来吧。 窗户被吱呀打开,一袭黑衣迅速钻了进来飞快又关上了窗户。 沈清如缩在浴桶里,只露出湿漉漉的脑袋。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来人赫然就是刚刚回京的戚大将军。 戚源刚把窗户关好,回过头看见沈清如此时的场景,顿时就怔愣住了。 沈清如半天得不到回应,瞪了他一眼。 他才刚回来,离戚源回京就一天的时间吧。怎么就找过来了?难道事情有变? 戚源摸了摸鼻子,正经地走到沈清如面前,盯着他那双水汽之中显得愈加朦胧的眼睛,喉头滚动,一声不吭,眼神倒是越来越深。 沈清如冷哼一声,抬起手臂泼了他一脸水。 戚源默默擦掉脸上的水迹。 你到底来干嘛?京城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 那你过来干什么? 想你了。 沈清如: 他有些无语,我们才分开几天。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清如:真夸张哦。 水的温度渐渐变凉了,沈清如催人,你没事就走吧。 戚源看了他一眼,沈清如莫名感觉到他眼里有种委屈的神色。 我不是赶你啊,水也快凉了,我喂喂喂!你干嘛?! 沈清如话音刚落,就见戚源反身抽下屏风上挂着的衣服,作势要给他穿衣服的模样。沈清如吓了一跳,别别! 在戚源的手触及桶边的毛巾前,沈清如飞快地将其拿走了。 把衣服放下!我穿好再跟你说话! 戚源瞥见他涨红的脸,只好放下衣服,不过心里不可避免地觉得可惜。他俯身亲了亲沈清如红扑扑的脸,又在他鼻尖上轻轻咬了一口,终于在人快炸毛之前蹿到了屏风后边。 真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是我画的哇 怎么就一个小可爱夸我哇 其他人呐 我要不高兴了哇 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会元 沈清如气坏了。 他深深感觉到,人是会得寸进尺的,明明半年前还是严肃正经保持距离的大将军,现在都快成采花大盗泼皮无赖了! 匆匆擦干净身体,沈清如靠着浴桶穿衣服,一边穿衣服一边盯着屏风后面的人影。 不对啊,他又不是闺中女子,干嘛要这么放不开?自然点,自然点。 清如?好了吗? 快了快了。 沈清如低头系腰带,却半天没系上,心里又恼又气,不由得手劲儿便大了一点,呲溜一声,腰带就被猛地抽开飞了出去,径直挂到了屏风上面。 沈清如: 屏风有些高,他踮着脚也够不到。 戚源在屏风后耐心地等着,等了半天还是没见人出来。又过了半晌,他听见沈清如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过来一下。 戚源疑惑地越过屏风,看见沈清如用手搂着衣服,脸颊因为刚刚泡澡的原因有些微微的粉红,一双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目光有些苦恼又有些委屈。 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沈清如觉得有点没脸见人。 他没吭声,指了指屏风上面。 戚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看见挂在屏风上面显眼的腰带,不禁笑了一声。 第59章 不准笑!沈清如生气。 戚源轻咳一声,收敛了笑意。他拿下腰带,沈清如伸手就要接过来,却被躲了过去。 我来帮你。戚源动作轻柔却很顺畅,从背后搂住沈清如的腰帮他系腰带,俯身的时候还能闻见怀里人淡淡的清香,以及乌发也掩映不住的发红的耳根。 低沉的嗓音响在沈清如的耳畔,紧吗? 沈清如摇了摇头。 戚源又系了一道,现在紧吗? 沈清如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只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手臂,你快点,别老是问问问,这样就可以了。 戚源无奈地笑,很快将腰带系好,还把人转过来亲了亲额头。 沈清如嫌弃他,你干嘛总是动手动脚的。 戚源被他按着脸,也不生气,反而亲了亲他的手心,惹得人立刻收回了手,看着你就想亲你。 你!沈清如瞪了他一眼,正经一点。 戚源不敢将人惹生气,哄了几句后就说起了正事。 沈清如听他说完皱起眉,你让鹤北来我这儿?没必要,他平时管理的事务很多,在我这里除了当侍卫还能做什么?太大材小用了。 他武功高,可以保护你。 你不是有安排暗卫给我吗?这就够了。 暗卫的武功没有他高,现在在京城,你的身份以后会更危险,有他在你身边,我放心一点。 可是沈清如还是觉得这样对鹤北太不公平。 戚源叹了口气,凝视着沈清如,眼里露出几分温柔与无奈的神色,清如,京城真的比你想象之中更危险,鹤北如果不在你身边,我每时每刻都会担心你的安危的。 我会吃不下饭,睡不了觉。 我做梦也会想着你现在是不是安全的,会不会有人伤害你,那些暗卫能不能保护你 我真的会发疯的。 沈清如顶不住他的温柔攻势,轻咳一声撇开了脸,那、那就让他过来吧。 戚源笑着亲了亲他的脸,以后你如果想要见我,就告诉他,我很快就会出现。 沈清如挑了挑眉。 当然,是暗地里的。 今天这样穿黑衣爬窗吗? 戚源无奈地看着他。 是沈清如决定要和他在京城划清界限扮演不认识关系并不好的两个人,这样的话,明面上戚源自然不能与沈清如见面频繁。 沈清如也知道自己就是故意想要逗他,谁叫这人现在越发油嘴滑舌了。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到时候不能做朋友,倒是能做敌人。 沈清如看着他,眼底露出狡黠的笑意,到时候你可不要欺负我。 哪敢欺负你。戚源神色晦暗,声音沙哑,我倒是想让你欺负我。 什么?沈清如没听懂。 没什么。 毕竟已经夜深了,戚源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沈清如睡了一夜,翌日醒来推开门就看见了鹤北。鹤北站在门口,看见他后微微点了点头,沈先生。 在戚源的军队中,裴与朝话多活跃,燕西始终是作为沉稳可靠的副将展现在众人面前,只有鹤北这人比较神秘,话很少,又经常隐在暗处,没多少存在感。所以沈清如与他还真不怎么熟悉,只随意寒暄了几句。 戚源早就让鹤北给沈清如找好了住所,沈清如背着包袱直接住进了一家小宅院,院子不大,但是东西倒很齐全,除了鹤北还有几个丫鬟,说是来伺候沈清如的日常起居。 戚源休整几日后便恢复了上朝,将军回京后的第一次朝堂会面,众位大臣都胆战心惊。皇帝与将军的不和,之前就有了征兆,在将军失踪后也更能清楚地看出来。现在本该死掉的人回来了,碍于百姓皇帝还不能杀还得好好奖赏,可想而知皇帝现在是什么心情。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都不希望这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 唯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就只有丞相穆修远。 他挺直腰杆,神色从容地站在右前方,对左边的戚将军一眼也没瞟过去。 皇帝很快就在宦臣的参报声音中走入大殿,如今的皇帝姜熠正值中年,身形高大,但常年居于宫内,他的皮肤白皙,眉眼威严却不掩清俊。姜家人的长相都很出众,尤其是戚源的生母,当年的长公主更是闻名京城的美人。 众人纷纷行礼参拜。 今日的朝堂与往常似乎并无不同,一样地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然后讲到粮食收成和施救灾民的大事。事态却在赏赐戚将军的时候生了变。 皇帝要给戚源赐婚。 皇帝现在最大的嫡长子也不过十五岁,年纪最大的公主只有十岁。然而为了赏赐戚源立下的军功,皇帝却要将十岁的公主嫁给戚源。 当年你的父亲屡立战功,先帝就将孤的姐姐嫁给了老将军,如今你再与孤的女儿结亲,再好不过了。 皇帝唇边含笑,眼神幽深。 戚源听着皇帝的话,面无表情,臣有愧,配不上公主。 这是什么话?戚将军战绩斐然,是北翊的希望,怎会配不上孤的公主呢?皇帝大笑,突然,他的眼神阴沉下来,戚将军莫不是看不上公主?不想娶她? 戚源拱手道,臣惭愧,臣已有心中人,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愿求娶他人。 皇帝冷了脸,是谁? 臣的心上人还不知晓臣的心思,恕臣不能将他的身份告知。 长久的沉默后,皇帝笑了一声,好好好!戚将军一往情深!好啊! 他的眼神阴冷渗人,戚源却面不改色地立在殿前。 等到下朝,皇帝也就赏赐了些钱财说要送到戚府去,名号上的赏赐他都懒得再费口舌,如今戚将军的威望还用得着再往上增添吗? 众人心里都门儿清,皇帝赐婚将公主嫁给戚源,也是想要分戚家军的兵权,但是戚将军如今软硬不吃。两人僵持着,中间还有穆丞相,戚家军也不会独大,但是现在皇帝仍旧处于弱势,他还需要新的站在他那边的人。 朝堂上的人皇帝都信不过,那些人里面有多少戚源的暗线,他都数不清。 只有像穆丞相那样真真正正从没有背景的老百姓里走出来的官员,他才信得过。这种人,一定要从一开始就培养在他这边。 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有着乡试会试和殿试,却没多少用得上的人才,前年倒是出了个顾启,可惜那人是张家的。 皇帝坐在龙椅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若是有个人出来帮他牵制着戚源就好了,这个人可以和穆修远一起,他不能放权给穆修远一个人,那样太危险,如果能有一个人与穆修远势均力敌,他再放权给这两个人,让他们和戚源抗衡,就是最好的打算。 从哪儿找这样一个人呢?皇帝思索着。 仿佛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半月后,会试在京城结束,举人之中出了一名绝才。如今的考试不仅仅考得是八股文章,还有政事洞见与为人品行,而一个人在会试里遥遥领先,给出了极为出色的答卷。 掌管会试的官员奉皇帝的旨意察看人才已经有几年了,当年的穆修远就是他看出来的,前年的顾启不说也罢,如今又出了一个,他简直喜极而泣。 这人必然是能进殿试,而且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但是如果要招拢人才,最佳的不是在他金榜题名风光无限之时,而是就在他羽翼未丰满时。 皇帝正是打得这样的心思,所以让人一开始就将有潜力的人告诉他,他才能提前收到干干净净的人才,越早,这人才越不会与京城的任何一方势力扯上关系。 会试的名单送到了皇帝的桌上,第一名用朱笔圈了出来。 会元:沈清如。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两件事要说 1.皇帝的名字改了,改为姜熠。 2.我要参加公司的岗前培训啦,从早到晚连轴转,30日后再更新。 灰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相逢【真章】 哎,你听说上个月的会试结果吗?就在西街贴了榜,榜首的那个人我还真没听说过。 是啊!之前争了几个月的林家公子还是萧家公子,结果倒好,一个都不是! 我看啊那些人都是占着自家的势力想着飞黄腾达的美梦呢,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哪里比得上人家真的寒窗苦读的呀! 第60章 会元叫什么来着? 我记得姓沈 沈清如! 对对对!是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人,得了会元,这个月的殿试上定能一鸣惊人啊,啧啧。 酒楼里的几个书生聚在一起谈论着上月的会试,皆是眉飞色舞之状,好似他们才是故事里的人物一样。 窗边的青衣公子眉眼俊美,纯澈如黑曜石般的一双眸眺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唇边的笑容浅淡,乍一眼看去像是不曾接触世事的单纯公子。 周围人的谈论也没让他挑一下眉。 咯噔一声,一壶酒被搁在了桌上,声响引得他转过头。 好久不见。 他看向对面不请自来的人,眼里露出几丝笑意。 好久不见,季昭。 季昭斟满酒杯,正要递给沈清如,又犹豫了一下,我忘了,你不太喝酒。 不必。沈清如将酒杯接过来,我现在已经能喝了。 季昭笑了一声,看来你也变了不少。 倒也不是,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再说,当年我们还尚且不成熟,做的事情也大多没经过考虑。现在毕竟长大了,不能再与当时的心境相同。沈清如轻声道,当年我不告而别,也是年少心性,其实那件事情与你们并无干系,再怪罪也不该怪到你们头上。 不,当初你完全可以怪我们的,季昭苦笑一声,我们无能为力就是一种错。 你不必自责。 季昭盯着沈清如的双眼,想寻找什么隐藏起来的东西,可终究是一无所获。他是真的不怪他,可是这样一来,季昭反而觉得心里有几分不痛快。 他又喝了一杯酒,辛辣的酒液入喉,才将心底的怅然去了几分。 你这次回来是要入朝为官吗? 沈清如含笑点头,为仕是读书人的向往,我也不例外。 顾启呢? 他在枞阳呢,皇命搁在那里,他也不能陪我来啊。 也是,那这一年来,你们都是在枞阳度过的吗? 嗯,寒来暑往,一年也就没了。 季昭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也很好。 沈清如看出他眼底的暗沉,也知道近年来京城发生的事情。这些戚源都告诉他了,剩下没说清的细节,鹤北也一一跟他说了。季昭这一年过得并不好,外人眼里他流连花楼,浪荡形骸,只在管理商业上有几分天赋。 而且季家与张家已经决裂,季昭也早已与张知衡断绝往来。 想到之前三人的种种回忆,沈清如只觉得世事难料,人情易变啊。 可他也只能说一句,那就好。 饮完一壶酒,季昭就离去了。他走过长安街,在一方长巷忽然停住了脚步。身后的侍卫站在他身边不言不语,赫然就是当初季家主身边的侍卫,总奉家主的命令抓不听话的季昭回家,如今季家主逐步退出商圈,他便被派到了季昭的身边。 少爷? 停留了太久,侍卫终于开口问道。 季昭恍然回神,低头看了眼领口,手指抬手虚虚抓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但只抓了一手空气。 他忽然想起来,那只竹口哨,在那次错过的相见里,掉落在地,之后便丢失了。 夕阳的光影下,季昭重新抬起脚步。 侍卫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个巷口,也觉得有些熟悉,等回了季府,看着季昭进了书房看账本的时候,他才终于记起来,那不就是一年前他奉家主之命将季昭抓回家的时候吗?那个巷口似乎就是他找到季昭的地方,当时还挺险的,晚一步少爷就见到沈公子了。 夕阳全部消失时,沈清如还留在酒楼里。他撑着下巴,双颊醉得熏红,迷迷瞪瞪地望着窗外,连身边重新坐了一个人也没反应过来。 沈公子? 好像有人在叫他吗? 沈清如回过头,眼前出现了两个重叠的人影,他晃了下头,又变成了三个人影。 唔你是谁? 来人笑了笑,不记得我了? 沈清如皱眉,难道见过吗?可是他怎么不记得了啊。喝酒后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沈清如有些苦恼。他往前坐了一点,想看清眼前人的眉眼。 这人眉眼倒是极为柔和,浑身透出一股好闻的葱郁的竹香,又夹杂了墨香。被他这样盯着也不生气,唇边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唔好看,嗝沈清如刚说完就打了个嗝儿,不禁捂住了嘴,双眼瞪大,耳根也通红。 来人看愣了眼,半晌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许笑。沈清如不太高兴,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动。 你喝醉了?来人终于意识到沈清如已经醉得不太清醒了。 才没有,我好得很。 那你说,我是谁? 你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真笨! 我是穆修远,记起来了吗? 穆秋远? 穆修远。 穆修阮? 穆修远。 穆修修,不对,穆修什么来着?哎呀好麻烦,沈清如苦恼,他委屈地问,我叫你穆穆好不好? 就你这样你还敢喝酒? 嗯?什么意思?我喝酒很好啊。 穆修远摇了摇头,无奈,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哦。沈清如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样子让穆修远看着都害怕,他连忙扶住沈清如,岂料一扶住,这人像是找到了依靠似地,不客气地直接靠在了他身上。 滚烫的温度通过单薄的衣料全数传达了过来,穆修远还没与人靠的这么近过,不禁有些不习惯。 穆穆你真好,送我回家嗝、这个嗝不是我打的啊,你别嗝告诉别人嗝 穆修远干脆揽住他的腰,将人小心翼翼地带出酒楼。 就这样还想入朝做官呢?恐怕在京城待不了几天就被吃得渣子都不剩了。 到了沈清如的家,穆修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在丫鬟的礼貌性邀请下进了院子,直到看着沈清如被伺候好躺在床上才放下了心。 沈清如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更乖巧,穆修远却想起那双纯净的眸子,从当初到穆府求救直到今日再次相见,还是那样清澈,令人惊叹。 仿佛世间变化万千,唯独他一人纤尘不染。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京城可是个能吃人的地方。 依皇帝的性子,想必很快就会召见沈清如了。皇帝的打算,他清楚的很,今日来见沈清如也是他计划中的,来看看以后可能一起办事的同僚是怎样一个人。 整个京城,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知晓沈清如与戚源之间的关系了吧,虽然没那么清楚,可他知道,这两人肯定不是敌对的。 沈清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培训结束啦!累死个人《$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太子 殿试就在月底,但皇帝的召见月初就下达了。 沈清如并无意外,当他看见宫内的人出现时,就知道他的出色表现已经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他随着宦人入了宫。 沈清如踏入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在作画。他离了几米远,站在屏风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室内燃着龙涎香,初春的季节,昨日又刚下过雨,空气里都有些潮湿。 皇帝明显沉浸在作画里,没人敢出声。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帝才放下笔,下人端来水给他净手。 沈小公子? 皇帝开口,语气亲切得很,沈清如抬起头,便看见一对温和的双眸,虽不掩威严,但此时也称得上慈眉善目了。 沈小公子久等了。 草民惶恐。沈清如面带惧意,倾身就要下跪,皇帝忙上前几步,竟是直接扶住了他的双臂,没让人跪到地上。 沈小公子是国之人才,不可折躯,不可啊。 皇帝面带微笑,将人拉着坐在桌边,像是个慈祥的长辈询问沈清如的家境情况。沈清如一五一十地胡编乱造了。 皇帝又问了些四书五经以及兵法历史,沈清如都一一答了,皇帝十分满意,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第61章 进京赶考一路艰辛,沈小公子可还习惯京城的风土人情? 劳皇上担忧,京城繁华之境,草民未曾见过,能在京城居住实乃荣幸之至。 哈哈哈哈!沈小公子可不必现在就这般惊喜,日后待在这儿的日子长着呢。 沈清如低下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拘谨和羞涩。 是个涉世不深的书生才子。 皇帝在心里更加满意了几分。 殿试前私自约见贡士是不符合规矩的,但是皇帝就是规矩,皇帝想约见难道有人敢上报不成。只不过这种事毕竟还是不能做的太光明正大了些,因此沈清如被送回去的时候走的和来时一样,都是侧门。 因为有大臣刚好来找皇帝,沈清如便被带着从御花园绕道走,身边的宦官歉然道,委屈公子了。 无碍。 御花园十分安静,并非有话本里描写的一般尽是扑蝶嬉戏的妃嫔,皇帝的后宫本身人就不多。 沈清如绕过假山,宦官在前头带着路,这方有一片桃花林。虽然天气并不太好,阴沉沉的,但是桃花粉红,春意盎然的样子让人心情也连带着愉悦了几分。 沈清如偏头去观赏桃花林。 一张白皙的小脸从桃花中跳跃了出来,像是突然出现的一副水墨画,青丝凌乱地撒在白衣上,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含着几分好奇与胆怯。 是个攀在树上的小孩儿。 沈清如看了眼前面的宦官身影,又看了眼桃花掩映下的小孩儿,两方权衡下,他抬脚走向桃花树,终于站在树下朝上望去。 那个身影应该也注意到了他的靠近,犹豫着探头往下看。 你在树上做什么呢?沈清如问他。 我在看你。 看我? 小孩儿点了点头,没有解释的意愿,沈清如只好又问,为什么要看我呀? 这里很少有人来。 御花园这么冷清吗?沈清如心里诧异,他试探着伸出手臂,你要不要下来?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你接不住我,你会受伤的。 他慢慢顺着树身爬下来,直到到了树下,沈清如才发现他之前是看错了,这并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少年了,只是眉眼间的稚嫩还有稍显瘦弱的身躯让他误以为是一个小孩儿。 实际上少年的个头已经到了他的肩膀,身上沾着桃花瓣,头顶的发丝还有树叶抖落下的小水珠儿。 沈清如稍稍弯腰,温柔地笑着问他,你是谁呀? 我是姜辰逸,你不知道吗? 你是太子? 少年眨了眨眼,抿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算是吧。 哪有这样的回答,沈清如失笑,皇帝竟还养出了这样不自信的太子,不过说起来也不算是皇帝养出来的,这个孩儿怕是一直养在皇后身边,依皇帝厌弃皇后的模样,应该也见不到几次。 你又是谁?少年问。 我?我是不重要的人。 不,我说了我的名字,你该说你的。 沈清如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少年睁大了眼,捂着刚刚被摸的地方仰头看他。 我是沈清如。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哎哟!沈公子,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奴才刚刚吓得哦,以为将您给带丢了呢!天快黑了,公子快些出宫吧。 沈清如转过身,对公公温声道,劳公公担忧了,我 他刚要说遇见太子的事,却转眼瞥见刚刚还站在身后的少年不见了踪影,宦官也一脸不知的模样,怕是刚刚他背着身,公公并未看见被他挡住的少年。 公公叹气,公子快些吧,殿试的时候公子还能进宫,到时候再赏花也不迟。 沈清如应了声,随着他出宫去了。 等两人的身影远去,桃花树颤动两下,少年再度现出身来,自言自语,殿试? 也就是说,这个人还会再来吗? 回了家,沈清如才匆匆用了晚膳。侍女在屋内备好了洗浴的物事,沈清如脱下衣服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沾上了桃花瓣。 他又想到了姜辰逸。 皇帝并不重视这个太子,可却早早给了他太子的位置,也是奇怪。 他浸在温水里,吹了吹飘在水面上的花瓣。突然,水面上的花瓣多了几片,像是一片被吹成了好几片。沈清如一愣,他眨了眨眼睛,又吹了一下。 水面上顿时下起了桃花雨,粉嫩的花瓣飘飘扬扬跌落下来,溅起几滴水花。 沈清如抬起头,果然看见一双含笑的眼眸。 他鼓起双颊,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见你喜欢桃花,特意找来的桃花浴,喜欢吗? 你哪里来的桃花? 随便摘得。 京城的桃花也就那几处,沈清如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跑到李文蔚的后院去偷桃花了吧? 戚源躲开他的视线,轻咳一声,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呢。 我说喜欢,难道你要把那株桃花树拔了送给我吗? 那倒不会。 沈清如松了一口气。 整棵搬过来未免太过笨重,我可以每日砍一枝修剪好送给你,另外,你不是喜欢吃桃花糕吗?我学会后做给你吃好不好? 戚源边说边思考,一副明日就打算开始的态度。 沈清如目瞪口呆。 以免这人真去当一个采花贼,沈清如忙按住他的肩膀,不准去啊,那是别人家里的花,你天天去采像什么话? 抬手的动作引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晶莹如玉的肩膀也露出水面,几片花瓣点缀在肩胛骨之间,水珠顺着锁骨滑落到胸前,小巧而精美的骨窝成了一个小水坑。 戚源的目光流连在这一方美景不忍离去。 出浴美人的眼角微红,一双黑亮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脸庞,微微开合的嘴唇不知在说些什么。戚源屏住呼吸,轻轻将美人耳边湿透的碎发撩到耳后,指腹感受到的温热潮湿让他心底的火骤然烧了起来。 瞬间野火燎原。 他微微俯下身,声音喑哑,我不采花了,采你好不好? 沈清如被他话弄得愣了一下,而那双眼底汹涌地仿佛要吃人的欲.望让他退了一步,他再度钻到水里,只露出一个头,眨巴着眼十分无辜,我、我要洗澡了。 没关系,一起洗。 什、什么? 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扑了沈清如一脸,他抹了一把脸,还没开口责问,就被热情而凶狠的吻糊了上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的腰身,替他挡着硌人的木桶板。然而那双手却不大规矩,随着水流磨蹭着腰窝,还有向下的趋势。 沈清如被吻得头晕眼花,勉强吐出几个字眼,我,我还没洗好 我帮你。戚源一边吻他,一边扯了桶边的毛巾,细致地擦洗过沈清如的身躯,沈清如一开始还有些推拒,很快就被吻地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能在对方手里从前到后都被洗了一遍,整个过程里脸色通红。 戚源碰到水底下那处时,沈清如浑身一颤,羞躁地咬他的下唇,戚源安抚性地亲亲他的鼻子,没什么的,我也有这个。 沈清如气笑了,你当然有!没有这个,你是女人不成? 最后戚源将人擦干净抱上床后,沈清如迅速钻进了被褥裹成一团,说什么也不肯和戚源对视了。 戚源只好隔着被褥抱住他,今日进宫如何?皇帝有没有欺负你? 沈清如抽空蹬了他一脚。 戚源估摸着不能将人逗得太过了,便像模像样地闷哼了一声,才听到对方用着有几分气消的语气道,没有。 那就好,殿试之前,皇帝应该不会再召你进宫了。这段时间我可能会有些忙,鹤北会寸步不离地待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事就告诉他。 沈清如闷闷地嗯了声,我今天看见太子了。 姜辰逸? 嗯,太子看上去和皇帝的性子并不像。 戚源将人拥紧了一点,太子养在皇后的身边,性子有几分怯弱。不过宫里的人都多几个心眼,你还是小心一点,表面看到的不能当真。 知道了。沈清如嫌弃地蹬脚,你抱得太紧啦。 戚源将人扒拉扒拉面对着他,又好不容易从被褥球里扒出了一张红扑扑的脸,咬了一口鼻尖,看着那双颊上瞬间加深的红晕,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第62章 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坦白 三月的长烟湖湖畔柳絮已是漫天飞舞,有伶人手执蒲扇扑开楼阁上的软絮,懒倦地倚在栏杆上朝下眺望。 傍晚的残阳如血,映了一湖赤景。 临烟阁迎来了常客,云娘在姑娘的簇拥下从楼上下来,身姿窈窕,一袭水绿裙摆随风飘动,唇边的笑容如春水般温柔。 季公子。 季昭唰得摇开折扇,笑盈盈地看着她,云娘今日的妆面比起昨日更美了。 葱玉般的手指抵住嘴唇,云娘似嗔似笑地瞥了他一眼。 季公子说笑了,听雨阁还和上次一样的布置,云娘这就让姑娘上茶。 不用了,今日不在听雨阁。 公子可是有朋友要过来? 有几个朋友,换一个大点的房间,备好酒食,多找几个舞姿好的姑娘,办得好有赏。 季昭独身来时每次都会选听雨阁,只不过他如今已经踏入商圈,免不了和京城的达官贵人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一般这种时候就会约在别处。 云娘习惯季昭的步调,即刻就去准备了。 季昭漫不经心地四处走走看看,绕进了临烟阁的后院,亭台楼阁之间有一方小湖泊,中央小亭里似乎有人,模糊的人影背对着他,风拂过那人的袖袍,却带起一阵袅袅琴音。 季昭眯起眼睛。 这琴音 心里猜测让季昭顺着琴音走近,随着距离愈来愈近,模糊的人影终于清晰起来,水蓝色的裙摆拖曳在地,从背影看去就能猜出这是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熟悉的琴音响在耳畔,季昭握着折扇的手指猝然收紧。 琴音戛然而止。 季昭眼底浮现一丝疑惑,怎么会?秋雨又回来了? 美人回眸一笑,季公子。 熟悉的容颜彻底证实了季昭的猜想,他抿着唇盯着秋雨,眉头紧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公子,秋雨回京也不久,几日而已。 秋雨语气轻柔,她起身拂袖,对着季昭行礼。季昭面带怀疑的神色也没让她动容,只微微笑着再度坐下,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垂下的眉眼温柔如常。 你当初不告而别是为何? 季公子,世事无常,人生总有无奈之时。劳季公子挂念,秋雨不甚惭愧。 挂念倒也不至于,季昭轻咳一声,只是不知缘由,有不解罢了。 秋雨含笑回望他,仿佛季昭的心思在她这里都成了透明。季昭挠了挠头,熟悉的感觉让他有几分怀念,他也不由得放松了眉眼。 那你又是为何回来? 秋雨回来,是要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 秋雨微微颔首,眼底盛满笑意,还有几分季昭也从未见过的思念和温情。 季昭想了想,席地而坐,那你要等多久? 等到他出现。 如果他不出现呢? 他会出现的。 秋雨不为所动,对季昭笑了笑,季公子等的人也会出现的。 季昭怔了怔,我又没有在等谁。 秋雨笑而不语。 从前的事还是多谢你了,秋雨姑娘,你帮我良多,今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可托人前来季府寻我。 往事都已是往事了,季公子不必挂怀。 季昭最后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那就再见了,秋雨姑娘。 云娘的待客总是挑不出错来,觥筹交错后,季昭终于将前段时间没谈拢的西边商铺给谈了下来,醉醺醺的达官贵人搂着姑娘们进了内间,季昭笑着摇头,他饮下最后一杯酒,走出了临烟阁。 长烟湖湖畔早已是灯火繁华,他慢悠悠地走在湖边,携一身酒意。 夜色下,长安街撒满了皎洁的月光。他抬起头,看见一袭白衣,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街道的尽头,巷角的灯笼摇摇晃晃。 季昭停住了脚步,他安静而怔然地盯着那个方向。 半晌,他的唇角扯开一抹笑容,明亮而张扬的眉眼终于恢复了最初的色彩。 一阵夜风刮过,带起一地柳絮,飞舞的絮花将那道人影也带向了虚空,消散在点点星光之中。 系好马车的侍卫走过来询问,少爷,回府吗? 一双明亮的眼眸划过黯然之色。 侍卫只听见季昭低沉的应答,回府吧,今日有些醉了。 沈清如在京城没待多久,就遇见了林郁。林郁也参加了会试,排名还比较靠前,只不过因为各种其他的事情一时也没与沈清如见面。两人的相遇说巧也真是巧。 当时林郁正在跟一群贡士争论沈清如的答卷是否配得上会元的称号,他明明不是当事人,却争论地面红耳赤,一副不把人说服就不罢休的趋势。 说到底闹剧的开端还是林家公子和萧家公子惹起来的,之前在京城也就他们两人自己觉得有争夺会元的实力,结果半路上却杀出了沈清如,让他们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抢会元是他们的事,这突然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算怎么回事? 林家和萧家虽不是京城四大家,但好歹也属于大家子弟,在京城说的上话,两位公子也不是平庸之辈,在贡士之中还是有几分信服力的。 但林郁见不得别人说沈清如的坏话,他也不管林萧两家到底是何人物,只想辩得对方无话可说。 若是沈清如不出现,林郁或许还说不过一群贡士,但说巧就巧在这里,林郁正被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气愤难当时,沈清如正好踏进了这家酒楼。 众人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驳斥林郁。 现在还没人认得沈清如。 为了帮林郁解围,沈清如只好现出身份,答应和这群贡士比题,林家萧家公子更是亮言要让他知道厉害,结果怎样? 结果当然是这群闲着没事干的读书人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技不如人还丢人现眼,他们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 沈清如觉得好笑。 明明是白纸黑字比出来的名次,这些人却偏偏要自取其辱。 他转过头,看见林郁一脸惊叹又倾慕地看着他。 沈清如戳了戳他的脸,别这么看着我,他们不知道我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 虽然模模糊糊听夫子说过,但是亲眼看见还是头一回,林郁眼睛都还亮着,有这样的才华,你之前还浪费了三年!多遗憾啊!幸好最后还是来了。 也没多少才华,只是有些想法不一样罢了,沈清如摆摆手,说到才华,我哥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我可比不过他。 林郁半点不相信,他只当沈清如在自谦。 哎,今日说起来还是我们第一次在京城见面吧,走,我们去喝一杯。沈清如兴致勃勃。 林郁迟疑了一下,不太好吧。 他想起上一次醉醺醺的情景了。 沈清如:怕什么?以后若是入了官场,饮酒还不是寻常事?现在就得练起来。 林郁耐不过沈清如的劝诱,一杯又一杯过后,醉倒在了檀木桌上,沈清如心里有几分得意,看来他的酒力如今已经比林郁好多了嘛。 林郁再次醒过来时,已经在沈府了。 他撑着酒后昏沉的脑袋,侍女送上了一碗醒酒汤。林郁喝完后,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书房,一路上他也将院子打量了一遍,沈府不大,但一应俱全,侍女皆是低眉温顺的模样。 若不是清楚沈清如的底细,林郁都要以为自己进了一户小富人家的宅院。 未入书房,便有低低的谈论声传入林郁的耳里,他停住脚步,侍女却弯腰抬手,示意他进去。 林萧两家不用在意,这两家虽是书香门第,但在京城还摆不上门面。沈先生可多注意陶家的小公子,如今陶皇后虽不如皇帝的意,但皇帝却突然开始看中陶家的后辈。 我知道了,鹤北,你可知霄阳王如今可有动作? 闻言,鹤北有些诧异,但仍旧恭敬回道,今年皇帝诞辰将近,霄阳王请旨要回京祝贺,并带上了贺礼。 嗯,我总觉得霄阳王也想来分一杯羹。沈清如沉吟半晌,眼角余光瞥见门口不知所措的林郁,立刻挂上了笑容,起身拉着林郁进书房,醒酒了? 林郁看了眼鹤北,点了点头。 这位是鹤北鹤大人。沈清如为他介绍。 第63章 林公子,鹤北微微颔首,在下也只是沈先生身边的侍卫罢了。 林郁忙回礼,可心里到底没把这句侍卫当真。 若是他没听错,刚刚这两人谈论的事情竟有几分危险的预兆。 沈清如轻咳一声,林郁,我一开始也没想将你牵扯进来,不过如今你身在京城,以后或许就是我的同僚,现在这些贡士怕是也知晓你我的关系,今后你便是不愿怕也会被人看作是和我一伙的人。 如此,我想有些事还是与你说明得好。 林郁有种预感,沈清如要说的事情恐怕会比当初顶替人进京赶考还要可怕地多,他接过侍女奉上的茶喝了一口压压惊。 然而在听完后,他还是忍不住踉跄几步,跌坐在侍女准备好的椅子上。 此等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复,我派人送你回去好好休息,日后再议。 沈清如送林郁上了马车,临走之际,林郁忍不住问他,这样的事你便说于我听了,你放心? 沈清如笑起来,若是别人我可能还不会这么放心,但这是你啊,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林郁凝视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叹了口气。 我说错了,我就不该劝你来考试的。 本以为是荣华富贵一生,结果却将人直接送进了吉凶不定的权利漩涡之中。 不,你是对的。林郁,按你自己的心意决定,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朋友,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决定。 林郁重重点头,我清楚,我会好好考虑的。 马车远去,鹤北站在沈清如身后,突然问了一句,您说的是真的? 沈清如:什么? 关于您不会逼迫他做决定。 是真的啊,沈清如讶异地转过头看向鹤北,你以为我在哄骗他吗? 鹤北沉默许久,丢下一句话。 您真的不适合京城。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沈清如好气又好笑,他觉得倒是挺好的,京城又不是非要心地险恶之人才能生存下来,等着吧,沈清如想,我会证明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知道秋雨等的那个人是谁吗? 季昭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公主 殿试之前,沈清如打算再去一次流云寺,上次是去为顾启殿试求平安,这次是为了他自己。 不过就上次的结果来说,还真是不吉利呢。 上次去的时候是四个人,这一次沈清如带上了鹤北和林郁,三个人。 三人的体力都不错,一大清早出发,夕阳还没下去就到了云鹤山的山顶,前天刚刚下了雨,峰峦云雾缭绕,如同蓬莱仙境。 有僧侣招待他们进入寺庙内,摆上了素宴。鹤北看了眼僧人,微微点了下头,这一举动十分细微,林郁并未发现,沈清如倒是注意到了,他看向鹤北,鹤北对他颔首。 沈清如用完晚膳,让林郁先去休息了,独自一人去了后院。 晚上摆放晚膳的僧人就坐在树下的蒲团上闭目念经。 沈清如上前走了一步。 施主留步。 沈清如弯腰恭敬道,大师。 施主要找的人不在此处,若要寻,便往云深处去寻吧。 沈清如行了一礼,劳烦大师了。 云鹤山的前山是寺庙所在之地,香火旺盛,素来人流络绎不绝。而后山则很少人去,但后山其实更是圣灵之地,是高僧参禅的宝地。 沈清如此行要找的人就在后山前长公主,皇帝的长姐,戚老将军的夫人。 长公主自从戚老将军逝世后就入了流云寺再未下山,誓要青灯古佛一生的架势。皇帝来过几次,似乎还想要劝她下山,可从未成功过。 沈清如不是来劝她下山的,他主要是来见长公主一面,顺便知晓上次张御史来的目的。鹤北说,戚源对上云鹤山有些抵触,也很不想来流云寺见长公主。沈清如便接下了这一重担,当然,此事还是瞒着戚源的。 若是没有沈清如,鹤北几人还不敢自做主张,但是如今形势不一样了。 将军后来知道后再生气,也总不能生气到沈先生头上去吧。 沈清如进了后山,他还没能在后山一眼望见长公主的能力,只是刚进后山,就有小僧侣来接应他,领着他绕过小道。这些青石板铺着的石径都是隐在云雾里的,若是没有人带着,还真是很容易就迷路了。 就在云深深处,沈清如终于瞥见一袭雪白的身影。 长公主并未剃发,青丝如瀑,白衣胜雪。山间小亭中,石桌上摆放着两杯茶盏,沈清如只看见一个闲逸淡然的背影。 长公主安好,在下沈清如。 此地并无长公主,不才者独一个法号,无问是也。 回应的声音清冷如玉,沈清如也终于窥见长公主的真容,但她转过身来时,明艳如玉的容颜让沈清如微微一怔,不愧是当年京城一绝,先帝最貌美的公主,天下无双。 然而最让沈清如震惊的不是这丝毫不为岁月所侵蚀的容颜,而是这副容貌,与一个人相差无几。 这个人,戚源鹤北他们都没见过,只沈清如亲眼见过。 他一时几乎反应不过来,头脑空白的一瞬间又闪过了无数个想法,突然,很多事情都能够串起来了,连在一起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还是多少年前就开始布的局。 长公主神色平静,将茶盏推向沈清如的方向。 沈先生可是为了一水而来? 啊?沈清如稍稍平复了剧烈跌宕的心情,是也不是,无问上师,关于戚将军的想法您知道多少呢? 什么想法? 沈清如斟酌片刻,将军这些年,其实过得不太好。 长公主垂下眼睑,淡淡道,沈先生很了解他。 您不了解吗? 长公主抿了口茶,他自小老成,外人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有沈先生这样心思细腻的人在他身边,也不免是件幸事。 长公主未曾想过,是您不愿意去接触将军,去了解他的想法吗? 沈清如这一句话稍微有点犀利,长公主沉默良久,先生今日来是为了将军的家事吗? 她不愿谈,沈清如也只好换个话题。 上师前段时间可是见到了张御史? 是见了,他现在处境艰难,也不过是来倾诉两句,回忆往事而已。 若是没见到长公主,沈清如或许还会以为张御史来流云寺实际上是想要接触戚将军。可是见到长公主的容貌,再联想到多年前霄阳王送给张御史的那名公子,沈清如不免要多想几分。 毕竟长公主和三娘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只不过,现在是只张御史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还是长公主也知道这件事呢? 沈清如越想越心惊,他也不指望能从长公主这里问出什么了,就这一面,他就有种得知了太多秘密的感觉。 长公主与戚源不亲,沈清如不知道缘由,他有种感觉,戚源自身其实是知道原因的,不过现在他还不想说出来。 临走时,沈清如轻声道,将军其实也是一个孩子,上师可曾这般想过? 戚家人一直以来背负得太重,这样的重担有些时候会将人压垮,而每任戚家人都从未抱怨过。将军更是如此,他背负了一个国的期望,上战场、杀敌,没有一件事是为了自己。 如果我没有见过将军脆弱的一面,我也会觉得他真的是一个无人能敌的战神。然而,北翊的战神其实活得太累了,有时候,我会想,将军不如做些为了自己,更甚至说,只为了自己的事情。他也是一个人,不该活得更有人味一点吗? 上师,我只想让您知道一件事。将军走到如今,已经不愧于任何人了,包括您。 沈清如俯身行礼后拂袖而去。 山间青叶被风吹散几片,落在石桌上,一片飘飘荡荡停在了对面的茶盏中,长公主瞥了一眼。她刚刚倒的茶,沈清如一口没喝。 她忽然笑了一声,就着山叶将茶一饮而尽。 鹤北在后山口等着沈清如,见到人的时候,他愣了一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沈先生,您是不是生气了? 沈清如没吭声。 不是鹤北多心,平日里沈清如总是笑着的模样,很少见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结果这一趟上山,上去的时候还好,下来的时候脸色就有几分愠怒了。 第64章 难道是和长公主谈得不愉快? 鹤北有些后悔,或许他就不该听了裴与朝的建议,让沈清如跑去跟长公主谈话,这下将军生气还是小事,要是将军和沈先生一起生气,那他们仨可就完了。 其实沈清如没生气,他又没和长公主吵起来,只是最后一番话,本来是想说给长公主听的,可是说到最后,却说到他自己的心坎里去了。说着说着,他就联想到戚源当初战场上从容赴死的景象,就忍不住为长公主的淡漠感到不舒服。 他从小没有父母,但父母与孩子的感情在他心里还是极为神圣的。 他为戚源感到心疼。 沈清如终于注意到鹤北的担忧,我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为将军感到不值,你们这些年就不想知道长公主为什么会和将军的关系这么差吗? 鹤北挠了挠头,头一次露出尴尬的笑容,也不是不想,只是不敢问。 如果是先生的话,说不定将军就会说了。 我就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鹤北笑着道,先生是不一样的,当初在枞阳将军救您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枞阳?你是说掉下山崖那次? 是更早的时候,就是元宵节那次,也怨我没发现刺客,让人给跟踪上了,还害将军中了箭,那次将军的伤势很重,都把我们吓到了。 沈清如拧起眉,仔细回想,元宵节? 那不就是还是宜水的时候?哦是那一晚,最后好像的确是遇上了埋伏的人手,将军是为了保护他中了箭。他竟然忘了,沈清如有些恍惚,这样想起来,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戚源就一直在保护他。 将军都没有提过沈清如轻声道。 其实上次在西泠躲避了好几月才回边境不是战略的原因,而是将军的箭伤复发,后来回边境的时候将军的伤也还没有好,只是太过想念先生才提前回去了。鹤北说,这些将军都是瞒着先生的,不想让先生担心。 沈清如一怔,又有点生气,那你们就都瞒着我?我哥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 鹤北垂头。 果然顾启也知道!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后来将军伤势渐渐就好了,先生不用担忧。 他怎么总是这样,以为自己是神仙吗?什么都能扛得住。沈清如嘟哝一句,算了,快回去吧,等明天祈福完就下山。 一整天绕着戚源的事打转,沈清如突然有点想念他了。 这个人这段时间一天比一天更油嘴滑舌,总说想他想他想的要死了,实际上三天两头就来一次夜袭,腻歪得要死。 不过现在忙起来了,倒还真的好多天没见到人,沈清如反倒不太习惯了。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想念吧。 先生是想将军了吗?要不我派人下山去给将军传消息? 别别别!沈清如忙阻止,你家将军有正事要忙呢。 鹤北露出真实疑惑的表情,将军的正事不就是先生您吗? 沈清如: 这这这、这算不算上梁不正下梁歪?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会传染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鹤北:我终于接了上一任燕西的活儿。 燕西:(别理我,我只是一个安静的工具人)《$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设局 黑暗的密室,只有星点烛光。 又闻门打开的声音。 抱膝坐在地上的三娘抬起头,露出一张美艳的容颜,神情平静而死沉。 王爷让人过来陪你了。 来人是个五大三粗的侍卫,随手就将被捆成一团的人影扔到了三娘的面前,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跌在地上的人影动作有些扭曲,地上铺着的毛毯是用上好的白色狐毛缝制成的,有血腥味飘荡在密室里,三娘探眼去看,便见那人躺着的地方有血迹向着四周散开。 三娘没什么反应。 等到那人慢慢喘着气靠着墙坐直了身子,三娘才看清他的面容,死沉的眸底终于闪过一丝涟漪。 那人也看见了三娘,顿时激动非常,即使被捆着动弹不得,也努力朝着三娘的方向靠近。 云姽!你果然在这里! 三娘沉默。 我一直在找你,从你在枞阳消失都过去快一年了!这段时间你都是待在王爷身边吗?他有没有逼迫你做什么事情? 比如,去张家当男宠吗? 三娘的回答让男人愣了一下,本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他紧张而无措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我云姽,我只是担心你 他语无伦次,在三娘冷漠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 你还回来做什么?三娘淡淡道,好不容易脱离了王府,还往回跑,是担心王爷找不到你算账吗? 我打听了一圈,也找遍了枞阳,我想最大的可能还是王爷,就忍不住回来看你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你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三娘笑了一声,能救我吗? 男人咬牙道,我一定会让你出去的! 不需要了,三娘没有任何被打动的迹象,你当初救不了我,现在就依然救不了我。 三娘抬眼凝视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萧四,你放弃过一次最好的机会,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萧四目露凄然之色,他还未开口,密室的门就被再度打开。 霄阳王推门而入。 他看了眼萧四,没怎么在意。身后的丫鬟将膳食一道道端上来奉在三娘的面前,等到摆好后足有十几道,菜色丰盛鲜美,即使是不饿的人看到这些都能立刻有食欲,别说三娘已经饿了一天了。 但是他的眼底毫无波动。 云小公子,霄阳王微微叹息,三娘好歹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是当着棋子来养,但是也免不了有几分感情。没到那时候,他还真的不想采取极端手段。 云姽,他试图劝导他,你想想,和之前那一次也没什么不同对不对? 三娘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是没什么不同,都是去做男宠。 但也是有不同的,若是成功了,便是无尽的荣华富贵,再说了,等到事后我也能让你安然离去,保你下半身富贵顺遂。 那你怎么不说说失败会怎么样? 霄阳王皱起眉,云姽,你好好想想。当初你被张御史偷偷放走,我并非毫不知情,只是我念你与我相处多年,念在这份旧情的份上,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了。若是我想抓你回来,还能让你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吗? 但是如今境况不同,你是最关键的一步棋子,这么多年的教导,也就差这一步了,你不觉得你需要为此付出代价吗? 三娘面色冷沉,那当初张御史拒绝我的时候你也清楚,你怎么知道这一次就会成功呢? 霄阳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御史尚且是爱慕,但皇上可不同,他已经魔障了。 看这些年皇上在朝堂的所作所为,打压张家,排挤戚家军,一桩桩一件件做的哪像是一个明君该做的事情? 以前他还不懂他那心狠手辣的大哥为什么要将朝堂上的势力非要弄成敌对方,现在倒是完全清楚了。 自古皇帝无情,没想到这一任却情深地过分,直接要入魔了。 你只需要在那位跟前露上一面,剩下的部分就能水到渠成。 见三娘不吭声,霄阳王又道,回京的马车和行礼都已收拾好了。云姽,只用你一句话,我们就能出发。你别忘了,秋雨还在京城等着你回去呢,她等了这么长时间,你不想她吗?她可是日日夜夜就念叨着你这个弟弟呢。 三娘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他垂下头,半晌极冷地笑了一声,那就出发吧。 好!好!非常好!霄阳王鼓掌叫好,他心情极为愉悦,让丫鬟顺便也给萧四松了绑。 走出密室,他朝着遥远的北方看去,唇边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京城已经到了三月底。 沈清如刚刚从云鹤山下来,就接到了穆丞相的邀约,对方正大光明地约在穆府,沈清如便也就一心坦然地去了。 他本以为穆丞相要么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来提点他,要么就是看他冲势太强想要挫挫他的士气。 结果到了穆府,竟和烫帖上说的内容相差无几,共坐树下,赏花饮茶,吟诗作画。 第65章 穆修远还会弹琴,沈清如有幸一闻,造诣颇深。 等到最后日落西山,穆修远亲自起身将他送至府门口,唇边的笑容依旧没有消逝。 沈清如婉拒他的相送,穆丞相送到此处便可,快回去休息吧。 沈先生一路小心。穆修远拉着他的手,为手里的寒凉皱了眉,先生的手很凉,便是春盛也要提防着寒意侵袭。我让人再拿个暖炉过来,先生在车上捧着可以保暖。 不用了,我的体质就是这样,其实身体没有大碍的。 沈清如推拒再三,穆修远还是将暖炉塞进了他手里。 上了马车,沈清如对他摆了摆手,穆相快些回去吧。 穆修远笑着点头,却丝毫不动,默默凝视着马车离去的背影。 此时车内的沈清如浑身抖了一下,自言自语,不对劲,不对劲,肯定有哪里不对劲!算上上次我大哥的事情,我都能称得上欠他一次。现在又快站到竞争对手的位置去了,他怎么丝毫不急,还对我这么好?实在是太奇怪了。 沈清如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最后索性放弃。 晚膳后,沈清如这次干脆就没让上热水了,果然,到了时间后窗户再次被敲响,某人熟门熟路地从窗户钻了进来,沈清如在他关窗户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像缠人的猫咪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嘿嘿!重不重? 戚源关上窗户,好笑之余又担心他滑落下去,忙双手托住沈清如的大腿。 没有,你一点都不重。 像是要证明他说的是真的,戚源还在室内溜达了一圈,还转了转,神情毫无压力。沈清如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一点汗都没有。 习武真是好啊,竟然体质如此健壮。 沈清如愤愤不平,如果我从小习武,我肯定也会和你一样强壮,说不定也是武功高手! 那当然,戚源颠了颠背上的小猫咪,熟稔而温柔地顺毛,你要是学了武功,那就是江湖中的一代大侠,行侠仗义,哪儿有不平,哪儿就有你的身影。 哼哼那可不不对,那样也太累了,沈清如眼珠一转,我要当世外高人,那种隐居的武林世家,一出世就震得江湖都要抖一抖的那种。行侠仗义还是省着点来,大侠就要有个性嘛。 好,就做有个性的大侠,戚源温声道,将人慢慢扒拉下来,就在沈清如没反应过来时,将人压在了床褥之间。 他望着那双清澈明亮此时却有几分狡黠之色的眼眸,语气里带着笑意,不过可别做独行侠啊。 凭什么?大侠就要独身闯荡江湖! 那多孤独啊,让在下一道呗,在下能给大侠按肩捶腿,端茶送水,天晴天雨都为大侠打着伞。有敌人来在下就将人打得落花流水 哼哼,沈清如撇开头,下巴抬得老高,一副霸道的样子,在戚源眼里却可爱得要死,还有呢?这些可不够。 还有啊在下会十八般厨艺,大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出来,一个月不带重样的,这样可不可以呢? 小馋猫一听,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戚源的脸上,又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看在你言辞恳切的样子,我才答应你的啊,大侠就勉强让你当个跟班了。 大侠果真心肠热切啊,戚源忍着笑意,在下一定会好好跟在大侠身边。 他轻轻拨了拨沈清如额边的长发,垂下的眉眼尽是浓郁的深情。 在下只欲与大侠走遍这片大好河山,赏遍天下繁华,从此落眼处皆是美景,耳闻声皆为仙乐,如此朝朝暮暮,白头偕老。 入骨的情话像是一坛浓烈的美酒,酿出无穷芬芳,沈清如也不禁醉倒在这名为一往情深深几许的无边沧海里,飘飘浮浮触不到岸。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仰头亲在对方的脸侧。 这是沈清如第一次不是在酒醉状态下主动去亲戚源,戚源也怔了一下,沈清如几乎能看见耀眼的烟火瞬间绽放在他的眼里。 随后便是炽热滚烫的吻,如同起伏的浪潮,将沈清如彻底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不写太长啦,成绩也忒扑了~ 估计20多万完结。 ps:6号更新一下就是6号发的,不是5号发的嘻嘻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殿试 殿试前三天,沈清如就与其他的贡士一同进了皇宫。有专门的人将他们领进准备好的院子里,经过全身上下连细微处都不放过的检查后,才让人进入居住的地方。 他们要先在此处居住三日再开始殿试。 沈清如被分到三人间,另外两人好巧不巧,就是林萧两家的公子。 殿试不能带书童和仆从,那两人一进屋看见沈清如,都不大自在地撇开头装不认识,但是在家从不干活的人做起生活上的杂事来实在手忙脚乱,忙活了大半天连床也没铺好。 我来吧。 沈清如早就铺好了床,连茶叶泡上了。看了半天实在看不下去,便起身去帮他们。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小声道谢。 沈清如对他们笑了笑,正好外面有人找他,他就先出去了。 林公子对萧公子道,他看上去人挺好的。 人还不错。 上次我们那么对他,他好像也没有生气,脾气也太好了吧,林公子看了眼床铺,被沈清如收拾地整整齐齐,你说我们要不要道个歉啊? 萧公子瞪了他一眼,要去你去。 沈清如是被一个宦官叫出去的,这人看上去很面生,等沈清如到了院子外面才轻声对他说,沈公子,这些是主子吩咐送给您的,您好生收着,以后若是有哪里不如意,也可以找奴才,奴才就在附近当差。 沈清如接过一个银线绣花的布包,沉甸甸的。 进宫之前,他们身上的东西都被检查过,银钱都不被允许带入。但是宫内若想生活地好一点,自然少不了钱财打点。 你的主子是? 这人温和一笑,恭敬地低下头,主子一心念着沈公子,沈公子应当是知晓的。奴才不能耽搁公子太久了,公子快些进屋去吧。 看来就是戚源了,沈清如便也不作推拒,放心地收下银钱进了屋。 刚进屋,林公子就偷偷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直到晚膳过后,沈清如准备看书,才听到一声道歉,他诧异地看着林公子,没关系,我没有生气。 林公子松了一口气,他见沈清如确实脾气好,便也放松下来,一旁的萧公子见状轻哼了一声,眼角余光却也瞅着沈清如。只是沈清如已经沉浸到书本里去了,昏黄的烛光摇晃着,映在他清亮的眼底。 隔日早上,沈清如很早就起来了,不过有人起得更早,他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有人在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温书。 沈清如走出了院子,一路走进了桃花林。 没花多少工夫,他就再次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像是故意等着他一样。 太子坐在树上望着他,神色有几分不高兴。 你们昨天就进宫了,你昨晚怎么不来找我? 太子怎么知道我们昨天就进宫了? 太子抿着唇,没有将他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真相抖露出来。 沈清如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桃花糕,你吃吗? 太子看了眼那小小的桃花形状的糕点,有点心动。 甜甜的,很好吃。沈清如捻了一点放进嘴里,眯起眼睛,一副满足的模样,是用最新鲜的桃花瓣做的,还有清晨露水的味道。 太子转身抱住树腰慢慢往下蹭,等跳到了地上,就朝着沈清如跑过去。 沈清如对着他摊开手,语气欢快,你来晚了,没咯。 你!太子气得瞪着眼睛,宫里也有这个,我不吃你的了! 宫里当然有,不过我这个不一样,这可是专人做的,和宫里的都不一样。 专人? 对啊,这个可是我的私人大厨做的,别人都做不出来这种味道,你尝不到的。 沈清如说的极为肯定,太子半信半疑,目露惋惜地看着他的袖子,希望那里面还有另一块桃花糕。 皇宫外的戚源突然打了个喷嚏。 奇怪,谁想他了吗? 那你又吃完了,太子委屈,你怎么不留一块给我? 第66章 是你犹犹豫豫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沈清如见他眼里的失望之色越来越重,连忙打住,从袖子里拿出藏着的桃花糕,好啦,逗你玩的。 太子轻轻哼了一声,垂着头啃桃花糕,沈清如瞧着他明明害羞脸红却硬撑着沉稳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你身边的人呢?太子身边一般不都应该有人跟着吗? 他们都不喜欢跟在我身后,没什么用处,父皇又不会来看我。 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子没什么太多的情绪,似乎已经习惯了。 那你母后呢? 她在宫里呢,她不能出来。 不能出来? 嗯,他吃完最后一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父皇让母后待在自己的宫内不要出去,所以母后平日里都不能出来,别人也不能来见母后。 这么说,可能不仅是陶家的人不愿意去见陶皇后,可能他们本身就见不到。 皇帝软禁了陶皇后,不允许他人与她接触。 沈清如若有所思,他拍了拍小太子的头,糕点不能当饭吃,早膳吃了吗? 还没有,我很早就在这儿等你了。 怎么不吃呢?先用完早膳再等呀。沈清如无奈,他催促小太子去吃早膳,毕竟是在皇宫,没有旁人见到还好,在一起用早膳还是使不得。 那你今天要陪我玩。小太子说。 玩什么? 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许跑。 沈清如望着他暗藏期待的眼神,眨了眨眼睛,扬起笑容,好啊。 他信守承诺,等到太子用完早膳回到桃花林时,见到了同样回到此处的沈清如。小太子对宫内的地形了如指掌,哪里会有人看守,哪里没有人,他都一清二楚。 两人将皇宫的侧边逛了一圈,最后跑过御花园进了冷宫。冷宫是关押前朝嫔妃和一些皇帝厌弃的嫔妃的地方,冷清得很,陶皇后虽然被软禁,但毕竟是皇后,还没有沦落到此处。 但就在沈清如正要走进一个侧门时,突然被小太子扯住了胳膊,随后他就听见了一个声音。 就因为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就被困在这地方这么多年,你不恨吗? 明明先皇那么宠爱你,结果一朝沦落至此,瑶妃,你当真能够忍气吞声,心平气和这十几年? 如果是我,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只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另一人显然并未开口,但是女声的主人毫不在意,仿佛不过在诉苦。 小太子攥着沈清如胳膊的手在收紧,沈清如看向他,只看见他紧张又疑惑的眼神。 难道这个女声是皇后? 瑶妃好像是先皇最宠爱的贵妃,不过在先皇死后却意外地销声匿迹,听说是她过度思念先皇,故自愿深居冷宫不问世事。 沈清如透过树叶的缝隙悄悄看去,只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女人的对面是一个身着素袍的妇人,看模样年纪有些大了,不过通身平和的气息让人很舒服。 妇人没有理会女人的话语,只专心伺候着手边的花花草草。 陶皇后说了半天,终于放弃了,她蹲下身,手指拨弄了下花瓣。妇人看了她一眼,将花移开了一点。 女人离开时,妇人终于开了尊口。 皇后,你若是想要平安地过一辈子,就别不甘心,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比说出来好。 陶皇后挑了挑眉,若我就是忍不住呢? 那就希望天意眷顾皇后了。 皇后的背影渐渐消逝,沈清如感觉小太子握着他手的力气都小了几分,两人偷偷趁着没人跑出了冷宫。 小太子明显有心事,两人很快就分别了。 直到殿试来临,沈清如都没再见到小太子。他们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金銮殿接受皇帝的考问,再次出来的时候,众人有喜有忧。 沈清如被留了下来,林公子在最后对他投去钦佩的目光,他们离开后都要出宫,三日后皇帝才会拟旨宣布结果,但是此刻大家也都清楚自己的名次了。 沈爱卿,几日后的状元游街你想要何人陪同啊? 皇帝的心情颇佳,问话都捡着轻松的来。 回皇上,一切由皇上做主。 哈哈哈哈,这是爱卿的荣光,爱卿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沈清如犹豫片刻,问,那可以让穆相陪同吗? 皇帝挑了挑眉,穆相? 穆相曾经也是状元,臣想在他身边多多观摩,臣的才华不及穆相,倒是想学得几分风姿。 爱卿过谦了,你二人各有千秋。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你们也是同僚,早点接触也好。 年轻人,免不了有些心性,和穆修远那家伙有点竞争意识也好。 皇帝一口答应下来,那就让穆相陪你游街,正好他也有经验。 于是一锤定音,穆修远接到圣旨时,脸上已是了然的神情,他接下圣意,等到沈清如出宫后就去了沈府与他商议游街需要注意的事宜。 沈清如才知道状元游街不是关骑在马上接受京城人的敬仰欢迎就够了,其实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听穆修远说完后,他都有些后悔了。 不过好歹还有个经验丰富的人,沈清如还是轻松了点儿。 终于在三日后,状元游街来临。 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状元要在放榜的当天身穿红袍,骑着大马绕过长安街,一路上接受人流的欢呼,还有敲锣打鼓的伴奏。最后在京城最大的酒楼,状元郎要留下字画,挂在堂上供人观赏。 唢呐声响起,一袭红衣的俊俏公子出现在长安街上,聚集在二楼靠窗的公子小姐都纷纷屏住了呼吸。自古才子配佳人,何况这个才子既俊美又年轻,多少女子都在今日这一眼里丢了心。 面带微笑的沈清如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好他在西泠学过骑马。 他按着穆修远嘱咐的,微笑保持不变,眼神在众人的神色拂过,不要停驻,也不要聚焦,就这样安静地扫过去。然而在扫过一个角落时,沈清如的目光停滞了片刻。 靠窗的那个人仍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只是唇边的笑容比起曾经的柔和多了几分见惯世事的淡然。 是张知衡,他遥遥望着沈清如,举起了手中的酒盏。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救人 沈清如微愣,他怔神不过片刻,一旁始终不动声色看着他的穆修远就注意到了。他牵了牵手上的缰绳,让身下的马稍稍靠近沈清如的马。 别发愣,别人都看着呢。 穆修远脸上微笑不变,唇细微地动了下,提醒沈清如这是在状元游街的时刻,不能分神。 沈清如也只是一时惊讶,在穆修远的提醒下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移开眼神,目光转向前方的人流,清澈的眼神一如既往,穆修远却隐隐在他的眼底看出一丝怅然。 不过很快,年轻的状元就扬起了笑容,在阳光的沐浴下显得那么耀眼。 穆修远淡淡笑了笑,手里的缰绳微紧,如先前一般落后了半步。 这本该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荣光。 游街表面上是骑在马上那么风光,其实慢悠悠绕过整个长安街也挺累的。到最后,沈清如也有些受不了,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些许。 快到酒楼的时候,人流汹涌地更厉害了,吵嚷声和欢呼声夹杂在一起,一时之间气氛有些过于燥热。 突然,一侧人流挤过了护卫,一个小女孩被人流推了出来,她神色惊慌,踉踉跄跄地跌倒在路中央。 迎面而来的是状元收不住的马蹄。 吁 众人都看着这即将发生的惨象,有心思细腻的已经掩面唏嘘。却在此刻,一袭黑影随着风声闪过,飞快跃至小女孩的身边。 随着马匹的一声惨叫,沈清如感受到骤然落空的失重感,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揽住了腰,下一秒就站在了路边,只看见马匹剧烈地颤抖了几下,然后倒下不动了。 马匹的前蹄被全数斩落,道路中央喷撒了一地鲜血。 先生,你没事吧? 护着沈清如下马的是鹤北,此时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沈清如摇摇头,他惊魂未定,稍稍站直了身子,向小女孩儿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女孩已经被跑来的妇女紧紧抱住,刚刚的一幕将小女孩儿吓了个半死,正躲在她娘的怀里放声痛哭。 而救下小女孩儿的人就站在一旁,神色淡然,众人都看清了他的脸,纷纷惊呼。 第67章 戚将军!是戚将军! 不愧是戚将军,一眨眼就从马下将人救了出来! 沈清如走了两步,又看见马匹的惨状,不禁生理性地想要呕吐,他脸色微微发白,撇过眼不去看。 戚将军看了他一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沈清如睁大了眼,他又气又急,然而当着刚刚才被救下来的女孩儿一家人也不好发火,只能冷冷说了句,将军身手真是利落。 过誉。 这马可是皇上赏赐的御马,将军就这样杀了真的好吗? 戚源闻言,凛冽的目光扫了过来,状元何出此言?难道一匹马还比不上一个人的性命金贵吗? 你!沈清如指着他,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状元身体虚弱,还是好好回府静养着吧。 戚将军说完,转身就走。 沈清如愤然,真是狂傲。 小女孩终于抽抽搭搭地停了哭声,被娘亲领着走到了沈清如的面前,妇女歉然地跪下,又将小女孩儿也拉着跪下,状元大人,都是小女一时莽撞,惊扰到大人了,真是罪该万死! 沈清如扶住她,不用,事出突然,并不是她的错。也是我御马不力,你带她回去休息吧,这些银钱你拿着,带她回去看看大夫,别被吓到了。 妇女收下银钱,感激地涕泪涟涟。 经历了这一闹剧,状元游街也草草收场,最后的程序也都免了。回去的路上,穆修远走在沈清如的身边,他突然问道,你知道我还记得去年你来找我帮忙的事情吧? 沈清如茫然地看向他。 你和戚将军的关系,我是知道的。穆修远眯起眼,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我知道啊。 那今天那一场戏,你就演在我眼皮子底下? 沈清如眨了眨眼,没有啊,谁在演戏? 穆修远盯着他的眼睛,半天也没看出惊慌和心虚来,反而依旧一片澄澈,他笑了一声,猛地抓住了沈清如的手臂。 鹤北顿时按住了腰侧的佩剑。 你别跟我玩阴谋诡计那一套,你不擅长这个,就少用点,特别是在我面前。 他不喜欢看见那双澄澈的眼睛染上其他的颜色。 疼疼疼!沈清如吃痛,他气呼呼地挥开了穆修远的手,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没骗你啊,也没在你面前演戏,你知道我的底细,那我就不算在骗你。 再说了,沈清如揉了揉手腕,你知道我和戚源的关系,所以呢?你要向皇上告发我吗?其实皇上也不一定会相信你,毕竟我现在可算是你的竞争对手。 穆修远:你就不怕皇上怀疑你? 那你会告发我吗? 穆修远盯着他看了半晌,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他发白的袍角还沾着血迹,是之前在街上被溅到的,当时他见沈清如即将坠马,便急着上前要抓住人,人没抓到,倒是被溅了一身血。 沈清如哼哼两声,也回府了。 鹤北问,先生,您为何觉得穆丞相不会告发? 他和皇帝的关系没那么牢固,以皇帝那样的心性,能招揽什么人才啊?沈清如懒懒道,只要没触及到他的利益,他是不会做有风险的事的。 回了府,沈清如就让人上了一桶热水,刚刚沐浴完毕,沈清如穿好衣服,坐在铜镜前梳理长发。 潮湿的发尾滑落在腰间,洇湿了一片衣裳,纤细的脖颈因为刚刚沐浴热气的熏染而微微泛红。 窗户发出咯吱一声。 沈清如漫不经心地回头,你来 话音未落,他就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铜镜哐当一声落了地,摇摇晃晃最后平摊在地上,映出一张满覆怒气的面容。 戚源将他困在桌角和坚硬的胸膛之间,沈清如丝毫动不得,只能推了推他的胸膛,怎么了? 戚源低下头,埋在他颈边,闷声道,今天你是不是很难受? 沈清如发出了真切的疑问,嗯? 那个时候,你的脸都白了。 戚源有些后悔,他不该答应沈清如说的这个办法的,早知道沈清如看见那一幕会那么难受,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只是生理反应而已,不用在意啦。 沈清如对他笑,既然动不了,他就干脆靠在了戚源的怀里,手指戳了戳触感颇好的胸膛,咦,看着硬的像块石头,还是有点弹性的嘛。 戚源瞧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你啊,什么时候能对自己好点,别把好都用在别人的身上。 谁说我对自己不好了?沈清如抬眼看他,我对自己不好,能找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伴吗? 沈清如抿嘴笑,你说对不对?沈夫人。 戚源的呼吸一滞,墨色的眸顿时暗沉下来,手心里的温度骤然升高,沈清如有些被烫到,他伸手去拨开戚源放在他腰间的手,却被抓住了手腕。 清如滚烫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垂,激起一阵异样的心悸。 沈清如禁不住地后退,却立刻被看出他退却之意的戚源牢牢揽住了腰。温柔而细腻的吻如羽毛般扫过他的脸颊和眼睑,落在唇上,随即便如凶猛的野兽终于张开了大口,肆意掠夺。 沈清如被吻地晕晕乎乎,连眼角都沁出了泪珠,挂在发红的眼眶边上,又被戚源怜惜地吻过后吞入腹中。 沐浴后的衣裳本就系得不牢,这番折腾下早就散开了,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迷迷糊糊中,沈清如就感到后背触上了柔软的被褥,他还沉浸在起伏的情潮里。沈清如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戚源却能看得一清二楚,散乱的衣襟掩不住白玉一般的肌肤,让他口干舌燥,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清雅如玉的容貌此时艳丽地如那灼灼的桃花,戚源俯下身,亲了亲他发红的唇瓣,眸色昏暗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 答辩结束了嘻嘻,害怕得要死,不过老师都很好,谢天谢地。 过几天又要离开学校去公司二次培训了,真是一直奔波在路上。 ps:晋江最近怎么搞的封面?我自己画的封面怎么被禁用嘞?都只能换成系统默认了嘤嘤嘤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情动 沈清如感受到了气氛的突然转变,他不自觉地抬头去看戚源。 戚源握住了他的手放在嘴边亲吻。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盯着沈清如的表情,湿润的吻绕过手腕往深处而去,另一只手则缓慢地去解沈清如的衣裳。 沈清如含着些许羞赧的眼神微微一愣,他伸出手来按在戚源的手上。 戚源一点都不急,被他按住了手便不再动作,只继续辗转在柔软的唇上,将人吻得气喘吁吁。沈清如被他整个人笼罩下来,几乎要融化在这炽热的亲吻里,他又有点不服气地想要反客为主,气恼地去咬对方的嘴唇,却得来更加猛烈的回应,最后只能软在戚源的怀里。 清如你好可爱,戚源在他耳畔低声道,滚烫的呼吸将白皙的耳垂熏得通红。 沈清如捶他的手臂,不准说我可爱,不给你亲了。 话音刚落,几声低沉的笑声响了起来,戚源望着他浸着水般湿漉漉的眼眸,忍不住亲了一下又一下,沈清如气的鼓起了脸。 不要亲了,你该走啦。 不急,明日我不上朝。 沈清如拧了把对方结实的胳膊,再待下去,鹤北要过来问了。 他来问什么?戚源眯起眼。 我已经沐浴很长时间了,往常这个时候早该去书房了。 戚源缓缓抚摸他柔滑的发丝,没事,鹤北能猜到的。 猜到?猜到什么?沈清如警觉地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他们都觉得我们 戚源碰了碰他的鼻尖,温声道,不好吗?你刚刚还叫我沈夫人,现在就要赖账了不成? 刚刚纯属是图一时口快,沈清如轻咳一声,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戚源眸色转深,说出口的话可就收不回去了。 沈夫人有什么好当的嘛,我现在一穷二白的,跟着我只会吃苦,沈清如干巴巴地解释。 那我就将整个戚府作嫁妆,之后便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沈清如却是一怔,咕哝着,别胡说八道,哪有你这样的。 第68章 没有胡说,你等着看。 滚烫的情意携着最炙热的温度,化成醉人的深吻,沈清如抓着被单的手微微紧了紧,他悄悄睁开眼睛,凝视着戚源沉醉情.欲却又百般克制温柔的神情。 这个人,总是将他视为世上珍宝一般。 他真的有这么好吗? 思绪至此,沈清如稍稍推开戚源,在对方疑惑却顺从的后退后,拉住了他的手,轻柔而坚定地十指相扣。羞于出口的情感似乎都埋藏在这一举动里,戚源微怔后便是欣喜欲狂,他抓紧了沈清如的手,激动地和他贴在一起。单薄的衣物掩不住情动的迹象,沈清如很快就感觉到了,他先是推了一下,随后又侧过头看戚源的表情。 别看,清如现在不好看,等我一会儿。 戚源极力克制心底汹涌的欲望,他垂下头不想让眼底的暗潮吓到沈清如。 他自然是非常渴望亲热的,但是如果沈清如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他也不想让对方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沈清如眨了眨眼睛,他笑了笑,侧过头亲在戚源的嘴角,在对方僵住身子的片刻小声道,你不是想做沈夫人吗? 戚源猛地看向他,这下子汹涌的暗潮彻底展现在沈清如的面前,他却仰着头,似乎完全察觉不到自己就是一只即将送入狼口的可口小绵羊。 想进沈家就要守沈家的规矩,嗯哼,就是我的规矩,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 好,都听你的。 戚源早已经忍到了极限,在沈清如这副默认的态度下再支撑一刻都是痴人说梦。得到允许的狼再也不用隐藏本能,衣物纷纷散落下,戚源心口滚烫,将人按在柔软的被褥里,从额头亲到下巴,白皙的脖颈上落下一个个吻痕,他轻咬住对方的喉结,听见一声像是小兽呜咽的呻、吟。戚源的眼睛顿时就红了,沈清如也感受到周身像是被点燃了一簇簇火焰,烫的吓人。 他刚刚伸出手,就被抓住了,湿热的舌头tian咬过他的手指和手腕,在手臂上留下几枚粉色的印记。戚源终于将最后的衣物除去,白皙如玉的身躯□□地展现在他眼前,因为羞涩而发红的肌肤就像水蜜桃一般,戚源爱不释手,直将人抚摸地气恼地瞪着他才收了手,转而用嘴唇去品尝柔软而甜蜜的触感。 呜呜呜别亲啦! 沈清如浑身的□□无处施展,他搞不懂戚源为什么这么喜欢亲他,而且是哪儿都想亲,刚刚还握着他的脚亲,要不是因为他太过羞恼抗拒地太过分,戚源才不会轻易罢休。 身下的一团火慢慢汇聚起来,未曾尝过□□的沈清如忍不住缩在戚源的怀里,哼哼唧唧,往他身上轻蹭。戚源爱怜地亲亲他发红的脸蛋,视线停留在那逐渐反应的某物上。沈清如羞恼地侧过身,不让他看,但是摩擦过对方的肌肤,又是一阵陌生的情潮。沈清如瞬间湿了眼眶,可怜巴巴,你欺负我呜呜呜。 戚源觉得他简直可爱地要命,忍不住亲在他眼睛上,将泪水都tian了干净,沈清如哼哼几声,有些受不住地在他脖颈间磨蹭,无意识地撒娇,帮我,快帮我,好难受 戚源被他惹得浑身发热,满面红潮的人儿躺在他怀里,亲近又依赖地冲他撒娇,纵是多冷硬的心怕都要化成一滩春水。 他安抚地亲吻对方,手下缓缓□□,待沈清如呼吸急促时,俯下身凑了上去。 沈清如惊叫一声,抓紧了他的头发,惊讶又羞赧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如海浪般一波波拍打过来的情潮让他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直到最后剧烈的喘息几声,瘫软在床褥间一动不动。 戚源呛咳了几下,下床漱了口。 等他回到床上时,沈清如已经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戚源怕他反感,只亲了亲他的脸颊。沈清如等了一会儿,却没见他有更多的动作,不禁有些疑惑,你不难受吗? 你明天要上朝,晚上太累对身体不好。 戚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着迷地在沈清如的颈边tian吻,粗喘了几口气,他骤然离开了床脚。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再待下去,他就无法保证自己能克制得住了。 看着戚源飞快跳窗而出的身影,沈清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而,没等他乐上一会儿,鹤北就在外面叫他,沈先生,将军走了,您还去书房吗?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沈清如: 想想就很尴尬。 不过还好鹤北的表情和往常一样波澜不惊,沈清如便也没那么尴尬,很快就进入了如平时一般的状态,只是在临走时,鹤北还是提了一句。 先生,明日上朝还是穿件高领的衣裳比较好。 沈清如愣了愣,又想到刚刚戚源在他脖颈上做的好事,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得应答了几句就啪得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培训真不是一般滴累 这章估计也就先到者看得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落马 状元游街的闹剧自然传入了皇帝的耳里,翌日上朝的时候,戚将军更是无视皇威,以训练新兵为由不上朝。皇帝的脸色十分不好,沈清如本本分分地将自己的要事禀告完毕便退开了。 穆修远一如既往地将朝中的大小事务从重到轻地梳理了一遍,皇帝听完后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清如看了他一眼,不过穆修远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始终注视着前方,要么就低头谁也不看。 皇帝瞅了眼两人之间的尴尬与陌生,乐见其成,不过嘴上还是劝着,穆相,沈爱卿也算是你的后辈了,今后你可得好好指导他。 穆修远躬身,遵命,皇上。 沈清如摆了摆手,穆相的才华资质天下无双,臣下实乃愚钝,望丞相多加包涵。 沈大人过谦。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互相谦虚了,皇帝道,说起来昨日发生的事情,你们倒是谁来说一说? 沈清如和穆修远顿时都不吭声了。 皇帝看了眼两人沉默的模样,眉头一皱,怎么了?谁都不想说? 皇上,昨日是臣下御马不力,导致意外发生,若要责罚就责罚臣下吧。沈清如沉声道。 真的都是你的原因?皇帝的眉皱得更紧了,那匹马也是你杀的?我怎么听说沈爱卿当时与戚将军发生了争执啊? 闻言,沈清如的脸色顿时有些不愉,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皇帝又说,戚将军多年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战功。沈爱卿你也知道,武将与文人向来不对付,你们俩可别因此结下了梁子啊。 戚将军战功赫赫,是北翊的战神,臣等不敢有微词。 这句话沈清如说的心不甘情不愿,皇帝明显也看出来了,他点了点头,笑了一声。 沈爱卿昨日也是受惊了,不如在家休养几日,之后便由张御史带你了解一下朝中事物,皇帝说着,看向站在朝臣中间快要隐没的张御史。 张御史被提到,稍稍惊讶,他上前一步,礼还未成,就见皇帝又是一摆手,张御史你也公务繁忙,不如让张公子带着沈爱卿熟悉熟悉,正好他们年龄相仿,说起话来相比更加投机。 张知衡上前行礼应声。 下朝后,张知衡与沈清如一同出宫。 两人坐了一辆马车,鹤北看了眼张知衡,便坐在了车夫身边。 好久不见。张知衡温声道,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沈清如的面前,声音依旧是熟悉的淡然。 嗯,是很久不见了。你们你还好吗? 挺好的,张知衡微微笑了笑,他垂下眼,我这么说你信吗? 沈清如不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世家都会走下坡路,只是现在到了张家罢了。倒是你,君心难测,你好不容易逃离了京城,却又回来了,想必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沈清如看着他,摇了摇头,只是想明白了。 是吗?张知衡不置可否。 你和季昭是怎么回事? 我们之间的事,不是整个京城都知晓吗? 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事情,说也说不完,也没有必要说,张知衡叹了口气,清如,你只需知道,现在的京城更不比往日,不过我想,你既然已经进来了,想必即使是龙潭虎穴你也要闯一闯吧。 看来你很了解我。 第69章 嗯,你看上去对什么都很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却是我们之间最坚韧的人呢。 外面传来鹤北的声音,沈府到了。 沈清如轻声道,知衡,一切都会好的。 他无法告诉张知衡他的打算,但是他希望就算在这样的境况下,对方也能够扛得住压力,至少在一切结束前,不要放弃。 嗯,我知道。张知衡淡笑着回望他。 沈清如按照皇命在家休养了几日后,就在张知衡的陪同下开始学习御史的公务,皇帝明显很看重他,过了几个月后,只要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情都开始询问他,连张御史都逐渐失去了存在感。 朝堂上的人纷纷猜测皇帝是不是想要培养沈清如作为替代张御史的存在。但是张御史既然将自己的儿子带进了朝堂,自然是存了子承父业的心思,皇帝这举动明显是与他相对。 然而就以张家如今没落的趋势,张御史力不从心。 而在这几个月内,沈清如与穆修远没什么摩擦,倒是戚将军,每次他与沈清如遇见的时候,都会发生些小意外,两人从一开始的看不顺眼到后来发展成势如水火。 就像这次皇帝决定要外出狩猎,沈清如奉命管理马匹,但是马牵出来的时候便受到了戚将军的嘲笑,说他养的马匹中看不中用,将沈清如气得半死。 他俩不对付已经有些日子了,皇帝一开始还象征性地劝一劝,现在已经不管了,他拍了拍马匹的头,笑呵呵,沈爱卿做得很好,戚将军也不用苛责嘛,京内的马匹自然比不得边境那些战马。 戚源不说话了。 沈清如冷笑一声,戚将军长年驻守边境,自然对别的事知晓甚浅,毕竟将军一直都在为百姓征战,精力不济也是正常。 戚源眯起眼。 这是在讽刺他眼界不高?还是见识太浅? 那沈大人可是精力旺盛? 沈某区区文人,便是将军使出强弩之末的力气,沈某也不及。 沈大人过谦了,可要会会马术? 皇帝闻言,过来打圆场了,比什么马术?沈爱卿一介文人,戚将军还是别为难他了。 比就比!沈清如瞪着戚源。 皇帝看着两人纷纷上马的身影,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 不过毕竟是皇帝的狩猎,两人虽然上了马,但还是落在皇帝的身后,互相对上眼,又冷冷撇开。 皇帝有心让他们独处,便骑着马往林深处去了。 身边只剩下几个大臣了,戚源看了眼身边的沈清如,沈大人请。 沈清如:戚将军请。 还是沈大人先走吧。 戚将军先走吧。 戚源沉默了一下,踢了下马肚,手抓紧了缰绳,瞬间朝着前面奔去。沈清如很快也追了上去,后面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都不想跟上去触霉头。 戚源的马骑得很快,他到了中途便回头去看沈清如。 一阵风从耳边刮过,传来清朗的笑声,戚将军走什么神呢? 青年一眨眼的功夫便从他眼前掠过,只留下一个背影和马屁股。 将军,你真的精力不济啊?沈清如打趣道。 戚源眯着眼。他听出沈清如这不是故意在皇帝面前做戏的讽刺,而是真情实意的打趣。好啊,敢说他精力不济,这个不听话的小兔子,该让他自己瞧瞧到底是谁会精力不济。 他挥起马鞭,迅速追了上去。前方的沈清如回头看了一眼,哈哈哈,将军你还挺行的嘛。 此时两人已经奔入了一方茂盛的草地,骏马飞奔,沈清如很快就听到了接近的马蹄声,他也挥起马鞭想要加速,马鞭落下的前一秒,腰部突然被一道力给拦住,视线忽然从葱绿的草丛变成了湛蓝的天空。 沈清如眨了眨眼睛,一双手臂牢牢箍着他的腰,身后传来的闷重心跳声让他感觉大地都好像在震动。 一声一声,像擂鼓一样。 他自己的马早就跑到前面去了,沈清如只看见模糊的一个背影。 你干嘛呢?炫耀马术啊。 戚源低笑一声,这里没有别人。 所以呢?沈清如白了他一眼,戚将军要强取民男啦,救命。 所以,戚源扯住缰绳,慢慢放缓速度,他忽然一手抱着沈清如的腰,另一手松了缰绳,一跃而下,落地时稍稍侧了身躺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沈清如则趴在了他身上。 想吻你。戚源捧着他的脸,顿时就亲了上去。 回去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沾着泥土和草叶,皇帝吃了一惊。 沈清如闷闷不乐的样子,戚将军倒是开口解释,沈大人不慎落马,有些受惊。 皇帝便让沈清如早点歇息,沈清如一边在心里将乱来的某人谴责千百遍,一边应声说是。 一旁的穆修远倒是多看了沈清如一眼,目光在戚源平静如水的神情上停留了片刻。 翌日沈清如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外出狩猎。 然而在傍晚,狩猎的队伍回来了,如雷的马蹄声将沈清如震醒,他掀开帘帐,就看见有人急急忙忙地去请太医。 快!快!皇上受伤了! 沈清如茫然地拉住那个人,那人一见是他,顿时一脸晦气,皇上落马了,你要有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毕业真的太难了,好多事儿啊!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阴谋 不等沈清如反应过来,那人就甩开他跑进一窝人群里去了。 皇帝受伤这样的大事发生,众人的心里都忐忑不安,太医战战兢兢地进了皇帝的帐篷。里面围了一圈人,皇上这次并未带后宫女眷,也没带太子,周围都是朝臣。穆修远离皇帝最近,其次是李家的人,陶家人候在另一边,注视着太医的表情。 戚源没在帐中,他站在门口,望见了沈清如的目光。 他轻微地点了点头,帐内无人察觉。 沈清如眸光闪了闪,他疾步上前闯入帐中,一眼看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皇帝,此时惨白着一张脸,腹部的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衣服,太医在帮忙止血。 皇上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沈清如的发问惊醒了帐内一群人,陶家人最先露出愤怒的表情,好啊,就是你看管的马匹!是不是你故意的? 沈大人心思歹毒,竟在马上动手脚! 一旁的穆修远皱了皱眉头,陶大人,李大人,事情暂且还未查清楚,就这样怪责沈大人不好吧? 张御史也道,还是先医治皇上,之后的事如何处置也是皇上的决定。 呵,张大人此话说得亏不亏心?陶大人似笑非笑,若说此事有您一份力,老臣也不是不信呢。 张御史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陶大人说话要注意分寸。 张知衡将沈清如拉出了帐篷,到外面后,他低声道,此事有蹊跷。 发生什么了? 我们一路上都很顺利,皇上今天打猎成果颇丰,整个人都很高兴。但是最后回来的路上,马匹突然发疯了,若不是侍卫及时将皇上救下,后果不堪设想。 马匹发疯?沈清如震惊地看着他,怎么会突然发疯?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马匹是你负责的,清如,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你? 张知衡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在帐篷外的一人身上一扫而过。沈清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对上戚源深沉如水的眼眸,他顿时一怔,咬了咬牙,不会的,虽然我们两人关系不好,但是戚将军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人心难测,清如,这些天你小心一点。 沈清如心思恍惚地回了帐篷里。 皇帝此次受伤牵动的不止是这一群人的心,消息传回京城,就连深宫里的皇后都得知此事,在殿内几度徘徊。 怎么会坠马呢?皇后皱眉,她想了想,又是冷笑一声,果然是冷心冷肺的人,对自己也是如此。 以她对皇帝的了解,这次坠马应该是安排好的,不可能是别人意欲谋害。 只是不知道这次皇帝又在谋划什么。 陶皇后敲了敲桌边的暗格,拿出一封暗红的信,她抚摸着信纸粗糙的封口,眸色转深。 这是几日前来自一个宦人的密信,这个宦人是戚源的线人。 难道这次,皇帝又要对戚家下手? 她在这深宫里只能被锁一辈子,倒不如和戚源合作。 第70章 只是她还有一件事想要确定。 如果戚源的身份是那就很不好办了。陶皇后看了眼旁边认真读书的太子,眼里划过一道深思。 几日后,皇帝的伤逐渐好转,也转入宫内休养,沈清如上旨求见多次被拒,只能在家中等待。 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看他的好戏。 前段时间皇帝对他的看重,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次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皇帝就算不怪罪他就是好事,总不可能还像往常一样重用他吧? 朝堂之路,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在满京城人的心里,现在的沈清如想必是夜不能寐,食难下咽。然而实际上,沈清如感觉这真是难得一段轻松惬意的时光,戚源将他家的厨子给送了过来,现在每日都能做出不重样的美食,沈清如怀疑自己都要吃胖了。 他现在不用上朝,每日看看书、吹吹风,吃吃美食,偶尔听鹤北说一说具体的情况。 就是戚源这段时间太过繁忙,很少再过来看他了。 还有一件事,皇帝的诞辰临近,一场盛大的宫宴即将在皇宫里举行,这次的宫宴,霄阳王也要回京为皇帝祝贺。 这日,沈府来了皇帝身边的近侍,沈清如奉旨入宫。 他如之前殿试前被召见一般,从后门进入,绕过后花园进了御书房。很明显,这一次皇帝也是秘密召见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屋子里有淡淡的草药味道,皇帝少见地穿着一身白衣,靠在榻上垂着眼看书。 他的伤还没好全,脸色仍旧有些苍白,整个人显得有些羸弱。 沈清如进来的时候,皇帝微微抬眼,神情柔和,就连平时的那股威压都消失了,是难得的平和。 沈爱卿啊。 沈清如一挥衣袍,躬身跪下,臣有愧,请皇上责罚。 爱卿何罪之有啊? 臣看管马匹不力,没注意到马有旧疾,使得皇上龙体受伤,臣罪该万死! 皇上注视着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收起,半晌,他叹了一口气。 小沈,你还是太年轻了。 朕信你不会有歹意,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你想想,如果这一次你因为这件事官路受阻,更甚者锒铛入狱,谁会有好处? 沈清如茫然抬头。 皇帝从榻上直起身,柔和的目光看着沈清如,像看着一个后辈,朕是将你作为御史来培养的。 御史张御史?! 皇帝看出他眼里的惊怔,也不再说透,只拍了拍桌案上的宣纸,小沈啊,来,给朕画幅画。 之前殿试的时候朕就看出来了,你字写得好,画也丝毫不逊色啊。 沈清如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哪里能画得好,几次下笔都凝了墨,皇上也不催促他,只微笑地和他说些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清如画到一半,没墨了,他提笔探向桌角的砚台,却不小心带翻了一摞书卷。 他连忙弯腰去捡,在几本书里夹杂了一幅尚未完成的画,沈清如扫了一眼,眼里划过一道讶异。 他不动声色地将画重新放回书本间,堆在桌上。 皇帝摆了摆手,算了,你现在心不静,别画了。 沈清如呐呐应声。 皇帝又嘱咐了他几句,就让公公给他带出去了。 沈清如一路出了宫,等回到马车上,他才收了担忧的神情,眉头却依旧皱紧。 如果他没有看错,皇帝桌案上那副未完成的画就是当年的长公主,也就是如今的戚夫人。 长公主当年在戚将军死后便入了流云寺,并自此不再出山,皇帝前去规劝过好几次,皆无功而返。 皇帝与长公主,竟如此姐弟情深? 可是皇帝与戚家人的关系却是如此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无题 酷夏炎炎,宫内的冰块供应始终不断,然而整个京城的冰块来源都是季家。季家家主历年都是一家独大做了这档生意,其他商铺虽心里不满,但是却无可奈何。 今年却突然出了个意外,京城新开了个商铺,名称很简单,就叫顾氏酒居,原本就是卖酒的,在京城开了一个多月,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它打的是小地方酿的特色酒的旗号,一开始因为京城人尝鲜倒是火热了一段时间,后来也渐渐和其他酒楼差不多,虽不如之前火热,但是比起新店铺要好多了。 别的商铺也能看出来,这酒局幕后的老板很有头脑,能在京城扎稳脚跟。 直到有人在顾氏酒居买到了冰块,大家才发现它竟然是京城除了季家之外的供应冰块的店家,于是都开始观察它的后续发展,也有人耐不住性子去一探究竟。 七月初的一天,几个商铺老板凑在一起去顾氏酒居找掌柜。 回来后,几个商铺就联合在了一起,又凑齐了其余的商铺,开始在顾氏酒居买冰块。 季家因为是给皇家供应冰块,价格一直定的很高,而顾氏则不一样,价格低廉,渐渐地,除了皇家的冰块依旧从季家购入,京城百姓都从顾氏酒居买了,季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然而晚了,他一动作,就发现京城的其他商铺都串通好了似的,它现在反对也没有用。 季家只好咽下了这口气,毕竟它也不止冰块这一种生意。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商业的事情,沈清如等人并不关心。 自从上次见了皇帝后,沈清如就有些心事重重。 戚源自然也感觉到了,不过沈清如一副不愿多说的态度,他也不好强逼,只好勒令鹤北没事就带他出去散散心。 因为上次那件事情,皇帝已经下令让沈清如在家休养半个月再继续上朝。在京城其他人眼里,这就是变相的冷待。 这日,林郁意外地找上门来。自从沈清如上任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皇上有将你分配到别地的打算。 沈清如一愣,分配到哪里? 这个还不清楚,林郁小声道,不过今日上朝,有点迹象表明,可能是青州。 青州?那是霄阳王的封地。 皇帝想要将他贬职到霄阳王的封地去?这是什么意思? 林郁看着沈清如沉思的模样,有几分担忧,青州气候并不好,而且霄阳王在那里,他与皇帝关系不好,你去那边会不会被为难? 他知道沈清如要做的事情,可是皇帝此举让他有些焦急,如果沈清如在青州被刁难甚至被用私刑,他们远在京城哪里帮得上忙。 别担心。沈清如安慰他,这件事还远没有定论呢。 半个月后就是皇帝的诞辰了,这次霄阳王就要回京祝贺,如果皇帝真的有这个打算,那这个诞辰就是他下决定的最好时机。 林郁走后,沈清如在书房里左右踱步,半晌后他对鹤北道,备马,我要去临烟阁。 鹤北迅速应声,转身就走。备好马匹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临烟阁不是花楼吗? 他拧起眉头,这要不要禀报将军? 天色正是黄昏后,夜幕已经挂了一半,马车在临烟阁停下,沈清如神色自然地进了门。 云娘认得这位状元郎,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 秋雨姑娘可在? 云娘笑容不变,沈状元,秋雨早在一年前就离开临烟阁了,您不是知道吗? 她没离开京城。 沈清如盯着她,唇边也扯开一丝微笑,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自然是知道她如今的大概行踪的,不是只有临烟阁有眼睛,您说对不对? 沈状元这说的什么话?云娘惶恐地弯腰行礼,折煞民女了,云娘做的只是小本买卖,当不得沈状元这番话呀。 哎这也不必,只是我有个朋友最近才在临烟阁看见秋雨姑娘,是不是秋雨姑娘出了什么事不想见客?我只是作为她的旧相识想要探望一下。 沈清如语气温和,话说到这份上了,云娘看了眼旁边持刀而立的鹤北,笑意里带了几分恭敬,秋雨其实也是刚回来,她如今已经不接客了。不过沈状元是秋雨的朋友,自然与寻常人不同。云娘这就带您去。 沈清如便跟在她身后去了听雨阁。 听雨阁依旧是当年的布置,云娘敲开秋雨的房门后,沈清如便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秋雨看见他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又了然了。 待沈清如走进听雨阁后,云娘就离开了。 沈先生,您回来了。 第71章 你也早就知道我回来了吧。 秋雨沉默片刻,将茶盏递给他,轻轻笑了笑,沈先生何必呢?这潭浑水已经成这样了,您还想进来沾得一身腥。 沈清如直接开问,你是三娘的姐姐? 沈先生心里早就有推断了吧。 当然,自从一年前那个爱慕三娘的男人刺杀沈清如后,他就意识到三娘与秋雨的关系非同寻常。 那你一直等在京城,是在等他回来?三娘在枞阳失踪,是因为被霄阳王抓回去了吧。你知道霄阳王会将他带到京城? 秋雨不吭声。 你知不知道京城是个火坑?你等着他进入这个火坑? 哪里不是火坑呢?秋雨垂着眼,不管去哪里,都逃不掉。 不,沈清如盯了她一会儿,肯定地摇了摇头,你绝对不是这个想法,你想带他逃走。 可是你又有自己的自私,你凭自己的能力找不到他,所以你等着霄阳王把他送到你眼前,你再想办法逃离。可是你想的太美好了,你以为现在和上次一样,还能逃走。 秋雨闻言,抬头静静地看着他,温柔的眼底慢慢浮现几丝凉意。 我和我弟弟的事,还轮不到沈先生您来插手吧? 如果你知道霄阳王把他带到京城来,是想要送给谁,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沈清如见她不为所动的模样,低声道,你以为霄阳王还是打算将他送给张御史吗?并不是。 霄阳王是打算将他送给 沈先生,秋雨突然打断他,您不用说出来,秋雨都知道。 沈清如一怔,他的眼底浮现出诧异又怀疑的神色。 你都知道? 我都知道,很早就知道了。秋雨点点头,她转过头看向沈清如身边的包裹,这里面是那件衣服吗?您是特意将它带过来的吗? 沈清如沉默良久,他看着秋雨将包裹打开,又合上。 您留着吧,既然阿姽将它送给您了,便是您的了。 沈清如:你疯了。 一件衣服而已。 我不是在说这件衣服!沈清如有些愤怒,我是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他这次来京城是和那位在一起,你以为这是随便就能脱身的?你是亲眼看着他去赴死!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秋雨看着沈清如眼底的惊怒,叹了一口气,沈清如这么年轻,眼睛还是纯粹的清澈,总能让她想起年轻时的云姽,不免得心里就带了几分疼惜。 她不自觉就想多说几句。 清如,别再追究这件事了。秘密既然是秘密,就必然是有不能公布在人前的道理,你再查下去就会越来越危险。 再说,你真的是为云姽生气吗?其实你是害怕他进京城会对某个人造成影响吧? 秋雨看透了沈清如的心思,他不自觉移开目光。 我只能告诉你,某个人知道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你与其四处搜寻信息,不如直接问他。 从临烟阁出来后,沈清如的心思更乱了。 他没坐马车,走在夜里的长安街上。 鹤北默默跟在他身后,他转过头,注意到了街角的一个身影,刚想开口告诉沈清如,就见那个身影摇了摇头。 鹤北挠了挠头,继续跟在沈清如旁边。 走了一会儿,沈清如突然问,鹤北,你跟将军多久了? 鹤北一愣,二十年了吧,加上今年,应该二十一了,我们都是从小和将军一起长大的。 也对,那将军就不会对你们说说心里话吗? 鹤北悄悄瞅了眼远处的人影,将军性情沉稳,说的话比较少。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点距离完全不是问题,鹤北有些局促。 沈先生到底想要问什么啊?将军可就在后头听着呢。 哦,那你们平时不会喝酒吗?将军酒量怎么样? 鹤北斟酌片刻,将军不常喝酒,我觉得酒量应该还可以吧? 不常喝酒啊,沈清如点点头,鹤北,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鹤北恭敬道,先生您说。 买几壶最烈的酒回来,我想请将军喝酒。 鹤北艰难道,先生,您的酒量 沈清如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这不就靠你了吗?前段时间我看到一种壶,壶身里有两个口,你懂我的意思? 鹤北: 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将军,你知道的吧? 鹤北: 晚了,将军就在身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自卑 沈清如回府后等待了一小会儿,鹤北就拿来了两坛酒和一个酒壶。 银色壶身,鹤北打开壶盖,沈清如凑上去看了一眼,没看出区别。 这就是在顾氏酒居买的,听说能倒两种酒的酒壶? 是的,今日还打折了。 鹤北点点头,他本来去的时候顾氏酒居没什么人,后来看见他来也说要关门了,幸好遇上个伙计认得他是沈府的人,不仅拿出了货还减了不少价钱。 我怎么看不出来? 这个壶身做的隐蔽,先生您等着,鹤北提起壶柄,用了点巧劲,就揭开了半个壶顶,中间分隔开的壶身显而易见。 鹤北将酒倒进一半壶身,另一半灌上清水。 先生您倒酒的时候注意一点,按着壶顶的这个小孔,倒出来的就是酒,不按倒出来的就是清水。 沈清如盯着他试了一遍,不禁惊叹,真是巧妙。 这个新开的顾氏酒居背后的老板心思真是灵巧,不愧是能在京城这么快站稳脚跟的生意人。 他满意地微笑,将军请过来了吗? 应该快到了。 好,那你就去休息吧,今天就没事了。 鹤北应了一声,临走前犹豫半晌,道,先生,您凡事三思而后行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能对将军怎么样啊? 鹤北:我不是担心将军,我是担心您 沈清如疑惑,担心我干嘛? 您小心点,您那儿酒量,可别不小心喝到酒了。 我记得呢,我按着孔给将军倒酒,轮到自己就松开。 鹤北嗯了一声,离开了。 沈清如等了一会儿,戚源还没来。他干脆先倒上了一杯酒和一杯水,闻了闻确认自己没倒错,才放心地坐回了座位。 再说不出口的话,等到几杯酒下肚,也该能说出口了吧。 沈清如知道戚源有些话还没有对着他说出来,或许他问的话,戚源是会说的。但是真当着面,沈清如反而问不出来,倒不如借着酒意,问也好问,答也好答。 又等了一会儿,沈清如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将酒杯端去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他回来取酒壶,再去到院子时就望见石桌边坐着戚源。 你来啦。 沈清如冲他笑了笑,坐下端起酒杯先闻了闻,又放下。 戚源看着他的动作,怎么了? 刚刚从那家顾氏酒居买的酒,听说是小地方酿的特色酒,特意请你来尝尝,刚刚闻了一下,香味很特别呢。 戚源笑了一声,将手边的外衣给沈清如披上,外面儿凉,怎么不回屋喝? 这日子都这么热了,晚上哪儿会凉啊。 沈清如将外衣放到一边,你倒是尝一尝这酒啊,我的一片心意,你还不领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眉眼间骄矜的神色让戚源有些好笑。 沈清如还真从没在别人面前有这副模样,戚源从开始到现在几乎从未拂过他的意,而且数次以保护者的身份出现,就连生性温柔随和的沈清如都被惯出几分脾气了。 对此,戚源乐见其成。他知道沈清如习惯照顾别人的情绪,但是在他面前,他更希望对方毫无顾忌地释放情绪。 一点小脾气反而更可爱,更何况,这哪里算得上脾气?戚源瞧着他故意皱起的眉和显得有些委屈的嘴角,虽然知道这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但是心里还是又酸又涩。 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你倒的酒我还能不喝? 第72章 沈清如瞅了眼见底的酒盏,笑眯眯得又倒了一杯,那再喝一杯吧。 戚源看了他一眼,再次喝下。 你别看着我呀,我也陪你一起喝。 沈清如将手里的清水喝下,抹了抹嘴角,唔,这个酒还挺好喝的哈。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清如 喝呀。 戚源听话地喝下,并且顺便问了一句,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怎么突然要请我来喝酒? 啊,对,光顾着喝酒,还没谈正事儿。 沈清如琢磨了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遇上了老朋友,多说了几句。你知道我有时候就会想多,正好前些天不是又发生了那桩事儿吗?今日林郁还来找我,说皇上准备将我发配到青州去。 林郁能来将此事告知沈清如,就说明他是站在沈清如这边了。 戚源在朝内也有眼线,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闻言,他拉住沈清如的手,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青州的。 我知道,这也不是我们的计划啊。 快结束了,清如,你再等一等。 我知道,就是沈清如一心想着怎么将话题引入他想要的方向,竟一时没注意戚源在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不禁一愣,你说什么快结束了? 陶皇后已经答应和我们合作了。 什么? 这次皇帝的诞辰庆典就是终点,戚源轻声道,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的。 答应他的事情?什么事情? 沈清如一头雾水,他又看了眼酒壶,露出怀疑的神色,你是不是喝醉了? 戚源笑了笑,举起酒盏摇了摇,酒壶就在手边,他却一动不动,你要不要再给我倒一杯? 难道真的醉了?沈清如半信半疑地又给他倒了一杯。 又是几杯酒下肚,戚源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意,眼神开始有些涣散,他踉跄两下,靠在沈清如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清如。 嗯? 鹤北说你今日去花楼了。 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不好看? 沈清如: 他一言难尽地瞧着戚源像倒豆子一样说话,你之前还抱怨,说我不如你哥,没文化,长得又不如你哥秀气,有时候脾气还大你是不是嫌弃我? 沈清如敷衍着嗯嗯两声,将戚源扶好,结果这人就跟坐不住似的,就是往他身上倒。 沈清如灵机一动,我不嫌弃你呀,不过有件事情我想听你跟我说。 那你问,我什么事情会不告诉你? 你,你和长公主的关系为什么不好啊? 戚源靠在他耳边沉重的呼吸忽然停了一瞬,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我跟你说过的,从小就是如此。 凡事不应该有理由吗? 沈清如不明白。 戚源低笑了一声,忽然从沈清如的肩膀上抬起头,乌黑幽深的眼睛凝视着他,哪有那么多理由?就像我想对你好,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你不开心我也会难受,这都是没有理由的。 沈清如被他盯着,脸都红了,你你这是转移话题。 那你呢?你都是有理由的? 有啊,沈清如想了半天,突然想不出来,只能憋出一个,你长的好看,我才答应跟你在一起的。 戚源怔了怔,扭过头,沈清如一看就知道他在忍笑,不禁躁得浑身发热。 他干脆不管,你刚刚还说什么都告诉我,现在就反悔了吗? 我都告诉你了啊。 戚源!沈清如恼怒,你是不是在装醉啊?你明明知道我想要问什么吧!我今天去花楼你都知道了,那我谈话谈了什么,你不是了如指掌吗?! 真生气假生气,戚源比沈清如自己还分得清,他的酒意顿时散了一大半,搂着人轻言细语地哄,我又不是派人监视你,怎么会什么事都知道? 那你就是在装醉! 我没嗯嗯好,我在装醉。 沈清如推开他,我不想问了,你走吧。 清如 我都说了我不想问了,沈清如烦躁地看向他,反正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想告诉我罢了。 戚源看着他眼底的失望,心头就是一凉,他抓住沈清如的手,被狠狠甩开了。 眼见着沈清如走进房里砰得关上了门,戚源站在院子里,沉默着攥紧了手。 心里思索不过片刻,戚源下定决心,推开了房门。 迎面就是一个物事砸了过来,戚源没躲,玉瓶砸中了他的额角,瞬间出现了一道淤青,碎片刮破了他的右颊,冒出几滴血珠。 沈清如也不过是扔东西撒气,哪知道武功高强如戚源竟然连躲都不躲。 他担忧之下又拉不下脸来询问,只冷冷地盯着他脸上的伤口看,你傻了啊,都不躲的。 戚源几大步上前,你别生气。 沈清如哼了一声,刚想说他没有生气,就被戚源下一步动作惊呆了。 戚源径直从怀里掏出匕首塞到沈清如的手里,刀鞘刷的拔开,要不是沈清如手抖地快,雪白的刀刃瞬间就能刺破将军的手腕。 沈清如又惊又怒,你搞什么呢? 清如,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说的对,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我不该依旧对你有所隐瞒,你如果生气的话,对我做什么都行,别自己生闷气。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一生气就在你身上划刀啊?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想不开就会去自残啊? 沈清如气得几乎要语无伦次,他说完这些话,还是忍不住去看戚源的表情,却见戚源垂下眼,神色有几分黯然。 清如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 他的唇色有几分发白,颤抖了几下,还是没能说出口。 沈清如看着都替他难受,不禁道,哎算了,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戚源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你说的是对的,我应该告诉你的。 他闭了闭眼,沈清如莫名感觉此时的戚源非常脆弱,比起当初他一心赴死的时候还甚。这种脆弱里,夹杂着一丝令他感到无法理解的自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将军刚开始不敢和沈清如坦诚心意,一直保持距离也是有自卑的原因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往事 半月后,皇帝的诞辰到了。这一年来的京城如经历海啸一般,各大势力你来我往,就连朝堂上的人都换了一批又一批,到了这个时候更是都紧绷了起来。 满城喜庆的氛围里带着一分风雨欲来的气息。 霄阳王也终于赶到了京城,他此行并未带多少人,一行人在京城外住下,隔日便去拜见了皇帝。 三娘从答应霄阳王的要求后就被放出了密室,与从前在王府一般度日,萧四跟在他身边做了一个沉默的侍卫。 隔日霄阳王进宫面圣时,三娘刚醒,丫鬟帮他梳理凌乱的长发,萧四从梳妆台上拿起发带,想要给他绑上发髻。 三娘斜睨了他一眼,出去。 萧四张了张口,想说以前都是他帮三娘束发的,然而在三娘冰冷的目光里还是默默出了门,站在门口当背景。 三娘按了按额角,霄阳王将这人治好后竟然还觉得他念旧情,便把人送到了他身边。 啧,真是个麻烦。 半晌,一个小厮跑过来附在三娘耳边说了什么,三娘皱起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让她进来。 丫鬟刚给三娘整理完仪容,来人就在小厮的带领下踏进了屋内。 来人一席水蓝色长裙,温柔带笑的神情在看见三娘的一瞬终于发生了变化,一双明眸顿时溢出水光。 阿姽 秋雨泣不成声,用手帕捂住了嘴,连脚步都踉跄起来。 算算时日,他们已经有整整七八年没见面了。 三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由着她抱着痛哭,半晌才将人推开,淡淡地唤了一声,姐姐。 让姐姐好好看看你,你这么过得这么瘦了?秋雨心疼不已。 姐姐,别说了。 这么多年,你在外面受苦了,姐姐一直在找你。 第73章 秋雨抹了抹眼泪。 当年三娘走之前完全没跟她打招呼,她也是事后才知道三娘被张御史偷偷给放走了。只不过她现在却不敢问对方为什么不告诉她。 三娘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这又是做什么? 他声音轻柔,语气却没有丝毫温柔,当年你做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怪你,不过你也别当我是个傻子。 当年的事?什么事?难道是秋雨的手抖了一抖。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进张府之前,我就知道了。秋雨姐姐,当年你救我是王爷特意设计好的,对吧?你是王爷的人,从那个时候救下我和我相处两年,就是在降低我的防备心理。 毕竟那个时候他满门覆灭,正是痛苦至极却又满心防备的阶段。 你做这种事情也是无可奈何,我知道你只是王爷的棋子,我不怪你。毕竟你也是真的救了我。 秋雨摇了摇头,惶然道,阿姽,我是真的将你当做我弟弟 姐姐,三娘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了。如今你也不必再受王爷命令来劝我,我早已答应了王爷的要求,今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秋雨瞪大了眼,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冷漠的三娘。 记忆里依赖又纯稚地看着她的少年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场梦,她浑身一颤,落下几滴泪。 阿姽,对不起,姐姐 萧四,送客! 站在门口的萧四踟躇不前,他是从小看着云姽在秋雨身边长大的,对这两人之间深厚的感情十分清楚,然而如今看着三娘狠绝的算是断绝关系的话语,他感到几分茫然。 俗话说兔死狐悲,他想到自己与秋雨其实也差不多相同,不禁就更心凉了几分。 云姽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 萧四,你是聋了吗?是不是要我向王爷禀报换一个侍卫? 萧四垂下头,来到秋雨的面前,秋雨姑娘,请。 秋雨哀求地看着三娘,却见他扭过头不再看她。秋雨难过又不舍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离开了。 走出王府后,秋雨对萧四低声道,云姽的身体看上去并不好,你好好照顾他。 萧四:我知道。 你也要注意好秋雨再度压低声音,王爷会在诞辰上献礼,在这之前,他会有些忙,你乘机观察周围人是否有变动。 萧四猛地看向她。 保护好他,萧四,拼了你的命,也要护住他。 萧四用力点了点头。 云鹤山,流云寺。 长公主正在打坐,落叶沙沙的响声传入耳里,纤长的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睛。 沈清如就站在树下看着她。 长公主。 这里没有长公主。 沈清如平静得看着她,你欠他一个解释。 他没有指名道姓,长公主却能从他难得深沉的眼里得知那个人说的是谁。 她沉默半晌,笑了一声。 他如此胆小吗?竟然让你一人前来。 不,他只是不愿和你相见。 长公主合上眼,轻叹,往事随风尽,我早已记不清了。 你就算骗的了别人,骗的了你自己吗?沈清如问她,你长居流云寺,可京城发生的那些事情,你并非一无所知。你若有一丝为母的柔情,就该知道将军过得是怎样的日子。你若有一丝为苍生的怜悯,就知道到时候了却这所有恩怨了。 你还在等什么? 长公主沉默良久,她再度睁开眼睛时,沈清如已经不在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忽然想起一幅场景。 她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湛蓝的天空,身边的哑女摇着扇,而年幼的戚源躲在一旁注视着她,带着胆怯又期盼的目光。 长公主垂下眼,深深叹息。 作孽。 她想起那日张御史前来找她,担忧又焦急地让她离开北翊前往别国避祸。 公主,你别再固执的守在这里了!皇上他现在已经疯了,他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样,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你想想戚老将军,再想想如今的戚将军,他根本没有要收手的打算,反而变本加厉!最近皇上还有将手伸向流云寺的架势,北翊真的很不安全,你考虑考虑去别国吧! 长公主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啊?等皇上真疯了,这件事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你不必劝我,我说过我会永远待在流云寺,誓死不出。 张御史无奈,你别这么固执,真是和当年一样,为了躲皇帝都能请旨嫁给戚老将军。 长公主:当年若不是你的帮助,我也无法拿到父皇的赐婚圣旨。你帮我良多,我已无力回报,现在倒也不必再挂心在我身上。皇上也并未放过你,真正该想办法离开的倒是你才对。 张御史苦笑着摇头,张家的根在这里,我不可能离开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何况,君妍也在这里。 空气突然安静了片刻。 长公主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心里叹息。 君妍是张御史的亡妻,当年刚登皇位的皇帝满怀怨恨,终于忍不住展开报复。既然张御史帮助长公主求来了赐婚圣旨,他就要让他也尝尝心上人离去的滋味,于是不过几日,张御史的结发妻子君妍就离世了。当时的张知衡刚刚出生,生母就撒手人寰,张御史憔悴不堪,才将小孩领到张太傅的身边让其帮忙抚养。 恩怨纠葛,牵扯了太多的无辜生命。 长公主再度望向刚刚沈清如驻足的树下,双眸沉静而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评论里有个叫婉free的盆友看文发的猜测,几乎都对了诶,鼓掌鼓掌! 完结倒计时开始。 下一篇要写现代文啦嘻嘻,可能是网游文。 虚拟文案: 攻:网恋找我我超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面圣 皇帝的诞辰就在今日,往日肃穆的议事殿也挂上了喜庆的装饰物,一幅巨大的游龙屏风置于龙座后,不到午时,来去匆匆的宦官侍女就将座位安排完毕,午时后还会有大内主管前来检查。 这是皇帝难得的四十五大寿,众人都严阵以待不敢有所疏忽。 另一方面的沈府却乱得很。 你说什么?他让我不要进宫?沈清如拧着眉,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鹤北,我们一起谋划了这么久,现在跟我说让我不要参与?他不觉得晚了吗? 鹤北:将军的意思是今夜或许会出事,所以 这不是计划之中的吗? 也不一定,鹤北犹豫道,可能会有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这个我们也无法保证。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沈清如一甩袖,你就告诉他,今日我是必定会进宫的!皇帝也是下了口谕的,难不成要让我抗旨?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种事不太好吧。 鹤北为难得很。 沈清如掷地有声,他不能替我决定任何事情,他自己清楚的。 鹤北只好如实传达了沈清如的态度。 戚源得知后,只了然地点了点头,果然如此,由他去吧。 鹤北抬头看了他一眼,将军早就知道沈先生是这样的态度? 清如他虽生性温和,但是原则性很强,并且厌恶束缚。 那将军你还让他去劝? 戚源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他掺和进来,今晚有一场大乱。 鹤北正色道,我会保护好先生的。 是夜,宴席初始,宫门大开,一片欢声笑语。 受邀进宫的百官在宫门口互相寒暄,到了玄武门,众人都纷纷下轿,独戚将军身骑大马,领着副将燕西踏过玄武门。 有人暗暗低语,这架势,和皇族一般。 穆修远也刚刚下轿,对此只是淡然一笑。 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玄武门口刚走进的一个身影上。 沈清如刚入官场,身份尚且低微,在青玄门就得下轿了,他走来费了一般功夫,这日头,虽没有白日的烈日炎炎,但仍然出了一身汗。 第74章 穆修远看着侍卫给沈清如扇风,转身吩咐了小厮几句。 正摆手让鹤北别再扇风的沈清如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沈大人,这是丞相吩咐奴才送过来的。 沈清如一看,是一个丝绸编织的锦袋。 他疑惑地接过,顿时被冻得一激灵,竟是一包冰块。 炎炎夏日,手上的清凉顿时驱走了所有燥热,沈清如感到舒服多了,麻烦转告丞相大人,多谢了。 鹤北瞅了瞅一旁既想靠近又犹豫地望了一眼沈清如手上冰块的男子,隐晦地摇了摇头。 那人满面忧愁地离开了。 完了,要是被将军知道,他吩咐送的冰块没送到手,还被别人抢先了,他岂不是小命不保? 过了玄武门走上一截路才是前往议事殿的石阶,沈清如走到一半,发现他渐渐和穆修远并排走到了一起。 热吗?穆修远看了眼沈清如额头上的细汗。 沈清如其实并不热,他只是容易出汗。对穆修远笑了笑,沈清如摸了摸手里的锦袋,经过一路,冰块早就化成了水。 他将锦袋递给了穆修远。 穆修远接了过去,然后重新递给他一袋满满的冰块。 沈清如愣了愣,你带了这么多冰块? 穆修远:有备无患。 哦。 到了议事殿,众人都按着安排入了座,因着殿内冬暖夏凉的构造,众人走进来的一瞬间只觉得凉气扑面,让人浑身清爽。 沈清如坐在了角落,他看见穆修远坐到了皇帝的右手边第三个座位,而左手边第三个座位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人的面容和皇帝有几分相似,只是气质上偏冷峻,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冷峭的笑意。似乎察觉到了沈清如的目光,他突然转过头,对视的瞬间,沈清如只觉得心头一凛。 皇帝还没来,不过歌舞已经开始了。 等歌舞升平,气氛正好的时候,只听得宦官拖长了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 今日的皇上一身金色龙袍,身边跟着许久未见的陶皇后,就连太子也低着头跟在后头。 皇帝摆摆手,诸卿不用行礼,今日不必行那种虚礼,诸位尽兴便好! 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连对着太子都有几分好脸色,让人领着太子在右手边落座。 穆修远听到太子落座时小声对他说话,丞相大人,好久不见。 穆修远微微一笑,太子长高了。 太子虽然不接触朝堂,但是因为穆修远以前与陶皇后有几分交情,倒是和穆修远相识。 穆修远抬头朝陶皇后看去,对方回以淡淡一笑。 正主来了,今日的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歌舞结束后,众人纷纷献上贺礼。 轮到太子时,怯弱的少年悄悄看了眼陶皇后,然而陶皇后并未看他,少年只好硬着头皮将贺礼奉上。 是一幅山水贺寿图,潇洒的落笔丝毫不像是太子这般怯弱的人能画出来的。 百官赞叹之际不由得多看了太子几眼,心里想法各异。 终于,到了霄阳王奉礼。 沈清如看见之前与他对视的男人拂袖而起,原来他就是霄阳王。 霄阳王唇边带笑,皇兄莫怪,王弟好不容易来一次帝都,皇兄大寿,王弟也是不甚欢喜,此次为皇兄备了一份大礼,望皇兄笑纳。 皇帝也笑着点头,只眼底有几分不耐烦。 霄阳王拍了拍手,只见一个白衣男子从他落座处走了过来,之前这人就坐在霄阳王身边,只是因为一直低着头,没人注意到。 此人明明是个男子,脸上却戴着面纱,半张脸都掩在面纱之下。 这就是王弟送给皇兄的大礼。 满座哗然。 谁都知道皇帝和霄阳王的关系实际上并不好,多年前皇帝登基时,先皇的儿女死的死、残的残,唯独剩下个霄阳王讨到一块封地躲了过去。 但是如今当众奉上男宠,也实在惊人。 皇帝的脸色也一瞬间难看起来。 然而霄阳王丝毫不惧,他将白衣男子的脸抬起来,然后缓慢地拉下他的面纱。 在面纱掉落的时候,霄阳王死死盯紧皇帝的表情,果然看见对方眼底的震惊。 因为奉礼的时候,他是站在石阶之上,与底下的百官还是有些距离的,所以底下的人看不见白衣男子的真容。 只是皇帝的震惊实在太过明显,众人心里都想着,这男子究竟是何等美貌,竟让见惯了美人的皇帝露出这样的神情。 霄阳王只盯着皇帝看,没发现陶皇后也是一愣。 她看了眼白衣男子,又看了眼皇帝,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人和长公主真是太相似了。 三娘安然自若地与皇帝对视了一眼,后退一步垂下头,他俯下身就要行礼,草民见过皇上 膝盖还未触地,就被一双手臂扶住。 免礼。 皇帝紧紧盯着他的脸,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逢甘露的沙漠。 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啦《$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暗潮 宴会还没进行到中场,皇帝就匆匆离场。 众人默不作声地盯着和皇帝一起离场的白衣男子,心思各异。 霄阳王坐在一旁饮酒,众人都知道他和皇帝的关系并不好,他又一直待在封地,所以朝堂上还真没有和他相熟的官员。然而霄阳王对此毫不在意,自皇帝离场后他唇边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沈清如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戚源。 戚将军在宴会上过于沉默,周围人不敢多看,不过似有若无投来的眼神还是让他微微拧起了眉。他抬眼,凌厉的眼神对着众人扫了一眼,最后与沈清如对视。 戚将军举起酒杯,面无表情地对他点了点头。 沈清如径直撇过头,当作没看到。 众人都在心里暗自掂量,看来戚将军和沈大人的关系真的如传闻一样不好。 太子坐在皇后的身旁,他时不时朝着殿外看去,神色有几分不宁。 皇后给他夹了块点心,吃点东西。 太子看了看她,小声道,母后,我想出去一会儿。 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皇后神情冷淡,语气却不容反驳。 太子咬了咬唇,母后,刚刚那个人 这种事情你别管。 太子低下头,彻底不吭声了。 皇后的心思没放在太子身上,她瞥了一眼霄阳王,又看向戚源,对方没有与她对视的打算。 又一轮歌舞暂歇,戚将军起身走出了殿门,宴会安静了一瞬,又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了。 沈清如也开始有些不安。 他频频看向穆修远,可是穆修远神色不动地端坐着,始终不接他的眼神。沈清如终于沉不住气,偷偷从角落挪出了大殿。 刚走出大殿,没几步,沈清如就感觉手臂被一股大力抓住。 别乱走。 他回过头,就看见穆修远正皱着眉看他。 你怎么也出来了? 穆修远:我不出来,你还不知道要跑到哪儿去。 我就出来透透气。 穆修远瞥了他一眼,戚将军没有叮嘱过你,让你今晚不要乱走吗? 沈清如犹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 别猜了,将军的计划虽然我不是完全清楚,我也想得到。只不过你们的行动太快了,今晚想要分一杯羹的人都聚齐了,若是事情成了也不好收场。 沈清如:那你呢? 什么? 你也想要分一杯羹吗? 穆修远看着他,轻轻笑了笑,那是自然,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那你带我去将军身边,我让你分得更多一些。 穆修远: 他的笑容收敛了些,你的话在将军那里这么有分量? 比你想的有用,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沈清如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 穆修远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脚步,随我来。 沈清如跟在他身后,绕过后花园,最后停在了一个侧院门口。 你就在这等着,将军最后会来这里的。 沈清如朝着院子里瞅了一眼,里面是谁? 你别进去,等在这里就好了。 穆修远看了眼天空,视线在一缕白烟上停顿了片刻,皱起眉。 第75章 事情生变,我要离开了,你记住不要进去,尤其是里面的房间。 沈清如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就见穆修远神色匆匆地离开了。他对着院子里看了一眼,只看见疯长的草尖,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沈清如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一个人影。 他稍稍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乐声。 有人在弹琴? 不知为何,沈清如的脑海中突然划过秋雨弹琴的模样。 腰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沈清如心下一惊,刚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小身影绕过他朝着院子里奔去。 太子?! 等等!这房间不能进去! 沈清如几大步追上去,终于在房门口将太子给扯住了。这时,沈清如终于听清了房内传来的琴音,确实就是和秋雨当初所弹的是相同的曲子。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工作后就没了私人时间 每日加班的生活 ε=(?ο`*)))唉想辞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火海 你和她竟然这么像 她已经好久未与我说话了,就仿佛以前的种种只有我还记着,她倒是一副忘却前尘的模样。 屋子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伤感。 有些时候,我真的想恨她,却还是舍不得。 只有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沈清如先是静静听着,慢慢地开始觉得不对劲。 他手下还制着太子,不太好行动,只能从窗缝勉强朝里面张望,看见黑乎乎的屏风和一个身影。 太子奋力想要挣开,但还是抵不过一个成年人的力气。 沈清如分心观察屋子里的情况,一时不察竟被他咬了一口,手一松,太子就跑了个没影。他愣了愣,没搞清楚太子是跑哪儿去了,不过到底没进屋子,应该没关系吧。 沈清如甩了甩手,一不小心磕在窗台上,发出咯噔一声。 沈清如: 屋子里陷入一阵静默。 进来。 沈清如内心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踏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闻见浓郁的檀香味,入眼的是散落一地的画卷,触目惊心,有心人一看便知全是长公主的画像。 沈清如绕过屏风。 皇上坐在桌旁,撑着下颌看着床榻上的人,即使沈清如走进来他也没转头。 三娘就靠在床榻上,眼睛倒是睁着的,衣裳依旧整洁,只有唇边有一丝淡淡的血迹,他瞥了沈清如一眼,有些讶异。 沈爱卿,是你啊。 皇上淡淡道,宴会结束了吗? 回皇上,还未结束。 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臣出来透口气,顺便四处走走,一不小心就走岔了道 皇上笑了一声,那你这道可岔了不少。 沈清如后背冒出一身冷汗,面上却不显,只笑了笑。 朕本打算将你送去青州取代朕那个狼子野心的弟弟,结果你偏偏要走岔了道,朕也很是难办。 沈清如反射性后退了一步。 皇帝站起了身。 沈爱卿,你走进来的第一眼,看见了谁? 当然是皇上。 不对。 皇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见的明明是北翊最美的女人。 沈清如看向三娘。 皇帝眉间闪过一丝厌烦,朕不是在说他。 他长了一幅她的模样,但到底不是她,朕眼睛不瞎,心也不瞎。 北翊最美的女人,永远都是朕的阿姊。 三娘瞥了皇帝一眼,唇角划过一丝讽笑。 皇帝说完,又若有所思地走到床榻边,端详着三娘的脸,不过,你就这样也不错,只要没有声音,你还是有些用处的。 没有声音? 沈清如心头一颤,三娘唇边的血迹让他不免多想。 皇帝踱步至桌边,举起一杯酒,沈爱卿,朕今日倒还未与你痛饮,不如在此对酌一杯? 三娘稍稍坐直了身子,对沈清如摇了摇头。 沈清如顿时就清楚了这杯酒必然有异。 他硬着头皮道,皇上,臣不胜酒力,已无法再饮酒了。 是吗?沈爱卿,你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吗? 沈清如沉默。 沈爱卿,这些事穆相知道,朕想你进官场进得晚,怕还是不清楚的。你如今在官场四面树敌,戚将军又视你为眼中钉,你这般毫无背景的人在朝中要靠何立足?朕给你的,你想拿得起,也得付出代价。 皇帝眯起眼睛,沈爱卿,现在还能饮酒吗? 沈清如看着他,伸出手,皇帝满意地将酒杯递给他。 沈清如接过酒杯。 沈爱卿,请吧。 室内烛火摇曳,映出三娘艳丽的脸,他半靠在床榻上,瞧着沈清如将一杯酒喝进了肚。 皇帝始终盯着沈清如,等一杯酒喝完,他才哈哈大笑。 沈爱卿,朕真没看错你。 他拍了拍沈清如的肩膀,你放心吧,今后朕不会亏待你的。 沈清如露出一丝笑容,皇上,霄阳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送来的礼必然也有诈,皇上还要接纳吗? 皇上漫不经心地摇摇头。 留着也没什么坏处。 沈清如暗自握紧了袖子里的手,可是朝臣会说 管那些老东西作甚? 皇上有些不耐烦,你去将我的笔墨纸砚拿过来。 等沈清如将东西拿过来时,皇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提笔蘸了墨水,紧紧盯着三娘的脸,眼神空茫茫,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谁都知道他看的是长公主。 最后一笔迟迟没有落下,皇帝皱着眉头,他忽然极为焦躁,不像!不像她! 他猛地站起来,眼神冰冷地望向三娘,你不是她! 沈清如上前一步挡在三娘面前,皇上 滚开! 皇上一把推开他。 皇上一把抓住三娘的衣襟,将人径直拖到了桌旁,一路上碰倒了花瓶和书架,倒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三娘经不住这种粗暴的对待,脸色愈加苍白了些。 你看看!哪里不像? 沈清如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皇上,他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 到底哪里不像了?!皇上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拧着眉,陷入了沉思。 三娘突然咳嗽了几声,几滴血啪嗒落在了宣纸上,将画上的身影晕染了一小块,皇帝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去。 他猛地掐住了三娘的脖颈。 沈清如心惊肉跳地扯住皇帝的胳膊,皇上 皇帝转过头,凶恶仿若要吃人的眼神让沈清如头皮发麻。 他一句劝告还未出口,却忽然见一壶酒朝着对面的人头上浇了下去。 冰冷的酒液让暴怒的皇帝也愣了片刻。 他缓慢地转过身,太子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火把,浑身发抖,一双眼睛却冒着愤怒的火光。 皇帝松开了手,三娘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沈清如忙去扶他。 你想烧死朕不成? 太子胆怯地后退一步,你、你对母后不好!你对谁都不好,你就知道画那个女人! 皇帝皱眉,那个女人?皇后是怎么教你的?就教出了这副德行? 不许你说母后!你没资格说她!那天是我误闯进这里的根本不是母后,你应该罚我的。 太子抹了把脸,眼角发红。 皇帝若有所思,原来是你。 当初皇后突然一日被软禁,就是因为皇上发现她闯进了这里,发现了他的秘密。可是原来是太子,皇后或许是怕太子被责罚,才代替他承担了下来。 罢了,出去吧,朕还能当你没出现过。 太子瞪着他,我在你眼里本来就没出现过! 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带着刺骨的恨意,便是冷情如皇帝也不免怔了怔,他一瞬间竟忍不住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个孩子并非是他想要的,又没了兴致。 你 话还没出口,火把在空中晃了一圈,掉落在满地的画卷里。 太子恨声道,我要把那个女人都烧光!我看你眼里还有谁! 第76章 火光消失了一瞬,就像是突然沉寂的气氛,下一刻便迅猛地烧了起来,宣纸上撒了酒液,火苗像蛇一般蜿蜒而起,将屋子里映得透亮。 皇帝又惊又怒,他推开太子,发疯似的想去灭火。 沈清如扶着三娘,艰难地想朝着门外挪过去。他回头望了一眼太子,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太难看,让他忍不住开口,过来帮忙吧,我们快点出去。 太子愣愣地看着他。 沈清如只好抽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我们快走。 没人管还在救那些画卷的皇帝,沈清如带着两个人就要走出门外的时候,皇帝才如梦方醒,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看向他们,你们也别想走! 他几大步朝着沈清如他们奔来,手就要触及沈清如的肩膀。 就在此刻,咻的一声,空气被割破一般的声音从沈清如耳边刮过,他微微睁大了眼,耳侧的几缕发丝断了开来。 火光渐大,将室外的夜色也晕染出一片红色残影,沈清如看见百米外的戚源,他手持弓箭,神情冰冷,一双眼睛如野兽般带着一股纯粹的寒意。 沈清如稍稍回过头,只见皇帝捂着胸口,被箭身带的一股内劲推入了火海。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后发生了很多不顺心的事情,不过还是得调整好自己,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 你们也要开开心心呀。《$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苏醒 沈清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房梁被火焰烧灼着的地方突然断裂,劈头盖脸地朝着他砸过来。 他反射性地护住手边的小太子。 恍惚间,他听到一声轻叹,一个带着清香的怀抱将他揽在了身下,随后轰隆一声,他也失去了知觉。 清如! 云姽! 阿姽! 戚将军不若歇息片刻?沈大人已经昏迷三天,你也守在这儿三天了,再不济也得吃点东西罢,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是个办法。 沉默。 太子承蒙沈大人相救才安然无恙,本宫也感激不已,太医诊断过了,沈大人是思虑过多加上浓烟入肺,休养几日便会醒来了。 依旧是沉默。 玄武殿已经跪满了大臣,帝王驾崩一事非同小可,将军再不去主持大局就全落在穆相的手里了。 戚源的眼皮抬也没抬。 也罢,膳食就搁在这儿了,本宫去看看太子。 皇后看了眼坐在床边,眼里仿佛只有沈清如一个人的将军,不由得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她才摸清了这位漠然无情的将军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也好,她的唇边扬起一丝笑容。 一国君主绝不可能是个断袖。 皇后还没迈出门,戚源突然叫住她。 沙哑的声音明显是几天没喝水,此时带着一丝疲惫,你是否在清如的面前说过什么? 皇后稍稍回头,便触及一双冰冷的眼眸,眼底的杀意让她微微一惊。 戚将军指的是什么? 你自然懂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担忧的事。 皇后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本宫是说过。 戚源手指微抬,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戚将军,你已弑君,如今还想要弑后吗? 戚源望着她,竟是微微一笑,眼底神色沉沉。 便是弑尽天下又如何? 皇后深深皱起眉,半晌,她释然道,相识数年,我们竟都没看透你的真实心性。保家卫国戚将军,看来也不过是别人给你安上的名头罢了。你不过是当初没有在乎的东西,才甘愿做陛下手里的棋子。 戚将军,你就像是冰冷无底的深海。皇后转眼看向沈清如,而他是白日烈阳。 她忆起沈清如笑起来的模样,不由恍然,算是懂得了戚源如此执着的理由。 你不必担心,本宫什么也没说出来。 戚源冷冷看着她。 却见皇后轻轻一笑,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无奈又羡慕的神色。 本宫本是要说的,至少也得把你的秘密全告诉他,看看他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你,又或者离你远去。可惜啊他连听都不愿意听。他说,将军的秘密,将军自己会告诉他的,他不想从他人口中得知。 戚源闻言,眼瞳骤然一缩,霎时间一股暖流从四肢百骸流往心脏,将他一直以来缺失的空白部分填补了起来。他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双唇微微发抖。 戚将军,你这一生,本宫竟不知该可怜你还是羡慕你了。 戚源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执起沈清如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清如,你怎么这么好。 皇帝诞辰本是喜庆之日,结果竟一夜火光,最后得来帝王驾崩的恶讯,整个朝堂的人都懵了。 唯三在场的是小太子,三娘和沈清如,后两者尚在昏迷之中,只有小太子安然无恙,只受到了惊吓。而在恢复清醒后,太子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缘是皇帝作画时打翻了火烛,因为太在乎画卷才不慎陷进了火海。 别人信不信都是次要,手掌权位的戚将军和穆相都无二话,皇后也是默认的态度,这下子就算谁觉得不对劲也没办法。 比如计划胎死腹中的霄阳王,他气得不轻,但是三娘还在昏迷之中,被戚将军的人手保护着,他一步都近不得。他再怎么预料都没想到一夜之间,京城就变了个天。 见鬼的意外!这摆明了是篡位! 然而他在京城没什么说话的地位,只能憋着一口气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半日后,三娘醒了。 他刚刚动了动手指,就听到一阵窸窣,入眼是秋雨憔悴不堪的面容。 她的眼里满是惊喜,阿姽,你醒了! 三娘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 沈清如醒的时候是在深夜,他睁开眼睛是一片漆黑,差点以为自己又瞎了。 轻微的动静便惊醒了戚源,沈清如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黑夜里那双眼睛格外明亮,看着他的时候露出失而复得的神色,瞧着有几分可怜。 你怎么 出口的声音有几分嘶哑,沈清如还是闭上了嘴,他感受了一下,周身好像没有哪里很痛的样子。最后一刻,好像是虚弱的三娘站起身将他护在了怀里。 你终于醒了,戚源一副顾忌到他的身体,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 沈清如眨了眨眼睛,抱抱。 戚源心口却是一疼,他俯身将人揽入怀里,深深埋进对方脆弱的脖颈处,喟叹,你要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了,沈清如转而安慰他,别担心我。 戚源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心尖仿佛有一股大力在撕扯,让他痛苦地浑身发抖。 沈清如疑惑地看他。 清如,对不起,对不起 沈清如一头雾水。 在戚源的心里,这些后果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而沈清如只不过是被牵扯进了旧朝的恩怨纠葛。偏偏这人如同太阳一样,将他浑身冰冷的棱角都融化了还不够,还要照亮他腐烂黑暗的内心。 他太好了,戚源却觉得难过。 他何其有幸在破碎不堪的半生中,遇此一人,甚至得此一人。 温热的吻融化在双唇之间,沈清如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只想着,既然都亲亲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了吧。 几滴湿热落在脸颊上,沈清如一怔,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蒙住。 别看戚源哽咽着。 沉静的夜里,只听见两人交缠的呼吸声,沈清如察觉到抱着他的手臂越发收紧,而将军像个大孩子一样,埋在他的脖颈边,泪水浸湿了衣襟。 他紧紧靠着沈清如,像是汲取温暖般竭尽全力。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我辞职了,我也回来了。《$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月色 三娘醒后,秋雨终于放下了心,每日为他忙前忙后。 他曾去看过沈清如,见清如还能说出话,便松了一口气,露出淡淡的笑意。 皇帝给沈清如的那杯酒无毒,想必当时他还是存了分心思,毕竟朝堂上归属皇帝的人并不多,他还不舍得放弃沈清如这枚棋子。 但是三娘喝下的那杯是有毒的,他这辈子再也说不了话了。 秋雨为此心疼不已,只含泪说她以后要照顾他一辈子,三娘对她笑了笑,垂眸继续看手里的书卷。他如今身体在康复中,戚将军派人手保护他的同时也严密地监控他的一举一动。 第77章 只这日,三娘突然想起什么,他抬头盯了会儿门口,然后转过头看向秋雨。 秋雨在绣衣服,感觉到他的目光后微微抬头,三娘缓缓做了一个口型:萧四。 他还在霄阳王那儿呢。秋雨垂下头。 三娘望着她指尖的红点,微微蹙眉,这还是秋雨第一次躲避他的目光,还惊慌到扎破了手指。 但他也不多问,像是相信了秋雨的话。 几日后,听说沈清如彻底康复了,三娘便起身想去看看他,此时三娘的身体还没好,秋雨本不答应,但奈何不了他的决心,只好小心翼翼地陪在身边,注意着他的脸色。 如今的宫中到处都是戚家军的人,三娘说明来意后,才有士兵将他放进去。 他们走了不远,一个身着黑衣的持刀男子就站在路口等着他们,见到了他们,他微微点头示意,沈大人和将军在花园。 三娘多看了他几眼,但是男子沉默不语,也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一路走下来,除了站岗的士兵,他们竟是没看见别的人。 秋雨有些心惊,这皇宫竟不像皇宫,倒像是将军府。 这季度花园里开着的花也只有桂花与睡莲了,三人还未走进花园便闻到一阵香甜的桂花香,走了几步,便是一片金黄。 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戚源!你太过分了!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么对我!你对得起我吗?! 不行。 我就这一个要求都不行? 不行。 你没有良心! 三娘和秋雨面面相觑,又看向黑衣男子,踟蹰不前。他们有些担心是不是正好撞到了将军与沈清如的矛盾,然后黑衣男子却见怪不怪地径直走进了园内,对着凉亭里的人微微躬身。 将军,人带到了。 三娘被迫也走了进来,他一眼望见沈清如正坐在石桌旁,眼巴巴地瞅着一碟桂花糕。 青花碟内只有一块桂花糕了。 戚源轻咳一声,将青花碟递给了黑衣男子,鹤北,拿去厨房。 鹤北应声接过,随后便离开了。 沈清如眼睁睁看着美食从眼前飘走,只能瞪了戚源一眼。 大夫说过了,现在还不能多食。戚源解释,他已经解释过不止一遍了,但是沈清如就是不想听。 他转过头看见三娘,有些高兴,连忙让人坐下来,要亲自倒茶,然而一起身就感觉到了有些发撑的肚子,果然坐着的时候没感觉,站起来感觉就明显了。 他皱了皱眉,一直关注他的戚源自然也注意到了,只能叹气,让你不要多吃了。 沈清如不大高兴,他重新坐下来,指了指对面的两杯茶盏,喏,给客人添茶。 三娘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往日素来神情冰冷的将军露出无奈却宠溺的笑容,他站起身,拿起茶壶给三娘和秋雨面前的茶盏添茶。 秋雨有些惶恐,她看了眼三娘,看见三娘的眼底也有几丝惊诧。 三娘看向沈清如,却见对方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稍稍思索片刻后便释然了,沈清如已经习惯了,看来将军与他的关系并非京城传言中那般。 正相反,将军待沈清如的态度,珍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奇妙,当初他见着沈清如骤然离开,也没想到之后会有这一段缘分。 秋雨与沈清如谈天的时候,将军就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只时不时俯身过来说几句话,后来沈清如嫌他烦便催他离开,戚源无法,只好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将军走后,沈清如稍稍正了正神色,语气格外真诚,三娘,这次多谢你了,若不是你亲身相救,我也不会安然无恙。 三娘摇了摇头。 秋雨道,沈大人不用道谢,阿姽也是因大人相救才留下一命。 沈清如沉默了一下,又道,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要告诉你。之前我在西泠有缘与柳时玉重逢,之后相处过一段时间,最后他为了保护我哥哥,死在了边境。 三娘抬眸,与他对视了片刻。 随后,他提笔写了几句话,沈清如看了一眼。 【死得其所,也算甘愿而无憾,不必太挂怀。】 他了解柳时玉的性子,那孩子心肠不坏,但是也有些自私,若不是真的心甘情愿,他绝不会舍命相救。只是想到当初柳时玉坦白的对沈清如的心意,三娘在心里叹息。 缘分一事,不可强求。 话说开后,两人竟如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三娘要靠写字来说话,沈清如干脆也提笔写字,两人一来一往竟是得了些许趣味,最后天色渐暗,将军前来,话里话外透出让三娘离开的意思。 若不是考虑到是沈清如的朋友,他就直接一句送客了。 三娘,今日真的过得很愉快,以后也要常见啊。 将军轻咳一声。 唉,时间过得太快了,我看你明日也没什么事,我们不如秉烛夜谈,我还没试过与好友抵足而眠的滋味呢。 将军咳了好几声,听沈清如的这句话一落,他哽住了。 三娘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他,心里苦笑。 秋雨替他说话,沈大人的好意阿姽心领了,但今日天色已晚,还是不打扰沈大人歇息了。 沈清如自然知道抵足而眠是不可能的,他眨了眨眼睛,笑着摆手。 人都走后,戚源沉默地走到沈清如身后,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想将这个愈发胆大的家伙吓一跳。 然而沈清如熟练地勾住他的脖颈,一点不怕,还轻飘飘地啄了下他的嘴角。 吃醋啦?真是个醋包子。 戚源垂着头看了他好久,此时月光倾斜而下,落在沈清如的眼底,映出一片温柔的清辉。 沈清如故意逗他,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想亲我? 想。 都怪这月色太美,沈清如道,将军,这样的月色下不做些什么好像有点可惜呢。 他清澄的眼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戚源呼吸一窒,喉头不受控制地微微滑动,浑身的血液像是沸腾了般,一股脑地朝着上头奔去。 他走了几步,将人放在冰凉的桌面上,眼底满是侵略性的神色,不带一丝遮掩。 炎热的夏日,沈清如身下是舒适的凉意,然而很快,身上覆盖的滚烫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略 终于,戚源轻咳几声,抓着沈清如腰间的手也缓缓放开。 沈清如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还沉浸在余.韵里,只模模糊糊看见戚源下了床用茶来漱口。 他的脸唰地就红了。 想到刚刚戚源用口触碰的地方,他立刻翻过身盖上被子,想要自欺欺人。 对,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等待着戚源来掀开被子,但是等了很久也没动静,只好偷偷撩开一角去瞅对方到底在做些什么。 昏暗的烛光下,戚源眉头紧皱,像是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他的手里拿着茶壶,壶嘴对着 沈清如吓得一下子坐起来,你在做什么?! 戚源对他安抚一笑,没什么。清如,乖,别看,我先清洗一番。 沈清如的脸色几番变化,最后欲言又止,他紧紧攥着被褥的一角,下唇被他咬到发白。 戚源一愣,他停了手下的动作,有些担忧地坐到床边。 怎么了? 沈清如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有些红,半晌,他垂着头,抬手开始抹眼泪。 一瞬间,戚源只觉得浑身的欲望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只剩下惊惶和心疼。 怎么了?清如,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刚弄疼你了? 没有 那是怎么了?戚源小心翼翼地揽住他的肩膀,试探着开口问,是不是被吓到了?我们不继续了,就这样好不好?我不继续了,你别怕。 沈清如撇了撇嘴,我才没有害怕。 戚源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一截。 戚源,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只要你不厌烦。 我以为你说的夫人只是随口一言,沈清如小声道,其实有一个人陪着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不太在乎别的什么的,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期待,他顿了顿,因为很多时候,说出的话并不能成真。 就像颠沛流离时,那么多人的承诺,最后都还是成为了泡影。 戚源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皆为真心。清如,我的余生,都会向你见证。 第78章 沈清如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刚戚源的动作让他的内心十分震动,他本是以为他既然不愿意雌伏,那戚源和他想必是无法做到最后,就这样也很好,至于以后会不会因为此事产生矛盾而分开,也不是他现在想要考虑的事情。 他自然想要人的陪伴,但若是有朝一日那人要走,他也能接受。 毕竟他颠沛流离的时候,经历的生别那么多。 可接受是能接受,一开始他也就不敢抱太大的期待。 从小到大,他也习惯了,毕竟没有人能够一辈子毫无所求地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茫然,因为眼前似乎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戚源轻轻吻过他湿润的眼睫,微叹,清如,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不,你是唯一重要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永远陪着你,从此之后再无生离。更何况,我还欠你一份嫁妆呢。 沈清如本来抽泣着,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哪来的嫁妆? 十里红妆,整个将军府,我要以此为嫁妆,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戚源就是属于沈清如的。 戚源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我是你的,你怎样对我都没有关系。 说的好像我会对你很过分一样。 沈清如红着脸,还恶狠狠道,那出嫁那天你可要好好穿着红嫁衣。 好。 你还得乖乖盖着红盖头等在闺房里,等待我的宠幸才行。 好。 你得叫我夫君,哼哼,以后以我为尊知不知道? 好。 你要以后每日为我洗手作羹汤,我想吃什么就要做什么,不许因为自己忙就不做。 好。 你还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因为你笑起来,我会更开心。 戚源看了他一眼。 好。 你不许死在我前头。 戚源的眼也有点湿了,他点了点头,郑重道,好。 沉默半晌后,沈清如呼出一口气,他径直靠进戚源的怀里,懒懒地骂他,傻子。 他又补充一句,看在你这么傻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也是你的吧。 戚源抱紧他。 话都说开后,沈清如只觉得浑身轻快不少,他又不安分起来,戳了戳戚源的腰,刚刚你痛不痛啊? 戚源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 他痛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沈清如在瞅桌上的茶壶,他才恍然大悟。 不痛,只是有点不适应。 沈清如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笑,他挑起戚源的下巴,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沈夫人,今日月色无限好,夫君想要宠幸你,你可应允啊? 一点火星落下,瞬间野火燎原。 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wb折荆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落幕 皇帝出殡的那一天,长公主也到场了。 她一身白衣,平静的脸上无悲无喜。 小太子跪在灵柩前,脸色惨白,他始终垂着头,脸侧的长发遮住了眼神。皇后就站在他身旁,神情肃穆,缓缓对着灵柩行礼。 起棺! 百官跪伏,纯白的布条在空中飞舞,冥纸燃烧的灰烬随着风也飘向上空,哀乐奏响。 一代帝王从此长眠。 长公主沉静的双眸里也划过一丝怔然,她的视线没有方向,空茫茫的,忽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戚源站在人群中,平静地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 他此时的心情格外平静,既无对往事的不甘也无怨恨,一腔的愤懑在皇帝死去那瞬已然消逝,而剩下的悲怆也被沈清如全数抚平。他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长公主了,这个实际上是他的母亲的人。 长公主静静地看着他,露出怅然若失的笑容。 她转身离开,戚源自此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后来在皇帝入地宫时,得知长公主也跟了进去,她饮了一杯毒酒死在了帝王的棺侧。 戚源沉默良久,准允长公主同葬地宫。 他忽然忆起那天,在沈清如逼问他的秘密时,他最后坦白的心结。 小时候,长公主与戚老将军相敬如宾,虽不够热情,但也足够和睦,戚源以为她只是不喜欢孩子,所以他才得不到母亲的欢心。 然而年幼的孩童,总是抱有期望。 他时不时喜欢偷偷躲在树丛里看着长公主,看她坐在凉亭里赏荷,作画,一边为自己母亲感到得意一边又为自己不得喜欢感到伤心,直到那日他窥见了一个肮脏的秘密。 当时戚老将军在边境作战抗敌,皇帝来了将军府探望长公主。 年幼的戚源亲眼看见身着龙袍的男子将长公主压在凉亭柱上亲吻,而长公主并未推拒。 他的世界瞬间就碎了。 最后一次,我们已经结束了。 阿姊男子哀求地看着她,你等我救你出来。 长公主沉默片刻,你错了,你放我离开才是救我,才是救了这个王朝。 之后不记得又是谁在他耳边跟他说,他是皇帝与长公主的孩子,是乱.伦产下的怪物。虽然很快长公主就察觉了此事,将所有牵扯进的下人都纷纷杖毙,但年幼的戚源心里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他恐慌不安地想要见到父亲,然而随后而来的是戚老将军战死沙场的噩耗。 于是这个秘密就在他心里扎根、腐烂。 他曾以为他这一生,或许要怀揣这个腐朽不堪的秘密直到死亡,却没料到在极黑的夜里骤然窥见一抹微光,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他的世界里,于是苦尽甘来。 几日后,霄阳王在戚家军的押送下,面无表情地骑上了回归封地的马匹。 他最后看了眼来送他的三娘,嗤笑一声。 真是讽刺,最后留下的人竟是他多年养育的一个棋子,他摇了摇头,笑容缓缓收敛,只余一声长叹。 萧四那家伙,也算得偿所愿。 霄阳王策马而去,三娘伫立许久,秋雨满心不安地守在他身后。 三娘如今已经被放出了宫,沈清如把他以前的院子买了回来,现在借给三娘住着。 晚间,秋雨刚准备好晚膳,走进书房,三娘正在作画。 画上人身着白衣,手持一把剑,剑眉星目,笑吟吟地站在桃花树下。秋雨的手微微颤抖,她咬住下唇,眼眶发红。 阿姽,先用膳吧。 【他,葬在何处?】 看见纸上的话,秋雨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你别难过,他也是自己选择的。 房梁砸下的那瞬,三娘分明听到了两个人呼唤他的名字,而且他怎么可能浑身只受了轻伤。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有人为他挡去了所有危险。 火烧得太大,你和沈大人他们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房梁砸下来后更是阻断了出来的路而且皇帝驾崩一事太过重大,烧毁的残骸只能有一具,萧四他只能被偷偷运出来,很快就火化了。 我将骨灰搁置在地窖里藏着,想着隔日就葬在云鹤山上。 三娘沉默片刻。 【葬在那片桃花树下吧。】 好,好。秋雨连连点头。 翌日下起了沙沙小雨,雨丝细密,秋雨撑着伞,看着三娘认真地将骨灰坛埋进桃树下。 一切结束后,秋雨小心翼翼道,我们回去吧? 三娘点点头。 细雨蒙蒙中,秋雨瞥见一辆马车缓缓行驶来,车帘掀开,是沈清如的脸。 他下了马,撑着一把伞。 三娘,你脸色有些苍白啊,赶紧上车避避风吧。 秋雨扶着三娘上马,转过头就对上一双神色复杂的眼眸,她的心微微一抖,笑容仍然得体,沈大人。 秋雨姑娘,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我们不若走一走? 也好。 离马车有一段距离后,沈清如停住了脚步。 你在云家三公子家破人亡之前就认识他了吧? 等到事情到了这一步,秋雨的内心反而不再忐忑了,她轻轻一叹,是的。 所以你很清楚,三娘根本不是云家三公子。 第79章 云家是长公主的亲娘的娘家人,当初因为一场意外满门皆灭,只留下云家三公子云姽一个人。因为云家毕竟和长公主有血缘关系,所以长得像也没引来什么猜测。 但是灭门惨案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就留下了一个孩童,还偏偏和长公主肖似。 你偷偷救下了一个本不该存活于世的孩子,又给了他云家三公子的身份,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秋雨垂眸苦笑,我宁愿他继续以为我当初是故意接近他,也不希望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沈清如沉默良久。 你们离开京城吧,别再回来了。 他隔着雨幕看向远处的马车,心有灵犀般,车窗的帘帐被掀开,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朝着他望来。 风吹动雨丝,打在戚源的脸上,但他毫无所觉,神情因为与沈清如对视而显得格外柔和。 沈清如突然想到,马车里的那两个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之间实际上是有着多么复杂的关系。 不过这样也好。 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所有秘密,都需要被揭开。《$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花灯 没过几日,三娘就和秋雨一起离开了京城。那天雨依然在下,沈清如去送他们,临走时他将那件衣服还给三娘。 三娘看了一眼。 这件衣服已经是你的了。 沈清如笑着道,当初尚不知是秋雨姐姐一针一线为三娘缝制的,这份心意实不能承受。 三娘还未回答,秋雨却是先一步将衣服推到沈清如怀里,一件衣服罢了,其实也没什么,清如你就收下吧,也难得你唤我一声姐姐。 三娘没说话,是默认了。 沈清如只好收下。 皇帝驾崩后,朝内众臣担忧不已。如今外患已除,但是内忧却十分严重。要知道如今的朝堂,穆相把持朝政,戚将军手握军权,小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三大势力都对整个北翊有控制权,而且谁都清楚,这三派势力并不和睦。 皇帝在世时,还能维持基本上的和平,如今就是争权夺利的最佳时机,恐怕京城很快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但是他们等了又等,也没等到消息。 三大势力中手握军权最有希望的戚将军在皇帝驾崩后将大部分兵力守住了皇宫,当时众臣都以为他要篡位,又或者是挟持小太子做傀儡。但是等到沈清如病好后,戚将军就撤出了兵力,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皇宫,如今就住在将军府,寻常不外出,让人十分疑惑。 朝政反而是穆相主导,小太子也参与其中,甚至定了在几日后进行继位大典。 难道戚将军要退出夺位? 无论外界流言四起,将军府内仍是一片喜乐融融。 此时沈清如正和张知衡把酒言欢,他们俩许久未这样放松地谈心了。沈清如喝酒容易红脸,很快便是双颊熏红,眼神迷离的模样。张知衡倒还好些,他倒了一杯凉茶推到沈清如面前。 不要,喝酒就喝酒,茶有什么意思?沈清如皱眉。 你有些醉了。 你看错啦,我只是看上去像醉了。 张知衡不和他争辩,只笑了笑。 你你跟季昭现在怎么样啊?如今皇帝也不在了,世家应该轻松不少吧? 张知衡听他坦然直言,愣了一下,他左右看了下,守在凉亭边的士兵目不斜视,对沈清如说的话毫无反应。 他释然一笑,也是,在将军府说这些话确实没什么忌讳。 季昭他如今对季家的家业也算全部接手了,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我家现在这个样子,也少有闲暇。再说,其实缘分难求,清如你也不用太过执着,我和他依旧是旧友,这样便很好了。 张家家主最近上了云鹤山,待了几日后突然决定剃发修行,张家太傅得知后上山与他长谈一夜,翌日回府后苍老了不少,于是张家的诸多事务都落在了张知衡的身上。 你们就是两个人都太倔了。沈清如打了个酒嗝,视线逐渐有些模糊。 他絮絮叨叨说着,都是些劝张知衡去和季昭和好的话。 如今局势稍稍太平,沈清如也希望好事成双。 张知衡含笑倾听,眼底是一片温和,最终,他也只是在沈清如睡着后给他披了一件外衣。 沉默的士兵突然浑身一凛,沉声道,将军。 张知衡侧过头,便看见戚源绕过廊道,直直朝着凉亭走来,他的眉眼俊美而冰冷,等到临近了,张知衡还能感受到一股掩不住的气势,那是从真实的厮杀中锻造而出的独特气质。 他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清如的身上,半点没分给张知衡。 虽是夏日,夜色里的凉亭仍有几分冷意。 他握住沈清如的手,被温度凉得皱了皱眉。戚源瞥了眼沈清如身上的外衣,一把掀开,随后就将他手上带着的大衣重新裹住正不满地哼哼的青年。 沈清如睡得迷迷糊糊,但是熟悉的味道让他意识到是谁,特别娇气得推了把男子硬邦邦的的胸膛。 离我远点,热死了。 风吹着会着凉的。 沈清如咂咂嘴,你好烦。 他靠在戚源的怀里,又陷进了梦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戚源调整了手臂的角度,让人睡得更舒服些。 睡着的沈清如两颊红彤彤的,格外惹人怜爱,戚源也忍不住,低头亲了又亲。 张知衡本以为将军怕是不会再理他了,心里正琢磨怎么请辞,却听戚源突然开口,张家的变故皆是因为上一辈的事情,你不必追究真相,那不是你应该了解的。 将军沉静的眼眸没什么感情,但莫名地令人信服。 追究地太深,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张知衡握紧酒杯。 如今是张家重整旗鼓的好时机,我想你应该懂的,别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已经过去的往事上。 张知衡张了张嘴,一瞬间却无话可说,半晌,他笑了笑,谢将军一番良言。 不必谢。戚将军抱起怀里的人,径直离开了凉亭。 张知衡知道,若不是因着沈清如与张家的关系,戚将军也不会与他说这么多。 他长长一声叹。 张御史毫无征兆,突然决定剃发修行,张知衡确实十分不能理解,他也想要询问个中缘由,但是张太傅与张御史谈过后反而不愿意透露,一夜之间,他苍老了好多岁,疲惫的模样让张知衡也不忍心追问下去。 现在连将军都规劝他不要继续追问,或许其中真的有什么上辈子被掩盖并绝不能被揭露的秘密。 而如今的张家并不能再承担这样一个秘密了。 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段时间后,花灯节渐近,沈清如坐在街边的青石板上打着哈欠,来来往往的小姑娘时不时回头望他,羞涩的眉眼带着笑意。 等久了吗?终于回来的人递给他一串糖葫芦。 沈清如接过啃了一口,满足地笑弯了眼睛。 没有呀。 他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牵着戚源的衣角,跃上河边的青石板边沿,蹦蹦跳跳地走着。 戚源不赞同地看他一眼,手腕微动,将他的手抓在掌心。 沈清如对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今天过节诶,多笑笑嘛。 戚源看着他,唇边掀开一抹笑容。 对对对,就是这样,沈清如将咬过一口的糖葫芦递到他嘴边,吃不吃? 戚源没多少犹豫,将山楂果一口咬下,冰糖碎在嘴里,化成芬芳的甘甜。 沈清如一手敲上他的脑袋。 还真吃!哼。 戚源有些发懵,但还是本能道,待会儿再给你买。 这还差不多。 沈清如蹦蹦跳跳走完最后一步,要跳下河岸了,戚源伸开双臂要接住他,然而沈清如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呢,只见青色的人影一跃而下,挂在戚源的脖子上,两腿夹住了他的腰。 来来往往都是人,但是沈清如才不管,他坑吭哧哧爬上戚源的背,眼睛里都是光芒。 驾! 戚源由着他胡闹,眼底尽是温柔,坐稳些。 背上的重量很轻,却占据了他整个心房。戚源走在长安街上,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真实地活在这个充斥着繁华喧嚣的世上。 河边的花船传来清扬的乐曲和绵软甜腻的歌声,街边是小摊小贩叫卖的声音,买花灯的人在讨价还价,少年精气神十足地猜着灯谜,姑娘们难得踏出闺房,对什么都很好奇,她们偶尔瞥见一个青年身上背着另一个青年,露出善意而好奇的目光。 第80章 戚源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视线越过茫茫的湖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背着沈清如走上了长安街最高的凌霄楼。 底下是万家灯火,沈清如好奇地往下看。 清如,我想将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你。戚源在他耳边轻声道。 啪得一声,一小簇烟花在空中绽开。 仿佛一个信号,随后的一瞬间,京城安静了下来,然后沈清如看见,一点又一点星光从万家灯火里缓缓飘向上空,整个京城都被暖黄色的光晕笼罩着,数万盏花灯在夜空里闪烁,连森严的皇宫也不例外。 这才是真正的万家灯火。 沈清如为这极为浪漫的美景感到赞叹,他回头,看见戚源眼底的光,那是比这万家灯火还要明亮的光华,因为那眼里都是他。 回家的途中,沈清如一直很开心,他不禁想着,如果大哥也在京城就更好了。 戚源拉着他的手,在街角时,沈清如要往右拐,戚源却停住了脚步。 沈清如疑惑地看着他。 清如,走错了。 没走错啊,往右拐才是回家。 戚源心口一热,将军府被沈清如说成是家,望着他眼底的依赖和信任,戚源忍不住低头索吻,沈清如顺从地勾住了对方的脖颈,亲得双唇嫣红,于是又被啃了两口才罢休。 往左走,沈府有人在等你。戚源压抑住心口的躁动,哑声道。 沈清如眨了眨眼睛,他往左边的巷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戚源,你不和我一起嘛? 青年软起来简直可爱得要命,一句话能让坚硬的心化成一汪水。 戚源差点没把持住。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你去吧。 沈清如点点头,那我去啦,你早点办好事情。 他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等他的人。 那人手握一盏花灯,绕过巷口露出瘦削的身影,望见他的同时露出温暖的笑容。 沈清如睁大眼睛,哥! 大哥的腿竟然好了! 顾启的眼里含着些微泪光,清如,欢迎回家我买了好多好多青团。 沈清如一把抱住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动,一瞬间百味杂陈,最后,他转过头看向街角那个身影,戚源还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走。 沈清如笑了笑,无声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攻宝值得最好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结局 顾启打京城发生了大事后就马不停蹄地朝着京城奔来,但是他的身体刚刚痊愈,受不得颠簸,一路上乘着马车也颇为受苦,但更多的是心中焦灼。 当时得不到任何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顾启夜不能寐,连饭也吃不下。 直到戚源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上写着沈清如身体已康复,顾启才松了一口气。当初他将顾氏酒居开到京城也是存着到时候出了事情能够照拂到沈清如,可是没想到世事难料,一瞬间京城大变。 顾启拥着沈清如,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万幸万幸戚将军在京城,也幸好戚将军有心护着清如,虽说这份保护里面存了多少别样的心思 顾启拍了拍沈清如的后背,目光在他身后的戚源身上凝视了一瞬。 清如,戚将军待你好吗? 嗯?沈清如有些茫然,好啊。 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啊?沈清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张大了嘴看着顾启,身后戚源的目光更让他浑身发烫,一时间对着顾启的眼神也有些躲闪,这个哥,我还没考虑这些,我们先回去吧。 顾启嗯了一声,又似是无意道,大哥这段时间也结识不少朋友,他们家中不少适龄的姑娘,便是这京城,我瞧着对清如你有意的小姐也不少。 沈清如涨红了脸,忙推着顾启朝家里走,半点不敢看身后的人了。 戚源站在原地,他并非听不见顾启的话,他也知道顾启就是故意说给他听得。 确实沈清如到底也到了这个年纪了,而他的诺言也到了兑现的时候。 不知何故,回了家,顾启反而不逼问沈清如关于成亲的事情了,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是同榻而眠,沈清如将京城发生的事情细细跟顾启全说了,只是关于戚源的便匆匆一笔带过。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顾启说这个事情,顾启以前对这件事情就不看好,沈清如心里还是有几分怯意的。 他很希望顾启能够支持他,所以就很害怕承担坦白事实的后果。 不过顾启好像没察觉到这件事情,也不多问。 沈清如和顾启在以前的院子了住了半个月,在这期间戚源也来过好几次,但是都没有久呆,一是因为他似乎被什么事情缠住了非常忙,二是因为沈清如怕被顾启看出来。 沈清如也有些心虚。 他明明答应了戚源和他在一起,但是却始终没有勇气和顾启坦白,说来说去也是他不对。 这日清晨,沈清如还在睡梦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将他惊醒。 大人!大人!侍女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唤他。 沈清如揉了揉脑袋,怎么了? 您出来看看吧,府上有人来了。 沈清如还有些困倦,他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后开始穿衣服,半晌又靠着床板睡着了。 侍女站在门外干着急,她听见大堂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听起来像是顾启的声音,然后随着哐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 大人怎么还没准备好? 屋内的沈清如也迷迷糊糊听见了,但他翻了个身,头埋进了被褥中间。 良久,他似乎听见侍女恭敬问好的声音,随后门嘎吱一声。 他朦胧间听见一声轻叹。 声音有几分熟悉。 腰身被揽住,来人似乎十分熟悉他的睡眠习惯,轻轻一转手就让他翻了个面,沈清如迷糊着半睁开眼,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他安心地钻进来人的怀里,像只猫儿一样蹭了蹭对方的胸膛。 戚源的心尖都化成了一滩水,他点了点沈清如的鼻尖,什么时辰了?还睡。 困嘛。沈清如带着鼻音朝他撒娇,脸埋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就有几分娇气。 他平时不会这个样子的,谁叫戚源太宠他了。 戚源哪里招架的住,他轻咳一声,压下眼底的暗沉,清如,你哥哥有事情跟你说。 哥哥?沈清如睡迷糊了,什么哥哥? 他抬起头,看见了站在床边的顾启。 顾启面无表情。 沈清如顿时吓得一激灵,睡意一瞬间全没了。 他动作极快,唰地推开戚源,两手放在腿上乖乖坐好,一副跟戚源撇清关系的架势。 戚源: 顾启轻飘飘哼了一声。 得了吧,两人早就私定终身了,现在还瞒着他呢。 戚源本还有几分酸涩,待看见沈清如望向顾启眼底的胆怯时,又化作了心疼。 罢了,顾启本就是从小与他相识的亲人,便是清如不敢坦白,他也不该责怪他的。 顾兄,清如素来最在意你的看法,我们之间的事情,他也并非是有意隐瞒。一切都是戚某百般纠缠,清如他最终应允也是戚某的幸运,只望能修得一段缘分。 刚刚在大堂的一番话,戚某也表明了决心,顾兄想必也懂得。 沈清如看了眼戚源,又看了眼顾启。 他小声道,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说的。 顾启叹了一口气,他坐到床边,摸了摸沈清如的头,我没怪你,你只告诉我,这真的是你心底所愿? 如今戚源一口一个顾兄,是对顾启莫大的尊重了,只因为他是沈清如的兄长。 之前在大堂上,戚源不仅诚恳地表达了他对沈清如的爱慕,甚至还许下要以戚府为嫁妆,十里红妆嫁入沈府的荒唐承诺,这一荒唐事若是真的做下了,戚将军在京城乃至整个北翊的名声恐怕都要成个笑话。 更别说顾启始终认为戚源是有做帝王的野心的,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会斩断称帝的道路。 当然,这些都是对顾启保证戚源一定会好好照顾沈清如,但是戚源也无法接受否定的答案,若是顾启不赞同戚源亮出了军牌,他毕竟是一个将军,他能为沈清如做到任何地步,唯一无法接受的就是沈清如不在他身边。 顾启心如明镜,他只想知道沈清如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清如心里有一丝的犹豫,他就算豁出性命,也断然不会让戚源染指他唯一的弟弟。 第81章 他垂下头看向沈清如。 沈清如默默红了耳朵,瞅了戚源一眼。 大哥,我也喜欢他的。 顾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不行,心里还是不大甘愿啊,好不容易相聚的弟弟,就要这么便宜别人了。 他站起身,对戚源鞠了一躬,多谢将军这段时期照顾清如了。 应该的。 成亲前按理不该再见面了,将军也该回府准备准备。 清如:喵喵喵?什么成亲?谁成亲? 戚源点点头,也好。 清如:啥玩意??? 等戚源摸了摸他的头要离开时,沈清如才突然福至心灵,懂了。 他有点生气,怎么?你们就自顾自决定好了?我都还没说我愿意呢。 戚源一怔,你不愿? 沈清如一时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相当气恼。 他气了片刻,索性道,我不成亲了,我要回枞阳去,回青鸟镇,你自己一个人成去吧! 顾启还没见过沈清如这么任性的模样,还有些愣住,倒是戚源见怪不怪地哄他,是我不好,没和你说清楚,你等我择日在众人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请求你接受以将军府为红妆,军牌为证的亲事,以及一个满经风霜,唯独心上明净只余你一人的沈夫人,可好? 沈清如推了他一把,脸色通红,谁想要这个了?! 青年瞪着他,可是嘴角却欢喜地翘了起来。 戚源看着好笑,但他还知道分寸,知道如果他现在笑起来,怕是青年会恼极。 他郑重点头,我知道清如你不在乎这些虚礼,但是我在乎你,我说过,我会将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你。 沈清如捂住脸,别说了 在大哥面前,实在太令人羞涩了。 顾启望着两人的相处,慢慢有些明悟,沈清如或许早就不知不觉接受了戚源。他在戚源面前始终是不一样的,只有在戚源的面前,他才会撒娇,才会动不动发脾气,才会任性地肆无忌惮。 戚源给了他这么做的底气和安心感。 这一点,连顾启都不能完全给他。 这一刻,顾启才真正从心底接受了这段关系,也好,若是清如能够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快乐下去,他也必然支持。 十日后,京城挂上鲜艳的红绸,这是在帝王驾崩之后的第一次喜事,却办得格外隆重。 满京城的人都来围观这一荒唐喜事。 戚将军要以女子身份嫁入沈府,整个将军府都成了嫁妆,戚家军也成了伴嫁,简直荒唐透顶! 然而当事人却浑不在意,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也有见识过当初戚将军与沈大人矛盾的官员,对此皆是跌掉了下巴,纷纷觉得自己莫不是在做梦。 十里红妆不是说着玩的,从戚府到沈府不足十里,戚源就将红绸绕了整个京城一圈,戚家军牢牢守在红绸的两旁。满京城都挂上了红灯笼,敲锣打鼓的声音响彻云霄,戚源身穿鲜红的嫁衣,骑在马上,目光凝视着沈府的方向。 出发。 戚家军沉声回应,是! 队伍绕京城一圈,到沈府的时候,行李都没有完全离开将军府,众人纷纷赞叹,他们以前竟不知道原来将军府也是如此富有的。 穆丞相坐在酒楼上,嗤笑一声,他抬眼看向隔壁的季昭。 为了这场盛大而荒唐的婚礼,戚将军也真是能下血本,将军府多年荒废,能有这么多嫁妆恐怕都是从季家交易而来的吧。 季昭没看他,只垂着眼看着底下的队伍,神色不辨,半晌才轻轻笑了一声。 鼓声停住了。 戚源下了马,在沈清如面前站定。沈清如也身穿红袍,两颊上带着红晕,眼神故作镇定。 戚源单膝下跪,仰着头看他,眼底盛满放肆的欲.望和汹涌的爱意。 清如,接下来我的话,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 世人皆知我满腔热血、骁勇善战,在战场所向披靡,唯你窥我千疮百孔,仍对我不离不弃。 你是最耀眼的烈阳,我戚某不才,愿作那朝阳花,从此以后朝朝暮暮永不离分。 清如,你可愿给予我这份殊荣? 他的眼里真真切切只有沈清如一个身影,像是那朝阳花,日夜如一,从生到死也只围着太阳打转。 沈清如的心底也不由发烫,他望着戚源的眼睛,周围的喧嚣都离他远去。 好。 那双眼睛仿佛落满了星光,又像是翻涌而上的浪潮,沈清如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揽住腰抱上了马。 戚源却一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沈清如拉着缰绳,回过头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朝阳下,青年神采飞扬,朝着日光之初奔去,朦胧中却像是融入了朝阳之中。戚源也驾马追了上去,他的身上撒满了阳光,暖和得一塌糊涂。 前方是他的太阳,是他一生一世誓要追逐的人。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啦~~~ 接下来嘛有两个选择,一是将祭司这本文补完,二是开新文。 新文嘛想搞个不一样的,满嘴情话爱撒娇海王攻,有点得劲嘻嘻。 大家想选哪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desc ☆、番外 除夕。 白雪茫茫的青鸟镇有些安静,只有零星的孩童在雪地里面无忧无虑地玩耍嬉笑。 他们堆起了雪人,看着一群又一群村民朝着许夫子的家走进去再出来,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一个青年身着素衣,默然不语地站在门口,周围的村民都对他十分敬重。 玉兰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哥!哥! 青年瞧着她冒冒失失的模样,拧起了眉,有事就说事,这么莽撞,哪里像一个成亲后的主母? 原来这青年就是林绪,他在京城的朝堂上已有一席之地,后来请任调到枞阳担任知州,这一次是听闻许夫子身体抱恙才匆匆下乡的。 玉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什么主母,明明成亲后也没什么变化嘛。 林绪敲了敲她的头。 当初他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就想着办法将一家人接到京城去,结果没想到林父突然上山失脚落空,林母死活要待在青鸟镇守着老房子不离开,而玉兰竟然是要跟小安成亲。 小安在前几年就恢复了神智,也不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玉兰虽然天天欺负他,但是在林绪决定要给她介绍京城子弟时,却坚持要和小安在一起,把当时的林绪气了个倒仰。 最后他也只能将青鸟镇的房子重新捯饬了一遍,给玉兰添了许多嫁妆虽然她根本没离开林家。 林绪恨铁不成钢。 到底什么事? 我刚刚看到几辆马车,还有旁边守着的人,他们的姿势好像军队里出来的人!望过来的时候,眼神把我吓一跳,跟那个时候一样! 什么时候? 就是以前在清如哥哥身边,那些士兵的感觉一样! 林绪的目光一凝,难道清如回来了?许夫子身体抱恙,他是想要告知沈清如一声的,但是这些年沈清如和戚将军都是下落不明,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联系。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两人抬头,只见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村门口。 驾马的是鹤北,他先下了马。随后戚源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下了马,鹤北将油纸伞递给他。戚源撑开伞,一只手扶着沈清如从车上下来。 小心路滑。戚源用了些力,让沈清如靠在他手臂上。 路上的雪水有些都结了冰,沈清如扶着戚源,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他抬眼看向远处的房屋,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聚在房屋边上,气氛和过年的喜庆不太融洽。 许夫子在青鸟镇德高望重,他带了一任又一任学子出来,所有最后有出息的青年莫不是受了他的指导,村子里的人都敬重他,感激他。 但是许夫子也老了。 沈清如的鼻子顿时一酸,他竟有些近乡情怯,也不知道待会儿见到夫子要说些什么。 屋子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突然涌动了起来,都朝着里面蜂拥而入。 难道许夫子要不行了?! 沈清如心底一慌,他推开戚源的手臂飞快地朝着那边跑去。 到了门口,他一把抓住林绪的手臂,站稳了身子。 林绪看着他,你回来了。 沈清如点了点头,他看了眼屋子里,人有些多,他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如何。 第82章 别急,林绪安慰他,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沈清如茫然又恐惧地看着他,半晌,他出声问:许奶奶呢? 许奶奶半年前先走了。 沈清如的心情一瞬间更沉重了。 我带你进去看看。 林绪进屋后,众人都让了出来,沈清如终于看清屋里的情况。房间不大,摆放的物品和以前没什么差别,照旧是土坑、书桌和几把椅子,炕上铺着厚实的被褥,许夫子躺在上面,整个人显得十分瘦弱。 他的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像褶子一样,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沈清如轻声唤他,夫子。 许夫子的眼睛紧闭。 许老头,我来看你啦,沈清如哽咽了一声,你看看我,我现在壮实了好多,一点都不瘦啦。 老人的眉头松动了一下,眼皮缓缓掀开,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艰难的望向沈清如,辨认了一会儿。 清如? 哎,是我,我回来了。 许夫子又看了一会儿,露出笑容,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清减了清减了。 不瘦,一点都不瘦啦。 许夫子摇头,不,不,瘦了,瘦了的。 他转过头,目光在屋子里打了个转,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沈清如有些疑惑。 没找到人,许夫子又转过头看他,你先坐,坐呀!让奶奶给你杀鸡去,喝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再走啊,听到没? 他亲切地跟沈清如说话,但迟钝的神智已经记不清许奶奶早就先他一步离开了。 沈清如忍着眼泪,陪许夫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到人精力不济再次睡下,他才冲出屋子,蹲在外面的雪地里小声哭泣。 温暖的大衣一把罩在他身上。 沈清如缩进戚源的怀里,抽抽搭搭地哭,我、我都不知道,他已经这么老了,我都不知道。 嗯,是我的错。戚源摸摸他的头。 许奶奶也走了,他们都要不在了,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有跟他们好好相处,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 他们都知道的。 沈清如懊悔,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别责怪自己,你之前也回来过几次了。先休息休息好不好? 戚源哄着他去休息,等到人也安顿好后,他出门便碰见了林绪。 戚将军。 我已不是将军了。 戚源离开京城后,兵权就都交给了燕西,如今燕西成了将军。 这些年,你们都是在外地? 嗯,清如想去外面走一走,我们便四处看看。 他还好吗? 戚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很好。 林绪便不再说话了,他看向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 夜深的时候,顾启也从京城赶了过来,他见过许夫子后,眼睛也是红的。一行人挨到了天亮,又是平和而沉闷的一天,沈清如坐在炕上,给许夫子读文章。 过了好几天,这日许夫子的精神气非常好,和顾启谈论起古今趣闻,笑声连连。 当天夜里,沈清如守在榻边,听到许夫子睡着睡着突然喃喃,秀秀,秀秀。 秀秀是许奶奶的小名儿。 这一夜室外狂风暴雪,屋内却一片祥和,许夫子就在暖黄的烛光下安静得离世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为他送行。 办完葬礼,沈清如还在林家住了一段时间,玉兰和小安见到沈清如,都很高兴。 林绪看着沈清如嘴角浅淡的笑容,人总有一天是会离开的。 沈清如一愣,又对他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这些道理我心里都清楚,只不过还是会感伤,过段时间我就会好的。 嗯,你不要太难过。 戚源走过来,握了下沈清如的手,皱了皱眉,低声和他说了句什么,转过身离开了。 林绪道,他对你好吗?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会留在这里吗?还是再四处走走? 我也不知道,可能还是会出去走一走吧。 林绪嗯了一声,他看向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外面路不好走,多留会儿吧。 他的目光有些飘忽,像是在说天气,又不像。 沈清如没在意,应了一声。刚好这时戚源拿着暖手炉回来了,把它往沈清如手里一塞,又抖开手里的大衣将人裹住。 至于吗?没这么冷。沈清如嫌弃。 你的手都是冰凉的。 它一直都是这样啊。 拿着炉子别撒手,一会儿就暖和了。 沈清如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越来越唠叨了。 戚源无可奈何。 又住了些时间,等到雪渐渐停了,沈清如一行人也要离开了。林绪在村头送他,玉兰和小安跟在他身边,冲沈清如拼命摆手。 清如哥哥!以后也要常来呀! 沈清如笑着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远了,玉兰转过头一看,林绪的神情有几分怅然,她眨了眨眼睛。 哥,你怎么啦? 雪地太亮了,有点刺眼。 哦。玉兰接受了这个解释,没心没肺地拉着小安回家了。 远处的马车里,沈清如躺在戚源的怀里,刚从炙热的吻里缓过来,他瞪了对方一眼,有些恼怒,你说什么呢?林绪跟我一起长大,关系好很正常嘛,这你要别扭什么? 戚源亲了亲他的鼻子,是啊,你太招人喜欢了。 沈清如老脸一红。 他哼哼唧唧,逮着机会在戚源的脸上叭了一口,小声道,可我最喜欢你。 戚源望着他,眼底暗色涌动,深深叹了一口气。 沈清如:你又怎么了! 你说呢?戚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沈清如耳朵瞬间红透,推了戚源一把。 你这个流氓! 戚源看着他脸红耳赤的模样,低声发笑,明明多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这人照旧还是脸皮那么薄,一逗就炸的性子始终没变。 他将沈清如散乱开的衣襟理好,好了,不逗你了,睡会儿吧。 沈清如枕在他腿上,十分安心,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戚源看向窗外,雪色苍茫。 马车在白色世界里愈行愈远,慢慢变成了一个黑点。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全部结束啦! 这篇文要完结v了哟。 最近在出租房子,因为在另一个城市找到份新工作,人生可真是飘飘荡荡,哈哈。 《祭司与恶犬》太久没更,有些细节记不起来了嘻嘻【别打我】,我要再把全文看一遍,捋一捋大纲之后开始更,宝贝们跟我一起重新看一遍吧! 另外新文也在更新中哟。《今日鱼塘正常营业了吗》,撒娇迷人海王攻,买股文哦,宝贝们可以为你心水的受亮牌打call,看我们靓仔攻宝花落谁家,嘻嘻嘻。宝贝们快点去收藏呀!收藏量过400就开始日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