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永寂》 第1章 《意识永寂》作者：水戈骨土亘【cp完结】 简介 隐性自卑清纯人妻攻x自恋人格海王1转0 穆纯最近见色起意的清纯美人，碰到指尖就能害羞三天不理人，只好改姓柳，先养成。 美人迅速被带偏，最先学会爬床。穆纯把人踹下床后陷入深思：我教过这个？很快他又发现，宣美人有亿点…… 宣爻二十载人生里猫厌狗嫌土楞穷，紧张就结巴，害羞就逃跑，社交能力负值。他害怕别人知道自己是个疯子，而他遇到的人却是个控制狂…… “你为什么要试探我的底线？” “你居然也有底线？” 既然心理过程的总和就是意识，那么…… -人妻指性格，非已婚，洁党勿入 -年下，1v1，差9岁，he，互宠 -成长型1，前期美强，后期强强 -0不扶贫，1会靠自己成长，请放心观看 第1章 正经海量排雷 这本主要扯扯自卑人格和自恋人格的平衡与对冲（？除了一些星际范畴的不科学产物，都可以当成现实向的现代文来看。 虽然跟感官仇恨属同一系列，不过星际元素要多亿些。因为设定上分属同世界观里的不同文明域不同职业等各种不同，人物之间基本没有交集，可以单独阅读。 能看作者其他文的小伙伴，这本也能放心食用。不会有雷。请直接点【下一章】进入正文。 贴心提示：忘掉文案和设定阅读起来能收获更多乐趣。 【醒目】集中排雷【醒目】 1.极端攻/受控、洁党，快逃。白月光朱砂痣心头刺傻白甜党，快逃。 3.01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好人，心理上都有些问题，长期极限拉扯。 4.我流“包养”，该养养，不该就一毛不给。0不扶贫1，不扶贫，不扶贫。1会靠自己成长，请放心观看！ 5.非典型海王上岸，不会被年下治死。年长9岁不白给。其他元素同样各种非典型，一句概括：各种我流，不搞烂俗剧情。 7.现实向科学路数瞎扯淡=我流星际奇幻=星际时空里的奇幻，作者知识区极繁杂且懒又不爱装x（主要是懒），不是特别偏的东西就不写注释了。见谅哈。有问题评论区嘀嘀，不涉及剧透的前提下会（丢开懒病）回答_(:3)∠)_9.写作带师就别浪费您老的时间教育这个食古不化的作者，作者压根不会听。快、逃、吧！ 10.想到再补 第2章 兆万亿光年之距 是玉体横陈，还是尸横遍野？ 是秀色可餐，或是不堪入目？ 穆纯置身事外地站在酒精、香水、唇膏、呕吐物以及腥味弥漫的客厅里，脸上挂着嘲讽地笑，顺序扫过满地正在或刚交缠完的肉体与空酒瓶等狼藉，对脑海里逐一飘过的数个成语陷入选择困难。 他刚调职到东星系不过半年，中文口语并不流利，一时找不到适合形容眼前这种疯狂放纵后所呈现的“群体聚会下半场”的“名场面”，不过他很庆幸这里不是自己家的客厅，否则他很有可能要再买一套新房子。 一个小时以前他收到“已约”分组里的某个“漂亮小朋友”的聚会邀请，立刻心领神会。 没想到等他抵达后，期待却破灭了。 他原本希望能看到典型的热闹聚会，例如有品位的鸡尾酒吧台、有格调的陈设以及琳琅满目又热情如火的美人们，而不是“等待殡葬公司前来收尸”的“案发现场”。 穆纯漫不经心地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逐一品鉴过仅剩的那几个“还在交互运动”的人，收获的仅仅是“发现了几个自己还没见过的新姿势”，随即就对客厅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这些高等文明的人刚达到了崭新的精神高度，却自以为已经进入发达文明域，是最无聊也最空虚的时候。因而他们需要纵欲，竭尽所能地纵欲，什么花样都玩，也敢玩；发展中文明的人刚开始意识到精神世界的存在，往往都太认真，放不开。简直动辄就认真，等他腻了，扔起来会相当麻烦；原始文明的人对精神世界毫无认知，每次去简直就像遭遇了台风，弄得身心俱疲，他都快心理阴影了，因此逐渐变得不敢碰原始文明域的人了…… 这么看来，还是亚高文明域的人最符合他的口味，只是得手过程相对复杂，需要多花些时间。 穆纯正在考虑是否换个文明域玩乐，辅脑终端就收到了社交消息提示：有一条特别关注人的新消息。 对方：你怎么还没到？ 回复：到了。你在哪？ 新消息，对方：卧室。 虽然只来过两次，穆纯依旧熟门熟路地拐了个弯儿，很快找到卧室，抬手推开门，循着声音走向床。 等他看清床上“叠叠乐”或是“横向开火车”式的人堆，又露出了那副嘲讽地笑，莫名心情愉快地开始数数。 一条腿，四条腿，八条腿。 除以二，等于一张床上容纳了四个成年人。 这床的质量真不错，穆纯感慨的同时漫不经心地绕床走了一圈，最终在床头的柱子上找到了品牌标志，默默记下。接着他又品鉴了一下那些人颇有创意的姿势组合，不禁在心下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四个小朋友挺放得开。 不是说穆纯放不开——虽然他的品行跟“纯”字八竿子打不着，但他并不好这一口。 他一直相当有原则，偏好的是漂亮的、有点脑子又不会自作聪明的。 没办法。谁让双性恋就是看脸下菜的典型。太蠢的玩起来没什么乐趣，很容易就腻。 就算他想让自己的口味变得丰富一些，也改变不了与生俱来的审美需求。而且就算彼此都不专一，他也偏好互相以心照不宣的方式来。数量当然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彼此别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更别提亲眼撞破这种第三人及以上的情况。 包括却不限于眼前这种“复数”坦诚相见，正是他最不喜欢见到的场面。 “我来了。你在哪里？” 穆纯弯腰靠近床，问那堆看不到脸的“叠叠乐”，“把手伸给我？” 懒洋洋地“嗯”声从“叠叠乐”里传出，接着是一条腕骨细窄的胳膊。的确是他喜欢的漂亮骨架，穆纯想，温柔地抓住对方的胳膊，用不会把对方弄痛的力道把人从“叠叠乐”里拽出来。剩下三人发出好事被打断地抱怨，很快重组出三个人的享乐方式。 穆纯手里拽着的漂亮年轻人，模样不过二十出头，尽管有明显纵欲过度的迷离神色，依旧是好看的。 “我想接吻。”对方往穆纯身上靠。 穆纯力道适中地推开他，把滑到嘴边的“你很臭”及时咽下。毕竟他不想毁掉自己“好情人”的形象。 “我想吐。”对方又说。 穆纯抓着对方的胳膊，把人扶进了卫生间，替对方启动了ai控制的“清洗模式”并体贴地退出去，随即分出一半注意力用辅脑调出精神网络的社交界面，顺序展开自定义设置的三个分组：已约，待约，不约。 他从“已约”里找到这位二十出头的漂亮年轻人名字，毫不犹豫地把他挪到了“不约”里面，接着开始在“待约”里顺序查看，想换换口味，找一个不那么热情的、偏向于清纯系的美人。 结果很遗憾：没有。 他又仔细查看了一遍，依旧没有。 漂亮的年轻人很快从卫生间里出来，带着没有擦干的水滴再度往穆纯身上挂。 “我想接吻。”对方说。 穆纯满足了对方的要求。毕竟对方依旧养眼，而且洗干净了。等他用吻和其他手段把对方撩拨得两腿发软的时候，却突然松开了扶住对方腰身的手，冷漠地看着对方跌坐在自己脚边的地板上。无所谓的表情仿佛随手扔掉了一件人形的垃圾。 “这是什么意思？”疼痛把对方从情欲中拉回现实。 “好玩吗？”穆纯俯视着对方问。 “什么？”对方一愣。 “装糊涂不适合你这张看起来精明又漂亮的小脸蛋，”穆纯嘲讽道，“我们就睡过两次。你没必要那么认真。” “我没有……” “那你在闹什么？”穆纯打断对方的狡辩，“弄这个聚会是为了看我会不会吃醋，还是想看我大发雷霆？” 对方短暂惊讶，而后沉默着低下头，只剩被拆穿的狼狈。 “你是不知道我讨厌这种无聊的试探，还是忘记我们开始就已经谈好的保持关系的条件了？”穆纯问。 “不找事，不妨碍你，不专一也可以，但别把其他人带到你面前。”对方摇头，压低的声音带着极力压制的痛苦，“可是……” “不错。”穆纯用假装吃惊来打断对方，“一字不漏。” “so, honey, what did you do?” 穆纯开始飚英语了。 对方知道这是他失去耐心的表现，当即慌张地去拉他的手。 穆纯轻而易举地避开。 对方又企图抱住他的腿，却连他的裤腿都没能碰到，又被他再度避开。 第2章 “这样的试探方式非常俗套。” 穆纯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耐心，扔掉不自觉飚出的英语，毫无征兆地俯身亲吻了对方的额头。后者当即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却没能惊喜太久，又被穆纯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我不太欣赏没有脑子却还喜欢耍手段的人。” 穆纯拍了拍对方漂亮的脸蛋，毫不留恋地松开手。 “长得再漂亮也不喜欢。” 他偏好那种漂亮，听话，不粘人，既容易打发，还会围着他转的类型。也只有拥有这些个基础条件和其他附加条件的人，才能让他产生一种随时在恋爱却不会越界，更不会要求什么“永远”、问什么“爱不爱”之类的无聊问题的舒适感。 “真是可惜了你这张脸。”包在这么蠢的脑子外面。 算了，反正文明域那么广，长得好看的人多得是。 “走了。” 穆纯背身挥手，径直走向玄关。 呆坐在地上的漂亮年轻人终于回过神来。他左右环视，很快找到滚落在旁侧的香槟瓶子，无声地抓起，大步追上穆纯，朝着后者脑袋上大力砸下。 穆纯既像背后长了眼睛，也仿佛早有预料。无论如何，他都巧妙轻松地侧转向旁侧，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对方的偷袭，同时趁机抓住对方的胳膊，反剪住对方的双臂，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一件可能是衬衫也可能是长裤的纺织品，捆住对方的手腕。 “放开我。”年轻人趴在地上拼命挣扎，发出尖叫。 “别急，”穆纯蹲下去，对他笑着说，“救你的人马上就来。” “什么？” “人身伤害未遂。我刚报了警。”穆纯满意地看见对方惊讶得停止了挣扎，“我同步发送了袭击未遂的证据。而且是袭击者的视角。或许能算作是自首。” “怎么可能？”对方怪叫，“你什么时候同步了我的精神网络！？我的精神屏障是最新款，根本不可能被……” 穆纯漫不经心地打断：“显然还不够新。” 说完他便无视了对方的谩骂，再度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期间，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落地窗上倒影出的那抹属于自己的剪影上。 东西星系的混血优势充分彰显在他的身高与外表上，让他拥有不输给那名漂亮年轻人的出众轮廓以及比对方多近一个头的身高。他所挑选的发型刻意突显了自己五官的优点，服饰也从不盲目跟风，总能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款。点睛之笔是他左耳上的耳坠与瞳孔底不起眼的灰绿色，依靠室内照明，闪烁出冷光。 穆纯盯着自己的剪影，露出相当愉快的表情。 辅脑终端：收到一条工作消息，需要身份核准。 穆纯：身份核准。自动阅读。 内容如下：第500号事件相关调查及跟进情况汇总。第一项：维度核心核…… 穆纯刚听了个开头就收敛了笑容。 被穆纯拟定为下一个“娱乐目标寻找地点”的亚高文明域，有一颗开发到一半就因资金链断裂而废止的烂尾行星。 行星上既没有学校和写字楼，也没有购物中心以及其他所必须的生活设施，只有一栋半埋在荒漠下的、依靠光伏发电和深井取水的小房子。 房子地面上两层，地下也是两层。如同原始文明时期的乡村自建小楼。谈不上设计规划，只有造价低廉与实用这两个值得一提的优点。 房子内陈设非常简单，甚至堪称简陋。尤其是厨房和餐厅，都只有一人份的桌椅与餐具，因而显得十分宽敞。 确切说是：空旷。 清晨，宣爻睁开眼，呆滞地看着空旷的房间，并没有立刻下床。 以前他不明白跟自己家同样平方大小的房子看起来为什么会显得热闹，后来才发现别人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陈设，而自己的家却只有几样必须品，完全没有钱做内装，因而只剩下宽敞这一个优点。 在这个半途而废的行星没有星际配送货服务点的前提下，居住在这所小房子里的宣爻需要任何生活用品都必须去临近的宜居行星购买。 幸好这里还有且仅有一个由邦联修建的星际公交枢纽停靠站，否则早就不能住人了。 同样因为钱的问题，宣爻没有购置家务ai，为了日常生活和及时获悉各类商品的打折消息，他不止订阅了临近宜居星上所有购物中心的折扣推送，还自制了一个按照类别和打折日期罗列的详细物品清单，防止自己错过任何东西的折扣日期。 除此之外，这栋小房子的家具水电等如果出现损坏或问题，他也必须自己动手修理。毕竟雇人前来维修的费用和负担往来的交通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不用是说其他等等与照顾房子有关的事……就这样，宣爻不知不觉学会了如何照顾一栋房子，也自认为照顾得还算不错。至少它既没有漏雨，也没有下水道堵塞，或者停水停电，甚至是垮塌。 辅脑终端消息提示：收到一条订阅消息，检索到与物品清单有部分重叠，请及时查看。 宣爻的辅脑终端不是什么高级的特殊型号，是邦联免费配给品。不过既然能满足所有基础用途，他也就没有更换的打算。反正他这样平凡的普通人，根本不用担心被不法分子骇入精神网络、窃取个人视觉听觉等信息。 宣爻展开消息列表，核对类目。 一个是临期碳水营养剂的打折活动，另一个是蛋白质、维生素和纤维营养辅食滞销口味打折。 正好家里这些储备都要耗空了，趁着还不到打工时间，他决定顺道去囤一些。 宣爻走进陈设同样仅能满足于基础生活需求、完全谈不上美观的卫生间，在旧式抽水机巨大的轰鸣噪音中，用冷水简单的洗漱过后，再穿上挂在老式晾衣架上的衣服。 没时间熨烫的皱巴巴的衬衫、不合身的尤其是裤腿已经不够长的公司配发的深色工装，以及无论系还是不系都会显得既土又老气的深蓝色斜条文领带，都是他习以为常的穿着。 而相比这身行头，宣爻映照在只剩半边的镜子里的自己，才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鸟窝似的头发，是他自己剪的。因为自己剪短发没有那么容易，往往是一通操作过后，看起来就像被狗啃过。尤其现在还长了，半长不短的贴着脖根，加上乱七八糟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如同台风过境。有好奇的同事问过他这样怎么看前面的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平时总是盯着地面，根本不需要看前面，刘海是否会遮挡视线也就显得不重要了。 宣爻半低着头，打开通往地下室的小门，沿着楼梯来到底下二层。 相比楼上，这里更加空旷，却也相对要明亮得多。 里面一共有四套昂贵的“生命维持装置”，伴随着其规律闪烁的指示灯，看起来就像是充斥着诡异幽灵火的地下墓穴。 “爸。妈。哥。姐。早上好。” 宣爻顺序经过几年前就被医生诊断为苏醒概率不到亿分之一四人面前，向他们说早安，再仔细检查每一套“生命维持装置”的运作情况，确保备用供电设施能正常启动，这才沿着楼梯返回一层。 他的家人是这样的情况，等同于没有家人。 他平常甚至不敢跟人对视，因而没有人喜欢他。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什么都没有，也不觉得自己以后能拥有什么。 宣爻将近二十载的人生里，他的名字就像是个讽刺。唯一值得他“炫耀”的恐怕只有那四组“生命维持装置”所带来的很多个零的巨额负债。 除此之外，他一无是处，更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会发生任何变化。 此时，穆纯与宣爻正分别处于距离彼此数兆万亿光年的两端，他们原本无论如何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直到他们同时收到来自各自上司发给他们的前往同一地点的出差要求。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宣爻回答。毕竟他负责的区域就是荒僻的星际边境地带。 “东西星系交界？”穆纯不太愉快地表示，“怎么会派我去那种荒僻的地方？你觉得我会感兴趣？你的评判标准有点奇怪，能告诉我理由吗？什么？我明白了。我立刻赶过去。” 【作者有话说】 1. 比较土味的口语英语充分还原了西星系·穆纯的天然土味（被暴打2. 叉叉是攻是攻是攻！不是不是不是鬼故事，也不惊悚，作者热爱科学！ 3. 不同文明域和星球都是不同的发展程度，差异会比较大。可以理解为宣爻住在边陲荒漠很蒸朋的环境，穆纯大多在很赛博的首都核心区域鬼混。一个是村里穷小伙儿，一个是城里富家公子哥儿。 4. 叉叉的颜值要等衣着发型界一哥·穆纯帮他重新打理一下才能突显出来，表急。你看他裤子那么短，起码身高这个硬通货稳了！ 小小声：不麻烦的话点个收藏给点海星留条评论贴贴作者催催作者给作者点填坑的动力吧（乖巧.jpg 第3章 卷一：认知现象 第3章 吞噬者.1 寂静与喧闹让人同等憎恨，却也使人甘愿沉沦。 case.1：吞噬者-1-未经打磨的天然紫水晶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烁着并不刺目的温润光泽，如同画龙点睛般的缀在佩戴它的男人左耳。 不是耳钉或耳环，是耳坠。 看上去并不昂贵，却非常显眼。 由近似银或白金材质的细线裹住棱角分明的细长条状水晶，点缀在柔软的耳垂上。水晶尾端不时跟随佩戴者的动作，反复轻掠过他的颈侧，让人不禁联想起凑在颈边细碎亲吻的嘴唇。诱人且缠绵。 宣爻低下头，努力把不礼貌的浮想联翩赶出脑海，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继续偷看路边那位过于显眼的陌生人。 紫水晶的颜色映衬着柔和的栗色头发与灰绿色眼睛，本该是漂亮且活泼的组合，却因为那人出众的身高、肩宽以及窄腰所呈现的倒三角形而剔除了所有的柔和，只留下属于男性的俊美。 不，其实并不能简单地将那个人概括为纯粹的俊美，而是一种宣爻无法用词汇来形容的如同精心装点过的能撩拨人心的特质。 对方显然明白自身优势如何，巧妙地将这种美用言行举止掩藏起来，让任何再看他第二眼的人都只会单纯觉得其很英俊，而不会将其局限于美丽或漂亮。 一个将自身外貌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的人，就那样站在路边，让周遭路过的包括但不仅限于宣爻的人，都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直盯着看。还有一些男女不止胆子很大也拥有足够的自信，并不满足于杵在旁边多看两眼，很快就主动上前搭讪。 可是，即便在与那人交谈的时候，他们也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因而显得心不在焉。更有一部分在夸夸其谈的同时，完全不知道对方回答了什么。显然是被那张脸迷得七荤八素，完全丧失理智了。 那个陌生人显然不认为被直视或偷看是不礼貌的行为，反而习以为常地接纳大家的瞩目，还在与任何人对视的时候报以微笑。 他的笑容看似礼貌，实则带着不动声色地撩拨，让他看起来愈发动人了。 简直就像蜂后置于蜂巢中，引得无数工蜂跪拜。 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索吻。 宣爻再度低下头，花了些时间清空自己胡思乱想的脑海。片刻后再度不自觉把注意力投向了那个人，几乎彻底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工作。 边境地区鲜少能见到混血。尽管在如今极为发达的生物科技水平加持下任何足够有钱的人都能随时为自己更换一副足够漂亮的皮囊，但任何通过科技手段模仿名人、政要以及东西星系混血的长相依旧是被法律明令禁止的。单凭混血这个事实，那个吸引了周遭所有注意的男人，就像是他耳朵上未经打磨的天然水晶一样，无论眼睛还是发色，肯定都是天生的。 那种特殊的迷人气质显然也是同样。 一个东西星系混血的人形荷尔蒙——宣爻得出了属于自己的怪异结论。 宣爻从未在这种边境地区的荒僻小宜居星球上见到过混血，更不用说是如此引人注意的英俊混血。 对方肯定不是常住人口，大概率是为工作碰巧莅临罢了。 莅临是个不错的形容词，就像原始文明里贵族到民间游历…… “你好。” 宣爻胡思乱想地与对方擦肩而过时，却突然被后者拽住了手腕。 “请问中心医院怎么走？”对方问。 “……” 穆纯认为自己距离完美只差最后一道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的障碍：在没有精确立体导航地图可用的前提下，他99%会在初次抵达的陌生宜居星的城市中迷路。 如果他恰好还很赶时间，那么迷路的概率会上升至100%。尤其是这种边境地区，地图本来就做得非常糟糕，就算街道有变化，地图也经常不更新，别说精准了，简直连80%的正确率都保证不了。 当然更倒霉的是，这种鬼地方连ai出租车都少得可怜，无论去哪里大概率要依靠他这两条腿。 穆纯因此把同样的问题连续向主动凑上来的人都问了个遍，却没能得到任何回答。 大部分人一看就是假装不知道，或者连问题都没听清楚就开始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题，还自认为很擅长聊天，其实每个话题都无聊透顶。更有甚者明显就是为了搭讪而来，还要故作矜持地不索要终端联络码。张口闭口都是同步地图时“顺便交换”，根本就没有谁记得他只是纯粹地想问个路而已，并没有要求同步地图。 穆纯其实也没少应付过与之类似的情况，所以他才不想来东西星际的边境地区。明明西星系就在数百光年外，仅仅隔着一条星云带，几乎可以算作是与这里接壤，可越是到边境地区，越不常见到混血。反而是靠近邦联首都星系的范围内混血较为常见，也就不显得稀奇了。西星系那边也是同样。 穆纯小时候在西星系长大，6岁才到东星系，到了12岁就开始两边跑。这种毫无稳定可言的“放野马”生活，让他的性格逐渐变得相当张扬。加上他知道应该如何恰当地展现或者说是利用自己的外表优势，更时常以此为荣，于是他脑袋里就自然而然逐渐没有了“低调行事”这个概念，也就不会因为眼前这种小状况而有所收敛，只是对问不到路还耽误了不少时间的现状感到有点儿小尴尬。 他显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制同步他们的精神网络，有能力找到精神屏障的漏洞是一回事，违法与否就是另一回事了。 未经许可就同步别人的精神网络这种事情自然属于只能偷偷摸摸地做，绝对不能摆上台面的部分。否则这些人完全能互相作证是他下的手，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于是，穆纯干脆瞄准了一个刘海遮住大半张脸，走路还低着头，步履如飞地从他身边经过的人，毫不犹豫地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腕。 “请问中心医院怎么走？”穆纯问，“这里的立体地图定位不太精确，好像很久没更新了。” 对方的一只眼睛从过长的刘海缝隙里露出来。时间极其短暂，穆纯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眼睛的颜色，对方就好似受惊的小松鼠那样迅速地低下了头，藏进了树丛，只留下毛茸茸的尾巴。 宣爻既像排斥又像被吓了一大跳地奋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向后退了一大步，拼尽全力才没有转身逃跑。 “不好意思，”穆纯怕人真的跑了，急忙改为拽住对方的衣角，举起另一只手表示不会再轻举妄动，“我只是想问个路，我不知道你讨厌肢体接触。” “没、没有……没关系。”衣角被拽住的宣爻立刻乖乖杵在原地不动了，但他的嘴巴反复开阖了五次，才勉强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我正好去、去……医院。我、可以，带你去……” 他磕磕巴巴地说完就再度低下了头，仿佛地面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关注的东西，心下则反复告诫自己别再结巴了。可他一旦开始紧张，结巴的毛病就会复发，当然不可能突然自愈。而且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止长得那么好看，还突然离他那么近，刚才甚至拉了他的手腕，现在还拽着他的衣角……这种种无一不在疯狂追高平常从来不跟人社交的他的紧张值，让他的心脏都快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更像受惊的小松鼠了，穆纯想，而且对方这是在暗示自己可以顺道跟他一同过去吗？他边思索边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头发半长且乱外加有点自然卷，虽然不至于有那种没洗干净的油腻感，却成功让每一根发丝都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离奇角度，像被雷劈过；过长的刘海彻底遮住了上半张脸，几乎垂到了鼻底，旁人想窥一眼那对“心灵窗户”，恐怕只能看到“遮光百叶窗”；有柔软却稀疏的胡茬，可能不到二十岁，还没有刮胡子的习惯；公司所发的廉价三件套职业工装岂止是不合身，还因为身体还在飞速成长而导致裤腿短得过分，都快赶上七分裤了，袜子还是最丑的纯黑色；就算忽略衣裤的尺码问题，其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身形让本来就剪裁糟糕的职业套装愈发难以合身，唯一的作用就是空荡荡地挂在他肩膀上，给他平添了一些风大就能刮跑的单薄。 算了，穆纯想，尽管面前这个人说话就结巴，衣着非常土，发型也很邋遢，可好歹自己问到路了不是么？只是这种跟自己审美相距数兆万亿光年的人，看一眼就已经让他的眼睛发痛了，他既不想继续伤害自己的眼睛，也不想继续耽误时间，当即非常干脆地婉拒了对方同行的暗示。 “可以麻烦你把标注地图共享给我吗？”穆纯问。 “……可以的。”宣爻失落地塌下双肩，反而不像刚才那么结巴了。 然后，他很快就沉默了。 穆纯一脸莫名地静待了将近1分钟，却没有收到共享，难免疑惑地催促：“不好意思。我有点赶时间。能麻烦你快点共享吗？” 第4章 “我、我……”宣爻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却在接收到对方疑惑的注视后再度手足无措，舌头也难免打起结来。 “你怎么了？”穆纯挤出所剩不多的耐心，“没事。你别紧张。可以慢慢说。” 当然最好还是快一点，不然他很怀疑这颗小宜居星1个小时后是否还能继续存在。 “我不知道怎么共享。”宣爻再度低下头。 “……” 穆纯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第一反应是怪叫，第二反应是“想交换终端联络码可以直接说”，可没等他表示点什么，就又听到对方的申辩。 “我没共享过。真的。从来没有。所以，我……不会……”宣爻的声音逐渐变低，尾音彻底消失。 穆纯十分庆幸自己听力足够好的同时难免对这个星际边境地区的落后程度有了崭新认知。他本想问对方“你没有朋友吗”或者“你应该跟家里人共享过”之类的问题，但觉得有损自己的礼貌形象，因而通通忍住了。 他最终通过礼貌询问的方式，获得了同步对方辅脑终端的许可。 其实凭他骇入速度和对方精神网络防火墙漏洞百出程度，他甚至不需要10秒就能轻而易举的强制同步。不过面前这位小朋友只是穿着土了那么一点儿，说话也结巴了那么一点儿而已，既然没有惹他不快，也没有忽略他的问路要求，他自然不会做没有礼貌的事情。 不过，他在同步标注地图的同时还是顺便瞥了一眼对方的身份资料。 一个还差一天才满二十周岁的兼职小保险调查员，大概率是被保险公司派过来背黑锅的小可怜。 “谢了。”穆纯想着便忍不住略带同情地拍了一下对方的上臂聊表宽慰，并在擦身而过时以极低的声音覆在对方耳边说，“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办的话，建议你尽快离开这颗宜居星。这里即将变得非常危险。” 说完穆纯就背身挥手，很快从宣爻的视野里消失不见。的确很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宣爻反射性捂住自己的上臂，甚至没有来得及追问什么，对方就已经消失了。这让他不自觉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连刚才的听到的话也显得极不真实。可宣爻周围的人，包括刚才上前搭讪的那些人仿佛都没有察觉到这点异常之处，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只是产生了某种奇怪的错觉。 可对方拍打在自己上臂的力道很重，感觉不像是在开无聊的玩笑。只是对方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认真，或许只是个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也不一定？ 可是，有必要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恶作剧吗？ 算了，宣爻最终决定不再纠结于此，毕竟他还有工作必须去做。 让宣爻和穆纯都没想到的是，不过短短半小时后，他们就在另一个地方再度相遇。 【??作者有话说】 看看，这就叫：越是小手都没牵过的人脑洞越是大（飞速逃跑 第4章 吞噬者.2 急救封闭舱飞快地窜进医院大门，宣爻侧身让过后，从旁边进入身份识别区，很快得到放行。 “又是暴食症。” “这是今天送进来的第三个暴食症了。” “好像还有一个在路上，马上就要送到了。” “我以为这种病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根除了。” “我觉得味觉营养剂唯一能导致的只有厌食症，而不是暴食症。” 几个负责急诊的医生围着急救舱旁，边查看边低声议论。 尽职尽责毕竟跟嘴碎与否没有冲突，而且急救舱完全能稳定患者的生命体征，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对ai的诊断进行复查。 宣爻穿过早已熟悉的医院走廊，避过一台清扫ai机器又让过一个全自动垃圾收集箱，好不容易找到在医院里等待已久的客户，就听到一个新来的主治医生为病人家属带去的噩耗。 “基本确诊为意识永寂。” 无论什么时代，无论文明如何进化，医院都是“道德”与“本能”争夺拉锯的“制高点”。 “更直观易懂的叫法是：意识完全死亡，或意识消亡。是极其罕见的病症。” 熟悉的诊断让宣爻僵在原地，脑中浮过成堆乱七八糟的联想。 自粒子医疗技术从发展中文明域诞生的那一刻起，医疗手段就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进化至包括但不局限于各种细胞级修复。 数十年后，甚至连脑神经细胞都能完整复原。 医疗水品的突飞猛进，也促进了星际探索与迁徙的迅猛发展。 再短暂的数十年后，人们就重新定义了“脑死亡”的“概念”。因为即便粒子修复技术修复了人们包括大脑在内的所有身体细胞，依旧有一些人突然陷入了另一种概念上的“脑死亡”状态，无论使用什么治疗手段，都也没有再苏醒过来。 虽然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人，可这毫无疑问也成为了研究继续突破的主要障碍。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相关研究逐渐印证了另一个曾经只存在于人们臆想之中的“东西”，东星系把它称之为“精神”，而西星系将其称之为“灵魂”。 这个藉由对大脑的深度研究而印证的质级飞跃结论，很快就让更多的科学证据寻找到更多关于人们的精神世界的确是存在的证明，也让生物和医学相关的学科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关于“只有意识的消亡才是生命不可逆转的终局”的有利证明。 这就是：意识永寂。 尽管这个结论的名字看起来略带文艺气息，但从它被科学印证的瞬间，就注定会围绕着它开始继宇宙迁徙探索后诞生出新一轮“科技革命”，并获得革命所带来的超高速发展及红利。 人们很快在原本的“网络”基础上，得以利用“精神世界”来构建并升级出精神网络、精神能量等多种多样的使用范畴，让原本只停留在幻想和理论阶段的“精神力”，很快从研究领域被转化为民用工程中不可或缺的“生活配套设施”。……由此，纳米级大小的辅脑应运而生，代替了原始文明域所泛用的手机，成为每个人的必备物品。而与手机相比，辅脑终端甚至不需要手指去操作，只要一句话、一个念头或者一个神经信号的传递，就能迅速响应，帮助人进行学习、工作、输入输出、消息传递、互动社交、娱乐游戏等等。除了不能向人们的大脑“直接灌输”知识以外，辅脑终端的应用场景涵盖面之广泛，简直堪称星际时代的发明之最。 人们因此仿佛同时拥有了两个大脑，只要善于利用辅脑就能间接促成了又一轮与其相关衍生产品的开发，间接或直接的促进了文明更上一个台阶。 一切相关领域以此为界限，出现了全面大飞跃，很快就让人们探索的足迹扩大到更加广阔的宇宙范围。 当人们终于成功探索到宇宙的边缘，人们就此进入亚高文明。 当人们终于成功抵达宇宙的边缘，人们就此进入了发达文明。 遗憾的是，当人们抵达宇宙的边缘，对自身的探索也抵达了终点。 人们再一度失去了探索的目标，不再有宇宙冒险与探索，不得不重新回到普通平凡的日常生活中，静待下一轮科学发现所带来的大爆发降临的同时，不得不面对精神世界所带来的飞跃突然就被按下停止键的茫然若失。 而后，当更高一级文明域的人发现自己能意识到更低一级文明域的存在，可彼此却既不能跨越文明域的差距，也不可能改变任何历史的时候，一切向宇宙和自身的探索都戛然而止，原本好不容易藉由探索宇宙而合二为一的人类文明也因为文明的差异化，逐渐分开并固定为东西两个星系。 藉由文明差异的分离跟战争的分割不同，两个星系彼此间没有任何冲突，却也永远无法苟同彼此。 就这样，从亚高文明开始，“死亡”又被赋予了一种崭新的定论——任何完整的人类生命体征都必须由基因与精神双重匹配并存活才能确定其“生存”状态。如果缺少其中任何一样，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会陷入“死亡”。 即是说：无论缺少健康的身体，还是失去了健康的精神，人们都必须面对死亡。 而实际上，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的健康，都能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妥善治疗，让死亡率迅速降低。 除了人本身的寿命被局限于精神与身体的断层而无法继续延长之外，人们已经变成只需要面对疾病并治疗，却在大多数时候不用面对绝症与死亡了。 除了“意识永寂”。 “意识永寂”是一种身体和精神都没有任何致病前兆，却总是会突然出现的疾病。 它被泛称为“新型癌症”，但它却不像癌症那样可以治愈，而是从精神与身体两方面都完全束手无策的状态。 其罕有程度，让其从出现至今所有的公开统计数据中均显示，自第一例被确诊的“意识永寂”出现开始，包括跨越数个文明域内的所有星系与维度范围内，其发生概率都低得超乎想象，仅有区区兆亿分之一。 第5章 即是说：所有已知范围内确诊的“意识永寂”，总数最近也才刚刚破千列。 其唯一的症状是突然进入“无法叫醒的睡眠状态”，但精神检测却能确认生存，身体也能自主呼吸，只是长期不补充营养就会导致身体萎缩衰败，长期营养注射或细胞修复则会导致精神受创并精神死亡。 因而对于遭遇这种亚高等文明域的顶尖医学也不可逆转的悲剧的罕见病家属们，医生通常会给出两种选择：一、联系保险公司索赔并入殓下葬。 二、把人放进昂贵得超乎想象的学名叫做“粒子级永久基因重复修复自控无损箱”，别名则叫做“睡美人”的身体保存“装置”里，保存并监管好该人的身体，等待奇迹发生，让他们在某一天醒来。 宣爻之所以对“睡美人”如此熟悉，正是因为他家的地下室二层里面恰巧就摆放着四套这样的“装置”。 这个概率只有兆亿分之一的离奇病症，在宣爻记忆里出现，或者说是“降临”在他家人身上的过程却并不复杂：最开始是他的哥哥突然出现问题，于是爸爸就为了长子购入第一套；然后是他的姐姐出现问题，妈妈随即为长女购入了第二套；随后她又为丈夫购入了第三套……最后就是宣爻为他的妈妈代为签收了第四套。 宣家的五个人，从此就剩下了宣爻自己依旧平安无事。 宣爻的确没事。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没事。 他不止没事，还连任何疑似确诊的迹象和精神崩溃的可能都没有出现。但四套“睡美人”却彻底掏空了他们家本来打算用来开发那个宜居星的所有财产，还让唯一健康的他背上了巨额债务。 刚开始，宣爻不止无法面对残酷现实，还时常想产生某种离奇的幻觉，无法相信这种兆亿分之一概率仅仅在他家就能就出现四例，于是经常睡觉，一刻不停的徘徊在梦境中，期待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就能看到“糟糕的梦境”就此溃散。 或者，他也跟家人一样进入沉眠，再也不会苏醒。 但，这种妄想也很快就破灭了。 随着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延长至二十个小时以上，他的身体不断发出饥饿的讯号，让他不得不面对无论多少次醒来，这都不是梦，他也不可能一直沉睡下去的现实，也逐渐被迫学会面对现实。 但他脑子里也开始充斥了一个更为糟糕的念头——既然这个罕见病的病例如此稀缺，那些早已经因为研究样本匮乏到无法想象的境地从而不断想方设法寻找“病例样本”的医疗研究机构，肯定愿意出高价收购“病例样本”，他完全可以把“四具尸体”打包卖给相关机构，随后再把四套“睡美人”也卖掉，这样他就不用再被束缚在那个已经荒废的地方与空旷的房子里。 可当他每天早晨走进地下室，去检查装置运作是否正常，当他看到他们的规律起伏的胸口，听到他们的心跳，触碰到他们温暖的皮肤，就不自觉认定他们只是在长眠，坚信他们总有一天是会醒过来，继而打消了糟糕的念头。 第5章 吞噬者.3 “说‘基本确诊’是相当委婉了。其实一旦出现症状，结果就八九不离十。” 主治医师的声音把宣爻拉回现实。 “毕竟这种绝症的误诊率为零……病人家属呢？什么？哪里？这……” 主治医师边用辅脑与其他人会诊边低下头，看向过于矮小的病人家属。 “这个未成年的小孩就是唯一的家属？不行。未成年不能在家属授权栏签字，就算签字也没有法律效应，就算他家里没有成年人了……真的没有人了？远亲也没有？基因亲属也没有？就算要关停，也需要年满二十周岁的成年人签字，再通过相关机构审核后医院才能执行。” 没错，宣爻想，关停“睡美人”正是第三种选择。然后他就可以埋葬他们四个人的尸体，接着再卖掉那四台昂贵的设备，离开那栋空旷的小房子，反正他也快满二十岁了……好像就是明天。 “如果需要继续观察治疗，医疗费可不是小数目。去联络保险公司过来……” “我、我……” 主治医绕了一大圈，终于回到了跟宣爻工作内容相关的话题上，并通过辅脑把会诊及诊断结果共享给看起来还不及成年人腰高的小孩的辅脑终端。 上面大量的专有名词，很快砸晕了那位年纪太小的孩子，让他手足无措地揪住了身边的宣爻的衣角，嘴巴里不断的发出“我”与“不”等类似的声音。 宣爻低头，与一脸茫然地仰着头看他的小孩对视。看资料刚满七岁，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哇”地哭出来。 宣爻毫无怜悯之心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衣角，心下甚至莫名觉得有些可惜，因为那个衣角恰巧是刚才长得很好看的陌生人抓过的地方。 “医生，您好，”宣爻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与工作无关的发散想法并没有影响他跟主治医的对话，“我是保险公司派来的理赔调查员……” “意识永寂”发生概率极低，因而是保险公司最喜欢承接的低风险大额保单。可一旦投保客户出事，相关的理赔也因为涉及金额与涵盖丧葬等相关方面，是处理起来最难也最复杂的一种。 大多数调查员都会把“意识永寂”的理赔单丢给比自己资历浅的人去背黑锅，等到没有人可以推卸的时候，就会丢给宣爻这样非正式调查员。 这个单子恰好发生在宣爻负责的星际边境地区，自然无论如何都会降临到他头上，他则需要留十二万分小心去对待。 宣爻边看终端里的消息边说：“关于理赔方案与治疗援助方案对家属比较有利的有以几种下可选——” 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有利方案”，他要做的只是寻找各种理由，把公司的理赔金额压至最低。 最佳选项是直接埋葬，毕竟在这个宜居行星遍布宇宙的时代，找块土地埋具尸体再简单不过，公司只需要支付丧葬费用。一步到位，没有任何后续支出。越迅速结单，就越是能将公司成本压到最低，是稳赚不赔的方案。至于“睡美人”？那完全是绝对禁止的灰色项，从一开始就“不可选”。要么这孩子自费，要么宣爻换一份兼职。 其实宣爻经常会来这家医院处理星域边境附近其他同事都不想接的调查。来往次数多了，也就逐渐跟这家医院的人不算陌生了。一旦在熟悉的环境中，他沟通时的结巴就大幅度降低。而且按照规定，他也不应该向这个新来的主治医解释保单的问题，但问题在于这个医生不止是新来的，而且看起来还非常赋有正义感，加上小家属濒临崩溃的情况，宣爻完全可以想象自己不跟对方详细说明的结果肯定是：后者当场发飙。 在宣爻同医生以及基本上什么都没听懂的小家属解释保险条款细节等理赔常规问题的时候，他的辅脑终端同时收到了直属上司指派的新一单理赔调查。 上司备注：需详谈。 宣爻打开只有一个默认分组的终端列表，很容易就从没几个好友的列表里找到了自己的上司并发送了跨域联络申请，当然他还必须同时继续跟医生和小家属沟通，绝对不能拖延两边的任何一方的“执行进度”，因而只好最大程度的使用辅脑。 宣爻先把各种文件同步给医生和小客户——跟同步与社交有关的标注地图不同，工作方面的同步他操作得相当熟练。接着他一边分离左右眼和左右耳的视神经接续，将右眼和右耳用来继续交涉与保险理赔相关的内容，而左眼和左边听觉则用来等待即将接通即时通讯以及随后必须的对话。 成功接通联络的瞬间，宣爻的左眼和右眼成呈现出两个不同的视觉画面，依靠辅脑的帮助，他开始同时进行“双组沟通”。右边——宣爻开始向小客户解释“意识永寂”。虽然解释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挑战，但他必须解释清楚。 在得知自己的家里人再也醒不过来了的瞬间，小孩已经开始嚎啕大哭。 宣爻只好开启了杂音过滤与降噪，但廉价的邦联配给辅脑效果有限，他依旧得反复告诉自己不要被那个哭声弄得太过烦躁。左边——直属上司脸色非常糟糕，但语气还算友善的劝说：这个单子我找了很多人，可是没有人愿意接。不止因为它在边境地区，还因为它的保额太大了。只好难为你了。 宣爻谨慎地问：是什么单子，理赔的内容又是？ 上司为难道：主要是额度比较大。宣爻：…… 无论什么文明社会的穷人都必须卑躬屈膝，尤其是巨额欠债的现实足以让他奴颜婢膝。 两幅或多幅对话场景的声影同时在一个人身上进行，其实对人的影响是“神经分裂”式的，但这已经是如今的普遍现象了。 好比一个小孩手上正在用外置设备写作业，而他的辅脑却能带着他去游戏里击败一群对手。 基于以上“分裂式”的普遍情形，曾有多位科学家联合提出过一个理论，宣称正是这种“分裂行为及社交”导致了“意识永寂”的出现。 第6章 这些科学家的论点一度成为东西星系共同讨论的焦点。可惜直到他们寿终正寝，都没有得出任何可靠的对照性实验结论，也没有找到任何足以让众人信服的论据，让他们的理论很快沦为了科学界的一则茶余饭后的闲谈。右边————今年是进入亚高文明的第520年，在这个值得纪念的充满爱的年份，不来一次闪耀星空间充满爱的告白宣言吗？ 原本已经同时进行“双组沟通”的宣爻的右耳突然接收到了又一道“背景杂音”，引得他只好回头去看了一眼。 嵌在医院走廊里的巨幅投影屏幕正在放送显眼的商业广告，声音大得严重影响了新来的主治医刚说到途中义正言辞的发言。 医生脸色变得异常脸色难看，开始用终端联络医院相关管理人员，让他们把声音调小一些。对方显然拒绝了这位初来乍到的医生的要求，让他们陷入了短暂的争执。 宣爻趁机暂停下沟通，尝试微调自己辅脑的神经信号接收数值，试图过滤掉小客户的哭声，但却反而放大了重复播放的魔性广告词，让它不断侵占着宣爻冗余逐渐不足的听觉神经。 ——多达五百二十种告白套餐可供选择——绚烂之选：星系恒星群拼字；——实惠之选：跃迁船及通道列队亮灯；——赤忱之选：准中子星引爆烟花，三百万光年内闪耀星域，体贴附赠小巧便携眼球粒子修复机，只需要三个小时，就能无痛修复双眼。 如此贴心的全方位服务，简直为客户考虑到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如果谁会以为卖不掉，那可就太低估首都星系那些有钱没地花的人的无聊程度。毕竟这些“告白服务”里最受欢迎的也是最昂贵的“准中子星爆破告白”，就连引爆都需要委派一整个宇宙爆破工程队过去，是最能满足虚荣心的大排场。再看那些赠品，同样是没有保险就用不起的天价医疗仪器。唯一的缺点就是：贵。贵到足够宣爻花半分钟来数后面的0。这样的白他告不起，也没有人需要…… 当主治医与管理人员沟通结束后，宣爻的思维又发散到奇怪的地方的同时，也发现自己微调出现了更糟糕的失误，几乎快听不清主治医接下来愈发愤怒的大吼了，只好急忙尽可能地保持礼貌的态度，把终端恢复到默认状态，继续忍受着对方的怒吼和小孩的哭嚎，开始缓慢地复述保险理赔的相关条款。左边——上司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宣爻的回答，干脆非常“体贴”的把宣爻的“旧账”翻了出来。 上司：考虑好了吗？如果你还没考虑好，我们就需要面谈了。 宣爻知道对方想“面谈”什么。他讨厌面谈。 那是他刚开始在这边兼职的时候接到的第一份保单调查，一个诡异至极的基因医疗事故，原本只是做癌变基因修复的小女孩遭到了抗体基因阻断，导致免疫力全失，成为了当代少见的基因缺陷儿，连用基因复刻一具身体都会重复出现同样的病症，以后将要在无菌室里生活一辈子。 医疗机构势大，迅速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连媒体都没有收到一丝风声。小女孩的家人诉求无门，只好想方设法申请医疗保险多理赔一些来支付昂贵的无菌室设备，医疗机构却在背后使了许多不干净的手段，让宣爻所在的保险公司尽可能的压低保险赔款。 宣爻当时初出茅庐，不会虚与委蛇，还怀有无聊正义感，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曝光给了媒体，让医疗机构多赔偿了一笔“善心款”，保险公司也因为舆论而多支付了一个0的保险金。 拿到钱的小女孩一家对宣爻感激涕零，医疗机构对保险公司的投诉信却差点挤爆了宣爻上司的辅脑终端。 宣爻的上司被连累降职，他自己则被减薪半年。 他被叫到数亿万光年的局部中央星系去跟上司“面谈”的时候，差点被骂到失聪——这还是公司根本不知道是他在背后捣鬼的情况下。毕竟保险理赔调查员跟保险专员完全不同，不能保险卖完就等提成直入个人账户。就像欠款一样直接绑定基因，除非把自己整个都换掉，否则根本逃不出遍布全星系的金融机构追讨。 自他选择了这个专门从自己公司的口袋里掏钱往外送的兼职职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成为整个公司都不待见的存在。 最惨的当然还没有保单提成，只有死薪水。 但他没有办法。巨额欠债当头砸下，他只走完了义务教育流程，加上他并不是特优生，根本拿不到奖学金，就算拿到了也不够还欠款的利息，更不用说是继续读书了。以及，他根本没有笑脸迎人的社交能力，导致很多工作他都做不了……无论如何，最初那桩医保赔款事件过后，他就掐灭了自己的心底那一点可悲的“正义感”，学会了点头哈腰低声下气，这才勉强保住了这份兼职，这也导致他的上司每次都会塞一些风险很高的保单给他，可这也已经是他竭尽所能给自己争取到的“最佳”现状了……左边——上司问：宣爻，你在听吗？ 宣爻低下头，安静异常，仿佛切断了所有精神反馈信号，进入了“静默模式”。 人权劳动法下兼职都有福利保障，企业就想方设法钻一切可钻的空子，“面谈“就是把他捅的所有篓子成列出来，用一切难听的话挤兑到他主动请辞。如果不接，只会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 宣爻：可是，我这边还有个意识永寂的单子…… 上司发出怪叫：意识永寂？！那根本就不在医疗理赔条款内！只在附加条款里有一小部分理赔责权，根本不用走那么多程序。省略程序，直接跟他们说，让他们要么自费购入睡美人，我们最多提供一下相关购买渠道，要么就直接转入殡葬程序。如果家属不满意，想走法律程序，你就直接转给法务部，别在那边继续浪费时间。宣爻：……右边——宣爻低头看着还在嚎啕大哭的小孩，抿了一下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忽然觉得哭泣是一种非常奢侈的特权。但他这个抿嘴唇的举动在旁人眼中显然变成了一种不耐烦的表现，当即触怒了跟他废了好半天唇舌却得不到“赋有同情心的回答”的主治医生。 “你在听我说话吗？！”主治医怒吼。 果然惹这个人生气了，宣爻边想边点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平复对方的怒火，医生因此愈发火冒三丈。 面对这个无论是讲道理还是大骂都置若罔闻，只会复述“标准保险理赔条款”的保险调查员，主治医终于忍无可忍地失去了理智，一把抓起旁边碰巧滑过的全自动垃圾收集箱，整个叩在宣爻头上。左边——上司严厉的大吼：你明白这个保单的重要性了吗？单就赔款额度一项，已经是最近十年最高的一单。你一定要仔细调查，确保一切符合理赔程序。如果有任何猫腻，无论是谁有任意一项违反过保单规条，立即保存证据，转给法务部，让他们协助你确保单子当场作废。就算一切符合理赔程序，你也得给我想法子找到漏洞，把理赔价格往低里压，越低越好……你听见了没？ 宣爻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无论对满头的垃圾还是上司的嘶吼都没有任何反应，然而“右边”的骚动已经迅速扩散开来。右边——ai机器人因为正常工作被人打断立刻重复发出尖锐的修复提醒；哭泣的小孩短暂怔愣后，继续哭嚎起来，甚至还附加了尖锐的叫声；周围无论是病人还是医生护士护工，都被这个动静吸引了过来，有些人劝，有些人指指点点…… 灰尘和其他不知名污物垃圾等，就这么沾满宣爻全身上下。可这并没有超出他的忍受范围，反而是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的感觉，让他只想立刻逃离这里，可他实际只是杵在原地沉默了几秒，在主治医生迟来地“恢复理智”和同样迟到的“意识到自己只是在迁怒对方”之后，宣爻却没有给对方道歉的机会，也不给周遭任何人跟他对话的机会，直接把抓着自己衣角的哭嚎小孩推给了主治医，丢下一句“理赔详单我会同步给客户”，就大步跑进了消防安全楼梯间。左边——跟任何人想象中的“躲在消防楼梯间”里崩溃或痛哭的结果不同，宣爻阖上门后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听完远程通讯里上司给出了最后通牒，随即向对方保证会立刻去处理那个麻烦的理赔调查并且礼貌的等上司主动结束通讯，这才沿着楼梯一步步逐级向下，走向地下一层。 同样是在医院的地下一层，穆纯正快速地查看每一间房间。 宣爻此前没看错，穆纯的移动速度的确快得不像普通人。 他几乎只在每一个房间的门口短暂的出现，随后就突然移动到了下一个房间，并且还同步了医院的监控进行多视角查看。 辅脑终端：收到一条关于工作的消息，需要身份核准。 穆纯：核准，阅读。 辅助联络员（备注：实习期，漂亮小男孩款）：纯哥，你在哪？找到了吗？ 穆纯：没有。还在迷路。 辅助：你怎么一出首都圈就迷路？能少迷路几次吗？ 第7章 穆纯：医院的房间都差不多，换你来也迷路。不信你试试？ 辅助：行行行，您能打您有理。不过求您速度快点，核心核的外壳很脆弱…… 穆纯：用七层折叠空间保存的东西，你跟我说脆弱？留着忽悠别人吧……好像找到了！我先切静默模式了，没有紧急情况别用强制解除，你知道我脾气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迁怒别人。 辅助：啊？不是规定行动中保持联络畅通吗？你等…… 随着一个黑影飞快地从穆纯身侧滑过去，快速消失在走廊中央，他也以同样快的速度转身跟上，同时完全没给“辅助”多说半个字的机会就直接转为静默模式，其本身也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了空旷的走廊里。 第6章 吞噬者.4 医院地下一层，从以前到现在都只有一个用途。 现在叫做“太平寄留处”，让它听起来像“大件行礼寄存处”。以前叫做“停尸房”或者“太平间”。区别只在于更换了一种更加委婉的表达方式。 摆脱了上司的怒吼、充满无用同心情与正义感的主治医、小孩的嚎啕大哭以及那些糟糕的告白广告语后，宣爻的耳边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抵达地下一层后更加安静的环境与自己规律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荡。 走廊尽头的拐角是洗手池和卫生间，斜对面这一层管理员的休息室。 宣爻敲响了休息室的门，里面没有回应，但门也没有锁。 这里的门一般不会锁，毕竟除了医生和护士有特定的休息区，其他诸如事务员和管理员工作人员都会来这里使用储物柜换衣服、洗澡或者小憩。 宣爻耐心地杵在原地等待了将近一分钟才推开门。 门的对面有一张简陋的办公桌，旁边有几张看起来还算舒适的单人床。左手边是另一扇门通往一个还算宽敞的多人淋浴间，温控设备和其他都比宣爻家里的要先进三代半，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奢侈了。 他偶尔会来这里借用，毕竟被垃圾桶扣在脑袋上的事情虽然不常发生，但是被人往脸上吐痰的情况还是很常见的。 宣爻来这里的次数多了以后，自然而然跟这一层的管理员混了个脸熟。 管理员的工作不算忙碌，大部分都靠辅助ai和云端集成管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情况才会每天都来。例如大规模长时间断电、ai或网络故障。 管理员人其实很不错，无聊时会跟宣爻闲聊几句，从不嫌弃他糟糕的社交能力，也不会嘲笑他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是宣爻为数不多能和平相处的那种喜欢自得其乐的类型。 宣爻刚把浴室门推开一条缝准备步入，就听见了里面传出的水声，当即用辅脑终端查看了时间，这才意识到已经到管理员要下班的时间了。 管理员下班前会惯例冲个凉，宣爻则完全没办法跟别人在同一间浴室里“坦诚相见”。就算不是陌生的人也不行。反正对方只要五分左右就能洗好，宣爻干脆退出了办公室，穿过走廊回到斜对面的洗手池前。 他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那身狼狈不堪的模样，依旧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倒霉，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对不倒霉的时候还更加惊讶。 反正也没受伤，这种情况只能归类到日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却突然就这么怔在了那里，大约一分钟后才缓慢地回过神来，开启了出水口开关，朝着流淌出来的清水伸出手。 “不好意思，劳驾能让我先用一下吗？” 宣爻正准备洗手和脸的同时用辅脑过了一遍刚被强塞的理赔单，却听到了称不上是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的声音。 他惊讶地回过身，看清对方的模样后，又更为惊讶地张大了嘴。 穆纯看着那个未成年的兼职小保险调查员，即便脸皮厚如他，也觉得稍微有那么点儿小尴尬了，毕竟他现在的样子不止是不太能见人，恐怕连“不是人的玩意”看了都会小腿发颤。 他刚才明明查了监控，确定这个几乎不会有什么“活人”来用的洗手池边的确没有人，这才特意走到这边来。没想到又巧遇了对方。而他自己现在的模样，显然不太适合给任何巧遇的人留下“好印象”，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直接发出尖叫。 可奇怪的是，对方虽然瑟缩着脖子张大嘴，似乎想尖叫，但又没能叫出来。 对方大约就这么卡壳似的张着嘴僵了好几秒，最终只发出一个干巴巴却很小声的“啊”，好像恍然大悟了一样，接着对方又很快合上嘴，彻底地消了音，然后就跟之前问路那样不断发出不知所措的支吾声，并且搭配了穆纯完全无法解读出意思的手舞足蹈，看起来就像根本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手脚往哪儿放。 既然穆纯料想中的“小松鼠被吓得尖叫着跑开”的情况没有出现，他也就不用浪费时间追上去把人敲晕了，但是对方接下来杵在原地不动的举动却让他倍感意外。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更为吸引他的却不是看起来很奇怪的“小松鼠”，而是对方身后还在“哗哗”流淌的清水，毕竟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血，而且还有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粘液和着血，感觉真是既滑又腻，恶心得完全无法形容，如果不先清洗一下就这么走出去，他敢肯定会吓死个人。 “不好意思，如果你不用的话，能让我先用一下？”穆纯很怀疑自己不发话，对方可能在洗手池边杵一天，只好重复了要求。 “好、好的。”宣爻终于从对方的提议里找到了手脚的安放之处，直挺挺地僵着两条胳膊，死紧地贴着大腿，同手同脚地朝着旁边退了一大步，还朝穆纯比了个“请用”的动作。 穆纯被他古怪的举动逗笑了。 这到底胆大还是胆小？不过他没有监控到对方的终端使用社交网络，也没有联系任何人，更没有报警。这种反应还挺好玩的。就先留着玩一会儿吧。等他要走的时候，再动用“保密条例”也不迟。 穆纯边想边把手伸进水流下，稍微清洗了一下手掌，就弯下腰粗鲁的把水往自己脸上泼。可是没有毛巾和清洗剂洗起来显然很不方便。于是他干脆脱下了自己已经被血浸透的上衣，稍微搓洗了一下就把它当做毛巾来用。 “你出什么事了吗？”清洗血渍的同时穆纯顺带随口问，“怎么那么狼狈？就跟掉进了垃圾桶一样？” 他显然注意到了。但他刚才已经把“吓跑”和“敲晕”列入准备执行的“选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问。现在对方没有依照他的预测反应，而且还很执着地杵在旁边完全没有动弹的打算，他当然就必须得找点儿话题了。 “差、差不多。”宣爻磕磕巴巴地说。 穆纯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掉进垃圾桶里了？” “你呢？”宣爻含糊的“嗯”了一声，问，“你身上的是血……吗？” 穆纯也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很快解决了脸上的粘滞感，但考虑到这里是什么都没有的破医院，没有清洁物品肯定很难清洗干净头发的，他只好将就着胡乱用清水应付一下。 “你……这是受伤了吗？”宣爻继续小心翼翼地问，“应该不能沾水……吧？” “不是我的血。”穆纯答边漫不经心地想：真是个奇怪的人，在地下一层撞见个满身是血的人居然既不紧张也不害怕，被问个路反而逃跑。 “哎？”宣爻一愣。 “也不是人的血。” “……” “别怕。没事。我没杀人。” 穆纯严格来说的确没杀“人”，至于杀了什么他也没必要更不打算告诉对方。 二人对话没持续多久穆纯就解决了“应急问题”，正准备把洗手池让给对方，就听到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接着就是陌生的声音。 “小宣？” “您、您好。”宣爻忙转身低头问好，“又、又要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对方连声宽慰。 穆纯睁开眼缝瞄了一眼，随即发现以对方宽阔的体型，自己三眼都未必能瞄完，干脆闭上眼继续洗。他的本意是不想被人撞见，刚才碰到“小松鼠”就算了，现在又碰到一个，怎么也要暗中查看一下对方的身份。 “你朋友？”对方问宣爻。 “啊。嗯。是。”宣爻依旧磕磕巴巴。 对方并不介意，显然早已经习以为常。 二人肯定认识。穆纯想。等到“太平寄留处管理员”几个大字搭配立体影像在他辅脑中出现，他当即了然地在心底“哦”了一声，明白这位管理员要下班了。 路过而已，没看见他的脸，问题不大。 “怎么两个人都弄得那么狼狈了？现在这些等待理赔的客户都是这么暴躁的人吗？你们这些打工人真是难啊。”管理员感慨完却并不期待宣爻能用支支吾吾的方式回答清楚，只是习惯性地说完就朝二人摆手。 叮嘱声随后渐渐变远，尾音很快消失，人已经乘电梯离开了。 第8章 “晚上10点以前都有热水，洗澡的用品也有。我柜子里还有两套备用的衣服。你们可以拿去用。记得还就好。” 目送管理离开的过程里穆纯已经把自己上衣的水拧得半干了，正在纠结是否就这样狼狈的离开——虽然相比刚才没有狼狈到吓到人的程度，却依旧狼狈。可等他听到了“洗澡”和“热水”这两个让他眼前一亮的词，脚又挪不动了。 “这里有浴室？”穆纯问。毕竟这个破地方的医院平面图都没有同步最新版。 宣爻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就主动在前面引路。 二人先后走进办公室，介于宣爻没有跟任何人一起洗澡的习惯，他主动留在了浴室门口，示意对方先洗。 穆纯结合之前察觉到的对方那种容易紧张的性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有拆穿对方，只是表示：“没关系。你先吧。毕竟你刚才已经让过我一次。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没事，”宣爻说，“你先。” 为了避免两个人没完没了的谦让下去，穆纯干脆把对方推进了浴室，再顺手带上门。 宣爻：“……” 他反射性的捂住被对方碰到的肩膀，盯着关上的门愣了好一会儿，却思考不出这时候应该如何应对，只好乖乖走过去洗澡。 ——想跟那个好看的人接吻。 不礼貌的浮想联翩又不合时宜地从他脑子里飘出，很快就被淹没在淋浴开启的水声中。 第7章 吞噬者.5 宣爻洗澡的速度不慢，十分钟后就打开了门。但他显然忘了某件重要的事，只好飞快地从穆纯眼前蹿了过去，让后者只来得及瞄到对方半长不短的湿发糊在脸上以及用脏衣服捂住重点部位的剪影。 真的很像受惊的小松鼠。穆纯因而觉得对方更有趣了。 他心情大好的走进浴室，很快又因为体会到了“民间疾苦”而变得心情糟糕。 不过面对能让人放松的热水，面对廉价的洗浴用品其实需要忍受的也只是糟糕的调香了。 穆纯享受了大约一分钟后，随即大发善心地解除了“静默模式”。 辅脑终端：收到一条关于工作的联络。需要身份核准。 穆纯：核准。接通。 辅助：啊——谢天谢地！失联狂人终于愿意解除静默模式了！ 穆纯：你叫那么惨，听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要不我再静默一段时间？ 辅助：不——不要啊！你这人工作时间怎么能静默模式？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啊！嘤嘤嘤！我嘤总行了吧？纯总？纯老板？纯大大？纯巨巨？纯哥你不会真的又静默了吧？嘤嘤……求您吱一声，不对，您发一个精神信号行吗？只要一个信号！一个！怪不得你能在半年内逼疯十五个联络员，这就是跟传说中平均不到两周就能让一个联络员成为祭品的大佬的搭档生活吗？我也终于是个成熟的联络员了。纯哥，你真的不理我啊？你这个人真的太无情了知道吗？你怎么忍心让我成第十六个被你逼疯的可怜人？爸爸！爷爷！求你理我一下……？ 穆纯：哎！我的乖孙儿。我在的。刚才满嘴脏血，先漱了个口。 辅助：穆纯你不是个东西，又占我便宜！精神网络漱口也能说话！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求求你给小弟留一条活路，你是铁饭碗，我是考编进来的，我折腾不起。 穆纯：有什么废话快点说。 辅助：你干掉了一只。还有一只。你漏了一只。穆纯：…… 辅助：你弄死的是那只小的。听见了吗？还有一只大的！大的！ 穆纯：听见了。但你没说还有只大的。 辅助：我的哥，你是真的不看事件进度报告的吗？也亏得你的能力无可替代，不然你早就被干掉了。大的那只昨晚光顾了一趟中央博物馆，然后就消失了。今早追加给你的后续进度报告是另外一只，刚流窜进医院的，不知道出处的一只。它是小号的。外面还有一只大的……穆纯：…… 他昨晚忙着看“第500号事件”的报告，根本没好好看这份，更不用说是追加的那份。 大的小的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才刚洗干净，一想到待会儿又要弄一身血污，这心情又直接跌进深谷，甚至从东星系跌去西星系了……对了，还有一只可爱的小松鼠在外面，可以逗一逗。 “外面那个……”小松鼠叫什么来着？ 穆纯当即未经允许的再度同步了对方的身份资料。 等等，这个是宣什么？这两个xx叠在一起念什么来着？他的中文口语恐怕是该好好补补了。快速查一下。原来是yao第二声。 “宣爻，你还在外面吗？” “……在。” 忐忑的颤音传进浴室，登时让穆纯心情愉快了不少。 “有那什么……吗？” 不等穆纯说完，发现宣爻已经走进浴室，把毛巾递到了他手边。 “要吗？”宣爻问，“干净的。” “谢谢。”穆纯微微惊讶，看不出来这个人这么体贴，他都还没说完就送到了。不过这毛巾又干又硬，让他心下一面想念ai控制的“清洗模式”一面大声唾弃这个基建落后程度让人叹为观止的破边境，而且他的衣服也报废了，得去找一套…… “这些也是干净的，”宣爻把准备好的衣裤递给对方说，“要吗？” 穆纯：“……” 他才刚考虑到衣服的问题，小松鼠居然就给他送到了？ “不……不要吗？”穆纯太久没接过去，宣爻又忐忑得结巴了。 “谢了。”穆纯一只手关掉水，另一只手接过衣裤，边往自己身上套边再度打量了对方。 头发还是乱翘，刘海依旧遮住大半张脸，连眼睛都看不见，但是好歹摆脱了那身可怕的三件套工装，穿着简单的茶色长裤和白色衬衫，虽然对宣爻来说那些显得有些宽了，尤其腰腹的部分，不过好歹没有之前那种灾难级的情况了。 穆纯往身上套的衣服同样是茶色长裤和白色衬衫，问题不在于颜色美丑，而是尺寸。 肩膀太紧，腹部太松，单是裤腰的宽度就能装两个他，只怕用皮带都不能稳当的挂在他身上。 穆纯扣上扣子后试着一抬手，肩膀的线就崩了。 宣爻：“……” “这……”这衣服质量也太差了！ 穆纯登时又觉得有点小尴尬了。 “还有备用的吗？” 宣爻低下头：“没了。” 穆纯：“……” 小松鼠怎么又低头了？自己又没怪他。 “没关系，”穆纯只好安慰道，“常有的事情。” “我、我可以帮你洗一下，就是那个，脏衣服……”宣爻当即好像得到了无穷的鼓励，再度重新鼓足勇气说，“这、这边有洗烘一体机。” “不麻烦吗？”穆纯又吃惊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松鼠？比家务ai体贴多了。人果然比ai好。 “不、不麻烦。”宣爻飞快地捡起被穆纯随地乱丢的脏衣服，又准备飞快地蹿出去。 但他忘了地上都是水，这里防滑又做得很一般，蹲下去的时候还好，站起来的时候难免一个踉跄，脏衣服没拿稳不说，在衣服飞到了一边重新落到地上时，他自己也差点摔倒在地上，幸亏穆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辅助：我靠你大爷啊穆纯！你个海栖、海豚、海马，怎么又不理人了？跟你说了有只大的！穆纯：…… 居然因为忙着逗小松鼠忘记开静默了。 本来穆纯扶得挺稳，宣爻也稳住了自己的重心，只是穆纯给辅脑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当即不止没抓好人还反向推了对方一把，害得宣爻再度一个踉跄，随即倒向了侧面的墙壁。幸好宣爻反应不慢，急忙用自己的手肘撑了一下，才没有径直撞向墙壁，但他却因此碰到了淋浴开关。 刚关上的温热水再度倾泻而下，很快打湿宣爻。穆纯因此尴尬加倍，急忙一只手去关水，另一只手把人从地上拎起来。 但水已经沾湿了宣爻的头发，让那些半长不短的头发湿哒哒地粘在他眼皮上，逼得他只好用手把头发分别捋到耳后。 辅助：哥，爸爸，爷爷，亲爷爷，我错了，真正危险的是大号的，线索在博物馆那边，你得尽快赶过去从头追查，而且还要收回…… 穆纯余光瞥见宣爻露出的上半张脸的瞬间，已经完全没在听辅脑里喋喋不休的声音了。 宣爻虽然瘦，但并不矮，穆纯根本不用低头就能对上前者的正脸。 如果硬要穆纯评价宣爻的脸，那光看下半张脸还要硬找几个似是而非的优点往上靠，那只能说是一个没什么毛病的下巴和还算过得去的皮肤。因为就连他的嘴唇都是既不厚也不薄的普通适中的程度，简直毫无特点可言。可他的上半张脸完全就是五官的点睛之笔。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眼底还漾着一点水波似的光，仿佛任何世态炎凉都抹不掉深藏的清澈。简直轻而易举就把他的五官给完全带活了。 第9章 “你居然长这样？”这么对胃口简直就是穆纯的又一个意外之喜。 辅助：哥，亲哥，爸爸，爷爷，你是大巨头终身铁饭碗，我辛苦考编小辅助，满地都是的辅助，您别不理我啊？求你了，我再也不骂你了，嘤嘤嘤，心疼一下宝宝…… 穆纯：看在你脸的份上。 辅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那爷爷您现在能赶过去博物馆一趟吗？ 穆纯：过一会儿就去。 辅助：一会儿是多久？ 穆纯：10分钟。 辅助：你什么时候给过整数啊？这不是忽悠我吗？我信你个邪……不，我错了，嘤嘤，亲哥，这不能等啊！那东西胃口很好的……喂！爷爷！太祖爷爷！求你了，救救孩子，孩子想保住工作，亲太祖爷爷！ 穆纯：静默模式。 “……原来你长这样。”穆纯说。 “……？”宣爻一脸茫然，可是失去刘海遮挡眼睛清楚的暴露出他的情绪，而他本能般的视线完全不听从理智，恣意地始终锁定在对方身上，近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你在看我。”穆纯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对方。他刚才并非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只是误以为对方只是纯粹的好奇。毕竟他没穿衣服，被看几眼也可能是单纯的巧合，而对于被盯着看这种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自然不会过分留意别人的视线，但对方看的方式在对上视线后突显出了特殊之处。 宣爻盯着看的部分不止是脸，还有对方身体。 諵砜　以无法言喻的认真以及莫名的执着，顺着皮肤与轮廓一寸寸地往下，再往上。 细密得如同一张织网。 既肆无忌惮，又小心翼翼。 如果穆纯是瓷器，那宣爻的视线就是悄然包裹住一件瓷器的手掌，缓慢地来回摩挲。 被拆穿的宣爻睫毛发颤，迅速垂下了头。 他想要避开穆纯饶有兴味的探寻，忙于把自己的视线往下移，却不小心落到了对方的下半身，只能慌张地继续往下，再往下，经过大腿，膝盖，小腿，继续往下，直到停留在对方的脚趾上。 真的很像受到惊吓的小松鼠，穆纯想，明明想要坚果，却又担忧周遭有陷阱，只能偷偷摸摸地从树叶后面反复探出小脑袋，就为了确定旁边是否有陷阱。 可无论对方如何掩饰，穆纯依旧非常熟悉那种眼神。 一种明明有不良的企图，却只停留在想象程度就已经望而生畏了。 既渴望又胆怯，既原始又真挚。 如论是什么，都被悄然且刻意地掩藏。 穆纯露出微笑，拿出一枚美味的坚果。 “我想接吻。”穆纯说。 “什么？”宣爻初以为自己幻听了，或者是一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许久以后才意识到，的确是对方发出的声音，而并非是幻听。 陷阱无声地藏进树叶下，耐心地等待小松鼠靠近。 “我想跟你，”穆纯凑近对方，贴着对方的耳郭轻语，“接吻。” 宣爻：“……” 小松鼠发现了陷阱，受惊般窜起，想要逃跑。 穆纯先一步出手，掐住对方的后颈，阻止他逃跑的可能。 “没事的，”穆纯虽然没有松开手，却与对方的耳郭拉开距离，“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一说。” 宣爻肩膀瞬间垮塌，试图挣脱对方的手，却被对方扣的更紧了，只能微颤着睫毛，垂落视线，彻底盯着地面，再也不敢去偷看对方了。 失落的小松鼠，穆纯想，依旧抗拒不了坚果的香味，说明还在期待，是落入陷阱的前兆。 “你经常到医院来吗？”穆纯悄然更换了话题，但他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对方的后颈。 “保单，调查，医院，需要……”宣爻含糊的应，断断续续的答，尾音逐渐低至消失。 好像是未成年人，不过只差一天，只是亲一下应该不违法。穆纯想。保险起见，黑掉监控，空白转录，修改日期，无痕覆盖。 “介意跟男人接吻吗？”穆纯问。 “……！” 话题变得太快了，而且还是本以为已经跳过去的话题，宣爻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或者说，介意跟我接吻吗？”穆纯重新凑近对方。 这次他的动作非常慢，像是在享受对方挣扎的过程。 “我，我……”宣爻口舌打结，不自觉向后退，但他本来距离墙壁就不远，后背很快就抵上了冰凉的墙壁，不禁瑟缩了一下。 “别急。” 穆纯没有再逼近，反而略微后退，再就着扣住对方后颈的手掌，把对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些。 “你慢点说。” “你、为……”摆脱冰冷的墙壁多少也削弱了宣爻的紧张感，但他的口舌依旧难分彼此地打结。 “别紧张。用鼻子吸气，嘴巴缓慢呼气。”穆纯说，“对，你可以说话了，说慢一点。” “不。” “介意？” “不介意。” “想接吻吗？” “想。” “那我吻你咯？” “……好。” “你可别咬我。” “嗯。” “记得用鼻子吸气。” “嗯……” 第8章 吞噬者.6 有一种“滑铁卢”总是能选在人自以为不可一世的时候从天而降。被砸中的幸运儿重则从此告别人生，轻则身心受创难免深刻检讨人生。 穆纯属于后一种。 他呆坐在冰凉潮湿的浴室地板上，花了整整三分钟来反思自己二十九年的人生历程，试图找到值得自己深刻反省并改邪归正的地方，以此来为刚发生的“事故”找到合理的解释。可惜没有。 既然问题不在于他，那肯定就是对方的问题了。 可刚才明明是宣爻亲口同意接吻的。他吻对方的时候，对方既没有咬他，也没死咬着牙关拒绝他的吻，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被亲或者说是亲他也亲得非常愉快。 虽然就吻技来说学得还不够快，可对方既然能接受也享受，后来甚至发展到即便他想松开对方，后者依旧伸着脖子追着讨吻的地步。 这一连串的直白反应，当真是找不到任何排斥的迹象。 可是，为什么，会在穆纯以为能顺水推舟的时候，在他摸到对方裤扣的瞬间，突然就切换到了尖叫与逃跑相伴的结局？他想不明白。 害羞吗？脸都没红，还很主动搂了他的腰，怎么看都感觉不太像。莫非是某种与众不同的特殊害羞方式？毕竟小松鼠目前为止的任何反应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至于尖叫着跑掉吗？要拒绝直接就说行，他又不会强迫对方。而且自己从来就不是没有下限的人，看上去也谈不上可怕吧？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泄密”情况，穆纯还是特意留了心眼，没有断开与宣爻终端的连接。 小松鼠的破终端型号不止没有防火墙，还连基本的入侵预警都没有，完全没察觉到被自己监视不说，还在一溜烟跑到走廊另外一端尽头后，就那么在角落里开始了原地转圈。 原地转圈？原地转圈！ 穆纯一开始也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再三确认后才敢肯定对方的确是在原地转圈。 这到底是高兴，还是惊慌失措？ 穆纯觉得自己碰到了智商和终端搜索都解决不了的超级难题。 他在自己的脑袋被转晕前，果断切断了视觉同步，只留下了一个精神端的追踪后门，确保自己能随时屏蔽对方意图发送的任何有关于自己的信息并获取对方的具体位置。 “阿嚏！” 喷嚏阻止了穆纯的思考。 他赶紧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打算寻找一条幸存下来的干净毛巾，却在不经意地低下头时，瞥见自己腰胯上青了一块，因而再度陷入沉思。 好像刚才的确是疼了一下，他以为对方只是因为很紧张才会不自觉用力抓自己的腰，而他忙着亲人，自然完全顾不上这种小事情。没想到小松鼠看着瘦，手劲儿其实不小，毕竟他最近几年可是连工作的时候都很少负伤了。 对了，刚才推开他的那瞬间的爆发力也挺惊人的，似乎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荏弱，性格好像也比一般人来得奇怪一点儿，不过那双清澈的眼睛真是相当漂亮…… “阿嚏！” 算了，穆纯告诉自己，先找毛巾和衣服要紧。 一分钟后，穆纯的寻找之旅就宣告失败。 他用监控搜索了全医院，发现除了一两个值班医生和无以计数的医用ai之外，所有的人基本都已经下班了，就连原本应该留在原地打转的小松鼠也已经离开。前后不过一分钟，定位信号居然已经跑到医院外面了，而且还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狂奔，这算是受惊松鼠的典型表现了。 穆纯无可奈何地解除了静默模式。 辅助：亲爷爷，求求你以后别这么玩了行吗？ 第10章 穆纯：问你个问题。辅助：请问？ 穆纯：这个叫做洗烘一体机的东西你用过吗？怎么用？我搜不到使用说明，只有“已经淘汰”的备注。 辅助：你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 穆纯：静默模…… 辅助：亲爷爷您只需要动一动您那双娇贵的手，就能在那台机器的正面找到一扇门。走过去，打开门，把脏衣服全丢进去，关上门，按紧，别用太大力气。当你听到嗒的一声，就是关好门了。 穆纯：找到，丢进去了，门也关好了，接下来……？ 辅助：在机器上半部分找找，就能找到一个小抽屉，打开来，从另一侧的抽屉里，取出一块衣物清洁剂，放进去，关好抽屉。再去找一个叫做全自动洗涤烘干的按钮，把它按下去，然后它会自己开始工作。等它发出提醒的声音，你就可以打开门，拿到你那干净清爽焕然一新的衣服了。 穆纯：没找到。 辅助：仔细找。 穆纯：找不到。 辅助：实在找不到就把视觉同步给我。 穆纯：我全裸啊宝贝儿，如果共享视觉的角度不对，一不小心拍了到什么，会被审查委员会的老古板处罚的。 辅助：那你就裸着吧！ 穆纯：你真不体贴。 怎么这人就不能像小松鼠那样贴心？ 穆纯：门。抽屉。是不是还需要电源和水源？这些老旧东西用起来步骤都这么多的吗？真麻烦。我已经开始想念我的全功能家务ai了。只要说一句话，ai就能帮我搞定一切。 辅助：……服了你了。劳驾你路边随便抓个人，出卖一下色相，让人帮你全部搞定可能还快一点。或者随便找片树叶遮一下你那碍眼的下半身，就可以把视觉同步给我了。 穆纯：我的好孙儿，请给我个理由，让我不在24小时内就换掉你？ 辅助：我的亲爷爷，刚才是我嘴臭，我现在就重头教您一遍，保管把您教会。等您梳妆打扮好了，就赶紧去博物馆好吗？求你了。 他真心觉得当初究竟是闲着没事，还是脑袋被门夹过了，或者是忘记去医院做脑部残缺修复，考得这叫什么破编制，遇到这种奇葩的狗屁搭档——擦！这个七边形的黄色警告提示符是什么鬼东西？！ 辅助：纯哥，这里有个东西，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同步给你——靠！地壳运动警告！小心！穆纯：？ 他刚把自己洗干净的衣服揪出来套在身上，人都没来得及站稳，几乎就在终端里的警告传出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自己脚下传来的震感。 从开始震动到陡然扩大不过眨眼的时间，接着就是垮塌的轰鸣伴随着天旋地转。 天花板变成了地板，所有没被固定在地面上的东西都倾倒到另一头。 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混乱，包括墙壁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如同承受了某种诡异的压力，连同碎水泥块、突出的钢筋、所有电器和家具，从四面八方朝穆纯砸下来。 穆纯急忙一撑地面，迅速寻找到碎块中的缝隙，高速穿过不断掉落的碎块，转眼间就从坍塌的豁口蹿了出去。 藉由落下的水泥块，他一路点踏攀爬，飞速回到了地面上，朝着旁侧连续翻滚，躲开从空中陆续掉落下来建筑物的一部分，这才有暇余站直身躯，朝攻击自己的东西望去，很快露出了嘲讽地笑。 他半仰着头，看着那些将近三米高的轮廓，莫名心情愉快地开始数数：一条腿，四条腿，八条腿。 除以二，一共四只。 辅助：纯哥？你还活着吗？活着就吱一声？求你了！ 穆纯：活着。不过有四只。等级评估，c级两只，d级一只，还有一只s级。 辅助：四只！？还有s级？！ 穆纯：s级已经钻进地下去了，估计赶着去吃新鲜的地幔。我讨厌钻地，等会再收拾那只。 辅助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辅助：纯哥，这是钻地的问题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也只是个s级？穆纯：双s+辅助：…… 穆纯：没关系，体型都很小，应该没有问题。你用全局精神网络帮我定位一下变异源头，那位可是喜欢吃地核的，好歹不能让这颗宜居星就这么没了。等我解决了这边，就去除掉源…… 他还没跟搭档沟通完，一道黑影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他身侧，直接在他颈边撕扯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虽然穆纯及时做出躲避的动作，巧妙地把对方针对自己颈动脉的攻击伤害降到了最低，只是稍微流了点儿血，但颈部毕竟是人类最脆弱的部分，他很怀疑自己如果不小心躲慢了一步，就要跟脖子上这颗英俊的脑袋永别了。 穆纯：修正，它们的动作都很灵活，我得暂时关闭精神网络，专心双重同步。不然我的身体会跟不上我反应的速度。你先帮我洗一下周围的监控，我们待会儿再联络——静默模式。辅助：……又来？！ 双重同步的作用十分惊人，穆纯摸了一把自己脖子上的粘滞液体，闪身就出现在了等级最低的那只背后。 “来玩玩吧？”他说。 希望它们能比小松鼠要有趣一些。 宣爻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捧着心口，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那些宣称亲吻是温柔或柔软或心动的人，肯定从来没有跟别人接过吻。 吻明明是湿润、忐忑且疯狂的。 即便他竭尽所能地温顺，尽可能地遵从对方的引导，途中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凑上去追逐，想要无节制地索求。 他在不断渴望更多的途中，描绘出了对方薄唇漂亮的轮廓，舔到了对方其中一颗虎牙的牙尖，还嗅到了对方鼻息间湿润的气息以及微微变沉的呼吸。 也可能是自己的。他不确定。 但毫无疑问非常诱人。 亲吻一次根本不够。 想要更多，更多……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不可能再见面了。很遗憾。 可如果对方不突然动手动脚，他可能就不会紧张，也不会突然逃跑了。 原地转了几十圈后，他终于想起来应该离开这里，当即狂奔着逃离了医院。 然后他就打起了喷嚏，还一连打了两个，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身衣服还是半湿的，只好放弃在夜风中走路这个不明智的选项，改为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前往下一个工作目的地。 等他在椅子上坐定后，终于开始浏览新拿到的理赔单子，随即就认识到这单子究竟有多离谱，简直明目张胆地写着“就是要整你”和“洗干净脖子接受面谈并且赶紧滚蛋”。 那是一份博物馆投保的保单，投保物品是为此次星际寻回展览所需要使用到的全部文物。 可想而知，这个保单的总额有多巨大。 然后，顺理成章般，这次投保的文物都在一个东星系边陲一颗东西星系边境地带的乡下行星的展览上全部失窃。 盗窃发生在一周前，当地博物馆分馆长在第一时间就报了警。 宣爻登陆警察分配给保险公司的事件对照筛查验证接口，检索此事的立案侦察存档，看到进度为“调查进行中”的时候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声音，只好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条快过期的营养剂，咬开一个缺口，叼在自己嘴巴，边填饱自己不听话的肚子边继续工作。 总共24件投保物品。通常这个规模的保单一般的保险公司根本不会接，而像宣爻所在的大型公司却因为投保金额巨大很有油水可涝，非常喜欢接。只是为了保险起界，他们会在签单前走几道“必要程序”。 该程序被东星系保险同行戏称做“三顾茅庐”，其实就是个复杂的“全面安保”过程。 宣爻先去查看第一个步骤“安全评估”的报告，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异常。接着又去看找多位第三方文物专家来做真假鉴定的第二个步骤——这是防止博物馆监守自盗骗取保险金。依旧没有任何问题，东西全是真品。到最后的第三步，自然就是调查博物馆的安保部门所有人的背景，再安插一些公司自己的安保人员进去。但两边的人员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三顾茅庐，无一疏漏，草棚子里那条“卧龙”——24件文物却在数秒间全部不翼而飞。 到现在，事情过去那么多天，警察已经筛查过所有的监控，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所以进度才会是“调查进行中”。 宣爻泄气地后仰脑袋，把脖子枕在椅背上，侧头看着向博物馆方向所必须经过的街景。 夜晚的灯光高速划过，留下流光斑点。 华灯初上本该温馨，他却觉得冰冻三尺，现在立马换个工作恐怕比搞定这个单子容易。毕竟，仅是粗略的估算，这些在人类还没用公元西历前就已经存在的“锅碗瓢盆盏”中最“年轻”的一件也有9000年历史，随便卖一件就能一次性结清“二十个宣爻”身背的全额欠款。 这笔钱如果真的赔出去，他绝对要被公司开除，更何况公司已经打算辞掉他了…… 第11章 宣爻把那24件文物的立体影像从文物列表里一一调出，顺序看到最后，停在最后一个，也就是标注为全展品最高投保价格的一件“艺术品”上。 白绿黄三种颜色好似滴融在一个蓝色底板的球体上，却并非是人工制造的球形艺术品，而是宇宙中天然成形的神奇造物。 它是一件极其脆弱的“艺术品”，外层带有多层隔离防冲击防碰触装置，并且特意为它制作了极具美观效果的透明七角棱盒，使它像一种镶嵌在漂亮工艺品上的蓝色玛瑙。 立体旋转的4d影像，瞬间就让欣赏它的人仿若近在咫尺的俯瞰，如同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那颗美丽的蓝色球体，让任何看见这件“艺术品”的人，都仿佛瞬间就被身体里的某种本能所支配，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碰它。 因为它实在太美了，带着一种让人沉沦的美。 宣爻盯住不动足足一分钟，才艰难地移开视线，调出了它的详细资料，视线定在文字上。 展品名称：地球。 展品简介：全人类原始文明唯一发源地。 展品备注一：非模型、非复制品、非卖品。 展品备注二：全行星、全时间、全重力标准参照单位。 展品备注三：非顶级安全措施，不得对外展出。 宣爻在使用辅脑键入“地球、失窃”这两个关键字以前，机敏地提前断开了神经元共享，可惜他脆弱的辅脑还是差点过载。 数以兆万亿计大同小异的相关新闻疯狂涌出，为首一则非常醒目地写着：地球被窃，全人类文明发源地消失！ 第9章 吞噬者.7 宣爻使用邦联星际公共交通，连续换乘五次，终于抵达隔壁的宜居星。 这里是边境地区的“会都”，“会都”是局部星域的核心地区，类似原始文明时期的“省会”，而博物馆的分馆就坐落在这里。 通往任何会都的公共交通都一应俱全，胜在免费，只是耗费相对要久。 宣爻设定好换乘线路后，干脆就在交通工具上睡了一觉。 等到辅脑终端提醒闹铃响起，他也刚好到达。 该行星重力类标准比地球参照的1.01倍，比之前那个1.2倍的温和了不少。毕竟在相差＜0.5个单位范围内活动的人类，无需任何特殊装备就能自由活动。 这种宜居星若是在东星系中心，肯定会人满为患。可惜位置决定地位，这里本来就没多少人居住，就算开发程度勉强能拿得出手，但居住人口太少的前提下，根本不足以形成有效的市场循环。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移居首都圈，这里唯一的结局就是变得越发荒僻。 根据宜居星的荒僻程度、保险公司以往能拖就拖的糟糕理赔速度以及各种官方和非官方的理赔相关手续等步骤，宣爻已经总结出出一个理赔的时间区间规律。 按照这个规律来算，盗窃案发生时间还没有达到该区间，就连一贯效率超群的跨星域警察都没查出个所以然。之所以会提前进入理赔调查程序，很有可能是因为被盗物中包括了地球。 毕竟对各个宜居星评估的时候，都必须使用地球去做各类标准参照单位对比，也只有全部审核通过后，才能正式进入行星开发环节，否则开发就会被无限期搁置。 而且，就目前这种情况，肯定不止一颗待开发的行星会被影响，到时候损失就不可估量了。 宣爻从宜居星公共交通工具上下来的时候，还没看见博物馆的大门就愣住了。 博物馆方向全是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一层又一层地延伸过来，几乎占满了整条街。加上停满的警车和无人武装车辆，完全瘫痪了这条街道的交通，整肃的气场直接能把普通人吓得绕道而行。 宣爻怔愣过后却没有选择绕道，而是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眼花了。可惜无论他怎么折腾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那道轮廓都没有消失。 ——又是那个好看的人。 居然又见面了。他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那人跟昨晚在医院时不一样，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 依旧是能突出自身优点的搭配方式，英俊得让宣爻觉得有些晃眼。尤其是他左耳上的紫水晶耳坠，撞进宣爻的视线后，就让他很难再移开眼睛了。 反正对方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看，宣爻觉得自己可以趁机多看一会儿。 穆纯站在那堆装备齐全的武装警察中间，面前是一位虽然穿着武警制服却没有佩戴枪弹与防具的美丽女性，看肩章是警队长的级别。 警察们默契地为二人空出一个圈，犹如圈出另一个宇宙，方便那一男一女若无旁人的交谈。 宣爻发现对方很快就把女队长逗笑了，而且还是一种相当愉快且放肆的笑声，当即得出另一个结论。 ——那个好看的人很擅长聊天。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在聊公务，否则她就不会笑得那么开怀，就连旁边的噪音监测ai的黄色指示灯都亮了。等变成红灯的时候，ai可是会向数据中心开具噪音污染罚单，直接把电子请款单投送到她的辅脑终端里。 宣爻好奇地想：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为什么跟他聊天的女队长会那么开心？ 他心底的好奇疯狂滋生，很快就从“有点好奇”变成了“好奇”，最后成了“非常好奇”。 ——想跟那个好看的人聊天。 这一次宣爻没有把自己的胡思乱想赶出脑海。反正只是聊天，不是那些不礼貌的浮想联翩。 可问题是，他根本就不会聊天。 宣爻盯着穆纯所在的方向足足看了十分钟，又忐忑地杵在原地将近五分钟，再花了五分钟告诉自己别看了，这才艰难地挪动脚步，绕道博物馆后面的工作人员专用侧门，通过层层的身份查验后，终于进入博物馆。 进来后宣爻就想逃跑了。 这个博物馆很大，但整个空间却在宣爻看来是最为压抑，也最无法忍受的集合体。 它似乎忘记了自身的大小，大约是本着复古才适合博物馆风格的原则，弃用了大部分全ai和半ai机器人，而接替ai的工作人员显然对这些日常琐事很不熟练：扫地的人把灰尘扫得四处飞扬；拖地的人把水弄得四处飞溅；解说还一口偏远宜居星的方言，像宣爻这种没有同步翻译功能的低端辅脑，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懂。 宣爻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乌七八糟的水渍，一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差点打滑摔倒，下一脚又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直接粘住了鞋，差点把鞋留在地上。 这种让他想大声尖叫情况，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有口音的解说才结束。 经过通道，他来到发生盗窃的展厅，警方负责调查的人员早已经到齐。 “你是保险公司派过来调查的？”警察问。 这里面的警察跟外面的武装警察不同，他们之中不止有穿着常服的侦破专家，还有穿着工作服的检测和取证专家。 “请同步一下你的资料。”穿着常服的警察跟宣爻说话的同时也同步了他自己电子证件。 居然是首都圈的警察？宣爻难以置信地想。 对方看过宣爻的身份信息后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停地打量着他。 虽然他们都不相信保险公司会派一个刚成年的小青年过来，不过经过简单的身份核实后，警方好歹是“颇有同情心”的同意让一个“被迫前来背黑锅的小青年”——宣爻在签署了调查进度保密协议的前提下旁听调查。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宣爻本以为不会碰到那么多警察在现场调查，既然碰到了，就没办法动手查证，只能从旁等待结果了。毕竟他非常熟悉警方的流程，知道这已经是对方最大的让步，当即也不再争取其他，飞快地同意签署。 协议是电子版的，双方辅脑交互很快。 事关寻找地球，警察们无暇再与宣爻多说，闷头用许多他从来没见过的设备四处探查，加上其他辅助人员，恐怕就连微米级别的线索都没有被漏掉的可能。 “其实，大约在五年前，我们博物馆就经常遭遇盗窃了。” 宣爻抓紧时间向馆长询问具体情况。 摊上这么大桩倒霉事的博物馆馆长早已经是四处求助的状态，自然觉得能多一个人就是一个。就算宣爻看起来帮不上什么忙，也好歹是个人，因而非常诚恳地知无不言。 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这个偏远地区的博物馆分馆发生了大大小小的盗窃累计多达上百起。 之所以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完全是因为被盗的都是“展出专用的赝品”。 一般小博物馆其实一直都会这么干，这也是公司承保之前需要第三方出具鉴定的其中一个理由。毕竟没有额外安保力量的时候，只靠展馆内的监控与安保，不出事的时候是勉强够用，一旦出事就会有人背黑锅受罚，首当其冲的就是馆长自己。所以直接换成赝品来展出，需要放大为4d投影的时候，又可以使用ar提前输入好的虚构实体来展示。完全没有露馅儿的可能。毕竟一般人对文物的辨识力极其有限。而所谓的“赝品展出”往往就是各个博物馆安保力量不足前提下，最廉价也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第12章 毕竟只是一两件可以揣在包里带出去的小东西失窃的话，补买一件赝品的成本耗损远比惊动警察要便宜得多，更不会给博物馆造成什么值得一提的损失。 可是，这一次完全不同，不止因为那24件都是经过鉴定的真品，还因为其中有地球这种具有唯一性、不可复制性的特殊物品。 宣爻刚了解了个大概，就看见负责调查的警察竟然因为一个刚发现的线索，突然分成两派，直接在展馆内吵了起来。 一轮据理力争过后，是一轮拐弯抹角的不礼貌词，最后双方终于开始礼貌的问候彼此祖宗十八代，让方块字在数千年文明进化的历史长河中不断在骂人方面做出紧跟繁殖与基因有关的崭新贡献。 见到情况不对的馆内工作人员，纷纷找借口开溜。馆长既不敢劝，也不敢溜，一脸焦头烂额的绝望模样，着实不知道两帮警察要打起来，自己该怎么办。宣爻到是无所谓地旁观，直到听见了自己肚子发出的不合时宜的叫声，当即十分想要一条爆米花味道的营养剂，方便他继续看戏。可他这次出来的时候以为只有一个单子，并没有随身带太多，口袋里的最后那条昨晚上就已经吃完了。 就在两帮警察即将要动手打起来的时候，馆长急得一声惊叫，终于成功引起警察们狠狠地瞪向了他。 “几位要不要再看看监控？就是实景5d监控，还原一下现场……” 馆长刚战战兢兢地问完，他的救星——那位武装警察女队长就走了进来。 “你们倒是挺出息的？”女队长劈头就骂，“我不过半小时没盯着，你们居然就能吵起来？忘记调查是你们的第一要务了？还是因为你们是临时征调过来的‘精英分子’，所以脑袋里就没有合作的概念？如果你们实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争端，完全可以通知我，我会让我的人进来，用武力来帮你们解决问题。” 展馆内陡然彻底安静下来，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极轻。宣爻则不自觉微微向前探出脖子，四下寻找到那个戴耳坠的男人，可惜对方似乎没有跟女队长一起进来。 女队长离开前严词警告道：“只要调查不出结果，你们就要做好在这里长期暂住的准备。别以为我会放你们出去。” 在场的警察好歹也是能代表邦联的精英份子，登时也不得不挤出一点正色来，立刻退到各自安全距离之外，表示不跟对方一般见识。 宣爻陡然明白了馆外的全副武装的阵仗的另一用途，而那些被临时征调过来精英们在武力的威胁下也很快达成默契，接着又一起对馆长表示要调监控。 馆长随即颤颤巍巍地带他们去有5d实景投影的办公区，但他似乎很害怕重放，一路都在发抖。 4d比5d缺少一层，动用5d当然是为了让诸位精英们能切身体验身临其境的监控回放过程，这是辅脑无法呈现的实景全还原。 看过还原后，宣爻立刻意识到馆长的恐惧并非没有理由，因为盗窃发生的时候，监控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没有”并非修饰用法，而是字面意思的没有。 “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们已经换过好几次监控和系统了，依旧什么都没拍到。”馆长发着抖说，“失窃当天，刚开馆不久，同一个展厅里还有附近的学校的学生前来参观，他们当天也没有看到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走进展厅，可是包括地球在内的所有文物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在场的精英们显然遭遇了前所未见的难题，当即分别盯着监控投影摆出各不相同的思考姿势，看起来就像一出邦联政府高级工作装的展示会，却没有一个人打算开口对什么都没有的监控点评一二。 他们不打算发言，宣爻只好低声问馆长：“真的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展示柜里有部分液体基因样本。”馆长说，“但是全星系范围内搜索了三天，依旧没有匹配。” 宣爻惊讶于这个受精卵就被录入基因库的时代，居然会有匹配不到的人。他又问：“你们有让自己的人去问过文物黑市方面吗？” 博物馆背地里跟黑市多少都有些往来，其实目的远没有外行人想的那么龌龊，主要是为了把流落黑市的文物给买回来，即便这种偏远星球也必须如此才能以防万一。 馆长摇头：“警察和我们的人都去问过，没有人出手过其中任何一件。” 警察去问是拿着强权碾压諵砜黑市商人，他们可以不吃这桩“硬”，但是博物馆自己的门路肯定是塞了不少钱去施“软”。黑市商人游走灰色地带就是为了赚钱，不可能软硬不吃，那就只可能是真的没有人去出手过这批文物。 “出事后他们就立刻暂停了所有离开本宜居星交通枢纽。”馆长说，“现在整个宜居星都只能进不能出。” “这个基因线索之前有出现过吗？”宣爻更加小声地问。 馆长摇头：“没有。” 持续五年的盗窃；展品当着许多人的面前凭空消失；完美避开了所有安保系统；监控上什么都没有；基因残留无法匹配；被从首都圈征调来的精英警察们束手无策还差点内讧；甚至出动了武装警察来封锁并维持管控；从失窃到现在几天过去了都没有向黑市出售…… 就算现在这一桩刚发生需要避避风头而没有出手，那五年前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偷了却不卖钱，难道是留着等抓？而且为什么这么久都没发现之前的都是赝品？如果发现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偷赝品？如果那个人不缺钱，只是纯粹爱好偷窃，这样的确偷了也不会卖，而是留着自己收藏。但是这种人是懂行的人，绝对不会收藏赝品来丢自己的脸。 最无法自圆其说的就是基因。之前那么多次都没留下，为什么这次又留下了？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警察？或者是个盗窃新手？这样基因遗留也就说得通了，可新手又是用什么方法躲过了安保及监控？ 而且，如果只是单纯的盗窃，为什么需要出动武装警察进行封锁这么大的阵仗？就算失窃的是地球，可是“宜居星开发事宜搁置”的级别好像还到达不了“威胁整体社会安全”的高度，那就不应该调动武装警察。 所以，这单到底需不需要赔？能不能找到理由压低赔款？他的工作还保得住吗？ “我没来晚吧？” 宣爻正在焦头烂额，就被熟悉地声音打断，当即清空了所有想法，慌不迭地看向声源。 【作者有话说】 (*^▽^*)偷偷摸摸 第10章 吞噬者.8 穆纯觉得自己一生之中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迷路！ 大到一个宜居星域，小到一座博物馆，只要3d地图存在细微误差，他就能迅速且彻底的迷路。 即便“出卖色相”让路人给他带路，他依旧会在途中一不小心再度走丢。 这不，他不过就是在走进博物馆后，觉得旁边墙上挂的几幅正在展出的水墨画意境惊人，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谁知道他一回头，却发现帮他带路的大美女武警队长已经不见了。 穆纯：帮我弄个能用的博物馆平面图。之前那个已经连续遇到三次死路了。 辅助：我现在哪里有空？我还在给你之前惹出来的烂摊子写损害赔偿申请报告。你忘了自己拆了十五条主要街道，十五条知道吗？都跟你半年内淘汰的联络员一个数了！还有120人受伤……等等，别告诉我你又迷路了？你是不是每次出任务都需要浪费90%的时间去迷路？连区区博物馆都能迷路！ 穆纯：所以我讨厌首都圈外，因为离开首都圈的地图和平面图都不会及时更新！是地图的错，不能怪我。而且只是一点小事罢了，你用得着这么咬牙切齿地教训我吗？任何人都会有缺点的知道吗？你要学会习惯这种小事，包容你搭档这个微不足道的缺点。 辅助：纯哥我真的服了你了，你鼻子下面长的是什么？开口问问啊！ 穆纯：要能问我早问了。真看不出来你是个吃饱了饭就砸锅的类型。 辅助：啊？什么饭？什么锅？ 穆纯：这么快就忘了？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吃挺香，还缠着我再来一次。 辅助：啊——呸！那叫酒后乱性！ 穆纯：你酒醒后还抱着我的胳膊撒娇，问我，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不止是搭档关系了？ 辅助：啊啊啊！闭嘴！快闭嘴！亲爷爷您别再提这件事了行吗？算我求您了。我那时候刚入职，不知道你是个没节操的海栖物种。你要是胡说八道影响我跟我家亲爱的关系，我就跟你拼命！ 穆纯：我的乖孙儿，我什么时候在人前乱说过话？爷爷开你玩笑呢。你真是不经逗。 辅助：真搞不懂你这副讨人厌的德行为什么还会那么受欢迎？刚认识的时候到是觉得你人不错，热心又体贴，还随叫随到，不能到的时候也会改约其他时间，送小礼物补偿。结果上一次床就暴露一点本性，简直就是个根据上床次数递增而逐渐暴露恶劣本性的典型。简直想掐死你为民除害！ 第13章 穆纯：暴露了本性又怎么样？你不是也没跟我撕破脸吗？每次跟你家亲爱的吵架，还来找我做调解人。这就是个人魅力，懂吧？ 辅助：不懂。话说，这跟我让你找人去问个路有啥关系？ 穆纯：这你也不懂？你就没考虑过，如果我去找人问路，再一不小心又遇到个大美人，万一也约我中午一起吃饭，那我之前约好的那个大美女该怎么办？守约懂不懂？时间管理懂不懂？海栖物种也要讲原则的！ 辅助：……不懂。甚至还想替他们打死你这个没节操的海栖生物！ 穆纯：孙儿，你是不是想提前退休回家，方便你家亲爱的包养你？ 辅助：好爷爷，我错了，我嘴欠，我立马就去给你找平面图，我就算把自己的神经元全都烧光，也一定给你刨遍整个精神网络世界，直到把它找出来为止，成吧？ 穆纯：哇——不用找了！大美女回来接我了！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女人。我先不跟你闲扯了。我不主动找你，你可别出声，不然我就开静默模式了。 辅助：小的遵旨。小的随时恭候陛下传召。 “不好意思，”穆纯朝对方招手，略带尴尬道，“我这个人有点路痴……” “没关系。”美女队长一笑，边引路边说，“这里基础设施比较落后，连个指路的ai都没有装，第一次来是挺容易迷路的。” “你居然不笑我？这要换了别人早大声嘲笑我了。”穆纯立刻表示，“你性格真好。既温柔又体贴。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没有男朋友。噢对，也没有女朋友。那些笨蛋真没眼光。考虑好中午吃什么了吗？什么都可以？别跟我客气。下次你来首都，一定给我机会再请你吃一顿饭。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如此这般，宣爻第一次看见美女队长走进展区时，自然就没有见到穆纯。 他本来以为又见不到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却又看到他跟美女队长一起走进来了。心情起落可想而知。 为了重现5d实景，这个办公区并没有打开照明，可宣爻依旧捕捉到了穆纯左耳水晶耳坠的紫色反光。 穆纯跟带他进来的女队长简单道谢后刚一转头就发现了宣爻，当即朝他招了招手，毫不在意自己迟到如此之久是否已经非常惹人眼球，这种行为无异是在嘲讽在场所有的“精英份子”，让现场立刻变得充满敌意，吓得宣爻急忙撮开视线，别说抬手回礼了，都快弓成一个虾米了，简直恨不得把头埋进衣服里，完全不敢与其对视。 小松鼠这是怎么了？居然不理人？穆纯当即倍感无趣，不过他却不觉得尴尬，反正人在就行，待会儿有空再继续逗。 “来得早不如巧。”穆纯果断无视了那些精英们的难看脸色，厚脸皮地自顾自道，“正好你们到齐了，又在看监控，不如让我也一起看看？” 说完他就一指馆长，擅自决定道：“不好意思，那位工作人员，麻烦你再重放一遍监控。” 宣爻陡然发现，原来这个好看的人说“不好意思”的时候，其实恰恰根本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像是一种习惯用语。 穆纯“唯我独尊”的气场显然不是馆长能反抗得了的，只能依言重放。精英们的脸色因此变得更不好看了。他们纷纷不再管什么监控回放，忙于质问美女队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趾高气扬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等他们得到她私下群发的电子识别码后，当即就像被猫叼走了舌头，集体一声不吭不说还迅速立正挺胸，仿佛非常害怕穆纯突然开口挑他们的毛病，努力把自己扮作一根尽职尽责的人形立柱装饰品。 气氛不再充满敌意后，宣爻终于再度抬起头来，视线绕过一圈后，又落到了穆纯的脸上，边盯着一脸专注的后者，边猜测对方的身份。可能是那些精英警察的上级，或是比他们官职更高的精英中的精英。总之，肯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穆纯很快就看完了一遍实景重现，花了大约10秒钟来思考，接着就对馆长说：“不好意思，劳驾你再以四倍慢速重放一次。” 馆长一愣，当即依言照做。 其他警察精英和美女队长也很惊讶，因为从他的重放要求和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监控实景里的确有线索，只是他们自己却看不出来。 穆纯一共让馆长给他放了四遍，这才示意馆长可以休息了。 穆纯：我知道博物馆里的玩意是什么了。评估简报如下，级别a，危险度c，隐蔽能力s，属于特殊变异种，能隔绝折叠空间的信号，也能溶解。希望那七层壳还够这玩意消化一下。 辅助：才a吗？那纯哥自己就能搞定了。我就不帮你准备支援了。 穆纯：乖。退下吧。有事我再找你。辅助：遵旨。 “好了，”穆纯示意馆长开灯，对周遭的精英份子们礼貌地顺序点头示意，“辛苦大家过来一趟。不过这次的征调完全是没必要的人力浪费。你们收拾一下各自的设备，可以准备收队了。地球我会负责找回来。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义务协助帮本地警察寻找另外23件丢失的文物，我相信本地警察会很欢迎的。如果能完好无损的找回，应该还能得到升迁嘉奖。毕竟它们都挺值钱的。不过我觉得找回的可能性应该很小。根据我的评估，应该不超过0.1%吧？” 说完他就转向美女队长：“不好意思，能麻烦你联络一下相关部门的人，让他们尽快恢复已经暂停的星系交通吗？那个‘嫌疑犯’有点特殊，无论发生什么不会离开这里。” 美女队长点头，她正在用终端联络相关部门，却又听到穆纯补充道： “不好意思，我还要再麻烦你一下。我希望武装警察能在傍晚前，以博物馆为圆心的半径十公里范围内的所有人员完全疏散并且在十公里范围外设置防线。别让任何人进入该范围。” 美女队长点头的同时辅脑终端也收到了穆纯的终端联络。 穆纯：抱歉，要让你帮忙疏散，那顿饭只能改在明天中午了。我会准备一个小礼物来补偿你。 美女队长：没问题。你其实不用那么客气的。 穆纯：这不是客气。是应该的。 美女队长笑着对穆纯颔首，用动作来“一语双关”后就离开了工作区。 她一刚走，精英份子们就不再顾虑她的“武力威胁”，因而一个人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穆纯先用明目张胆且毫不温和的赶人方式，接着又是一副连理由都懒得跟他们说的态度，就算他的职权比他们高很多，这种把人当傻子看的行为，也让他们的面子完全下不来，其不满可想而知。 正当他们想抗议或者说是发泄这种不满，却被抢白了。 “你们这么积极的留下来，是想继续参与调查吗？”穆纯没等众人回答就径自颔首表示明白大家的意思了。 “你们都过来这边。”穆纯边说边率先走向5d实景还原区域的其中一个位置，站定后对大家道：“就是我站的这里。 “既然你们那么积极，我也不好拒绝，就凭实力说话吧？” 实力这个词显然是很好的催化剂，大家不约同地接受了穆纯的提议。 “不好意思，”穆纯接着就叫住了已经打算让其他工作人员来接手的馆长，“劳驾你以八倍慢速重放一次。” 馆长无可奈何地走回实景重现的操作台，乖乖依言照做。 宣爻悄悄跟在最后，也来到了穆纯所处的位置，却因为听到穆纯追加的要求而不禁微微吃惊：他刚才用的是四倍数，现在却是八倍数。竟然翻了一倍。肯定是故意的。就不知道是想给那些人“一点教训”，还是“出于怜悯”想让这些人心服口服的离开？ “好了，”实景开始重现的同时，穆纯的视线顺序扫过诸位“精英份子”，说，“你们要注意看，对——低头，就是这里——这里就是基因样本掉落的位置。” 他话音刚落，基因样本就出现在了地上。 那是几点凭空出现的、排列极其散乱的液体。如同被狂风从窗口吹进房间又落在地上的水滴，只是比寻常水滴的面积大得多，简直就像是暴雨时忘记关闭窗户。 “你们有谁能说出这是什么东西，就可以留下来参与调查，”穆纯说，“至于剩下的人，我还是刚才那句话——就是在你们听起来非常有损自尊心的话：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浪费人力成本，请收队回到你们原本的岗位吧。”…… 一众精英不甘心地散去后，馆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大家都饿了，包括馆长在内的人都陆续离开了办公区去吃午饭。宣爻跟在人群最尾，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很快就离大队人马越来越远，沦落到彻底落单的地步，依旧浑然未决地在通道里慢慢挪。 “你居然还穿着那身借来的衣服？你不觉得很不合身吗？” 穆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差点跟宣爻来了个脸贴脸，吓得他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第14章 “太、太……”宣爻的口舌又开始打结了。 “太太？”穆纯没有放过宣爻，几乎是对方退一步他就跟进一步，直到宣爻因为他的问题而自行驻足。 “‘太太’是什么意思？是中文俚语吗？”穆纯一脸懵地问，“还是哪里的口音？” 宣爻半张着嘴愣住不动。 穆纯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对方依旧一动不动。他在觉得好玩的同时也觉得小松鼠这个情况一时肯定不会回神，干脆用辅脑同步了中文俚语翻译并很快得到答案。 “原来就是夫人或老婆的意思，”穆纯当即坏心地逗道，“不过你开口就喊我太太，有点不太适合吧？” “不是太太！”宣爻气得都忘记结巴了，吼道：“我是说你凑得太近了！” 穆纯没料到对方会吼自己，微怔过后忽然笑出声来。 “我开个玩笑而已，”穆纯笑道，“你怎么那么容易生气？” “……” 宣爻被他的笑容恍了眼，尤其是单边的虎牙，简直可爱得不像成年人，而像少諵砜年。 看对方又呆住了，穆纯果断变本加厉地问：“难道不是跟我接吻的时候离得更近吗？” “……！” 突如其来的话题切换把宣爻惊得反复开阖着嘴，挤不出半个音。 “你刚才是不是在街对面隔着武装警察偷看我？”毕竟穆纯留在宣爻终端里的定位可是很清楚的出现在了他的辅脑提醒里。 “我、我不……”宣爻开始结巴，“没，没有。” “还有现在。”穆纯说。 “我没有！”宣爻不结巴了。 穆纯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扣住对方的后颈，另一只手则撩起了对方刘海，盯着后者漂亮的眼睛，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宣爻的视线跟穆纯撞个了正着，可不等他移开视线低下头，对方又笑了。 “你的眼睛怎么连撒谎都不会？”穆纯坏心地拆穿对方。 “……” 穆纯话音刚落，宣爻就偏过了头，视线躲闪，脖子微缩。 如果地上恰巧有个洞，穆纯又没捏着宣爻的后颈，他肯定已经当场钻进去了。 调戏小松鼠真好玩。穆纯想。 他正想继续发挥自己的坏心眼，就听见宣爻问。 “是……口水吗？”这是刚才关于基因样本的“考题”他所苦思冥想出来的“答案”。 穆纯一愣：“你说什么？” “就、就是……”宣爻紧张道，“那些、突然出现在地上的，液体，基因，样本。是……口水吗？” 第11章 吞噬者.9 宣爻问完就垂下了视线，忐忑地等待对方地回答。 可他等了将近一分钟，穆纯依旧沉默，仿佛既不打算肯定，也不打算否定。 当宣爻误以为自己这种“普通人”还妄图对调查指手画脚的行径激怒了比“精英警察”职权还高的对方而不自觉垂低脑袋准备道歉时，穆纯却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逼他与自己对视。 如此毫无遮挡的四目相接，简直比接吻时更甚。宣爻本来应该尖叫着推开对方迅速逃跑，可他还从来没有在那么近的距离与穆纯对视过，很快就被那双灰绿色的眼睛虏获，不止无法撮开视线，还不由自主地直盯着看。 那副目不转睛的模样，仿佛想一直看下去。 短短几秒钟，宣爻的脑袋里已经只剩下了“能就这么看一辈子就好了”的念头，完全不知道要掩饰自己的本意。 宣爻眼底逐渐变多的贪恋被穆纯尽数捕捉，在他心下形成了一种相比莞尔更似满足的感觉，随之附赠了他一贯的坏心眼。 可当穆纯想开口调侃对方几句时，宣爻却突然意识到他又被抓了个“胡思乱想”的现行，当即一把推开了穆纯。 穆纯一个踉跄，差点再度臀部先着地，被迫松开手去保持平衡。 “对、对不起……我……” 宣爻慌张地伸手去扶，但对方显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穆纯自行稳住重心后，知道之前几次都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只小松鼠的力气的确大得惊人，只是平时都藏在那副瑟缩又怯懦的表象下，旁人根本无法察觉到这种极不起眼的“特点”。 “既然知道错了，”穆纯一把抓住宣爻无措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总该有点道歉的诚意才行。你说是不是？” “你、太、太近了……诚意？”宣爻无法挣脱开对方的手，只好结巴着问，“什么诚意？” 小松鼠的力气似乎时有时无，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穆纯疑惑地想：真是奇怪。干脆再逗逗看，试试“触发”的条件，或者会不会突然“复发”。 “当然是接吻咯。”穆纯再度毫无预警地捧住了宣爻的脸，凑过去与对方四目相接。 宣爻根本无法预料对方会突然如此，原本被对方抓着胳膊就已经很紧张了，现在不止因为对方的话而变得更加紧张，还要想方设法地尽快避开对方的视线。 可对方早有预料，手指已经加力握紧，让他完全无法挣脱，因而显得更加忐忑。 宣爻最终只能垂下写满慌张地视线，改为盯着穆纯领口露出来的一小截锁骨，而从他瞥见的刹那又不禁顺着起伏的线条流连忘返，不礼貌的遐思更是轻而易举地占满了他的脑海。 直到他不经意往上，瞥见了穆纯颈侧那块相似刚愈合的伤痕所呈现出的颜色略浅的皮肤，这才回过神来。 “那个……”宣爻不自觉抬起手，想去碰一下，途中陡然再度惊醒，及时阻止了自己的手。但他却忘记放下来，就这么尴尬地半抬着胳膊，在对方饶有兴味的眼神地注视下，硬生生僵住了。 “怎么了？”介于跟对方沟通相当困难，穆纯只能追逐对方的视线，慢了半舜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是疤痕？一点小伤。没来得及治疗修复完。” “哦、哦……”宣爻一知半解地点头。 “你除过疤吗？”穆纯自顾自地说，“如果有急事要办，治个伤就行了，千万别除疤。那东西特别费时间。” 顿了顿，穆纯似乎终于等到对方放松的时机，这才丢出颇具惊吓效果的话。 “你可以碰。”他说。 “什、么？”宣爻张大嘴。 “你脸上写满了‘想摸摸看那块疤’……” 穆纯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宣爻又用那种奇特的怪力挣脱了他的手，飞快转身就逃。 可惜，这次穆纯早有准备。他大步一跨，伸手抓住对方的后脖领，直接让人在原地打了个转，轻而易举地把人抓了回来。 “你又跑什么？”穆纯扣住宣爻的肩膀。 “我、不、我没……”宣爻又开始结巴了。 “我看起来就那么可怕？”穆纯给对方这种罕有的反应逗笑了，觉得好玩极了，“难道你碰一下，我就会动手打你吗？我是那么暴力的人吗？真是的。我都说了可以碰，?楓你却……” 这次没有等穆纯把话说完，宣爻的嘴唇就落到了他颈上那块颜色略浅的皮肤。 既浅又轻的吻伴着小心翼翼的鼻息加上闪烁眼神以及忐忑的神情，简直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好像是爱怜也像是迷恋，穆纯想，对方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禁觉得那种廉价洗发水味都变得诱人了。他因此吃惊不小，半晌都没回神。 “看起来很疼，”宣爻亲完才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问：“疼不疼？” “还好……”穆纯又怔了一下，才伸手掐了一把对方的脸，假装不悦道，“我说可以碰，没说可以吻。你就这么吻过来，不觉得很没礼貌吗？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哎？你怎么又跑了？” 宣爻两眼发懵地张大嘴，仿佛经过穆纯的提醒才迟来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当然没有等对方说完就转身逃跑了。 好在穆纯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抓了回来。 看着再度盯着地板，彻底缩回树洞里，根本不敢看自己的小松鼠，穆纯有些后悔刚才使地坏心眼了。 虽然小松鼠这样动不动就缩回去的举动是挺好玩的，可这样下去要把这个人搞到手岂不是既费时又费事？他明明只是突发奇想地想换个口味，尝尝清纯的类型，怎么感觉难度也随之加大了不少？看来还是不能逗得太狠，先对他好点，等小松鼠稍微放下点儿戒心再说。 “饿不饿？”穆纯突然松开宣爻的胳膊。 “……？”话题怎么变得那么快？宣爻完全跟不上。 “咕噜噜”的声音随着穆纯的提问迅速响起，在空荡的展区走廊回响。 宣爻急忙按住自己的胃，简直要恨死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肚子了。 “一起吃午饭吗？”穆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本来跟人约好一起吃饭的，不过那个人应该要忙到傍晚才有空。我刚好订了今天中午的桌子，双人座，而且据说是市中心味道最好的地方。如果不去吃，可就会浪费了。” 第15章 宣爻：“……” 穆纯：“不吃吗？你不是饿了吗？” “我、没……” “慢慢说。别着急。没关系的。” “……我没有钱。” “不要钱。”穆纯理所当然道，“带着嘴就行。” “带着……嘴？”宣爻完全理解不了这种奇特的表述方法。 “接吻换午饭。”穆纯轻描淡写。 “……！” “逗你的。” “……” 宣爻肩膀垮塌。 真是肉眼可见的失落，穆纯觉得小松鼠的表情真的太好懂了。 “没有逗你。”穆纯说，“我说真的。” “你、你又……”宣爻又结巴了。 “这次没有。是真的。很认真。”穆纯真假参半道，“我这不是怕被你拒绝吗？你上次就拒绝了我。很用力的把我推开。记得吗？我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可怜又孤单的被抛弃在浴室里，半天都爬不起来……” 穆纯话还没有说完，宣爻的脚尖就已经转向旁边，显然又想逃跑。穆纯只好重新拉住他的胳膊，让他没办法逃跑。 “上次是怎么回事？”穆纯突然认真地问。 宣爻口舌打结：“我……” “是害羞吗？”穆纯没有放过他。 宣爻先点头再摇头。 “到底是什么？”穆纯疑惑地看着对方。 “是、你、我……”宣爻紧张得说不话。 “记得我上次怎么教你的吗？” “什、么？” “呼吸。”穆纯说，“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尽可能慢的说话，这样能缓解紧张的情绪。” 宣爻跟着照做，然后开口：“我记得的……” “你看，不结巴了吧？说明很有用。”穆纯趁着对方放松的时候再度改变了话题，“你上次为什么忽然跑了？还很用力的推我。是我看起来很可怕吗？”宣爻摇头。 “害羞？”穆纯问。 宣爻点头：“不是。” 这种肢体动作跟语言自相矛盾的回答，让穆纯很难判断对方的意愿。 “是有点害羞又不害羞的意思？”穆纯问。 “……” “或者你其实很讨厌我？” “没有！”怕被对方误会的宣爻终于吼道，“只是你途中突然动手动脚！开始就说好只接吻的！” 穆纯：“……” 居然连续吼了自己两次，这算是长足的进步吗？ “懂了。”穆纯点头说，“我下次不那样了。” 原来是跟幼儿园小朋友交换玩具时一样，什么换什么必须提前说好。 只能循序渐进，不能途中顺势而为地把人带上床，否则就会遭到激烈抵触。 “好了，我以后会尽量避免跟你的肢体接触，也不会再跟你说那些奇怪的话了，”穆纯假作释然地放开对方，“你可别再推开我或者逃跑……？” 他还没说完就被宣爻拉住了手肘。 “不。没有。”宣爻尽量控制自己不结巴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穆纯当即覆住了对方放在自己手肘上的手背，看着宣爻问，“换吗？” “……” 宣爻觉得自己可能又上当了，但他还是不自觉小声同意了。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楚。”穆纯坏心道，“你要说清楚一点。我肚子已经很饿。我要去吃饭咯……过时不候？” “换！”宣爻忙道。 “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很期待的样子？”刚决定不要太过分的穆纯很快又开始变本加厉了。 “我没有！”宣爻立刻否认。 “没有吗？这样啊……”穆纯先佯装思考，然后左右张望许久，才说，“感觉你胆子小，顾虑也多，那要不去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接吻？” “……嗯。”宣爻低下了头。 “那……”穆纯抓住宣爻的手腕，“跟我过来这边吧？感觉这边应该不会有人来。” 穆纯全无自己是路痴的心理负担，牵着人就往自己也不知道会通往哪儿的通道走。 “你看那边墙壁上的那幅画是不是很好看？”穆纯边走边示意宣爻去看通道左边。 宣爻依言转向左边，看到了几幅山水画。 “这边的也不错。”穆纯指向右边。 宣爻依言转向右边，看到了几幅骏马图。 真是毫无防心的小松鼠，穆纯想，而他为小松鼠准备的陷阱已经彻底成形。 “还有这里……” 穆纯说到途中，宣爻已经依言转头，准备根据穆纯示意的位置改变视线，却没想到对方已经来到仅距自己咫尺的地方。 二人呼吸瞬间相撞，宣爻又对上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他反射性想要转头避开，却被穆纯就着抓住的手腕，扯进怀里，用另一只手捧住脸，既不许他挣脱，也不准他避开。 “接吻第一课，”穆纯轻声哄道，“记得要微微侧头，闭上眼睛，配合彼此，或者，看着对方的嘴唇，学会追逐……” 第12章 吞噬者.10.1 在同手同脚迈进餐厅门；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坐落过程；琳琅满目的餐具和菜单；食不知味的吃了好几道菜过后，宣爻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吸引了自己所有注意力的穆纯的嘴唇。 区别于上次在浴室的吻，并非湿润、忐忑与疯狂，而是不容拒绝的蛮横，或者是更为强势的介入，占满了他的脑海。 宣爻回味着那种被虏获被掠夺后，不由自主效仿或是报复的吻，意识到即便将暴戾的贬义词聚在一起，却都无法表达词义。 如同颠覆一切常理的渴求。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 “……轻点啃，如果你咬破了我嘴唇，我就没办法享受午餐了。” 直到穆纯在彼此的嘴唇分开的间隙，说出了让宣爻如梦初醒的话，后者才惊叫着跳开。但他却忘了逃跑。明明对方既没有步步紧逼，也没有抓住他的胳膊，可他看着对方用拇指按压着被咬痛的嘴唇时，已经完全不想逃跑了。 穆纯好笑地看着对方从挣扎逃跑与否后到不再挣扎，终于把手递向对方，道：“走不走？我肚子饿扁了。该去吃午饭了。” 等宣爻回过神来，已经不自觉把手放在对方掌心里，任由对方牵着走。 当然，穆纯没能引路太久就变成宣爻牵着他了。 穆纯本来以为宣爻多少也会趁机调侃他一句：你居然不认路？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发现他是个路痴，还很主动在前面引路。 穆纯：今天是什么大吉大利的日子？24小时内居然遇到两个人美心善的大美人！辅助：…… 直到午餐的后半段，宣爻终于没空再盯着穆纯的嘴唇回想方才。 酸甜口味的开胃菜从桌上撤下，不够咬一口不知名菜也是同样，换成了区别于营养剂的经过精烹饪大块新鲜肉以及各种时令蔬菜。 宣爻两眼放光，展露出年轻人特有的天性，风卷残云的把新食材烹制的菜肴快速塞进嘴巴里，直到两个腮帮都鼓起来，还没有停下。 他的吃相很快引起了服务员的鄙夷，就连负责维护餐厅清洁的ai都发出了噪音警示。可前者很快收到了穆纯的眼神警告，后者则被黑掉了系统强制进入待机状态，直接丧失了鄙夷宣爻餐桌礼仪的可能。 “我觉得你这张脸，实在不适合吃得那么豪迈。” 对方飞快光盘第三次后，穆纯不禁把自己刚切下来一块却只吃了一口的羊排推到了对方面前，示意他在等待下一个菜时先吃这份。 “对不起……”宣爻羞愧地停下了粗鲁的胡吃海塞。 “怎么停了？没事。我没说不让你吃，也不是嫌弃你的吃相。”他只是纯粹觉得可惜了那张脸。尤其对方现在为了方便吃饭，连挡住眼睛的刘海都捋道了耳后，愈发突显了那张清纯脸蛋跟豪迈吃相的反差感……不过，真正的小松鼠吃东西的时候好像就是两边腮帮都塞满了料，然后再慢慢咽，这么一想就不觉得违和了。 “我的意思是，你挺好养活的。”穆纯说。 宣爻眼神困惑。 “不过，你可以稍微吃慢一些。就像说话那样。这样不容易紧张，自然就能更放开来吃了。” “……” “这里有得是菜，不够可以再加。” “谢谢……” “不客气。” 宣爻终于再度埋首于填饱肚子，穆纯则彻底放下了餐具。 其实他刚才有偷摸了一下宣爻的肩膀和背，感觉全是硬邦邦的骨头。尤其是肩膀，简直一点儿肉都没有。就不知道到底是哪来得那么大力气？ “早知道我就该带你去吃中式简餐。那边量大，菜也多。能点满满一桌子，这样你就不用那么急了。”穆纯说完用手指戳了戳对方鼓起来的脸颊。力道并不重，只是为了好玩。 “你为什么不吃？”宣爻咽下嘴里的食物问。 期待答案的眼神。穆纯想。 第16章 “要听实话吗？”他问。宣爻狂点头。 “不太合我的口味。”穆纯毫无愧意，“我是那种虽然不会做，却很擅长品鉴和挑三拣四的典型。尤其对美食。”包括美人。 “唔……”宣爻含糊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有材料，我可以做给你吃。我还挺擅长烹饪的。只是家常菜的话……”说完他就重新低下了头，用专注于食物的方式来掩饰不经大脑的发言所带来的窘迫感。 “好啊，”穆纯漫不经心地应，“下次有机会一定尝尝你的手艺。” 餐桌上一时陷入安静，直到只差最后一道菜时穆纯才出声问：“够吃吗？不够再加。” “……对不起。”宣爻说。 “嘟嘟！”穆纯说，“回答错误。” 宣爻：“……” “够吃吗？”穆纯重新问。 “不够……” “那就再加。” “谢谢。” “这次就回答得很好了。” 穆纯边夸边微微向前探身，满意地摸了摸宣爻的脸，顺手帮他擦掉了脸颊上沾的酱汁。 他当然不会把沾了酱汁的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因为那样的举动既猥琐又会攻击他灵敏的味蕾，而是随手擦拭在了餐巾上。 一个小时后，在加了好几次菜后，穆纯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等等，你还饿？”他问。宣爻点头。 穆纯疑惑：“可你已经不停地吃了一个多小时了……？” 宣爻同样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非常饿……” 他话还没说完，桌子上面的餐具以及上方的吊灯都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辅助：纯哥！地壳运动——震中就在你脚下！ 第13章 吞噬者.10.2 穆纯：不是吧？那东西不是夜行属性吗？大白天就出来浪？ 辅助：七层折叠空间警告标识——地球在你脚下！ 警报与尖叫以及慌乱的逃窜重叠在一起，四处都是人们对自然所赋予的大灾害献上的恐惧。 辅助：纯哥？纯哥你没事吧？纯哥！纯——穆纯：听见了。冷静点。你别叫得那么大声，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辅助：滚！又占我便宜！少让人操点心行吗？ 这种普通的地壳运动，穆纯已经经历过太多次，根本不足以令他惊慌。 他灵巧的躲开掉落的吊灯，不知道是什么的碎块，跃起避开随着地面起伏而到处滑动的桌椅、滚落的餐盘和餐具，顺手还接住了桌上滑落的花瓶，拔出了里面的那朵红玫瑰，随后就扔掉了瓶子并且没有忘记在终端里调侃自己的搭档。 穆纯：你又不是外勤，呆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知道你紧张什么劲儿？ 辅助：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再担心你就是小狗！ 穆纯：我怎么觉得不用多久就能听到你汪给我听了？辅助：…… 他当初好好的到底为什么要想不开去考编，活该被这种烂人折磨！ 穆纯：既然有七层折叠空间的警告标识，说明外壳没融化。只要没融化，地球就不会有事，这颗宜居星也一样。我只要等那东西从地核里爬出来，再把它解决掉就行了。 辅助：纯哥你有考虑过一种可能吗？穆纯：？ 辅助：你也说你那边现在是白天了，你就没想过那玩意根本就不会从地核里爬出来，而是直接以伪装形态出现？ 搭档的提醒非常有用。 穆纯：有道理。不过那样还有必要地震吗？直接冲进来把我干掉不就完了……等等，这边我先放一放，我要处理另一件要紧的事。 辅助：我的哥，这种危急关头你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急？ 穆纯：当然是拯救清纯大美人了！ 辅助：……你真的又看上一个新的了？穆纯：是啊。 辅助：你确定不是在救一个拟态的吞噬者？ 穆纯：宝贝儿啊，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不可能看错。给1分钟。最多2分钟。 辅助：就算我反对也肯定无效，只能求爷爷您能高效点儿。穆纯：遵命！ 辅助：哎唷妈呀！这话您可赶紧收回去，我没这福分，承受不起。 宣爻显然是第一次经历地震。但他不仅没有大声尖叫，还表现得相当镇静。他按照学校里教过的防震演习来行动，钻到看起来最坚固的实木餐桌下面，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脑袋。 穆纯执行公务时始终“威名在外”的原因是“工作评价”严重两极分化。 例如他在情报获取、应变分析、战斗等类的硬性实力里无疑是最顶尖的。没有之一。但他向来不在乎战斗损伤——包括自己在内的战斗损伤，让每一位辅助联络员都吃透了“成天帮写成堆的赔偿报告”以及“成天担心搭档突然就浪死在某荒野小星球无人收尸”的苦。不过眼下情况特殊，“海栖物种”刚捕获了一只小松鼠，还没有吃到嘴里，如果因为无聊的战损给弄没了，那就太可惜了。尤其他们经历的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地震，最先坍塌的也不是脆弱的人工建筑，而是他们脚下的地面。 穆纯循着地面出现的大量裂口迅速找到它们的源头，看到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深不见底的空洞，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涌出。 穆纯：视觉同步给你。分析一下这个洞的成形周期。 他联络完也不等辅助反馈就再度停止同步，转而跃起躲过一个滚出去的酒瓶，闪身来到宣爻面前，发现后者已经钻到桌下并且摆出了标准的防震姿势，穆纯多少也对宣爻的机敏程度既惊讶又激赏。可他却来不及把对方拉出来，自己脚下的地面就出现了裂缝，正好处于龟裂附近的宣爻很快在震动中失去了平衡，随即滑向了裂缝。 穆纯迅速跳上随着地面倾斜的桌面，在它彻底翻倒前跃起，顺手揪住差点从裂缝中掉下去的宣爻的后领，带着他一跃就到了下翻转的桌子上，把宣爻放到四脚朝天的桌内面，又从不同方向踢了几张桌子过来。 伴着数道“咔嚓”声，穆纯竟然巧妙的把数张桌子嵌合在一起，将一脸茫然的宣爻就那么围在了中间，只留下最上面的开口，成了一个没有盖的“方盒子”。 这样只要别再出现个180°的翻转，宣爻的安全就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穆纯还是捡起了一个掉落的金属大餐盘，让宣爻顶在头顶上，简直周到得让后者除了乖乖配合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来。帮我拿一下。” 最后穆纯才把玫瑰花递给宣爻，趁着后者两眼发懵，他又偷摸了一把对方的后颈，也可能是揉，但他收手的速度太快了，宣爻根本无法判断。接着穆纯就用那种宣爻已经见过几次的、非常人所能比拟的高速移动方式，抛下一句“在这等我一下”又蹿了出去…… 不。他在宣爻的心情还在恍惚与失落间不知如何着落的时候又回来了，伸手抽走了宣爻手里的花，掰掉半截花枝，捋起对方半边头发，露出宣爻的脸，连花带头发一起捋到对方的耳后，端详着对方被花朵映衬的脸，满意地点点头，表示：“这样看起来漂亮多了。” 宣爻：“……？” 穆纯“送完花”，随即留下一句“顶好餐盘等着我”就消失在宣爻的视野里。 宣爻还懵着，地震却突然停了，另一道算不上陌生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没想到你还长得挺不错。不过凡事应该讲究先来后到不是么？” 对方的提问让宣爻莫名忐忑，他喉结向上滑动后归位，咽下了一下口水，才敢缓慢且小心的转身，看向正站在他身后的美女队长。 “你占了我的用餐位置。”她说话的同时伸手，一把掐住了宣爻的脖子，把他拎起。 宣爻双脚悬空，无法呼吸，更无法呼救，反射性握住对方的手腕挣扎，可惜对方力气大得超乎寻常，他的举动完全是徒劳无功。 就在他痛苦得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伴随着“嘭”的一响，束缚住他脖子的力道陡然消失，他摔倒在地上猛咳起来。 “这么快就找到新的美人陪你用餐了吗？”队长被穆纯反剪着双臂按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真假参半地说，“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我这张脸的，否则也不会约我吃午饭。” “一场误会。”穆纯语气与动作截然相反，在对方企图挣扎反制的时候直接给了她侧腹一拳，又一拳，再一拳，直到对方彻底放弃挣扎，“只是碰巧遇到了这位保险公司来的调查员小朋友没钱吃饭。我想既然中午订了位子，就别浪费了。”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 “看来的确是一场误会，”队长翻身爬起来，“我自然也就没必要嫉妒……” 穆纯假作要把她扶起来的同时，突然出拳击中了对方的腹部。 “大美女，你能诚实一点吗？我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别老逼我打女人。”穆纯不耐烦道，“你关键的‘下半身’在哪儿？还是叫‘尾巴’或者‘本体’更适合？” 第17章 第14章 吞噬者.11.1 宣爻觉得自己死了。 濒死时间不长，也没有闪回。 在最少十几秒，最多不超过一分钟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意识一片空白，既听不见，也看不见，就连辅脑终端的连接都断线了，身体能做出的一切反应都出于本能，甚至不知道他已经获救，更不知道自己正趴在地上猛咳。 当他终于能重新睁开双眼，耳朵却还在鸣响，既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东西。 他在咳嗽的间隙尽量大口呼吸，以此来缓解肺和大脑的痛苦，直到辅脑终端重新连上，才恢复正常，艰难地撑着地面爬起，却来不及寻找到穆纯，就再度体验了悬空导致的失重感已经胸腔被挤压的痛苦。 这次被扼住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他的躯干，接着是腰、脖子、大腿、小腿、双臂、手腕和脚踝…… 无以计数柔软且滑腻的触须，从地上的裂缝中钻出来缠住他，不断缠紧的同时还将他高举到距离地面两三米高的位置。 宣爻即将被滑腻的触须控制着砸向地面的刹那，束缚住他的力道突然消失，他则落入一个温暖却坚实怀抱里。 穆纯在宣爻落地前接住了他，而且还是横抱。 宣爻还来不及觉得丢脸，穆纯已经放开他的膝弯，改为一只手架着他，另一只手则以宣爻肉眼跟不上的速度挥出，隔空斩断从地面上冒出来的新一轮触须。 可刚斩完一轮，下一轮又出现了，让穆纯不胜其烦。 “你晕过山车吗？”穆纯开口时并没有问宣爻“有没有事”。 “不晕……大概？”虽然宣爻没坐过过山车，但他从来没有晕过任何交通工具。 “很好。”穆纯满意地抓紧宣爻的胳膊。宣爻：“？” “记得保持安静。”否则穆纯会忍不住直接把人敲晕。 宣爻：“……” 穆纯说完就边躲避攻击，边借着半空中刚被自己切下还来不及掉落的触须的弹性开始了左蹦右跳外加前后空翻，在进行了一连串的高速“极限运动”后才发现了一块没有裂缝的地面。 他轻盈地落到地上，把宣爻放下。 这时候的宣爻已经被这些连续的翻转起伏害得头昏眼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确“不晕车”，也顾不上尖叫，只是头重脚轻地杵在原地摇晃了很久才勉强站稳。 触须眨眼间又跟了过来，穆纯立刻把宣爻揽到自己身后。 跟他揣度的一样，那些触须并没有难为他，只是从其他地方偷偷摸摸地钻出来去缠宣爻的脚踝，企图把他拖走。反复被穆纯砍断了好几次后，触须才被迫停下。 可它们却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就像在捕捉攻击瞬间的蛇，不停地在周遭蠕动。 “你没必要老盯着他欺负吧？”穆纯不解，“我不是说了他只是碰巧路过吗？你有什么不满和攻击都可以冲我来。” “我嫉妒！”刚被穆纯痛揍的“人形美女”的“人形”部分从地上爬起来，冲他大吼，“我嫉妒他的脸，我嫉妒他能坐在你对面，我嫉妒他能被你抱在怀里，我还嫉妒你愿意保护他……我嫉妒他的一切，我要把他撕成碎片，再把你整个吞掉！” “你跟我才刚认识没多久吧？”穆纯觉得莫名其妙，“这种表白宣言会不会有点热情过头了？” “这跟认识多久没关系，我就是嫉妒漂亮的人！”人形美女大吼，“我就是想吃掉英俊的人！” “你的口味真奇特，”穆纯尴尬地表示，“请原谅我无法理解。” 简直完全无法沟通。 穆纯：判断为其精神变异100%完全投射到现实中，无法确定是否为地球催化造成的连带伤害，已经完全被嫉妒的情绪所左右。我骇不进她的辅脑，也无法进行强制同步。帮我查验一下她的家族遗传病史资料，还有最近十年的精神评估报告。 辅助：哥，亲哥，我真的没空。你忘了我在做特殊变异种与行星结合点的分析了吗？ 穆纯：你想不想知道以前那些辅助是因为什么被我换掉的？ 辅助：不想…… 穆纯：他们不止分析做得慢，不能在一分钟内搜索整合出我需要的资料集合，还总喜欢找些无聊的理由当借口。我不想在一心多用的外勤工作中分心去照顾一个废话多还没有能力的搭档。 辅助：好好好，我错了，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分析也会在一分钟后回传，劳驾爷爷你拖延一下下。 穆纯：乖孙儿。 “大美女，”穆纯在辅脑联络的同时也没有停止与对方对话——即便沟通困难，“我们俩只是普通的约了顿午饭而已。既没有结婚，也没有睡过。你不觉得自己的嫉妒心强到这个地步，显得相当异常吗？你上一次做精神评估是什么时候？” “我不听。你骗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虽然她的回答能直接气得穆纯忘掉礼貌，抬手揍她。但这一连串问题却成功地阻止了她的行动，让她认真思考起来。 “嫉妒？对。我为什么会嫉妒？可我又的确嫉妒了。我无法控制嫉妒……” 她的话没有超出穆纯的意料。 “如果你是因为我才嫉妒他，为什么不针对我，反而要攻击他？”穆纯不动声色地偷换了概念。 “针对你？”人形美女怔住。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选择，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 “我嫉妒他，就是单纯的嫉妒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她由此彻底沉溺于思考，就连地上的触须都停止了蠕动。 “约你吃饭的是我，而不是他。背信弃义的是我，也不是他。”穆纯继续用张口既来的歪理拖延时间，“你应该针对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而不是一个碰巧跟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的陌生人。因为我才是导致你嫉妒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好像有道理。可我又不嫉妒你，为什么要针对你？” 她很快陷入更深的疑惑，完全无法做出能平衡情感与理智的判断，很快她态度骤变，突然吼道： “你在骗我！我要先吃掉你！” 第15章 吞噬者.11.2 人形美女刚说完，脸上的五官就消失了。 她头部像是瞬间被挤扁了，只剩下一个扁平的面皮。而在那张皮的正中间，很快裂出了一条细线，从正中间一分为二。 如同蟒蛇般上下张开，露出一张血盆大口。 诡异的如同水滴不断落下的声音，让被穆纯挡在身后的宣爻难以抑制心底的好奇。 以他的身高其实只要稍微抬起眼，就能跃过穆纯的肩膀，看到彼端出现的怪异情形，只是欠缺一个契机。 此时已经出现了足够多的能引起他产生好奇的因素，自然促使他抬起了头。 接着他就后悔了。 宣爻只瞥了一眼。因为时间太过短暂，根本来不及完全看清，但他看到的东西，对于日常生活平凡又单调的他，已经足够震撼。 尤其是那张只有血盆大口的“扁平脸”以及嘴巴里的牙齿。 他来不及细数，但至少也八排，全部是尖利的如同鲨鱼般的形状。而那些不断滴落的水滴声，正是涎水顺着那张巨大嘴巴的边缘滴在地上的结果。 宣爻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尖叫，但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因而很快就重新闭上了嘴。 “美女”的宣言和外形的变化过程自然没能吓到穆纯，甚至连惊讶都算不上。 “我全是骨头没有肉，味道肯定不好。”他说，“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那我就吃掉他！” 巨大的嘴立刻转向旁边，试图绕过穆纯，攻击被他护在身后的宣爻，触须也是同样。 穆纯一只手斩断涌上来的触须——宣爻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并没有武器，根本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另一只则手扣住了宣爻的脑袋，把他按进自己怀里，带着他原地打了几个滚，起身后又瞬间弹出去数十米之远，这才堪堪躲过那张嘴的攻击。 穆纯来不及把宣爻从地上扶起来，就要忙着应付下一轮攻击。 宣爻从刚才开始就被卡脖子、勒身体，加上在好奇心驱使下被吓得不轻，现在不止浑身发疼，还两眼发懵。等他好不容易从一片碎石与龟裂的地面上爬起来，又被空出手的穆纯再度揪住后脖领，提着他重新开始了跃起又落下的奇怪“弹跳运动”。 这种数米之高的运动曲线，简直就像在空中飞，或者就是对方口中所谓的过山车？宣爻不确定地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有暇余胡思乱想，直到穆纯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他才意识到这一连串的逃窜与攻防其实只经历了几十秒而已。 “他比我还瘦，一嘴下去肯定全是骨头，味道八成更差。”穆纯一面逃跑一面说，“你还是先吃我吧。”宣爻：“？” 巨大的嘴改吼：“那我就把你们俩个一起吃掉！” “这个好，”穆纯笑得十分开怀，“我就欣赏胃口足够大的大美人。而且有个美人陪我一起被吃，也是非常幸福的事。” 第18章 宣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吃不吃又是什么？无论是那张奇怪的嘴，还是这个好看的人，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宣爻毫无头绪。 就在他觉得情况不能更糟或更乱的时候，他的衣服后领因为无法承受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以及相应起伏和冲击突然迸裂。 穆纯手上一轻，登时只剩下一条破布条。 宣爻不断下落，而那张扁平脸上长出的嘴巴，正紧贴着地面，张开到极致，等待着宣爻落入她的口中。 辅助：爷爷，我好了！ 穆纯：算你及时。 辅助：同步来不及了，我挑重点说。她不止双商很高，体能和反射神经也很优秀，只是外貌长得相对普通。按道理不应该会被精神裹挟导致异化现象发生。现在这张脸是她一年前刚动过的，其他吞噬者出现的时间表也刚好能跟她动脸的时间对得上。她们是在面部轮廓再造的咨询机构里相遇，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精神同步裹挟。我找不到医生和医院的相关记录，推测要么是手术不正规，要么是医生不正规，被植入了能诱发高频精神同步的东西。 穆纯：在她身体里？辅助：是的。穆纯：…… 辅助：另外那个洞的分析结果不是洞，而是眼睛。她与行星同化率已经超过60%，大半与地核结合，所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对她都没有任何影响，而她的四肢所分泌的粘液具有负面精神传染性，她的唾液到是没有异化。这也是她唯一还保持人类特性的基因组，如果要恢复，只能从口腔内部着手。攻击也是一样。这样才能在确保你自身安全的同时给她造成重创。当然前提是你能找到她口腔在哪里。 穆纯：已经找到了。辅助：哈？ 穆纯：等一下。辅助：又来？ 穆纯：我的大美人掉下去了。辅助：？ 穆纯本来在高速移动，根本无法途中折返，只能兜了个圈子，却来不及接住即将掉进那张嘴巴里的宣爻。 毕竟那里既没有落点，也没有支点。 于是他干脆从侧面飞起一脚，将那张扁平的脸踹到一旁，空出相对稳固的地面，自己再蹿过去，稳稳地接住宣爻。 宣爻再度被穆纯放到地上，彻底僵住不动了。但他好歹没尖叫，这让穆纯觉得非常满意。他顺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问：“吓呆了吗？没事的。小问题而已。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马上就能解决。” 被穆纯的手一碰，宣爻莫名飞速回神，接着又飞快地点头。 穆纯：好了。我从她的嘴巴进去，你来负责指路，告诉我地球在哪里。 辅助：……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穆纯：神经元全同步。辅助：…… 靠！居然还真是这个！ 辅助：我还没系安全带啊——不要啊！我的亲爷爷！靠！你大爷的！你知不知道你是双s+，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你的全同步，我大脑神经元要被烧掉了，同步率调低一点，再低点！疼！疼疼疼——要死了！这个又粘滞又硬的又是个什么玩意？视觉同步怎么还是那么慢？靠！你踹了什么？牙齿？什么？舌头？ 第16章 吞噬者.11.3 穆纯：安静点儿。我负责打架，你负责搜地球的位置。 辅助：混蛋海栖物种，你又撞在什么上面了？先諵砜给我把痛觉同步掐掉！这么疼我怎么分析得了？我会死的！ 穆纯：真娇气。 虽然这么说，但是为了自己的听觉着想，穆纯还是掐掉了痛觉同步。 “美女。大美女。你听我说。” 穆纯虽然说要跳进对方的嘴巴里，但他当然不能蠢到直接跳，毕竟那嘴巴里是有好几副牙齿的，被咬到就不好玩了。 “你知道你的触须看起来很特别吗？”穆纯说。 “什、么？”“美女”虽然改变了模样，逻辑变得很奇怪，但还能说话。 穆纯说的却跟做的完全不一样，根本没有盯着对方的触须，而是假装要抓住对方的触须，实则不动声色的朝着地上那个洞移动，就这么悄悄地靠近了对方的眼睛所在。 触须随即追击着他，移动聚集到眼睛所在，紧随其后的则是嘴巴。 就在大部分触须都到齐的刹那，穆纯陡然抓住一条触须，用力塞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触须上的传染粘液就这样大量滴进了她的眼睛里，给她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让她发出了尖叫，继而整个地面都震颤了起来。 眼睛的周围由此出现龟裂，接着是一只巨大到无法目测直径的、仿佛地幔和地壳都被切开而直接露出地核的赤红眼睛，就那样浮现在了地面上。 “你现在的样子虽然很特别，但是太奇怪了。”穆纯说，“我要帮你把尾巴，不对，是触须全都切掉。” 他要通过对方的口腔潜入地下衔接点，把她与行星之间的关联彻底切断。 “你记得千万别挣扎。我的刀工很好。只要你不挣扎，我就能保证你恢复原状。” 穆纯边说边抓住时机，挥手把所有的触须都一并切下。 说是切，其实是扯，就像从整只炸鸡上撕扯下腿和翅膀，看起来都不需要用力，任由它们落进了那只眼睛里。 利用触须遮挡住对方视线的刹那，穆纯猛地跃起，并拢双臂高举过头，如同高台跳水般，一头扎进了对方的嘴里。 他的果决举动成功地避开了大部分牙齿，直到最后一排。 辅助：啊啊啊——要被咬了！穆纯：安静。 穆纯早就料到不可能完全躲过，当即凌空翻转，一脚揣上最后一排牙齿，成功敲掉一颗牙齿，这才成功钻进了对方的喉咙深处。 穆纯：好了，我开始剥离了。 辅助：小心一点，如果剥离处理不干净…… 穆纯：地核会过热膨胀，这颗行星就完了。辅助：…… 穆纯：放心，我不在乎战损，不代表我不会控制战损，你专心指路。 辅助：前方100米3点钟方向，有一件东西。 穆纯：我看看。 辅助：她胃部有副舌！ 穆纯：这美女的内部结构还真挺特别，值得深度交流。 辅助：纯哥，我真的服了你，能少贫点儿吗？小心——无论是美女队长的“大变身”，还是满地的触手以及地面上那颗赤红的眼睛，都让宣爻的脑子彻底宕机了。 他完全无法用常理来判断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捧着自己刚被摸过的脸，继续两眼发懵地盯着穆纯跳入的那张嘴巴。 但有一点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正像穆纯承诺的那样，针对他的攻击已经彻底消失了。因为那些触须都忙于涌向嘴巴的所在，而嘴巴则跟脸一起在地上不断地翻滚，不断发出古怪的近似于呕吐的声音，仿佛试图把穆纯从肚子里吐出来。 宣爻大约在原地懵了不到一分钟，那张翻滚的嘴巴里就飞出来一个东西，笔直地朝他砸将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沾满了粘液，也可能是唾液或胃液的青铜小鼎。 他盯着小鼎看了好几秒，觉得怎么看怎么眼熟，赶紧打开博物馆理赔清单，果不其然正是其中一件展品。 这件文物彻底把他拉回了现实，赶紧从地上找了块可能是餐桌布，也可能是窗帘残片的脏兮兮的纺织品，把小鼎仔细地包裹起来。 他刚把小鼎安放在相对平坦的地上，那张嘴巴里又飞出来第二件文物。 这次是一只汝窑的玉青瓷壶。 宣爻急忙接住，同时核对了文物清单编号，又跟“照顾”小鼎那样，找了一块更厚的布，把这件易碎品包了好几圈，这才放到了那只小鼎旁边。 等等！他忽然迟来地意识到，之前那些文物都被这位美女队长，都是这张嘴巴吃掉。 可是，为什么？宣爻弄不明白那个队长为什么要吃掉文物。那些可是文物，不是味觉营养剂。就算文物某种意义上味道还不错，为什么要吃地球？而且物理介质的大小都不一样，怎么吃得下？不，不对，说到底那么大个行星，到底是怎么装进展览区的柜子里的？……如此这般，宣爻边揣着满脑子疑惑，边随时间推移见证了一件又一件失窃展品从那张嘴巴里飞了出来的全过程，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已经形成一种本能般的处理方式，娴熟地接住、包裹并放在地上。 直到所有的展品都奇迹般的“被寻回”，宣爻整个人再度呆住了。 地面的震动此时已经彻底停止，周围的裂缝也没有继续扩大，触须不再疯狂地涌向那张嘴，只是无力的在环绕在嘴的周围蠕动，就连那只赤红的眼睛也逐渐缩回了地下，恢复最初的黑色洞口模样，而宣爻却只知道盯着那张嘴巴，连眼睛都不敢眨。 他看起来像是在等待最后一件展品——地球的出现，其实他更关心的是跳进去的那个人。 可是直到那些触须自行脱落，迅速风干成一根根古怪的“干鱿鱼须”；那张嘴巴不再尖叫或扭动；扁平的脸越缩越小，恢复到了正常人大小；最后是从脸上消失的其他五官，也从头皮的方向恢复到了原本的位置，完全复原了那位美女队长的外表……可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人，依旧没有出现。 第19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20章 经过穆纯的提醒，宣爻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准备问这种身处废墟的奇怪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穆纯已经主导了对话的内容，完全没有给宣爻留下提问机会。 “我们先来明确几件事。”穆纯擅自做主道，“首先，你不讨厌我，对吗？”宣爻点点头。 穆纯又问：“你悄悄盯着我看，肯定也不讨厌我的长相，对吧？” 宣爻再度点头。 “手牵过了。”穆纯笃定道，“你肯定也不讨厌我碰你。” 宣爻刚想点头却意识到重点似乎不是这个。 “吻也接过了。”穆纯犹自继续道，“而且不止一次。你还主动吻了我。肯定也不讨厌。” 宣爻瞪大眼睛，整个僵住。 真好玩，穆纯勉强忍住戳对方脸的冲动，说：“所以我才问你需要怎样的距离才不会觉得惊慌失措？或者你希望怎样，都可以告诉我。” 宣爻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了嘴。 “为什么不说话了？”穆纯欣赏着对方眼底来回变换的神色，忍不住继续逗道，“是因为讨厌回答这种问题，还是讨厌我的提问方式，或者其实是怎么对待你都可以接受？深呼吸。对。来。慢慢说。” “我……不知道。都不知道。”宣爻艰难地挤出声音，咽下后半句：尤其是最后那部分。 就在穆纯觉得宣爻的回答有点不太对劲儿，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又被终端里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 辅助：纯哥，理我！纯种渣男！因私忘公的渣男！快理我！别忙着勾搭了！理我！穆纯：…… 居然忘了切换静默模式。 穆纯：要说什么？给你三秒。 辅助：疑似异化能量警告你是不是忘了把地球从吞噬者的肚子里掏出来？ 他生怕三秒说不完，连标点符号都不敢加。 穆纯：好像是。 辅助：因私忘公的渣男！地球才是关键部分！最最最关键的部分！ 穆纯：你怎么能跟爸爸这么大小声？ 辅助：爸爸！亲爸爸！求求您快去！ 穆纯：好，乖崽。爸爸疼你。辅助：…… 他的墓志铭上一定要写：入编官职，六月余，遇垃圾搭档，卒。 就算答应要工作，穆纯当然不会立刻投身工作。毕竟工作只要不是十万火急要人命，都可以等。错过眼前的大美人，就没得找了。 “那你还愿意继续跟我聊天吗？”穆纯趁热打铁地追问。 “愿……愿意。”宣爻说。 “真的愿意？”穆纯问。 宣爻慎重的点了点头。 “那好。”穆纯终于满意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先去给工作收个尾，再把这里移交给我的同事们，之后还要解决一下我这身狼狈，顺便也带你去洗个澡？”看到宣爻点头后，穆纯终于转身重新走向躺在地上那位厥过去的美女队长，“然后再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或者喜欢在什么地方聊天？还是想去什么地方玩。我可以陪你去……” 宣爻头点个不停，翻来覆去只会说“好”。 他这副模样显然更讨穆纯喜欢了，让他听到途中就笑了起来，道：“那不如都听我的吧？” 虽然是问句，但对方的语气相当笃定，宣爻甚至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点头，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因为穆纯口中的“收尾工作”，竟然是一拳砸在已经昏厥过去的女队长胃部。 穆纯试图用物理的方式让她把地球吐出来，但对方不止没吐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抡飞出去。 第19章 吞噬者.12.3 看见穆纯被丢出去的瞬间，宣爻想大叫，可是就跟刚才以及以往无数次遭遇类似情况一样，他只能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穆纯在空中滑出一条人类做不到的奇特曲线，像鸟类一样调整了姿态。落地刹那立刻像子弹般蹿出，笔直地“命中”刚坐起身的女队长。后者职业特殊，受过专业战斗训练，仅是肌肉记忆都足够让她躲避与反击，让穆纯无法一击制服。 二人的缠斗在宣爻看来持续得并不久，但是在短暂的几分钟里，拳拳到肉的声音与视觉冲击，远比刚才那些眼睛、触须和裂口嘴等要容易让人血脉喷张。而无论外在性格如何，只要是被雄性激素驱使的生物都有其好斗一面，区别只是：一类人会对毫无还击能力的人付诸实践：一类会被道德礼仪束缚而不敢造次，选择将暴力冲动深埋于心底；还有一类人或许就是…… 宣爻来不及得出结论，穆纯已经制服了对手。确切的说不是制服，而是女队长在短暂时间内仿佛经历了长时间且高强度的战斗，别说继续动作，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只能瘫坐在地上，如同哮喘病患者那样倒抽气。 穆纯呼吸平稳，若非那一身狼狈，简直就像隔着屏幕欣赏的观众。 “好了。别再挣扎了。失去眼睛的你已经不可能再度异化。”穆纯把对方搂进怀里，像哄婴孩那样轻拍对方的背，“你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伤害你的本体。你如果还没有意识到，那么我现在就来清楚的告诉你—— “你高挑又漂亮，而且还很聪明。你的工作和生活能力也很出众，无论公事还是私事，你都处理得很好。而你得到这一切，都不单纯因为天赋，还付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在我看来，你已经非常优秀了。虽然我不否认刚认识你的时候，是被你的外表吸引。可是短暂的接触过后，我就意识到你的优秀不止于外表。 “食欲是任何生物的本能。喜欢吃东西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任何错。更重要的是，并非是你自己想暴饮暴食，只是你周围那些嫉妒你的所谓的朋友们的看法，对你造成了过大的压力，才让你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食欲。 “她们只不过是在嫉妒你。她们会变成怪物，不是你的过错，而是她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你已经拥有独一无二的美丽。接下来只需要自信一些。相信我。在夸奖别人方面，我从不来会撒谎……” 穆纯说到这里不得不停下来。一则是因为称赞已经足够，再多就会显得虚伪，还会被“本体”察觉。再则是他发现宣爻正在盯着自己，视线如同锋利的匕首，仿佛想杀死自己。 他还不至于自我意识过剩到认为宣爻是在嫉妒，毕竟他们认识不到两天。 他假装眨眼，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瞄向宣爻，发现对方的表情并不凶恶，眼底也没有恶意，可视线依旧像匕首，奇怪…… “怎么了？我为什么站起不来？我记得我走进了餐厅，之后呢？我们被袭击了吗？”女队长突然出声，打断了穆纯的思考，“我的头很疼……” “都是正常的反应。你放松一些。别想太多。对。放松。这样头就暂时不会疼了。”穆纯略微与对方拉开距离，宣爻的视线依旧没变。 “这个声音是约我吃饭那位……？抱歉，我忽然想不起你的名字了。”她说到这里陡然一顿，终于迟来地意识到，“这里很黑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你的眼睛受伤了，”罪魁祸首穆纯真假参半地说，“支援的人马上就到，你再坚持一会儿……” “如果是受伤的话，为什么不疼？”她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而且我还忘记了好多事，一回忆就头疼……是不是跟你来调查的特殊事件有关？” “你确定想知道？”穆纯把选择权交给对方。 “我确定。”她说。 “你还记得自己因为压力太大而患上了非常严重的暴食症吗？”穆纯问。 “记得。”对方颔首。 “你是天生的异能者。准确的说，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异能者。只是需要特殊的精神条件才会异化，否则终其一生都只是普通人。”穆纯没有故意压低声音，从旁的宣爻瞪大了眼，匕首般的视线因此消失。 “而在异化时如果没有人进行正确的指导，”穆纯说，“就有可能牵连无辜……” “我牵连无辜了对吗？”对方很快就明白了，“惩罚是什么？造成伤亡了吗？通常监狱刑期多长？我会失去工作吗？” “你的情况特殊，”穆纯安抚道，“虽然会接受相应的惩罚和教育，还有比较大额的罚款以及长时间的监管，不过基本没什么严重的惩罚。工作可能得换了。你以后不太适合在一线或者任何比较会刺激神经的重压工作环境。” “明白了。”对方颔首，声音低落。 “别难过。”穆纯说，“你的朋友如何生活，那是她们的事。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即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无论是外表还是其他。改天等你有空了，我们再一起吃饭。你可以先考虑一下吃什么。” “……你这个人，”对方听到途中就愣住了，无奈道，“该说是轻浮还是亲切？” “如果想夸我，就用‘拥有擅长讨人喜欢的特殊天赋’这句怎么样？” 第21章 宣爻：“……” 相比无语的宣爻，女队长却终于被穆纯逗笑了。 穆纯刚准备再说点什么，他提前呼叫的支援恰巧也到了。 “纯哥，里面安全吗？” “很安全。” 随着穆纯的话语，穿着不同制服的人陆续入内，无论是救治伤员还是回收文物，都变得井然有序了。 穆纯注视着急救ai和人员协同把女队长安置妥当，叮嘱他们注意还在她肚子里的地球后这才伸手拽住跟在自己身后的宣爻，准备离开这里。 但他刚走了几步，却陡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与他跟搭档通过终端远距离分析不同，是他刚根据搭档给的资料结合现场才能感受到的奇怪之处：这原本应该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案子——毕竟通常出现精神问题导致的生理病变距离异化阶段少说也要好几年才能达到与行星相融的程度，眼前这个却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融合。 “对了，”穆纯想到这里，急忙拦下女队长问，“你有听过什么特殊的词汇吗？就是在医院里，咨询关于面部轮廓再造事项的时候。” “有。”对方不假思索地说，“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不是咨询师，但每次都会过来找我聊天。理由是跟我很聊得来。” 情况特殊，穆纯抬手阻止，无论是人还是ai都得驻足原地等待。 “她叫什么？”穆纯问。 “不知道。我没问。不过……” “不过？” 諵砜　“出于职业病，我会不自觉观察周围的人。我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一个纹身。开始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花纹，后来发现那是水平翻转的字，写着：诛异。” 穆纯脸色瞬间变了，问：“还有什么？” “没有了。” “再想想。”穆纯一改方才的模样，抓住对方肩膀，用力摇晃。 “真、真的没有了……嗝！” “咦！？” 女队长被摇晃途中，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嗝，一个糖果大小的东西，就这么被她从嘴里给吐了出来，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朝着站在穆纯身边不远处的宣爻飞去。 “快合上嘴！”穆纯忙喊。 “啊？”宣爻根本来不及反应，“糖果”就掉进了他嘴里，滑进喉咙，直接咽下。 “我……”宣爻结巴地问，“吞，什么？” 穆纯一脸尴尬：“地球。” 第20章 吞噬者.13.1 “不好意思。”穆纯在与宣爻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透过单面魔术墙盯着那间病房里宣爻的一举一动，同时询问刚从附近中心星系紧急调配过来支援的同僚，“他的检查结果应该快出来了，能麻烦你尽快做诊断吗？” “已经出来了。”只解除了头部全白隔离服的同僚解释，“这里离中心星系太远，检查设备不够齐全，加上很多设备都有代差，做不到精密筛查，并不能作为最终诊断报告，只能……” “不好意思，”穆纯打断，“劳驾你直接告诉我结论。就算是粗劣的结论也没关系。不用考虑措辞，别有任何保留。你知道我这个级别的人不会被情绪左右。”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对方直言，“地球在吞噬者体内那么久七层折叠空间外壳依旧没被腐蚀迹象，说明那名吞噬者的体内粘液并不具备腐蚀折叠空间的能力。” “但它实际上的确与行星达到了一定程度的融合。”穆纯说。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吞噬者已经拥有了一种异能，被寄生的人则因为异化而诱发了自己体内潜藏的第二种异能。?楓”同僚说。 “两种异能同时寄生在一具身体里不是会导致精神体严重损毁而导致宿主死亡……吗？”穆纯说到途中陡然一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吞噬者和被寄生者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让她与行星融合是为了让她本身成为一颗不定时炸弹。只要她崩溃，行星也会随之毁灭。” 同僚点头：“算是利用异能对撞造成行星级破坏的新型恐怖分子了。” “那么病房里那位又是什么情况？”穆纯引导了话题，“地球为什么会留在他体内？” “我暂时没有结论。”同僚一脸为难，“按道理，他即便吞下了地球，只要不是异能者，一点点促进肠蠕动的药剂就足够帮他把东西排出体外，而不会附着在内。可事实正好相反。” “他是普通人吗？”穆纯突兀地问。 “的确是普通人。问题可能出在折叠空间外壳上那些残留的吞噬者粘液瞬间就跟他的胃部组织同化了。”同僚说，“我试着做了一点微创切除，可衔接的位置愈合速度非常之快。即便是瞬间造成的最长切口，不到0.1秒就会完全愈合，根本无法把黏覆的部分完整切割下来，自然也就无法取出。” 穆纯问：“他本身没有任何异常？” “是的。就是这点很奇怪。”同僚说，“他本身检查不出任何异常，也没有出现任何要异化的迹象。” “我之前提到过的握力有检查过吗？” “常人水平。” “再查一次。” “就是因为你提过，我才特意多次核查，结果都一样。”同僚无奈，“如果有什么需要注意到的地方，在没有最先进的精密仪器辅助的前提下，我也筛查不出来。只能把他带到有前沿设备的中心星系去。” “看来只能这样了。”穆纯肯定了对方的判断，“让对外公关组联络一下他的家人，把他家里的事情安排好，给他编造一些合理的行踪。他那边我去谈。” 同僚点点头，刚准备去忙，又被穆纯叫住。 “不好意思，”穆纯冲对方露出微笑，“能帮我个忙吗？” 他的笑容极具欺骗性，让同僚难以拒绝。 “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都没问题。” “提前帮他订个胃。”穆纯说。 “胃？胃部器官？” “对。如果检查结果正常，就直接帮他把整个胃替换掉，这样就不用担心高速愈合的问题了。” “的确只要不对附着在胃内周围的组织进行损伤就不会触发高速愈合，但是高速切割与器官移植必须使用ai辅助，”同僚为难道，“非病理性的器官培养不能走医保，只能自费。他恐怕支付不了高昂的费用。” “没关系。直接把账单发给我。”穆纯说，“毕竟本来就是我的失误所导致的结果。” 辅助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穆纯：幸灾乐祸？给我记着。 辅助：爷爷，我错了！ 穆纯：来不及了。 “好，”同僚说，“我写个报告，走个加急的程序，应该就没问题了。一般人的器官培养至少需要两个月，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否会出现不可控的变化。那个我可处理不了。” “谢了。”穆纯说，“没事。不可控的问题交给我来处理。” “可以。”对方说，“加个好友？方便后续联络……” 辅助：爷爷您又招蜂引蝶了。 穆纯：你爷爷我从来不好这种棱角分明的脸。已经丢进不约分组。 辅助：我的好爷爷，别跟孙子计较刚才的事儿了吧？ 穆纯：调一个监视小组过来。不，两个。 辅助：监视你的大美人？ 穆纯：这叫保护。 辅助：我以为你会亲自贴身保护。 穆纯：我没那么闲，也不擅长监视。等把他安顿好，就移交给专业人士。辅助：好吧。 穆纯：再给我预约那个吞噬者的当面探视。越快越好。辅助：嗻。 穆纯：乖孙儿，辛苦了，回去给你申请个奖励。 辅助：谢主隆恩。 穆纯：差点忘了。他可以出院了。你帮我办一下手续。他好像很害怕呆在病房里，我先带他离开。 辅助：嗻——啊！纯哥你不会是要把小朋友带去酒店吧？他满20岁了吗？小心违…… 穆纯：静默模式。 宣爻躺在与普通病患相隔甚远的特殊隔离病房的床上，脑袋里都是辅脑终端搜索出来的最高热度结果：如果地球被吃掉了，人类就会不复存在！ 宣爻：“……”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真的。 他抓紧时间，试图享受人类大脑在生命垂危时所馈赠的闪回，努力回味自己刚满20岁的人生，希望能借此安详的死去。 大脑似乎听见了他的要求，迅速切断了闪回，留下一片白光。 许久后，依旧是白光。 他随后就意识到：不是白光，而是空白。 毕竟他乏味的人生根本没有值得回味的东西。一秒也没有。 真惨。 第21章 吞噬者.13.2 几个小时以前的宣爻，恐怕就连做梦都无法想象自己会吞掉全人类原始文明唯一发源地。 毕竟那是地球，而不是糖球。 可它实际上只有糖球大小，没能卡在自己的喉咙里，就这么滑进了胃。 第22章 一想到它还是全行星、全时间、全重力等等的标准参照单位，宣爻更慌了。 他打算用被子蒙住脑袋来逃避现实，可恒温隔离病房根本就没有被子，奇怪材质的床垫也完全固定住，床下则是密封在金属里的检查仪器，看起来很硬的金属地板上也没有可能突然出现一个足够他钻进去的洞。 宣爻最终惶恐无措的原地蹲下，苦思冥想许久才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把过长的刘海扒回原处，以遮挡住自己双眼和上半张脸的方式掩饰自己的惊慌与绝望，自欺欺人地认定没有谁会发现。 穆纯将宣爻的举动尽收眼底。犹如在看到一只小松鼠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挡住了脑袋。 真好玩。他想。 “你还好吗？”穆纯花了几秒时间调整出恰当的表情，这才步入隔离病房。 宣爻正背对着门蹲在地上，听见穆纯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蹿了起来。 他刚转向对方，就被对方左耳的水晶耳坠反光恍了眼，慢了几秒想起自己一丝不挂，赶忙又背过了身。可等他背过身，又想起不该用臀部朝向对方，只能重新转向，而正面显然更加不合时宜……于是，宣爻又开始在原地打起了转。 穆纯看着犹如绕着树干追逐自己尾巴的“小松鼠”，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他的笑声成功阻止了宣爻原地转圈的行为并收获小松鼠可爱且愤怒的瞪视，而后宣爻又陷入了自我矛盾的原地转圈。 即使不是为了检查，他那身衣服也因为此前的“意外”已经不能要了，自然被扒得一丝不挂。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坦然的进来，还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看。 穆纯的视线最先落到对方的平直消瘦的肩线上，理所当然的来到背部，再沿着脊骨往下。途中分别在突出的肋骨、臀以及膝弯处停顿，心下很快得出“虽然瘦，但骨架不错”的中肯评价。 跟穿着全白隔离服出入病房的同僚不同，穆纯衣着与之前相差无几，根本没来得及换，只是洗掉了手和脸上的血污，但他显得是如此的坦然，简直不像是个浑身狼狈的人。 “好了。别再转了。”穆纯看够了才拉住宣爻的手肘，阻止了对方的原地旋转，问：“你不晕吗？” “……不。”宣爻磕巴了好几秒才挤出否定。 “真的不晕？”穆纯语气里多一分称赞意味。 宣爻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赞赏的，只能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算你不晕，”穆纯颇为理所当然地抛出后半句，“我也会晕。” 宣爻：“……” “请你照顾一下患有眼晕症的我。”穆纯假装严肃地说。 “你骗人！”宣爻哑了半秒，迅速利用终端搜索，再度展现出利落地回嘴能力，“根本没有这种症！” “即便没有，我也成功阻止了你无意义的逃避、恐慌以及莫名其妙的害羞，”穆纯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不是么？” “……” 被揭穿的宣爻张大嘴，片刻后艰难地阖上，颈间皮肤微微泛红。 宣爻的性格跟穆纯截然相反，他既没有尾巴和皮毛，也没有衣服穿，加上被对方拆穿，只能手足无措地杵在了原地，窘迫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穆纯了。 “不好意思，”穆纯迟来的意识到了对方比之前还窘迫的理由，“稍微等一会儿。” 宣爻眼睁睁看对方说完就利落地离开，很快又回来了。 穆纯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衣裤递给了宣爻，后者刚接过去穿上就又因为对方的突兀举动而僵在原地，颈间的皮肤红得比刚才还要明显。 “你的胃或者身体的其他部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穆纯说话途中就将手掌覆在对方腹部上下摩挲了好几个来回，接着又拨开了遮对方眼睛的刘海问，“如果有什么不舒服或者觉得奇怪又不好意思告诉医生的症状都可以直接跟我说。多微不足道的都可以。绝对不能瞒着我。越早知道越能更快解决问题。你肯定不会想变成餐厅里的那种东西吧？” 宣爻好不容易拉开距离，却因穆纯的后半句话而愣住了，身体则很快违背他的意愿做出了与截然相反的举动。 “你……？”面对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对方，穆纯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抱着我的腰做什么？” 而且胳膊还特别用劲儿，让穆纯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那个害羞又扭捏的小松鼠，简直就跟那种突然冒出来的蛮力一样奇怪。 “我没有！”宣爻否认的同时抱得更紧了。 “没必要直接否认吧？”穆纯表示，“抱就抱咯，我又不会生气……” 穆纯的话还没说完，宣爻已经松开了双臂，飞快地向后退开。幸亏穆纯及时伸手抓住了宣爻的手腕，才没有让他得逞。 “你不是不讨厌我吗？”穆纯疑惑，“刚才也是你主动抱住我的，现在怎么又要躲？” “我、我……”没能成功逃跑的宣爻结巴起来。 “想说什么别着急，”穆纯习以为常，“先深呼吸。对。来。慢慢说。” “我……我会变成那个样子吗？”宣爻终于用磕磕巴巴的方式挤出了相对完整的话，“就是，你刚才说，那个餐厅，女队长的样子。我看见，她被带走。手臂上，很粗的手铐。不像移交给警察，军队，而是特殊的人。那文物也……” 突如其来的吻落在宣爻唇角，让他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遗忘了未尽的话。 第22章 吞噬者.13.3 区别于此前两次，一种全然陌生的啄吻轻盈地在唇瓣上起舞。 从这一端到那一侧。干燥却柔软。如羽毛般掠过，终止在颊边。 宣爻没有沉溺多久就像受到惊吓般后退，而穆纯转移话题的目的显然成功了。 可惜宣爻接下来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穆纯的意料。 回过神的宣爻立刻挣脱出来，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跑，速度快得就连穆纯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特殊病房的门不会自动打开，宣爻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门。他在门前一阵手忙脚乱地摸索过后，迅速认清了逃出不去的现实，绷着身体僵在门前，纠结是该回头面对导致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还是继续跟门干瞪眼。 小松鼠真是太好玩了。穆纯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对方一脸做错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偷瞄了自己后又重新面向门，差点就笑出声来。 等到对方再度原地打起转来，他才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对方身旁，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重新面向自己。 “你就这么讨厌接吻？”穆纯阻止对方原地打转的同时问。 宣爻沉默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背。 “果然很讨厌。”穆纯真假参半地擅自替对方作答。 宣爻飞快摇头。 “那是喜欢？”穆纯趁机抛出相反的问题。 宣爻头摇得更快了。 “你脖子红了。”穆纯抓住重点，“但是好像脸没红，应该不是在害羞？” “没、没有！都没有！”宣爻吼的同时却无法抽回自己左手，只能用右臂捂住自己半边脖子，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那……”穆纯只能看到对方的发旋，试着猜测道，“你现在是在生气吗？” 宣爻不知所措的一僵。虽然被对方说中了，但是好像并不是同一回事。可他?楓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看来是了。”穆纯擅自得出结论，“我懂了。下次绝对不会再吻你了。” “……” 宣爻哑口无言了好几秒，而后气得直接原地蹲下。 穆纯不解地俯视着对方弓起的脊背与微颤的肩膀，迟来地意识到自己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而玩过头了。随即只得同样蹲下，用手掌轻抚对方的脊背。 骨头像糟糕的障碍物，几乎感觉不到肌肉线条，手感并不好。太瘦了。 穆纯突然想去买一大袋坚果送给小松鼠……不，应该是带他去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是我过分了。不逗你了。真的。”穆纯边想边说，“答案是：不会。” 对方温暖的掌心和温和的语气让宣爻重新抬起头来，看向对方问：“什么？” “我知道你很害怕，”穆纯帮对方把刘海分别捋到两侧，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我刚才不应该转移话题。可我必须遵守规定，没办法向你详细说明，只能挑一些简单的跟你说。” 宣爻错愕地同时不由自主的点头。经由对方的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生气的原因。但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理由，没想到却对方先发现了。 “在异化者周围你的确会被影响，不过没有你所想象的严重，因为这种影响是非常缓慢的，也需要你本身有同样的情绪共鸣才能起作用。”穆纯解释道，“通常情况下被放大的都是自身本已经拥有的最基础的本能。例如：食欲。所以你当时完全被饥饿感所支配，一直吃也感觉不到饱。” “以后，”宣爻追问，“我会不会……？” 第23章 “也不会。”对方还没问完穆纯就猜到他在担忧什么，“就算万一真的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也有我在。” 宣爻脸上写满了不解。 “我能在一瞬间把异化或者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打比方就是癌变的部分精准且彻底的切除。”穆纯说，“你刚才已经亲眼见过我切除的全过程了，应该可以信任我的技术，不是么？” 宣爻颔首。尽管他在餐厅只看到对方赤手空拳地挥动手臂，根本没弄明白具体是怎么“切除”的，可那些奇怪的东西没能伤害到他分毫，而那位女队长也的确活下来了。 “好了，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再多就会违反规定了。”穆纯率先起身，把手递向对方，“是我拉你起来，还是你自己……？” 他还没问完，宣爻就抓住了他的手。 “你真的很有趣。”穆纯露出微笑，回握住对方的手后立刻把人拉了起来。 宣爻又被对方的笑容恍了眼，视线定在单边虎牙上忘记移开。 穆纯趁着对方呆住，顺势问道：“我再确认一遍，你不讨厌我，对吧？” 宣爻回神点头。 “那就好。” 得到料想中的答案后穆纯没有继续纠缠于此，宣爻则低下了头。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穆纯话锋一转。 宣爻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不过，下次面对弄不清楚情况的危险时，可别再因为吃惊而张大嘴，应该要赶紧转身逃跑，有多远就跑多远。”穆纯随即顺势抛出叮嘱，“否则不止会不小心吞下奇怪的东西，逃跑的时候还会咬到舌头。” 宣爻重新低下头：“对不起……” “我没生气，不用道歉，”穆纯伸手抚了抚对方的左颊，让对方与自己对视后就放开来，“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有责任，所以你别责怪自己。这种事情本来就已经超出你能应付的范畴了，不是么？” 对方认真的表情超出了宣爻的预料，让他忘了躲开对方的手，更不自觉点了点头。 “好了，”穆纯道，“我问过医生了，你已经可以出院了。” “可，”宣爻忐忑道，“地球还在……我肚子里。” “它暂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危害。”穆纯说。 “我担心，”宣爻停顿，而后结巴道，“我，危害，它。” “你怎么这么好玩。”穆纯又笑了。他再度朝对方伸出手，却没有碰宣爻的脸，而是用指节刮了一下对方的耳郭和耳垂。 宣爻像是被对方手指的温度烫到了，连忙护住了自己的耳朵，十分不满地瞪向对方：“你……” “没事，你也危害不了它。”穆纯打断道，“它外层有很强大的保护壳。能理解吗？” 宣爻虽然点头，依旧疑惑：“可，那个，全面检查，是……？” “外壳上沾了对方的体内粘液，我担心你也被异化，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穆纯坦然道，“但我切除得很干净，并没有相关的征兆。普通人的胃液肯定是没办法破坏外壳的。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宣爻呼吸一窒，觉得自己心口被什么刺了一下。他当即再度垂下头，迟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普通人”让他有些难受。 “……所以目前只是附着在你的胃壁上，无法通过自然和手术这两种方式取出，”对方的情绪变化太过细微，这次就连穆纯也没能注意到，“但是可以给你换个胃。只是器官培育需要一段时间。” 宣爻：“钱……” “全部由我来承担。” “可……” “这是我的失误。”穆纯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就再度捧住了对方的双颊，“我的工作就是保护像你这样的普通人，但我当时并没有保护好你。请当做是我的歉意，不然我会很愧疚，务必接受好吗？” 对方认真的表情让宣爻无法拒绝，可他心底同样无法忽视对“普通人”的排斥，尤其当事实就是如此的前提下，更能突显出对方的不普通以及彼此的巨大差异。 “怎么不说话了？”穆纯帮对方拨开垂落的刘海，问：“点头或者摇头也行？” 足足半分钟后宣爻才点了头。 只有一下。很慢。像关节僵硬的机器人，途中停顿了几秒，而后才恢复原状。 好像很不情愿。穆纯想着又笑了起来，露出单边虎牙。 “想不想出院？”他问。 宣爻的脖子恢复了灵活，飞快拼命点头。 “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穆纯说，“你暂时必须跟我呆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包括洗澡。” 宣爻：“……” “你脖子怎么又红了？” “没有！” “没有？那就走吧……你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东西？不过我衣服上这些血都结块了，就这样到处走估计会吓到人，我得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看看距离最近的酒店在……你又逃什么？你现在可相当于保释外出，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话说，你是不是听到酒店就想到了什么未成年不宜的……？” “我没有！” 【??作者有话说】 dbq久等了（跪地磕头长惟老板那本开了预收，文案和置顶评论“大小姐x智性恋”那本就是，求个收藏（扭捏jpg 第23章 吞噬者.13.4 情况跟宣爻的想象完全相左，简直堪称：严肃，而他的进步是没再同手同脚走进酒店。 “你这间酒店套房还不错。”穆纯“参观”一圈后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的！？”宣爻半张着嘴，觉得每个字都跟刚才发生的对不上号。例如：被对方询问要一间还是两间房后，为了避免给双份钱，他毫不犹豫地选了一间。等他慢了半秒察觉不对，穆纯已经要了个最贵的豪华套间，价格比十间普通房加起来还高。 穆纯点头：“虽然是我付钱，不过使用了你的身份登记，当然就是你的房间。我帮你订了三天，应该够你住了。” 宣爻：“……” 即便穆纯随时可以利用辅脑终端定位宣爻的位置，但那既不合规也不好玩。关键是后一项。随口编个“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则正好相反。尤其宣爻进入酒店房间后缩着脖子贴墙挪的动作，简直好玩到让穆纯大开眼界。 “你到底在紧张什么，还是害怕？”穆纯明知故问，“我现在离你至少三米远，你完全没必要贴在墙边。你如果实在讨厌我，可以叫安保把我扔出去，也可以亲自把我踢出去。反正方法多得是，何必躲在那边。”他之前已经反复确认过的对方并不讨厌自己，自然有恃无恐。 “这样吧，”穆纯假装让步，“你只要说一句滚出去，我立刻就滚……” 宣爻立刻慌张：“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别再贴着墙，”穆纯冲对方招手，“来这边。” 宣爻乖乖向前一步，很快又退后半步，勉强算是离开了墙，却没有胆子挪到穆纯面前，只能杵在原地小声道：“这边就挺好。” “你这胆子到底是大还是小？”穆纯差点笑出声来，忙背过身假装环视房间，而后才不经意道，“你站在那边不会累吗？这边有沙发和床，你可以挑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 他说一句宣爻就摇头一次，不止没有挪过去迹象，最后还又朝墙边退了小半步。 宣爻即将重新贴回墙上以前，穆纯笑着抬起手，指向自己脖子，道：“你吻我这块疤的时候，不是挺大胆吗？” “我、没……”宣爻口吃复发的同时摇头又摆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脖子也变红了。 “呼吸，别憋气，你这样下去真的要小心把自己憋断气。”穆纯突然改变话题，“你饿了吗？” “……？”宣爻刚恢复呼吸就懵了。 “饿了的话可以叫客房服务送餐，”穆纯是真的怕逗过头就没得玩了，决定稍微缓和一下节奏，“不过医生不建议你吃太多，适量即可。” “不，不用，”宣爻重新低下头，“我没钱……” “不好意思，我觉得有件事我一定要先说清楚，”穆纯突然抢白道，“防止我每次跟你说什么你都会拿‘没钱’来搪塞我。” “不是，我是说，我……”宣爻有点百口莫辩。 “我看起来很穷吗？”穆纯没等宣爻说完就蹿到了他面前。 宣爻反射性后退，背脊很快贴上墙壁，已经退无可退。 穆纯步步紧逼，害得宣爻口舌打结，只得紧贴着墙飞快摇头。 “那就别再提钱了，会让我怀疑自己穷到吃不起饭。”穆纯终于驻足，半开玩笑道，“你对别人怎样，我无所谓。但我想要一点特权。” “对不……”宣爻一愣，“特权？” “别道歉。”穆纯再度抢白，“没做错事就不许道歉。好吗？” “好……特权是？”宣爻问。 “别把一些单纯的事情复杂化。”穆纯说。 “复杂化？”宣爻却更懵了。 第24章 “我先申明，”穆纯收敛笑容，没了玩笑的模样，“我提议做什么，例如吃饭这种，都是因为我想做这件事，也恰好想跟你一起，才会向你发出邀请。如果你愿意接受，那就接受。如果不高兴接受，那就拒绝。像刚才，你为了做检查把胃都清空了，不可能不饿。既然饿了，就接受我的提议，别把单纯的事情复杂化，好吗？” “……好。” “那你考虑一下想吃什么东西，你房间的浴室就先借我用了。”穆纯毫不客气地把“别人的房间”当成自己家，说到途中就理所当然地转身朝浴室走，“别乱跑，要确保在我视线内……”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蹿到门与准备趁机逃跑的宣爻之间，一把将对方薅了回来。简直就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 宣爻挣脱不开，只得被对方一路从门口拖到正对浴室门的床前。 “刚让你别乱跑，你就跑了？”穆纯按住对方的肩膀，强迫其坐下。 “我，那个，我……”宣爻心虚地低下头，“但是，你，洗澡……” “我洗澡跟你逃跑有什么关系？”穆纯没有放过对方，“之前就告诉过你，你虽然没有违法，但是非常接近于保释外出的状态，现阶段绝对不能走出我的视线。你如果跑了，我可是要负连带责任的。这可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你绝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一秒都不行，明白吗？” 宣爻缩成一团，完全不敢说话。 穆纯干脆一手托住对方的脸，另一手拨开对方过长的刘海，盯着对方的眼睛。 宣爻想象中的对方的怒火和训斥都没有出现，却是让他莫名感到害怕的笑容。 “你是要逼我去找副手铐把你给铐起来，还是希望我直接把你敲晕？”穆纯问。宣爻抖了抖。 穆纯：“选一？” 宣爻飞快摇头。 穆纯：“选二？” 宣爻头摇得更快了。 “既然都不想选，是不是该向我保证点什么？”穆纯收敛了笑容。 宣爻飞快点头。 “保证的话要用嘴说，”穆纯按住对方脑袋，“并且要做到。” “我保证，坐在这里，不动。”宣爻磕巴地逐字挤出话语，“绝对，不乱跑。” “非常好。”穆纯满意地松开对方，改为安抚般地拍了拍对方的双肩，而后就果断起身，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那副坦荡地模样，仿佛理一切都是所当然。 宣爻先懵了几秒，才被“非礼勿视”贯穿了脑海。他迅速低下头，并且越来越低，下巴都快抵到了锁骨。 【??作者有话说】 小日常v1（有什么不对纯哥：我真的只是来洗澡，没有任何邪恶企图。 要不要增加更新频率？要不要骗点海星？要不要讨点夸夸？（思考三连jpg 第24章 吞噬者.14.1 脏到结块的织物很难用平常的方式从身上脱下，好在穆纯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麻烦。最有效的方法是像对待加厚的纸板，来回弯折几次，就能毫不费力地扯下一块，顺手掷向角落里的垃圾桶，精准命中。 古怪的声响让本已手忙脚乱的宣爻愈发心惊肉跳，若不是刚保证过，恐怕早已夺门而逃，没想到循声望去却看到对方“投篮命中”，心情登时无比复杂。 穆纯解决掉最后一块“纸板”才让ai打开花洒，边洗边挑剔卫浴里配套的旧式ai，夸张地惊讶于这种型号居然还没被淘汰。 宣爻虽然会用，却对新旧型号差异全无概念，加上忙于重新管束自己的眼睛，根本顾不上答话。可强化欲望最好的方式就是试图加以限制，即便已经是第二次面对同类情况了，可他越是告诉自己别看，双眼越是会擅自脱离控制。 以水声出现为契机，宣爻的双眼彻底挣脱了理智的束缚，不由自主地望向对方，从下往上，在脚踝短暂停留，随后才来到小腿，却停在了膝盖，再不敢往上半分，却也无法移开。 骨骼与肌肉组成的优美线条仅是从旁欣赏就能促生愉悦的情绪，如同无形无味的情绪稳定剂，悄然渗入身体，让宣爻不再忐忑。尽管还是羞涩，却终于能壮起胆子，提及刚才没来得及问的事。 “那个……” “什么？”穆纯应。 “我的……” 宣爻声音很小，轻易就被浴室里的水声淹没。 “听不清。”穆纯心下对酒店的清洁用品的香型一番嫌弃后才动手折腾自己的短发，“要不你过来，站在我面前说。要不你就大声点儿。” 对方粗鲁的清洁动作和话语让宣爻一瞬滋生出帮对方洗的想法，却只敢想。 “就是——”宣爻试了几次才成功提高音量，“我的工作……公司那边，我收到了直属上司的消息，让我尽快提交相关理赔的调查报告。” “这么快？”穆纯转向宣爻，后者急忙低下头，“以保险公司对这种单子的工作效率，尤其这种金额的单子，我以为至少要……” 水流冲掉泡沫所形成的白色细线蜿蜒过膝盖，而后是小腿，最后消失在脚踝，看起来莫名淫靡。宣爻途中就没在听了，视野和脑海都被泡沫线条顺着对方身体轮廓滑下的画面占满，片刻后陡然回神，蓦地将脸埋入自己的手掌中，而后又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努力让自己的脑子停下那些已经远超出不礼貌范畴的浮想联翩。 等了半晌都没听到下文的穆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疑惑地瞥了一眼宣爻，没想到对方已经重新缩成一团。 “然后呢？”他颇为费力才忍住笑。 “……那些，”宣爻拼尽全力才挤出含糊又结巴的声音，“是不是需要保密？” “你团成那样，我根本听不清你在说什么，”穆纯心下品评着对方模样有趣的程度，给了小松鼠一个相当之高的分，突然跳转了话题，变本加厉道，“奇了怪了，被看的人是我，该害羞的难道不也该是我么，怎么反而你……？” “我没……”宣爻慌张地同时勉力自己抬起头来直视对方，却以失败告终。 “别告诉我你又想到了什么未成年不宜的东西？”穆纯没有放过他。 “我没有！”宣爻愤怒打断，“也没有又！什么都没有！” 穆纯听到途中就不禁大笑起来，在得到小松鼠鼓圆眼睛的怒瞪后才所有收敛，尽可能严肃道：“我其实已经让人联系过你所属的那家保险公司，说你还在配合警方进行调查，他们暂时不会让你回去履职，只是在交叉核对调查进度的真实性，报告你随便写写就行。可以提到那些已经找回来的文物，至于你肚子里那个东西，就尽可能含糊其辞说还在配合调查。实在不行就把报告格式副本发我一份，我让人帮你写。反正等从你胃里取出来后就会还回去了，你们公司也不用承担任何损失，说不定还会给你发奖金。” “不，不不，不用，都不用，我能自己写……”宣爻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提前考虑这么多，而且似乎还是为自己考虑，简直跟对方那副自我中心的外表完全不相符，手足无措了很久才依言照做。 “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话了？” 宣爻报告还没写完，就听到穆纯突然出声反问。 他怔了好一会儿找到了最有可能的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谢谢？” “这么不真诚，我可是会伤心的。”穆纯很不满意。 “我、我……”宣爻张口结舌。 “这样就真诚多了，”穆纯很满意，“不客气。” 宣爻：“……” “你好像很害怕直属上司？”穆纯随口抛出一个话题，“是个很严厉的人吗？” “不，”宣爻摇头，“不怕。” “但是？” “但，是……” “但是什么？”穆纯耐心十足。 “但是不大可能给我奖金的，”宣爻说，“即便有，也会被……” 他声音越来越小，途中就彻底消失。 穆纯何等敏锐，当即了然道：“你的直属上司就是那种典型的‘功劳都归他，过错全归你’的最让下属讨厌的类型吧？” 宣爻不敢说上司的坏话，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对方的肢体语言并没有出乎穆纯的意料，却没有开口安慰对方，而是第二次暴力地清洗了自己的短发后，才随意地抛出下一个问题：“你不考虑换个工作吗？” 宣爻一怔，回神后猛摇头，途中却意识到对方并没有在看自己，赶忙挤出声音：“不，不用。” “是不用换，”穆纯没有放过对方，“还是不想换？” “不是不想，”宣爻低下头，“是换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什么都不会。” “……” 穆纯动作一顿，转身看向已经再度低下头的宣爻，盯着对方头顶的发旋，有些难以置信，问：“你什么都不会？” “基本……什么都不会，”宣爻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头垂得更低了，“只能做一些最基础的，不需要什么专业能力还能快速学习上手的工作。大部分都是ai能代替的。” 第25章 穆纯听到途中就安静下来。宣爻本来就不擅长聊天，自然不敢再说什么。死寂。 好在非常短暂，很快就由穆纯打破。 “你觉得我怎么样？”他抛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怎么样？”宣爻一头雾水地重复。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穆纯修正了问题。 “……” 【??作者有话说】 努力攒存稿ing 攒够了就爆更q-q等我！ 第25章 吞噬者.14.2 穆纯暧昧的表情与提问方式，让宣爻以为收到了突兀且委婉的告白，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登时完全失控，整个呆住不再动惮，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经过好久，也可能并不久，他才勉强清醒过来，很快就放弃了自己脑海里所有的臆想。 可他即便阻止了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也无法抑制潜意识里不断涌出的浮想，盯着对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晦暗，最终再度看向地面，死盯着自己的脚背。 “怎么了？”对方许久都没出声，穆纯只好催促，“这应该不是个难回答的问题吧？” 宣爻循声抬头，忐忑地瞄了对方一眼又低下头，既不敢出声，也不敢摇或点头，肩膀还随着对方说出的每个词微微发颤。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穆纯很快分辨出对方的情绪，颇为不解，“奇怪了，我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吧？你摇头了。又摇头了。不害怕我？既然不怕我，那说实话就行了。我又不会因为你说了一句话就把你怎么样？肢体语言有局限性，你老这么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对认真向你提问的我来说可是相当不礼貌的。” “我，没……”宣爻急忙抬头来看向对方，却支吾了半晌也挤不出完整的话。 面对嘴巴比蚌壳还紧的小松鼠，穆纯只能双手夸张地捧心口，摆出一脸苦笑：“你再不回答，我可就伤心了。” “不，不是，”明知道对方是装的，宣爻的良心还是被撞了一下，“你别伤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想我伤心的话，”穆纯当然不会放过对方，“就回答问题。” “我，觉得，你……”宣爻结巴了好久，直到再度低下头，才勉强挤出相对完整的词，“很好。” “我很好？”穆纯问，“哪很好？” “什么，都，很好。”宣爻边说边重新低下了头。 “你确定不是在骂我吗？”穆纯反问，“诸如：你是个好人，但是我对你没兴趣，请你与我保持距离，最好彻底滚出……” “不……不不不是！嘶！”宣爻慌到了极点，“不”了一连串来打断对方，一不小心就咬到了舌头，疼得边倒吸气边狂摇头，好久才重新挤出声音，强调道：“是夸，是夸你……你特别好。真的，什么都好……” “那你应该换一种方式说，”穆纯理所当然地笑了，“例如，岂止是什么都很好，简直360度无死角优秀，是我特别喜欢的类型。” 宣爻张大嘴：“……！” 这种话他就算敢想也只是想，根本不可能说得出口！ 虽然他也认为对方说的是事实，可一般人不都会谦虚一下吗？不过面前这个人即便说了这种话，自己也完全讨厌不了对方。简直就像是对方的笑容，虽然看起来像是少年，却不会给人幼稚之感，反而赋有某种让人羡慕的活力，比不笑的时候更为惑人，也更好看。是个既好看又爱笑，还很会聊天和接吻，肌肉线条也很漂亮的…… 宣爻及时捂住脸，阻止自己的脑子浮想联翩。 “我很喜欢夸人，”穆纯显然不觉得教别人夸自己有什么可奇怪的，继续自顾自道，“只要能处理好我指派的事情，我就会毫无保留的夸奖，是个相当不错的上司。” 宣爻迟来地意识这一连串对话的用意，蓦地抬起头来盯着穆纯，连“非礼勿视”都忘了。但他在看清后又赶忙低下头，死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那些早已经搅成了团的手指，毕竟对方并不是自己的上司。 穆纯很快又抛出一个突兀的问题：“刚才餐厅里的过山车你觉得好玩吗？” 宣爻不自觉再度看向对方，两眼发懵。 “已经忘了么？”穆纯声音带笑，“就是我拎着你衣领，带着你做地面弹跳运动的时候。” “记得……”但宣爻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来，尤其是质量糟糕的衣服还在空中直接裂开了。 “记得就好。”穆纯瞥了一眼对方缩成一团的标准小松鼠模样，抛出第三个突兀的问题，“在博物馆的时候，你为什么觉得基因样本是唾液？” 这次不需要对方提醒宣爻就迅速且彻底的想起来了。 “瞎猜的，”他忐忑地含糊其辞，“我没想到会猜中……” “即便有猜的成分，却绝对不是瞎猜，”穆纯拆穿道，“否则你就不会特意来找我问答案了。” 被揭穿的宣爻窘迫得耳朵发红，脸完全埋到双膝与双臂之间，只给穆纯留下了一个有着自然卷的发旋。 “只有对自己得出的推论准确度具有相当信心的人才会想知道答案。”穆纯说，“既然你找我问了，我也想知道你那边的答案。” 对方的语气让宣爻无法拒绝。 “就是……” “是？” “自定规则来进行数据归类、分析与筛选。” “说具体些。” “生物基因样本直接以液体方式出现的种类并不多，穷举罗列后排除掉可能性较低的，只留下最有可能的类型，就筛选出来了……” 宣爻难得流畅的说明，穆纯也同样难得没有途中打断，可宣爻说到途中却自行噤了声。 浴室里的淋浴没关，穆纯前一刻还在里面，此刻却跟之前几次一样，眨眼出现在了别人面前，带着一身湿润的气息，站在仅距宣爻一臂的地方。 对方滴水的发梢与身体轮廓不分先后地撞入宣爻视野，害得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竭尽全力挤出结巴地声音提醒：“你，衣、衣服，穿，水、没关……” 湿润的头发让穆纯更像少年了，映入眼帘的轮廓途中就让宣爻再度噤声，分不清是期待还是羞窘的情绪让他的视线瞬间落到最底，盯着对方脚边积成的几滩水渍，一动也不敢动。 【??作者有话说】 ┭┮﹏┭┮海星！给点海星吧！可怜可怜孩子给点海星吧！球球了！ 第26章 吞噬者.14.3 穆纯满不在乎地俯身凑近的同时捧住了对方的脸，逼宣爻抬起头来。 过近的距离，彼此呼吸相撞，宣爻反射性闭上了眼睛，很快又不由自主地睁开来，转而想要逃离，可他的身体异常抗拒。 他像被对方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所惑，也可能是被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所惊，一刹竟然滋生出对方完全专注于自己的喜悦。哪怕对方凑得越来越近，依旧无法反抗，更无法躲开。可他同时也为对方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攻击性感到恐惧，像遇到天敌时立刻倒下进入假死状态的小动物。只是在恐惧之下又藏着一些他自己也弄不懂的部分，让他贪婪的看着对方，想要朝对方伸出手，将其拉入怀中。可他不敢。 宣爻屏息许久，想象中应该发生的吻却都没有出现。 气氛其实并不算暧昧，可直到穆纯手掌上的水浸湿了宣爻的额发，水滴也滑进了他的领口，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擅自沉浸于胡思乱想。 穆纯虽然不能从举止间捕捉出宣爻的所有想法，却能抓住最突出的那些。 “我在跟你聊正事，你在期待些什么？”穆纯语气了然，双手的拇指则分别滑过对方的唇线与左右脸颊。他虽然没有吻对方，却没有笑，显得比刚才要严肃。 “我没、没有……”宣爻堪堪恢复呼吸，不止脖子红了，耳朵也是同样，赶紧低下头。 “我有点好奇了，”穆纯捧着对方的脸，重新逼对方抬起头来，“你这种思维模式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思维？”宣爻更懵了，“模式？” “对，或者说是习惯。”穆纯说，“你这种完全按照概率高低形成的分析习惯是怎么形成的？” “就是、是……嘶！咳咳……” 过渡紧张的宣爻再度咬到了舌头，穆纯一愣过后急忙松开了手。 “居然连续咬到两次？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技能了吧。别动，我看看，没事，没出血，”他边帮对方检查伤口，边轻抚着对方的后颈，“你慢点说。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保持呼吸频率。别着急。先深呼吸一次。对。再呼吸一次。怎么又低头了？抬头，呼吸，看着我，对，慢慢地告诉我……你这种思维模式是因为什么才形成的？” 随着穆纯颇具哄骗意味的话语，宣爻不禁抬起头来，忐忑地逐字道出一个并不严肃却足够出乎穆纯意料的答案。 “为了，能，买到，打折的……营养剂，和其他东西。” “……” 对方给出答案的瞬间堵哑了穆纯，让他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第26章 “真的？”他不禁确认，“只是为了买打折的东西？” “真的。”宣爻点头如捣蒜。 “这……”穆纯愈发难以相信。 “不信，就，算了。”宣爻负气地突然挣扎，没想到竟然成功挣脱了对方的桎梏，可惜却因为慌张，一脚踩到穆纯身上滴落在地上的水渍，以面部朝下的方式摔倒并砸出了巨大响声。 突发状况着实吓了穆纯一跳，即便是他也来不及伸手捞住对方。 “有没有哪里疼？”穆纯问。他真是光听着就觉得很疼，而且跌倒时居然没有本能的自我保护动作，简直就像担心坚果被抢走的小松鼠。 “伤哪儿了？”他不假思索地朝宣爻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 宣爻却既顾不上呼痛，也不愿意把手递给对方，反而连滚带爬地蹿回到墙角，缩成一团。 相比摔倒个脸着地的窘态，他此刻更需要平复的是自己彻底到达极限的心跳。 奇怪了，穆纯不解地盯着对方，乍看自己似乎又吓到小松鼠了，可又似乎不是。 他原本是想好好夸奖一下对方，没想到会是这种小尴尬的结果。这只小松鼠的胆子究竟是大是小？如果不是对方胆子太小，那就是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让对方这么惊慌失措的话。可他并不觉得哪句话有问题。 “……你怎么又缩到墙边去了？”穆纯大步来到宣爻面前，面对只能看到发旋的脑袋，只能蹲下地同时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耐心十足地等对方愿意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我并不想吓到你，也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只是有点吃惊。你的回答很有趣，却是我平常接触不到的东西。我刚才是想夸奖你居然能想出这种既高效又实用的办法，可你并没有给我机会说完……好了，别再往后缩了，后面是墙，你再退也不可能钻进墙里，对，就这样，乖乖的别动，我看看有没有哪里摔伤了？” “我没，没有，你在骗，骗……”退无可退的宣爻猛地抬起头来瞪向对方，却来不及说完就撞上了对方好整以暇地笑容，再度不自觉噤声。 “你真的很聪明，而且还很可爱。”穆纯用夸奖来打断对方的同时边检查边帮宣爻抚去了灰尘，“不过下次别这样了，摔伤了可不好。鼻头和脸颊有点脏，先去浴室洗洗……不去？不去就不去，头摇那么快你不头晕吗？有哪里特别疼吗？也没有？让我摸一下脖子、脑袋和脸看看有事没？不疼？也不疼？手有一点疼？手心只是有点红，但是手肘摔破皮了，不过骨头好像没事，对了，下巴有点肿，不过没破皮。如果很疼我可以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别摇头，用嘴说。” “不，去。”宣爻挤出完全断开的词组，“没事。” “那如果一会儿变疼了，就立刻告诉我？”得到对方“好的”回答后，穆纯再度露出单边虎牙，轻轻揉了揉宣爻的双颊，简直像对待喜欢的绒毛玩具那样，留下湿润气息后就转身回了浴室，好像没有像个变态一样在房间里来回裸奔，也没有问过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更没有夸奖过对方。 对方还没抽回手，宣爻已经忘了疼痛。他怔怔地捧着双颊，盯着对方的后背，好半晌才想起来低下头，改用双臂环住自己，勉强遮挡住自己发红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纯：我尽力了_(:3」∠)_┭┮﹏┭┮海星！给点海星吧！可怜可怜孩子给点海星吧！球球了！ 第27章 吞噬者.14.4 小松鼠的模样让浴室里的穆纯心情大好，本来打算随便洗洗，现在临时起意，转而命令ai往浴缸里注水，引得宣爻不自觉重新抬起头来偷瞄，撞上对方守株待兔视的灰绿色眼睛后又慌张地再度低下头，像做错事了那样瞬间缩成一团。 “你想看就看，”穆纯尽力忍住笑，“我又没说不能看。” “我没看！”宣爻迅速否认。 对方只有在回嘴时才能瞬间飙升的说话流畅度完全在穆纯的意料之内，成功让他放肆地笑出声来，收到对方的怒瞪后才有所收敛。 “都说不是在笑你了。”穆纯强忍着笑意。 “明明就是！”宣爻才不信这种骗人的鬼话。 “好吧。我承认，是笑了，但不是嘲笑。”穆纯无奈解释，“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才会对你笑。” “你又骗……” 宣爻来不及反驳完就被打断。 “如果我每次笑你都要生气，”穆纯道，“我以后可都不敢对你笑了。” “我……”宣爻瞬间蔫了。 “还是说，”穆纯问，“你就是希望我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都要拉着个臭脸？” 宣爻飞快摇头。 “那样两个人都会不高兴的，不是么？”穆纯又问。 宣爻飞快点头。 “记得之前我说过的话吗？”穆纯问。 “什么？”对方说了好多话，而且每句话都对宣爻有着超乎想象的“杀伤力”，搅得他脑子一团乱，记忆力早就落荒而逃了。 “交换吻的时候。”穆纯说。宣爻僵住。 “还有我找你索要特权的时候。”穆纯道。 宣爻又变回了关节僵硬的机器人，异常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向你索要了一些东西，”穆纯说，“你也可以向我索要与之相应的回报。” “回……报？”宣爻讷讷重复。 “回报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穆纯重新露出笑容，“不好意思，我一时也找不到适合的词了。总之，你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包括吻。” “不不不、不用！”宣爻点头又摇头，“不……我没……” “怎么既点头又摇头？”穆纯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你到底要拒绝，还是接受？” “我……”宣爻这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或者，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再决定。”穆纯笑容加深，“对于你提出的所有要求，合理的我会同意。不合理的那些，我就会拒绝。我的要求你也可以先做个判断，选择能接受和想接受的，其他的一概拒绝即可。” 宣爻呆滞的模样就像完全没有在听，穆纯却知道对方没错过每一个字。 “这就是我所指的仅限于你我之间的特权。”穆纯道，“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享有这种特权。反过来你也一样。不用把单纯的事情复杂化，好吗？” 宣爻不自觉颔首，过了几秒重新呆住，迟来地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如果说他刚才只是顺势附和对方，这次却是真的同意给予并同样获得。的确像是交换，而且还是让他不自觉为之雀跃和期待的交换。若不是他及时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恐怕已经笑了起来。 “那我现在就要使用特权了。”穆纯笑容加深，语气理所当然，“你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别缩在墙边。不然就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宣爻阖上因为对方话语而惊讶得半张开的嘴，乖乖照做。 “我突然想起一个非常有趣的，恰好是关于营养剂的话题。”对方刚坐好，穆纯就钻入了放满水的浴缸里，胳膊放肆地搭在两侧，随意地抛出新话题，“而且是关于老吃营养剂就会导致营养不良的事。你有兴趣听吗？” “有。”宣爻刚听了个开头就好奇了。 “那你该吃点营养剂以外的东西，”穆纯却道，“那样就会变得更聪明。” “唔……为，什么？”话题突然跳转，弄得宣爻一头雾水地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自己，可他也不敢放肆地盯着对方看，只能将视线尽可能停留在对方搭在浴缸边的胳膊和肩膀上，但很快又不自觉逡巡到了脖颈和侧脸轮廓，竭尽全力才勉强挪到那枚紫水晶耳坠上。 “哪个为什么？”穆纯状似不经意地晃了晃脑袋，余光瞄着对方随之反馈的动作。 “营养剂不就是可以代替食物，作为能替身体补充能量和营养的东西而被发明出来的吗？”宣爻的视线跟随着穆纯晃动的脑袋与耳坠一起来回。大概因为被分散了注意力，说话也突然变流畅了。 居然不结巴了。穆纯笑容加深。发现“这种类型的美味坚果”既能让小松鼠卸下防心，也能让他不再紧张。 “的确可以代替，却不是全方位的完美代替，也不是为了解决营养和能量问题，只是因为吃饭太过麻烦。”穆纯说。 宣爻瞪大双眼。 “大家想要一种既能随便就填饱肚子又不会营养失衡的东西来果腹，于是才制造出了许多替代品。”穆纯换了个双腿交叉搭在浴缸边缘的姿势，双臂则交叉枕在自己脑后，显得更惬意了，“否则大家为什么不彻底淘汰麻烦的食物，反而要让饮食成为一种娱乐或者说是享受生活的方式？” “这……我一直以为是没有钱的人才吃这些，结果并不是？”宣爻尝试依靠终端搜索相关理论，完全无果后只能发问，“差别是什么？为什么？” “想知道？”穆纯突然转头抛给对方一个故意吊人胃口的笑容。 第27章 宣爻飞快点头。 “那你先过来这边。”穆纯朝对方招手。 宣爻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面，一点点挪到了浴室里，而后就定住不动。 “太远了。”穆纯瞥着杵在门口的对方，催促道“近点。再近点。再……” 直到宣爻来到浴缸边，抬手能碰到的范围，他才改道：“把一只手递给我。哪只手都行。” 宣爻不自觉照做，却在碰触到对方湿漉漉的掌心后惊醒，警觉地想要后退。奈何穆纯提前预料到对方会躲，在碰触的瞬间就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不准动。”感觉到对方微弱却执着地挣扎，穆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半开玩笑地威胁，“你再乱动，我可就要把你直接拽进浴缸里了。” 没想到效果惊人，宣爻当即凝固在原地，再不敢动弹，只能结巴着问：“你，要我的手……做什么？” “当然是，”穆纯张开嘴，“吃掉。” 宣爻：“——！” 【??作者有话说】 ┭┮﹏┭┮海星！给点海星吧！可怜可怜孩子给点海星吧！球球了！ 更新时间调整为每周五、六、日晚上。 请积极催更，否则俺会逐渐越来越懒得更_(:3」∠)_如果有事不更，会提前在作话请假。 暂时木有加更福利，入v后会有。 第28章 吞噬者.15.1 餐厅里的记忆让宣爻头发都竖起来了，穆纯却露出了得逞的笑。 “逗你的。” “……” 宣爻哑口无言好几秒，现在算是彻底明白对方究竟有多爱捉弄人了。可惜手被扣在对方那边，拼命挣扎也抽不回来，干脆扭头不理对方。 小松鼠生气了。穆纯察言观色本事一流，及时打住。好在对方没有太过生气，还能补救。 “是我过分了。”为了防止小松鼠缩回树洞里，他当即改口道，“不逗你了。我保证。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手。” 宣爻一愣，僵硬地把脑袋扭回远处，看着对方，结巴道： “手有，什么，可看？” “放心。肯定不是看手相胡诌未来的神棍套路。”穆纯冲对方露出笑容，“不过你要站好，不准动。如果你逃跑，哪怕只是小半步，我就不告诉你了。” 宣爻“唔”了一声，半推半就地屈服于心下难以抗拒的好奇心。 小松鼠的顺从让穆纯满意，举动也如其所言只是盯着看。 谎言是人类社会里必备的一环。对不熟悉彼此的人来说，第一时间很难分辨其话语的真假。许多人会把“我过得不好”挂在嘴边装可怜博同情，但跟能撒谎的嘴不同，作为日常使用频率最高、最能展现实际生活状况的双手，却既不会撒谎，也无法作假。 宣爻性格单纯却不缺乏警戒心，没有敌视周遭之感，按理生活环境不差。可穆纯却没能从对方手上找到养尊处优的痕迹，只有不符合实际年龄的粗粝触感。尤其手指上那些细小的伤口，就像是糟糕的桎梏。 “你有学过雕塑吗？”穆纯问，“还是喜欢组装机械设备之类的东西？摇头，又摇头。那就是都没？” 那就奇怪了。穆纯掩去错愕。如果不是特殊的日常生活环境，19岁的手不应该这么粗糙。之前在医院对方也没有要求联络家里人，走背景调查程序会浪费不少时间。现在要么直接问，要么骇入进去看对方基本的家庭和背景资料，了解个大概。最好的当然是能询问和骇入交叉对比，但是他们刚认识对方不久就去询问家里人的情况，这就不是礼不礼貌的问题，而是在窥探隐私了。 不如干脆试探提问的同时骇入辅脑表层，看一眼回答是否属实好了。 “你出来那么久，”穆纯行动力拔群，“既然公司那边已经联系过了，家里人那边有联络过吗？他们不会担心吗？” 雕塑？组装机械？ 对方的问题让宣爻发懵，许久才想起来摇头。两次。 他显然不知道观察一个人最好方式就是手，因而着实想不明白自己的手究竟有什么可看的，可对方又确实没有其他举动，只能满脸疑惑地盯着对方栗色的发顶、露水面上的一截后颈和脊背，竭尽所能地管好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同样“只是看”，主旨却是不让自己的任何想象突破虚构阶段。 就在宣爻以为对方会维持这个单纯的举动，穆纯却忽然出声，问得他垂下了眼睛。 “……不会的，”宣爻犹疑了一会儿才摇头，“他们生病了，可能永远也不会醒了。“辅脑表层的骇入信号随着语言所触发的记忆，迅速反馈到穆纯的辅脑，四台“睡美人”在昏暗房间内顺序排放的画面让他噤声，潜意识里不自觉估算出的四台总价与照看所需的人工成本，让穆纯立刻停下了窥探，带着几分歉意翻转了自己的手腕，楔入了对方的指缝，与其十指相扣并用力握了一下。 时间很短，足够宣爻惊讶，却不够他抽回。 穆纯很快松开来，手指沿着掌心向上，顺着手腕摩挲一圈，而后是掌心和指尖。 宣爻心下地忐忑来不及成形就被从胳膊蔓延开的痒意所驱散，却打了个寒颤。刚才他太过紧张没能注意到，但与穆纯温暖的呼吸不同，对于一个正泡在浴缸里的人来说，对方指尖的温度低得出奇。 穆纯察觉到宣爻的异状，却没有打算放过他。 出乎宣爻自己意料的是，他竟然也不想抽回手，反而盯着对方微凉的手指发愣。直到对方出声示意，宣爻才将茫然地视线才微微上移，在对上那双灰绿色眼睛时却又迅速避开来，重新盯着对方的指尖。 穆纯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指腹的节律，皮肤的触感让暧昧化作有形的水滴，顺序落在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的前两个手指节上，耐心地定住不动。 他耐心地静待了好几分钟，直到宣爻费解地抬眼与其四目相接，他才忽然向前探身，在对方中指与无名指的指节落下一吻，而后冲呆住的对方露出得逞的笑容，让这个突兀的举动显得是这般理所当然却又足够出人意料。 “这是刚才惹你生气的补偿。”他说，“这是额外赠送。” 他很快吻了第二下。这次落在手背上。语气满是别人肯定奈何不了他的自信。 宣爻定在原地瞪大双眼，看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模样，心脏却在发疯似的尖叫，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落在指节上的柔软触感注入了他的血管，眨眼麻痹了他全身。 “呼吸。”穆纯看着对方再度烧成红色的脖子，失笑不已地拽着对方的前臂轻摇了两下，“快点呼吸。我说站着别动，没有说不能呼吸。” 宣爻听到对方的声音才想起来，竭尽所能让空气重新灌入自己肺部的同时已经狼狈地原地蹲下。 这动作出乎了穆纯的意料，让他惊讶过后不禁笑出声来。 宣爻瞪向对方。即便“恼羞成怒”中的“羞”在他心底占据了一半以上的程度，他依旧在与对方视线平齐的位置，气势十足地怒瞪那张已经半耷在浴缸边缘的好看面孔。没想到对方很快收敛前一个笑容，露出了一个毫无芥蒂同时也更为灿烂的笑。 “别生气。”穆纯反问，“你既然不讨厌我，面对这种情形应该高兴，而不是瞪我。” 他还没说完，宣爻就已经垂下视线，不再瞪人。 “……歪理。”宣爻勉强挤出反驳，心下全是无处安放的悸动和随之而来的窘迫。但他一只手还在对方手里，只能用另一只手挡住脸，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太好玩了。穆纯欣赏着小松鼠的可爱模样，暂时放开了对方的手，看着对方立刻改用双手捂住脸，及时憋住了笑。 “可能只有我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再卖关子，尽可能正经地说，“我不是要向你灌输什么无聊的东西，这种理论本身很无聊，我以前也很讨厌听，后来发现事实确实如此，才会重新把这些理论捡回来……总之，我随便一说，你随便一听，别太当回事，好吗？” 宣爻的脑袋只有一小半恢复运转，从指缝里瞄了眼对方，机械地点了头。 “虽然补充营养剂的确能让我们的身体机维持正常运转，但我们不是机器人，不是从既定程序里获得奖励积分就能满足的ai，不能只依靠能源和奖励机制，而是一种先天的缺陷模式，必须休息或享乐，而且肯定会出错，否则就无法从中吸取教训，维持正常运转。” 此时此刻，穆纯心中“最可怕的敌人”无疑是“面对可爱的小松鼠时该保持严肃”，好在他表情管理能力尚可，说话也听不出什么笑意。 “如果长期只依靠‘完全正确’的合成营养剂维持生命，会让我们需要出错的一部分维持在饥饿状态。即便额外注射抑制饥饿感的激素，欺骗大脑已经吃饱了，也会陷入到极端饥饿状态。” 穆纯盘起腿侧过身，上半身趴在浴缸边，面向盯着自己的宣爻，笑着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脑袋。 第28章 “我们的身体花数十万年进化至今的结构，固然形成了大脑占据绝对主导权的运作模式，却无法彻底舍弃动物的本能。身体只是表面上沦为服务于大脑的工具，依旧在想方设法地享受包括食欲在内的一切欲望。为了不让身体完全失控，大脑做出了最小限度的让步。久而久之，身体就和大脑达成了唯一一种互惠协议。” 宣爻途中就低下头，已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穆纯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对方认真思考的模样，耐心地等到对方重新看向自己，笑着抛出一个问题：“以食欲为例，在互惠协议正常运作的前提下，你觉得我们的大脑和身体都长时间处于极端饥饿状态下会变得如何？” “非常痛苦。”宣爻即答，“远胜平时数百倍的饥饿会让我们变得什么都想吃，而且一旦开始进食就停不下来。积累过多的饥饿感会导致互惠协议变成完全相反的协议，大幅提高饱腹感的下限值，无法获得饱腹感——我在餐厅的时候，出现的就是这种饥饿引发的异变初期症状？” 穆纯笑容加深，仿佛无声的肯定，让宣爻不自觉继续道出余下的猜想。 “那位队长。就是那位吃掉那些文物和地球的队长，也是因为这个对吗？她可能已经不是异变的初期症状，而是末期症状了？”他大着胆子问，“可她为什么要吃掉那些文物？一般人根本就吃不了那些东西。她为什么变成了什么都能吃的怪物？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饥饿状态？否则她从一开始就会吃饱，避免出现最糟糕的结果。” 穆纯听到途中就重新躺回浴缸，只留脑袋在露水面上，弯着唇角看着对方，等对方说完才问：“你很好奇？” 宣爻飞速点头。 “是对她，对我的工作，”穆纯又问，“还是只对我？” 宣爻：“……” “你不回答的话，”穆纯理所当然地移开视线，“我也不回答你。” “你……！” 【??作者有话说】 q.q可怜可怜孩子给点海星呜没有海星给点夸夸也行呜q.q 第29章 吞噬者.15.2 哪有人突然停在这里故意用这种问题来吊人胃口的？宣爻怒瞪对方。但跟瞪人的气势呈反比的是他擅自打结的口舌，咕哝了半天一句整话也挤不出来。 “我什么？”穆纯得逞地笑了，“你瞪我也没用，想好怎么回答就直接说。至于你想瞪多久，请随意。反正我脸皮厚，无所谓。” “……” 宣爻哑然了好久才试着挤出细蚊般的声音。 “没有她。” “那是我，还是我的工作？” “都……” “都？” “都有。” 这两个字耗尽了宣爻的所有力气，他说完就重新低下了头，径自埋首于膝盖。跟刚才提问时的顺畅相反，就跟在墙边一样，只是改成在浴缸边缩成一团。 “你果然很有趣。”穆纯笑出声来。 “不像，夸奖。”宣爻没有抬头，声音发闷。 “就是夸奖。”穆纯却道。 宣爻根本不抬头，只用“唔”音表示不信。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穆纯一只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另一只指向自己的脸，抛出新问题，“我是不是长得很丑？所以我说话的时候你才不愿意看我的脸？我本来对自己的长相还挺自信的……” “不不不……！”宣爻看向对方的同时一连“不”了不知道多少声，“没没没……是我的问题！” “那我可以继续维持原有的自信？”穆纯明知故问。 “是……” “是什么？” “长相，自信。” “你觉得好看吗？” “很……好看。” “还有呢？” “……帅。” “连起来说一遍。” “好看，又帅。” “真的？” “真的。” “你也是。” “……！” 穆纯的语气跟他伸手拨开宣爻刘海的动作一样随意，仿若理所当然。宣爻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称赞，眼底写满了惊讶与慌张，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我和你是不同的，对吧？性格和外表都不同。”穆纯笑着揉了揉对方仿佛僵住的脸颊，轻易就唤回了对方的注意。 宣爻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点头，发出“唔”的附和，然而穆纯的下一句话却跟上一句毫无联系。 “好奇心是种可怕存在，”穆纯说，“会让人不自觉想要探知那些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事物和人。” 宣爻捂住被对方摸过的那半脸颊，困惑地问：“为什么，会……可怕？” “因为好奇心一旦出现，就很难扼杀了，”穆纯说，“就像此刻的你。” 宣爻：“……” “对你来说，”穆纯道，“好奇心也是食欲那样的本能，所以才会反复被我吊胃口。” “我……”被拆穿的宣爻垂下了眼睑。 “就像当时在餐厅里，一般人遇到认知以外的突发状况都会惊慌失措。你却没有。就连尖叫都没有。你只是想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发生。”穆纯说，“明知道很危险，你依旧想要探知。这就是你的好奇心。” 宣爻无法否认，只得低下头。 “怎么又低头了？都说这样是在耗损我的自信了。”穆纯掐了一下对方的腮帮，可惜肉不多，手感并不好。 对方的话和动作都让宣爻被迫重新抬起头。 “乖。”穆纯话锋再转，“我没说有好奇心不好。” “可是，”宣爻结巴道，“好奇心，危险……” “的确，不过你有不错的分析和理解能力，”穆纯打断对方，“加上这种执着于探寻真相的好奇心，稍微学习和锻炼一段时间，就可以参加我这里编制考试，成为我这里的一份子了。” “你在，说……什么？”宣爻两眼发懵。 “你不是既好奇我，也好奇我的工作吗？这样可以同时满足你的两种好奇心。怎么样？”穆纯说到途中又揉了下宣爻的脸，帮他回过神来，“我可是非常欢迎认真、冷静还很善于思考的人加入的。” 宣爻呆滞地听着，却搞不清楚这番对话的前后联系。 “这个考试，是在……哪考？”他忐忑地问。 “首都圈。”穆纯理所当然道。 宣爻：“……” “不过，”穆纯补道，“我这的录取率很低，淘汰率却很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再来。” “多低？”宣爻不自觉出声。 “百万分之一。”穆纯说。 宣爻瞳孔微缩，显然超过了惊讶，受到了惊吓，可他却忍不住追问：“那、那个……淘汰率高，是多高？” “八至九成。” “……” 太恐怖了！这对宣爻来说已经不是“很”，而是“恐怖”。 “怎么样？”穆纯问，“有兴趣吗？” “不不不……我不行，”宣爻疯狂摇头，口舌彻底打成一团，“异化，危险，地球，核心核，还有其他那些……我，什么，都，不懂。” “你可以。”穆纯却比对方有信心得多，“你不懂的那些可以学，你身上所拥有的某些天赋却是后天没办法学到的。” “某些天赋？”宣爻的结巴眨眼痊愈。 “目前为止，我看中的人还没有任何一个在考试环节就被淘汰。”穆纯自顾自道，“录取也是同样。毕竟你已经提前通过了我所负责的面试环节。” 宣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是不是实习考核非常难通过？最终有几个人留下了？” 穆纯微怔过后反而笑了：“我发现你每次的提问角度都相当刁钻。” 宣爻：“……” “这也是一种不错的天赋，”穆纯直白道，“我更看好你了。” “我……”宣爻差点应允，好在理智及时回笼，赶紧摇头，“不不不……我完全不行！我很普通……” 途中他就自行噤声。他的大脑和身体显然已经对“普通”这个词产生了排斥。可他又无法因为对方几句话就突然获得自信，果断决定转行到自己完全陌生的工作领域，更不用说是去遥远的首都圈了，只能一脸纠结地僵在那里。 穆纯将他的一切尽收眼底，在他擅自陷入低谷前突然伸手，暧昧地刮了一下他的耳郭。宣爻一个激灵，反射性闪避，却脚下打滑，从蹲姿换成臀部先着地，虽然成功避开了穆纯的手，却摔出了好大的响声，一时不知道该捂耳朵还是臀部。 完全超出穆纯意料的发展让他愣了一下，终究没忍住就“噗”了一声，接着毫不意外地收到对方的瞪视，勉强清了清嗓子，把笑咽了回去，改为意味深长地道：“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你可能还没有注意到。” 宣爻：“什么？” 穆纯：“浴室地上有水。” “……！” 第29章 宣爻后知后觉地原地窜起，裤子的下场却已成定局，登时尴尬得脸都红了，可惜逃跑的想法刚冒出头来，又被穆纯拽住了手腕往回一扯，若不是他及时扶住墙壁，恐怕已经跌进了浴缸里。 “你——！” 宣爻来不及抗议对方接二连三的过分举动，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定在了原地。 “你很向往‘不普通’的生活。”穆纯收敛了笑容，语气笃定，“没关系。不用否认，也不用承认。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的向往，只是大多数人都会停留在思考阶段，并不会付诸行动。反之，就像你，连身体都会对‘普通’这个概念产生排斥反应。” 宣爻惊讶地看着对方。 “这也是一种大脑与身体的互惠协议。”穆纯说，“大脑显然比身体更善于，也敢于思考。而身体却更容易在行动方面占据主导权。例如你瞬间就能找到一个相当刁钻的提问角度，其实是在间接证明你的思考方式并不普通，你自己也不想埋没自身的这种特殊性，才会不自觉将其展现出来。” “我……”宣爻既无法否认也无法反驳，只能盯着对方。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穆纯补道，“学识方面的欠缺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获得，其他你也有能力去争取，唯独‘这里’却是天生的。” 他先指自己的脑袋，再指心口。 “‘这里’也是同样。” 宣爻终于眨了下眼，穆纯则抛出一个问题。 “你知道意识是什么吗？” “内在……心理的总合？”宣爻不确定。 “既然心理过程的总合就是意识，那么情绪和思考，感知和认知，诸如此类由身体和大脑分别构成的东西，其实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一个部件。就像我们四肢和器官。只是四肢是可见的，而器官虽然不可见，却依旧是隐藏在躯干之内的部件。意识也是同样。” 穆纯把手伸向宣爻，却没有碰触他，只是悬在他面前，任由对方不解地盯着他的手。 “身体与大脑的互惠协议所需要的是能让所有部件都保持均衡的系统工程。”他说，“就像小脑让我们的身体在行动时保持平衡，让我们的四肢协调，听从我们的指挥，但这些从来都不是归属于智商或情商管辖，而是单一条件无法关联的特殊路径。是一套相当复杂的管理方式。” 穆纯说到这里终于将手掌缓缓附上宣爻微微起伏的胸口，愣在原地的对方没来得及躲开就舍不得躲开了。 “如果无法均衡，我们就会逐渐从内部崩溃，自然也就谈不上其他能力了。” 介于暧昧和严肃之间的阐述方式如同柔软的绳索，缠住了宣爻的理智，让他无法像刚才那样直截了当的否定自己，更无法拒绝对方。 “如果你能理解这些，就证明你早晚会挣脱普通，成为不普通的人。”穆纯看着对方，问，“你可以先花点时间，认真考虑一下再回答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_(:3」∠)_emm写了一下隔壁那本的更新，这边周日的更新先鸽一下了哇qaq，下周四（14号）会补上（磕头jpg（可以打我，但是别打脸（时刻准备哇的一声qaq 第30章 吞噬者.15.3 宣爻“唔”了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穆纯却已经捕捉到对方的意动，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才能促使胆怯的小松鼠下定决心向前迈出一步。 “我这里需要的能力在一般社会层面上反而是被边缘化的次要能力。考试只是第一道门槛，录取则是第二道。最终留下来的人之所以少，完全是因为第三道门槛。” “第三道门槛？”宣爻不禁问。 “实战。”穆纯道。 宣爻了然：“餐厅里那种？” “类似。不过只有外勤会遇到那种情况。”穆纯道。 “你是外勤？”宣爻问。 “对。所以相对危险，不过还有适合你的非外勤。”穆纯很直白，“每个人在应激状态下的表现都不一样，应对方式自然不一样。毕竟沉着冷静的性格跟聪明与否并非绝对正相关。” “你是说，”宣爻小心翼翼地问，“那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惊慌失措，但我没有。这是我的……天赋？” “对，”穆纯点头，“一般人会尖叫、恐慌、呆滞、腿软……至少也会逃跑，你却以应对地震的方式做出了避险判断，所以我才觉得你有天赋。” 宣爻瞪大双眼。 “我看人向来很准。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可以相信我。既然你对自己现阶段的工作称不上满意，上司又是个很讨厌的人，目前也没有什么明确目标，来我这里试试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穆纯说到这里终于把放在对方胸口的手掌挪开，帮对方拨开了再度滑落的刘海。 “你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我也不会给你设置回答的期限。你只需要答应我，会认真考虑即可。”他冲对方笑了笑，半开玩笑道，“毕竟像我这种帅气又好相处的上司很少见，错过这个机会可就……” “我想去。” 宣爻突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让穆纯愣了好几秒。 “真的？”穆纯微愕。 宣爻“唔”的同时还用力点了点头。 尽管他应得相当含糊，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让穆纯同时怀疑了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你居然答应得那么快？”穆纯疑惑到途中忽然变成了玩笑，“我还以为要花很久才能说服你。已经准备好了很长的说辞。你这不是让我白准备了么？” “……” 宣爻后知后觉地僵住，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而且还尤为坚定的答了两遍，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现在再想拒绝…… 宣爻抬头偷瞄穆纯一眼，发现对方正冲自己笑得特别灿烂，简直过于迷人了，当即重新低下头，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口，当然更有可能是：对方已经先一步藉由“普通”和“不普通”的铺垫说服了自己，而自己自然也早就丧失了拒绝的选项。 “加油。”穆纯改变了说辞，“我很看好你。” “想……我的确是想，”忐忑让宣爻又不敢去看对方的脸了，“可我不确定能不能……” “没关系，”穆纯却道，“你答应来试试，你为此努力过了，那就足够了。太过在乎结果就会瞻前顾后，反而导致坏的结果。平常心才是关键。如果你真的要胡思乱想，就可以想我……” 宣爻：“——！” “你脸红什么？又想歪到哪里去了？”穆纯了然地揉了揉对方的脸颊，“我是让你想想我说的这些话，还有你已经答应过我要努力了。” “唔……那我，尽量。”宣爻回答的同时迟来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对方的要求——尤其是对方笑的时候。即便不去看对方，依旧拒绝不了。简直就像身体里有某种本能在促使自己随时去跟对方达成“互惠协议”，就为了能跟对方这样聊天，或者被对方触碰。 “那个……问题，”偏题太久了，宣爻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结巴的声音，“你，还没回答，问题。” “哪个？”穆纯反问。 “最早那个。”宣爻提醒。 “所以，是哪个？”穆纯理所当然道，“你问了我很多问题。” “餐厅，饥饿，异变……危险的怪物？”宣爻无奈地重复。 “我以为你就随口一提，没想到你是真想知道。”穆纯途中话锋陡转，“既然想知道，那你等一会儿，我从终端里找个东西，有点难找，我不常用——好，找到了，就是这个东西。来，我共享给你，你先签一下。” “这是什……好长！”宣爻接过来刚打开就呆住了，惊得都忘了结巴，“这是什么东西？居然有3000多页！” “厉害吧？”穆纯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笑容，“那是我这里的保密协议。当然还有一个更长的内部版，你现阶段只需要用到外部版。” 宣爻：“……” “我确实想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我不想违反规定。”穆纯见对方呆住反而笑得更放肆了，“所以等你签完，我们就可以继续聊天了。这样如果你不小心违反了协议，那就由你自己负全责。” “这……具体要怎么负责？”宣爻当然不可能瞬间就看完那3000页，但他收到后就开始看了。 “以其中最严重的情况来说，你的信用评级会即刻清零，”穆纯故意挑了个最能让宣爻快速理解的“后果"，“然后全宇宙域内所有免费邦联公共交通系统都会对你彻底关闭。” “这……”宣爻瞪大双眼，无比震惊，“也太可怕了。如果没有了免费交通我连家都回不去了。” “这样才能防止违规。”穆纯好笑地看着对方，“你现在要继续好奇，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彻底扼杀自己的好奇心？选一个吧。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你不能贪心，只能选一样。” 即便逃跑在宣爻心下占据着无可动摇的上风，好奇心也能諵砜放过他，但穆纯的笑容和其存在本身，已经让他无法拒绝了。 第30章 穆纯显然预料到对方会怎么选，可让他惊喜的却是对方并没有立刻就答应下来，反而认真地阅读起了数千页的保密条款。 “没想到你居然会认真看……等等，你看完了？真的假的？有问题要问？行，你问吧。” 宣爻的阅读速度比穆纯预估得要快很多，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耐心地逐一解答对方所提出的疑问，直到接收并核实对方回传的签名文件才调侃道：“我以为一般人都不会仔细看，就像注册时那些‘已知协议’一样，没想到你不止看了，还看得那么快。” “怎么能不仔细看？”宣爻疑惑到途中又低下了头，“不过我也是靠ai帮忙提取摘要才能那么快就看完的。” “关键不是如何看完，也不是速度，而是认真看了。这也是你的一个优点，只是你自己没注意到。”同步上传完文件后，穆纯又恢复了随意的模样，伸手钩住宣爻前额滑落的一小撮卷发，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来回缠绕，“我敢说，例如，我现在就开口向你求婚的话……” “求求求……婚？！”宣爻没来得及躲开对方的手就因为对方的话而惊叫。 “不是吗？”穆纯理所当然道，“我觉得你肯定会像看保密协议一样，认真的把婚姻法下载下来逐条阅读，直到全部理解并确认能接受才答应。”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严肃的事来开玩笑，”宣爻听到途中就挥开了自己脑袋上的那只可恶的手，声音却很忐忑，“也别这么玩我的头发……” “例如。我是说例如。你别激动。”穆纯自然不会任由对方避开。他边欣赏对方有趣的反应，边重新把手放回对方脑袋上，继续欣赏对方的卷发在自己手指上缠绕出的弧度，道：“我也没有玩你的头发，只是不自觉碰了一下，没想到它们却缠在了我手指上。就像你一样……” “没有！”宣爻打断地同时慌张的向后躲，“我也没有。” “我在夸你，你居然吼我？”穆纯毫无被打断地不悦，却故作难过地收回手，“我伤心了。” 这次宣爻的手比嘴快，一把抓住穆纯手腕，主动把自己的脑袋往对方手上凑。当然他没能突然变成厚颜无耻的人，很快就惊讶于自己不受控的行径，无法理解地垂下了头，却没有放开对方的手腕。 小松鼠居然卸下防备心了。穆纯却知道对方为何如此，满意地想：看来只要不太过分，小松鼠就不会逃跑。不过…… “不过你这样是很容易被坏人骗走的，”穆纯脑袋里的想法与说出来的话相反，充满警告意味，“如果你刚签的东西有个什么隐藏条款，那你岂不是就把自己卖掉了？” 宣爻一愣，口吃复发：“你，那个，博物馆，警察们……” “如果博物馆的警察也是我找人假扮的，根本没查验过我的身份，你该怎么办？” “地震，怪物，攻击，你救了……我。” “如果危险也是假的呢？” “……脖子，”宣爻忐忑的指对方的脖子，“疤。” “这块疤怎么了？”穆纯反问。 “快速治疗费，很贵。” “我的话跟治疗费的关联是？” “我不值钱，卖掉也抵不上一次快速治疗费……唔噜木撸唔都噜？” 穆纯突然用力搓揉着对方的脑袋和脸颊，打断对方的同时也让对方只能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还敢问为什么？”穆纯变脸如翻书，陡然露出嘲讽的笑容，“我还想问你为什么。” “……” 宣爻被对方笑得脊背发凉，对方骤变的态度也是。 “什、么？”难得能互有来回的顺畅对话模式骤然终止，宣爻又开始结巴了。 “你自己没发现吗？”穆纯笑容不减，“理由当然是你贬低自己的时候说话就会莫名变得流畅。” “贬低？流畅？我没有！”宣爻连忙否认，“我的确不值——球噜噜？” 他没能说完又被穆纯用力揉了双颊，再也说出不一个完整的字，可对方的笑容让他根本不敢挣扎，只得委屈地任由对方揉自己的脸。 “你听听。”穆纯说。他堪称温柔地冲对方笑了一下。 宣爻却不自觉抖了抖。 “你自己听听。”穆纯道，“你说话是不是又突然变流畅了？还能气势十足的吼了。平常你怎么没有这势头？骂自己的时候到是顺口又大声。我刚数过你那么多个优点，都白夸了是吗？浪费我的时间很有趣是吗？” “……” 事实让宣爻无法辩白，对方藏在笑容后的不悦则让他噤若寒蝉。 “我……” 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怒火和完全陌生的状况，只能沉默地缩着脖子，重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划掉]经过n杯咖啡的熬夜奋战[划掉]下章入vヾ(￣ー￣)ゞ周五晚（周六00：03）请支持正版。 实在不想支持的也请别看了盗版还特意跑来这里骂我。 第31章 吞噬者.16.1（2合1） 安静。 近乎死寂，就连理应存在的水滴声都消失无踪。 宣爻不敢去看对方，许久才挤出一些道歉。只是声音极小，若不注意去听，会以为是呼吸声。 穆纯听到了，但他置若罔闻，逼得宣爻不得不逐渐提高音量，可惜依旧没有回应。 足以令宣爻恐慌地诡异死寂持续数分钟，对方才慢悠悠地抛出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这种道歉方式毫无诚意。”穆纯说。 宣爻“唔”了一声，小心地瞄了对方一眼，发现他唇边有笑，灰绿色眼睛里却没有，没料到对方生气会是这种模样。他仔细回想方才的细枝末节，迟来地察觉到了对方不悦的理由，却得到了更多陌生的情绪，尤其是短暂地雀跃过后偷偷咽下的欣喜。他突然不再忐忑，反而擅自沉溺于思绪，直到对方出声，才把他拉回到现实。 “行了。”穆纯其实对身边的人要求不高。其他都可以让步，漂亮和聪明却是必备条件。奈何好皮囊里面能匹配一颗好脑子的概率，着实太低。 “你不用为难，也不用纠结了。”既然暗示听不懂，明示不愿听，这就不是性格问题，而是脑子问题。 “我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既累又无趣。 “那就这样。”穆纯说完就摆手赶人，“你别杵在这里了，去外面等吧……？” 宣爻既没让他说完，也没有被赶出去，更没有放任安静重新蔓延，而是突然凑向对方，第二次亲吻了穆纯颈侧疤痕所在的浅色皮肤。 穆纯惊讶地眨眨眼，很快伸手按住对方的脑袋，一把将他推开。 “你这熊心豹子胆又是突然从哪冒出来的？”他睨着对方，比方才笑得还明显了，问，“一声不吭就吻过来？是没嘴还是不会说话？礼貌都没有？” “……对不起。”脑子发热过后理智骤然回笼的宣爻紧张得微微发颤，对方的话让他不确定自己做对没，但他难得没有结巴地解释道，“不是胆子，是诚意。你说道歉要有诚意，我想不到其他的诚意……” 穆纯略感意外地审视着对方，觉得小松鼠好像比自己预想地要聪明。 “还有呢？”他伸手把勇气十分有限，说完就再度准备逃跑的宣爻给抓了回来。 “我有嘴。我该先问。下次会先问过再……我会注意礼貌。”“某个字”对宣爻来说太过困难，根本说不出口。 说出“下次”的途中他就意识到可能已经没有下次了，相当失落地垮下肩膀。 穆纯当然看得出小松鼠已经尽力了，随即逐渐收起了笑容。 可还不够。他想。 “你还漏了不少。”他提示道，“是没发现，还是故意不说？” 宣爻像被吓到一样猛缩脖子，接着就跟倒豆子一样颤声说了一堆：“你是为了我才生气的。我很高兴。你别赶我。我不会再说贬低自己的话了。你别赶我。” 那两遍“你别赶我”让穆纯短时间内再度略感意外，不禁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提醒：“你自己说的话可是要做到的。下次——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宣爻听懂了对方的“暗示”，忙用“唔”声加点头应和。 穆纯周遭低压就此消弭，颇为满意地扣住对方的脖子。手指沿着对方后颈地皮肤一掠过，捧住对方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不让他拉开距离。 “你需要习惯一下。”他说。 “习惯什么？”宣爻不解。 “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没有必要那么紧张。”穆纯道，“我朝你伸出手，是希望你能离我近一些。还有……” “还有……？” “我想吻你一下。现在。” “……” “只有吻。没有其他过分的事。你如果同意，就别躲开。” “好……” 穆纯虽然说“一下”，实际上却远比之前所有吻加在一起的时间都要更为漫长。 第31章 并非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只是顺其自然。 即便吻结束了，他的手依旧流连在对方的卷发与脸颊边，完全没有移开的意思。 这让宣爻显得比之前几次都要窘迫，浑身的神经完全被脑袋上来回的触感吸引，就连吻都顾不上回味。 唯一的进步是他这次没有躲。 “你其实猜对了一半。”穆纯欣赏够小松鼠的可爱模样才跳转话题。 “什么？”宣爻眨眨眼，前一瞬还忙于谴责自己擅自泛红的脸皮，后一瞬却听到了等待已久的答案，可惜已经忘了自己刚才问过什么。 “吞噬目标其实并不是文物本身，也不完全受失控的食欲影响，而是为了吞噬掉文物所历经的或者说是上面附着的时间。” 穆纯突然跳回正题，可答案太过出乎意料，宣爻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 “时间？”宣爻不解，“居然能吞噬时间？是黑洞那样的结构吗？” “是，但不是天体物理层面定义的黑洞，只是有些类似的概念罢了。”穆纯道，“理论上人也无法吞噬时间。” “实际上？”宣爻抓住重点。 “改变人自身所处的维度后才有极低的可行性。”穆纯说，“只是吞噬的也并非时间，而是我们对时间的感知或者说是认知。就像你做了一个梦，在梦里经历了一生。这就是你对时间的一种认知方式。” 宣爻思考了一会儿才问：“我看见一件文物，知道它诞生于上万年前，就不自觉脑补它当时的用途，又被谁使用过。这种过程就是我对文物上附着的时间产生了认知吗？” “完全正确。”穆纯毫不吝惜夸赞。 宣爻脸有点红，继续道：“感觉很像身体与大脑达成的互惠协议。都是通过实体到意识之间的转换，以这种成对出现的形式来互相作用。” 穆纯笑看着对方，却没有出声。 宣爻有些紧张，问：“我是不是理解错了？” “没有。不如说你理解得非常之快，这样我完全可以告诉你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穆纯纠缠于对方卷发的顽劣手指跟他严肃的说话方式仿佛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通过认知层面的时间吞噬能为大脑获得实际经历之外的时间认知，即便现实时间没有变化，也能加速自身感知的相对时间。 “就像凭空多出数千年的经验积累，急速缩短需要一生才能经历完的异化进程，这样就不需要经历死亡后腐朽的过程，依旧能在短期内达到一定概念上的‘腐朽’并藉此改变自身维度的结果。 “这种吞噬本身就是以跨越维度为基础的不稳定形态，无法确保物理层面，也就是人体本身是否还能维持原样，很容易就会达到与行星级融合的条件。” 前半段宣爻虽然听懂了，途中却变得完全无法理解了。尤其是“行星级融合”这种完全陌生的词组。 “这些的确很无聊，”穆纯捕捉到对方眼底地茫然，“如果不想听的话，就……？” 宣爻飞快摇头，少有的坚定：“我想听。” “那我可不保证接下来你能听懂多少。” “唔。” “毕竟这些麻烦的基础理论不止多，还乱。最重要的是极其无聊。”穆纯终于不再以对方的卷发和脸为乐，重新躺回浴缸里，为自己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边享受热水边问，“你确定？” 宣爻飞快点头。 “好吧。让我想想，有什么容易理解的方式。”穆纯很快就找到了，“以我们的身体为例，现在所依靠的外部设备——包括辅脑终端、交通工具等等，相比于我们身体最基础、最原始的状态其实附加了很多通过探索总结出的来自然规律，解构并重组这些规律后，我们就能制造出相应的工具，拓展被身体所局限的能力。例如交通工具，就是为了提高我们跨越距离的移动速度。而辅脑终端所附带的精神网络，则彻底打破了沟通界限，让我们彼此不用见面、说话或者使用文字，仅仅通过神经元信号就能实现无障碍、无延迟的互联互通。” 宣爻颔首表示听懂了。 “这反向证明了身体进化的过程其实相当缓慢，大脑却在以超越身体数千倍的速度不断进化，以至于身体根本来不及跟上大脑的进化速度，就步入了基因支撑细胞寿命的极限。身体随即绑架了大脑，双方一同步入死亡。”穆纯说，“所以，直接窃取认知层面的时间来满足大脑的需求，会比使用身体经历同样的时间要容易得多，也不用等到身体腐朽就能达到大脑所期望的结果——向上进化。” “向上？”宣爻终于出声，“进化？” 穆纯颔首：“无论它是好是坏，终归是会向上。这是天性。就像营养剂的诞生，就是源于人类懒惰的天性。 “为了满足自身的愿望，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愿望，过程无论好坏，都会被大脑视作理所当然，同时也会得到超出我们预估的附加结果。而那些彻底破坏了身体与大脑之间互惠协议的人，在精神层面上就是一种极端化，他们连记忆和人格都会处于混乱状态，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自然也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任何东西。” “愿望，进化，天性……”宣爻重复着咀嚼了几个词，嘴巴却跟不上脑子，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放慢语速，”穆纯用拇指刮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分走对方过渡集中于思考的注意力，“阐述自己脑中的想法是个极为复杂的过程。对于那些不想听你说话的人，你着急也没用。但我想听你说，所以我会耐心等待，你也不用催促自己。先深呼吸，放慢语速，用词浅显一些。” 宣爻不断“唔”地点头，深呼吸过后成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位队长在彻底压制自己的食欲后，患上了通常层面所认知的暴食症，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患病，反而继续压抑自己的食欲，导致过渡膨胀的食欲挣脱出了意识层面，来到了现实之中。 “原本她不吞噬时间，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她也不可能变成那个巨大的嘴巴，可逆转的互惠协议却让她本能地选择了继续吞噬，导致她彻底失去了人的外表。 “就好像一切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都就会被视作虚构一样，她在认知层面也把异化视作了普通的日常，无法意识到这种饥饿与变化……可是，那个东西真的是嘴吗？” 穆纯耐心地听对方说完，饶有兴味地反问，“如果不是嘴，你觉得是什么？” “如果是嘴，愿望层面的互惠逻辑就自相矛盾了，”宣爻专注于思考和剖析，丝毫没有注意到穆纯所说的“放慢语速”已经帮自己解决了结巴问题，“吃东西对嘴巴不会有直接影响，因为它只是食物经过的入口，用眼睛所看到的结果才……我说错了吗？” 穆纯用揉对方脸颊的方式打断，问：“你是怎么联想到眼睛的？” “真的错了吗？”宣爻执着且忐忑地看着对方。 “你先告诉我得出这个理由的过程。”穆纯不答反问。 “就……很普通，”宣爻更为小心翼翼了，“大部分的人吃太多就会变胖，如果变化太过明显，就会引人注意。瘦也是同样。身体受到食物的影响必须有一个经由时间来呈现的过程，而且是阶段式的过程，就像减肥和增重，不可能瞬间就胖或瘦。对于在乎外表的人来说，眼睛是看到一切的关键，是真正会对认知造成影响的部分，所以可能不是嘴巴，而是眼睛。不过也可能既是眼睛又是嘴巴……” 穆纯没有说话，宣爻因此越发忐忑，最后甚至不敢再继续说了。 “你果然很有天赋。”穆纯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出声，“我更看好你了。” “……” 宣爻僵住，依旧不知道该对如何面对直白地夸赞，好在他只噤声了片刻就因为好奇心而开口追问：“那她为什么要吞地球？行星至少拥有数十亿年的时间，肯定超出了人对时间的认知，不是人能驾驭的范畴，只用文物的时间就足够了，完全可以不去吞那个‘糖球’……而且地球是怎么装进那个糖球里的？” “关于糖球，”穆纯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就算我用最容易理解的方式讲给你听，你目前依旧无法理解。” “为什么？”宣爻更好奇了。 既然对方想听，穆纯也不介意说：“更为原始的阶段里，地球的确是一个天文学上的行星。但我们所处的这个阶段中，通常认知层面的地球已经不是一个实际存在的天体了。反而在更复杂也更不可或缺的层面，反向对认知有一定作用，使其成为了一种：认知现象。就像炸药需要起爆器才能引爆，现象则可以作为同类型物体的雷管，只要拥有了地球，就能引爆作为其同类的行星。而且会比打个喷嚏还容易。” 宣爻虽然只听懂了后半段，却已经足够他惊讶得瞪大双眼。 “换个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对方半张着嘴的惊讶表情让穆纯露出了笑容，忍不住揉了下对方僵住的脸，“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这种独立必须维持在某种限度之内。当一个人过于特立独行，就会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这就是异化。也是你认知里巨大的嘴巴或眼睛出现的原因。” 第32章 宣爻像是听懂了，其实又没能完全听懂，直到他想起对方说过的话。 “所以你才说‘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异能者’？”他问。 穆纯颔首：“有天赋并不代表有实力。先天和后天都是不可或缺的部分，拥有也不等于会使用。这些都是互惠协议。” “必须达到特殊的精神条件才会异化，否则终其一生都只是普通人。”宣爻再度复述出对方之前说过的话。 “你看。”穆纯道，“我说过一遍的话你都能记住，这就是在变相证明我看人很准。” 夸赞再度让宣爻手忙脚乱。但相比刚才，他已经有所进步，至少没缩成一团。 “更进一步说，”穆纯体贴地帮对方跳过了无法自处的环节，“当大脑或者说是精神强度跟不上身体所需要的强度，异化后获得的能力就只能停留在意识里，成为想象力的一部分，永远也不可能展现在我们日常生活中。那些与物理现实完全无关的东西，自然对现实起不到任何负面作用，只是意识的一部分罢了。” 穆纯指向了自己的鼻子，道：“就像每个人都有嗅觉，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精准地分辨出上万种气味。即便能做到，也必须从小就进行不间断地训练，才能帮助大脑构建出可识别的信号，否则就只能分辨出常见的那些味道。” “如果提高精神强度，”宣爻试着问，“是不是就能……？” “很难。”穆纯摇头。 “只能是真正意义上天生的才行？”宣爻问。 “不止是天生，后天还必须不断练习，”穆纯说，“否则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退化，最终彻底消失，即便有天赋也没用。” “那意识永寂是跟异化正好相反的情况吗？”宣爻又问。 “……” 对方的问题不足以让穆纯变脸，却能使他陡然且彻底地噤声。 即便宣爻想知道与“意识永寂”有关的一切，可对方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却足以使他重新忐忑起来，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而惹对方生气。 “怎么了？”宣爻试着碰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好意思，”穆纯不分先后的回神，抛出毫不相干的话，“我睡着了。” 宣爻：“……” “睁着眼睛？”他不信。 “我的特技之一。”穆纯坦然。 宣爻：“……” “想学吗？”穆纯问。 宣爻飞快摇头。 “困了。”穆纯夸张地伸了个拦腰，说话时已经跨出了浴缸，“我们就先不聊这些无聊的理论了，不然我又会睡着的，而且我也泡得够久了。” 宣爻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是什么情况，双手飞快捂脸，简直在替对方害臊。 穆纯眼角余光捕获到小松鼠的可爱模样，给出了“再创新高”的评分，随即重新露出笑容，抬腿在房间里四处溜达起来。 在他弄得满房间都是水渍前，宣爻终于不自觉出声：“你在找什么？” 穆纯不大情愿地回到宣爻面前，问：“奇怪了，这里就没有那种——” “哪种？”宣爻无可奈何地出声。 “就是那种洗完澡后唰的一下就能把人360度无死角吹干的全能ai？”穆纯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看起来像一间房间，我只需要把自己丢进去，站着不动就行了。” “……没有。”反正宣爻没见过这种ai，“就算有，我也不会用……” “用到是很简单，问题是必须有，”穆纯道，“而且有些东西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现状就是根本没有。” 宣爻被对方几句话就给绕晕了，穆纯却还在抱怨：“这个边境地区到底跟首都圈隔了多少发展代差？” “……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宣爻的错觉，似乎从“睁眼秒睡”过后，对方的性格就出现了微妙变化，显得更肆无忌惮了。 这种感觉在对方把视线投向宣爻的刹那得到了证实。 “不好意思，”穆纯说，“我好像也没有找到毛巾之类的东西，能麻烦你帮忙找一下吗？顺便再教我一下那个很原始的吹风机该怎么用。” “……” 宣爻连续眨了三回眼，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才含糊地应了声“好”。 等他绕行房间一周都毫无收获后，只得去联系了酒店前台，这才知道负责配送配套用品的ai碰巧坏了。 长期不使用的人工配送突然被强制上岗，效率出奇的低，轮到这间至少还要半个小时。 “不好意思，”穆纯更为理直气壮了，“看来一切都要靠你了。” 宣爻：“……” 这是什么状况？他有点懵。 “你刚才还说不准离开房间，现在又？”宣爻瞪着对方。 “刚才是刚才，现在情况特殊。”穆纯毫无愧意，“反正你还有一堆问题想问我，肯定不会跑了。” 虽然是事实，但是对方为什么能猜到？宣爻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帮忙的话，”穆纯改变了说辞，“我是不介意就这么出去……？” “……” 为了避免穆纯裸奔着冲出房间，宣爻飞快接手了相关事宜。 等他拿着毛巾回到房间时，穆纯的眼神却诡异到让他心慌。 “没想到你真的就这样跑出去。”穆纯由衷地表示钦佩。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宣爻一脸莫名。 “但我还没有说完，你就跑出去了。” “……” “我想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你自己看。”穆纯用手和视线示意，“你刚才出去有遇到人吗？有没有人用奇怪的表情盯着你？” “……好像有，”宣爻一脸莫名的低下头，“所以我要看什么？” “你的裤子，”没想到对方真的没发现，穆纯不由得笑了，“虽然我是不介意，不过你没弄干就冲出去了，可能已经……” 他还没说完，宣爻已经倒抽一口凉气，狂奔着冲进浴室，忙于收拾自己刚才摔倒在浴室而没来及吹干的裤子去了。而穆纯之所以能忍住笑，没有直接“噗”出声，完全是因为窜逃的小松鼠把毛巾直接扔到了自己脸上。 等宣爻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才红着脸回来帮穆纯，却又被对方几句话砸得眼冒金星。 “在边境星域买衣服会因为什么情况而延迟送货？”穆纯问，“不会是配送ai也坏了吧？” “什么衣服？”宣爻懵了。 “我1个小时前买的衣服，”穆纯说，“可是还没送到。” “你在哪买的？”宣爻问。 “就是这里。” “哪里？” “这个宜居星域。” “……” 【??作者有话说】 我的翅膀们！我来了！（bushi现在起按老规矩入v增加达成条件触发加更掉落：收藏逢3000倍数/海星逢1w倍数/评论逢1000倍数，满足其中任意一条就触发额外掉落2000-3000字章节更新（啥？明天周日还要更新？qaq评论那么少（明示）我想咕到下周五再更呜呜呜（逃 第32章 吞噬者.16.2 宣爻脑袋里出现了“这个宜居星域”的无限循环，看着穆纯的眼神变得相当复杂。 “别告诉我要等到明天？”穆纯问，“我原本计划收拾干净就出门的。毕竟我是第一次来边境地区，不趁机逛一圈再顺便买点礼物带回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虽然我不介意裸奔，但违法……你瞪我的理由是？” 宣爻垂下视线，据实以告：“明天也到不了。” “怎么可能？”穆纯惊讶，“首都圈无论买什么都是1个小时内就能到。” 宣爻愣了许久才对目前的状况或者说是对方的居住环境里的配套设施齐全成度产生了切实的认知。 “这里ai不多，邦联交通也只有一条。”宣爻无奈道，“你先换成当前定位，再选择同行星半径5公里范围内的店，才有可能在1小时内送到。” “好，我先看看，找一家看得顺眼的店。”穆纯道。 宣爻：“……” 使用辅脑当然不会影响穆纯继续表达不满：“这家很丑，那家更丑。这么丑的衣服，他们怎么好意思挂出来卖。这个不丑，但是很普通。奇怪了，怎么不是丑，就是普通，一点特色都没有，更别说看得顺眼了。就没有我偏好的牌子……你怎么又瞪我？” “非半径5公里内的店，最快都要一周才能配送到！”宣爻吼。 穆纯：“……” 这次换成穆纯对边境地区的落后程度有了切实的认知，他说了声“这样”，随即态度骤变，表明自己是能将就一下的。 “不好意思。”他心下虽然有点小尴尬，脸上依旧坦荡，“我在这个边境地区好像会暂时沦为一个废人。如果不太麻烦的话，就麻烦你暂时先照顾我一下？” “……” 宣爻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刚才对方是说“教”，没有说“照顾”。尤其是“不太麻烦就麻烦一下”的说法，其实根本就不觉得有麻烦。对自己来说问题也不在于麻烦与否，而是对方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自己竟然不觉得讨厌，反而有点窃喜……自己这是怎回事？ 第33章 “如果你觉得麻烦，就还是教我怎么用吧？”穆纯看对方愣住不动，又非常灵活地把话头往回收了收，“我自己可以……” “不麻烦。” 宣爻諵砜打断对方，这次直接动……也没能成功动手就欲言又止了。 “不过……” “不过？”穆纯问。 宣爻先拿起最长的那条毛巾冲对方比划了两下，而后是最大的，发现无论如何，长度就是不够。他一脸纠结地杵在那里好久，终归还是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递给了对方。 “你先穿我的衣服吧？系腰上也好。”他说。 “可是可以，”穆纯心领神会地伸手接过，故意坦荡地抛出后半句，“可你不觉得这种半遮不遮的样子，会更色……” “还是算了！” 宣爻打断对方的同时耳尖已经红了，简直恨死了自己这颗秒懂的脑子。 他果断伸手去抢衣服，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躲开。 穆纯看着连续扑空的发对方，显然把这当成一种调息小松鼠的乐趣所在了。 宣爻很快认清现实，放弃动手，改为动口： “衣服还我！” “就不还。” “……” “有本事你自己来抢。” “……” “……哎？你怎么又缩回墙边去了？好了好了。你别瞪了。你怎么对我那么凶？看！按你的要求，已经穿好了。” 宣爻抬头瞄对方一眼，发现对方口头上说穿，半边肩膀和锁骨却都露在外面，下半身当然跟洗澡时毫无区别。宣爻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捂住自己的脸，替对方害臊。 “这就不怪我了对吧？”穆纯理所当然地抱怨，“是这件衣服有问题。尤其是肩膀，窄得连扣子都系不上……你又瞪我？怎么又缩墙边去了？好好。你别生气。我开玩笑的。我不逗你了。真的。我保证。过来过来。我把脑袋给你，随便你折腾。薅秃也行。只要你帮我把头发弄干就行。不过你这样举着胳膊很不方便吧？要不我找个地方坐下来？我看那张床就很不错……” 穆纯说的跟做的完全不同，总是突然开始“胡闹”接着又很快结束，等到宣爻放下心来，他又重新开始。这种把暧昧藏在坦荡言行里的撩拨方式，使得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对宣爻的情绪起伏有着巨大的影响，几度差点吓掉了他手里的吹风机。 重复了几回合后，宣爻已经被对方闹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委屈地看着穆纯，在吹风机的噪音中被迫提高了音量：“你能不能站着别动？就一会儿……” 穆纯这次出乎了宣爻的意料，竟然突然听话地站住不动。而宣爻则正式从“离开ai和首都圈生活设施就是个废纯”的对方接手了一系列事。 面对突然不再抱怨或故作客气的穆纯，宣爻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对方究竟是真的变成了废人，还是假装如此。唯一能肯定的是，对方绝对没有任何麻烦了别人的愧意……以及，对方的头发比自己想象得要软且细，是一种相当舒适的手感。只是时间久了，他胳膊的确举得有点酸……对方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真奇怪。 “对了。”穆纯的安分其实是相对而言的，实际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改为边用辅脑重新选购衣服，边趁着宣爻忙碌而尽情捋对方的刘海或戳他的脸颊玩，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再三确定对方没有丝毫不耐烦后，忽然出声道，“我突然个很有趣的想法。与你关于的。” “什么？”宣爻问。 “你要先答应我不生气，”穆纯神秘地冲对方眨眨眼，“我就告诉你。” “唔，”对方温柔的灰绿色瞳孔让宣爻完全拒绝不了，“是什么？” “我觉得，”穆纯这次没卖关子， “我想把你打包带回去了。” “……” 宣爻瞪大双眼，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真的。”穆纯声音带笑，“就算你不来首都圈参加考试，我还是想把你带回去。直接敲晕扛走那种——你是不是又要瞪我了？你可别忘了刚答应过我不会生气的。” 宣爻哑口无言，完全搞不懂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能表情复杂地看着对方，一时竟然找不到一个适合概括对方的词。 “别闹了，”宣爻躲开对方的手，绕到对方身后，不给对方可乘之机，“你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途中他又自行噤声，就像看到对方颈侧的疤时一样，注意力完全被对方肩背的漂亮线条所吸引，再也移不开视线，直到对方出声才勉强回神。 “无所谓，”穆纯理所当然道，“反正还要等衣服。” 宣爻不止无法反驳脑海中还对穆纯的态度同时给出了“可爱”与“幼稚”做定义，再三犹豫过后他最终选定了“童趣”。 “好了，”终于帮对方吹干头发后宣爻仅有的脾气都只剩下叹息了，“那个……” “哪个？”穆纯侧头瞥了宣爻一眼。 “发型好像不一样了。”尽管宣爻不记得对方之前具体是什么发型，毕竟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但他隐约记得当时看起来感觉更帅一些，现在却是更为温和了。 他有些忐忑：“我不知道怎么恢复你原来的发型……” “没关系，”穆纯镜子都没看就安慰道，“你放心，什么发型都埋没不了帅哥优秀的脸。” “……”是事实。 宣爻告诉自己不该笑，但对方说话的语气太有趣了，既有故意逗自己笑的意图，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阐述事实的样子。 他试着忍了又忍，最终宣告失败，唇边不自觉多了抹笑，还有细小的气音。 “你笑了。”穆纯头都没回就拆穿了对方，“看来是不生气了。” 宣爻“唔”了一声，再度低下了头。 这次不再是因为忐忑，而是高兴。 第33章 吞噬者.16.3 “那个……”愉快地情绪给了宣爻主动开口的勇气。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穆纯道。 宣爻“唔”了一声，本来不想问的，但是仅凭观察肯定看不出来，只能问了。 “……能问你几岁么？”他说。 “这有什么不能？29。前几天刚过生日。”穆纯敏锐地道，“手在我背后做什么？还有什么想问的？一起问了。” “……” 宣爻悄悄收回在对方脑袋后面比划的手，脸上满是被拆穿的窘迫。 之前他始终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对方。尤其在这个距离，甚至把对方跟有关“坐在床上”的提议当做恶劣的玩笑，直到自己胳膊真的举酸了才发是对方的体贴，因为对方的身高可能有…… “身高190，体重84公斤。” 穆纯先一步说出宣爻还来不及提问的答案，让后者愣住。 果然很高。宣爻无法忽视心底涌出的羡慕，不自觉挺直脊背抬起头，就为了能在身高上稍微接近对方一些。 穆纯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对方接二连三的可爱地举动，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唤回对方的注意后，道：“更隐私的你也可以问。” 宣爻听懂了对方的暗示，耳郭发红，飞快摇头。 “你又想歪了，”穆纯颠倒是非，“我是说你可以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人。然后我会回答，像你这么漂亮的，而且还要像你这么聪明又可爱还很讨人喜欢的。” “……” 宣爻半张嘴，不止不觉得高兴，反而向后退了大半步。就像受到了惊吓。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习惯被夸？”穆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阻止对方逃走，“快把刚才吻我脖子的熊心豹子胆找回来。那个你比现在的你可爱多了。” 宣爻：“……！” 趁对方哑了，穆纯又抛出反问：“你的呢？” “我的……什么？”宣爻还懵着。 “你的身高体重。”穆纯说，“哪能只有你问我，却不说你自己的？” “唔。”宣爻含糊地应。 “没有‘唔’这种计量单位。”穆纯说。 “……我不知道，”宣爻只好说实话，“最近都没测过。” “上次测是什么时候？” “一年多前。” “当时多少？” “175，50……” “50？怪不得那么瘦。”穆纯了然。 “别低头，站直了。”他抬手在对方头顶比划了一下，“不过你身高肯定已经不止175了，感觉有178了，说明你每年都能长。算算你还有两三年的生长期，营养好一点，以后应该不止185……等等，你先站好，站好，别低头，别乱动。” “……唔？” 穆纯接二连三的话把宣爻折腾得脑袋发晕，根本来不及反应，穆纯却突然转过身，双手分别卡住他腋下，就这么把人半举起来了，而后又在对方惊呼出声前，把人放回了原位。 几秒之间，宣爻双脚悬空复又落地的过程比不过他心脏剧烈的起伏，他半张着嘴，彻彻底底懵住了。 第34章 “感觉有58了。不过看不出来，说明你最近有长肌肉。”穆纯说出方才的“测量”结果，“我手感挺准。误差不会超过100克。不过还是太瘦了。你要多吃点东西。” “唔。”宣爻觉得对方的话里毫无重点，心跳却让他暂时丧失了反驳或说话的能力。 “唔什么？”穆纯趁机揉了揉对方脑袋上已经够乱的微卷头发，“有什么不满就说。” “你别突然这样……”宣爻避开对方的手掌同时艰难地找回了声音。 “哪样？”穆纯恶劣地明知故问。 “别突然把我举起来，”宣爻小声地表达不满，“感觉像……” “像？”穆纯问。 “那种。” “哪种？” “就是……那种……” 宣爻停在这里，纠结了好一阵，才勉强挤出声音。 “小朋友，举高高。”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已经扭到了旁边，眼睛也盯着地板，从耳郭红到脖子根。 穆纯弯起唇角，给对方再来了一回“悬空体验”的完美复现。 “是这样吗？”穆纯微仰头，问，“宣爻小朋友，举高高！” 宣爻：“……！” “好玩吗？”穆纯把人放下后又问。 宣爻：“……” 看着落地后整个呆住的对方，穆纯没忍住就“噗”了出来，收到对方的瞪视后又拼命咽了回去，保证道：“的确像。我下次绝对不这样了。” 但宣爻已经不看他了，再度退到距离他最远墙脚，一副坚决不打算离开墙的模样。 穆纯：“……” 因为小松鼠太过好玩，每次都会不自觉逗过头的穆纯，此时此刻心下深刻地反省了不足半秒，就大步蹿到了宣爻面前，半弯下腰，娴熟地拿出一枚对方肯定会感兴趣的“美味坚果”。 “其实也有办法。”穆纯引诱道。 宣爻一脸莫名地看向对方，穆纯则趁机冲他笑了一下才道：“虽然意识永寂那个东西我只知道是绝症，不能把它跟异化做有效比较，不过我觉得它其实并没有绝对的界限，是跟法律正好相反的东西。” “法律？”宣爻懵了。 “法律是根据人们对行为的定义所构建出来的用来维持社会形态的东西。只要我们想在社会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克制欲望所促生的本能行为，将基于道德创造的法律放在不可逾越的制高点。”穆纯说，“意识却不需要道德，不受任何限制，没有任何边界，是一种无人可以管束的状态。” 宣爻听到途中才意识到对方竟然在继续刚才说会让其犯困的“无聊理论”，而自己竟然又只听懂了一小部分。 “很复杂对吧？而且非常无聊。”穆纯从对方眼底读出了困惑，知道小松鼠接受了“坚果”。 宣爻反射性点头而后又迅速摇头：“不无聊，只是……” “只是很难理解。”穆纯替对方说完。 宣爻拼命点头，穆纯却转身已经离开了墙边，宣爻则不自觉起身跟上对方的脚步。 “其实我们的大脑已经具备了具象化‘道德’这个概念的能力，其所呈现出来的现实形态就是‘法律’。”穆纯解释，“法律能将我们的本性和本能束缚在社会框架之内，与之相反的只存在于我们体内的意识却完全不受这些框架的束缚，但它依旧并且绝对会影响我们的所有行为。任何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不等于它在我们的意识中也不存在。” 宣爻瞪大双眼，道：“所以我们意识中存在的部分，其实早晚都会影响我们的行为？” “对。因为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穆纯颔首，“就像身体和大脑，也像你眼中的我和我所理解的我，是绝对不可能完全一样。就像人有很多副不同的面孔，面对不同的人也会表现出区别对待的言行。但你和我眼中的我却都是我，我的本质并不会出现有任何的不同，只是相对于彼此意识中所理解的我有一些差异罢了。” 这次宣爻听懂了，因而不禁反复点头。 “不过可惜的是，”穆纯却道，“理解自己远比理解别人更为困难，大脑只好将大部分的认知都倾注于塑造别人对我们自身的看法，从而忽略了我们去了解自己的过程。而这种理解的顺序却是永远都没有办法颠倒，异化也就成为了一种本末倒置之下天然存在于意识的病原。” “只能先理解自己，才能理解别人，对么？”宣爻问，“否则我们早晚都会意识混乱，成为别人眼中的怪物？ “或者是由我们自己亲手扼杀了自己的意识。”穆纯揉了揉宣爻的双颊，改变了话锋，“不过，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怪物，而是人的思想化身成为了怪物。” “那……” 宣爻还想再问，却被对方抢白。 “我真的不想再聊这些无聊的东西了。”穆纯道，“我想聊点有趣的。” “有趣的？”宣爻问。 “例如你。”穆纯道。 宣爻垂目：“我没什么有趣的。” “我觉得有。或者你愿意给我报酬，那我就愿意继续这种无聊的理论课。” “什么报酬？” “忘了午餐是用什么换的了？” “……” 突然想起来的宣爻猛地后退，却被后背仿佛长了眼睛的穆纯回身拉住。 “好了好了。”他改口道，“我开玩笑的。不逗你了。” 宣爻：“……你骗人。” 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还是要逗！ “我现在这样，的确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呆在房间里。如果你不愿意陪我聊天，我当然会觉得无聊。”穆纯没想到要个吻会那么难，同时也明白对小松鼠来说，顺势而为肯定不行，而是要看气氛。既然氛围感不可或缺，目前只能暂时收手，首先教会对方主动找自己索吻。 “既然你不愿意陪我聊点有趣的话题，就帮我签收衣服吧？”穆纯变更话题，“我先把订单共享给你，你一会儿帮我核对过东西都没问题再签收。” 宣爻点头答应。 穆纯：“那我去睡觉了。” 宣爻：“……？！” 穆纯的言行转化之快，彻底出乎了宣爻的意料，而对方竟然说到途中就转身大步来到床边，掀被，爬床，一气呵成。 他躺下后许久，宣爻依旧惊得合不上嘴。 更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还能抛出一句更为莫名的话。 “嘴巴张太大松果会掉出来的。” 宣爻：“什么？” 穆纯：“没什么。” 宣爻：“……？” 宣爻盯着已经躺在床上的对方，努力试图弄懂对方上一句话的意思和眼前状况之间的关联性，没想到对方却在床上蠕动着拱向一旁，伸长胳膊拍了拍旁边刚空出来的那一侧。 “你可以睡我旁边。”穆纯说。 他的坦荡言行却换得宣爻地猛退一步做回应，而后又缩回墙角去了。 作弄得逞的穆纯一时却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改变了说辞：“你可以坐在我旁边。沙发那里也行。但是别缩在墙边。好吗？点头摇头？”宣爻点了头。 “乖了。那就这样。”穆纯很快又出声补充，“我会睡两个小时，期间你做什么都行，但是不准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许弄出声音。如果想吻我，就要先出声喊醒我，再经过我同意，否则等同于直接吵醒我，那后果可就非常严重了，不是起床气那种级别……你别一直点头，小心脖子酸。” 对方说一句宣爻就点一次头，脖子的酸感几乎跟对方的话同时出现，但等他抬头看向穆纯时却发现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惊讶不已地盯着对方，觉得对方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却像能预判一切那样提前说出了阻止自己的话。 真是古怪的体贴与奇特的预判，宣爻无法理解地想：对方的我行我素本质显然跟这种古怪的体贴毫不相干，预判也是。可这种彻头彻尾地自我中心的典型，根本就不可能顾及旁人想法的概念，问题是对方又的确会顾及，而且是不动声色的顾及，自己因此不止不会觉得讨厌，还有点羡慕这种近似于“合理”的随心所欲。 就在宣爻从墙边挪到床前的几米距离里，穆纯的呼吸竟然已经变得相当均匀，继“在浴缸里睁着眼秒睡”后，展现了另一种秒睡方式。 宣爻错愕地杵在床边，盯着对方好一阵才回神，而后又想再凑近一些，等他想起了对方的话却又定在了原地，防止自己如对方所言，做出些诡异的举动。 可他虽然及时管住了自己四肢，却限制不了自己的视线。 从对方垂落额角的发丝开始，擅自经过秀丽的眉宇，掠过眼睑，来到过长的睫毛，目不转睛定住不动，仿若被蛊惑了。 而后的他的确像是被蛊惑了般，许久都没能动弹。 半晌后，他才如梦初醒般惊醒，蓦地退了半步，这才想起来反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大着胆子重新看向对方。 第35章 反复几次后，他终于敢肯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对方的睫毛根有一条比头发和眉毛都略浅的，像是极淡的粉青色的细线。 睁着眼睛的话，肯定只会注意到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并不会像现在这般显眼。 可对方闭上眼睛后，就会完全突显出来，与那块未经打磨的紫水晶耳坠一起，映衬着颈侧上的浅色块疤，使之愈发诱人…… 第34章 吞噬者.16.4 穆纯方才入睡，就被感知危险的本能惊醒。然而“危险”并未化作“现实”，如同凝固在了酝酿阶段，他也不做任何动作，专注于辨识与判断，眨眼就发现里危险源于宣爻的视线。只是区别于普通的瞪视或赋有感情的凝视，完全感觉不到善意，简直就像匕首般冰冷却锋利，抵在自己颈侧，随时可能杀死自己。 这是第二次了。穆纯想。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匕首般的视线还是在餐馆与吞噬者对话的时候。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则是能直接触动自己避险本能的程度了。 可对方明明不讨厌自己，也不可能对自己抱有敌意，为什么视线却会如此锋利？ 穆纯陡然睁开眼，与来不及避开的宣爻四目相接。 宣爻受惊地瑟缩着后退了半步，穆纯却朝他伸出手。 “来。” 他声音缓而低。如同诱惑。 “过来点，近点，再近点。” 宣爻不自觉遵从对方的话，而穆纯则耐心地等待对方来到距离自己足够近的地方。等宣爻察觉到对方准备如何时，已经来不及把不自觉伸向对方的胳膊给抽回去了。 穆纯从床上弹起，陡然一把抓住对方，猛地将其拉下，等对方失去平衡后，他便将对方直接甩到床上，用体重将其按住，很快就彻底固定了他妄图挣扎胳膊与双腿，让他动惮不得。 宣爻挣扎无果后竟然不再挣扎，像具尸体一样僵住不动。 有趣的反应。穆纯审视着对方想：是典型的小动物遇到比自己强的敌人后就不再继续挣扎的模样。可对方的眼神却正好相反，依旧像锋利的匕首，盯着自己不放。 宣爻没有穿上衣，穆纯却只穿了上衣，彼此的体温以一种诡异的平衡方式相互传递。此刻穆纯眼睛里的不悦、体重以及体温无一不在诱惑着宣爻，让他不自觉沉溺于感知包括对方体温在内的一切，直到被对方的声音惊醒。 “不是告诉过你吵醒我的后果很严重吗？”穆纯笑得并不友善。 “我没……吵。”宣爻发现对方生气了。 “那你躲什么？”穆纯又笑了。 “我没躲……”宣爻辩白。 “是吗？”穆纯笑得有些讽刺，“好。那我现在就放开你，劳驾你用行动证明自己不会躲。” 穆纯言行一致，松开对方手腕的同时翻身到旁侧，盘腿单手撑着下颚，睨向对方，静待对方的表现。 宣爻恢复自由后竟然真的没有躲，只是撑起上半身，微垂着脑袋，视线却偷偷地定在对方身上。 又是那种匕首般的视线。穆纯心下皱眉，嘴上毫不留情：“都说可以直接看了，你还要偷看。真的非常不礼貌。会让人讨厌的。” 宣爻骤然回神，忙用两只手抓住了对方撑着下巴的那只手腕，眨眼就凑到距离对方近前，道：“别讨厌我……” “你现在到是会害怕我讨厌你了，那刚才你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穆纯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却用另一只钩住对方的下颚，阻止对方避开自己的视线，“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偷偷盯着我看，或者说是瞪着我？” “我没有瞪，”宣爻辩驳道，“我只是看。” “看？”穆纯问，“那你看我的眼神为什么充满敌意？” “我没有……” “简直就像要杀了我。” “我没……” 宣爻的辩白骤断在对方凑近的动作中，他却瑟缩着转头避过了与对方的眼神接触。 无论是审视或是其他什么，但他知道对方凑近自己肯定不是为了吻，否则对方身上就不会有压迫感，应该是那种尤为诱人的气息。 奇怪的状态。穆纯把对方重新推倒，困惑地俯视着对方颤抖的脖颈与闪躲的眼神。 开始他觉得小松鼠很好懂，现在他不太确定了。 “你有点难懂。”穆纯毫不委婉道，“是一直这样，还是只对我这样？” “一直……”宣爻低声道。 “难道你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穆纯问。 “唔。”宣爻忙点头。 “行吧。”穆纯暂时寻找不到更多异状，姑且相信了对方的话，随即再度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宣爻飞快地离开床，穆纯却重新仰躺回去，用眼角瞥了一下还维持着同个姿势僵住不动的对方，道：“不过，你已经吵醒我了，你还记得刚才答应了我什么？” “对不起。” “没有诚意。” “……” “我现在对吻没兴趣，”穆纯伸长胳膊，拍了拍自己身侧空出的床，道：“这里。躺下。我就原谅你。” 宣爻这次既没有躲也没有逃，而是“唔”了一声就以近似于被子弹击中的僵直状态，直挺挺地倒在了指定位置。 他倒下时发出的响动让穆纯一愣，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太好玩了。”他边笑边说，简直快断气了。 “我不好玩……”对方的情绪变化太快，宣爻已经完全弄不明白了，反驳也相当无力。 “这和那……还不好笑？”穆纯视线和手指顺序经过对方摆成祈祷姿势放在腹部的手和并直的腿，笑得更夸张了。 完全搞不懂他笑点的宣爻，只能一头雾水地盯着天花板。 穆纯笑够了才重新躺下并转向对方，道：“你不是躺在棺材里的尸体，别摆出那种奇怪的姿势。放轻松点。转过来。面向我。都说不会对你怎样了。你别那么紧张。” 宣爻像缺乏润滑的机器人，一点点扭动自己的关节，缓慢地依言照做。直到他看到对方的脸，立刻区别于看着天花板时的僵硬，双眼睑微微发着颤，恢复成了忐忑地模样。尤其是漂移不定的视线，反复来回地盯着对方的嘴唇。 “要看就大方点，凑近点看。” 穆纯说到途中就重新闭上了眼，抛出的后半句话却让宣爻原地弹起。 “要吻就自己过来。主动点。别只知道想。满脑子想法，我猜到了又有什么用？又不能替你去做。”他说，“任何想法不去付诸行动的话，终究都是一种想法，永远不会变成现实。” “我没……” 不等宣爻否认完，穆纯就重新睁开眼，探身凑到了对方面前，却骤然停在了极近的位置。 他伸手去碰对方的刘海、耳郭、脸颊、下颚以及颈侧，却就是不碰触对方的嘴唇。 对上那双灰绿色的刹那，宣爻不用下移视线就意识到对方在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对方似乎并不高兴，而是正在生气。 “我的吻都不稀罕了是吗？” 穆纯地话佐证了宣爻的揣度。 “看不出来你还挺挑剔？” “没……” 宣爻的辩白没来得及成形就被对方扣住下颚，抓过去在嘴唇上报复性地轻咬了一口。 犹如一种美味的惩罚，让被咬的人来不及仔细品尝究竟是疼还是悸动，就重新拉开彼此距离，划定界限。 “给你的特权?楓你就是不愿意用吗？”穆纯不悦地问，“那我就收回咯？” “什么？”宣爻恍惚地看着对方，很快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眼神当即飘向旁侧。 穆纯探身跟上，与其对视。 “普通的对话交流你明明已经很流畅了，”穆纯不解，“为什么一旦涉及到你的个人意愿就完全不会说话而只知道躲了？” “我……” “要狡辩先想想刚才我说过的话。别摇头。我想听你说。一直读肢体语言很累人的，知道吗？” “没……” “没什么？” “没挑剔。” “是吗？”穆纯道，“不好意思，我既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 要用行动表示——宣爻明白对方意思，就像那些“诚意”。 只是酝酿出勇气对他来说却是最为困难的步骤。 好在他知道自己能从哪里获得。 他缓慢地抬起眼，去直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 那种温柔的颜色很容易就让他安下心来，忐忑迅速就被驱散殆尽，得以能鼓足勇气，一点点凑近对方，低声轻语出微颤的声音，尽可能礼貌而清晰地讨要了一个吻。 这与宣爻往常只敢停留在脑海中的臆想不同，是他首度主动能宣之于口，将其化作现实。 对方体验到他在唇齿间的笨拙与不得章法后，随即接过了主导权，给予了他所期待的回馈。 语言至此变得散碎，却不影响彼此解读对方，从变换的呼吸到柔软的嘴唇以及偶尔磕碰的牙齿都成为了代替语言去关联彼此意识的关键。 第36章 如同水滴落入镜面般的深潭，荡漾出的涟漪层层不断。 “我只是想看着你……你的吻，我非常稀罕。我……” 等到宣爻终于有暇余说话，口舌也出乎意料地恢复了的合作，让他的话语变得流畅。 对方却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把话说完。”穆纯道。 “我还要……” “要什么？” “再要一个吻。” “没了？” “我想吻你颈边的疤。” “不行。” “为什么？” “除非交换。” “交换？” “你吻我的疤，我也要吻你的。” “可我没有疤……？” “等我吻完自然就有了。” “……？”…… 宣爻最终捂着脖子，红着脸缩到远离床的沙发上。 他从对方唇齿间得到显然不是疤，而是让他更为羞窘的东西。 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再像匕首，穆纯的睡意随即重来，很快闭上眼睛。 宣爻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对方，着实对这种“秒睡”完全无法理解，可他却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盯着对方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渴求。 就像他看着那颗荒废的待开发宜居星，希望它一夜之间被绿色覆盖，有无数人居住在他左右邻舍；像他身处无论何时都只有自己在走动的空旷房屋中，每个清晨和夜晚都仿若被赋有实体的孤独不断侵蚀；像他注视着地下室里的父母兄姐，希望他们能在自己对他们的回忆彻底消失前突然醒来，也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交换他们醒来，但他同时知晓那永远都不可能变成现实。 只是，同样是渴求，却也有着质区别。 原本的那些渴求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随着可能性的降低，从不知所措变成不再确定，并最终彻底熄灭。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将其压抑在心底，不将其宣之于口，就永远不必面对糟糕的结果。 可是，眼下这种新的渴求完全不同。 从初见对方的伊始，从未经打磨的天然紫水晶在正午的阳光下如同画龙点睛般闪烁着，从它不时跟随佩戴者的动作反复在佩戴者颈侧轻掠出诱人轨迹，一切就已经悄然形成了只有他知晓的细小鱼钩，牢牢地钓住了他的心脏。 他原本努力想将其压抑在心底，永远不将其宣之于口，用同样的方法将其逐渐熄灭，可对方接连不断地诱惑与拆穿，根本不允许他隐藏自己的想法，逼得他只能将自己的渴求宣之于口，再不知不觉学会了付诸于行动……至此，他心底的渴求膨胀得愈加庞大，使得他再也无法将其压制回心底，不自觉甘之如饴地对其言听计从。 宣爻盯着对方眼睫上那条极淡的粉青色细线，不自觉碾动自己的指腹，回想手指穿过对方头发的触感以及那些无法预料，无法分类，更无法拒绝的吻，下意识地舔舐了自己嘴唇上的伤口，喉结不自觉向上滚动后复位，悄然瞥了一眼睡着的对方，起身找到镜子，盯着自己颈侧区别于其他皮肤颜色的痕迹，用手指仔细描绘了它的轮廓。 第35章 赤子血.1.1 浮躁与孤寡促生了欲望横流的及时行乐，挣扎着试图填满人空洞的灵魂。徒劳而已。 case.2：赤子血-1-穆纯醒来时正好过去两个小时，简直就像闹钟一样精准。 宣爻反复确认了时间，表情就跟看到对方秒睡一样，完全无法理解。 穆纯坐起后就以撑住双膝的姿势凝固在了原地，雕像似的半晌没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一动就浑身难受。并非身体受创后出现的疼痛，而是均匀散布全身的不适感的集合体。如同空气稳定充斥在四周，疼痛只是其中最为微不足道的部分。除非躲进真空，否则避无可避。 自从穆纯无需依赖“舱”就能在各个文明域跨域以来，他就变得极为排斥使用“舱”。优点是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根本不用特意去往舱的所在地，也能用静默模式避开监管。很符合他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 缺点有二，其一：跨域移动后稳定粒子耗时较长；其二：长时间停留后会产生大量精神冗余，让粒子结构稳定性变差。清醒状态下，他能自行剔除冗余。非清醒状态下，冗余就会外溢，必须随时将冗余转移给其他人，才能阻止基础粒子增值所诱发的神经元耦合性错误，杜绝包括痛觉在内的虚假感觉信号所带来的不适。 以前他还不能稳定的转移给别人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解决的流程自然非常的熟悉——只需要缓慢地对自己进行调整，直到把冗余转化为“实体”——“耳坠”即可。问题是最近几年他已经习惯把冗余转移给别人，不再需要经历这个自虐过程，导致他耐受度和自调速度显著下降。是典型的用进废退。 这么看来那些负责接纳冗余监管还是有点用的。 干脆把痛觉关掉算了？不过也有副作用——关掉容易重开难，到时候又必须面对新一轮的重调。如果受伤而无法察觉，可就会出现把自己给玩死的“意外”了。 说到底，他就不该睡这一觉。即便睡，也该依照常规程序，接通监管。可是跟监管连线就要解除静默模式，不止言行就连情绪波动都会被盯着。尤其他当时正好跟小松鼠在床上，准备干点有益身心健康的好事，他可没有被一堆人围观的糟糕癖好，原本也没有打算单纯睡两个小时觉。可自己不过是吻了一下小松鼠的脖子，兴致来了理所当然想要继续下去，都这种时候了，他当然顾不上说话询问对方了，没想到又把人被吓得不知道从哪里迸出一身怪力。简直跟当时在浴室里一样一把就推开了自己，而对方则躲到沙发那边去默默脸红去了。 既然有不乱来的保证在先，自己难道还能冲过去把小松鼠拖回来强了不成？那岂不是能直接把小松鼠吓死，到时候就没得玩了…… 于是，人生中初尝败绩而且还来了个“两连败”的穆纯，气得一肚子怨愤，干脆倒头就睡。醒来后却得同时面对冗余和欲求不满这两个倒霉的现状。烦。 小松鼠真难搞。烦躁。 情绪居然有波动了？ 自己多长时间没有过这种水平的情绪波动了？ 剔除后感觉耳坠都变沉了一些。 这玩意已经足够长了，可别突然长出来一截…… 小松鼠又在盯着自己了。 经过“睡前警告”，小松鼠改掉了“瞪”的毛病，眼神却变得更为专注了。与其胆小的言行相反，这种如有实质的视线，的确相当勾人，对方不止对此毫无自觉，还一碰就逃跑。 这要自己怎么办？ 穆纯觉得更烦躁了。 无论对方睡着还是醒来，宣爻都始终盯着对方不放，却在对方醒后许久还是没有机会对上视线。 是错觉吗？他觉得对方好像故意无视了自己……唔？为什么坐在那里一直不动？ 已经好几分钟了，还是没动。 似乎动了一下。没看错。 终于离开床了，可依旧不看自己这边。为什么？ 走路的步伐好像比之前慢了。 为什么脱掉上衣？ 为什么丢进垃圾箱？ 是嫌衣服被自己穿过了？ 可之前为什么没嫌？进浴室了。不是洗澡。出来了。 可还是不看自己。好奇怪。 是在自己生的气吗？ 可自己好像没做什么…… 穆纯脸上还挂着水珠，却不拿毛巾，用手随便抹了一把。宣爻则已经来到他身侧，把毛巾递了过去。 穆纯瞥着对方諵砜，却没有接。 刚才没对上视线的时候，宣爻盼着对上。现在对上了，却被对方无法形容的眼神吓得一激灵。 他不自觉向后半步，瑟缩着垂下头，不敢继续盯着对方，转而看向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和毛巾，就这么僵住了。 脖子好细，穆纯放肆的视线越过了宣爻的发旋，盯着对方的后颈，在心下品评：相比脊背，肩膀和脖子算是有肉的部分，手感比脸颊还好，吻时的触感，尤其是用牙齿轻碾皮肤所感觉到的战栗，特别诱人。可惜，只吃到一口。现在又只能看，不然会把人吓着，到时候又躲远了。 看得到吃不到的情况，简直能让人烦躁翻倍。 宣爻的手僵在空中好一会儿才放下，正准备转身逃跑，就听到穆纯问： “衣服来了吗？” 宣爻转身把沙发上两个购物袋递到对方面前。 穆纯没接，反而趁宣爻双手被占，拨开了不知何时已经垂落回原处过长刘海，帮他顺到两侧耳后且没忘记刮了一下对方敏感的耳郭。 宣爻惊疑交加地抬起眼，忐忑地对上穆纯地视线，被碰到耳朵时又反射性往后瑟缩。 “以后，”穆纯终于重新与那双清澈的眼睛四目相接，接过袋子的同时慢悠悠地笑着抛出后半句，“当着我的面，不准把刘海放下来。” 第37章 宣爻：“……” 果然并非他的错觉。刚才的无视和现在的言行都跟睡前有明显地差异。并非变得亲近或信任而放肆的显露出了本性，而是某种他无法形容的古怪之感。 穆纯顺序打开并确认过两只袋子里的东西后，就把其中一个递回给宣爻。 “拿着。”他说。 “唔？”宣爻不解。 “给你的。” 穆纯说。 “我有……”宣爻没接。 “你只穿了裤子。” “……！” “衣服我扔垃圾桶了。” “唔。” “脱掉吧。” “……？” “穿新的。” “唔？” “我目测过尺寸，差不了多少。起码比你身上的合身。” “身上的也是你给的……” “太难看了。” “……” “你本来就瘦，在医院里就很难帮你找到合身的衣服。那身凑合能穿，难看也没办法，当时只能将就。不过真的太难看了。其实说太难看都是委婉的评价。我忍它很久了。它的存在就是在伤害我的眼睛。劳驾你对我的眼睛好一点。赶紧换掉。” 他这一连串发言把宣爻噎得整个呆住，穆纯却已经使出另一个杀手锏。 “新的这套有衣领，刚好可以遮住你脖子上的那个吻——” “我去换！” 宣爻骤然回神，打断同时红着脸一把夺过穆纯手里的袋子，飞快冲进浴室并关上门，穆纯的声音紧随其后，隔着门飘进去。 “顺便洗个澡再换。” “好……” “头发不准放下来。” “……好。” “乖了。” “……” 等宣爻收拾好自己回到穆纯面前时，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就连他自己都把视线来回在镜子与穆纯之间，花了许久才敢接受镜子里的确是他自己。 “你果然适合浅色。”穆纯打量着那套浅色的休闲套装，给了不低的评价，“很好。我的眼睛舒服多了。” 宣爻：“……” 穆纯说着就把另一个袋子塞到了对方怀里，口吻同样理所当然：“帮我拆一下包装，顺便把衣服顺序递给我。” 宣爻的脑子还是懵的，身体却仿佛ai一样，依照对方的吩咐，拆开包装，再逐一递给对方。除了最开始递内裤的时候他稍微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其他尚算正常，那种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冒出来的忐忑仿佛已经消失无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了。 穿戴完毕后穆纯又恢复成了彼此初识时那副极赋魅力的外表，可对于已经看过对方衣服下身体轮廓的宣爻而言，眼下这种情况反而更有助于帮自己维持正常的心率，而不是满脑子只有对方。 穆纯熟练地用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再一回头却发现宣爻竟然不动声色地退到距离自己最远的墙角去了。 “你怎么突然离我那么远了？”他眼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宣爻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这样了。 “刚才明明都站还在这里的，”穆纯比向自己身侧，一脸疑惑地问，“跟你看我的眼神一样，就连你自己也没意识到在瞪我？” “我没瞪，”宣爻忙摇头辩白，“只是看。” “好看吗？”穆纯陡转话题。 宣爻：“好看。” “还有呢？” “好看而且很帅。” “乖。那身也很适合你。” “……” “看来要多夸你几次，帮你适应夸奖。”穆纯冲对方招手，“还有，你要看就站近点看，别老是躲那么远。过来过来。站近点。” 等到足够近的距离，他就一把扣住对方胳膊，把人扯了过去。 宣爻被迫跌进对方怀里，不等他挣扎，穆纯又放开了他。但他的心跳与期待却瞬间擅自膨胀得超乎了自己的想象，比起突然被拉过去更让他不满的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的结果。 他满脸失落地地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以后别站得离我那么远，要确保站在我伸手能碰得到这个半径范围内……奇怪，”穆纯问到途中注意到对方的模样，陡然一顿，改问道：“你好像很失落？” 宣爻既没有点头或摇头也没有回答，穆纯略微审视了前者片刻便露出了然地笑。 “我知道了。”他说，“刚才被我抓过来的时候，宣爻小朋友以为能得到一个吻，结果什么都没有，就……” “我没有！”宣爻忙打断。 “那你别拉着我的袖子。”穆纯拆穿。 宣爻：“……” “所以，”穆纯笑了，“要吻吗？” “要！” “就不给你。” “……” “有本事你自己来拿。” 接二连三的心绪起伏，最终让宣爻重新低下了头。 对方口中的“本事”是勇气。两小时前他有。可那也是因为对方温柔的灰绿色眼睛。现在的他的确不敢，尤其是对方突兀地言行变化与咄咄逼人的眼神。 “我就知道。”穆纯毫不吃惊，用夸张的叹息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你那颗脑袋就是只敢想，不敢自己来拿。每次都要我生气，你才会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驱动力。可惜，也维持不了多久。难道我应揍你一顿，或者很粗鲁的对待你？” 对方每说一句话宣爻心下忐忑就多出一分，到最后更是演变成了近似于恐惧的情绪，不自觉后退了好几步，但他很快又不得不定在原地，因为对方已经跟上他的脚步，并在抛出话尾的质问时捧住了他的脸，以一种极为陌生的方式突然地吻了他一下，很快又放开了他。 不像是吻。宣爻敏锐地想。跟对方不悦时的笑容一样，看起来跟感受到的情绪完全不同，更像是觉得无聊，即将失去兴趣时所划定的界限。 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印证了宣爻的猜测。 “算了。”穆纯道，“你不想说话就算了。每次都像我在逼你做坏事一样。真是无聊。”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帮对方整理了一下发型，弄了个自己觉得顺眼的模样后便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利落地转过身，朝房间门口走去。 宣爻骤然回神，盯着已经离自己有好几步远的背影，就连方才的吻是如何都已无暇顾及。 他大步跟上，一把拉住对方的胳膊，不假思索地问：“你是不是要回首都星系了？” 穆纯扫了一眼自己胳膊上那只微微发颤地手，并非不能挣脱，只是又觉得有趣了，当然就没必要挣脱。 “舍不得我走？”他饶有兴趣地问对方。 第36章 赤子血.1.2 宣爻重新低下头，不确定该说什么，后悔刚才没能管住自己嘴，手却已经不再颤抖。就像意识不到对方前后的言行差异还好，现在他也意识到自己行为里的古怪，就更无法自处了。 “是不是舍不得？”穆纯显然不会放过对方，“你不说话我可现在就走了。” 见对方要用蛮力抽回胳膊，宣爻忙更用里地攥住对方的胳膊。 “我最后问一遍，”果然手劲儿不小，穆纯瞄着对方突出的指节，却不觉得这种力道足以推开自己，“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舍不得。”宣爻终于找回声音。 穆纯陡然收起咄咄逼人的言行，抬起没被对方抓住的那只手，指尖抚过对方的脸颊与唇角，半托起对方的下颚。 宣爻还有点懵，眼神不自觉闪躲。 穆纯耐心地等待，直到对方愿意看向自己，这才凑近了对方。 宣爻忙闭上眼睛，可他很快又失望了。就跟刚才忽然出现的吻一样，此刻理应出现的吻却与他的期待相反。 “你又在期待什么？”穆纯在即将碰到对方的嘴唇时侧开头，凑到了对方耳畔道，“我只是想说，既然你舍不得，那我就先不走咯。” 他说完就放开了对方，宣爻的手却不自觉各自捧着自己被碰过的地方，回味着对方的动作以及微凉的指尖所汲走的温度，却留下了近似于安抚的意味。 “现在好像是傍晚，”穆纯抛出新的问题，“对吧？” 宣爻勉强回神一半，机械地点了点头。已经彻底习惯了对方跳跃且无规律的说话方式。 “怎么呆住了？”穆纯用指节刮了一下对方另一侧耳郭，成功把对方吓回神来。 宣爻捂住自己刚被刮过的耳朵，结巴道：“没、没呆。” “是因为高兴吗？”穆纯再度凑近问。 宣爻侧开脸，点了点头。 “那就好，”穆纯满意地笑了，“不过我先跟你说，我虽然暂时不回首都圈了，稍晚还要去另一个星域办点事，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陪你。” “你又骗人！”宣爻瞪大双眼，气得都忘记结巴了。 “你别这么容易激动。我又没说现在就要走，都说是稍晚了。”对方的反应在穆纯意料之中，他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而且之后你不是要来首都圈吗？到时候不一样又能见到我了吗？你可别告诉我你反悔了，那我可是会生气的。而且我会等我的同事到了，由他们接替我保护你，然后才去。” 第38章 “我没，反悔。稍晚，是多晚？他们，什么，时候来？”宣爻心下随着对方的话又是几个来回起伏，途中就挥开对方的手，口吃也随之复发，“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 “你啊，”穆纯途中就被小松鼠给逗笑了，“话都说不连贯了，还能冲我发脾气？你这脾气到是挺大的。” 宣爻：“……”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耽误我的时间了？”穆纯继续道，“你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居然敢推开我的手了？你是胆子突然又变大了不少，还是已经不怕我生气了？” “……对不起。”无论是对方的话还是笑容，都让宣爻立刻就没脾气了。 “诚意。”穆纯说。 宣爻：“……” 他还来不及挤出勇气，穆纯就半侧过头，露出自己的脖颈。 “别纠结了。吻已经不能打发我了。”穆纯手指轻点过自己颈侧，恰好在疤的边缘。 “这里。”他说，“把我两小时前给你的东西先还给我。” “……” 宣爻张口结舌地懵了许久，回神后差点原地蹿起，脑子和脸皮登时一起炸了，脖子以上包括耳朵都红成了一片。他飞快摇头摆手，表示自己做不到，整一个手舞足蹈不足以形容。 “我不不不……” 他这一连串“不”，多得穆纯都数不过来了。 “是不想，不敢，还是不会？”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想好了再回答。” “……我不会。”宣爻艰难地挤出答案。 “不会就学。”穆纯一脸理所当然，“我教你。” “唔……” “‘唔’是拒绝还是同意？” “我……” “对咯！你之前又推开我了，看来是不愿意学，或者是不愿意跟我学，而是想去找别人教？” “我，不、不不是……我……” “深呼吸。教你的又忘了？慢慢说。” “愿意学。不要别人。要你……”…… 就像在饥饿已久的人面前摆放琳琅满目的珍馐美食，没有谁能依靠理智克制自己不去大快朵颐。 恰如此刻的宣爻亦是同样。 又一种全然陌生的体验，浸透了他的身心。并非单纯由嘴唇碰触带来的浅吻，仅是吮或舔都无法成形，必须缓慢且粘滞地配合着呼吸，不留下疼痛，只引导出悸动，亦或是贪婪。 他从没想过，这种惑人的结果竟然必须经由如此复杂的步骤才能成形。胆怯与逃走很快就被唇齿间感受到细腻与脉搏彻底驱离，比嘴唇温度略高的颈侧皮肤属于对方，只有湿润的气息源于自己。 意料之外的复杂，意料之外的简单。 从了解到沉溺，中间并无过程，也无界限。 学会的刹那，心底就涌出了无穷地贪念，不止在颈侧的皮肤留下第一个，还在锁骨的皮肤上附加了另一个。 “你这不是很会举一反三嘛？看来你的胆子已经找回来了。” 穆纯途中就钳住了宣爻的后颈，逼他抬起头来。 他没给对方留下辩白的暇余，就固定住了对方的下颚与后脑，报复般地吻住了他的嘴唇，哪怕对方因为呼吸困难而发出了细小地抗议也没有放开，但却在宣爻想要追逐时陡然推开了他，并且没有忘记在之前轻咬过一口的地方报复性地吮了一下，成功让对方疼地“嘶”出声来。 宣爻边倒吸气边抬起手，反射性去碰自己嘴唇上微肿的地方。 “没破皮。”穆纯及时抓住对方的手腕，阻止道，“先别用手去碰，也别舔。一会儿就好了。” “那……”宣爻悄悄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视线偷偷在对方的颈侧与锁骨上痕迹间来回，低声问：“你还能待多久？” 穆纯略微思索：“我估计他们0.01个静止系标准时就会到了。” “什、什么标准？”宣爻懵了。 “这是首都圈的时间单位，”穆纯说，“大致换算一下，可能相当于这边的一两天。” “这样……” “你先别忙着考虑之后的事情，”穆纯及时出声打断了宣爻的胡思乱想，“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来认真回答。” 宣爻不自觉抬眼看向对方，眼底写满了问号。 “生日。”穆纯说。 “……生日？”宣爻问。 “你的生日是今天对吗？”穆纯问。 宣爻：“……” “是吗？”穆纯追问。 “唔……” “又‘唔’？你再‘唔’，我就把你所有的‘唔’都默认当做‘非常好，我很喜欢’的意思了。” “……” 宣爻其实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毕竟最近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若不是对方提起，恐怕就连他自己都忘了。 他花了点时间确认时间，之后连自己都无法置信地点下头。 “是今天。”他说。 “那你想不想要个什么‘准中子星引爆烟花，三百万光年内闪耀星域’做礼物？”穆纯问。 宣爻：“……” 这不止是有什么地方不对的问题，是医院里看到的可怕告白广告狠狠地重击了他的脑袋，关于垃圾桶的糟糕记忆也随之而来。 “不不不！”他狂摇头。虽然也是因为之前那些麻烦才能在地下一层再次遇到对方，可前面那些糟糕的部分他却希望彻底忘掉。 “nice！”穆纯打断了只会说“不”的对方。 “……？”宣爻没能“唔”完，对方的亲吻就落到了他唇角。 是又一种陌生的，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但已经足够让他呆住不动。 “我也讨厌那种浮夸的东西，”穆纯理所当然道，“所以我带你去玩吧？” “……”宣爻完全找不到对方口中前后两句话的逻辑联系。 “吃东西也不错。”穆纯自顾自地说，“我想先去吃点甜的。你想吃什么？正好我没来过边境地区，你可能比我更了解这里，要不由你带我去玩也可以？我还要去买点纪念品送给朋友，我想买一些比较有本地特色的东西。不过，我们还是先去给你选个不错的生日蛋糕吧？” “……我不要。”宣爻终于找到抢白机会。 “为什么不要？”穆纯疑惑地看着对方，“除非你讨厌甜食。那你喜欢吃什么？就选你喜欢的好了。” 宣爻连续摇头：“不讨厌，都不讨厌，都喜欢的，但，不，都不要……” 穆纯被对方逐一拒绝后根本不受打击，依旧一副理所当然地模样，擅自决定道：“你不要我要。你不想吃，我想吃。大不了你站在我旁边，看着我吃好了。” 宣爻：“……” 他又懵得开始了结巴：“好像……是我，过，生日？” “对啊。”穆纯笑了，“就是你的生日，所以我可以名正言顺订生日蛋糕，再让你看着我吃。” 宣爻：“……” “不过这里的店我都不熟。你有没有推荐的蛋糕店？摇头？那就是没有。那我就随便找店了。我要先去店里试一下味道，找一家好吃的再订，然后去给你选一份生日礼物……” “我不要。”宣爻终于找回声音。 “又不要？”穆纯费解地看着对方，“为什么？生日就应该放肆的玩，收很多很多礼物。我可不准你再说不要了。你之前明明都被我逗笑了，怎么现在脸色这么难看？我想给你过生日，想送你礼物，都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你再板着脸，我可是会伤心的。那不如这样吧？蛋糕我可以帮你吃，不过礼物你一定要收。如果你一直拒绝，那我可就要生气了……你怎么又呆住了？宣爻？宣爻小朋友，你的眼睛都发直了。” 穆纯自说自话了许久都没得到回应，忍不住用力揉了揉对方的脸颊，没想到竟然来回揉了好久对方都没回神，当即改为抬起手在对方眼前来回晃，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你还好吗？给点反应好吗？你这样很吓人。” “……还好。”宣爻艰难地避开对方的手并挤出声音。 穆纯看着对方退开半步又重新低下了头，难免不信地凑上前去，确认道：“你真的没事吗？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他没来得及问完，液体滴落地面的声音就已经撞入他的耳中。极轻。 但他的耳朵听得一清二楚，眼睛看得也同样清楚。 第37章 赤子血.1.3（2in1） “怎么突然就哭了？”穆纯捧起对方的脸，确认后愈发不解。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小松鼠到底怎么一回事？ “你这到底是感动还是难过？”而且哭起来竟然比平时好看了。尤其是眼睛。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穆纯问完就自行否定道，“不对，我只说要给你过生日，还有想送你生日礼物，其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拒绝蛋糕和礼物的是你，该难过应该是我才对……你又躲什么？” 第39章 他边问边伸手帮对方擦泪，对方却没等他说完就挣脱出去，慌张地后退着躲开了他的手。 诡异地情形随即接二连三的出现。 但凡穆纯凑近对方一步，对方就会同样退后一步。 连续被避开三次的穆纯不悦地大步一跨，抬手挡住对方退路并直接去抓对方的手肘。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居然也捞了个空。 好在不是因为对方后退，而是跟之前医院时一样。 宣爻突然原地蹲諵砜下了，这下穆纯反而彻底懵了。 “……我好像没说什么奇怪地话吧？”他疑惑地低头看着对方，却只能看到一个来回摇晃的后脑勺。 他登时觉得十分别扭，无可奈何地来到对方身边，陪着对方蹲下。 穆纯本以为对方会就这样蹲着不动，没想到继连续被躲开三次后，他又连续三次试图将对方揽入怀中均告失败。 短短一分钟内，他在小松鼠这里竟然达成了“六连败”的成就，对其倔强程度有了切实的认知。 “你再躲我可就伤心了，”穆纯抱着胳膊苦笑起来，“信不信我跟你一起哭？” 宣爻忙看向对方，满脸湿润地猛地吸了下鼻子，面上既羞又窘，两只手胡乱抹了把脸，一看就比穆纯伤心多了。 “你别只是哭，”穆纯无奈地笑了，“好歹告诉我为什么难过？嗯？” 然而他一连问了好几遍，对方不止不回答，还埋首于膝盖，哭得比刚才还伤心了，声音却比刚才低，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极力压抑着啜泣。 穆纯登时就没了脾气，再度朝对方颤抖的肩膀伸手却又一次被避开后，他只得板起脸装凶：“你再哭我可就生气了。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我生气的时候有多可怕？” 刚听到“生气”宣爻的哽咽就噎在了喉咙里，忙抬起头来抓住对方还来不及收回的手。 穆纯感觉到手背上附着地潮湿触感，十分无奈地举手投降，道：“帮你擦泪你不要，想抱着你，安慰你一下也不愿意。真是搞不懂你到底为什么要躲？” “我……”宣爻又吸了下鼻子。 “你这胆子到底是大还是小？你有什么不开心，直接说就好了。我又不会骂你，更不可能打你。”穆纯问，“我单纯想对你好点都不行吗？你是讨厌肢体接触，还是真的那么害怕我？” “不讨厌，怕，”宣爻挤出不连贯的声音，“也不怕……” “答问题只答一半，答案还模棱两可，所以到底是怕还是不怕？”穆纯愈发无奈地笑了。 “我……” 宣爻努力思考答案，可惜依旧无果。好在穆纯并非真的举手投降，而是在等对方放松警惕，再趁机突然反手攥住对方的手腕，终于成功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宣爻立刻剧烈挣扎起来，用各种穆纯无法预料的方式在他怀里来回扭动，就为了挣脱出来，逼得穆纯不得不用力反拉。但却用力过了头，虽然成功把对方拽回怀里，自己却同时向后仰倒，连带宣爻一起倒向了地面。 摔倒的同时穆纯有意让自己在下，为对方垫了一下，防止对方受伤，同时趁机按住对方的后颈，圈紧了对方的腰，让彼此的躯干密不可分的贴在一起，不再给宣爻任何挣脱的可能。 对方的体温、心跳以及崭新纺织品的触感都让宣爻不知所措地僵住在了对方怀里。依旧是一副小动物遭遇天敌的模样。 他被迫安静下来没多久，又不自觉发起了抖。 穆纯感觉到对方的身躯在发颤后，又放松了力道，将挣脱的可能让渡给对方。 宣爻很快就回神，仿佛是担心自己弄脏了对方身上的新衣服那样，突然扭动着拉开一些空隙，将自己的双臂挡住了脸，这才以这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压在了对方身上不再动弹了。 “你说哭就哭。”穆纯试着分别将手掌覆上对方的后颈与脊背，确定对方没有丝毫排斥后才敢落下，“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安抚姿势他显然并不熟练，只能凭借本能轻拍着对方的背。 “你到底是在生气还是难过，总该告诉我理由吧？” 跟他颇具安抚性质的动作不同，他开口可是相当的不满。 “法律程序懂不懂？审判之前好歹要允许我进行辩护。你为什么不先控诉我做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吓到你了，发个脾气，然后再哭？这才是通常的步骤。吻可不算。那是你自己要的。哭归哭，为什么不说话了？” “刚才……”宣爻终于开口。 “刚才怎么？”穆纯问。 “你刚起床时，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 “心情。”宣爻说，“你之前心情很好，起床后突然不好了。” “……” 穆纯少见地一愣，想起刚起床的“那个时候”，但他没料到小松鼠如此敏感，自己就那么点儿不起眼的情绪变化，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发现。 但他决定假装不知道。 “我没有啊，”他明知故问，“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提醒我一下。” “你很凶。” “我凶？怎么可能？” “很凶……” “好像是有一点。就一点点……” “你很生气。” “我很生气？这绝对不可能……什么时候？”穆纯问到途中就再度改口，“可能只是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好，对。” 但他说到途中，宣爻就挣脱出他的怀抱，泪眼朦胧地瞪他。 穆纯无奈让步：“我当时的确是在生气，但不是在生你的气。是那种比起床气还起床气的起床气大集合加强版起床气。” 宣爻：“……” 穆纯口中连续出现的“起床气”成功让对方愣住。 “鼻涕流出来了。”穆纯趁机跟着坐起，抬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 宣爻急忙躲开，用手去捂自己的鼻子，再度发出很响的吸鼻子声。 其实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穆纯用来逗对方开心的玩笑，但对方单纯的反应却害得穆纯自己差点破功大笑。 “逗你的。”他忍笑同时终于找到机会捧住对方的脸，先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湿润，再用力揉了揉对方的脸颊。 力道明显比之前要大得多，好像在趁机发泄不满。 “里缩古不逗唔！”这下换成宣爻无法把双颊从对方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只能反握住对方的手腕，用含糊不清地声音抗议。 “我是说过不逗你，”穆纯却能听懂，“这也不是单纯的逗，是在安慰你，是希望你别难过了。你别总把我想象成那种不看情况随时随地都以逗你为乐的坏蛋行吗？” “唔。” “唔什么？” “……” 宣爻又不说话了，穆纯只得地朝对方伸手，想把他搂进怀里，奈何又被对方不知道第几度躲开了。 穆纯僵了一下，无奈地收回手，改为支起一边膝盖，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颚，歪头盯着对方，边笑边叹气，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宣爻问。 “突然就哭。” “我没……” “好好好。你没哭。别说两句又掉眼泪。”穆纯再度投降，“你这是剧烈情绪波动导致眼睛流汗了，满意了吗？” 宣爻：“……” 穆纯看对方愣住，趁机伸手。虽然已经不知道第几度伸手，可这次对方终于没有再躲，任由他圈进了怀里，接着就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又在发颤了，当即“三连败”认输道：“是我很凶，是我吓到你了。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想吓你。而且怎么说呢，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那么敏感。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别人身上那些太过细微的情绪变化。” 宣爻在对方解释的间隙再度听见了对方心跳，而后是拍抚自己后背的规律节奏，像是故意配合着彼此的心跳，只在心脏跳动的间隙出现，与对方锁骨上那一点淤青，悄然契合，继对方温柔的灰绿色眼睛之后，给了他另一种勇气，让他首度主动抬起双臂，环住了对方的腰。 “现在，我有几个问题，我需要你认真回答一下。”穆纯说。 “什么？”宣爻问。 “我吻你，你不高兴。我不吻你，你也不高兴。”穆纯细数道，“抱着你，你要推开我。不抱你，你又要瞪我。碰你一下，你要躲。不碰你，你又不高兴。” 宣爻：“……” “这也不行，那也不要。但是你想要什么，你又只敢想，不敢说，也不敢做。”穆纯问，“你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给你的特权，你为什么不用？我每次用特权，你为什么要觉得我在逗你、欺负你？你就没有想过，我如果真的想欺负你，根本就不会这么不厌其烦的重复询问你的意愿，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宣爻听到途中就僵住了，既茫然又不知所措。 “你这是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短暂地沉默过后穆纯追问。 第40章 “答不出来。”宣爻小声道。 听到自己意料中的答案，穆纯便笑了出来。气音通过胸腔的起伏包围住宣爻，让他陡然意识到对方看似在提问，其实并不需要回答，只是为了让他能意识到这些奇怪之处。安静再现。 宣爻想起之前惹对方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急忙挣脱出来，却看到对方脸上有跟灰绿色眼睛一样温和的笑。唇角停留的弧度维持得并不久，而后就露出了牙齿，变成咧开嘴的放肆大笑。 对方的大笑也很短暂，宣爻却回不过神来。 穆纯利落起身，把手递向对方。 宣爻不自觉握住，随即被轻松拽起。 “你眼眶好红。这下真的就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 穆纯故作暧昧的眨眨眼，害得宣爻脸红了。 “来来，去洗脸。” 穆纯顺手把宣爻拽进浴室，自己靠在门框上等，嘴巴却没闲着。 “小心别把衣领弄湿。轻点洗嘴唇。我咬过的那块太用力会破皮。你好瘦啊。全是骨头。在我看来已经不是偏瘦，而是属于营养不良了。 “喜欢吃甜的东西吗？摇头？黑巧克力呢？又摇头。就是说苦的也不喜欢？ “你知道自己偏好的甜度吗？又摇头？那你喜欢什么东西？层次感丰富的？还摇头？都不喜欢吗？那蛋糕怎么办？ “不准摇头。这可是你的生日，你不能什么都不要。如果你没有偏好的口味，那我可就替你选咯？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还摇头？你不要，我就偏要送你礼物。说了不许摇头，你还摇。我就是要送，你给我乖乖收下，然后就说声谢谢就可以了。如果你多少能开心一些，那就更好了。话说你平常到底是吃什么……怎么一直是我在说话？你再不说话，我就生气了啊？” “……营养剂。” “又是这东西？你就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有。” “是什么？” “肉。” “……”安静。 宣爻脸上的水还来不及擦干，就忙去看对方，发现对方不止没有生气，还露出放肆的笑容，当即放下心来。 “我也觉得肉不错。”穆纯说，“我们待会儿就去吃肉，好不好？” “好。”宣爻擦干脸才怯怯地问：“你……你呢？” “什么？” “食物。” “我喜欢的食物吗？” “唔。” “这个‘唔’是不是代表这次就不对我的工作好奇，只是对我本人好奇了吧？” “……是。” 宣爻说完就低下了头，脖子跟耳朵红成一片。幸好答案很快出现，及时缓解了他的羞窘，也让二人的对话恢复正常。 “我也喜欢肉，但我更喜欢甜的。不过我其实喜欢很多口味，甜口不错，咸辣也可以。但一定要有界限。肉和主甜的菜谱绝对要分开，辣椒要尽量跟肉组合在一起。就是这种分明的界限，才是我喜欢的味道。就像肉和点心这两种完全不同的食物。我虽然不挑剔食物，却很挑剔味道。” “为什么？”宣爻不禁问。 “味觉和嗅觉都非常敏感。” “像视觉那样？” “视觉？” “博物馆监控，”宣爻说，“你能看到我肉眼看不清的短暂瞬间。” “你注意到了？”穆纯笑了。小松鼠果然很敏锐。宣爻颔首。 “算是吧，”穆纯说，“不过，视觉容易控制，味觉和嗅觉都可以关掉。只有睡觉比较麻烦。” “怎么听着那么像仿生人？”宣爻困惑地看向对方，“为什么睡觉会麻烦？” “当然不是。”穆纯笑了，“你怎么会想到仿生人？” “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 “你果然很有趣。” “那睡觉呢？” “睡觉可就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了，”穆纯意味深长地故弄玄虚，“等你到了首都圈我再告诉你。” “可是，”宣爻追问，“你肯定有什么地方非常特殊，不然就不可能像闹钟一样准时睡着再准时醒来，有时候你的移动速度也会突然变快，还有你说话的方式也很特别，好像能同时处理很多件事，再同时表达出来，而且关注度和集中力也能平均分配，不会出现顾此失彼的情况。” 他难得说了段长话还没有结巴，最后甚至还说出了结论。 “很多时候，你看起来都不像个普通人。” “没想到你不止敏感，还很善于观察，”穆纯听到途中唇边地笑容就加深了，“是不是随时随地都在盯着我看？” “我没……”脸红的宣爻来不及说完就被对方的动作打断。 “边境这边极少能接触到这些，”穆纯边帮对方重新整理发型边说，“我也在尽量保持低调，不会去做太过显眼的事情。” “什么？”宣爻愈发困惑。 “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穆纯道，“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要相信我说的是真话，而且不准再像刚才那样突然就哭了。” “好。” 宣爻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却换来让自己一头雾水的回答。 “如果是在首都圈，大家甚至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这里可是亚高文明域。” “跟亚高文明域有关？” “当然有关。毕竟你们初等教育的课本里肯定全面普及过各文明域和跨维相关的东西了。” “……？” “按官方标准的说法，”穆纯终于抛出答案，“我其实是相对于‘现在’而存在的‘未来’所处的更高维度的人类，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高维人或未来人。” 宣爻嘴巴大张，双眼圆瞪。 【??作者有话说】 [跨年/服小剧场]休休子：哇！闻哲，你快看——活的·真的·土生土长的·未来人！未来人大佬快让我摸摸！ 闻哲（赶紧伸手揪回来）：你可千万别去惹他。 [跨年/服小剧场]（3w海星加更+元旦礼） 2024年也请诸位小可爱继续关照啦（祈祷jpg 第38章 赤子血.2.1 暗物质的复制与复用成为解构黑洞的基础，时空维度的跨越标志着文明正式进入亚高文明阶段，同时出现的阶段性结果证明高维至低维的跨越阻碍定义为非物理层面，在相关研究突破前向上跨越维度的可行性被尚未明确其结构的多维宇宙螺旋线性所限制，只有上层文明域才拥有主动获准无限制跨越的突破途径。即：由发达文明域的高维人（又称：未来人）主动与亚高文明进行接触与交流。 ——摘自亚高文明域宇宙维度史初级通用必修·第一册 “你还好吗？你好歹眨下眼，眼睛不觉得干吗？” 穆纯看宣爻呆滞了许久都没动弹，强忍着笑意，抬起手在对方眼前来回晃，宣爻这才勉强开阖了一次眼睑，但他依旧是懵的。 “其实，通常情况下，没有哪个高纬人会这么自称。因为听起来既蠢又怪。毕竟这是低维对高维称呼，我们可是绝对不会这么称呼自己，而是会把自己定义为普通人。” 再三确定宣爻依旧僵在原地不会动弹，穆纯干脆用指节刮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再趁机用力揉捏几下。 “你真奇怪。明明不对劲的地方都是你自己发现的，结果你还这么吃惊。”穆纯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很调皮？从小就学会了偷懒逃课，根本就没有好好学习过？” “我没逃课！”宣爻回神并反驳，委屈地抢救回自己的脸，同时给辅脑终端下达指令搜索了相关的内容，成功收获了在“必修课”里总共不到千字的枯燥内容，只觉得自己即便没有逃过课，还天天认真学习，依旧不可能记得住这种十多年前学的东西。 “我学了，”他盯着对方灰绿色的眼睛，讷讷地控诉道，“但我以为你是东西星系混血？” “只看外表的确是。”穆纯没有否认，“这个理由真的特别好用。我也经常用这个来解释自己的身份。免得要多做解释。” “……” “混血只是一种原始文明里才存在的概念，”穆纯边说边拽住宣爻的手肘，把他带离卫生间，“我们是选择所构成的实体和非实体进行组合，既诞生又非诞生。” “……” 宣爻呆滞地任由对方拉着横穿过房间，觉得所有钻进耳朵里的词都能明白意思，但连在一起就听不太懂了。 “简单来说，我们对外表没有那么在乎。”穆纯换了种解释方法，“当然也有在乎的人。例如我。不过也是局限在当前的物理层面下的在乎。如果在发达文明域的话，我们在乎的是如何对待别人以及如何了解自己。 “了解自己？”宣爻问。 “了解自己就能知道如何自我控制。” “对待别人呢？” “与低维接触等同于不断重复如何对待别人复杂的过程。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穆纯说，“毕竟我们的数量不多，如果不想活得太无聊，跟必须跟很多不同文明域的人接触，才能获得乐趣。”安静。但并不长。 第41章 “我以为那是很遥远的，完全接触不到的人。”宣爻低声道。 “对于边境地区的确是，对于首都圈却正好相反。”穆纯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这边连基础的物质层面发展都跟首都圈有严重的代差，更不用说是其他部分了。有认知层面的代差也不奇怪。” “就是，那个……”宣爻有些难以启齿。 “是什么？”穆纯耐心地问。 “我原本以为至少会很奇怪，就是从外表上就能看出来的那种奇怪，”宣爻声音更低了，“看起来就不像是……” “不像是人对吗？”对方点头的动作逗得穆纯大笑起来。 “三头六臂那种对不对？”他帮宣爻说完不好意思讲的那些话，“结果没想到我这么帅。简直太迷人了。你看到瞬间就被迷住了。对吗？” “唔……”脸红的宣爻眼神又开始飘向旁边，不敢看对方了。 “你太容易脸红了，我都不敢随便开你玩笑了。”穆纯及时打住，“其实我也有顾虑到这种个文明域之间的发展代差，以前也不在东星系这边，多数时间都呆在西边。后来就一直在首都圈那边。反正东西转换的场合不少，只是首都圈就连语言都是混用的，对我来说影响不大。只是要正式过来的话，还是需要申请并走个调配程序。平常我也只喜欢呆在首都圈，其次是西星系。” “西星系很有趣吗？” “那边怪人遍地，有点不大好点评。” “那为什么是首都圈？” “人多。” “什么人？” “各种人都有。” “包括高维人？” “对。” “为什么？” “因为人多才有趣。” “为什……木？” 说话间穆纯已经带着宣爻来到房间门口，他没等对方问完就用力揉了揉他双颊，故作不悦地阻止道：“我知道你很好奇。这种好奇宝宝的模样虽然很可爱，但是请允许我先叫个暂停。” 宣爻只好闭上嘴。 “有很多东西都是你通过考试的必修课，只要你认真学习，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穆纯随后道，“另外那些东西，难道不是等你到了首都圈，由我带你亲眼去看才更有趣吗？” 宣爻听到途中就发出“唔”音并试图点头，奈何脸还在对方手里，只能以失败告终。 “现在的重点是，”穆纯终于愿意放开对方的脸，问：“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玩什么？”宣爻捂着两边脸颊，有一半脑子又懵了。 “当然是刚才说的那个。” “哪个？” “给你过生日。” “……” “同意？反对？不回答我可就替你决定了，然后你全程就都必须听我的咯？” “……同意。” 反正宣爻根本拒绝不了对方，穆纯也不会给他拒绝的可能，宣爻自然见到了对方恐怖的逛街与聊天能力。 没错，就是逛街。而且还是跟别人一起逛街，这对宣爻来说原本是个只存在于字典里的词汇注解。毕竟他的社交圈非常窄，家人约等于没有，朋友压根就没有；保险公司只接触得到直属上司和被调查的客户，数量有限的几个同事都谈不上什么私交；其他几个地方都是临时性的工作，人员流动快得根本记不住名字就会有陌生的新人顶替。 可以说他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私下如此密切地接触一个人，而且还是穆纯这样擅长聊天且喜欢到处乱逛的人。 简直一刻不停。 宣爻不止觉得大开眼界，还感觉自己之前都白活了。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对方啰嗦，也没有夸夸其谈之感，话题更是永远都能出乎意料不说，尤其是两个不相干话题的切换方式，毫无预兆的跳跃过后竟然能在奇怪的地方重新接上，加上对话时出现的恰当停顿，像是特意为别人留下的反驳和提问的机会，会认真回答并经常询问别人的看法或意见的细节补完，大概只有像穆纯这种拥有由内而外的自信才能展现出来的从容。 但宣爻很快发现，对方的表情其实并不多，就连吃惊都很少见，经常以不同的笑容来表达情绪，极其偶尔的情况下，会像暂停播放那样突然且彻底地安静下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严肃的事情。这种专注的神情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些疏离，让人无法打扰或接近。 或许跟奇怪的“秒睡”和“准时醒来”一样，是属于“未来”独有的特性。虽然宣爻无法完全理解，却并不会觉得讨厌。尤其是那种动静之间周遭的空气仿佛跟随对方一同静止，之后又会重新流动起来的奇异感觉。 让他不满的是这一路上那些“属于穆纯的固定节目”。 第39章 赤子血.2.2 穆纯对于随时随地都能遇到前与自己搭话的人的情况，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其中不乏相当漂亮的。 可宣爻显然无法习惯。从开始的紧张，到无法自处，最后才流露出些许不满。 依照穆纯以往的应对的习惯，拒绝还是接受互加好友全然看脸，并不会刻意留意周遭。这次却在感觉到宣爻匕首般的瞪人视线后，悄悄做了点儿坏心地小尝试，很快就确定了那种锋利的眼神不再针对自己，反而会针对那些试图接近自己的人。虽然宣爻不会开口对此表示不满，脸上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许多迟钝的人甚至都感觉不到宣爻在瞪人，可穆纯显然不够迟钝，根本忽略不了小松鼠这种锋利的视线。 穆纯心下有些好笑地感慨这场面堪称血腥，不禁琢磨身边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松鼠，毕竟一般的松鼠肯定不会有这么具有攻击性的眼神。 古怪的只要自己跟谁说话，宣爻就瞪人别人的循环重复过几次之后，穆纯悄然改变了外在态度。 宣爻很快就发现发现对方的态度变了。 相比在医院和博物馆附近的时候，穆纯开始展现出一种并不热络的应对方式，甚至不再接受任何人的私人好友申请。 当走进繁华路段，凑上前的人也突然变多时，他还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但这不足以让旁人知难而退，直到他突然搂住了宣爻的腰，故意在他唇上很响地吻了一下，随即牵着他的手扬长而去，留下一堆表情精彩纷呈的人。 亲昵的举动宣爻或许稍微习惯了那么一丁点儿，可这种公众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被周围人盯着的亲昵，跟在博物馆里四下无人和酒店房间里的情况显然完全不同。 穆纯还没牵着对方走出两步，宣爻已经缩起了脖子，走路都变得同手同脚了。但他又不敢挣扎，只能任由穆纯牵着走，不时忍不住去偷瞄自己四周和身后。 “你老回头看他们做什么？”穆纯很快就拆穿了对方，“你又不认识他们。就算认识，他们有我帅吗？你要看就盯着我看。” 再度听到这种既理所当然又有故意逗自己开心用意的话，宣爻别说继续在乎周遭的眼光了，甚至把包括羞窘在内的情绪都抛到一旁。 他徒劳挣扎着忍了几秒，还是轻浅地笑出声来。 “终于笑了。”穆纯瞥对方一眼，调侃道：“我终于不是欺负你的大坏蛋咯？” “你没欺负我。”自己其实一直有盯着对方看。宣爻想这么回答。但他仅仅是这么想都要唾骂自己厚颜无耻，根本不可能说出口，视线落在对方与自己交握的手上。 “你很好。”宣爻声音很小，带着微微地颤音，却没再结巴，“你对我也很好。” 穆纯笑了：“那是当然。” 虽然他们说好了要去吃肉大餐，最开始的目的地却不是能吃肉的地方，也没有特意选择特定类型店铺，而是随便找一条商业街，一路逛了过去，直到看见一家装修成全黑风格的奇怪小店。 “怎么连个店名都没有？只有个‘正在营业’。” 穆纯驻足审视，很快好奇心起，不由分说地拖着宣爻钻了进去。 入目黑暗，简直仿若漫无边际般，直到冷色灯光悄然亮起，引导着好奇心旺盛的他们向更深处走，脚下逐渐踏入一片涟漪般荡漾的深潭风景。 是虚拟实景。宣爻想。却没有冒出吓人的东西。肯定不是实景游戏店。 像博物馆那样，却又不是。 这里以一种无规律的方式，在各处陈列着一件件黑色的雕刻装饰品。 颜色的基调决定了每一件雕刻都不会显眼，深潭水波般的景色却突出了沉静与温润的气息，让人安下心来缓缓踱步，至于零散的摆放在周遭各处的饰品则更像是佩戴者不小心掉落在此，带着一种非刻意的自然态，仿若在引导路过之人主动上前，俯身捡起，或驻足端详，继而不自觉去揣度曾经佩戴着它主人的模样，亦或自己佩戴它们的模样。 居然是雕刻摆件和饰品的专卖店。 “原来这里的特产是天然黑曜石。” 穆纯边感慨边挑选，很快就看中了很多形状奇怪的摆件。 第42章 “雕得还挺有创意。” 店员适时出现，穿着复古的东方系服装，宽袖襦裙，妆容与发髻同样，就连礼仪都是。抬头却是有着一双杏眼少女，淡雅地檀香随她步履靠近，时空仿若回溯了数万年之久，古典东方韵味，身临其境。 “我看中了不少东西。”穆纯左顾右盼地寻找，“你不带几台辅助的ai，打包起来可能会有些吃力？” “您好，欢迎光临，我是仿生型ai店员，”对方礼貌道，“请问您需要雕刻名字、礼盒封装还是远程配送？” “抱歉，”穆纯道，“人形的ai在首都圈反而很少见了。” “为什么？”宣爻问。 “承重能力不行，容易损坏。”穆纯说完就开始挑选礼物。 他对在雕塑上追加名字等服务都不感兴趣，全部将其视作摆件，形状越奇怪的越能得到他的青睐。尤其是店员都解释不了的特异形状，更是尽数毫不犹豫地买下。但没有一件是买给他自己的，反而全部要求单独用礼品盒封装，并直接送到他留下的首度圈地址。 产出黑曜石的地方各个星域都有，其实完全没必要跑到这种边境地区卖了再寄会去，毕竟这么远的距离寄送费用会比货品本身还高，可无论店员如何提醒运费问题，穆纯都会坚持如此，店员只好改为用“配送时间长”来说服他，没想到他却表示十天半个月都无所谓，只要能完整送到就好。 除开这点小任性外，穆纯简直是任何店铺的最佳顾客。因为他既不议价也不嫌贵，看中就通通直接拿下。可无论店员如何推荐，对于饰品他却只看不买，更不用说是试着佩戴在身上，仿佛全身上下只需要耳朵上那个紫水晶耳坠。 他的大采购最终引起了店主的注意，接着宣爻就看到了荣居今日“惊讶榜”第二位的店主。 “我是真人。”店主人未到声先行，简直像一个从原始文明的古代穿越到此地的人。 他长发散乱，披着广袖长衫，踩着布底鞋飘然而至，亲自为穆纯推荐了一件东西。 艺术家。穆纯审视着店主，心下给出典论：忽略了自己的外表，专注于作品，所以做出了一些不错的东西。 店主推荐的东西成了穆纯在这家店里购买的最后一件东西，也是唯一的饰品。 “看这个。”穆纯在独立展示柜前冲宣爻示意，“出乎意料，相当不错。” 第40章 赤子血.2.3（修） 展示柜沉在暗色的水底，一对手串则浸泡在里面。 可宣爻的本能不允许他关注展柜里的东西，而是先去看了标价，随即就被那个够自己吃大半年营养剂的数字吓得连退了两大步。 穆纯及时抓他的胳膊，把他拽回来。 “这你都要躲？”穆纯无奈地笑了，“看看又不会收你的钱。” 店主和ai店员并没有鄙夷宣爻，反而在旁边附和穆纯。 宣爻犹疑片刻，终于“唔”了一下，这才小心地重新望了回去。 黑曜石不是昂贵的材料，在宣爻看来这对手串的溢价却高到该被划分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不过只要仔细端详片刻，就能明白它们高昂溢价的理由。 赤色双扭串绳非常普通，却能更好的衬托出每串上仅有两颗的珠子。 它们并非正圆形，而是略微有些椭。在精心准备的相同椭圆形基础上，又仔细挑选出完全一样的两对相互组合。其中一颗是没有瑕疵的纯黑色，另一颗的原料正中恰好有点一模一样的微小瑕疵。 说是瑕疵，其实并不丑，而是点睛之笔。就像有水滴不小心被落入其中，珠子圆润的光泽形成了像周围逐渐扩散开来的涟漪。 如此一共四颗，分属两个手串，形成镜像对称，互相衬托。太美了。 宣爻怔怔地盯着，许久才勉强收回视线，不禁环视四周的标价，很快意识到这对手串有可能就是整间店里最贵的东西。 穆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宣爻的神色变化，而后才扫了眼对那位作品信心十足的“古人店主”。后者立刻意会，不止没有提出市侩的购买与否的询问，也无需任何人开口，就挽起袖子，把水里的手串给捞了出来。 店员配合地用软布小心的擦拭掉上面的水分，放进准备好的黑衬底礼盒，重新捧到穆纯和宣爻面前，追加开启了顶部的一盏照明，让柔和的光线缓缓洒落其上，珠子上的“水滴”因而闪耀出几圈水纹，跟随着手部来回晃动的动作，在深色衬布上荡漾出优美的纹路曲线，徐徐扩散向四周，最终安静地消失不见。 宣爻瞪大双眼。这种过于独特东西，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不自觉忘掉了标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小松鼠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美味坚果。穆纯满意地想，自己等待已久，终于在对方脸上捕捉到这种表情。 他当即悄然转头对店主颔首示意，后者再度意会。 宣爻还未回神，穆纯就已经买下了。但跟他之前所买的那些雕刻摆件不同，他并没有要求把这对手串装进礼盒，反而让店主把成对的手串改成一个。 “你可别骗我说不会。” 穆纯在店主拒绝前就用一长段话堵哑了对方。 “这里的每一种摆件都是你自己亲手雕的。灵感大概源自于你对不同人们灵魂形态的解读。很少有人能欣赏那些特别的形态吧？即便你解释过，也不能。毕竟每个人对灵魂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你看到我那么欣赏自己的作品，才会忍不住出面，因为你知道我是罕有的懂得欣赏你作品的人。 “你先别忙着激动，我跟你对灵魂的看法其实并不一样，不过这却不妨碍我欣赏你的作品。因为它们足够优秀。只是之前没人懂得欣赏而已。这对手串也是。甚至可能是其中最为优秀的一件。我猜手串的原石大概就是近似于深潭的意向，你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发现只能打磨成椭圆形，才能拥有这种漂亮的涟漪。就连你的店，都是跟手串相同的意向布置的。可以说，你其实是为了这一件作品，才会打造出这间店。我没说错吧？” 穆纯说到途中店主就开始疯狂点头，根本停不下来。到宣爻回神时，已经能从店主脸上看到显而易见的感动，眼角也闪烁着泪花。等穆纯说完所有的话，店主已经痛哭流涕。好在有体贴的ai少女，及时递上了手帕。 “我很喜欢这对手串，”穆纯深谙称热打铁的精髓，不给对方挣扎机会，“改一下对你来说肯定不是难易问题，而是一种再创造。你之所以想拒绝，是因为你并不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会懂得欣赏你的作品。可事实是，你既有才能，也有能力。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当然，如果你依旧要拒绝，我也能理解。不过我会非常遗憾，也会很难过……” 这一番话至此，店主再也无法拒绝穆纯的要求。旁边的也宣爻意识到，无法拒绝穆纯的要求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任何人在面对穆纯的时候，只要跟他略微交谈几句，就会像自己一样变得完全无法拒绝了。 最终，店主仅剩的坚持就是要求了双倍的成交价格，穆纯自然爽快答应。 三人随即一同从员工通道抵达后面的工作室房间，经过了十多分钟的等待，店主不止把成对的手串“再创造”成一串，还在穆纯又一轮金钱和语言攻势下，把容易断的串绳换了更牢固的软质合成材料。 穆纯夸赞了店主的“再创造”能力，阻止了对方准备把手串装进礼盒里动作，一只手直接拿着手串，另一只手则拉起宣爻，径直摆手离开了这家“深潭”般的店铺。 二人大步奔横过街道，抵达对面的那整面镜面墙前，穆纯站定后就把手串直接戴在了宣爻左腕上。 “怎么给我了？不不……” “你别急着拒绝。”宣爻来不及拒绝与摘下，就被穆纯打断，“饰品这种东西，最重要的其实并非是原材料的种类或价格，而是象征意义。你肯定还没发现我为什么要买它，又为什么要送给你。先听我说完。好吗？” 他说到这里，就托住了宣爻的手肘，引导对方抬起了佩戴着手串的胳膊，直到手串上那两颗特别的珠子与宣爻的眼睛悄然并列的刹那，穆纯才捋开了对方已经垂落的另一边刘海，示意宣爻看向镜子的同时又略微摇晃了他的手腕。 宣爻转向刹那，镜子中便出现了水纹与涟漪荡漾，随即再度怔住。 “现在知道理由了吧？” 穆纯好整以暇道。 宣爻愣了许久才想起来点头，讷讷道：“像……” “很像你的眼睛。”穆纯替对方说完，“都特别的漂亮。” 宣爻紧张地把胳膊和脑袋一起从对方手里抽回来，却又觉得手脚无处安放，只得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但鞋也是对方刚送的…… “不过，这个在我看来，其实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生日礼物，只能算是一件我擅自替你挑选的普通礼物。” 穆纯认真地声音惹得宣爻不自觉抬起头来望向了他。 第43章 “其实，你刚才第一眼看见这个手串，也觉得它很漂亮了。”穆纯弯起唇角，“你可别否认。骗我的后果非常严重。” 他刚说到途中，宣爻的耳朵就已经红透了。 “我……” “如果想说话，可要想好了再开口。”穆纯再度打断道，“你明明就很喜欢这手串，却满脑子只知道担心价格。我都说要送给你了，是一件礼物。你要是敢拒绝，我可是会生气的。” 连续被拆穿的窘迫让宣爻的唇舌和脑子一起打结，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反正我也不喜欢戴饰品，这个本来就是专门买给你的礼物，理由我刚才也说过了，你自己也亲眼看到了。都是事实，不是吗？”穆纯说，“如果你实在讨厌这个东西，现在就拿去扔掉也行。” 一番强硬的话过后他又以退为进，给宣爻留下了一些余地。 “或者，你就这样不说话也好，我就当你同意收下了。” 宣爻既为难又犹疑地看着对方。 “你别老是想那么多。”穆纯抛出决定性的话，“我不会要你给我什么做交换，只是单纯地喜欢送人礼物而已。我就是这种性格的人，别人不收我的礼物，我反而会觉得很难受。如果你决定收下，只要答应我会一直戴着，无论如何都不摘掉，这样我就会很开心，你也会觉得很高兴。两全其美，不是很好吗？” 宣爻明白拒绝穆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否则对方就会抛出更多诱人的言行，直到彻底无法拒绝为止，可想而知，还不如现在就接受。而且它们的确像自己的眼睛，也真的很好看。尤其经由对方提醒而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刹那，他才意识到对方之前对自己的夸赞并非玩笑。可他并不会因此就忽然变得自信起来，心下依旧忐忑且无措，但在自己已经发自内心的觉得它很漂亮的瞬间以及发现它和自己的眼睛相似的此刻，它的存在其实就像是对方的话语所呈现的实体，是一种无法否定的佐证。 “同意了是吗？”穆纯捧起对方的脸，凑近问，“那是不是应该对我说点什么？之前已经教过你了，如果你还没忘记的话，肯定知道。” 宣爻先“唔”了一声，而后才小声道：“……谢谢。” “乖了。”穆纯满意地揉了下对方的脑袋。 在实物购买方面，穆纯的习惯相当老派，坚定奉行必须先看到实物，试用过后再决定是否购买。哪怕精神网络上风评很高的本地特产他都不会盲目相信，而是一定要亲眼看过试过，再决定是否购买。 至于那些售卖非实体物品的娱乐型店铺，从虚拟实景游戏到有人在围观的主题新店，他都不一定会买或玩，却什么都会去凑个热闹。哪怕只是站在旁边看上一看。就像经济还不独立的学生那样，对什么都好奇，却对什么都无法投入过长时间，更无法坚持这些一时兴起的部分。 宣爻被他拽着跑来跑去没多久，就体验到了堪比一天同时赶到三个不同的打工地点还要多数倍的体力消耗，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响亮地“咕噜”声。 “不好意思，居然把这事给忘了。”穆纯没有嘲笑对方的肚子，反而在宣爻额头上亲吻一下，十分愧疚地说了好几声抱歉，而后就改变了行程。 去往店名是“肉食主义·全肉宴”的奇怪餐厅的途中，负责带路的穆纯很快迷了路，差点把两个人都弄丢。 宣爻接手带路任务后，街道上的人却忽然开始变多，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很快被迫松开。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握住时，穆纯却已经被汹涌的人潮给冲走了。 宣爻紧张地寻找了将近十分钟，随即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把人给弄丢了。也可能是穆纯自己走丢了，总之宣爻从来没想过一个成年人会这么容易就走丢，更没有料到自己仅仅是犹豫了几秒，自己的手就这样彻底的空了。而他竟然此时才意识到，他们俩甚至没有互相加过好友。无论是私人好友，还是普通好友。 随着失去穆纯踪影的时间延长，宣爻对前者的路痴程度有了切实的认知，自己也变得越发惊慌，因而并没有在拥挤地人群里找人无疑会相当危险，可慌张的他显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简直是一门心思逆着人群四处横冲直撞，很快就被逆向而来的人群撞倒在地上。 人群所形成的大片阴影没有因此停下，反而铺天盖地的朝他压下，他因而根本无法从地上爬起来。眼见就要被其他人踩踏，终于被熟悉的手抓住了胳膊，将他整个从地上抱起。 餐厅里那般古怪的情况陡然再现。宣爻整个人突然离开了地面，整个飞向空中，犹如在地面上做弹跳运动那样，经过剧烈的来回起伏。而宣爻的心脏也跟身体一样，犹如坐过山车般，剧烈起伏过后，最终才重新平稳地落回到地面上。 莫名走丢的穆纯没想到自己反到是先一步找到了宣爻。他尚且来不及庆幸自己在小松鼠辅脑里留追踪后门的先见之明，就要忙于把差点被踩踏的小松鼠拯救出汹涌的人潮，带着对方直到安全空旷地方，才把人放下来。 “你怎么能逆着人潮走？”穆纯边帮宣爻拍掉身上跌倒时蹭上的灰尘，边帮对方检查了情况，再三确定没受伤后，才有暇余开口，“在拥挤的时候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你下次可千万别再这样了。” 说完他也没有怪对方把自己带丢了，反而有点小尴尬的解释边境地区的地图更新实在太慢，他不过是看到那边很热闹，就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没想到一回头就跟宣爻走散了。 “宣爻？能听见吗？”等他说完一长段话，才发现对方不对劲，忙道：“呼吸！你脸都憋红了。我帮你拍拍背？你别躲。我会轻轻的……你眼睛也发直了，你还好吗？你是社恐？还是讨厌人多的地方？或者是在担心我……？” 穆纯还没问完，宣爻就猛地倒抽了一口气，终于是恢复了呼吸，同时猛地抓住对方的衣袖，用力握得死紧。 “果然是担心我。”穆纯瞥一眼皱成一团的衣袖，无奈地安慰道，“你别急。我在呢。我没有丢。宣爻小朋友，你可别把我的袖子拽下来，你冷静一点，你一脸快要急哭的样子……” “我才没有！”宣爻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忙于否认，同时松开了手，饶过了对方衣袖的性命。 他的辩驳很快就被穆纯的“别生气”打断，接着提出想跟随人潮去看热闹，根本不给宣爻拒绝地机会，就朝他伸出了手。 “走吧？”穆纯体贴地忽略了刚才是宣爻犹疑才会导致二人走散的事实，保证自己这次无论如何都会握好他的手，绝对不会再走散。 宣爻的眸子闪了闪，没有因为找人差点急哭，现在却真的想哭了。 可穆纯却揪了一下他的脸颊，打断了他即将成形的情绪，半开玩笑地威胁着问：“如果，下一次，你再放开我的手……？” 出乎穆纯意料的是，宣爻不仅没有被吓到，反倒是笑了。 “不会。”笑声和紧张让他声音发颤，伸向对方的那只手也跟声音一样忐忑，却没有犹豫。 直到被穆纯回握住，接触到对方指尖微凉的温度，宣爻才逐渐平静下来。 他的声音也是同样。 “我不会放开了。” 回答他的是对方凑近自己耳畔的细碎声音以及落在自己唇角的轻吻。 第41章 赤子血.2.4 被人群裹挟着艰难地挤到街道另一头，对宣爻来说是又一种陌生的体验，对穆纯来说就却只是想去凑个热闹。等他发现不过是家新店开张仪式，好奇心立刻减半。在听到宣爻的肚子适时发出的惨叫声，他就立刻打消了仅剩的另一半念头。 宣爻来不及教训自己嚣张的肚子，穆纯就已对他露出鼓励的笑容，道：“走吧？吃饭要紧。不过要你来带路。我没有地图的时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路痴。” 二人离开拥挤的主道后，不知道是谁主动加快了步伐，近乎小跑着抵达了能解决饱腹问题目的地。 宣爻得到了穆纯毫不吝啬的夸奖，这家“全肉店”的味道和量大管饱情况也是。 “你上次说擅长烹饪，”快吃完时穆纯才对腮帮子鼓起来的宣爻主动提及，“我还有机会吃到吗？” “唔！”宣爻在埋头苦吃的间隙应和，“不过……” “可能要等到去首都圈”之类的话没来及的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 “那我们吃完就去吧？”穆纯相当积极，“我是不是该先带你去买些烹饪材料？” “唔？”对方的反应出乎了宣爻的意料。 “你看看附近哪里适合买材料？我不太懂这些。我去找家可以烹饪的……叫什么来着？”穆纯问，“外租厨房？移动厨房？临时厨房？要不你自己找一下，我不太懂你需要的东西？” “……” 有ai的前提下，会烹饪的人反而是少数了。宣爻对穆纯的“不太懂”并不吃惊，只是没想到对方这顿没吃完，居然已经预约下一顿了。但对方又好像只是一时兴起，毕竟在出发去买材料的途中，穆纯又瞄见了路边另一家店，瞬间就把买烹饪的事情抛诸脑后。 第44章 第二家能让穆纯二话不说就蹿了进去的店好歹有店名了，旁边闪烁的“手工糖果”副标牌也在佐证着店铺主营商品。 宣爻来不及从穆纯的童趣境界的震惊中回神，对方又把幼稚的程度略微降低了一些。 穆纯没有挑选那种小孩子特别偏好的可爱图案款式，更没有欣赏糖果制作的过程，而是选择了相对普通的却在另一层意味上更显童心未泯的圆形棒棒糖。其中一个是葡萄、芒果和西柚三种水果味混合，另一个却要了成年人才偏好的可乐和姜汁的混合。 穆纯接过来就放进了嘴里，分别尝过后满意得两眼发亮，回头对宣爻认真描述味道复原得如何不错，甜而不腻的配比等等，同时彻底变成了一个一手拿着一支棒棒糖的三岁小孩，一边一口的来回舔着吃。 来自发达文明域的高维人类形象至此对宣爻来说不再是种遥不可及的概念，而是跟身高190的帅哥和29岁等等元素一起，完全粉碎后又重新组合出一个表面随心所欲，内在充满童趣，其实既好看又温柔，行事风格还有点跳脱的人。除了有点喜欢开玩笑逗自己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尤其手里拿着两个棒棒糖的模样，居然完全没有违和感。 “可为什么不是烟和酒……？”宣爻不禁小声嘀咕，但他显然忘了对方的耳朵有多灵。 “烟酒？我吗？”穆纯笑了，“成瘾物品那么无聊的东西，只有空虚、毫无自制力以及装模作样的人才需要。” 宣爻：“……” 乍听有些离谱，可从对方嘴巴里说出来，宣爻竟然觉得非常合理。 穆纯没有打算在这家店停留太久，买完自己想要的就蹿到了店门口，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宣爻急忙追了上去，结果没走出店门又被穆纯伸手拽住，被迫踉跄着一同折返，开口还十分理直气壮地附赠了“不好意思，忘了你的份”的宣言，随即也没询问对方的意思，擅自向店员追加了一个哈密瓜和西瓜混合口味，信誓旦旦地对宣爻说这肯定是他会喜欢的味道。 宣爻呆愣地看着被对方塞到自己手里的棒棒糖，讷讷地回过神后并没有拒绝，可他也没有像穆纯那样直接放进嘴里，反而让店员把糖封进袋子与盒里，随后又郑重地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穆纯眨眨眼，有些吃惊地看着对方的举动，脑海一瞬筛选过了无数种可能。在他准备开口问时，宣爻却突然伸手抢走了他手里那个被冷落的可乐姜汁味，转而放进了自己嘴里，抬腿大步走出了店铺，只留给穆纯一个故作不在意的挺直背影和微微发红的后脖颈。 “你居然喜欢那个口味？”穆纯错愕过后大步跟上，很快蹿到宣爻前面，半侧着身探头到对方面前，“那个有点辣舌头，姜味也很冲，而且我已经舔过了。” “……我知道。”宣爻声音很小。 “你是故意的？” “唔。” “唔什么？” “没什么……” “你果然是故意的。” “……” “我想好奇一下。” “什么？” “间接接吻是你的什么特殊癖好吗？” “不是！” “我本人就在你面前，你想接吻直接吻我不就好了？” “我没想！” “你是有恋物癖吗？就是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那种类型？” “没有！” “难道是介于二者之间？以后我吃东西时，是不是该咬一口再递给你？” “不用！” “那我买给你的糖为什么要装起来？” “……” “是舍不得吃吗？” “……唔。” “哎？你点头了？居然真的是舍不得？就一颗糖而已。” “是你买给我的！” “这样……” 收到宣爻瞪视与怒吼的穆纯怔了半秒，而后就笑了。 “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想问你。”他说。 “什么？”宣爻没好气道。 “你怎么那么可爱？” “……你又逗我！” “我没逗你，就是突然发现也喜欢吃糖的你很可爱而已。” “也？” “我喜欢，你也喜欢。我们都喜欢。这不是挺好的吗？” “唔……” “别‘唔’。喜欢吃糖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就跟喜欢吃肉一样。” 不过，这小松鼠居然刚才不说，一点也不乖。穆纯想着就伸出了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强行拽着宣爻原地180度转弯，把人直接往回拖。 “管够。”他说。 “唔？” 宣爻被拖得一个踉跄，穆纯趁机扶住对方的腰，宣爻只能两眼发懵的跟着他走。 “什么管够？”他问。 “当然是糖管够。”穆纯理所当然道。 宣爻：“……” 穆纯很快成功把宣爻拖回糖果店，非常自来熟地跟店员问好，开口说出一连串味道组合，最后才非常幼稚地道：“每种组合来一个。” “你买那么多做什么？”宣爻惊了，“你吃不完的。” “又不都是我一个人吃。”穆纯转向对方，“大部分都是送给你的。” 宣爻：“……” “这个就当做刚才起床气的道歉礼好不好？”穆纯问。 “我不……” 宣爻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打断。 “但是，只有一颗的话，你吃完就没有了。”穆纯认真地循循善诱，“你口袋里那颗，你肯定舍不得吃。毕竟是我送给你的第一颗糖。意义非凡。你会一直留作纪念。” “……”宣爻没想到会被拆穿，瞪大双眼，难掩惊讶地看着对方。 “而且，你还抢了我的那颗，害得我也不够吃了。” “……”宣爻更加惊讶地看着把歪理当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的对方。 “我说的对吧？所以要多买点。我和你的份，再加上你要囤起来慢慢吃的份。”穆纯对小松鼠恨不得在树洞里堆满坚果的习性心知肚明，“所以我才说糖管够。这样你就不会舍不得吃了……你耳朵红了。” “我没有！” “你喜欢什么口味？” “不知道……” “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你自己有想要的口味吗？自己挑还是我帮你选？或者每样都来一个？” “你帮我选……” “没问题。” 离开糖果店的时候，二人已经不能用满载而归来形容了。 宣爻彻底震惊于穆纯的购买力，穆纯则立刻找了一台随身搬运ai，这才把宣爻从成堆的糖果盒子里拯救出来。 “……你买太多了。”宣爻无奈道。 “我的，你的，那些是我要送给朋友的礼物。这家店调味配比的确不错。很适合送人。”穆纯坦然道，“这家店没有代寄送服务，我先另外找一家可以代寄送的。不然带着到处走很麻烦。” “但是，”宣爻更无奈了，“要一两周才能到首都圈。” “没关系，”穆纯道，“我已经让他们给礼盒过做过密封和保鲜处理了。” “……唔。”宣爻边应边觉得重点似乎不是这个，是穆纯买东西简直就像台风过境，只要他看中的都会打包带走，之前还说过要把自己也打包带走，当时怎么都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现在看到他买东西，又觉得不像是玩笑了。 但糖果依旧只是开始，随后一路上只要是穆纯觉得顺眼的店，就会往里钻，接着就是一顿狂买。宣爻每次都来不及反应，就经历完被对方空手拖进去再双手抱着一堆东西走出来的过程，以至于会都的购物区还没溜达满半圈，穆纯雇的搬运ai已经扩展到五台。 在抓着宣爻去买衣服被抵死拒绝后，穆纯改变了态度，没有再用各种理由说服对方收下礼物，反而改用各种方式询问宣爻的意愿，再用一堆好听的话来说服他，逐渐让他无法拒绝。 可出乎穆纯意料的是，即便宣爻不再拒绝，也无法为他找到合身的衣服。像休闲这种具有一定弹力的款式还好，只要稍微修身一些的近似于正装的类型，就会出现肩膀适合，衣服下半就跟挂在衣架上的迎风招展的风筝一样。至于腰适合的衣服，肩膀自然就会相当局促，宣爻穿上后根本抬不起胳膊。 几番折腾过后，穆纯只选了身还算过得去的休闲款并用“没几件好看的衣服”来宽慰宣爻，但后者早已察觉到自己才是问题的根源所在，就像饥饿的身体在向大脑发出的求救信号…… “走吧？” 宣爻来不及深思，就被解决完寄送问题的穆纯拉住，前往另一个重要目的地。 “接下来就是蛋糕了。” 第42章 赤子血.3.1 “走了吗？走远了吗？” “黑店”的店主忧喜参半地龟缩在自己的工作室内，连续不断地给ai下达新的指令。 “走了。”少女ai尽职尽责道，“不过还没走远。” “真的？还能看见吗？你可一定要盯好，千万别盯丢了。” 第45章 “店门口的监控捕捉到他们去对面了。他们在镜墙前面停下了。” 边境地区的营商环境既不算好，也不算差。在人工合成的稀有宝石早已被普遍泛用的前提下，本地产的天然黑曜石并不具备竞争力，只是极为普通的商品。 过于常见的商品、遍布的同类型商铺和非黄金地段的选址，让这家“黑店”拥有了最佳保护色。 可店主没想到的是，成功掩人耳目那么久后，竟然还有人能“慧眼如炬”的上门光顾。 面对种种层面上都远超出自己想象的绝对大主顾，店主只得感恩戴德的亲自出面。 直到送走顾客，又再三确定对方没有可能折返回来，才让ai换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来了个彻底的关门大吉。 担忧对方折返回来是一回事，“作品”对店主来说却是另一回事了。 “手串如何？”他问，“他戴上了吗？” “没戴。”ai少女说。 “真的假的？他不是挺喜欢吗？或者他察觉到什么了？可那的确只是普通的手串，也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被他送给同行的那个人了。” “……” 店主哑然数秒，陡然趴倒在桌上，颇为郁闷地捶打着桌面，道：“那串我做得可费劲儿呢！原料也很罕见！我还想看他戴呢！果然是运气守恒定律，好运气已经到头了，就没点儿盼头了！” ai少女默然地瞥了眼假装嚎啕的主人，继续描述实时情况：“同行人接受了手串。他们接吻了。” 店主：“……” 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店主接连猛捶桌面，而后竟然逃避现实地捂住了双耳，道：“接吻这种事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害我房子塌了！” ai少女人翻了个颇为人性化的白眼，继续执行之前的标准指令：“他们离开了镜墙，走进其他店铺了。他们又离开了。他们正前往隔壁主街。正在介入街道监控。请稍后。介入完成。他们在主步行道上，暂时没有改变前进方向。他们走进另一家店铺，正在购物。购物完毕。他们被人群冲散了。他们汇合了。他们在空中飞了两下。他们……根据你的要求跳过这一段。他们……根据你的要求再跳过这一段……” 随着ai少女口头变得体贴的“即时更新”，店主终于重新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双手，只是每次听到“跳过”都要拍一下桌。 店主：“虽然我没有被怀疑……” ai：“但是？” “但是却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撞大运。” “霉运还是幸运？” “两样都是。” “条件信息量不足，无法分析或给出答案。” “我是说，那可是传说中的穆纯，穆局长。”店主刚说了开头，就已经整个趴在桌上，姿势如同一滩烂泥，表情也是，“虽然看起来是没有任何目的四处瞎逛，可他整个人就是一点破绽也没有。刚才我连偷袭都不敢想。就怕偷袭的想法刚冒头，就会被他捕捉到我身上的敌意。” “他能捕捉敌意？”ai吃惊了。 “能。”店主说，“他那个精神阈值的人，即便睡着都感觉到周遭出现的情绪波动。” “哇哦！”ai少女发出毫不真实的感叹。 “也难怪有s级速度的吞噬者在这两个破行星还能平安无事。”店主说，“我是真没想到他会特意来边境管这种小破事儿。这种小事过去他最多会派那个大叔过来。” “既然穆纯那么可怕，你为什么还特意出来与他接触？”ai少女忍不住质疑了主人的智商。 “你懂什么？他可是我的偶像！”店主再度捶桌，“是我的男神！男神！懂不懂？”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去要个签名？”ai少女面无表情。 “那就不必了。”店主重新变成一滩烂泥，趴着来回摆手，“我没那么狂热。” 广袖随着他的动作垂落，露出他上臂的纹身。 正是水平翻转的“诛异”二字。 他略支起上身，手指点过自己皮肤上的“诛异”，而后再度趴回桌上。 “能亲眼见到穆纯本人的机会很少。如果错过了，我八成要后悔一辈子，所以当然要冒点风险了。” “你好夸张。”ai少女吐槽。 “哪夸张了？” “原来你是梦男。” “梦男怎么了？”店主趴着扭了起来，“他真的好帅！闻名不如见面，知道吗？真的太帅了！怎么可以帅成那个样子！？” “你说话就行，别在桌子上扭行吗？桌上的东西都被你扭到地上了，还得我来给你收拾。” ai少女边捡东西边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店主则置若罔闻地捧住了自己的双颊，继续来回扭。 “你没看见吗？那腰，那肩，那腿，那身高，不止说话好听，眼神还很温柔，他还夸我灵魂形状雕刻得不错呢！简直——啊！男神！” “警告：你发出了少女般的尖叫，分贝接近噪音线，有可能被罚款。” “你知道他当初一口气同时处理了多少个异化者吗？”店主置若罔闻地扭动并尖叫，“1749个！千位数外加七七四十九。我太记得这个数字了。而且他当时才16岁。你不觉得他很牛吗？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咻咻——就解决了！” “不愧是你的偶像。”ai少女面无表情地给对方鼓掌助兴，“不愧是你的男神。” “说得没错！”店主拍桌，尖叫：“这就是男神的魅力！” “梦男真恶心。”ai的吐槽同样面无表情。 “给你追加的捧哏组件真是不错。”店主终于不扭了，“你的吐槽能力明显比之前流畅了许多。我要去给发布组件的好心人追加打赏。” “……” “这种时候你应该吐槽，不然我怎么接话？” “你既然那么崇拜他，当初为什么不去管制局考编制？”ai少女问，“反而加入了这边？” “哪用得着考？我以前就是局里的人。而且，”他说，“我还是500号事件的幸存者……”※※※生日对宣爻来说已经是太过遥远的记忆。 最后一次是十一年前。 第43章 赤子血.3.2 认真来说，那天宣爻并不算是过了生日，映入如果不是妈妈突然提起，并对他说了声抱歉，他根本就不会想起这件事。 毕竟家里当时已经有三台“睡美人”，妈妈根本没有余力照顾他。 他其实并不介意，甚至学着照顾三台机器和里面不知是否会醒来的人。 这东西不止售价高，维护费用也是同样。学会故障诊断与修缮所节约的时间和精力成本，远比雇人负责维护要便宜数十倍。妈妈被迫学会了，他也是。 时间稍微再往前一些，姐姐还醒着的时候，家里要热闹得多。 同样基因的三个小孩，宣爻和妈妈很像，都偏好安静。哥姐的性格更像爸爸，三个都很活泼。尤其是姐姐，仿佛与生俱来就喜欢热闹。哥哥更顽劣一些，简直随时都在想方设法地捣乱。 时间再往前一些，记忆里真正意义上最后一次热闹的生日，是他满六岁的那天。 按照传统，应该有一碗长寿面，可小孩子对这种东西根本提不起兴趣，蛋糕对他来说也不是多么特殊的东西，相较之下他对一些水果味的硬糖果还更感兴趣。 印象最深的是哥姐都在抢着吹自己蛋糕上那六根蜡烛，激动得差点打翻了桌。妈妈从旁怒斥无用，随即派出爸爸，一手抄起一个直接把两个擅长欺负弟弟的淘气包扛走。好在他们拼命挣扎求饶的模样逗笑了妈妈，这才免去了冗长地训斥。除宣爻以外的四个人，其实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这边的蜡烛没有吹，蛋糕也还没有切。 宣爻记得自己是跟妈妈一起吹灭了蜡烛，而后就被她握住自己的手，切下第一刀。吃醋连亲儿子都不放过的爸爸大声抗议，表示只有婚礼上才会这样切，并幼稚的要求重新再切一次。他怀里的两个淘气包趁机挣脱出束缚，先从宣爻手里抢走了刚切好的那一块，又争夺起蛋糕上巧克力酱最多的那一块。直到妈妈生气地表示下次他们过生日时要把最好的那块给弟弟，他们才安静下来。而他们显然不可能预测未来，还在为不可能存在的下一个生日而懊恼。……更多的细枝末节是如何，宣爻其实也已经记不大清了。 那时候的记忆他虽然有，却很有限。 就像任何一本十一年前读过一遍的旧书。即便拼命思考，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隐约有印象，却想不起里面的细节。也像时间胶囊盒里的旧玩具，不用尽力就能浮现出曾经与它们玩耍的零碎画面，却没有实际的情绪带入其中，只能感觉到自己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对现在的自己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是毫无关联的二者。 包括“意识永寂”在内。…… 认真说来，这些都是不错的回忆。但宣爻不想回忆。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近似于开心的情绪了。既然连近似都没有，更不用说是真正的快乐。那些愉快的过去对他来说就像正午的阳光，会让凄惨的现状变得更为沉重。莫说“渴求”，就连“期待”这种情绪许久以前就在他心下已经没剩多少，仅仅是日复一日地照顾着那四台机器，就已经让他无暇思考其他。 第46章 不知不觉间，他独自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跟他们共同生活的时长，而他依旧在履行着自己并不想肩负的责任罢。 “责任”与“义务”一样，都是带有强制性质的残酷词汇。 有的时候，麻木的生活才是应对残酷现实的唯一良策。 这个道理宣爻花了许多年才想明白，以至于此前或此刻的他，再度听到“生日”这个词，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与其相关的情绪，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心底的种种，所以当他听到“蛋糕”这个词，只能不自觉低下头，直到无处安放的视线捕捉到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 纯黑与涟漪荡漾的两两相对，如同寂静与悠远的遥相呼应。 他不禁覆上了那四颗黑曜石，心下顺序数过一遍…… “怎么了？”穆纯当即注意到宣爻的神色有些奇怪，“你难道很讨厌过生日？” 宣爻摇头，并不看向对方。 “那是讨厌蛋糕？”穆纯问。宣爻又摇头。 “那是除了蛋糕，还有长寿面之类的习俗？”穆纯道，“或者有其他什么想要的么？” 熟悉的词让宣爻跟随穆纯的尾音下意识抬起了头，视线恰好掠过对方的锁骨与颈侧。 皮肤上诱人的瘀斑轻易就让他的心跳失衡，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刹那就远胜于此，贪婪得让他惊讶。——想要。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他很快强压下了还是反射性地摇了摇头，提出其他请求。 “我不知道选什么蛋糕。” “要我帮你选吗？” “可以吗？” “没问题。” 去蛋糕店难得由穆纯来负责带路。 意料外的没有迷路就顺利抵达的结果，简直堪称奇迹。另一个出乎宣爻意料的是，穆纯竟然挑选得相当认真，甚至还逐一试吃了味道，可始终没有找到能让他满意的，干脆给出指定的配比再附加了“特别加急”的要求。宣爻觉得他简直是因为出众的个人魅力，才没有被烘焙师直接轰出去。当然，翻倍的订制蛋糕价格也可能是一个关键因素。 订好了生日蛋糕，剩下的就是等待制作了。为了不耽误游玩，穆纯让蛋糕店做好直接送到订的酒店房间。而相比蛋糕，说服宣爻收一份正式的生日礼物的过程，反而成为了他的最大难题。 “奇怪了，”穆纯不满地揉了揉对方的脸，“蛋糕你都愿意要，为什么却这么排斥生日礼物？”这让喜欢送人东西的他多少有些犯难。 因为蛋糕可以一起吃。宣爻想。但他没能说出口，只是含糊地摇头拒绝，却没有躲开对方在自己脸上造次的手。 “花”最终成为了穆纯唯一成功说服宣爻收下的“生日礼物”。 只可惜没能成功送出。 第44章 赤子血.3.3 会都的花店非常之少，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却发现店主的品味相当一般。 穆纯在琳琅满目大红大紫的选品里挑了很久，却都找不出任何一种适合宣爻的花，只得抱歉地看向对方，道：“看来礼物只能先欠着了。等下次再送。” 下次。宣爻立刻抓住这两个字。还有下次。他觉得自己已经收到了礼物。 “……好。” 他点头，而后得到了对方略带歉意的亲吻。 离开花店后，拐角处出现了一家宣爻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店铺。 名字是一串看不懂的乱码，角落里写着几行小字：属于梦的语言，专业梦境共享，资质联网可查，安全享受，宾至如归。 宣爻不禁搜索了那串乱码，才知道那是精神网络的共有根信号，只需要将它保存进辅脑，就能接受那家店提供的“梦境”服务。 “不行！” 穆纯的脸陡然出现在宣爻眼前咫尺，打断了他。 “不准碰那东西。” “……？” 穆纯发现宣爻没有跟上的时候，他们彼此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一回头就发现宣爻驻足于“梦境共享”面前，当即蹿了回去，不由分说地抓住对方的胳膊，蛮横地将人拖走。 “别进那种店。别碰那东西。永远都不能碰。” 穆纯说到这里甚至笑了一声，让宣爻心惊肉跳。 “什……么？”宣爻完全搞不清楚情况，连忙用辅脑搜索“梦境共享”相关的东西，却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难免愈发疑惑道，“为什么？” “只有空虚到极致的人，才会连自己的梦都没有，所以才需要从别人那里借。”穆纯毫无所觉地道，“而那些无能到极点的人，才会幻想自己可以通过梦去改变别人，继而改变自己糟糕的现实生活。一旦接触那种东西，就会缓慢地毁掉你的大脑。” “只是梦境共享的话，大脑为什么会……？” 宣爻一知半解，穆纯却不解答，只道：“你有天赋，也足够聪明。根本不用依靠那种无聊的东西。离那玩意越远越好。明白吗？” “好……嘶！”宣爻的应声被自己手腕上传来的剧痛硬生生打断，让他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 穆纯下意识抓住的刚好是他佩戴着手串的地方。 突然加重的力道让黑曜石同时挤压了穆纯的掌心与宣爻的手腕，很快就让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疼痛。 宣爻先小心地瞥一眼对方微弯地唇角，再去看穆纯发白的指关节，终于明白这才是对方生气时的真正模样。因而即便感觉到疼，也不没有抽回手。 “你……”可疼痛还是让他瑟缩了一下，颤声问：“为什么生气？” 他还没问完，穆纯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以及手上不自觉的动作。 他急忙松开手，但彼此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四个向下凹陷的圆形瘀痕。 “抱歉。”穆纯问，“很疼吧？还好没破皮。我带你去治……” “不用……” 出乎意料的是，宣爻不仅没有被拽走，反而摊开了穆纯的掌心。 “你的手心呢？”他担忧地问，“不疼吗？” 穆纯怔了半舜，很快回神，在对方手腕的瘀痕上落下了一个极轻地吻，趁着对方呆住，他又道：“这是接吻的新课程。” “什么？” “吻一下掌心，就不疼了。” “你骗……” “那你手腕还疼？” “……” 无可否认地事实让宣爻红着脸依言照做。 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妨碍之后的计划。当然可能压根就没有什么计划，只是穆纯单方面带着宣爻四处吃喝玩乐罢了。可二人共度的时光持续得并不长，仅仅是在几个小时后，当宣爻在屡战屡败虚拟实景游戏对抗中被对方骗走了第五个吻，好不容易在第六局跟对方勉强打成平手，穆纯就接到了同事已经抵达星际空港的消息。 他们明显比预计早到了太多，不止宣爻惊讶，就连穆纯也是。尤其想到之前订的蛋糕…… “抱歉。”宣爻刚开始胡思乱想，就被穆纯打断，“我要了两个组，目前只到了一个组，另一个组估计明天就会到了。不过异化是极其小概率的事件，‘糖球’被牵连其中的概率更低。我让他们过来是以防万一。如果有事，他们肯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你放心，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人也都不错。如果可能，我也想推迟。但我那边的工作模式不是按照时间表来走，而是完成交接流程后就必须进入下一个阶段，不然会耽误后续负责人的工作进度。” 他说一句宣爻就点一下头，到他停顿时宣爻又觉得脖子酸了。 穆纯好笑地看着他，伸手覆在对方来不及揉按的另一侧脖颈，颇为体贴地帮他揉捏了几下，趁机又骗走了一个吻。 “你终于不躲了。”穆纯满意地贴着对方的嘴唇道，“也不像之前那么容易害羞了。” “我没躲。”宣爻才不承认。尤其是害羞的部分。 “是习惯了吧？这可是好习惯，要保持下去。”穆纯的拇指碾过对方柔软的下唇，坏心地拆穿道，“明明之前每次吻你都要躲。结果我不吻你了，你又会一脸期待地盯着我。” 宣爻：“……” “你别难过，”穆纯安慰地笑道，“你来首都圈就……” “我没难过。”宣爻不满地打断，“只是蛋糕……我一个人吃不完。” “原来你是在生蛋糕的气。”穆纯恍然大悟，“是想跟我一起吃对吗？” “唔……”宣爻着实想不明白对方怎么那么容易就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我也想。” “……” “下次还有机会。” “下个生日？” “下个蛋糕。” “……” “等你来首都圈，第一件事就是去订蛋糕，再一起吃，好不好？” “……好。” “对了，我把蛋糕的订单共享给你，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可以先带他们回酒店吃蛋糕，”为防止逗松鼠逗过头，穆纯适时打住，“糖和其他东西的订单也一起给你。等东西送到，你核对一下，别少了什么。另外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的同事提，他们会帮你处理好。不过你要注意一下说话方式，想清楚了再说，毕竟他们可不像我这么有耐心。尤其说话前别忘记深呼吸，别紧张，尽量说慢一点。” 第47章 宣爻这次没有点头，而是“唔”了一声。 “如果不想见到他们在你眼前晃，还可以要求他们用不让你看见的方式保护你。”穆纯补道。 “光学迷彩那种？”宣爻问。 穆纯颔首：“他们基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除了会涉及你安全的问题，他们都会听你的。” “好……” “那你如果不生气，也不难过的话，愿意送我去空港么？这样我们可以顺道一路玩过去。我再给你买点吃的。”穆纯揉了对方脑袋和脸，问，“还是我陪你在酒店等他们过来再走？我比较推荐第一种选择。” “我送你去空港。” “乖了。” 第45章 赤子血.3.4 “我以前就是局里的人，而且我还是500号事件的幸存者。”店主趴在桌上，一脸百无聊赖地回忆道，“‘500号’不是编号的意思，而是特殊标号，意味着这件事里有超过五百个异化者消失。我当时已经异化了大约九成，丧失了大部分理智。有幸目睹男神处理异化者现场的唯一好处是，他动手时的场面直接吓得我恢复了理智。” “吓人？”ai少女无法理解。 “当时地上，天花板上，各种东西上，到处都是血。”店主叹息道，“说血流成河都是轻的，简直是血海。岂止是吓人，而是恐怖。非常恐怖。” “……” “本来切除异化的部分，只是切除大脑部分病变的神经元关联，不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但是对于已经扩散到身体的异化部分，就必须一同切除，才能作用于神经元。这种对于身体的真实损伤并不能通过医疗手段进行修复治疗，否则异化的部分也会跟着被修复，大脑也会重新构建神经元通道，让身体再度恢复异化，也会让人再度失去理智——所以管制局里最重要的能力是保持冷静与理智，异能反而是次要的。” ai少女点点头。 “他当时为了一劳永逸，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地切除得相当彻底，才会造就那副恐怖血腥的场面……不，他其实对异化者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处理手法一贯都很彻底。” “我的逻辑算法稍微能理解你所说的恐怖了。” “而且，你是没见过我男神小时候的样子。我说的可不是16岁，是他年纪更小，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你见过？” “见过。虽然只有一次。” “怎样？” “特别臭屁。非常讨厌。” “……” “而且还很暴力。谁要敢忤逆他的意思，他就会直接掀桌子。偶尔还会理由不明地突然揍人，简直莫名其妙。我就没见过他愤怒和高兴之外的第三种表情，可能他根本没有第三种情绪……该怎么形容那个时期的他？就像是那种远古传说里作恶多端的龙，是呼风唤雨润泽大地，还是水淹城池，全看他心情好坏。” “所以，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你的男神，只是个讨厌的臭屁小鬼。” “是啊。那时候我只觉得他脸长得不错，其他都跟那些的高维人一样讨厌。” “有多讨厌？” “你知道高维人怎么看待我们吗？” “怎么看？” “就像我们看待蚂蚁，也像我们异化者看待那些普通人。” “……” “本来像我这种综合能力很强的异化者，其实本来是最有机会升维前往发达文明域的。”店主说，“可当我亲眼目睹管制局内失控的一千多个异化者被他轻松解决掉后，我立刻明白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高维人。因为只要他们不允许，就可以动动手指，把我们变成再也没有升维可能的蝼蚁。” “结果你就从讨厌他变成了崇拜他？”ai不懂，“这是什么变态心理？” “哪里变态了？”店主坦然道，“如果没发生‘第500号事件’，我肯定不会那么崇拜一个高维人，也不会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只会认为高维人就是装模作样的、根本看不起我们的一群疯子罢了。” “……” “谁能想到他后来会变成温柔体贴又性感的大帅哥呢？更何况他那时候还不是局长，不过是个从发达文明域下来玩的小屁孩，经常东西两边跑，人影都不大能见到。我以为他呆不了几天就回去了，或者跑回西边呆着。没想到他不止在500号事件发生后留了下来，还留到了现在。” “甚至跑到边境来处理异化者。”ai少女出声防止自己的主人因为自言自语而不高兴。 “是啊。他那种级别的大佬，居然会来这种地方。我原本以为他从来不离开首都圈。” “我也好奇。” “其实这样也挺好，”店主说，“你通知一下面具脑袋，趁着穆纯还在边境这边溜达，派个人去回收一下吞噬者。就是你用另外一具仿生身体接触过的那个很能打的女队长。” “夏馨？” “对。就是夏馨。你告诉面具脑袋，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夏馨的特殊之处，赶紧把她带走。留着还有大用。” ai刚要去忙，却又被叫住。 “顺便让面具脑袋赶紧把其他几个核心核也回收一下。至于边境这个核心核，最好等到穆纯回首都圈再动手，不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尤其不要让我出面，我可不想触我男神的霉头，更不想被我的男神亲手切除异能。” 他可不想变成微不足道的蝼蚁。※※※会都的星际空港相比首都，面积不到万分之一，容积就更小了。 很多线路都是单程往返，一天一趟。便利谈不上，但是能保证边境地区的基础交通运载能力。 这里陌生人不多，穆纯的同事非常显眼。 三个人都是奇怪的深棕套装，上面没有任何标志，袖口和领口却有银色和蓝色的细线包边。 好?楓像是他们的制服。 “不好意思，”穆纯主动与同事打招呼，“辛苦你们赶过来。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们了。” “你说话这么客气，我反而会觉得很害怕。”走在最前面的高个子女人主动挥手打招呼。 “居然是李解你带队？看来我面子很大。简直是劳师动众了。”穆纯笑着与对方握了握手，用辅脑进行交接手续的同时没忘向宣爻介绍，但宣爻却低着头。 “你开尊口谁敢耽误？”李解不跟他客气，“你难得外勤，买了不少礼物吧？我可要最大的那份。” “没问题。”穆纯也很干脆。 “靠！”跟在李解旁边高大壮汉不乐意了，“歧视是吧？假装没看见我是吧？你个没节操的狗渣男。” “看见了看见了。你那么大一个的杵在那里，我哪能没看见？别说得像我对你始乱终弃一样。”穆纯转向壮汉，却没有向宣爻介绍。 “但我一看到你就眼睛痛，”穆纯露出讽刺地笑容，“谁叫你长一张方脸？你也知道我特别讨厌方脸。要不你去换张好看点的脸？我保证时刻盯着你看。” “你个狗海马，”壮汉愤怒地扑了过去，“我要投诉你容貌歧视！” “你还是文明人吗？”穆纯早有预料，灵巧侧身避过，顺手悄悄给了对方一肘，“说不过就动手打人吗？你真太没品了。” “你才没品！”壮汉气得大骂，“要打是吧？” “我可没先动手。”穆纯火上添油。 “狗海马！” “你话真多。有本事一拳打废我的脸，永绝后患。” 等对方真的挥拳，穆纯却再度轻松躲开并趁机勾住对方的膝盖，害得壮汉差点摔了个大马趴，却及时揪着对方的后脖领，轻松地帮人重新稳住中心。 “不好意思，忘记手下留情了。”穆纯迎面对上怒不可遏地对方，笑得露出单边虎牙，“你没受伤吧？不过你这身手还真是要再练练了。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 “你！” “但你这脾气得改改，随便两句话就被激怒，出外勤时怎么保持冷静？”穆纯说得跟做得正好相反，理所当然地继续刺激对方。 “你！你、你……” 壮汉对上穆纯是打又打不到，骂又骂不赢，气得脸都胀成了猪肝色。哪知道穆纯欺负完对方，突然长臂一伸，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勾肩搭背的摆出好兄弟姿势，同时在对方耳边低声说了悄悄话：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追李解？ 壮汉立刻两眼发亮，一脸感激地看向对方。 “该喊我什么？”穆纯的音量恢复如常。 “爸爸。” “乖崽。但是没有感情。” “爸爸！您是我亲爸爸！” “这还差不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李解：“……” “你们没完了是吗？”第三个人本来一门心思缩在旁边扮空气，奈何穆纯和壮汉闹腾得引起了周遭注意，他也忍无可忍，只得介入阻止。 宣爻其实早已经注意到那个相当漂亮的年轻人。虽然那人与穆纯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却同样是漂亮到看一眼就会不自觉被吸引的长相。他的体型虽然不如穆纯和壮汉高大，但他说的话却极为有效，一句就足以让胡闹的二人同时收敛。 第48章 “你们别在公众场合这样好吗？”漂亮的年轻人说，“我替你们觉得丢人。” “……” 诡异却短暂地安静过后，穆纯仿佛迟来地想起了什么。 毕竟他今天恰好“被迫”练就了管好自己的眼睛，不去四处寻找美人的新技能——不看别人的脸，这时候迟来地注意到了对方，当即微愕地凑近了些许，颇为认真地盯着对方上下打量并很快得出结论。 “不错。”穆纯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比上次见到你的时候精神多了，也更好看了。而且你长高了不少，我差点没认出来。” 他话音尚未落定，漂亮的年轻人已经羞赧地垂下眼睛，而宣爻匕首般的视野也紧随其后地刺在了对方身上，害得对方一个激灵。 “没有。谢谢……”年轻人不解地看向宣爻。 就在这几秒间，宣爻就重新低下了头，锋利地视线也随之消失不见，弄得年轻人一头雾水，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敏锐如穆纯当然注意到了，侧头扫了宣爻一眼，却及时把笑意憋回心底，随即抓住对方的胳膊，把已经缩到自己背后的宣爻推到了身前，为大家介绍。 “来。这次需要保护的就是他了。叫宣爻。你们交换一下工作联系方式，确保最基本的通话优先权限和定位。”穆纯说到这里就把宣爻转向自己，才继续道，“他们会保护你到取走糖球。如果你需要，他们甚至可以不出现在你的视野内，完全不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怎么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宣爻用力抓住了衣角。 穆纯看着差一点就要变回那只熟虾的小松鼠的……发旋，有些无可奈何。 他知道小松鼠这样就是很明显的不开心了。可小松鼠好像总会顾虑到周遭，根本不敢表达自己的情绪。这种情况下，就算问也不会说。能抓住他的衣角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不好意思，你们稍微等我几分钟。”穆纯先跟同事交代完，“宣爻性格有些内向，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大敢说话。我先带他去那边私下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也没给别人阻止的机会，就抓着宣爻的手。 “来。这边。跟我来。” 第46章 赤子血.3.5 星际空港地图更新维护非常及时，穆纯不动声色地调用，带起路来自然信心十足。 “这次肯定不会迷路！” 他带着宣爻径直前往距离最近的空闲vip休息室，理所当然的率先走了进去，伸长胳膊把一脸不情愿的宣爻也拽进去。 “怎么忽然不开心了？”等关上门，穆纯才问。 宣爻低着头，脚尖跟穆纯所在方向正好相反。明显是缩回树洞里的小松鼠，仿佛只要有时机时机就会彻底落跑。 “难道是手腕还疼？是不是我刚才牵着你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穆纯说着就要像刚才一样去吻对方的手腕。 宣爻摇了摇头，拼命扭动着身体和胳膊，虽然没能抽回手，却成功让对方的吻落了空。 “怎么又开始躲了？”穆纯无奈道，“你这个反应，是在生我的气？” 宣爻又开始摇头，但穆纯没让他再摇下去，就用手捧住对方的双颊。 这次他用力了，没有让宣爻把脑袋抽回去。 宣爻只得抓住对方的手腕，尝试跟对方较劲。 但他的怪力时灵时不灵，此刻显然是后者，只能任由对方揉自己并没有几两肉的脸颊。 “生气的理由呢？”穆纯有些不满地追问。宣爻沉默。 “宣爻小朋友，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穆纯拿对方没辙了，“总要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才能补偿你？” “……” “你好歹要给我点反馈？”穆纯犯难了，“别忘了我可是有特权的，而且我也是会生气的。” 宣爻还是没有说话，却至少先点了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你这个肢体语言包括了两种意思，非常难懂。”穆纯最怕对方这样，“你再不说我可就要伤心了？” “名字是对的，但我不是小朋友。”宣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今天，二十岁。我成年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话方式直接把穆纯给逗笑了。听到途中他索性就放开了对方的脸颊，改为托住对方的下颚，逼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的同时亮出标志性的单边虎牙，灰绿色眼底都是柔和的暖光。 “是不是很舍不得我走？”穆纯问。 被拆穿的宣爻蓦地怔住，呆呆地看着对方。 穆纯并不惊讶：“这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你直接说不就行了？” 宣爻回神，视线飘向旁边，一副逃避现实的模样。 穆纯盯着对?楓方可爱的举动，花了不少时间忍住笑，难得露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宣爻，加个好友吧？”穆纯说，“我指私人好友。” 私人好友：无需对方同意，就能接通直接通讯，信息往来也是同样。除非互相删除对方，否则一直都能有这样的特权。 这个宣爻知道，只是还没有加过任何人。曾经有，跟家人。很小的时候有，跟朋友。只是后来，以至于现在，都没有了。 宣爻愣了好一会儿，回神后却陡然挣脱，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穆纯大步跟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给拉了回来。 “你又跑什么？”穆纯的笑容里多了抹无奈，“你的反应真的很奇怪。之前在酒店的时候不是已经能正常沟通了吗？刚才也不避开我的吻了。怎么现在喊你加个好友却还要避开我？” 宣爻不敢，也不能退了。 他只得僵在原地，低下头，闭上嘴。 “不加好友的话，以后怎么联系？”穆纯耐心十足。 “以后……？”宣爻根本不敢相信还有以后。 “我以为……”他以为“以后”都是对方顺口说来逗自己的，只有自己把它当真了，可他同时也不敢真的当真。犹如一瞬出现的遐想，很容易就能知道一切并非现实，继而回到平凡而残酷的生活中。 “你以为什么？”问完穆纯就怔了半秒，随即后知后觉的笑了。 小松鼠居然以为自己把他扔给同事就不管他了。 “别胡思乱想。”穆纯重新捧起对方的脸，先揉脸颊后揉头发，的确就像在抚摸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先加好友吧？怎么又摇头？不加吗？难道你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了？也不想跟我联络了？那我伤心咯！” “不是！”宣爻急忙打断。 “既然还想见到我，就加一下咯？” “我……” “加吗？” “你……” “不加？” “我……” 穆纯好笑地看着对方憋得脖子都红了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收敛了略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忽然在对方耳边轻声道：“教过你的这么快就忘记了？鼻子吸气，嘴巴呼气……“ “你可别咬我”犹在宣爻耳畔，声音和耳边温暖的呼吸也是。他想起了最初的吻，脸没红，脖子却更红了，但是一只手在对方那边，另一只也遮不住自己的脖子。 只能低头，再低头。 ”别再低了，”穆纯忍不住笑了，“你又快弓成熟虾了。“宣爻：“……” “到底加不加？”穆纯问。 “为……？” “喂？” “为什么，要加？” “想加就加咯？这还要理由？” 穆纯无奈地看着对方又避开了与自己对视，只能改变态度。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讨厌我。”他故作难过地放开对方，长叹一口气。 “我……” 宣爻急忙抬头，穆纯却已经转身走开。 “不加算了。我走了。” 宣爻忙跟上去，一把拉住对方手腕。 是两只一起，握得死紧。 但他的话语却不如手上的动作那般坚决，半天才说出一个字。 “……加。” “来不及了。”穆纯没有挣脱，只是给对方一个苦笑，“我很伤心。碎了一地。粘不回来那种。” 宣爻：“……” 穆纯：“不想加了。” “你……”明知道对方是装的，不过这种明知道却让宣爻无法讨厌，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爱。 “我什么？”穆纯明知故问。 “对不起。”宣爻认输地看着对方。 穆纯：“很没有诚意。” 宣爻：“……” 他知道对方要什么诚意，因而十分纠结。 之前明明已经逐渐习惯了那些亲昵的举动，在接触到对方的三位同事后仿佛就被抛诸脑后，再也想不起来了，导致他此刻纠结了许久，依旧既扭捏又羞窘。 最终，他还是努力鼓足勇气主动凑近了对方，以他依旧生涩的，完全是凭借本能的方式，亲吻了对方。 这次不是脖颈的疤，也不是一瞬闪过他脑海的脸颊，而是诚意十足的落在嘴唇上的吻。 第49章 穆纯轻松从宣爻手里抽回自己胳膊，顺手扣住对方的后颈，奖励般地回馈了对方的吻。 “宣爻，”直到口舌有了说话的暇余，穆纯的手指才滑到对方的卷发上，钩住一捋绕在指尖，暧昧地问：“道歉是因为不想加吗？” “不是。”宣爻语气难得笃定。由他主动的吻显然缓和了他忐忑且繁杂的情绪，让他恢复了方才。 穆纯的声音紧随其后。 “加吗？” “加。” “不是我逼你的？” “我想加你好友。” “乖了。” 等穆纯调出分组，却觉得自己辅脑好像卡壳了。 他在已约，待约，不约三个分组之间来回纠结，明显到连宣爻都对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可他横看竖看依旧觉得小松鼠完全不适合其中任何一个，不得不开个了新组。 组名叫什么好呢？ 穆纯思考得并不久，就得出结论：养成中。完美。搞定。 穆纯随即用辅脑终端发了条消息给对方，很快就收到了社交消息提示：有一条特别关注的小松鼠发来的新消息。 跟现实里羞窘且犹疑的情况正好相反，宣爻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两个人就以这种明明面对面不过咫尺的距离，却用辅脑交流的奇怪方式，相互交换了第一组消息，随后是第二组。 等宣爻看清跟随穆纯问候语出现在辅脑里的第二条消息提示，难免惊讶出声：“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拿去买点好吃的。”穆纯理所当然道，“花完找我。不过，只准买好吃的。营养剂除外。”宣爻：…… “还有，”穆纯补道，“这钱可不许拿去还债。” “……” 宣爻与他的辅脑齐懵，却来不及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欠债了，就被对方牵着手，带离了休息室，再度回到空港大厅的三位同事面前。 第47章 赤子血.3.6 穆纯简单跟同事道别，完全没有拖泥带水，而后又回身对宣爻同样利落地挥手。 “宣爻小朋友，有空记得联络咯。” 说完他就背身挥手一气呵成，就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飞快地消失了踪影。 看来要去处理的事情也很急。宣爻想。他的脑子停留在刚听到的那个可爱“咯”音，而且还有一点像叠字，简直…… 他还来不及在脑袋里“简直”完，穆纯却突然折返了回来。 确切的说是突然冒出来，凑到宣爻面前，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我救了你命，对吧？”穆纯抓住想宣爻的胳膊，防止他逃跑。 宣爻点点头，不明所以。但他显然不想逃跑，只是遇事先后退仿佛已经是他的本能了。 “不报答一下我？”穆纯问。 宣爻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可惜胳膊在对方手里，他也退不了太远。 真是警惕心十足的小松鼠。穆纯笑着想。不过好在已经进步了不少。 “怕什么？”他说，“我又不会要你肉偿。” 宣爻瞪大眼，满脸纠结。表情就像望着面前成堆的坚果，想要又不敢的小松鼠。穆纯却满意地放开了对方胳膊，改为一手捧脸，另一手伸手撸起对方的刘海。 “我要你帮我个忙。”他说。 宣爻感觉到旁侧来自于对方同事那三双窥视的眼神，勉强挤出声音：“什、什么忙？” “把你脑门上这堆碍事的长毛给我剪掉。”穆纯说。 宣爻：“……” “实在舍不得剪，就绑起来，再不行剃个光头也不错。”穆纯认真地给出一连串建议，“反正别遮着脸。” “为什么？”宣爻无奈地看着对方。 “看不见你的眼睛，我真的觉得挺可惜的。” “可惜？” “你真的没有自觉吗？”穆纯笑容加深。 “什么自觉？” “送你手串的时候就说过了，现在我再认真地说一遍。”穆纯的手指滑过对方的眉宇与眼角的轮廓，“你的眉骨和额头的形状都很好看。眼睛尤其漂亮。虽然你对自己的长相毫无自觉，也没有意识到我很喜欢你的眼睛，可就是这种毫无自觉，却让它们漂亮得更为纯粹了。看不到真的很可惜，所以别遮住自己的脸。好吗？” 宣爻没立刻回答，而是忙于安抚自己失速的心脏。但在对方接二连三的话语中，任何意图顽抗的举动，都会沦为了最徒劳的挣扎，就连呼吸都不自觉变乱了。 “好吗？”穆纯又问了一遍。 “好……”宣爻终于挤出声音。 穆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立刻露出笑容，随即放开了对方的脑袋。 但他正准备走，却被宣爻反手抓住了他的双手腕。 小松鼠的力气突然变大了，这让穆纯略显惊讶地停下脚步。 “我……那个……”只可惜，过于在意旁边那三双眼睛的宣爻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穆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对方说不出口，就笑着抽回了手，改为拍了拍对方的脑袋来安慰。 穆纯：如果实在说不出来，可以直接发消息。宣爻：好的。穆纯：乖。 “对了，”穆纯终端里夸对方同时也没忘记顺便揉了把宣爻脑袋上的卷发，道，“如果我太忙而忘记联络，你一定要主动联络我。” 他强调：“一定要主动联络。什么时候都可以。闲聊也可以。如果你不联络我，我也会很伤心的。”宣爻忙点头。 “还有，下次见面就是首都圈了，对吧？”穆纯说，“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宣爻再度点头。 “用嘴说。”穆纯托住对方的下颚。 “我会联络你，也会去首都圈。”宣爻用并不笃定地小声保证。 “很好。很乖。”穆纯却非常满意地颔首，而后陡然转头，顺序瞥过三个在看戏的同事，“那就这样咯，我现在就正式把你移交给他们了。包括那个长得丑的方脸男。” 不等方脸壮汉愤怒，穆纯又补道：“其实他们都是不错的人，也很厉害。他们会保护好你，也会带你去处理你肚子里那个东西。还有蛋糕要记得吃……对了，又差点忘了。” “什么？”宣爻问。 “当然是，”穆纯忽然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生日快乐。” “……” 宣爻怔怔，没有出声，穆纯却笑了。 “你没点什么表示吗？” “……谢谢。” 宣爻犹豫终于找到礼貌用词，对方却抛出了又一句话。 “你站着别动。别躲。不会吻你的。” “唔？嗯。” 看到对方不经意流露出的失落模样，穆纯又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像对待小孩子那样揪了揪他的脸。等对方抬头，他就冲对方露出了温柔的笑。 “宣爻小朋友，恭喜你成年了！” 他顿在这里，中指和食指突然移向对方的耳朵，拇指却碾过对方的嘴唇，像对待成年人那样，轻却暧昧地划过，而后凑到对方耳畔，以只有彼此能听清的声音道： “下次就来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吧。” “——！” 宣爻的皮肤登时从脖子红到了耳尖，飞快后退并拉开彼此的距离。 “开玩笑的。”穆纯满意地看着对方的反应，又笑了，“但也是认真。不过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是不会对你做奇怪的事的。当然，联络我的部分不是开玩笑，一定要记得联络我。如果你忘了，那我就——” 他比了个夸张的痛苦捧心口的姿势，再度背身挥手，“嗖”一声眨眼消失。 宣爻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脑子里划过无数种比喻。 像台风。不对。像地震。不，应该是既像恒星，又像黑洞，璀璨却不合常规的吸引力，颠覆已有认知……等等，他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在医院浴室的时候，好像就喊过自己的名字了，而且还知道自己的生日……他背影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短暂的，如同梦境般美好的现实至此正式结束。他却不希望就这样结束，心下重复了刚才的许诺：我会联络你，也会去首都圈。 “都完全看不见了，怎么还盯着看，你很舍不得那个狐狸精？” 那个叫李解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宣爻的身侧，清了清嗓子引起他的注意，示意他跟上。 “走吧？我叫的车已经到了。先去你住的酒店，等另一个组的人。” “狐狸精？”宣爻点点头，跟上对方的脚步，“狐狸精是谁？” 他问的同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紧张了，说话也不结巴了。 李解费解地看着他，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壮汉和漂亮的年轻人则分别发出狂笑与竭尽所能地在忍笑。 四人一同挤进车里，ai很快载着他们驶上交通干道。李解这才回过神来，解释道：“姓穆名纯。穆大帅哥。纯粹的纯。只是他跟纯字一点边都不沾，就木有一点儿纯。” 第50章 “穆纯。”宣爻点头，“很好记的名字。” “等等，”李解立刻察觉不对，“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为他神魂颠倒？” “我靠！”壮汉也从对面探身过来怪叫，“那狐狸精真是恐怖如斯。” “没没没，”宣爻忙摇头，“不不不，我是说……” 紧张愈演愈烈成口吃之前，宣爻陡然想起穆纯教自己说话前深呼吸的办法，双手则分别碰了碰口袋里的那颗糖与手腕上的黑曜石。 他这种姿势虽然十分别扭，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缓慢地说出了简短却完整的话。 “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完了！”李解用结案呈词的口吻说，“这孩子被狐狸精勾了魂。没救了。” “那狐狸精到底有哪里好？”壮汉根本理解不了，“他不是在招猫逗狗，就是在招蜂引蝶，整一个大写的渣男。” “这好冲的酸味儿。您这是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李解反驳，“自己长得丑，就不许别人受欢迎吗？” “靠！”方脸壮汉愤怒，“你说话能稍微好听点吗？我这叫端方俊朗。是你不懂欣赏！” “那我这就叫直白了。谁叫穆纯那张脸和那个身材。你摸着良心说，但凡你弯一点，不也一样就喜……你瞪我做什么？你委屈什么？真生气了？我说事实而已，你这人心眼真小。”李解说到途中突然发散了思维，“不过海栖物种应该不能叫狐狸精吧？海豚不错，也是种雌雄通吃的没节操动物……” “体贴周到，善解人意，更不用说是外表了。”沉默已久的漂亮年轻人忽然开口了，“他喜欢你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特别喜欢。就算他不说，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每次想讨厌他，就会发现自己根本讨厌不起来。想拒绝也不可能。就算分手了，明知道过错在他，还是会忍不住反省我自己，觉得是自己的错。” “看来你没少吃亏。”李解露出八卦的表情。 “你看我长这样，他能放过我吗？“年轻人也很无奈。 “不能，”方脸壮汉做出结案呈词，“你的脸和性格都是他的菜。” “他追人真的很恐怖，度和节奏都掌握得特别好。我根本拒绝不了。”年轻人回忆到途中，突然满脸怨气，“结果不知不觉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你也知道他的毛病。” “海栖物种嘛，正常得很。”李解同情道，“谁让你认真了，他却没有认真。” “就是这一点特别讨厌。”年轻人再度咬牙，“他既不认真，也不专一。但是他有非常奇怪的习惯，无论面对的是谁，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人，他都会显得特别专情，还会要求对方也同样如此。结果一转头，他就不知道跑去哪又跟另一个谁同样专情去了。我一想到这个就会忍不住吃醋……” “然后你就闹了。”方脸也同情他了。 “一旦在乎，肯定会忍不住闹的，”年轻人说到这里就转开了脸，望向窗外，让大家看不到他的表情后才说出大家期待的八卦结果，“所以就被分手了。” “被分手？”壮汉震惊。 年轻人点头：“明明他才是海的那个，结果就像我的错一样。气死我了！” “他讨厌人闹脾气，也讨厌当面不够专一的人。真是诡异的情感处理方式。”李解旁观者清，“而且他对待感情也像工作一样，完全公事公办，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都不讲情面。问题他这样依旧很吃得开，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颜值和厚脸皮的重要性。” “狐狸精真恐怖。”壮汉由衷感慨。 “还好我不是他的菜，”李解说完又拍了下壮汉的肩膀，道，“你放心，你也不是。” “……”方脸壮汉觉得自己人没追到就快自动失恋了。 宣爻听到途中却低下头，弯起了脊背。 看着他已经明显发颤的双肩，李解感觉到他随时又可能会哭出来，连忙抬手阻止：“好了。我们都别说了。这孩子快哭了。” “没关系。你别想太多。”年轻人忙安慰道，“只要你不惹他生气，他就会一直对你很好。他就是那种感情逻辑很奇怪的……怪人。虽然花心，但是对人挺不错的。你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他帮你解决。而且除了离开地图就会变成路痴之外，处理其他事他都非常可靠。” “很多人在遇到他的时候，都在经历人生最糟糕的阶段。尤其是居住在群居社会中的人，随着所生活的外部环境的压力的持续累加，会让人的精神上处于无法呼吸的糟糕环境里。但凡出现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都会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根本一文不值，意识到自己就像怪物一样，不为世人所容的，苟延残喘的怪物。这对于那些敏感的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一种比喻，而是现实。因为人最难与自己和解，穆纯却能让我们愿意与自己和解，因而很难不为他着迷——不包括我。而且你换个角度去想，他如果没这种程度魅力，就不配当海栖物种，只是个单纯的渣男罢了。你被他迷一下也很正常，就当做是狐狸精的物种优势。既然喜欢就喜欢一下，开心就好。不开心的话，就别喜欢他了，也别太在意这种事，去喜欢下一个人就好。” 方脸这一连串的安慰话语，跟他粗犷的外表正好相反，简直过分细腻且冗长，让宣爻不自觉抬头看向了他。 “还好没哭。”李解顿时放下心来。 “不、不是……”宣爻尝试辩白，却发现自己又结巴了，只好停下来深呼吸，反射性地摩挲了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这才挤出声音，“他只是……” “只是？”李解他们满眼期待。 “是……” 第48章 赤子血.3.7 宣爻本想说“他只是逗我玩”，途中却梗住了。 他思忖许久，才挤出一句措辞含糊地话。 “我跟他不一样。” “什么一样？” 三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宣爻期待下文，要不是车窗打不开，他早就跳车逃跑了。 “我是说，我这样的，我不敢……” ——我不敢喜欢他。 这句话是与现实截然相反的巨大谎言。仅能停留在宣爻脑海中，满足他自我欺骗。 “我跟他差距很大。” ——无法逾越的差距。 虽然他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也尽量委婉，还是被自己说出的话刺痛。 他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不止外表或背景，而是即便自己遵守承诺前往首都圈，参加考试，甚至通过，都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这不止是家里四台机器或者欠债之类的问题，而是根源性的，来自于他本身遇到任何人或事就会怯懦、恐惧以及随之而来的对周遭一切的嫉妒与羡慕，却唯独不针对其本身。 恰如很多时候，他都想夺走别人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就像他忍不住从穆纯手里抢走那颗糖，尽管他并不喜欢那种味道，也知道对方不会为一颗糖生气，他所在乎的也不是那件东西，只是想抢走能得到对方青睐的一切，让对方重新看向自己，且只看着自己。以至于，他连一颗糖都不愿意放过。 或许是狭隘，也可能是自卑，可不容辩驳的事实就是他们的差距之大，并非外表，不是边境和首都的距离，远不止光年为单位的遥远，而是所有的一切。 他知道这些想法很糟糕，可他就是这样，也已经是这样了。就像他脑袋里的诸多想法，却不会也无法与他人分享自己。穆纯能逼自己说出那么多想法，已经是唯一的特例。 车内至此诡异地安静下来，仿佛之前的好奇与长篇大论都是幻觉，显得异常尴尬。 “好了好了，”直到快到酒店，李解才连续拍掌，打破车了内诡异地气氛，“一天到晚就知道聊私事，现在可是工作时间，一点儿也不严肃，根本没有点而专业人士的样子。你们小心被投诉。” “明明是你先提的！” 方脸男愤怒，年轻人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等到车停稳，李解便拉住宣爻率先行下车，另外两人跟在后面，一个瞪眼，一个无奈。 “别理他们。”李解接过主导权，毫无愧色地专心跟宣爻说话，“穆海豚不是说订好了蛋糕会送到的酒店房间里吗？他对味道非常挑剔。尤其是甜品。我敢打赌，那蛋糕的味道肯定不错。我们先解决蛋糕，再说其他。甜品能让大脑变得愉悦。” “你想吃就直说。”方脸拆穿。 李解瞪了他一眼，又扫了年轻人一眼，这才拍拍宣爻的肩膀，道：“就当提前预祝你们俩早日脱离被海栖物种纠缠的苦海。” “关我什么事？哪里来的纠缠？”年轻人无可奈何地辩白，“我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别用一副我走不出来的口吻说话。” “行行，你别生气。”李解侧头摆手，“恼羞成怒会显得心虚。” 年轻人：“……” “我、我也没……”自己说是一回事，听到别人说，宣爻还是挤出了辩白。可惜只有半句。 第51章 “至于你，”李解重新转向宣爻，打断道，“你是没恋，还是没失恋，反正都差不多，就当提前庆祝了。” 宣爻：“……” 打开酒店房间门，发现里面已经堆了好几只箱子。 跟在公众场合的随意模样不同，让宣爻进房间前，李解他们竟然先去检查了箱子，等确定都是糖等没有危险的东西，才让宣爻进去。 宣爻这才注意到他们三个总用三角形站位，走在自己周围，是一种保护站位。 第二个小组跟生日蛋糕几乎不分先后的抵达酒店，相比李解这一组他们看起来就严肃得多，也更符合宣爻对“战斗能力很强的特殊公职人员”的印象。等到完成安全检查后，那三个人的态度却发生了180度转变，甚至发出一片欢呼，多亏李解的怒吼才成功保住了宣爻的蛋糕，却没能阻止随后抢食的混乱。 “这不是我最爱的蛋糕吗？” “正好我肚子饿了。” “让我尝尝——好吃！” “你们三个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过生日的人？” “就是。好歹也要先唱个歌，再吹个蜡烛。” “可我已经切好了，你看他已经吃上了。” “这个蛋糕真的很好吃，甜而不腻。” “海豚对甜品的品味真是绝了。” “我要再来一块。” “你叫宣爻对吧？这块给你。生日快乐。” “你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就没了。” “别跟我们客气，也别跟那个狐狸精客气。” “谢谢……” 既熟悉又陌生的热闹场面让宣爻一时分不清过去和现在，穆纯订的蛋糕比宣爻意料的受欢迎，原本显得过于宽敞的酒店套房挤了七个人现在竟然大小刚好……一切仿佛都在穆纯的预料之内，就连手串和糖的作用都是。 漫不经心的精心，远比刻意的精心要动人。 “对了，你需要回家拿点什么吗？你公司那边我们已经帮你搞定了，说你在协助调查。” 宣爻刚吃完手里最后一口蛋糕，就听到负责带队的李解问。 “需要。”他反复深呼吸后才开口，途中又停顿了一会儿，伸手抚了抚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才继续，“必须回去家里看一下睡美人的运作情况……” 已经抵达下一个目的地的穆纯的心情明显比吃蛋糕的那些人要差得多。 一是他花心思选的蛋糕竟然一口没吃上，二是…… 穆纯：好难搞。 辅助：爷爷您舍得解除静默模式了！ 穆纯：你在听我说话吗？辅助：啥？ 穆纯：我的大美人，很难搞。 辅助：你都觉得难搞的人，怕根本就不是人。 穆纯：孙子，你说话变难听了。 辅助：爷爷，孙子错了，您教训得对，您请继续。 穆纯：他暗示听不懂，直球又会进入逃避模式，我都全裸杵在他面前了，居然都不敢来亲我一下，好不容易终于敢亲一下了，我刚在他脖子回了一下，他就跑掉了。后来胆子稍微大点了，但是还不敢主动吻我。你说离谱不？这要啥时候才能搞到手？虽然这种奇怪的状态也很可爱就是了。但我不是食草系，完全没有禁欲的癖好！ 辅助：爷爷您少见得认真了。 穆纯：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 辅助：那……您换个思路？穆纯：说？ 辅助：让他搞你。 穆纯：宝贝儿你喜欢红玫瑰吗？很大束那种。你下周不是要跟你家亲爱的去度假吗？到时我肯定带着花赶到现场，给你直接表演个爱恨相随修罗场。 辅助：爷爷！我错了！我给您跪下了！ 穆纯：吞噬者的单独探视安排好我就宽宏大量的原谅你。 辅助：我在努力了，真的，但是流程很长，要等到程序走完，你才可以过去。 穆纯：先把吞噬者的完整资料同步给我，最好能念给我听。 辅助：遵命，爷爷。那我现在就开始念啦。姓名夏馨，原性别女，现性别女，没有进行过性别再造，家里有一兄一弟一母，会都时间单位现年31周岁，身高179，当期警校首席毕业生，大一下学期就被选入反恐小队专业，进行过五次面部轮廓再造，其中三次是因为执行抓捕恐怖分子的任务时面部严重受创…… 穆纯（私频）：乖孙儿，500号事件关联分析不错，任务指派也伪装得很好，不枉我亲自跑到这种荒僻的边境地区。继续帮我盯着这个事件的相关线索。你很有辅助才能，接下来没有什么重大失误，实习期满我就会推荐你转正。 辅助（私频）：真的假的？您是我亲爷爷！不不，您是我祖宗！谢谢祖宗，给您磕头了。您真心疼孙儿，外勤期间少开几次静默模式。 穆纯（私频）：虽然你这辈分怪乱的，不过看在你那么孝顺的份上，勉强答应吧。 辅助（私频）：谢主隆恩！ 穆纯：对了，麻烦你帮我定位和联系一下其他几个核心核的所在，该提前走程序的走程序，不行的就暂时列入临时强制性监管保护。 辅助：纯哥您这是要集中保管核心核？ 穆纯：对。以防万一，我要暂时把它们都收回来，放到局里保管一段时间。毕竟那种边境小博物馆跟局里的安全措施相比差距非常明显。 辅助：没问题。 穆纯：话说你怎么还不下班？平常你不是都急着跟你家亲爱的约会的吗？ 辅助：在等交接。 穆纯：座舱清理干净了？ 辅助：我调了三台ai，正在洗第三遍，保证比爷爷您的脸还干净。 穆纯：不愧是我的乖孙儿，换个类比法就更……嗯？ 辅助：怎么了？ 穆纯沉默地盯着自己手。 不是黑曜石手串在他手心里留下的那四个原型瘀痕，而是自己的左右两边手腕。 清晰的指印形状，都已经发青了。 穆纯摩挲了自己手腕上的淤青，而后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腰。 这简直跟在医院时一样。 根本就不是和吞噬者战斗造成的损伤，而是刚才小松鼠拉着他，不让他走的时候。 但他当时并没觉得疼。 这到底怎么回事？ 穆纯：我的乖孙儿还在吗？ 辅助联络员（备注：首席，大美人）：已经完成交接，他刚下线，现在是我负责辅助，需要我喊他回来吗？ 穆纯：不用了。你在也行。你同步到目前的进度，帮我全面调查一下宣爻，要向上追溯到可查的所有基因祖先。原始数据和分析结果都要同步给我。吞噬者的单独探视提升到最高优先级，走完程序立刻给我提醒消息。我已经抵达大语言中心，我先跟这边的负责人，协调临时收回和核心核的事项。 辅助：明白。 第49章 赤子血.4.1（2合1） 与空旷且窄小的空港一墙之隔的竟是一望无际且深浅不一的黄颜色。 占满了整个视野，勾勒出陌生的形状。 犹如一块被掰碎的奶酪，散落在非常干燥的环境中，长期无人打扫。 狂风卷起的黄沙几乎遮住了所属恒星系大半光线，让人呼吸和视野都感觉到不适。 “——咳咳！” “这啥情况？” “好多沙子！” “进嘴巴里了！” “进眼睛里了！” 李解：“……” 离开空港后，除李解外的五人都不禁发出了惊叹或抱怨，就连她也因为视野里出现的荒凉景色而愣在了原地。 以新型能源为基础构建的首都圈当然不可能出现这种场面，已完成开发的星域会都同样不会如此。 谁都没想到半途而废的待开发宜居星居然是这样，更别提亲眼见过了。 宣爻落在距离他们两步的后方，隔着透明的门扉抬起了手，欲言又止的僵在了原地。 他显然想要阻止他们，可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大家一脸难色地陆续蹿回空港内，难免花了些时间才恢复正常。 “你刚才是不是打算阻止我们出去，但是我们动作太快了，”李解无奈地看向宣爻，“结果你没来得及说？” 宣爻放下手，点点头。众：“……” 宣爻沉默地带着大家去往防护用具的自动售货机前，顺便教他们如何使用，而他自己则从惯用的储物柜里，取出了自己防护用品。 穿戴完毕后，大家面面相觑。 除宣爻外的人当然是第一次“打扮”成这副模样，难免嘲笑了只露出眼睛彼此，缓和了因为恶劣环境而略显尴尬的气氛。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有公共交通工具的样子？”李解问，“你家距这有多远？你平常是怎么来回的？” “不远。就在空港对面。穿过那片沙丘就到。”宣爻据实以告，“步行大约要几分钟。真的，只要几分钟。我平常都……走路。” 众人看向空港外横亘的沙丘，尤其他们还帮宣爻拿着很多“行李”，却找不到搬运ai的情况下，不禁整齐地咽了下口水，对边境的欠发达程度有了切实的认知。 第52章 恰如处于地球远古时期的原始人类不可能知晓打造石器、保留火种等就被会数十万后的人类基因后代们划归到石器时代那样，生活在原始文明的人类也不可能对自己所处的文明时期给予明确的划分，只是将处于地球的整个时间轴粗暴地分为公元前和公元后。直到人类离开地球、向星际大迁徙并开始迁徙的时间节点，才将全人类只居住于地球的时期正式命名为：原始文明；等人类遇到了由无以计数的黑洞群所组成的“深空黯海”，意识到自己已经抵达了那片原始认知中的广博宇宙的最边缘，意识到到自己是宇宙中唯一的孤独存在，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得到前点亮一阶段科技树的最佳，亦是最广博实的验场，终于进入了对暗物质展开全方位研究的就阶段，随即将此前的宇宙迁徙与航行探索的时期划分为：发展中文明；至于在很久很久的以后，那个终于成功的复制与复用了暗物质、缔造出解构黑洞的基础理论与可重复实验的人们，却必须等到再一轮的“很久以后”，人类终于跨越了“黯海”，并成功抵达了宇宙之外的“第二宇宙”的时刻，才能将初遇“黯海”到跨越之间的这段时期划分为：亚高文明。 但，人类文明进程的分歧点也就在此出现了。 划分亚高文明界限其中一部分人，开始自诩为：高等文明，并将向“第二宇宙”更深处的迁徙与探索定为新的目标，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这种高低之分是对文明进程的侮辱，从而主动选择摒除了那种自诩的高等，也无限期搁置了对第二宇宙的探索计划，选择了仅针对于“黯海”的深度探索与开发以及和亚高文明共同构建一种崭新的体系，以便向“第一宇宙”的其他文明域人类提供帮助。 他们完全凭借自己的选择与执着的意志，主动冲破了时间与文明发展进程所框定的固有文明划分体系，让文明界限的分水岭本身成为一种非明确的伪概念，继而构建出了自身介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特殊状态，成为如同横亘在亚高与发达文明之间的“黯海”，在否定界限的同时恰好成为了区分两种文明发展阶段的“界限”，构建起了能在所有不同文明域进行跨越与连接的“门扉”…… 由此，即便历史和物质世界对大多数人没有出现过任何变化，时间和距离的界限却在很多概念上被文明的进程所打破，从而出现了“域”这个崭新的通用概念，让人类正式理解并步入了原始文明中的“高维”范畴，正式进入了下一个崭新的阶段，即：发达文明。 这个时候，如果从发达文明的视角回看亚高文明及其他文明，在以“黯海”为分歧点的“高等”与“发达”出现之前，在未来的分歧到来之前，亚高文明其实也成为了一种伪概念。 因为亚高文明早已经在发达文明到来之前，在穿过“黯海”的前后，就已经迎来了明显分歧点并确定了亚高文明的明确范畴。 即：第一宇宙又称“内宇宙”或“东星域”；第二宇宙又称“外宇宙”或“西星系”。 恰如一种非线性的螺旋向上形态，彼此毫无相似性却总是能在关键节点对应出现分歧，让“发达文明”成为了一种更接近于“理论性质”的存在，也让“亚高文明”成为了“实用物理”层面的广泛现实，更让“内宇宙”得到了全方位的发展。 亚高文明由此呈现出前所未见人类社会新形态。除开需要经历的历史时间轴不可跳过以及无法向上跨越维度直接前往发达文明域，其他层面上的一切都已达到极致。尤其是以公共交通、通讯终端以及宜居星生态资源圈划分的邦联体系，既避免了因资源引发的纷争，也通过“星际空港”解决了交通问题。其中最为核心的还是“通讯终端”的重构——通过把原始文明中的电脑、手机等诸多设备集成为一组可变微粒子绑定于自身神经元所实现的无延迟精神网络，不仅全面代替了原始的电子网络，也让辅脑能通过身体自带的生物电能为驱动能源并在被他人入侵的前提下能以自身基因序列格式化完全恢复，一次性解决了所有原始网络的隐患与问题。但。 构建精神网络的初期并不顺利。 恰如原始文明需要把不同的语言转化为计算机语言才能被电脑识别，而语言本身也需要各不相同的识别与转化方法，每个人的大脑神经元所发出的精神信号也并不完全一样。就像有些香味会被一部分人认为是臭味，甚至会对包括父母在内存在发出完全相反的认知识别信号。即是说：如果想要构建规范且统一的可识别信号，就必须确保所有人都能对同一种东西产生出完全相同的现象级认知，构建出所有人的大脑都能够通用同类信号标准对照组，这样才能构建出精神网络的基础。 最终，仅有的几样能达到这个标准的“存在”被命名为：核心核。 第一个被确立的核心核是：母星——地球。 无论它现在如何，曾经如何，未来如何，即便相对于现在的时空，早已经人类没有生活在地球上，也没有人出生在地球，但是只需要见到地球并且学习相关历史，就能构建出同样基于人类文明发源地——母星的概念。 正因为它极其重要，才更需要让大家都能看到。尤其是孩子们需要从小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观看来加深认知，这样能通过视觉等途径不断传递给所有人的大脑一种基本的固有认知，使之成为一种标准，所以才会将它放置在折叠空间里，不断在各个星域各地博物馆进行巡回展出，让其确保每个人到达可以接入精神网络的年纪，就已经拥有不可或缺的统一神经元“根信号”。 第二个被确立的核心核是保存有世界上所有语言及其互译的语言模型的“语言树根”：大语言中心；第三个被确立的是与之相对于的，基于大脑对小脑发送的全部运动信号：动态解析与编译中心。毕竟无论人们使用的是哪种语言，语言这个概念也是从婴儿时期就会开始学习，与行走同样是人类社会沟通的现象级认知基础之一。 穆纯站在特殊监控面前，被全方位扫描生物、精神阈值、异能等，这才通过身份识别，获得进入大语言中心的许可。 跟他所在的负责监督管制异化者的管制局里随时处于人声鼎沸的状态不同，这个社交所必备的交流技能的保存地，是一个安静且巨大的、接近一公里的真空区域。 全人类的所有语言的多模态根目录完全以肉眼不可见的形态保管，即便有人能通过伪造所有身份识别方式进入这里，也没办法偷走肉眼无法看到东西。 “授权开启镜像备份与连接，准备收纳和转移主体。” “明白。” 穆纯向ai发出命令的同时用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不足巴掌大小的菱形装置，另一只手则弹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紫水晶吊坠，而后略微皱起眉宇，表情相比不悦更像是不适地看着手里的菱形装置自行离开自己的手掌，笔直地向前飞去。 装置一瞬扩大，呈现出无以计数条相互交织的莫比乌斯线，瞬间扩大为足以容纳整个大语言中心的体积，迅速将其囊括其中，眨眼就重新依据每一条缠绕的线条的轨迹进行反转，最终恢复到巴掌大小，同样笔直地回到了穆纯手中，任由他一脸随意地揣回口袋。显然跟容纳地球的七层折叠空间是相同类型的装置。 这种折叠空间装置的优势很多，包括必须拥有跟穆纯相同的至少一个量级的精神阈值才能使用的绝对安全属性，还有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经由其制造者进行反向追踪的特性。虽然穆纯不是制造者，也跟制造者关系不算好，但彼此都拥有绝对的互信度。缺点则是与精神阈值极其不稳定的异化者天生八字不合，有极低的概率能从非物理层面被迫解构。毕竟构建这种装置的方式也是一种异化后才会出现的被称作“创世”的能力。好在“创世者”的数量极少，几百亿人里也未必有一个。 穆纯把语言维度核心核送到管制局，准备前往动态解析与编译中心，却得知那边的许可审查流程还没走完，干脆决定先去休息一下，以免自己变成一个讨人厌的工作狂。而他寻找休闲娱乐的唯一途径，自是不做二想。 他在龙蛇混杂的原始文明域，启用了辅脑的向下兼容模式，顺利摸进了一家热闹非凡的网红酒吧，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个合心的女伴儿。 沉溺声色对穆纯来说并非是个贬义词，而是稳定精神阈值最佳途径。就好像一个赌徒，只有在把自己的灵魂一次又一次的压上去，时而一无所有，时而一夜暴富的瞬间，才能暂时摆脱随时纠缠着自己的无聊与空虚。而维度隔离则是比生殖隔离更适用于他放荡行径的依据，毕竟一旦更换维度，历史主轴的自我修复能力就会把一个节点里微不足道的部分自动弱化处理，让包括其基因在内的一切与自身的联系完全根除。 不过，今夜似乎出了点小问题。 正当他打算来一次你情我愿的场外事宜，却在对方热情地主动凑向自己的嘴唇前就被唇膏味道呛了一下，立刻想起了之前目睹的那一片尸横遍野的“惨烈案发现场”，当即不动声色地侧头避过了对方的吻。 第53章 唇膏这种原始中文明的遗留物，一路延续到了发展中文明，让所有能帮人塑造容貌的化妆品变得越发绚丽夺目并追多加了带有各种不同分量的催情药剂。恰如面部轮廓再造那般，不知不觉从一种医疗手段变成了一种日常必需品，让所有人在没意识到一切不合理前就变得习以为常，也让大家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面貌与美。无趣得很。 而且，穆纯敏感的嗅觉也接受不了。 当然，之前他还是稍微能忍受一下的。眼下却完全受不了，甚至还感觉到反胃。 对方二次朝他凑过来时，他陡然巧力推开了女伴，风驰电掣般直奔洗手间，留下一脸茫然的对方。 他再出来了的时候已经特意漱了口又洗了脸，又是一个人见人爱或者说是人模狗样、约完就走的英俊海栖物种，奈何还没走回到吧台边就又嗅道四处飘散的口红味混杂着各种味道的浓烈香水味，觉得自己的敏感的胃又开始不受控地翻涌起来。 一贯遵循本能的他，立刻明白自己身体正在大声抗议着解决那些“甜腻”的玩意，要是硬逼自己去吃接纳不了的味道，那会可就不是享乐，而是自我折磨了。 算了。穆纯暗自磨了磨牙，准备打道回府。奈何刚离开酒吧，被清爽的空气一灌，又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没发泄掉的亢奋劲儿，干脆脚跟一转，离了这个网红酒吧林立的地区，改道前往另一条四下无人的小巷，屈指剐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紫水晶，眨眼就从原地消失了踪影。 精神值与异能双s+相关的麻烦有一大堆，足够数好几个单位量级时间，唯独这种无视物理与时空规则的“跨域”往来对他这种喜欢在各种地方鬼混的人渣来说却是最好的助力。 这次依旧是原始文明域，却是地球彼端一家全是男性的酒吧。 经过一番对脸和身材的挑三拣四过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九分”顺眼的人，在颜值和身材符合胃口之外，衣着品味也普通而不浮夸，气质更是像从家庭用清洁剂广告里走出来般干净整洁。尤其彼此靠近后，他只能从对方身上闻到薄荷与麦芽的清香，就像只用过最普通的洗发水，喝的也同样是普通的啤酒那样。不足够显眼，但是让他感到清爽和舒适。 谁上谁下的问题在后来一个小时的相互撩拨里面迅速解决，穆纯从不屈就自己，要不让上，那他还不如回去撩妹。对方终归是同意了，毕竟从脸到身材乃至气质都无可挑剔的对象太少。但是等彼此的衣服都扒得差不多了，穆纯却忽然从对方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读到一点媚，远不是自己所想象与期待的清澈，当即觉得有把匕首在猛他敏感的大脑，让他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宛如被当头淋了一盆冰水，胃酸又开始不甘寂寞的向上翻涌，害得他直接蹿下床，三下五除二穿戴完毕，完全不给对方一丁点儿反应时间，就恢复了衣冠禽兽的模样，拉开酒店房间门，在对方震惊地注视下狂奔而去。 清爽的风没能像之前那样轻而易举的解救他，反而让他变得贪恋，以至于他一路在寂谧的夜色下狂奔过整条道路，直到划过眼睛的灯红酒绿彻底的消失不见，才把撞击自己神经的甜腻与媚态清扫出自己的脑海，却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抵达了一座巨大的喷泉前。 喷泉定时喷发，十分不给面子的把穆纯浇了个满头满脸。 透过遮蔽视线的水帘，他看到喷泉中间逐渐亮起的一点装饰照明。 最普通的仿自然光，带着柔和的暖黄色，轻巧的刮擦过他眼睛，与落在他脸上的水滴一起，带着难以言述地痒，轻而易举的就让他想起那双像小动物一样动人的眼睛。 明亮，清澈，荡漾着一点水波似的光，哪怕两手粗糙，抗着世态炎凉，眼底也留着一点坚定的温暖，没有变成怨天尤人到令人发指的人。 小松鼠究竟是怎么长出那样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简直把没有什么特色的五官都带活了。 清纯系长相的人原来这么招自己喜欢？穆纯难免有些头疼的想：那以后岂不是吃不了方便快捷的美艳速食肉了？ 小松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如果上了床肯定更会可爱吧？而且还很容易就哭。说不定稍微欺负一下就会哭。想想都心痒难耐。 这大概就是淫者见淫了吧？ 穆纯及时按住了自己心底里那匹脱缰野马，抓了一把被水滴糊了满脸早已失去造型的头发，露出那张迷人的脸，尤为适合伪君子这个词。 如他这般表面上多情的人，其实才是真正无情之人，既无法被情感所伤害，也容易享乐放纵。反之那些假装出自己无坚不摧，从不为情所动的人，才是最为脆弱，也最容易被伤害的。 所以拒绝接纳情感与唯恐失去时无法承受其实并无二致。 这样来看，谁都把自己装得跟内心正好相反，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伪君子。 弱水三千，有人在里面沉溺。有人在岸上盯着水中央的人，却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是因为恐惧，只是还没有到非得到不可的地步。 谨慎与顾虑，一体两面。 穆纯想着便不自觉扬起唇角，像抹掉脸上的水珠一样，轻而易举地掐灭了自己那颗一天心动八次的花心，屈指剐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紫水晶。 粒子的解构与重构，锚定回自己阔别已久的位于首都圈一隅，唯一能称作“家”的地方。 反重力空中浮岛漂浮在远离地面的半空中，承载出一座座如同孤岛般的彼此不相连的小屋。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有全自主型ai提前按照他以往的行为轨迹，从洗澡到吃饭的都做好了预判的服务准备，体贴入微到让人无需思考任何与生活相关的琐事。 但思考早已经成为人类的一种新兴信仰，剔除被生活琐事所占用的思考时间，自然就让人们能获得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其他。因而无论什么时候，人都会偏爱擅长思考，能看透一切本质的天才。 穆纯离开浴室后并没有披上伪装的皮囊，反而像任何不文明人那样，以最原始的方式，毫无顾虑的在家中赤身裸体的行走或用餐，最终他让ai取出自己备用的其他几台辅脑终端，习以为常地为自己逐一佩戴。 辅脑这种东西理论上不过是种外置设备，理论上是能无限加挂。可大脑被生物结构条件局限，如果超过负荷反而更容易被烧毁。一般人三台已是极限，但他身上配备的极限却是七台。恰如此刻。 其中一台率先自动载入了一部分外置存储回忆，如同帮助他温习了一段与其无关却能让他会心一笑的旧喜剧电影。 “目的？”对方问，“对你的要求？你这小屁孩年纪不大，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到是挺多。你有没有自己是烫手山芋的自觉？还是你们高维下来的小屁孩都这么奇怪？可别告诉我你是特例，是个内心扭曲的小混諵砜蛋？我只需要你学会用自己脑子去判断是非曲直，如果可能就尽量保护一下跟自己有相似点的同类就行了。其他随便。你看小长惟，他就是一个尽力就好，搞不定就躺平的性格。他比你活得轻松多了。对了，还有，你现在就长得那么可爱，以后肯定很帅，别浪费自己的天赋，多去勾搭点漂亮人。” “你这女人到底在教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穆纯听到途中就忍无可忍，用尚且年少的声音反驳，“管制局长是你这种人，这个机构真的不会废掉吗？” “良性的人际关系能给你自己带来不少快乐，这种关系有多少都不嫌多。” “服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又菜话又多吗？我在跟你谈公事。” “小崽子怎么说话的？”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东星系很有趣的时候。因为管制局当时的局长很有趣。后来他发现东边的确远比光怪陆离又怪人频出的西边要有趣得多，只是大家会深藏起自己有趣的那一面，需要自己多花些时间去挖掘他们的本性。 一旦挖出，就是能给自己带来无穷的乐趣。 不过与自己相似的同类却没有。始终没有。 哪怕是在异类遍地的地方，也根本无法寻找到自己的“同类”。以至于他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哪个文明域，自己都是异类中的异类。 其他六台辅脑，他用来同时访问全域精神网络的所有信息。 其中一台纯粹是为了玩乐般，开始了全域大采购。其中大多数的收货人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个“已约”和“待约”分组里的人们。反正精神阈值多得用不完，别人觉得麻烦的向下兑换程序，他都丢给辅助们去折腾了，自己只管换成通用货币，放开手脚的花就行了。 “人们”对于他来说其实是非常精确的定义。因为并没有谁值得他特别关注。 可小松鼠不一样。 他用第三台辅脑单独盯着“养成中”的分组，同时在单独为小松鼠挑选礼物，再选购了成堆东西后，最终却没有确认购买并送出，因为他已经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能毫无心理负担就接受礼物的人。开始他以为只是价格造成的负担，后来他发现是“意义”，而无意义的礼物对方根本就不会接受。 第54章 这也是他觉得小松鼠难搞的理由之一。毕竟他很多时候送人礼物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想送便送了，并不会去刻意寻找礼物的意义。 他用第四台辅脑处理管制局里的公务，第五台处理“500事件”的相关内容，第六台辅脑的虚假身份四处收拾喜欢入侵别人辅脑的人渣。虽然自己也是如此，但自己只会在别人冒犯到自己的时候才会如此，是一种被动还击的模式。 最后一台辅脑，专注于潜藏在精神网络深处的未登记的新兴宗教相关的一切信息。毕竟除开“思想”外，亚高文明的人还盲目崇拜“情感”。尤其是“共情”或“共感”以及随之伴生的“共享梦”。 时间不长，但这种全域信息筛选的强度与疲惫度的累加是同时呈正比增长的，并无法负荷太久。 辅助：吞噬者探视授权流程获批，随时可以前往。 穆纯：外勤真是累死人。我休息相对单位2小时。起床就去见吞噬者。希望到时候核心核的授权程序也已经走完了。辅助切换到待机模式，转为监管进行连线，准备接收潜意识外溢冗余。 辅助：明白。 第50章 赤子血.4.2 在宣爻的认知里，辅脑终端虽然等同于让人拥有了不止一个大脑，却无法改变人的性格，实际上既没能让大家拥有更多共同之处，也没有让大家变得更容易理解彼此，或者为别人着想。人们依旧自私，只是大脑日常必须接收的信息已经变得更多更杂也为碎片化。如果没有ai帮忙分类管理和分析，这些指数级增加的信息很快就会超过大脑的负载上限，加上必出同时处理现实和精神网络的双路径沟通等，其实反而使大脑更容易陷入混乱状态。 据说辅脑对西边和高维几乎没有影响，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那些混乱，不过处理的方式截然相反，高维会选择完全支配混乱，西边却是放任其变得更为混乱。的确只是据说。毕竟他此前并未接触过二者，即便刚接触过了穆纯，依旧没有发现对方身上有任何明显的能颠覆自己原本认知的东西。所以就像他用很平常的态度看待高维这个概念，他也依旧认为东西两个星系是两种极端且永远无法互相理解的思想实体。对这种无法共处一室的二者，没有邦联交通系统可以恣意跃过的“黯海”横亘在彼此间，反而是最为恰当的边境线。东边的首都圈与边境也是同样，否则就会如自己眼前这般。 “我其实只在入职培训时穿过防护服。” “我也是。” “你怎么不提这荒凉至极的风景简直就像拍电影。” “我只是没料到半途而废的待开发宜居星居然会是这样。” “真是仅此一家。别说首都圈，其他地方都看不到。”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像是边境到首都一样？大惊小怪。丢人！” “那要我怎么说才像个首都人？” “好歹委婉点。” “好荒凉？” “特别荒凉。” “没想到会跟首都圈差距那么大，我简直以为是到了西边那些未探索区域。” 第二个小组的在宣爻心中的最初印象已经完全崩塌，他们只是看起来严肃专业，其实异常吵闹。大家的声音透过防护服显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妨碍宣爻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时点头附和，完全没有因为他们的抱怨而滋生不满的情绪，偶尔思维发散的时候，也不自觉保留下些许注意力，尽量从他们的话语里捕捉者有用或陌生的信息，配合着辅脑不断搜索查找。仿佛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弥补自己对其他地方没有实际认知的迷茫与无知。 这些人的性格对宣爻来说已经超出开朗的范畴，是自己基本无法理解的类型。虽然在酒店房间顺序进行过自我介绍，宣爻却只记住了李解。他其实并不擅长记人，甚至一般人说话都很难集中注意听，经常途中就会彻底走神，穆纯却仿佛拥有某种神奇的能力，让他不自觉去专注于对方口中的每一个字。但他们不经意间阐述的一些信息，还是让宣爻好奇了其他的待开发和开发中的宜居星。 辅脑很快帮他查找出相关信息，他这才意识到一般的宜居星即便开发途中资金链断裂，也能通过募捐、融资、邦联资助等形式继续直到完成开发，不会途中就这样放置不管。 可是，唯独自己所生活这片地方竟然就这么荒废了，为什么？ “说好的几分钟，居然还没到？你说的沙丘可是早就翻过来了。” 方脸认输的声音打断了宣爻的思绪，他认真对宣爻表示了钦佩。 “亏你那么瘦的小身板儿，还能在这种沙尘大风里来回走。真不担心哪天风大点儿，你就给直接吹跑了？” 宣爻摇头，知道对方在开玩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快到了……其实你们保护的是地球，不是我。有什么万一，把它直接带走，不用管我。” “我开始喜欢这孩子了。”方脸说。 “就你话多。专业点行吗？这是工作不是旅游。”李解训斥完又转向对宣爻，解释道，“他们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你别往心里去。” “他们几个只是嘴巴碎。”话很少的漂亮年轻人特意为同僚们解释。 宣爻点点头。调查理赔保单的时候，他已经接触过不少人。很多只是普通人，但是涉及到利益以及意外导致的情绪失控，很多人就变成了恶人。 不是坏，而是恶。 他其实已经能分辨这二者的细微差异。就像那个医院里用垃圾桶叩他脑袋上的医生，并不是坏人，只是愤懑无处发泄，就让其不自觉展现出了自卫恶劣的那部分。而他其实也不会在意太久，经历一次就迅速适应并习惯，结果同样是麻木。 就在大家都变得有气无力，连话都不想说的时候，房子的轮廓却出现了，时机可谓相当恰当，恶劣的风同样体贴的暂时减弱，不再遮蔽视线。 “到了。”宣爻说。 依旧是一片黄颜色，只是多出一块棕色，轮廓相比房屋，更像结构奇怪的棕色巨石，虽然覆满沙尘，却顽固地杵在沙中，坚韧得不可思议，也安静得不可思议。 一切很快就被喧哗打破。 “你看这边，居然还在用老式光伏发电。” “生活用水居然需要抽取地下水。” “都说你们别再大惊小怪了行吗？” “我去给房子做安全检查。” “我也去安全检查。” 风沙重新扬起的时候，宣爻脸上已经多出了一点笑意，随后的一切则逐渐让笑容变得既无奈又理所当然。 “怎么这么空旷？” “真的就你一个住？” “杯子都只有一只。” “这孩子也太惨了。” “完了，椅子都不够我们几个坐。” “那个维护起来又麻烦又贵还烧钱的玩意在哪呢？地下室？我去看看。” “维护谁在做？你自己？真的假的？” “太了不起了！那维护手册我看过一次，简直跟天书一样。” “堆吃的放到哪里？你说就行，我帮你搬过去。” “晚上谁在哪儿？” “有客房和床吗？” “都说你们不是来旅游的！” 第51章 赤子血.4.3 情况远比宣爻想象得更加吵闹，李解一会儿怒吼一会儿抱歉，参杂其中尤为突出。 只有客房和床问题较大。毕竟除开宣爻自己的卧室以外，长期无人居住其他房间都已落满了灰尘。虽然有防尘罩，但这个黄沙飞舞的外部环境，显然不可能让室内缺少沙尘做点缀。沙发或椅子不止是稀缺品，床上用品也堆在柜子里好几年没有用过。一两套还好解决，现在拿出来清洗晾晒即可，但是人数已经决定了杯水车薪的结果。 大家在宣爻的单人床周围站成一圈，试图自救却被柜子里的灰尘呛得直咳嗽。虽然他们会轮班休息，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的情况就完全是在他们的意料外了。加上在他们眼中无疑属于古董的家用电器，最后只得一起注视着宣爻忙碌收拾的背影，难免在面面相觑后心下产生出一丝愧意。 “对不……”宣爻敏感地感觉到他们的眼神，忙碌中没忘记出声道歉。 “你道什么歉？”李解打断，“别理他们。一群大少爷，碰到一点小破事就啰嗦成这样，我们又不是来旅游的，还要求那么多，没点专业人士的样子。”众：“……” 愧疚和心虚让他们闭上嘴，放肆的言行收敛了不少。 “维护设备需要多少时间？”李解问宣爻，“大概估算一下即可。方便我安排计划。” 宣爻立刻估算了各种循环系统的检查以及电源水等基础复检，随后给出不到两天的范围。李解很快把人分成了三组，两个人守门，一个人跟着宣爻，一个人全屋巡视，还有两个人休息。 这群人实际工作起来的情况远比宣爻想象得要严谨，他也因此更不好意思让休息的那二人睡地板，难得坚持地让出了自己的床，让他们凑合着挤一挤，自己则拿着一条勉强能被归类于干净范畴的毯子，直接前往地下室。 第55章 等他照顾完四台“睡美人”，找个不显眼的靠墙角落，合衣裹上毯子。 碰巧选择的角落恰好是属于妈妈的那一台，等宣爻察觉到时候已经挪不动困倦的身体，干脆枕着不再动弹，宛如一种刻意。短期内经历了无以计数的意外以及超出想象的喧闹，尤其是被一个充满活力的人拉着到处跑的经历，让他感到比平时疲倦百倍，用辅脑确认过自己在保险公司的工作状态的确是“正在配合警察进行调查”后，他便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年轻的身体不甘于过久的沉寂，睡眠很快就剔除了大部分的疲惫，恢复力惊人的快，而他躺着地方无论设备还是地板都太过坚硬了。不过翻身的功夫，脑袋就磕到了睡美人外盖，在他额角上留下一个包。 宣爻抚着脑袋坐起来，些微疼痛与完全谈不上舒适的环境快速带来一种模糊的清醒感。即便努力闭上眼，也睡不着了。 辅脑显示刚过去了三小时，身体有微弱地疲惫感残留，意识却出乎意料地清醒，像是经历了极致的亢奋后即便压抑自己，依旧会产生出了不该有的情绪。他在做什么？——联络我。能联络吗？ 会不会刚好是在做很危险的事？就像之前那样。 自己的联络肯定会打扰到对方，也会妨碍对方。 ——我会联络你。 承诺过了。不过，算了。 承诺对自己而言，总有名为瞻前顾后的障碍，永远都找不到足够的勇气，更无法付诸行动。 宣爻低头看向自己手腕，借着设备上指示灯微弱的光，盯着那两对漂亮的黑曜石，另一只手不自觉逐个抚过，途中陡然想起自己口袋里的糖，赶忙摸出来查看。 他懊悔于睡着前没有把它拿出来放好，确认它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手指随本意而动，落到包装的开口处，却终归没有撕开。 面对这颗糖，他也与平时并无二致。依旧是即便想要，也只会盯着看，绝对不敢打开，更不敢尝上一口。 片刻后，他似乎是看够了，便小心地将其放回原处，再侧过身体，用没有装糖的那边靠向后方。 他所枕的依旧是妈妈所在的装置，强迫自己再休息一会儿。 “睡不着吗？” 故意加重的脚步声和放轻的话语不分先后的出现在楼梯间，既有怕吓到对方的体贴，也有不想打扰到别人的谨慎。 宣爻循声望去，发现果然是李解，随即又重新靠回装置上，问：“这么快就轮值到你了？” 这些人虽然说是会跟着自己，实际上还是会保持一定距离，尤其是后来的那个组，虽然凑在一起很张扬，私下却很谨慎，甚至没有主动上前搭话。 “是啊。大家虽然看起来轻松，但是都开着‘全域’，精神上处于高强度负载状态，支撑不了太久。”李解道。 “全域？”宣爻听到了陌生的词。 “一种最小范围的域。就像在你周围形成一圈肉眼不可见的无死角保护区域。虽然很窄，但是没有谁能突破这个范围。”李解用手比划了不足十公分的宽度，“除非使用域的本人受到重创，陷入昏迷或者死亡。否则都不会消失。自然就不能伤害到你。这期间，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感知到。所以我们所属的正式名称是：监视性保护组。” 宣爻瞪大双眼：“怎么做到的？” 李解：“使用辅脑接入辅助设备，直接通过神经元信号控制单个粒子级大小的装置。” “辅脑居然能，做到这种事？”宣爻更吃惊了。 “当然。而且还有许多使用方法，只是一般人做不到。” “有限制条件？” “需要稳定的情绪、冷静的头脑以及快速的分析能力。” “原来，他口中的话，是真的……” “什么？” “没什么。” “……” 原本作为解答一方的李解，被宣爻小声的自言自语弄得一头雾水。 短暂地沉默让情况有点尴尬，直到李解突然抛出让宣爻愣住的话。 “他们在上面说，你可能有恋母情结，所以才会睡在这里。” “……” 第52章 赤子血.4.4 这下换成宣爻尴尬得僵住了。 虽然与事实不符，可他身后就是证据，简直百口莫辩。何况以他一句长话都说不了的语言表达能力，根本就没有反驳的可能，只能支支吾吾地看着李解。 “你别在意。都是在开玩笑而已。”李解被对方手足无措的模样逗笑了，“那群笨蛋很喜欢互相开玩笑，经常不经大脑说话，信口开河惯了。等到回首都圈，我会好好收拾他们的。” “没，没事。不用。”宣爻更尴尬了，不自觉抚了抚手腕上的黑曜石，“他们都很好，别收拾他们。” “没想到你会护着他们。”李解觉得不可思议。 “没，没有。”宣爻辩驳道，“大家都，不坏。” 李解一愣，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没有直接说出口，片刻后改问：“你的肚子还好吗？” 她比划了一下胃部的位置，问：“如果有什么不适，要及时跟我们说。” “好、好的。没有不适。都很好。”宣爻一板一眼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失眠？”李解问。 宣爻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地板很硬……” 李解无奈道：“那你就别把床让给他们。” “他们，盯着床的眼神，”宣爻讷讷道，“我，拒绝不了。” 李解：“……” 她努力尝试忍笑，但就跟之前的穆纯一样，依旧忍不住大笑起来，弄得宣爻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有点明白穆海豚为什么特别护着你了。”毕竟包括李解在内都无法抗拒这种小动物般的可爱感。 “特别护着……我？”这次轮到宣爻一头雾水了。 “是啊。你没发现吗？”李解问。宣爻摇头。 这一点也很像小动物。李解勉强忍住揉一下对方脑袋的冲动。 “我发现你说话的时候，总是两三个词就会停顿一次。”她改变了话题，“你是不喜欢说话，还是跟人说话就会紧张？” “紧张。”宣爻据实以告，“而且，我不太会说话。” “但是却不讨厌聊天？” “不讨厌。” “要聊天吗？” 宣爻点头：“可是，我不知道，聊什么。” “没关系，我知道。”李解边说边走向宣爻，在后者反射性躲开前，空出一臂恰当的社交距离，在他身边坐下，“其实大家看着你，都觉得挺惨的，?楓所以才会故意开你玩笑。毕竟发泄有助缓解情绪所带来的压力。” “惨……惨什么？”宣爻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意识永寂。四台这个。一颗奇怪的，未开发完成的，宜居星，负债……是这些吗？” “是啊，”李解点头，“在一般人眼中，你已经很惨了，而你似乎毫无自觉。” “唔，”宣爻先点头而后又摇头，“其他还好，工作很多，负债还不完，就……” “负债果然是你现阶段最急需处理的问题。”李解忽然抛出了一个完全出乎宣爻意料的问题，“你没想过用其他的方式清债吗？” 宣爻：“唔？” “你已经成年了，可以做很多以前做不了的决定。”李解咽下后面的话，视线则逐一掠过四台装置。 “不。”宣爻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相当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停掉。” “这样……”李解当即更换了其他的方法，“那你知道这颗宜居星的开发权在谁或者什么机构名下吗？” “开发权？”宣爻一愣，“未成年保护条款，必须成年，才能知道和进行处置。我昨天刚成年，还没去查。” “有宜居星编号吗？”李解又问。 宣爻再度摇头：“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我帮你查一下吧？” “好……谢谢。” “奇怪。”李解很快发出困惑地声音，“没有查到宜居星编号，也没有租用权和开发权授权文件。” “……” “有可能是极其特殊的加密文件，就连我这个级别都查看不了。看来必须找局里走授权流程了。” “这个文件，很关键吗？” “抛开文件不谈，单就权限来说，我只比穆海豚低半级，还是第一次遇到我查不了的文件。”李解纳闷道，“而且这个宜居星连编号也没有，这就更奇怪了。” “宜居星，都有编号？”宣爻一头雾水。 “是啊。”李解说，“不然各星域的管理早就乱成一片了，邦联会疯的。” “唔。”※※※她喜欢冒险，喜欢危险……但她最喜欢的还是拯救别人于险境，享受被人崇拜与仰望的刹那。 于是，她努力赢得了最适合自己的人生。 关于最初那次受伤的回忆，却异常的短暂。 第56章 恐怖分子手中陌生的新型武器发出的强热与强光突破了保护着她的面罩。 她迅速伏低身体，却已经来不及了。 大概是任何毫无防备的人，被投入了数千度的火焰之中。 身体来不及感觉到任何东西，五官就如同融化般流淌，瞬间就被灼烧得面目全非。 枪声与疼痛，不分先后。 她开枪击毙了对方，自己却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她已经在医院了。 她失去了脸，在辅脑直接接入的病情告知书上，她果断选择了面部轮廓再造治疗。…… “夏馨，对吧？” 穆纯看着四肢和头部上半截完全被多重安全锁的流体金属框住的对方，其所使用的轮椅同样兼具行动拘束功能，可以说是一种新型囚牢，跟那个意气风发的武警队长简直判若两人，险些没认出来。 “你还记得我吗？”他问。 “对。我记得你的声音，当时还核实过你的身份。”夏馨说话时虽然竭尽全力保持着镇定，却因为失去了人类汲取外部信息优先级最高的视觉而显得非常忐忑，“你叫穆纯，是首都圈管制局的人。” “我的手距离你的指尖大概十公分，是掌心向上摊开的状态。”穆纯显然注意到了，直接拖了把椅子过去，在夏馨对面坐下，“这个距离在你的手的可移动范围内。如果你愿意，或者觉得紧张的话，可以握着我的手。我也会回握。但是，如果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用力握，这样你随时都可以抽回。” 夏馨经过被拆穿的窘迫后，毫不排斥地把手放在了对方的手上，主动握住的同时逐渐平复了心情。 “谢谢。”她说，“你比外表看起来稳重。” “不客气。”穆纯并不介意对方略带讽刺意味的不友善话语。 “首都的管制局对于我们警察系统的人来说始终都很神秘，只知道你们负责精神网络管辖和精神犯罪以及罪犯相关，却不知晓什么才是精神犯罪。”夏馨道，“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这种事扯上关系，还直接被定性为所谓的精神罪犯？正常来说，不是应该走相关审判程序吗？” 对于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这样的确能在最大范畴内给予安全感，夏馨变得健谈就是最好的佐证，穆纯也趁机从对方的手上判断出她所接受过的武器等训练以及日常生活习惯等情况，并且迅速得出对方并非天才型而是努力型的结论。 “与我有关的最后一段记忆，你还能回忆得起来吗？”穆纯不答反问。 “能。”夏馨说，“你原本打算请我吃午饭，后来改成了晚饭。然后，根据你提出的顾虑与建议，我去安排疏散博物馆半径范围内的所有一般民众。” “然后呢？”穆纯没有提起之前在餐厅时已经询问过类似的问题，以便对方能专心回忆。 “然后就想不起来了。”夏馨了然道，“我的记忆只持续到前去疏散，后面就是一片空白了。等我恢复时，已经在这个我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眼睛也变得看不见了，行动还受到了限制……问题就出在我记忆空白的阶段里，没错吧？” “没错。你的表述能力完全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情绪也相对稳定，说明你的理智也恢复了。”穆纯没有直接说出餐厅的事，反而将计划好的言行按步骤呈现出来。在赢取别人信任方面，他耐心得异乎寻常。 “我看过你的履历，你此前的人生相当优秀。不止双商、运动、战斗能力等等，无论是学业还是事业，都非常的成功。除了长相。” “我的长相怎么了？”夏馨毫无预警地突然提高了音量，跟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就像任何暴怒的人，“你看不起动过脸的人吗？” 途中她就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她失败了。 穆纯没料到夏馨会突然展露出这种咄咄逼人的模样，但他外露的言行与想法相反，略微加重了抓住对方手的力道，藉由她颤抖的手与下半张脸上同样颤抖的嘴唇来确定对方情绪失控的事实后就放开了。 可这短暂的间隙已经足够让夏馨察觉到自身的古怪，自然惊讶于自己刚才突然爆发的模样，怔住不动。 “如果你本来就是这种性格，肯定对真相不会有兴趣，我也会立刻闭上嘴离开，彻底放弃调查。”穆纯说，“如果你可以保持冷静，就请先听我说完，然后再反驳或谩骂，甚至针对我的人身攻击都可以。” 夏馨没有出声，思考片刻后才轻颔下首。 “我没有责怪或质问你的意思，尤其是长相。我开始以为你只是单纯的暴食症患者，没想到你还有容貌焦虑问题。我不是来为你做诊断的医生，我只是想了解事情的完整经过。”穆纯道，“而且就我个人立场来说，哪怕抛开外表不提，你也已经是一位相当优秀的人了。更何况你可是为了保护大家的生命和社会公共财产才受伤的，这本身就非常值得尊敬了。面部轮廓再造只不过是种不错的治疗手段，你做出了理所当然的选择。你的选择并没有错，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没必要为此焦虑，更没必要觉得对不起赋予自己外在基因的人。你如果能信任自己的选择与判断，才不会陷入自我质疑的漩涡。” 第53章 赤子血.4.5（修） “你想还清债务，对吧？”李解问，“虽然你没直接说。” 宣爻不停点头，只是眼神闪躲，显得有些局促。 “但是依靠努力工作等常规手段，肯定是不可能的。这点你自己也很清楚。”李解说，“既然你排斥关停设备这一最为容易清债的选择，自然只剩下让渡出这颗宜居星的全部相关授权这一选项了。” “让渡？”宣爻眨眨眼，“给谁？” “我以的权限能查到你们一家人搬到这里来的原因，是你父亲拿到了这颗宜居星的开发授权，但是却查不到授权人，也没有相关转移授权的法律文件。包括宜居星编号。”李解犯难道，“要转让或授权的其他人来接手宜居星的继续开发，前提是能查出这颗宜居星的编号和权责归属。可问题是，继承权并不在你身上，也查不出相关归属，自然也就没办法用转让的方法清债了。” “……” 短暂出现的希望轻易消失不见，宣爻却没显得太过失落，反而向对方道谢。 “谢什么？”李解苦笑，“我就没帮上忙。” “你想帮我，”宣爻说，“所以……还是，谢谢。” 李解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揉对方的脑袋，没想到宣爻不止向后避开，还附赠了小动物受惊时的警惕眼神。 李解讪讪收回手，抱歉的表示不会再这样了，宣爻这才小心地坐回原位。 “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李解说，“如果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办法。” 宣爻：“还有……？” “这个数额的话，你去抱穆海豚大腿，扯着嗓子，嚎啕一顿。”李解说，“越伤心越好那种。他肯定会帮你还。” “……” 宣爻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别瞪我。相信我。穆海豚根本不在乎钱这种东西。”李解说。 通过此前与穆纯短暂地接触，宣爻当然已经察觉了这一点，但他依旧摇头。 “真的。”李解强调，“对他来说，钱既不是货币，也不是商品，更谈不上价值，只是个名词。” 非常奇怪的说法。宣爻安静地琢磨了好一会儿，用辅脑搜索无果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为什么？” “因为高维那边已经彻底淘汰这种东西了，而我们所使用的精神网络核心能源又完全依靠高维人。”李解说，“他们提供精神网络能源却不收取金钱作为回报，等同于能源义工。所以搭建精神网络的时候，我们就与他们达成了协约。他们负责提供能源，我们则给予他们相应的货币兑换机制。比例差虽然很大，手续也很繁琐，但是他们对物质的要求没那么高。如非日常必须开销，不会使用，也不会让钱流通到市场里，影响我们的货经济。” “什么？”宣爻失声。 “你居然不信？”李解失笑，“对我们的精神网络而言，高维人可是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核心能源。穆海豚作为其中的一员，而且是既张扬又爱享受的特例，之所以这么毫无顾虑，当然是因为他比其他高维人拥有更多可以兑换我们货币的‘东西’。甚至因为他主动帮我们处理了许多相关的麻烦，就连麻烦的兑换流程都已经有专人代替他处理。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拿出海量的等值货币。” “……” “而且，对于长相合他胃口的人，他是很好说话的。当然不是冤大头那种无底线的意味。你如果愿意，可以试着跟他聊一聊，找他帮忙……摇头？你别紧张。没事的。又摇头？他不会要你去做什么坏事去报答他，也不会趁机勒索你，最多要你肉偿一下。问题不大。还摇头？” 宣爻深感这已超出问题大小，而是自己贫乏的想象力所不能理解的范畴，只能不停地快速摇头。 第57章 “停停停。”李解被宣爻持续的摇头动作惊到了，却不好直接出手制止，毕竟对方非常排斥肢体接触，“你可别再摇头了。当我开玩笑。我很担心你的颈椎。” 宣爻这才停下，忐忑地盯着对方，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李解问。 “我想，问个问题。”宣爻暗中抚了好几下手腕上的黑曜石才鼓起勇气，“之前想问他……可他没有回答，还岔开了话题。” “他？穆海豚吗？问什么？你问。” “是关于意识永寂。” “这个啊……他不愿意回答也很正常。” “为什么？” “这属于他的隐私，你只能自己去问他本人。” “唔……那，这个，在首都圈，有治疗方法吗？” 李解摇头：“抱歉。” “没，没事，别道歉，”宣爻非常不熟练地改问，“首都圈，有研究致病因……么？” “关于这个，我要先问个问题，”李解说，“你有签过保密协议吗？”宣爻点头。 “是穆纯给你的吗？”李解道，“同步给我看一下。” 称呼变了。宣爻边同步边琢磨李解到底是出于谨慎，还是有其他的特殊原因？ “确认过协议没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李解问，“不过，你真的想知道这个吗？那你可要做好头疼的准备。” 头疼？宣爻狐疑地看着对方，很快点了点头。 “以首都圈现阶段的最新研究进展而言，出现了好几种假设性的理论。最近刚刚兴起的一种次主流理论，说病因出在梦上。” “梦？” “梦，做梦，梦境本身等等，关于梦的一切都是潜意识的一部分。如果能把所有的意识转变为潜意识，等同于将自己的意识都关进一个与世隔绝的‘意识房间’，就好像在做一个不会醒来的梦。当然这个梦是不可入侵，也不可更改的。毕竟即便是该潜意识的拥有者，也无法完全控制这种情感、本能与理智的混杂组合，更不用说是非拥有者的外界了。” “……”宣爻刚听了个开头就懵了。 “还有一种假设，”李解说，“也是目前唯一一种得到初步论证的理论。” “假设？” “很多理论性研究都是基于假设再去证明假设是否能在各种情况下成立的反向模式。” “现在只有理论。”宣爻明白了，“距离临床多远？”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解摇头，“毕竟这个假设理论也有明显的局限性。” 宣爻安静地等待后续。 “它首先假设我们处于原始文明阶段，意识永寂就该被称作脑死亡。而发展到我们所在的阶段，已经连受到物理损伤的大脑都能被治疗舱修复，等同于在物理层面上彻底解决了脑死亡的问题，原始理论就不可能作为致病和死亡原因。 “实际上由神经元构建的脑内网络与人格存储系统已经在遭受物理损伤时就出现了不可逆的灾难性崩溃，即便物理层面得到了修复，非物理层面也无法修复。就像同时格式化了辅脑和辅脑云端，软硬内存数据都已彻底清空的前提下，即便物理层面没有出现任何损坏，数据本身也已经被损毁了。正是这种无法完整复原的情况才催生出神经元的固有反射构架理论，并成功证明了精神或者说我们的灵魂的确是存在的。” “……” 宣爻这次刚听到途中就整个僵住了，几乎是李解说一句就用终端搜索一句，直到对方说完后许久才理解了个大概。 “就像我们通过‘认知现象’转化出精神网络的可识别根信号那样，我们的身体里也有不止一套被命名为‘意识’的可不见非物理结构存在于精神网络，同时还有另一套一旦受损就会危及非物理网络的物理精神网络。即便在物理层面可以完全复原，依旧必须同时复原两者才能让灵魂和身体都保持完整，因为二者之间还存在着一种不可拆分的匹配度，如果其中任何一方出现了损伤，即便后来被修复如初，也会失去其原本的同调能力，导致物理和非物理之间的匹配故障。” 李解说到这里不禁停了下来，颇有些同情的看着已经两眼发直的宣爻。她知道对方一时半刻根本理解不了这么多理论，可对方执意要问，她也无法拒绝那种小动物般的好奇眼神，自然就和盘托出了。 宣爻不止忙于搜索各种陌生的词汇，还要忙于结合着完全陌生的东西去理解，堪比同时与两人联络，思维混乱得超乎了自己的意料。而李解也找不到更简单易懂的方法来说明，只能这样继续下去。 “这种匹配度故障会导致死亡不再取决于我们自身，而取决于外界。尤其在无法确认灵魂是否受损的前提下，即便身体的损伤得到了修复，也无法复原以原子大小存在于广大精神网络的部分，因为那些信息甚至包括在你我的脑海之中的独有结构，并不会只停留在可控物理层面，还有不可控的非物理层面。 “推测可能是从原始文明延续至今，藉由基因根植于神经元里的本能与后天形成的情绪表达同时主导了意识在精神网络中扩大化与同质化的功能，才导致身体与意识的匹配一旦断开，意识被会迫分解，从而以最小的原子单位融入整个精神网络，最终成为不可连接与探知的零散基础单位。 “所以最有可能的致病因是早已经习惯了意识与身体完全协调统一的我们根本无法反向识别没有与自己有关的同调信息，这才导致了灵与肉的彻底分离为完全不可逆的意识碎片，也就成为了意识永寂的致病根源所在。” “他……”宣爻沉默了许久都没能完全琢磨透这一段理论，直到他结合之前从穆纯那里听到的话，才出声问，“穆纯跟我说过，身体和大脑之间有一种互惠协议，会形成一种绝对不能打破的特殊平衡。” “对。”不用继续担心误人子弟的李解登时长舒一口气，“穆局长的说明方式比那些破理论更简单易懂。” 称呼居然变了。宣爻想。而且还是第一次听到李解这样称呼对方。或许意味着她其实非常尊重穆纯？ “情况正如他所言。我们毕竟是灵肉必须统一才能存在的奇怪存在，”李解并未察觉自己对穆纯称呼上的变化，“否则要么就必须抛开作为人的基本特性，导致身体的异化或死亡后的腐朽；要么就必须向上跻身更高的维度，成为一种现阶段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 异化与死亡以及向上。宣爻咀嚼着李解的话，刚想追问，就被李解抬手打断。 “你这个好奇宝宝的性格，不是我这浅薄的知识面能应对的。”李解显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鼻梁，“类似的问题你还是去问穆局长比较好。他对这些本来就很感兴趣，也了解得比我多，加上他一直在追查那些毫无线索的相关事件，尤其是星系级别的异化、意识永寂等相关的东西，甚至包括第500号事件……” “第500号事件？”宣爻问。 “啊——说溜嘴了。”李解及时打住，“关于这个第500号事件，我能告诉你的这个‘500号’已经是极限了，再说下去我就违规了。” “为什么？”宣爻懵了，“不是有保密协议……？” “你这个保密协议是外部授权级别，而500号事件却只有我们内部的人才有权限查看，”李解说，“你必须通过考试才能获得相应的保密授权。” 宣爻：“……” 居然又是考试。看来的确很关键。可如果自己没考过……？ “怎么？”李解打断了对方的思考，问，“穆海豚难道没让你去考吗？不可能！” “……唔。”宣爻点头，“他有跟我说。” “我就说嘛。”李解再度松了一口气，“他最欣赏就是你这种情绪稳定，遇到事情还能冷静应对的类型了。肯定不会放过你。” “……”※※※ “而且，我认为人的外表是不可或缺的生物资源，是自身拥有的实际资产之一。维护和升级它的价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不想，也不是来批判或界定你的行为正确与否的。” 穆纯说的都是场面话。可何时说出什么话的恰当表达本身就是一种让人羡慕的实用能力，而人们总是更愿意听自己想听的话，夏馨也不例外。 “如果你能相信我对你并没有任何敌意与歧视性的立场，是否愿意就这样继续谈话？”穆纯问，“如果你不排斥，我会跟你一起回忆，直到还原出所有细节。” “可以继续。”夏馨颔首。 “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儿的？”穆纯问。 他的提问方式有些出乎夏馨的意料，让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第三次巧遇那个人的时候。”夏馨回忆道。 “那个人？”穆纯问，“有名字吗？” “有。很特别的名字。”夏馨说，“蓝桥雪。蓝色的蓝。她说我姓夏，而她名字里有个雪，这样的巧合应该会让我们很合得来。” 第58章 穆纯：帮查一下这个蓝桥雪。 辅助：能查到的同名同姓的人大概239176人，筛选性别后还有226522个人。 穆纯：交叉比对邦联交通系统的通行记录，只保留近期来过边境地区的人。 辅助：还有20455个。 穆纯：结合相关条件继续排查。从住所地址和医疗记录开始。辅助：明白。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拜个早年（伸小手（昨天太困了，小修一下细节表述_(:3」∠)_佩的分段空行和空格好像不能用了，我空了也没用，没辙啦，视角转场的时候只能靠小可爱们注意看那三个※※※了…… 第54章 赤子血.4.6（3in1） “那我能问，关于他……的事吗？”宣爻小心翼翼地说。 李解反问：“穆海豚吗？” 宣爻点头。他不懂李解对穆纯的称呼怎么又变回去了，却不敢开口问。 “他很少提及私事，”李解说，“不过他身边不缺伴儿就是了，你要问我谁是谁跟谁又什么关系的那种八卦，那我只能说抱歉，虽然我喜欢八卦，却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平时也只是觉得好玩，才留心听几耳朵。我跟穆海豚严格来说，就是关系好点儿的普通同事，勉强算是半个朋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去问我组里那个脸蛋很显眼的人。” 脸蛋很显眼的人？宣爻怔了一刹才反应过来李解说的是那个漂亮的年轻人。 “不是……这个，”宣爻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是想问他的私事。” “那是？”李解问。 “我想问，关于高维人，”宣爻忐忑道，“能问吗？” “可以。”李解说，“这个不涉及保密问题。” “你刚才说，高维人是核心能源，”宣爻问，“可是，人怎么会成为能源？用来换钱的‘东西’，又是什么？” “都是精神阈值。”李解说。 “精神阈值？”宣爻懵了。 “你的两个问题，都是同一个答案：精神阈值。” “精神阈值是……？” “全域那个概念你理解了吗？”李解问。 宣爻先点头又摇头，一副不敢笃定的模样。 “你这个肢体语言真是相当特别啊！”李解无奈地笑了。 “……抱歉。”宣爻急忙定住不动，垂目盯着自己的手指。 “没事，不用道歉。”李解说，“域这个东西其实已经泛用很久了，也并没有严格定义的范畴，是一种相对宽泛的东西。目前只有一些特殊职业才需要用到。例如我这种。优点是面对与异化有关的情况时，先天就具备自我隔离的保护效果，不会被异化后四处扩散的污染粒子传染神经系统。当然传染并不依靠气溶胶或体液接触，与生物性质的细菌传染完全无关，而是依靠人与人之间言行举止的潜移默化与否还跟精神阈值差异有关。” “差异？”宣爻问。 “低级别的人，不能传染高级别的人。量极和维度差异会让危害性接近于零。”李解道，“而一般人接触到传染源本人，也只能感受到对方极赋魅力的人格吸引力，根本意识不到异化和传染的存在。” “人格吸引力？”宣爻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没错。”李解说，“就好比幼儿园里的小孩子们如果聚集在一起，但凡有其中一个忽然嚎啕起来，很快就会传染周围的孩子一同哭泣。也跟你觉得狐狸精很迷人是同一种道理。” 宣爻不好意思地团起躯干，用胳膊与手掌遮住了脸。 “你的大脑或者其他任何人的大脑，其实天生就拥有一个域，不然就会无法使用辅脑。”李解继续道，“比大脑天生就有的域稍微实用一点的就是我所使用的全域，不过像我们这种程度的域，是完全不能跟高维那边的最小单位量级域相比较的，甚至渺小到沙砾之于沙海般微不足道。你实际上接触过穆纯，即便不知道域的概念，但看他本人的言行举止，也可以相像高维人是如何了。” 她说到途中宣爻就已经抬起了头，却就那样僵住了，过了大半晌才想起来眨眼，问：“就是说，即便抛开外表不谈，他们也很有人格魅力，对吗？” 李解颔首，接着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道：“参考发展中文明，他们与我们就存在着量极差，所以只能使用大脑天生就存在域来接入精神网络，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到，即便我们给他们辅助设备，他们也使用不了全域。与之相应的是，我使用全域时却必须使用辅助设备，而高维那边却早已经不需要辅助设备就能使用全域了——这就是精神阈值量级带来的差距，也是高维定义下‘一个造物主’的基础单位量级。只有拥有了这个量级，才能无限制的跨越纬度和域。” “一个造物主的基础单位量级？”宣爻又听到了陌生的词组。 “这个造物主并非宗教概念，但功能定义上却很符合。”李解说，“是发达文明域才有的缩写命名模式。这样即便低维的人碰巧听到了这些，也只会将其当做认知内的原始宗教概念来理解。算是一种隐形却有效的保密方式。” 宣爻了然道：“所以精神阈值其实就是兑换货币的核心能源？” “其实也不能完全定义为核心能源。”李解说，“对于他们来说，精神阈值只是一种能力界定与身份识别标准。就像我们的dna、指纹或虹膜。高维人一出生就拥有至少一个基础单位的精神阈值，与之相应的是他们天生就已经是异化状态。” “什么？”宣爻失声。 “不过，他们的异化与我们的异化不同，”李解说，“他们不会因异化而失控，并且会跟随时间逐渐发育成完整、可控的异能。” 宣爻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因为吃惊而瞪大双眼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跟我们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李解道，“他们所有的人都能使用域，也必须随时开启至少一种域，就像我们必须呼吸氧气一样。而且大多数都会选择使用全域。因为全域对他们俩说是最简单的、连婴儿都会使用的一种类型。只要没有与之同级或更高的精神阈值，就无法越过他们的全域，也就不可能伤害到他们。不过使用全域对身体却有物理限制条件，他们必须保持人类基础物理特征，这样才能确保物理奇点，以便通过完全发育成熟的异能去构建全域。” 看见宣爻又两眼发直了，李解难免露出了抱歉的表情，道：“我真的很不适合给人讲解这些复杂东西。我自己虽然能理解这些，却没办法简单易懂的说给别人听，是那种自己能学好，却不知道怎么教人的类型，甚至可能让它变得更难以理解了。” “没、没有……”宣爻赶紧摇头。 “我想知道。”他说，“很想知道……你愿意说，我就，很感激了。” 紧张失措地样子更像小动物了，李解没辙地想。 “那我就继续了？”她问。 “好、好的。”宣爻飞快点头。 “你可以把高维人这种随时开启的全域想象成自己大脑里无时无刻都被无以计数的微电流不断地刺激，这样才能让神经元始终处于极其活的跃状态。虽然这种活跃能提高使用域的效率，可与之相应的弊端是也会对他们本身带来很大的负荷。” “他们的大脑不会……烧掉吗？”宣爻脱口问出自己都不敢确定的疑惑。 “这倒不会。”李解说，“但他们会不停地复制备份同类神经元信号。就像在自己的大脑内不停的进行自我增值。这种增值会导致他们不断生产出很多没用的冗余。清醒状态下还好。非清醒状态下就无法妥善管理了，只能向他人或精神网络中代谢这种冗余。” “非清醒状态下是指……？” “例如：睡眠。” “……” “总而言之，只要他们的意识无法保持清醒，就会产生大量冗余，导致他们的灵魂与身体的匹配度急剧下降，甚至可能出现严重故障。虽然能在清醒后自行修复大部分故障，过程却非常痛苦，甚至可能导致精神阈值出现不稳定的巨幅波动。特别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导致阈值的大幅度下降。一旦下降到少于一个基础单位量级，他们就不再是高维人了。”※※※辅助：纯哥，最终筛选出12个极其类似的身份背景的人，但是追溯最终结果却都是假身份。与其有关的医疗机构也一样。 穆纯：辛苦了。 “可实际上，你们并没有很合得来，”穆纯问，“途中就分道扬镳了，对吗？” 夏馨颔首：“选择面部再造的医院前，我咨询过很多同类机构。第一次除外。” 第一次时，她只是想赶紧恢复自己原本的脸，完全没有思考想要变成什么样子，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因公受伤后必须经历的修复性治疗。 第二次她就谨慎了不少，也积极了不少。 “然后蓝桥雪就出现了。”夏馨说，“她本来就很漂亮，一出现就吸引走了当时在咨询机构里的所有人的注意力。现在想来，我之所以会决定选择那家机构，很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她，才对那家机构的面部再造技术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 第59章 接着就是第二和第三次进行面部再造的时候。 “每次我去机构的时候，都会与她巧遇。她会主动与我攀谈，鼓励我选择更适合自己的新脸。直到我听取了她的建议，决定进行第四次面部再造，她就没有再出现了。第五次也是同样。简直就像人间蒸发。” “也就是说，”穆纯确认道，“你对前四次再造的面部都不满意，所以才会决定进行第五次再造？” 夏馨摇头：“我开始只是对第一和第二次再造不满意，所以才会选择第三次再造。但我对第三次其实很满意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跟蓝桥雪交谈过后，就忍不住决定进行第四次再造。至于之后的第五次，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赌徒，忍不住用自己的脸去当赌注，就为了藉由外表呈现出更自己灵魂的完美模样。” 可实际上她灵魂的模样从未改变，只是外表逐渐变得契合于她的想象，而非她原本的性格。 “而且，我还鼓动我遇到和能接触到所有有容貌焦虑问题的人，让她们都去做面部再造……” “也就是说，”穆纯了然道，“你原本并不打算再造那么多次，纯粹是被蓝桥雪鼓动的？而你在被彻底鼓动后，也忍不住鼓动了自己接触到的人。简直就像是在不自觉把同样的焦虑传染给周围的人？” “对。就是这样。”夏馨颔首，说，“最后两次再造我之所以决定去，都是因为蓝桥雪说的话以及她消失前新换的那张脸。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彻底丧失独立判断能力，还产生出一种自己的脸很丑的错觉，完全听信了用完美面孔等于完美灵魂的理论，还用那套说辞去说服别人，让他们变得跟我一样，不停接受面部再造……最终受我影响的人，有几个？” “四个。”穆纯没有回避问题。 “她们……还好吗？”夏馨不确定道。 “不太好。”穆纯毫不委婉道，“精神犯罪之所以被单独拿出来做为一种犯罪体系，就在于它的结果已经糟糕到现阶段的医疗技术和道德以及法律角度都很将其准确难划分了。毕竟不能因为谁跟其他人说的话、发泄的情绪就审判他们。” “什么？”夏馨一愣。 “对外表的焦虑情绪绑架了她们的思想，异化扭曲了她们的身体，而她们本身却没有跟你一样强大的灵魂与身体，异化的状态也谈不上完整，无法将其转化为异能。”穆纯道，“我帮她们剔除异化的部分后，她们就只剩下了极度脆弱的部分，不止精神，还丢失了对自身的认知。治疗仓虽然可以修复身体，却无法修复灵魂。丧失自我认知的她们，已经无法接受治疗。无论是内在还是外表都已经超出你的认知范畴，更像是许多肉块与吞噬本能的单细胞生物的组合，永远都不可能恢复作为人的意识和身体了。” 夏馨愕然不已，许久都既无法说话，也无法动惮。 穆纯给了对方一些时间用来平复情绪，而后才疑惑道：“那个叫蓝桥雪的人面部再造真的那么成功吗？” “岂止是成功。”夏馨语气不自觉袒露出相当明显的嫉妒之情，“完全就像契合着她的灵魂与言行进行过数千倍美化而后缔造出的艺术品。简直是对她原本外貌的无限升华。包括举手投足与微表情，都更好的突显了她内在优势。” “不好意思。”穆纯忍不住出声打断，“你能用更简单易懂的方式说明吗？毕竟我并没有亲眼见过这个叫蓝桥雪的人。” 这下换成夏馨疑惑了：“以你的权限不是能直接调用我辅脑里的视觉记忆吗？” “如果能，我当然已经这么做了。”穆纯道，“但是你的辅脑有非常严重的连带损伤，已经无法调取相关记忆片段。” “……” 夏馨哑然许久才道：“就是那种典型的东方古典韵味的脸。可以说是眨眼间就从普通的美女变成了灵秀与美丽兼备的人。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诛异’纹身。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为了配合自己的新脸而新增了一些装饰，仔细一看才发现墨色的边缘已经晕开了，肯定纹上去很久了。” 她不无遗憾地说：“可等我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我控制了……后面的记忆，就都是断断续续的，仿佛在深度睡眠中，虽然做了不少的梦，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除了第一次再造之外，后来你接触的，包括蓝桥雪这个人和那家咨询机构与医生其实都不存在，你能接受吗？”穆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抛出一部分真相。 夏馨握住穆纯手掌的力道陡然增加，而后凝滞不动，最终逐渐且无力地重新松开。 “是骗局对吗？居然都是骗局？就为了让我落入陷阱？为了让我陷入对外表的焦虑情绪，这样就能诱使我落入陷阱，让我自愿沦为一名特殊的罪犯？” 夏馨犹如自言自语般重复着类似的问题，而她心下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穆纯自然无需回答。 “你只是蓝桥雪他们的替罪羊。”他耐心等到对方恢复安静才开口，“你想不想抓住蓝桥雪他们？或者是否想恢复视觉并离开这里？” 夏馨愕然：“我还有恢复和离开的可能？” “有，”穆纯道，“但我需要你先仔细回想关于蓝桥雪的细节，包括她给你的感觉，这样我才能追踪到她。” 夏馨点头：“我会尽量回忆。” “她有没有给你一种很亲切的感觉？”穆纯问，“还是只是单纯为了想要亲近你，才故意显得亲切。这其中细微的差别相信现在的你已经能分辨得出来了。” “后者。”夏馨毫不犹豫道，“她并没有共情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只是在顺着我的意思说话。仿佛在运行一套对话模型，尤其对一些特殊问题的回答都显得很奇怪。如果不是我当时情绪不稳定，肯定已经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古怪，而不是只记住了她手腕上的‘诛异’……” 夏馨说到此处陡然一怔，仿佛自行抓到了关键所在。 “情绪。”她说，“情绪才是关键，对吗？” “你的双商非常出众，”穆纯毫不吝啬地夸奖，“看来跟你讲解异化的原理肯定不会太费力气。” “异化？”夏馨问。 “异化就是……” 穆纯简单讲解的途中夏馨就不出意料的完全理解了，这让双方的交流变得更为便捷了。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的眼睛之所以会失明，是因为我切掉了你大脑里一部分异化的神经元，”穆纯说，“我这么做的理由以及你病变的根源，我相信你自己已经猜测出来了。” “也是情绪。”夏馨说，“长期压抑的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 “或者是周围人传染给你的负面情绪，”穆纯道，“潜移默化导致你的大脑无法处理这种情绪负荷，继而出现了身体与大脑的割裂，最终身体率先崩溃，异化症状自然就投射到了身体上，使得你脱离了原本的物理形态，继而转化为超出原有认知的形态，所以我帮你切除异化部分的时候必须切割掉被情绪影响的神经元。其中大部分是视神经相关的，因为外表是你最主要的焦虑源。与之相应的是这种切除会带来副作用，导致一定程度的记忆丧失。这也是你出现了记忆缺失的真正理由。而在那之前的，则是受蓝桥雪的影响。” “实体？副作用？”夏馨犹如听到了天方夜谭。 如果说情绪的部分她还能理解，但是情绪异化与身体出现的异化实体之间的关联她就完全无法相信了。 “你不相信情感能扭曲到拥有实体，对吗？”穆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精神阈值所导致的冗余与呈现出的实体呢？” “你指高维人？”这个夏馨反倒不陌生了。 “没错。” “我没见过，也不相信……” “那么我现在要恭喜你，已经不得不相信了。” “什么？” “毕竟我就在你面前，你还握着我的手。” “……” “你体验过一个基础单位量级的精神冗余吗？”穆纯问。夏馨摇头。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视觉暂时借给你，”穆纯道，“让你体验高维人之间特有的共感和冗余。这算是异化后的人才能获得的福利。不过时间很短，不能超过10秒。否则你的大脑或者说是你的主体意识就会超过负载极限，再也恢复不了。” “……”※※※ “我还想问个，问题，”宣爻纠结了许久才挤出后半句话，“他……穆纯他……喜欢……？” “喜欢的类型？”李解了然地接上。 “不、不是！”宣爻急忙结巴着否定。 “别害羞，”李解笑道，“想问什么就尽管问。” “我是说，高维人，”宣爻只能停下来深呼吸并摩挲了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竭尽所能地调整了说话节奏，“大家都喜欢，高维人吗？他喜欢的人……也很多吗？ 第60章 “高维人不喜欢低维人。”李解道，“反之也一样。” “！？” 李解说出让宣爻呆住的答案。 “虽然穆海豚是个特例——就是那种会喜欢人的类型，而且无论维度如何，只要是漂亮的人，他都喜欢。可他并非只看表面，而是会挑剔包括性格在内的所有。通常情况下他们与我们无异，只是更看重如何有效的剔除冗余以及如何稳定和提升自身的阈值。” “……唔？”宣爻不确定自己有完全听懂对方的后半句话，“为什么？” “因为这是发达文明界定自身社会地位的唯一标准。”李解道，“就像一种谁都无法撼动的绝对权利。” 宣爻发出一知半解的单音：“唔……？” “这么说吧。他们其实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我们任何人的精神网络防火墙。”李解说，“从共情的角度融合入基础人格，同步包括五感在内的一切内外在信息，既能复制，也能扼杀。而没有任何人能追查这种藉由精神网络入侵的屠戮，甚至比生物病毒更为不起眼。” 宣爻瞪大双眼张大嘴，许久都无法阖上。 李解好笑地看着两眼发直的对方，接着又半开玩笑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道：“是不是无法理解高维人为什么没有把他们不喜欢的其他文明域的人都咔嚓掉？” 宣爻不由自主地点头。 “因为精神阈值越高，越能拥有更为广大的域，也更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域，而域本身越是能突破物理与非物理甚至是所有一切认知的界限。除非他们自身的奔溃，导致他们精神失去稳定性，阈值也跌落至小于一个造物主量级。”李解说，“与之相应的是，他们需要汲取很多情感才能剔除自己的精神冗余，持续保持自身的稳定。” “稳定的阈值？” “稳定的生存下去。” “唔？” “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发达域以下几千亿人，他们才有一千多人，而且彼此都很不喜欢打交道。虽然没有谁能干涉时间主轴，但是毁掉下层文明对他们而言却太过容易了，只需要屠戮掉所有关键的人物即可，更不用说是毁掉一个宜居星域。但是他们没必要这么做，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空暇。就像蚂蚁不会主动靠近我们，我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寻找蚂蚁窝、消灭蚂蚁群。他们需要能给予自己情感反馈的大环境，就像胚胎不止需要在营养液中，还需要适宜的温度等环境才能发育成形一样，他们需要整个精神网络来分担他们剔除的冗余，需要构建这种共生的……” “李解，你这个人，每次跟人说明都会说得那么复杂，反而让人根本理解不了，真是愧对你的名字。” 突然出现的第三道声音打断了李解的话，宣爻跟李解一起抬头，看到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出现在楼梯间，态度自然且随意的径直朝他们走来，理所当然地突然在他们之间坐下，就这么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简单来说，高维人其实非常的孤独。”年轻人道，“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少了，彼此也几乎没有交集，所以他们都很孤独。但他们的精神世界非常庞大，就像一个无知的人总比一个容易看透真相的人要活得轻松得多。因为他们的脑子里容纳了太多了信息量与情绪量，一个人根本无法应付这种庞大的数量，只能通过不断剔除冗余来整理归类，确保精神状态的稳定。碰巧他们剔除出来的部分又可以用做精神网络的核心能源，是最有效的神经元动能，所以我们跟他们其实是共生的互惠合作关系。” 年轻人说到这里不禁停下打了哈欠，与他介入二人的谈话一样自然地向后靠在了宣爻方才还枕着睡觉的设备上，放肆地舒展了一下四肢，才说完了剩下的话。 “虽然其中也不乏性格差、极度厌恶我们的、宁可自己孤独生活的孤僻类型，总体来说大部分的高维人还都不算太差劲。” 像一只慵懒却狡黠的猫。宣爻想。 “居然这么快就换班了？”李解等对方说完才开口，“聊天的时间果然过得很快。” 年轻人点头，抬手与李解击掌，后者放下手后很快沿楼梯而上，消失在宣爻的视野里。 他来不及回头，就感觉到年轻人投向自己的专注视线，让他如同芒刺在背。 “怎、怎么了？”他忐忑地看向对方。 “纯哥正好相反，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年轻人忽然改变了话题和容貌，对宣爻道，“我认识他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我只见过他欣赏别人的身体，至今还没有见他欣赏谁的性格或者说是灵魂，不过却不会将他归类于自视甚高的类型，而是只喜欢自己的类型，也有可能是所有高维人都有的奇怪毛病……你不用这么恶狠狠地瞪着我，也别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我没……” 宣爻刚想否定就被打断。 “我是他喜欢的类型。”年轻人说，“你也是。” 他说到这里发现宣爻已经呆住了，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对愣住的对方笑了一下，趁着对方没回神前就抬起了手，把自己的头发绑了起来，随后还整理了自己衣着，剔除了慵懒，换上了准备工作的模样。 时机卡得恰到好处，宣爻回神时对方也冲他伸出手，摆出等待交握的姿势。 “你好。”他说，“你可能没记住我的名字，现在正式认识一下。我姓尘。尘世的尘。尘立言。” “……你好。”宣爻只敢盯着对方的手，因而更无法忽略那漂亮的指节，略微向上勉强看见的腕骨也是。 “加个私人好友。”尘立言说。 “——！？” 宣爻骤然收回视线，猛地向后退，直接缩到了墙边。 “你躲什么？”尘立言说，“不愿意就拒绝。我又不会发骚扰信息。就算加了也可以删，你还可以限制我的联络权限。” “为什么……要加？”宣爻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挤出声音。 “知己知彼。”尘立言说。 “唔？”宣爻脑袋里的问号成倍增加。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道理都不懂？”尘立言道。 “……”宣爻忙摇头拒绝。他觉得这个人跟他漂亮的外表不同，气场有点可怕。 “好吧。”尘立言见场面话没用，只得说实话，“我不想让楼上那些笨蛋听见我跟你聊天的内容。加好友比较方便。以上。完毕。加不加？” “……加。”原来不止是气场可怕，而且还让宣爻无法拒绝，只得同意。 尘立言：好了。宣爻：…… 尘立言：他对喜欢的类型来者不拒。你如果喜欢他，就跟他多接触。他不会排斥你，还会觉得很高兴。我喜欢看他高兴的样子。 宣爻：他是……？ 尘立言：纯哥。宣爻：…… 尘立言：他就喜欢别人喜欢他，越多越好。还喜欢别人围着他转，尤其擅长表面功夫，却未必有多喜欢别人。深情和专情都别指望了。实际上是挺随便的一个人，真正的脾气稀烂，处世为人却意外还挺不错的，对喜欢的类型特别有耐心。尤其是床技和吻技。吻技你应该体验过了吧？他对人下手很快。宣爻：…… 宣爻原地窜起。 这是什么情况？他看着对方大段发来的私频聊天内容，整个人都懵了。 尘立言：至于床技，满分如果是100的话，我愿意给1000分。宣爻：…… 尘立言：你脖子红了？啊！这种话题你会害羞是吧？ 宣爻：没，没有。 尘立言：生气了？ 宣爻：没。就是单纯觉得，你的外表…… 尘立言：我看起来不像是会直接谈论这种话题的人？宣爻点头。 尘立言：以前的确是。后来变了。 宣爻：为什么变了？ 尘立言：既然我喜欢的人是肉食系，我多少也要改变一下。 宣爻：你喜欢的人？ 尘立言：就是你喜欢的人。 宣爻顾不上回消息就彻底缩到了墙角边，与对方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面面相觑，眼神却各自不同，一个惊讶，另一个…… 尘立言笑了：“原来你跟外表不一样，还是有点脾气的。算是潜在的肉食系？” “唔？”宣爻一头雾水。 “你没有自觉吗？”尘立言开始觉得对方有趣了，“刚才一提到纯哥，你的眼神突然就变了，杀气腾腾地瞪着我。” “我没有！” “没事。你想瞪就瞪吧。我不在意这个。” 宣爻：“……” 宣爻：你……你跟李解他们说的不是这样，你说的是……已经分开了。 尘立言：只是很久没见而已。李解还好，其他几个笨蛋太八卦了。动不动就好奇别人的私事。我当然不会对他们说实话。 原来现在说的才是实话。宣爻恍然大悟。 宣爻：为什么对我说实话？ 尘立言：对待情敌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摊牌。宣爻：…… 第61章 尘立言：放心。我不会拿你怎样。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宣爻摇头。 “我觉得你很厉害。有点羡慕。”他说。 “羡慕？”尘立言问，“理由？” “你有勇气……” 宣爻说到途中忽然僵住不动，脸色瞬间寡白，身体左右摇晃，仿佛随时可能倒下。 “你怎么了？”尘立言忙上前，伸出手试图搀扶对方，“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难看？我没有说什么刺激到你的话吧？” 宣爻根本无暇说话，两条胳膊用力捂住了自己腹部，直接跪倒在地上，弓起了脊背，不断颤抖着，艰难地挤出声音： “在动……” “什么？” “胃里，地球，在动……” 【??作者有话说】 4w海星+龙年大吉+常规更新三合一 第55章 赤子血.4.7 第0.1秒：无以计数的信息瞬间以单独的神经元信号不断流入了脑海。 既像无以计数的辅脑同时接入大脑，又像所有人的大脑天生就彼此衔接在一起，不再需要通过五感汲取转换处理外界信息，就能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可是，想要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却变成了不可能的事。 无数种完全陌生的体验就此混淆在了一起，仿佛将大脑数字化后弃置于根目录中，不再被茧房束缚的同时，意识也被疯狂涌入的海量信息代替，就连原本的人格都被逐渐扼杀。 善恶变得没有意义，对错的界限也被模糊。 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窃取别人所感知到的一切，也可以在他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替换信息，甚至可以让对方无法动作、言语和思考，沦为自己的傀儡。 只是，没必要。 已经拥有这种力量的人，不会无聊到伤害低于自己所处维度的那些人。 除非必要。因为伤害与否，对他们而言也是无关紧要的部分。 这不是低维通过臆想就能达到的认知范畴，否则维度隔离的界限就不会从上往下，反而必须在从下至上的层面构建。 犹如恒定的时空为“过于”与“未来”之间划定的界限，如此才能确保“现在”的切实存在。 夏馨感觉到自我意识在逐渐趋同，仿佛蔓延至整个精神网络所连接的数千亿意识。只要对于思考出现一刹懈怠，自我意识就会被那数千亿的意识直接吞噬。 她陡然明白获得一切信息的同时，也代表着一切信息都会成为毁掉自身的弱点，因而仅仅是保有自己的人格框架，防止被外界基础信息入侵，就必须竭尽全力。 她忽然想立刻重新回到信息茧房内，只接受自己熟悉的信息，放肆对它们恣意品评，而它们却没有危害到自己的可能。 可惜，她已经处于一种虽然相连却并非真正接入精神网络的中间态，主控权并不在她手中，她连主动断开连接都做不到。 她的思维原本就不够独立，很容易就被别人影响，即便竭尽全力，也没有办法长时间摒除外界信息，因而不过几秒就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接着人格就被打得散碎，仅能以最原始的形态充斥在整个精神网络，成为一种不可分辨的基础信号源。 或许，更接近于为精神网络运转而奔波的粒子结构…… “我”是谁？ “我”这个概念本身还存在吗？…… 第5秒，穆纯就切断了共感，审视着一动不动夏馨，露出了笑容。 “感觉如何？”他问，“是否符合你对异能和高维的想象？” 夏馨没有说话。 “非常不符合，不是吗？” 尽管对方没有回答，穆纯依旧能继续对话。 就像即便对方看不见，他也不会收敛起自己唇边地笑。 如非必要，别人言行与看法如何，从来不会被他囊括在思考与判断范畴之内。 “无法复活死人，不能隔空取物，眼睛也不会发射具有杀伤力的激光束。真正的异能其实很无聊，对吧？毕竟那些功能都违背了人类自诞生以来的原始物理构成，也违背了作为生物的基础特性。我们毕竟只是思维、身体以及一切外部条件相互比对所得出的信息源节点，所有异于常人的部分都是通过异于常人的思维以及无以计数的精确计算和控制才能得到的结果。是理智、情感与本能三者合作互惠所构成的广袤宇宙内唯一的高智慧生命体。” 夏馨迟来地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突然愤怒不已，大力推开了穆纯。 可惜，穆纯不仅没有被推动，反作用力还让夏馨不自觉向后倒。 她的本能试图做出防御姿态，轮椅却限制了她的行动力，害得她差点连轮椅带人摔倒在地上。 “是不是感觉到了某种威胁？”穆纯及时帮对方按稳住重心，“心跳加速，血液流动加快，身体也不自觉进入了备战状态？还是过多的信息流入你的脑海后，让你失去了大部分理智，只剩下最能侵占本能的愤怒和恐惧，就连最基础的思考能力也丧失了？” 夏馨没有出声道谢，也没有回答，只是咬紧了牙关。 “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吗？或者你还是不愿意相信？” 穆纯堪称温和的语气与漠然的笑容正好相反。说出来的话也是。 “还是说，你连情绪本身都不愿意相信？就因为它们是你认知里没有物理实体的东西？可它们已经作用于您的身体，呈现出了‘实体’，才让你推开我、排斥我，就算你开口否定，也违背不了本能所呈现出的一切。” “……” “还是你需要再做几个小实验才愿意相信？”穆纯问。 “没这个必要。”夏馨突然开口。 “很好。”穆纯说。 他重新挪动了椅子，故意发出很响的声音，直到夏馨无法触及的地方才重新坐落，藉由声音和距离让对方最大程度地承受了一种不安全感。 “现在你应该愿意显露一些本性了吧？”穆纯问。 “什么本性？”夏馨问。 “源于你性格里最容易成为你驱动力的，既是情绪也是本能的部分。”穆纯说。 “……” “我不太喜欢拆穿别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 “……” “你从来不是完全的受害者，也不是彻底的加害者或罪犯，只是擅长挑选有利于自己的角度做出判断。你的记忆虽然有所缺失，却不会让你变得无知或愚蠢。异化对判断力的影响只是暂时的，你肯定已经……” “我想加入你们。”夏馨说突然出声。 “加入我们？”穆纯一怔，问，“你指加入管制局？” “是的。” “……” 对方的要求显然超出了穆纯的预料。 “你不适合。”他说。 “理由？”夏馨追问。 “利维坦。”穆纯道。 “什么？”夏馨一愣。 “你——利维坦。” “你在说什么？” “一种天生就存在的，永远也无法从人类身上抹去的。” “什么？” “最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眼神虽然友善，却藏不住更为突出的另一部分。” “你究竟在说什么？” “嫉妒。”穆纯抛出答案，“你看着我和其他人的时候，眼底总是藏不住嫉妒。尽管许多人并没什么值得你嫉妒的地方，尤其在你自身相当优秀的前提下。为什么要嫉妒别人呢？我无法理解这种东西的运转模式。普通的心理疾病患者其实对此是没有认知的，但他们却是可以由外界介入并治愈的。你却早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因而既无法通过外界治愈，也无法扼制。” 夏馨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如果你是理智且情绪稳定的人，那我会非常欢迎你的加入。”穆纯不无遗憾道，“如果你是个不会自我设限，却能保有自制力的疯子，那我同样会表示欢迎。可是，你只一个局限了自己的……” 穆纯没能说完，躯干就承受了诡异地撞击。 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捂住腹部，皱起了眉。※※※尘立言看着宣爻既无法言语也无法动作，只能弓起脊背蜷缩在地上发抖，立刻联络楼上待命的方脸男人。 “叫醒李解。告诉他们地球正在宣爻胃里滑动。” “靠！不是说药物和手术都切不下来吗？怎么突然就动了？” 方脸边骂边往回跑，眨眼就揪着李解从楼梯上蹿了下来。 “折叠空间没有异常，全域也检查不出任何异状。”李解道，“我让一个缔造小组过来支援，不过就算是他们那个级别的舱，传送到边境至少也要10分钟。不行干脆就用全域连同胃部一起切下来做隔离，我来做他的临时体外血液循环，几分钟我还是能支撑的，我让2组准备好了急救设备。” “我靠！”方脸大骂着打断，“问题是谁来切？别看我！我的切除技术要有纯哥千分之一的水平我还会来做监视？” 第62章 “我来。”李解说，“死马当活马医。” “还是我来吧。起码切除的技术比你们俩加起来好。”尘立言边说边伸手抓住了宣爻的胳膊，“不过我可不敢在这四台脆弱的设备前动手。” “我先帮忙把他搬上去。” “奇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刚攀上楼梯，四周就暗了下来。 天还没亮，上面本来开着灯，此刻所有的灯却同时灭了。 李解忽然从旁侧窜出，不由分说地将他们三人推向了角落。 下一刻，全域之外的空气就发出诡异的尖啸声，笼着住他们四周。 短暂却极其刺耳的声音消失后，刚恢复听力就听见李解在吼： “精神网络被限制了访问！我联络不了缔造组支援，2组的全域也已经消失了！” “限制访问？开什么玩笑！” “他们三个人的全域都消失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靠——！” 话音未落，李解已经一脚踹开方脸男，尘立言同时拽着宣爻翻滚远离。 眨眼间他们原本所处的地板就像是被无以计数的利刃同时砍中，留下了满地的割痕。碎片扬起又四下散落，而李解等三人的全域已经展开，在四周构建起无形的屏障，护着宣爻退到离敌人最远的另一端，在他们半径范围的地板则依旧完好，显然及时抵挡了所有的攻击。 “协同全域真是麻烦的东西。” 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陡然响起。 “没想到你们比外面那三个废物要稍微厉害一些。” 熟悉的是声线，陌生的却是语气。 对方说话的同时察觉到不对劲的方脸男已经翻身迎上，敌方第二回的攻击几乎同时抵达。诡异的撞击与尖利的呼啸相互交替，彼此的势均力敌仅有几秒，就像从滑落的巨大冰块，眨眼就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身体和血，陆续落到了地上。李解和尘立言既来不及出声也来不及动作，甚至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乎是在看到方脸男碎成块状的同时，自己也倒在了血泊中。 宣爻本来就疼得根本站不住直，失去尘立言的胳膊支撑后难免一个踉跄，勉强及时伸手扶住了墙壁，抬起头来。 他的视线对上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对方，直到足够近的距离，连黑暗也无法掩藏对方的外貌。 宣爻怀疑了自己的眼睛，结巴着说不出话。 “你、你……” “你在等我，对吗？”对方问。 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面孔和身高也是同样。 宣爻惊讶地盯着对方，许久才挤出疑惑。 “你不是走……？” “我猜到他们有可能会等我离开后再来袭击，”穆纯说，“接下来就放心交给我……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下一个瞬他就薅住了宣爻的头发，另一只手则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_(:3」∠)_ 第56章 赤子血.5.1（3in1） 脖颈后仰到极致，头皮却没有被拉拽的痛感。 手掌仿佛化作利刃，轻易就割开了每一层柔软的纺织品。 腹部的皮肉变得比纸张更为脆弱，被穿透的感觉相比穿刺更像撞击。 只是鲜血如同被时间凝固，并未涌出。 怪诞至极的状况，就像身体递向大脑的信号被扰乱，就连理应出现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穆……纯？” 颤栗的声音迟来地从宣爻口中溢出，五感汲取的所有外部信息都在佐证的事实根本容不得他否认。 不止有穆纯的声音，还有穆纯的脸，身高和灰绿瞳都是一模一样。 无法想象的事实就发生在眼前。 宣爻呼吸急促，恐惧加倍。他怀疑。他不相信。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攻击自己。 既然如此，之前餐厅为什么还要保护自己？ 可他依旧在不断否认大脑接收到的信号，拒绝相信眼前的穆纯跟自己所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哪怕逻辑能力因此陷入混沌，变得语无伦次： “你、你……为什么？” “都说我在等你了，怎么还问为什么？” 对方故作无辜的神色与语气里藏着地不耐烦，是宣爻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 “你不该让我等待太久，不是吗？” 穆纯的反问相当笃定，显然不需要宣爻来回答。 “可是我很善良，不会惩罚你的。乖——别动。让我来看看，核心核在哪里。” 随着对方的话语，宣爻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在自己的腹腔内滑动，碰触到了自己的脏器，让他战栗不已。 千钧一发之际，原以为彻底倒下的李解和尘立言突然暴起，从两侧攻击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孔。他们及时解救下宣爻，重新以协同全域构建出屏障。 被击中的穆纯向后飞出数米才勉强停下，反击紧随协同全域后抵达，却被笼罩住彼端三人的屏障完全阻挡，无序地弹向四周，撕裂房屋的各处。李解和尘立言的协同全域默契至极，哪怕黄沙从建筑破损的豁口隙侵袭入内，建筑都显得摇摇欲坠，依旧阻挡了所有的攻击。 意识到无效的刹那穆纯停止了攻击，不再白费力气。 “协同全域真是麻烦，不过以你们的量级肯定坚持不了太久。就算你们能坚持很久，只要我不使用全域，再剔除掉所有攻击意图和敌意，它对我就会失去作用——像这样。” 他语气轻松地走向三人，脚步规律且平稳，能阻隔攻击的全域也的确如他所言，不再阻挡他的行动。而宣爻等三人却无法后退或逃跑，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漫不经心地穿过屏障，逐渐走向了他们的所在位置。 清晨的风不大，灰白的天却已足够明亮，轻而易举地从破损的建筑各处侵入房间，代替了原本的人工照明。 三人看到穆纯的面孔在光线下犹如坏掉的屏幕般不断闪烁，呈现出的光学迷彩材料被损毁后特有诡异视觉残影。即便内部有搭载自修复模块，超薄的光学迷彩面具依旧也无法承受协同全域所带来的物理重击。 对方的那张很快彻底地暗了下去，宣告寿终正寝，而后从两侧龟裂开，跟随脚步陆续掉落在破损的地面上。 动惮不得的宣爻等三人无暇顾及对方的长相，因为光学迷彩面具下的并非对方真正的面孔，是另一副面具。 乍看似极黑曜石的材质，菱眼圆瞳孔，似人又似兽。为古时饕餮辅首之形。可辅首通常为古时衔门环的底座，应为两只一对，寓驱邪、镇宅、庇护门户等意。眼前仅有一件，还佩戴在人的脸上，仿若洞开的门扉通往黑暗的彼端，只让人感到无穷地惧意，如同精确计算过的自鼻底向上呈现出倒三角的形状，恰好遮挡住识别面部特征最关键的上半张脸，只剩下嘴唇与下颚露在外面。 就在三人看清饕餮辅首的刹那，对方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他绕过了位于中间的宣爻，在宣爻看不见的背后抬起了手，分别附上李解和尘立言的胸口。 怪诞的情况亦如刚才宣爻的经历，对方的手穿过二人的纺织品与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却也跟宣爻经历的怪诞感不同。 俩人不分先后地发出了痛苦的哀嚎，紧接着便是喷涌而出的鲜血以及黏稠液体特有的滴落声。 等宣爻发现有什么溅湿了自己的后背时，才意识到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与他聊天的二人的躯干眨眼已经变得支离破碎。残缺的轮廓陆续掉落，鲜血在他脚边向四周蔓延，而依旧被“定格”在了原地，根本动惮不得。 对方略带嫌恶地抬起腿，跨过了地上障碍物，一身血腥地踱步绕到宣爻面前，偏头与他对视。 “痛觉是种非常有趣的东西……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饕餮俯首面具在宣爻眼中陡然放大，而后是对方薅住他头发的动作。 “介于你刚才表现得不够好，我决定先把痛觉还给你，当做一种必须的惩罚。” 宣爻被迫后仰，头皮上传来尖锐疼痛的同时对方的另一只手已经重新刺入了他的身体。 “我的核心核在哪儿呢？找到了。居然在你的胃里……” 对方的声音跟源于躯干内的诡异触感再度逐一经过宣爻的内脏，直到对方寻找到胃袋所在，尝试向外拉扯，却遭到了阻碍，继而发出了不满地抱怨。 “怎么黏住了？真是麻烦。算了。连胃一起扯出来吧。” 他说话同时手掌突然施力，暴戾地捏紧宣爻胃向外撕扯。 疼痛姗姗来迟，一旦莅临却能轻而易举地击穿宣爻的大脑。 他本能地抓住了对方手腕，挣扎着想要逃跑。可即便双腿没有发软，大脑和身体却断开了连接，抓住对方手腕的动作已是他唯一能做地挣扎。 “你居然能动？”对方略显诧异，“看来必须要帮你切除……” 为什么是切除？需要切除什么？宣爻来不及明白对方的意思就听见了自己的惨叫。 第63章 无法抑制的，源于自己的本能，只想将痛苦与恐惧以最原始的方式呈现。 不知道经过多久，可能只有短短一刹那，他耳边恢复了安静。 自己的惨叫声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行径。 他竟然不自觉地低下头，盯着自己腹部的那只手。 这个假扮穆纯的人，有着与穆纯同样漂亮却有力的指节，正在逐一剥去赤色的粘滞液体和部分胃部组织。 以一种拨开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那般随意却灵巧的动作，从那团血腥中取出了那颗“糖球”，那到眼前端详。 ——这不是他。 对方对滴落的血与内脏组织完全视而不见，只知道盯着在折叠空间里旋转的地球的专注眼神在饕餮辅首面具的孔洞上闪烁，让本已足够可怖的情形显得愈发诡异。 ——门外的三人应该是死了，而自己却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 自己在想什么？眼中一片血腥的宣爻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充斥着对现状毫无帮助的散碎想法。 “好了。” 宣爻听见对方说。 “核心核既然已经到手，就让你死得稍微完整一些吧。” ——稍微完整。 与之相应的是外面的三个人和刚才保护宣爻的三个人都已变得支离破碎。 他们会比自己死得更为不完整。但。 既然都是死亡，完整与否还重要吗？ “但是，你让我等待了这么久的惩罚却不能少。”——好痛。 对方松开了宣爻的头发，转身离去。 宣爻失去了唯一的支撑，跪倒在地。 他伸手去碰触了自己腹腔，却只能碰到空洞。 腹部的剧痛早已劫持了一切，让他的五感只剩下疼痛这种感觉还在正常运转。——真安静。 莫名其妙的开始，无法理解的相遇，意料之外的发展，阔别已久的喧嚣，急转直下的结果。死寂。 ——还没有联系过他。 答应要联系的。 ——想联系他。想。 只是想，而非实践。 二者对他来说距离太过遥远，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付诸行动。 地面传来的震颤感颇费一番气力才击败了支配着宣爻的剧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 看清眼前一切的刹那，宣爻明白了震颤的成因。 一楼的地板与屋顶经过连续的攻击，就连承重柱和墙壁都变得残破不堪，早就经受不起任何冲击，仅仅是宣爻摔倒在地上的动作都足以摧毁摇摇欲坠的一切。 地板垮塌的刹那屋顶也不堪重负，顷刻间坍塌下来，尽数压向动惮不得的宣爻。他闭上了眼。但。 粉身碎骨的结局并未出现，四条胳膊和两具身躯不分先后地护住了他的头颅与四肢。 “——授权。” 是李解的声音，可宣爻却不知道是什么授权。等他意识到在自己身侧的是李解和妈妈，接着就看清了彼端爸爸和兄姐的三道轮廓，几乎同时砸中了那个带着饕餮面具的人。 突然遭到意料之外的攻击，对方愣住了，根本无法躲开。宣爻也一样。 可对方比宣爻更快回神，在被命中一轮后很快脱离被攻击区，将三道轮廓击飞的同时辨识出袭击自己的源头所在，眨眼就回到宣爻面前。 他的辅首面具已经崩裂落下，露出了原本面孔。 ——依旧是跟穆纯一模一样的脸。 宣爻愕然不已。 光学迷彩面具已经破损，不可能特意戴两层还外加一个面具。 这就是对方真正的模样。 第一次是冒充。是能否定的骗局。可第二次，宣爻只能震惊地愣在原地。 “我自认切除的技术不错，也从来没有过失误。没想到你居然能给我意外的惊喜。” 对方说出的话也是。 “即便我已经切除了你异化的部分，你居然能获得了新的异化契机。” 异化？宣爻恍惚地思考：对方究竟在说什么？ “如果让你完成异化，或许会比刚才那几个人要厉害。” 自己怎么可能异化？宣爻无法理解。 “可惜，只是如果……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脸？” 对方问的途中不自觉抬起了手，未干的血迹跟随他指尖经过额头，止于鼻尖，留下了几条红痕，与灰绿瞳一起动人心魄。 宣爻的表情足以让对方恍然大悟。他咧开嘴，指着自己的脸，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你喜欢——” “不！不对！” 宣爻厉声打断。带有双重否定意味。 对方只是看起来，听起来，哪怕用词都像穆纯。 很像，很像……像得不可思议，可对方没有戴紫水晶的耳坠，笑的时候还露出了整排牙齿。 真正的穆纯不会露那么多牙齿，虎牙也不在这边。 说是相像，他们更像是镜面的两端，只是这面镜子是漆黑的，让人恐惧和战栗的。 “镜像……” 宣爻拆穿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你喜欢我。”他语气笃定。 对着无法反驳的宣爻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途中伴着不时出现的大笑。而他的手指则深深嵌入宣爻脆弱的脖颈，关节用力到发白，哪怕听到颈骨发出脆弱的声音，依旧没有放松的迹象，显然想直接拧断宣爻的脖子。 “两个案例。” 他说出的话却与行为完全无关。 “一个医生，一个心理学家。他们两个都是杀人狂，都喜欢看到跟自己同为人类的生物不停流血，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们最终走上了同样的道路，不断的重复自己想看到的行为。可是，却有很多人为他们鼓掌叫好，因为他们只杀罪犯和道德沦丧的人。他们的原则被打上正义的标签，受到所有无力对抗权威又始终祈求正义降临的弱者们追捧。” “啪啪”他用嘴巴故意模拟出鼓掌声。 “你知道人为什么区别于其他动物？因为我们喜欢看见同类的血，却还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伪装，毕竟我们从不认为自己以外的他者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同类……” 在他冗长陈述的尾声四道原本应该在“设备”里的“躯壳”第二次同时移动并攻击了他。 区别于上一次，他早有防备。 全域的力量让四具“躯壳”顷刻被毁得四分五裂掉落到各处，而方才还能动弹的李解也遭到了攻击，四肢与腰部已经分散落在宣爻四周，血则像雨滴一样，混着起风时卷来的黄一同沙落下。 “你的异能真是有点奇怪，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类型。是专门操控尸体的类型吗？感觉又不太像。异化条件也很特殊，好像是通过疼痛，濒死，血缘等条件才能成功……算了，反正你也要死了，弄不得清楚也没什么关系。” 对方在落下的血雨中松开宣爻的脖子，扔下气若游丝的对方，背身向前。可惜没能走出几步就蓦地驻足回身，眨眼又回到了宣爻面前，薅住他的头发将人从地上拎起。 宣爻反射性挣扎，但眼前所见、肺部稀薄的空气以及腹部遭受的重创都让他无法动弹。 “你什么时候拿走了核心核？！”※※※——嘶！ 穆纯心下倒抽一口凉气，堪堪忍住没叫出来。 怎么那么痛？！ 源头是他留在小松鼠终端里的追踪后门。 但是能越过后门，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只有冗余。 难道是，疼痛冗余？ 穆纯：宣爻？李解？尘立言？ 怎么都没有反应？ 检测精神网络连接。 居然没有连接！ 只有通过自己的精神阈值构建的后门能收到痛觉冗余。肯定受伤了。而且是重伤。 强制宣爻把视觉共享权限给自己？不，这种情况不能共享，本来就受伤了，大脑处理的信息量已经是极限了，就小松鼠用的那个破辅脑型号，根本分担不了信息负载和算力需求。如果直接用他的大脑？小松鼠又不是高维人，肯定会把他的脑子烧掉的。 穆纯：你那边能联络到那两个小组吗？辅助：不行。 穆纯：两个小组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看来他们肯定是等我离开才动手。 辅助：我在调配地区资源进行网络修复，支援也已经在路上了。 穆纯：来不及了。他们传送需要辅助储能。我得亲自过去。辅助：…… 穆纯：你准备好。限制解除也是。 辅助：明白了。 “不好意思了，夏馨，我有点儿急事，要稍微离开一会儿。你加入与否的问题，还有其他那些事情，我们晚点再继续谈。” 穆纯没多做犹豫就直接开口道，说完就退后数步，目测了安全距离的同时也询问了辅助。 穆纯：最近的传送舱在哪？ 辅助：地下五层——住手！纯哥！你别在地板上开洞，那是保护性监禁设施，会被委员会的人找麻烦的。 第64章 穆纯放下准备开洞的手，表示：还好你说话比我动作快。 辅助：请以10%同步视觉给我，我会引导你去最快直达电梯，比你在地上开洞节省50%的时间。 穆纯：好。用我的阈值做传送储能，由你进行远程控制，在我到达同时立刻传送。※※※对方的怒不可遏和几乎抵在自己眼球上的内部已经空无一物的折叠空间都让宣爻吃惊不小。 “说话！” 对方的怒喝只换得宣爻怔忪的表情和安静地对视，仿佛完全不为所动。 “不说话是吧？那只能让你更痛苦。”对方说，“你的胃没了，不过还有胰脏，或者从胆囊开始，连带上肝脏其中一块，肋骨虽然会保护你的肺和心脏，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把它们一根根掰断，再把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 对方的恐吓与行动几乎不分先后的出现，无力反抗的宣爻只能任其宰割。 除了疼痛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飞舞的黄沙是他熟悉的东西。——死亡。 理所当然的结果。 刚才已经有人死掉了，自己背负已久的那四台设备里的躯壳也变得支离破碎。 现在，自己也会死。 濒死前的闪回姗姗来迟，与他单调的二十载人生一起呈现出毫无波澜的人生旅程：这个工作机会爸爸很早就收到了，但不想搬到这个荒僻的地方做宜居星的开发。 直到有一天，宣爻推倒了一位同学。很用力。 对方倒地后，他还大力踢踹了对方腹部，又朝对方的脸挥拳，直到砸断了对方的鼻梁。 两个老师用尽全力才把他从对方身上拉下来，而他那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或者说，他从未失去冷静。 父母来的时候，他说他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道歉。但他不后悔。 他细致地描述了前因后果。 当时他在跟自己的朋友玩，而那个总是欺负小个字的高个子孩子却突然冲了过来，硬是要抢他们手里的玩具。 推搡之间，高个把他的朋友推倒在地上，一边唾骂他的朋友弱小，一边踢踹根本爬不起来的朋友。 小孩子会维护自己朋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保护朋友时手脚不知轻重也很正常。但他不一样。 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无论好坏，都无所谓。 就像被兄姐抢走的生日蛋糕，他完全无所谓，甚至愿意让出。 但是，对于发生在自己喜欢和重要的人身上的那些糟糕的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每次都会立刻失去理智，丧失自我控制能力。 无论是暴力还是报复，根本没有上限，也不在乎别人死活。 他不知道何谓限度。 就像他不知道生日蛋糕被抢走为什么要闹脾气，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紧张的道歉，还许诺要补偿他。 如果一块蛋糕就能让大家都开心，他不介意全都给他们。 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根本不在乎蛋糕，反而担心他突然暴起攻击自己的兄姐。 自己喜欢的和其他的，他一直分得很清楚。 自己喜欢的人，无论如何，他都是喜欢的。 其他的，无论如何他都无所谓。 只是如果其他的欺负了他喜欢的，他认为他们该被碎尸万段。 高个子没想到瘦弱的自己能把他揍的昏迷，身体上的伤势得到治愈后也无济于事，在精神上留下了严重的损伤，无论是谁靠近他半径一米内，他就会发狂尖叫，从此失去了正常的沟通能力。 但宣爻觉得这样很好。 这是那个总欺负别人的人活该。他很奇怪。 可他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是一种病态。 他那时只有5岁。 最终，家里人支付了巨额的赔偿金，审判结果却只是他被永久禁止去学校，只能处于心理治疗和居家半隔离的状态。 首都圈太热闹了，这种隔离很难实践。 他的病态连累家里人必须放弃首都圈的生活，来这个边陲荒凉待开发的宜居星。 这个地方则像是被诅咒了。 最开始是他的哥哥突然出了问题，于是爸爸就为了长子购入第一套设备；然后是他的姐姐出现问题，妈妈随即为长女购入了第二套；随后她又为丈夫购入了第三套；最后就是宣爻为他的妈妈代为签收了第四套。 他8岁时终于意识到所有糟糕的结果都是源于自己的存在；10岁时开始学习如何照顾设备，竭尽所能让家里的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帮助家里人减轻负担；可他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沉睡了，而自己却只能靠邦联的特殊捐助活到了可以工作的16岁；开始工作的第一年，他阔别已久的接触到了家人以外的人，却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正常的沟通能力…… 都是讨厌的事。 更讨厌的是，再经过4年后，他连家里人是怎样的人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尤其是最先躺进设备里的哥哥，印象已经彻底模糊了…… 他一直期待他们“睡着”的噩梦能结束。 现在真的结束了。 不过是以更糟糕的，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自己依旧是罪魁祸首的方式来结束。 一种哭笑不得的结束……奇怪。 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难道自己的确并不普通？ ——大脑显然比身体更善于，也敢于思考。而身体却更容易在行动方面占据主导权。这也是一种大脑与身体的互惠协议。 这是穆纯说过的话。 他还提到了“切除”癌症，那么“移植”是否也有可能？ 如果自己还活着，是否也能把自己“活的”状态“移植”给其他人，让他们也活着？ 既然心理过程的总合就是意识，那么情绪、感知、思考、认知等一切内部所的构建部分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独立的部件，既组成了灵魂，又组成了衔接身体的媒介，而身体与大脑的互惠协议就意味着身体失去的功能就可以舍弃，直接将存在于大脑中的意识放入精神网络。 ——可以试试。 不行。数据量太大。自己所使用的单个标准型的辅脑算力跟不上，无法把所有都转化为电子单元，尤其是情绪传递单元数据量。情绪？他有情绪吗？ 他以为自己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 ——很像你的眼睛。都特别的漂亮。 是的。他的确有。尽管没表现出来，可被对方夸奖时依旧会喜不自胜。 等等，李解刚才说“授权”？ 涉及到授权的应该是某种东西的使用权限，最容易联想到的应该是全域。 不可见的辅助设备就是使用全域的基础，如果他得到了授权，如果他真的异化了，就可以使用。 可他并不知道如何使用。 但李解提到过全域是通过设备连接辅脑，如果自己的辅脑做不到，是否可以直接使辅脑彼此相连，通过李解他们的辅脑，使用他们的设备？ 问题是，连接辅脑需要权限，他有有权限吗？——授权。 这恐怕才是李解的授权。 宣爻当即接入李解的辅脑，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授权，而且不止是李解，还有尘立言的授权。 要想使用别人的设备要先更改为自己熟悉的设置，但他现在没时间，干脆全部重置，从初始状态开始，通过ai辅助快速教学全域设备的使用方式。 原来是最小单位的粒子打印装置，只要算力和速度够快就可以瞬间构成自己想要的最小物理结构。 跳过不可视结构形态，不需要隐藏与否这种无所谓的细枝末节判断，只要粒子结构能成功打印出物理结构就可以使用全域。构成。 粒子打印适配。连接。 物理实体呈现转化。失败。 再度解构，重新适配。失败。 筛选剔除以人类思维构建的基础逻辑，以最低可达到物理运转形式的模型重新适配。成功！ 但是，这些物理结构可以用来做什么？ 防御攻击和反击显然是不可能的。否则李解他们就不会这样。 剩下的就是生存。 刚才那个假穆纯说自己或许是在操控尸体，可他说自己可能是对血缘有所感应。回归到更小的形态就是基因。 那可不可以通自己血与最小物理结构的混合，让一切与血有关联的部分都重新组合，即便抛开人类的外形，就像李解说可以外借血液循环那样。 只要能成功组合在一起，让一个完整的心脏负责跳动，一个完整的肺部负责呼吸，其他完整的脏器和血管各司其职，暂时同时供给多个大脑的氧气，保存大家的意识……设想构建完整的瞬间，宣爻已经开始利用ai和李解与尘立言的辅脑信息进行分类，如同整理打折商品的购买次序一样组合出一套规律，再把各自缺失的身体关键部分的信息分类放入迅速筛选出最佳方案。 排异反应无所谓，后续治疗有rna转录疫苗，如果能控制到细胞程度就好了，但是目前只能拼接。 第65章 重点是内脏、主要血管这些，临时缝合治疗不需要太过精细，主要保全心脏和大脑。 爸爸和尘立言的心脏是好的，应该能够负载。妈妈和李解的肺部与肝脏相对完整，可以作为主要循环。包括胃在内的消化器官太过复杂，精神网络无法访问，根本找不到详细的可参考构造，不过可以暂时排除消化系统，只要主要动静脉缝合好，供血和供氧就可以继续保护大脑。 实际操作起来比宣爻预想的要困难，很多细节需要反复修补，全域的基础粒子在减少，必须重新分配，其他人的部分身体都参与进来，不同部位的动脉也可以代替，只要确保基本的运作。别忘记把一切细微的联系都掩藏在黄沙之下，让敌方无法察觉这微不足道求生途径……好复杂。 意识越来越模糊，本能却开始涌现。——饿。好饿。 他像遭受吞噬者影响时一样饥饿。 奇怪。为什么是饥饿？ 为什么他会这么饥饿？ 胃没有了，不应该这么饿。 内脏好像都碎掉了，血液早就流失超过上限，身体已经与大脑达成互惠协议，坚持优先保住意识与呼吸，其他都可以暂时舍弃。 为什么自己还没死？想要。想要什么。食物。血液。氧气。生命。——本能。什么都想要。——贪婪。 贪婪的物理实体刹那间清晰的浮现。 自己站在床边，盯着对方闭上眼的轮廓。 贪婪地想盯着。想跟他说话。 想被他抓住手腕。 想碰他脖颈上的疤。 想要他的吻…… 贪婪在宣爻脑海中逐一罗列成形，最终指向唯一的答案：他的确想要得到既像恒星一样璀璨，又像黑洞一样有着不合常规的吸引力的那个人。 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恐惧的无惧，向往着那种他人无法效仿的一切。但是。 自己怎么得到？ 自己又配得到吗？——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只是想要有什么错？ 他又不会去夺取，为?楓什么不能想？只是想。 单纯的东西会让想法本身持续膨胀，让他变得饥饿，让他变得贪婪。 主动脉循环重新建立，心跳恢复，呼吸恢复，接下来………… “难道不是你拿走的？那么是谁？管制局的那些废物吗？可东西刚才还在里面的。你听得见吗？大动脉破裂，呼吸也没了，看来是听不见了。等等！你居然没死？这什么异能？我还是第一次见。居然不是攻击，而是把东西都拼起来？是与切割相反的结构？那你的确挺难死的。看来还是得毁掉你的大脑。不过，总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是陌生的异能。不如我先在的脑袋上开个洞，如果大脑被破坏你依旧没有死，我就把你带回去，给你再造……算了，我得走了，不然一会儿那个不好惹的家伙来了，事情就会变麻烦了。” 对方说到途中就松开了宣爻，任由他倒进了血迫中。 “准备传送——” 他话没说完，一边手掌就齐着手腕被切断。 他立刻切断了自己的痛觉，用全域给伤口止血的同时望向了彼端的轮廓。 “有没人教过你一个道理，叫做，”穆纯露出笑容，拿着对方手掌冲对方招手，“废话多，死得快。” “没有。”对方没有急于逃跑，反而踩住了宣爻的脑袋，“久仰大名，穆——” “别叫我名字。我跟你不熟。也别用我的脸。你不配。”穆纯没等人说完，已经到了对方面前，用对付手腕的方式对付了对方的脚腕，“而且你还动了我的人。这就是在找死了。” 【??作者有话说】 xx：缝缝补补又三年（成功）持家（苟）有（住）道。 日常更新+10?楓00评论加更+提前5w海星加更 第57章 赤子血.5.2（修） 看到眼前废墟的刹那，穆纯立刻揣度出大部分情况，下手自然毫不留情。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竟然能用“域”抵挡自己的攻击并成功保住了脚，不过对方依旧无法承受攻击的余波，径直向后飞出数米才落下，又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从那堆残骸中踉跄地爬起。 “你的辅脑不错。”穆纯藏起无法骇入对方精神网络的惊讶，扔开那只属于对方的“新鲜手掌”，审视着对方，“而且你用的不是全域，是高维才有的独域，可我记得高维没有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只会用别人的脸来装模作样的废人，更不会用光学……” “我的脸可不是光学面具，”对方打断对方，“这就是我的脸。” “所以呢？”穆纯笑地同时已经陡然出现对方面前咫尺，“你看起来无论身高还是长相跟我一样，就是我的对手了？” “这点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毕竟放眼各域各维也没有谁能像你一样‘诞生四次’。” 说话间对方再度选择了防御与躲避，完全没有与穆纯正面硬拼的打算，抓住机会就做出了跟刚才一样的判断。 “准备传——” “居然想从我手里逃跑？你挺自负的。” 对方的话还没能说完，穆纯已经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跨域传送也再度被迫终止。 “来玩玩吧？”穆纯笑，“希望你的命够硬。” 穆纯：临时限制解除。相对时长5秒。 辅助：明白。授权完成。计时开始。 “限制解除”的同时穆纯笑了，对方则感觉到不妙。 穆纯轻松突破了对方刚才还能防御的独域，也杜绝了对方构建全域的所有可能。 音障变得形同虚设，其他也变得不堪一击。 无法形容的碾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无数个须弥之间叠加呈现。 对方刚被踹至空中，穆纯却已追击而至。 看似在用拳脚施加连续的物理打击，其实从四周不断回荡的尖啸声就能知晓一切已经脱离了原始认知。 直到时间经过3秒穆纯才扣住对方的门面，以突破想象的速度伴着音爆将对方自空中重重砸向地面。 无数沙尘扬起，高度与下落的冲击以及穆纯额外施加的力道让散碎的沙变成无比坚硬，瞬间就能粉碎普通人全身的骨头。 但，对方显然也在原始认知外，并没有因为冲击而变得四分五裂，仅仅是哀嚎着原地弹起，像是遭到了普通的暴力拳脚。 “核心核呢？”穆纯一只脚很快踩住对方的胸口，另一只直接在咽喉上施力，给予超过自身体重的重力碾压。 “被我吃掉了。”对方抓住穆纯的脚腕，拼命施力才勉强挪出一丝空隙，挤出了声音。 “很好。”穆纯言行相反地弯起了唇角，狠戾地踩踏了对方的气管，在对方无法呼吸后才收回了脚腕，俯身固定住对方脖子，另一只手则洞穿了对方的胃。 寻找核心核的动作仿若在实施报复，故意捣毁了对方的内脏。 可惜，什么都没有找到。 “失望了吗？”对方呼吸恢复，声带却已遭受重创。 他在穆纯面露疑惑的瞬间以沙哑的声音挑衅道：“大家都是文明人。你想要核心核，应该礼貌点。等谈不拢再动手。” 不等穆纯开口讽刺，对方又用仅存的那只手往穆纯眼前一晃。 “想要吗？在这里呢。” 穆纯一眼瞄到熟悉的一角折叠空间，后者刚想伸手夺回，却发现自己身体的动作已经跟不上大脑。 “下次可别再把我的手砍下来了——”对方摆出与穆纯极为相似的笑，“时机正好。传送！” 辅助：5秒到。限制重启。 对方和辅助几乎同时出声，这次穆纯也来不及阻止。 “可恶！居然是在拖延时间……” 而且那个废物居然也能用精神阈值做能源来跨域传送。 穆纯一脚重踏地面，沙尘四溅。 穆纯：帮我追踪维度核心核，还有刚才那玩意。辅助：明…… 没等辅助回答完穆纯已经回身，直接蹿回身后的那片颓垣中。 “小松鼠——”※※※ “……无论你如何努力，获得何等成就，外貌美丑，学业事业乃至其他一切如何出众，你依旧会在心底嫉妒别人。无论是那些比你优秀的，还是那些远不如你的人。这种嫉妒是天生的，是你与生俱来无意识的自我否定造成的结果。这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缺点，但你并没有去客服它，而是明知道它的存在，还故意将它隐藏起来，假装自己并不会嫉妒别人。这让你输给了那些能依靠道德与理智来进行自我克制的人，也让你的思想逐步异化。” 夏馨无法相信前一刻还在与自己侃侃而谈这些大道理，并且成功动摇了自己的的穆纯会突然抛下一句“不好意思“就消失了。 仿佛与生俱来的洒脱，这是过渡在意周遭的她所无法效仿的。 或许就像穆纯和蓝桥雪所言，无论自己出众与否，嫉妒都会一直在她心底，根深蒂固的存在下去。 第66章 “你知道自己是吞噬者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同样非常熟悉，不久前还在与夏馨对话。唯一的差异是语气。比穆纯要冰冷。有一种人与声音并不相符的古怪感。 “辅脑虽然提高了沟通效率，却也放大了心下的负面情绪，尤其在与他人沟通时带来的相互影响。正向的情绪往往不容易共享，负面的部分却会呈几何式叠加增长。而所谓的吞噬者就是从嫉妒里共感并诞生出的一个异化类型，它会让你不断吞噬自己身边的一切，直到非物理层面的变化能呈现在物理层面。就像你的愤怒和防御姿态。这种本能的欲望，是人类基因里天生就存在的东西，也是最容易异化的类型。” 冗长却易懂的说明方式也是同样。 但是穆纯才离开没多久，这道刚出现的声音肯定是其他人。 为什么会这么像穆纯？而且为什么还会有自己最为熟悉的，鲜血滴落的声音？ “谁在那里？”夏馨问，“为什么声音那么像……？” “监控和监听都已侵入完毕，改用虚拟镜像投射。” 又一道夏馨熟悉的声音出现了，代替夏馨做自我介绍。 “夏馨天生擅长捕捉情绪波动，加上后天的训练，失去视觉也没有退化，反而更加出众了。” “蓝桥雪？！”夏馨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你——！” “别激动。”蓝桥雪及时打断，“愤怒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如果你必须报复我才能平息怒火，我可以任?楓你把我拆成零件。我不会反抗。可这对你并没有帮助，因为我只需要换一具新的身体就可以恢复原状。当然如果你需要继续发泄怒火，我还可以多准备几具身体供你拆卸。” “……” 夏馨哑然数秒才反应过来：“你是ai？” “标准名称：ai自主控制全功能人形仿生人。”蓝桥雪说。 “全功能？”夏馨愕然，“这东西不是已经被禁止了吗？就连零件都被禁止生产了，只有半功能非人形……” “我有一位手很巧的主人，”蓝桥雪说，“手工制作了我所需要的全部零件。” “是你旁边那个声音很像穆纯的人？”夏馨问。 “不。”蓝桥雪否认，“我旁边这位是我主人的老板。这个人的审美眼光虽然糟糕，人却非常不错。是我们诛异的老大。” “……”夏馨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无论是对方恢复标准ai的说话模式，还是对方突然抛出另一个人身份。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夏馨问，“据说连高维人都无法入侵保护性监禁设施。” “的确。我们也并非入侵，是从设施下部上来的。”蓝桥雪说，“我们正在找治疗舱，碰巧路过这里。如果你碰巧知道哪里有，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夏馨嗤之以鼻：“我怎么可能帮你们？” “好强烈的敌意，刺得我神经元都痛了。”沉默良久的辅首面具突然开口，“我可没有夺走你的视觉，也没有切除你的异能。如果你同意，我就会帮你恢复视觉，我还会教你如何使用身上的第二种异能，并且不需要任何回报。” “免费的才是最昂贵的。”夏馨警惕。 “小蓝，”辅首面具改变了说话对象，“我五脏六腑都很疼，实在是走不动了。麻烦你去帮我找治疗舱。我要留在这里跟夏馨谈谈。” “知道了。”蓝桥雪说，“但是你没有五脏六腑，只剩心脏了，它们不可能疼。请您只是单纯的聊天。主人交代过，你不是穆纯的对手，请别惹事。” “没问题。”辅首面具打发走ai，坐落在不久前穆纯也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对夏馨道，“我很喜欢异能，也很喜欢异化的人。我只是单纯想帮你。没有任何企图。我甚至现在就可以治好你，然后就离开，你要如何选择都与我无关。” “你的谎言破绽很多，”夏馨不屑，“你不如先换掉诛异这个名字再来编造这些假话？” “我们的确是诛异，”对方不答反问，“可你没有发现那个纹身的字是翻转过来的吗？如果我们的目的是诛杀异化者，诛灭所有异能的人，我们又何必把这两个字翻转过来？” 夏馨陡然沉默，对方却继续道：“自辅脑诞生以来，异化情况也越来越普遍了。二者显然是有关联的。既然我们早已经与辅脑合为一体，剔除辅脑早就是不可能的选项，那么让所有人接纳和拥有异能也是迟早必须做出的选择。 “反观一直在扼杀异化的管制局才是我们诛异的对立面，也可能是未来全体渴望不普通的人们的对立面。我觉得他们那里才是病态疯子的聚集地，而我们不过是想让自己的灵魂继续顺其自然的向上升华，想帮助更多的人向上，想让我们所有人尽快进入高等文明域的人。难道你认为人类应该让文明的进程继续停滞于此？” 夏馨说不出话。 “我们人类已经停滞很久了。像你这样无视自己的潜力，放任自流的甘于平凡，就是在浪费自己继续向上升华的天赋，是一种相当可耻的行为。不过现在改变还来得及。”对方说，“怎么样？如果你有改变的意愿，可以认真考虑，而后再决定不迟。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穆纯掀开一块不知材质的板材碎块，终于把宣爻从那片废墟里捞了出来，随即探知到紧随其后的无数“条”全域。的确是条状，而且还有脉搏。 他惊愕地看着面前的情形，很快通过相连的条状域找出瓦砾下还活着的李解等人，只是所有人都跟宣爻一样，谈不上是完整的人，可他们又都活着。的确还活着。 虽然血肉模糊，虽然用认知之外脏器结构和呼吸方式保护了大脑，但是都有脉搏和呼吸，以一种诡异却残缺的状态活着。 就连穆纯自己一时也无法理解究竟是如何构建出这副模样来生存的。 仿若一种绝不妥协的求生欲。 不过，还活着，都活着，这样就够了。 只要坚持到治疗舱抵达，这些都能治疗，都能恢复……或许正是这种想法，让这种求生的模式出现了。 可惜，即便穆纯能连接所有人的辅脑并与其沟通，却连接不了宣爻的。因为对方的辅脑已经进入了比“静默模式”还孤立的“自闭模式”。 “小松鼠……宣爻？”穆纯只能出声唤。 穆纯：区域精神网络还要多久才能修复？负责治疗和救援的人呢？ 辅助：0.000001单位时间内必定到达。 穆纯：让缔造组的人也给我立刻滚过来，同时让他们追踪折叠空间和维度核心核。一个单位时间内拿不出结果，就让他们滚去找他们的前上司，别在我这里混了。 辅助：明白……纯哥，他们几个的生命体征都很稳定，但是你的情绪波动快达到峰值了…… 穆纯：你又不是没长眼睛，10%的视觉同步不够看？那要触觉、听觉和嗅觉吗？ 辅助：是我失言了。 穆纯：救援呢？ 辅助：预计当地时间3分钟后到达。穆纯：很好。 辅助：我会让他们加快速度…… 穆纯：峰值我也会尽量克制。 辅助：……那就太好了。 “宣爻小朋友，能听见的话，至少给点反应，好么？” 穆纯口中的10%视觉足够支援，却远不如他自己直面的万分之一。 宣爻的四肢虽然是完好的，但他脖子以下大部分都血肉模糊了。 穆纯根本不敢伸手去碰，只能把手覆在对方尚算完好的半边脸上。 几乎是他碰触到对方皮肤的刹那，对方就像突然离开水的鱼，猛地弹动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下就不再动惮，却惊得穆纯也不禁向后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但他很快察觉对方之所以如此，是被自己吓到了。 他当即在对方身侧单膝跪下，再度伸出手，改为极其轻柔地碰触了宣爻的脸，并俯身在他耳畔低语： “别害怕。是我。” “……” 自闭模式解除了。穆纯惊喜地看着对方，尝试连接对方的辅脑，却发现里面的神经元信号已经混乱到自己都无法解析，就像一个彻底失去意识的人。 他只得继续与对方交谈。 “你坚持一下，好么？就几分钟。” “很疼……” 这次穆纯得到了宣爻的语言反馈。很轻。 像沙海流动的细碎响动，带着重复的韵律。 “……疼，很疼……” “我知道。” “疼……” “坚持一会儿。我不能帮你切断痛觉，会有后遗症，救援马上就来。” “……疼。” 宣爻的确很疼，但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疼……” 终于，他成功挪动了手指，用食指勉强钩住了对方小指的第一个指节。 无力而被动，仿若这个动作并非由他而起。 但语言却给出了不同的反馈。 第67章 “吻……我一下……好？” 穆纯一愣，随即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 辅助：支援到了。 穆纯看着陆续传送抵达的数道轮廓，舒出一口气。 原来这只松鼠不吃素。他笑着想。故意在宣爻耳畔留下一句坏心的话。 “不给。有本事你自己来拿。” 第58章 赤子血.6.1 自“第500号事件”在管制局内发生后，穆纯就对精神网络的加密与安全传输规则进行了重构，防止再出现通过辅脑劫持情感与本能的逆向异化。即是说：放眼全邦联，已经没有比精神网络的安全级别更高，更无法入侵的东西了，自然也无法进行局部通讯阻断。 那个面具男却做到了。 穆纯站在一台崭新的“睡美人”前，边读取李解和尘立言事发时的全部记忆，边盯着正在为“设备”做定期检查与维护的两名工作人员，眼神并不友善。 遇袭的经过报告穆纯已经从李解和尘立言口中听过很多遍了，他们的记忆也是，而且报告和记忆每次都能分毫不差的对上。方脸男和其他三个人不止身体受创，还伤及了大脑。“硬件”损伤导致的“资料”丢失是不可修复的。大脑里的记忆同样。辅脑里虽然有自动备份的记忆，也有他们被袭的完整过程，可那里面的东西却是可以从外界篡改的。当时情况如此混乱，最为适合毁掉所有人的大脑，而后再去篡改辅脑，这样就会对假的事发经过信以为真，没有必要只毁掉其中几个，而留下另外几个作为破绽。 看来那个面具男目标并非异化者，只有维度核心核，管制局的人都是附带伤害。 宣爻的原上司（备注：保调主管）：他一直希望家里人都能醒来，所以照顾睡美人特别卖力。 穆纯看着辅脑直接投射在视神经上的画面——保调主管那张微胖的松垮脸，觉得对方那副说话大点儿声下颚脂肪都会抖的模样着实是在谋杀自己的视神经。可对方执意要可视化通话，他也只能忍了。 原上司：那个全是沙子的地方太邪门了。穆纯：邪门？ 原上司：宣爻他家原来家境还算不错。开始做宜居行星开发就赚了不少，经常在我这里投保，包括那颗沙子星。我也算跟他们比较熟了。他们既有资金也有能力，待人接物也不错。唯独宣爻性格孤僻，也不爱说话。 穆纯含糊地应了一声，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原上司：第三台睡美人到他家的时候，其实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第四台就更无奈了，家里都没有成年人了。宣爻当时还不到10岁，我帮他找了好几个公益资助，让他工作前能读点儿书。可他身上有禁止令，根本就不能去学校，只能通过辅脑远程学习。有好几年的时间，他都一个人住在那个全是沙子的地方，性格越发孤僻了。等他18岁的时候，资助也没有了，他必须自己供养那四台设备。除了我这里，他额外还打了两三份工，才勉强够还利息。 穆纯抓住了重点：你说第三台就没积蓄了，利息是他打工凑的。那么就算有资助，他也不可能买得起第四台。剩下的部分他怎么凑的？ 原上司：医疗贷款。 穆纯：这……？小孩子？选这个？ 这种东西简直就是邦联里唯一合法的高利贷。 穆纯：只是医疗贷款的话，为什么还会有常规资料里无法解密的隐藏特殊保密条款？ 原上司：这个是我碰巧年会上从同行那里偷听到的。据说宣爻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拿不出那么多钱，才跟医疗贷款方谈了一个只还利息的特殊协议。上面承诺如果他还不起利息或意外死亡时，抵押品就归贷款方所有，可以随意处置。 “抵押品”三个字对方咬得很重，穆纯当即有不好的预感。 原上司：抵押品是他家里人的身体以及那四台设备。你知道的…… 穆纯点头：亲属的非正式处置权。意识永寂的活死人遗体是众医学机构都在争相研究的抢手货。的确能当抵押品。 原上司：毕竟他当时还没满20岁，不能直接处理。但是一个小孩子能想到这个方法，也让我很意外了，更不用说是坚持还了两年的债。执拗到让我钦佩的人，恐怕就是他这种了。不过现在他这样了，他家里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和不想知道的穆纯全知道了，用社交辞令跟对方道谢与道别后就切断了通讯，改为联系其他人。 穆纯：李解，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那颗待开发宜居星很有问题。 李解：是的。但是以我的权限已经查不下去了……等等，不是我想太多，是真的有问题？穆纯：或许。 李解：我就觉得奇怪。 穆纯：你手边有任务吗？ 李解：暂时没有。 穆纯：我授权你用我的权限去查，你多久能给我结果？ 李解：我尽快。不眠不休那种。 穆纯：那就交给你了。 维护“睡美人”的工作人员被穆纯的眼神盯得是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完成工作，整个脊背都被自己的汗水浸透了，当即极尽礼貌地打个招呼，确定对方打出五星的满意评价，又用职业操守拍胸部担保设备一切正常，才得到穆纯的颔首示意，立刻如蒙大赦，脚底抹油开溜。 穆纯等他们走远，才让ai关上门。 十几个相对单位时间前，他终于拿到了宣爻的详细调查报告。这也是他想找宣爻的前上司谈话的契机，结果却跟自己预想的不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不止是宣爻本人。包括他家人在内的可追溯基因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也没有异化者，异能更是从来没见过。 他们家历代都是情绪稳定、忠于现实且忙于现实的那种类型。就连娱乐都不会过分沉迷。 实际得有些不可思议。 辅助当时说：某种意义上也有点恐怖了。 穆纯回答：我无法想象那种刻板的生活。 辅助：我也是。穆纯：继续。 辅助：精神阈值低到千分之一个标准单位都没有达到。行事风格普通。既没有自信，也没有主见，完全不擅长社交，很容易被别人和外界左右。不只是稳定与否的问题，是连一定的高频波动都达不到。真的太普通了。穆纯：结论？ 辅助：无论怎么追溯，他都是普通人。就连他小时候那件事在我看来都有些大惊小怪了。只是未成年的档案解密手续相当繁琐，让本来简单的事件变得神秘，而显得很严重。在我看来只是普通的无法控制力道的问题，稍微进行一下心理治疗就与常人无异了，根本没必要搬到那种荒僻的地方去生活。量刑本身就很有问题。诡异的是，当时参与量刑的人要么失踪，要么死亡。纯哥，我投降，我又没线索了，追查不下去了。 穆纯：但还是得继续查。辅助：…… 穆纯走回“设备”旁边，俯身盯着舱罩头部所在的透明区域，看着躺在设备里仿佛睡着的人，指尖如抚摸般轻滑而过。 “小松鼠，你头发长了。” 第59章 赤子血.6.2 躺在“睡美人”里宣爻没有回答，却不妨碍穆纯继续说下去。 “第一个好消息：检查发现你的大脑出现了第四次发育。比一般人多了一次。除了思考能力的提升，你自身感觉到的时间会被拉长，以后你也跟我一样须使用相对时间了。 “第二个好消息：除了大脑，你的身高也改变了，已经有187了。突然长高的感想如何？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大家都没想到治疗舱能有这样的效果。颇费功夫调查才发现是在白费功夫。治疗舱的确没有这种促进长高的功能，只是帮你恢复了物理层面的身体。这完全是你自己的功劳。我都忍不住好奇你的大脑究竟跟身体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居然能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 穆纯说到途中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就笑了出来。 “你还记得那个在那边临时借调过来的蹩脚医生吗？我都说你是肯定患有某种程度的营养不良了，他当时居然没有做这方面的基础指标检查，结果把你带回局里却查出来跟我预估相似的结果。他还要狡辩说你当时的身高都178了，怎么可能营养不良，说什么这个时代只有肥胖没有营养不良，还说是边境地区落后的设备导致的，就是不肯承认是他自己漏掉了最基础的检查。要不是尘立言拦着，蹩脚医生已经被李解揍得鼻青脸肿了。当然如果真的这样了，李解会因为袭击医生而被对方投诉。不过也因此发现‘睡美人’这种专门进行外部营养供给的设备竟然为你的身体大幅提供了所需的营养补充。算是意料之外的不错收获。” 可惜，李解那边的调查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第三个好消息：因为你，大家的命都保住了。你用短期内排异最小，也最为实际的方式，省略了许多身体结构，以最小粒子来构建全域，连接彼此的脏器，达到共享功能。尤其是把你父亲的心脏和尘立言的连接在一起，用两颗心脏同时负载了多人的供血和氧的想法，完全突破了已有的治疗规则，是一种新奇的创意，很可能以后会被应用到急救方面；再一个是你哥的左肺和母亲的右肺加上李解的上呼吸器官一起构建出呼吸与供氧系统，也给肺部器官再造提供了不少的灵感；加上你姐完整的肝脏与血管串联起了供所有人使用的主要血液循环……其实也要怪我之前没有发现你优秀的创造能力，是我小看你了。虽然在你失去意识后，把那些器官重新分开才是真正麻烦的部分，整个医疗组都差点因为你的组合创意而发疯。” 第68章 但，真正麻烦的是穆纯从面具男身上卸下来的那只手。 不止是基因，就连精神值和异能类型都与穆纯自己完全匹配，根本就不是单纯的外表相像而已。这也能解释得通自己的攻击为什么只在最开始时奏效，后来不是被对方抵挡就是被对方躲避，还好自己提前申请了“限制解除”。 不过检查发现那只手上的“残留冗余”相当多，证明对方根本没有做过定期冗余处理，情绪肯定相当不稳定，因而即便自己与面具男衣着发型相同的并排站在一起，旁人恐怕仅从一个微表情就能分辨出他们的不同之处。 过多的冗余还会导致精神与异能的阈值同时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能力自然就会被自身的不稳定大幅局限。所以对方根本就不是解除限制的穆纯的对手，自然也不可能拥有“精神实体”。 有个白痴辅助刚听说“面具男”时，忍不住对穆纯开玩笑：你是不是有个失散多年的叛逆孪生兄弟？说完差点被他踢出去再就业。毕竟局里任谁都知道，哪怕基因和外表等都一模一样，每个人的灵魂结构也不一样，受到情绪波动所产生的冗余的影响也就会让精神阈值和异能的量级出现天差地别。可也正是这种“完全匹配”，让穆纯不得不去陪“委员会”的那些人“聊天”了…… “相对时间……用你理解的时间来说，差不多过去三个月了，所以除了身高，你的头发也长了。”穆纯继续道，“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你那时候虽然受了重伤，但你的意识很清醒，可以与我进行交流，我本以为你不会这样。可惜……你确诊了。” 就在穆纯把宣爻放进治疗舱后，对方就陷入了昏迷。 在化学和物理等方法的逐一尝试过后，很快就确诊了。 “该文明域唯一的绝症……吗？” 穆纯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可笑的定义，可却是事实。 “谁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包括我。” 穆纯从宣爻脸上移开视线。 “我不该作弄你的。” 他声音里多出抹愧意。 “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你愿意醒来……” 辅助（备注：空有脸蛋的低情商白痴）：一个坏消息！噫——你个渣男居然在扮深情！ 穆纯：你个白痴居然敢偷听？ 辅助：你自己不开静默模式怪谁？ 穆纯：我现在就开。 辅助：哥哥哥哥——哥！亲哥！纯哥！冷静！咱先说正事。穆纯：说。 辅助：夏馨失踪了。穆纯：……辅助：纯哥？ 穆纯：设施的安保水平退步了这么多？派人去追查她的踪迹了吗？阿茶好像有任务？大叔在干嘛？不行就让大叔去吧。 辅助：大叔也有任务。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穆纯：重点是？ 辅助：重点是你必须多接受一次你那边的审查。 穆纯：又来？之前面具男的那只手都还没审完。一群神经突触失活的废物，翻来覆去只会问同样的问题。 辅助：纯哥，你是不是忘了？他们根本没有突触。穆纯：…… 辅助：而且这次还是那个各种信息能与你完美重合的面具男，不过这次和上次都有几十号人能为你不在场作证明，你只是必须去走一下审查程序。 穆纯：如果我不是个文明人，我现在就骂脏话了。 辅助：好在精神实体不能做假，除非那个冒牌货特意去弄个跟你一模一样的紫水晶耳坠，还能给耳坠附加上外力无法摧毁的壳子。 穆纯：所以他们是闲得无聊才要审查我，还是故意来浪费我的阈值？ 辅助：没办法。那是你们纬度的规则，我们干涉不了……纯哥，二次审查快开始了，要不你先准备一下？我给你预定了最大的那间训练室，有你喜欢的隔音与断网功能，你可以直接过去。等到第三次审查前，我再帮你预定。 穆纯：行吧。算你有点良心。※※※宣爻睁开双眼，看到一片陌生的空旷风景。 四周什么都没有，仿若漂浮在黑暗的空中，可他却有脚踏实地之感。 他低下头，发现脚下暗色的道路向前延伸。有路。他想。真好。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腿，大步向前走去。 延伸的道路既没有起伏，也没有岔路，走了许久都没有感觉疲惫，也没有抵达道路尽头。真奇怪。 宣爻心下滋生出几许疑惑，放慢了步子，朝着四周仔细观察，很快就注意到一处转弯，接着是下一处相差无几的转弯。都很缓。 稍微走快一些，根本察觉不到。 重复数过第360个转弯过后，他陡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折返回了原点。 ——莫比乌斯环。 尽管他没有在原点留下任何标记，也不知道终点，可他就是知晓自己正在重复一个漫长的循环。亦如以往遭遇惊喜或惊讶过后必定选择的逃跑。 恐惧不会让他逃跑，只有惊喜交加才会。 但情绪和本能总是复杂的交织在一起，本能的逃避过后，心底随即冒出的却是想去直面的念头，继而又会驻足原地。 可他依旧不敢回去面对，结果只得不停在原地打转。不。 不知不觉间，他在始终徘徊原地之外，学会了竭尽所能的向前半步，继而得到更多崭新却美好的体验，而答应对方的自己，却还没联系对方……对方是谁？要联系谁？…… 第60章 赤子血.6.3（2in1） 宣爻睁开双眼，看到一片熟悉的空旷风景。 单调的内嵌顶灯区域周围环着一圈毫无装饰的天花板，窗外是夜晚相对柔和的风与沙尘。 他坐起身来，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6岁以前住的地方已经想不起是什么模样，后来住的房间变得太过熟悉。 宣爻下床，光脚刚接触到地面，便如本能般走向卧室的门扉，抬手打开来，习惯性移步向左转，经过了一条走道，准备去往洗手间，途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原本的走道消失了一半，只剩门框大小的黑区域。黑色。的确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黑色。 就在那块黑色的旁边，有着自己所熟悉的夜色笼罩白色墙壁。稍远一些的地方，是墙角边那台自己十分熟悉的老旧洗衣机。 所有东西都带着深灰蓝的主调，像视觉塑造出的完美骗局，被大脑解析计算后精确的得出抽象到具象的转化。 唯独走道上那块黑色，没有任何变化。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身，看见了客厅中央老旧的茶几，继续转过半圈，是自己卧室里那张熟悉的床。 惟独这条通往洗手间的走道，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那块黑色。 他想起有人曾把黑夜说成是牢牢捉住人心的手。这句话代表着人类对黑夜本能的恐惧。而他看见的“黑”却不是手，只是一块普通的颜色。 像被漆成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磨砂板材。纯粹而静默。 好像无论什么，接触到它的刹那，都会被彻底吞没。 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抬手毫不犹豫的煽了自己一个耳光。 力道很大，痛感清晰。手掌和脸颊交叠出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自己的左、右、后三个方向，而他面前的那块黑色的区域依旧死寂一片，声音仿佛没有被阻挡回来，而是被吸纳了进去，自然而然的回归于无。回归于无？ 奇怪的想法。简直不像是自己的想法，却在出现的刹那就根植于心底，再也无法改变。仿佛很早就存在于他的基因里，只是始终沉睡，直到那块黑色的出现，初始程序才被他的大脑自动激活，运行并构筑出一种崭新的理解方式。 想到这里，他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立刻感觉到疼痛的反馈，让他皱起了眉。真奇怪。 不止刚才，好像最近一直有发生这种奇怪的事。仿佛有人把疼痛直接送进了他的大脑里，否则他不可能感觉得到。只是就跟刚才一样，他根本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疼痛”对宣爻来说，其实反而才是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们家里的每一个人天生都对痛感非常迟钝。好比交通工具能加速必然能减速，否则就会永无止尽的加速下去，导致车毁人亡。而他们家族的人“刹车”都非常迟钝，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失灵，必须更加小心才不会陷入险境。 疼痛是身体的警报器，是一种必要的自我保护机制。能及时让大脑了解肉体所遭受的损伤。可他们身上的疼痛总是来得太晚，以至于根本来不及自我保护，仿佛天生就应该有的自我保护能力却从出生那天起就在不断地退化。所以他们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选择循规蹈矩的生活，提前杜绝一切危险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可能。 就像他小时候攻击那个高个孩子的时候，对方其实也有不甘示弱地反击。可他即便被对方打断了骨头，也没有立刻感觉到疼，只知道不停的攻击对方，哪怕自己折断的骨头刺入了对方的皮肉，自己的血和对方的混在了一起，依旧毫不犹豫地继续着攻击。 第69章 这种仿若永无止尽的攻击才是对方深陷恐惧的真正理由。对了。 宣爻突然迟来的想起，自己其实是在去洗手间的路上，可是他却莫名其妙的看见了一块黑色，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还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这样不行。他告诫自己。 就算看到奇怪的东西，遭遇奇怪的事情，也绝对不能打自己。 这是家中每个人都必须遵守的原则，否则迟钝的痛感就有可能危及自己的生命。 生与死对他而言是一种模糊的概念，因为他无法“经历”常规意义上的死亡。 他不想死，却并不害怕死。 与之相应的是，走道彼端的不过是一块黑色。既然自己连死都不害怕，更没有必要恐惧。 他就这么想着，不禁向前迈出一步。 面前的黑暗忽然溢出了诱人的味道，宛如迷迭香，一瞬从嗅觉侵入，沾满了他的意识，引诱着他彻底投身黑暗………… 在宣爻所处的梦境范围外，有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 “他果然没有发现这里是梦境共享。”黑店店主依旧长袍广袖，“夏馨，你的异能真好用，连痛觉都能完美还原到梦境里，让大脑失去了最后的判断能力。接下来我只需要专心把这个梦编织得更复杂更真实一些，他就永远也不可能醒了。” “蓝桥梦，”夏馨的视觉已经恢复如初，用古怪地眼神看着对方，问，“那个宣爻的异能是什么？为什么面具脑袋要死盯着他？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双商拔群，有可能向上进化的人。” “你怎么也喊他面具脑袋了？”蓝桥梦疑惑。 “跟你学的。”夏馨语气不善，“因为他不像你和你的ai至少愿意随口编个名字来骗骗我，他连名字都懒得编，居然要我直接叫他辅首。” “我不知道。”蓝桥梦及时忍住笑，“我猜面具脑袋肯定也不知道。可核心核的确是在他身上消失不见的。我们至少要让他把核心核交出来。” “然后就放了他？”夏馨问。 “面具脑袋没说，”蓝桥梦道，“不过我可没打算放了他。” “为什么？” “我不想看他跟我的男神卿卿我我。” “……” 夏馨颇费了些自制力才没有像蓝桥雪一样开口骂对方“梦男”。 “那我们要改变他的潜意识，让他听我们的话，愿意把核心核交出来？”她问。 蓝桥梦摇头：“我们只能让人永远留在梦里，再多的就不行了。梦毕竟是潜意识的其中一种呈现方式，我们只是放入一种干扰信号，改变这条传输路径中接收的信息，根本无法改变潜意识本身。只有现实中与他人的交集、通过言行举止以及其他信息的接收与转化，才能逐步转变。反正只有自己的潜意识才能作用于自己的梦……等等。” 蓝桥梦说到途中陡然喊停，满脸疑惑地看向对方，问：“那个黑漆漆的玩意不像是你的梦境共享，也不像是梦中梦的通道入口，那是什么东西？” 夏馨听到途中也是一怔，随即同样疑惑地望向对方，反问：“我以为那东西是你给他新开的共享通道……？” 她还没说完，蓝桥梦已经脸色骤变。 “我没见过那玩意！”他说。 夏馨鄙夷道：“你这智商，不适合做坏事。” 蓝桥梦没有反驳，只是推了她一把，道：“你快去追人！千万别跟丢了！” 他吼完夏馨，也不管对方如何，直接离开梦境共享，一骨碌翻身起来，抓住杵在床旁边一脸面无表情的蓝桥雪，继续吼：“小蓝，快去给我找面具脑袋来救命！啥？联系不上？他又死哪去了？完了完了……”※※※穆纯抵达训练室，锁定了出入口，直接切换到“使用中”，随即闭上双眼，唤醒自己辅脑的隐藏功能，等待精神网络跨文明域通讯验证。 随着跨域能源切换为他自己的精神阈值，原本的网络构架消失不见。恰如原始文明的人类观察黑洞那样，只能通过观察外部去揣度内部的未知结构。 锚定通讯的彼端即是“第二次审查”——仅有精神阈值达到最低单位量级——造物主级的人，才能使用的补充维度网络。 这里与充斥着海量信息的普通网络不同，并没有明确的信息出入与交换。一切都被分解为最小单位，一切都必须基于量级才可以解读出信息并向下获取所有维度与整个宇宙中的网络信息。 直接在这里“诞生”的“人”在精神阈值层面，从出生起就是造物主级。在物理层面却拥有与其他生物和人类都相反的性质。 最先诞生的并非是他们的身体，而是他们的“集群意识”。随后才会从“认知层面”逐渐分化出“个体集群”。犹如人类最初经历过的生物进化，藉由无数不同种类的细胞所进行的妥协与分工，最终成就的人类——“第一次诞生”，让其具有“个体意识”。 低维的人显然不知晓物理层面的“诞生”对于高维人而言早已不是必须的部分。 这同时也是高维唯一不会告知低维的部分。 “个体意识”出现后，“个别特例”会选择“继续诞生”并且重复“诞生”到满意的为止。 穆纯就是如此，甚至是特例中的特例。 集结在黑暗之中的“人们”，并没有低维认知层面的“人类”的外表，是几个形状和颜色各异的光点。 只有穆纯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轮廓，周身如同晕染般点缀上属于自己的颜色。 “天缥。” 所有光点同时闪烁，以补充维度特有的信息交换方式点明了穆纯身上所呈现的颜色的名称。 “委员会的各位朋友，你们难道忘了吗？我是有名字的人。”穆纯的态度很差，“你们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我也可以选择没有礼貌的直接走人。不具备物理性质的你们根本不可能去低维审查我。” “我们的第一次诞生远比你早得多。”海天霞色光点闪烁。 “无聊。”穆纯的态度更差了，“没有任何逻辑可言。除非你不知道相对时间是什么。下一个。有什么废话？快说。” “我们是最早诞生却依旧保持一次诞生的人。”凝夜紫色光点闪烁，“委员会成员只有保持一次诞生的我们。这是我们必须遵守的规则。” “更无聊了。”穆纯唇角带笑，眼睛却没有，“我都已经诞生四次了，能跟你们这些还停留在单纯依靠数据去出决策的类人一样吗？劳驾你们对自己只稍微比ai复杂了那么一丁点的情绪判断能力有点自知之明。你们连物理层面的血肉之躯都没有，不可能知道什么是本能，更不可能做出与情感相关的判断。我能这样配合你们的审查，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们对我礼貌一些，难道不是你们应尽的义务吗？” “虽然我们没有被任何言行激怒的可能，”半见色光点闪烁，“但是挑衅我们已经属于违规行为。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注意礼貌用语。” “我还没骂你们，你们就忘了是自己先不礼貌的？”穆纯笑了，“以诞生后的姓名做为称呼是我与你们交谈的基础。如果你们连这件事都做不到，那就证明你们在否定我的四次诞生，而我也必须怀疑你们是否保有个体意识。没有个体意识的人，无论什么时候诞生，都处于未诞生阶段，是没有成为委员会一员的资格的。” “抱歉。穆纯。是我们措辞失当。请原谅。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同样的错误。”沉默多时的欧碧色光点终于开始闪烁，“核心核才是第二次待审查列表中优先级排名最高的部分。请让我们把其他分歧放到一边，专心找回核心核。” “可以。”穆纯同意了。 “在第一次审查中，我们已经明确穆纯和辅首面具即便拥有相同物理生物特性，也因其精神实体的不可复制性必须判定为两个独立个体，对彼此的行为不需要进行法律、道德以及精神阈值层面的追责。”欧碧色光点继续闪烁，“今天我们需要明确的是折叠空间装置、维度核心核的失窃及相关应对策略和实际实施问题。下一次，即是第三次审查时，我们需要确定夏馨失踪是否与您有直接关联。” “第三次审查本身与夏馨无关，”半见色光点闪烁，“有监控记录显示，夏馨曾经要求加入监管局，却被你拒绝。” “是的。”穆纯说，“我拒绝的理由应该也包括在记录里。” “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你的理由核查无误。”半见色光点闪烁，“问题在于，你并未发现夏馨有第二种异能。根据俯首面具现身的具体情况我们做出如下推断：夏馨已被穆纯切除第一种异能，体内却还隐藏有第二种功能未明的异能，确定其为0.1个相对单位时间内必须追回和监管的个例。或：根绝其异能，确保其物理层面死亡判定。” 穆纯点头：“我同意。” 众光点：“我们同意。” “那么，我们此项达成一致。另外，”凝夜紫色光点闪烁，“关于一件折叠空间装置以及纬度核心核的丢失问题，现阶段优先级高于夏馨，是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第70章 “穆纯，我们必须尽快找回维度核心核，”海天霞色光点闪烁，“否则精神网络就会失去支柱根。 ” “别用这种我没尽力的口吻说话，”穆纯打断，“如果不是我提前把核心核收回，现在会只丢失一个维度核心核？你们意识里是不是只会服务于‘认知现象’和‘精神网络’，根本没有个体理智？既然没有个体理智，你们做出的判断我还有必要听取吗？” “抱歉。穆纯。是我们措辞失当。请原谅。”欧碧色光点再次闪烁着道歉，“我们的空间装置数量有限，创世者的数量也很有限。纬度核心核的丢失不止对我们有限的装置数量造成了损失，也危害了精神网络的支柱根结构。” “我们已经暂停了维度核心核的巡回展览，等同于‘母星’这个支柱根的‘认知现象’已经被迫终止。”凝夜紫色光点闪烁，“如不能尽快找回，该‘认知’将被‘颠覆’，精神网络将从支柱根开始，出现不可修复的奔溃。” “可以暂时依靠‘地球失窃’的网络舆论方式来巩固‘认知现象’，保持维度核心核作为精神网络的支柱根功能。”穆纯说，“特殊情况下可以缔造一个类地球行星，暂时作为认知大众的媒介，等找回核心核后，再将代替品接收到的认知信息同步给母星。” “但是，没有母星本体，婴幼儿初次精神认知与并网协议将被迫暂停。你目前也没有追踪到维度核心核的所在，寻回时间不可预测，母星认知暂停周期同样不可预测。”海天霞色光点闪烁，“可以预测将出现大量因认知缺失而必须延迟入网的孩子们，他们会在非原子化的环境里成长，只有物理层面的少量信息可供他们接纳，最终可能彻底与构建在原子通讯基础上的社会脱节。在对宇宙多维度缺乏认知的基础上长大，甚至最终可能出现局部意识分裂，再也无法接入精神网络……” “不好意思，劳驾停一下。”穆纯尽可能礼貌的打断，“我知道你们希望我去跟谁合作。我会考虑的。” “申请强制执行合作。”海天霞色光点闪烁。 “我反对。”穆纯说。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我保留意见。” “同意。” “我无法同意没有具体细则的申请。” “我持同样看法。必须拟定完善强制合作细则。” “同意完善细则。” “此项无法达成一致，需要重新做出申请。”……※※※宣爻从来不知道黑暗能象一张巨大而诱人的网，安静地包裹住自己。 他被无形的力量编织起的黑暗悬挂在半空中，如同自愿投身它怀抱的猎物。 在被网捕捉之前他都是快乐而无知的，之后却根本无法抗拒这种力量。 就像无法抗拒的好奇心。以及。人。但。人？谁？ 宣爻在黑暗中动了动肩膀，而后牵动了整条手臂。 他先摩挲了自己的手腕，两边都是空的，只得四处摸索。 原本应当是一片空洞且安静的黑暗，却在他的指腹摸索间出现了熟悉的触感与声音。 是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的温暖皮肤触感，以及轻而动人的呼吸。 解读出指尖感知的刹那，黑暗中探出一点奇异的光，延长为一条粉青色的晨雾，缠住宣爻的每一根手指，攀着他的手背而上，眨眼就顺着他的手臂扩展至全身。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一切发生的过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收缩，颤栗而疯狂的兴奋感从胸口涌上大脑，使他止不住地颤抖，就连耳边也满是喧嚣的响动。 心悸的感觉让人无需任何外部刺激就足以体验到欢愉的刹那。 好似生命结束的瞬间，或是新生的伊始。 与畏惧不同，莫名就获得了义无反顾的勇气。 他错过了一次又一次，逃避更是数之不尽，这次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攥住不放。 就像凑近对方颈边的疤，抓住对方的手腕，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对方，盯着对方不放的视线。 比湖绿浅，比冰蓝暖。 名为本能的大树在粉青色的晨雾上滋生出口腹之欲，区分出两条截然不同的枝杈：一条是单纯的食欲，另一条则是…… “天缥。”同样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从不知名的方向传来。 “天缥？”宣爻边问边寻找声源。 “一种漂亮到夺目却始终温和的颜色。”那声音说。 “颜色？”宣爻又问。 “同时也是人类。”那声音又说。 宣爻终于找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立刻抓住对方的手腕，问：“颜色为什么会是人类？” “因为……” 对方尾音消弭，回过身来。 熟悉的灰绿色眼睛与宣爻对视，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认真看着他。——是他。 可他是谁？自己为何想不起他的名字？ “你……” 忽然出现的如同两个圈组成的环形符号，打断了宣爻未尽的话，让他忍不住瞥向那个环形符号里如同被三角形覆盖掉一部分齿轮的形状。 “这是什么……？” “是……” “你是有什么奇怪的体质吗？” 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以及力道打断了宣爻的问题。 夏馨边叱呵宣爻，边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拖着他狂奔，而宣爻却始终望着那个奇怪的符号和有着灰绿色眼睛的对方，既不挣扎，也不知道是谁在拖着自己逃跑。直到他再也跑不动了，踉跄着跌倒在地上，连累拖着他逃跑的人也跌倒在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远离灰绿色眼睛的人，当即挣扎着想要挣脱，却在挣扎的刹那看清了对方的面孔，从而不由自主的定住不动。 是那个餐厅里的女队长。 奇怪？为什么自己记得她，却不记得那个灰绿色眼睛的人叫什么？反正他不相信有人会把一种颜色当做名字。 “我叫夏馨。” 对方主动自我介绍，宣爻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问，“这是哪里？” “梦里。”夏馨说。 宣爻：“……” “你从来没接触过梦境共享？”夏馨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没，”宣爻摇头，“但，听说过。” 夏馨来不及再说什么，灰绿色眼睛的人就出现在了她和宣爻的面前。 “多事。” 对方说话的同时，夏馨就像遭遇了对方无形的重击，整个斜飞出去。 “你个面具脑袋什么毛病？”夏馨边骂边原地弹起，“连自己人都打？” 若不是在梦里，她怀疑自己的肋骨最起码直接断掉一半。 夏馨正要冲过去，就被旁侧突然冒出的手按住了肩膀。 “面具脑袋！？”她差点直接把人摔出去，好在转头看了一眼，随即怀疑了自己的眼睛，“我以为那边那个是你？” “不是。”辅首露出诡异至极地笑，同时带着夏馨迅速向后移动。 接着夏馨就看到他们方才所处的位置涌上来一片黑暗，如同舞台幕布般落下，迅速包裹住宣爻和他身侧的那道轮廓，眨眼就阻隔了外界所有的视线，并且还在逐渐扩大。 “快把你的梦收回来。”辅首拉着夏馨继续后退，“按照我之前教过你的那样，直接醒来。” “那个……不用管宣爻了吗？”夏馨一脸莫名，“核心核不是还在他手里吗？” “你先醒来再说，”辅首道，“快点醒——” “……好。”…… 夏馨睁开眼，看着杵在自己周围一人加一台ai，疑惑地问：“面具脑袋不是要核心核吗？就这么留在宣爻手里了？” “不在了。”蓝桥雪说，“你和主人加在一起也已经限制不了宣爻了。而且如果不是主人发现得早，你也确诊了。” “确诊？”夏馨一惊，“睡美人？” “还能有什么？”蓝桥梦得意地说，“还不快谢谢我？” “到底是什么情况？”夏馨自然顾不上谢，“面具脑袋呢？” “无论什么情况，都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 “为什么？” “因为，他在唤醒自己……”※※※烦人的二次审查结束后，穆纯重新睁开双眼，切断了自己的阈值，把辅脑重新接入精神网络。 这一连串非物理行为当然都不会影响他在物理层面的行为。 他同时连续重击了“训练室”的地面，把不满尽数发泄向无辜的房间。 直到地面出现龟裂并激活了修复ai，他才不得不收手。 穆纯：把小红毛的通讯阈值锚点同步一个给我。 辅助：小红毛？谁？穆纯：长惟。 辅助：明白。 第61章 赤子血.7.1 好学生和坏学生始终是一群学生中最显眼的两种类型，尽管穆纯和长惟当时就已经不是学生了，长惟却明显是好的那个，穆纯则正好相反。 第71章 要让以前的穆纯承认自己只会惹人厌，做梦都不可能。但是要问他跟谁比较合得来，长惟或许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人。 他们不分先后跻身造物主级，又几乎同时拿到全域通行许可，就连通行编号都只差一个数字，加上职业本身具有的互补属性增加了一起行动的频率，性格也是一个二话不说既动口又动手，另一个既不想动手也不想动口，足以证明他们以前的关系不错。 不过，问题不在于关系如何，而是无论是什么关系，穆纯其实都维持不了多久。 穆纯跟其他高维人最大的区别并非“诞生四次”，而是性格本身。他一方面擅长挑衅别人，另一方面又喜?楓欢关心“大美人们”，尽管有事会被视作多管闲事，但他向来自己高兴就好。可是如果别人反顾来对他的事感兴趣，开口问东问西，他就会立刻翻脸。仿佛看什么都不顺眼，脾气上来说话还会特别难听，偏好以暴制暴的同时不忘呈口舌之快，每次都要让别人打又打不过，吵也吵不赢。 简直就是把“自我中心”和“唯我独尊”这八个大字写在了自己脸上。 而且如非必要，他根本不会提及与高维相关的一切，始终打着“混血”的名头在西边四处乱晃，后来还蹿到了东边。等他把“首都圈”各角落都混了遍，已经找不到有趣的人能陪自己玩儿了，只能把自己的活动范围扩大到其他文明域。 好在精神网络升级期间，穆纯和长惟恰好到管制局帮忙，不知不觉却成了常住人员。如果不是二人的相对年龄都属于未成年，可能当时就留在在局里全职了。 按常理，坏学生更显眼，也更容易比好学生得到更多偏爱。奈何上任管制局长向来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一门心思偏向低调的长惟。 “因为他是下面上来的，跟你一样属于低维人，所以你们俩更有共同话题？” 穆纯当时只是出于好奇才会这样问过对方，没想到对方却他一声嗤笑，只留给他一个扬长而去的洒脱背影，登时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标准肢体语言：不跟你个白痴小崽子一般见识。 许久后，穆纯通过与更多人的沟通与积累，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目中无人的说话方式有多么惹人讨厌，只是大家觉得没必要去得罪他，自然也就不会跟他对呛。 前局长明显就没有这种顾虑，心情不好时无论对上对下，都习惯性一句“谁行谁上，老娘不干了”，导致首都圈各部门和“委员会”都没有人敢惹她，却没想到高维来了敢跟自己呛声的小屁孩，而且还那么惹人厌。 从此以后，这一大一小每天都在走廊里上演指着对方的鼻尖对骂的好戏。 长惟开始还会来劝两句，很快就觉得累了，提前绕路走，尽可能离他们俩人要多远就有多远，坚决不卷入这种麻烦。用他的话来说：是缔造域不好玩，还是补充维度不够我放基础构成体了？我至于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这儿看你们俩浪费生命？ 吵架一直持续到“第500号事件”发生后，穆纯和前局长的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可惜这种缓和却没能持续多久，“第500号事件”发生，俩个人又在事件的应对和调查上出现了分歧，互相指着对方鼻子继续开骂。 “我昨天刚把你的命捞回来，你今天就要去送死？你对自己弱的程度毫无自觉吗？” “是，你昨天救了我，今天我就成了你养的狗，你说什么我就得听？你个小屁孩儿什么玩意？以为我们都是养得宠物吗？” “我在与你谈正事，你要自我贬低别全部怪到我头上。何况我从来就没养过宠物。” “原来在你眼里我们这些连宠物都不如。就像是昆虫。例如：蚂蚁。可我不是蚂蚁，我有广义上的认知能力，也会促使自己不断向上进步。这叫自我突破，不叫送死。” “认知能力？还自我突破？你所谓的自我突破是‘主动降维’？那种东西连我都不敢碰，你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谁说你做不到的我也做不到？你是什么能力标尺吗？而且我怎么可能会死？最多就是睡着。我的遗产绝对够买一套睡美人，大不了我现在立个遗嘱，之后就把棺材送到小长惟那里蹭个长期托管维护服务。” “……”…… 或许从初次见面开始，实力的差距和相似的性格就已经注定了针锋相对。何况当时的穆纯尚且稚嫩，结果终归是对方把穆纯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他转身就走，因此没能阻止对方，结果可想而知。 收到“睡美人”托管遗嘱的长惟难得生气，给了穆纯一拳，后者还了一拳。本来还算合得来的俩人放弃一切可以提升自身能力的辅助设备，以非常符合叛逆期青少年的方式进行了一次拳拳到肉的对殴，相互间谁都没占到对方便宜，都落得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从此以后脾气一贯不错的长惟就跟穆纯划清了界限，直接把手里的缔造组摊子一丢，什么缔造组组长，什么精神网络，全都不管了，缩回补充维度里专心弄自己的缔造域，再也没下来过。 可是提到折叠空间等一系列同类装置，包括现在泛用的全域装置的原型，大部分都是长惟当初折腾出来的装置，没有谁能比他更擅长………… 穆纯弹了一下自己的紫水晶耳坠，无声地下达了指令：启用静默模式，暂停释放所有精神算力全部用来接入网络，声调被设置得极为性感的默认登陆提示音随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通行编号：0066许可通行：全宇宙文明域维度：多维职业：遏制者精神评级：ss+异能评级：ss+精神网络验证中……验证通过，欢迎亲爱的穆纯。正在为亲爱的使用精神阈定位，目标：长惟。开始连接咯，等待接通中，已经接通，可以进行跨域通话。 穆纯：长惟，想我了吗？ 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出现了退行性神经疾病的长惟：…… 穆纯察觉不对，及时抢白：你敢切断我就直接杀去补充维度赖着不走！ 长惟：穆种马，我不是把你删掉外加拉黑了吗？ 穆纯：你好好说话。礼貌没有的？ 长惟：我好好说话？我没有礼貌？我想你个大头鬼！说你个晴天白日大梦话！挂了。人不在，有事也别找。 穆纯：……小红毛，你怎么还是那么暴躁？ 长惟：你才暴躁。你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都暴躁。你渣过的人怎么还没有组个跨维追杀团，把你这个垃圾从宇宙里清除掉？或者直接阉了也是为民除害！ 穆纯：不好意思，我开个阻断，等你先骂完再说？ 长惟：说什么说？你个灰毛种马有什么屁赶紧放。跟你多联系一秒都是在污染我的精神网络。 穆纯：请教你一个问题。长惟：说。 穆纯：你做的可容纳行星级别的折叠空间，非高维、非缔造组的人能不能从外部暴力拆开或者用什么办法能进行直接控制和使用？造物主级除外。 长惟：多少层？穆纯：七层。 长惟：在异化者体内就可以——这你还要问我？你才是遏制者好吗？对付异化者你比我专业得多，你这怕不是没话找话故意浪费我时间？ 穆纯：如果不在？长惟：也能。 穆纯：具体怎么操作？长惟：梦里。 穆纯：潜意识里？ 长惟：做梦就能。梦里什么都有。穆纯：…… 这小红毛居然讽刺自己说梦话。 算了，都捏着鼻子来了，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穆纯：那就是不能了？ 长惟：是的。不能。绝对不能。还有什么废话要问？ 穆纯：能不能在外面覆盖第八层相同结构，然后反向操控。 长惟：可以。不过我会知道。只要基础构成是我。因为覆盖的时候每一层的关联都需要与前面七层重新融合一次，不然会出现缔造基础结构性崩溃……等等，不会是现在全网闹得沸沸扬扬的母星失窃吧？ 穆纯：就是那个。长惟：…… 穆纯：我记得那个装置是你做的，你肯定能追踪到它在哪里吧？ 长惟：能。稍等。我看看。好吧……前言撤回，已经不能了。不过也是刚刚失联的。应该不超过1个相对时间单位。可能最外层覆盖的不是粒子层，而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而且结构还相当稳定，导致我的逆向锚点结构无法实施跨域捕捉，不过也没有腐蚀我准备的空间压缩结构，否则已经造成局部坍缩，那你肯定能收到某某星域突然冒出来一个黑洞的报告。 穆纯：不好意思，能麻烦你用广域帮我定位一下吗？ 长惟：不好意思？你也会不好意思？就算你真的不好意思，我也只能说不好意思了。穆纯：…… 长惟：就你在的那个破地方，到处都是情绪不稳定的疯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异化者，简直就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但凡我敢丢个广域锚记过去那个破地方，我的精神阈值就会被异化者瞬间侵蚀，直接失控。 第72章 穆纯：不能用锚记的话，还有其他办法吗？ 长惟：除非你过来把我的异能切除掉，这样我就不会被异化者影响。 穆纯：那你就不能用广域锚记了。 长惟：你知道还说这种废话？我早巴不得赶紧切掉异能了，方便我做个精神稳定的人。 穆纯：你那边没有人？ 长惟：人？我有什么人？我哪里去给你找个单精神值s+的人？只有完全没有异化可能的人才能实现用精神来完全驾驭自己身体以达到灵肉平衡，但完全没有异化的可能也代表绝对稳定的情感、本能以及灵魂。这种人如果有，我到是真的想见识一下。 穆纯：你不是一直都在盯着吗？怎么还没物色到？ 长惟：我的确一直在盯着，但是这种人只会在原始文明域诞生，目前还没有出现过这种神人。如果出现，我肯定立刻过去挖角。你急着要，就还是赶紧躺下来，做梦梦一个出来还实际点。穆纯：…… 长惟：或者你出卖一下色相，看看能不能从哪个文明域直接勾搭一个单s+的人来？ 穆纯：好吧。谢了。 长惟：你居然会道谢！？ 穆纯：我也是懂礼貌的。 长惟：那我给突然懂礼貌的你一点友情提示，如果你真的想追踪，还有一个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穆纯：说。 长惟：主动降维。穆纯：…… 长惟：怎么？你不知道？你可以暂时舍弃自己的所有物理结构，回归到你第四次诞生前的状态，通过意识嵌入精神网络去逆回溯追踪。那毕竟是我做的东西，精神阈值有我的轨迹。直接避开物理层面，只追踪精神层面肯定能找到罪魁祸首，不过…… 穆纯：不过，上一次这么蛮干的人没有回来。 长惟：既然你还记得，那我就不用提醒你了。 穆纯：小红毛，没想到你这么记仇？我看起来那么蠢？需要你给我解释什么是主动降维？ 长惟：好说好说。你蠢不蠢你心里有数。毕竟你才是13年前事件的亲历者，肯定多少也会比我理智一些，不会自视甚高到异想天开的。穆纯：…… 长惟：没有屁放的话，赶紧给我断开连接。我不想浪费自己的阈值强制切断。 穆纯：……行吧。下次有事我肯定还找你。长惟：………… 小红毛的情绪显而易见，神经元都能感觉到对方不耐烦与敌意。 每件事都不顺利。 穆纯再度虐待了训练室的地面，默然地注视着ai忙碌地修复。 重复破坏与旁观的行为三轮次过后才解除静默模式以及出入口锁定，准备前往局里集中管理“睡美人”的粒子修复区。 没想刚迈出一步却差点撞上尘立言，急忙往旁边一让。 “纯哥？”尘立言探头瞥了眼忙碌的无辜ai，大致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显得哭笑不得。 “发脾气归发脾气，没有受伤吧？”他对穆纯糟糕的脾气当然不陌生，不过也能猜到理由，“因为审查？” “还能因为什么？”赏心悦目的美人总是能让穆纯多些耐心少些脾气。 “例如睡美人里躺着的那位？”尘立言的语气更像不需要对方回答的陈述句。 很酸的口吻，盯着自己的眼神也是。对方好懂的情绪让穆纯露出了笑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拆穿或用玩笑来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你最近任务多吗？还是要训练？” “还行吧……”尘立言途中顿住，略显惊讶地看向对方，改口道，“我有时间。是要一起出去，还是来我家……？” “……” 穆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什么。可是说到底也不能怪对方的误会，毕竟那才是自己之前的一贯习惯。自己也不是突然改吃素，而是最近麻烦一大堆，压根没空想这事。对方原本也不是这么直白的人，主动提议后又避开自己的视线就是最好的证明。 被人喜欢的感觉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觉得腻，也永远都不嫌多。 贪婪就是这么有趣的本能。 穆纯正准备委婉的拒绝，却见一名路过的同事陡然驻足自己身前，对着他一声怪叫。 “怎么了？”穆纯问。 “我刚才明明看见局长往修复区去了，还跟你打了招呼，你还对我招了招手，不过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对方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你转眼又跑到训练区来了？两边不是反方向……吗？” 穆纯没等对方说完就抛下一句“全面封锁”，就蹿了出去，眨眼消失在二人面前。 “有身份不明人士冒充穆纯闯入局内，入侵者在修复区，目标是宣爻。” 尘立言立刻反应过来同时一掌拍上墙壁激活安保系统，随即紧跟在穆纯消失的方向而去。 “立刻封锁局内所有区域！禁止全部跨域传送！”※※※黑暗遍布四周，阻隔一切，仿佛连视觉本身都能剥夺，只留下宣爻和他面前灰绿色眼睛的人，成为这片黑暗中可见的色彩。 “没事了。” 对方揉了揉宣爻的脑袋，松开护住他的胳膊。 “他们已经走了。” 熟悉的灰绿色眼睛，与宣爻对视。专注而认真。 自己却还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你也会走吗？”宣爻不自觉开口。 “我不会。”对方说，“我会陪着你。” 宣爻瞪大双眼，来不及表达欣喜，方才出现过的如同两个圈组成的环形符号就再度出现在对方身后。 环形符号里如同被三角形覆盖掉一部分齿轮的形状彻底呈现之后又悄然消失，如同夕阳被夜幕所遮蔽，而后出现了另一个符号。 起初宣爻以为依旧是环形，而后才意识到是大圆下面嵌着一个很小的小圆。奇怪。 刚才那个符号和现在这个都是什么意思？ “在看什么？” 已经熟悉的双臂从宣爻身后环住自己的肩膀，将他用力揽进怀里，嘴唇贴着他的耳朵。 “那边什么也没有。” 随着对方的话语，那个奇怪的大小圆符号也消失了，但对方的吻却落到了他的颈侧。 他羞赧地转向了另一侧，避开了对方的吻。 对方却没有纠缠，反而松开了怀抱，绕到他身前，朝他伸出手，半低着头，灰绿色的眼神依旧专注。 他本以为对方是要给自己什么。但并没有。 其实是有，只是他理解反了。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把自己的手递给对方，任由对方握住。 对方把他重新拉入怀里，区别于方才的用力，手掌在后背上留下暧昧的节奏。 “想要我，对吗？” “什么？” 对方的话让宣爻瞪大双眼。 “我没……” “别否认。” 对方打断了他。 “你看着我的眼神，就是在这么说。” “我……” 宣爻低下头，口舌打结。 他哪怕没看对方，依旧会想看，还会想到对方的吻，皮肤的触感……想到一切，想碰触到一切。否认不了。 奇怪的符号又出现了。 这次是在地上，在他低下头的刹那，就映入了眼帘。 脚尖前同样是个圆形，中间有另一个奇怪的符号…… 对方的突然捧住自己脸颊，送到自己唇边的吻打断了他的思考。 “想要对吗？”对方指吻。 “想要很多。” 自己的声音用词突然变得直白，让宣爻怀疑是否自己在说话。 “贪婪没有错。”对方说。 “……是吗？”宣爻不敢确定。 “这才是你。”对方又说。 “什么？”宣爻疑惑地看着对方。 “你想要不单纯出于贪念的施舍，而是出于色欲的独占。” “……” “不是吗？” “我……” “你很贪婪。不是吗？” “……” “贪婪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宣爻来不及出声，对方的手就刺穿了自己的腹部。鲜血四溅。…… 第62章 赤子血.7.2（2in1） “他在唤醒自己？”蓝桥梦的话让夏馨越听越糊涂，“谁在唤醒自己？面具脑袋还是宣爻？怎么唤醒？面具脑袋为什么要让我赶紧醒来？” “宣爻，就是唤醒的意思。证明意识永寂这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没有用了。”蓝桥梦说，“好比他拥有一间无限大的房间，然后制造出一扇通往自己房间的门，他走进房间的那一刻，你就被迫进入了同一间房。你既不是梦的缔造者，也不是他的信任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拿到他房间的钥匙。你只能在他锁上门前离开，否则永远都会被关在里面，成为他梦境的一部分，再也醒不过来了。而他自己却可以自由来去……” “等等！”夏馨难以置信地打断，“异能不是独一无二的吗？我还以为就你有这种能力。而且他不是确诊了吗？要是确诊后都能重新唤醒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人患病，更别提什么新型癌症了。而他之所以会确诊，不就是因为你编织的梦境吗？既然他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又怎么可能唤醒自己？” 第73章 “面具脑袋没告诉过你？”蓝桥梦睨对方一眼，“我虽然能通过共享梦把人困在梦里来人工制造意识永寂，却不代表我就是这种绝症的唯一致病因，只是在使用自己的异能模仿这种特殊疾病的进程而已。” 夏馨：“……” “你是不是对异能有什么误解？”蓝桥梦同情地看着她，“我如果真的有人工制造一种新型癌症的本事，就不会在这里给面具脑袋打下手了。要么像你一样被管制局抓走关起来，要么已经跟我男神一样成为高维人了。” “异能并非超能力，是基于脑科学的应用分支。”蓝桥雪面无表情地解释，“不止对双商有硬性要求，还需要同时驾驭大量基础粒子单位的能力，必须得是思考和行动能力兼备的人。异化前的人，通常都达不到这个标准，异化后脑部算力却能得到完整释放，大幅提升大脑的思考能力的同时也能提升小脑的功能，让人能够控制数量足够多的粒子级设备，从而构建出全域。除此以外，还有广域、独域等等。域的种类很多，异化的契机却非常少。尤其是极端心理状态所伴随的情绪爆发却没有及时重新恢复理智的风险，大脑就会沦为被小脑支配的窘境，导致物理层面的变化。如果这时候还没有能及时剔除彻底异化的部分，就会造成包括自身在内的周边所有物理介质的崩毁。” “双商、身体能力以及极端的情绪爆发？”夏馨听到途中就意识到自己曾属于“第二种”情况。穆纯在她跟宜居星一起崩毁前帮自己剔除了异化的部分，面具脑袋则让她在可控的范围内再度异化了一次，从而激活了第二种异能。 “你们俩当时就躲在旁边，看着我失控，却没打算出手帮忙是吗？” 夏馨途中脸色骤变，忽然出手，分别掐住大小蓝的脖子。 蓝桥梦无法呼吸，却不挣扎，只是故作害怕地睨了ai一眼。 “异化者很少。我的任务是增加同伴，没打算伤害你。”蓝桥雪并不需要声带也能说话，依旧面无表情道，“促使你异化的情绪节点的确是我埋下的，但你异化的速度和爆发都在我模型的预估范畴以外。穆纯虽然以遏制者的能力阻止了你，但他也是触发你情绪爆发的诱因。” 嫉妒。夏馨明白，因而沉默。她嫉妒的不止是穆纯，而是自己对一切劣或优于自己的人的嫉妒。尤其两极的情况分别投射在穆纯和宣爻身上，这种“优劣的共存”才是导致她失控的关键。 “你再不松手，我的主人就会停止呼吸了。”蓝桥雪提醒。 夏馨闻言很快松开了手，眼神有些尴尬。 “你已然拥有了异能，就应该注意提升情绪控制能力，”蓝桥梦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又正了正自己的衣襟，“不然你还是有可能变成那种怪物的。面具脑袋可不是遏制者，没可能在你变得不成人形后还能把你救回来。” 夏馨点头应了一声，改问：“宣爻是什么时候异化的？我好像没有见到他有表现出任何激烈的情绪起伏。” “我同样未观测到相关数据。”蓝桥雪说。 “我也不清楚。”蓝桥梦看着蓝桥雪，显得觉得救了自己一命的ai没白养，“但他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前提下已经自制了新的梦，让我们无法干涉他的潜意识，这种思维算力的提升说明他很可能已经经历过异化，只是过程相当平和。” “可他构建的东西跟你一样，都是以黑色为主体的通道入口，你也可以用黑色做主体构建另一条通道拼接过去，而且也不会被他察觉。”夏馨不解，“反正都是黑色的块状神经元信号，他肯定分辨不出区别。” 蓝桥梦摇头：“黑色是颜色的叠加，这种信号随时都能转换成其他的颜色。是最难构建的一种。” “一旦编织速度没能跟上变化，就会被反向吞没。”蓝桥雪说。 “否则我联络上面具脑袋的时候他就不会惊讶了。”蓝桥梦说。 “面具脑袋居然会惊讶？”夏馨也吃惊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蓝桥梦耸肩，“我一直以为他只会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简直就是在浪费他跟我男神长得一模一样的俊脸。” “说到脸，面具脑袋到底跟穆纯是什么关系？”夏馨好奇，“为什么除开量级与精神实体外其他都一模一样？高维有孪生这个概念吗？还是他们有什么神秘的关联？但是他好像也没有特别针对穆纯，只是想要核心核而已。” “我怎么知道？”蓝桥梦摊手。 “你没进入过他的梦？”夏馨不信。 “进不去。”蓝桥梦指着自己的脑袋，“他的这里跟高维人一样。你看我像高维人吗？你看我量级能比他高吗？他不骇入我的?楓脑子已经很对得起同伴这两个字了。” “那宣爻呢？”夏馨问，“你的能力是在别人的梦里编织属于自己的梦，不让他们醒来。我的能力是把梦与人的所有五感信号直接连接起来，让他们找不到梦的破绽。宣爻的能力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蓝桥梦再度摊手，“不过梦本身具有同类相斥的性质。无论是谁每次都只能做一个梦，所以才需要你让他感觉不到在做梦，否则他就会自己编织一个梦境，把我的共享梦给替换掉。” “你不是说越复杂越真实的梦越难替换，反之却很容易替换吗？”夏馨说，“宣爻的梦并不复杂，只有一团漆黑和穆纯……” “他梦里居然有我男神？”蓝桥梦惊了，“你知道我男神什么量级吗？这已经很可怕了好吗！” “啊？”夏馨一头雾水地看着言行不一的突然捧着脸原地一脸陶醉的扭动起来的对方。 蓝桥雪只得代为解释：“能出现在梦里的人往往就是该人潜意识里最能给予自身最多安全感和最为信任的人，但是他刚被有同样面孔的面具脑袋挖空了腹腔，通常情况下潜意识会极其排斥对方，不可能继续信任同一张面孔……” “所以我才说他在唤醒自己。”蓝桥梦接道，“不过我却没有想到他会以最可怕的方式唤醒自己。” “可怕？”夏馨问，“可怕的理由是什么？而且如果他能唤醒，为什么其他人做不到？我醒来的过程并没有出现什么可怕的状况。” “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却不知道。”蓝桥梦说，“因为唤醒的过程不像是在做梦，而是在现实中重温最能让他恐惧的五感，并且还是用他最信任的人外表……他可以说是在毫不留情地自虐了。” 夏馨更困惑了，问：“最让人恐惧的五感是什么？”※※※鲜血四溅。 迟来的疼痛侵袭了宣爻，他用力抓住对方的手腕，蓦地意识到相同的情形其实已经经历过一次。 几乎是他意识到刹那，在他下一次眨眼之前，手里捏着的东西就消失了，与之不分先后消失的还有方才攻击自己的灰绿色眼睛的人。 宣爻面前只剩下一片黑暗，残留的痛觉让他浑身颤抖，他踉跄着倒了下去，然后痛觉就消失了，而他则坐在家中空旷走道的地板上。 他站起身来，环视四周。 熟悉的地面，依旧是晚上，窗外有洒进来的月光，风与沙尘在外面发出细碎的响动，墙壁模糊的暗色，旁边老旧的洗衣机，走道尽头的洗手间……全是他熟悉的东西，而黑暗、灰绿眼睛的人以及腹部被洞穿的疼痛却比梦更象一场梦。 他想再打自己一记耳光或许就能藉由疼痛恢复正常，但他抬起的手却没能落在自己脸上就感觉到腹部传来的剧痛，瞬间就剥夺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血腥味钻入鼻腔，仿佛无处不在，疼痛也剧烈得超出想象，以至于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继续维持站姿。 他靠着墙壁滑坐下去，不经意间低下低头，却看到自己空旷的腹腔，仿若被黑暗吞噬一空，只剩下森白脊骨。 “——！”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想要的不单纯出于贪念，而是出于色欲。” 本以为已经消失的声音再度出现。 宣爻愕然地抬起头来，再度撞进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 “不是吗？” 对方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就伸出了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提离地面，用力惯在墙上。疼。好疼。 不只腹部、脖颈和后脑，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地颤动着，大声呐喊着。好疼。救命。谁来救……※※※管制局的警报尚未响起，已经出现遍布整栋建筑的震颤。 训练区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足够一名成年人通过的空洞，横向破坏了整栋建筑内所有的墙壁，笔直地贯穿到修复区。 辅首面具刚解开治疗舱的生物识别锁，把泡在营养液里的宣爻捞出来，就看到面前消失了一块的墙壁以及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运气真好。” 穆纯笑得相当灿烂。 “我正好要找你，没想到你会来送死。” 第74章 穆纯：临时限制解除。相对时长10秒。 辅助：明白。授权完成。计时开——辅助的话都没能说完，穆纯已经出现敌方面前咫尺。 “又想跑？” 辅首面具依旧没有与穆纯正面硬拼的打算，独域展开的同时直接抱起怀里的宣爻，做出了与宜居星时相同的判断。 “准备传——” “别准备了，反正都会失败。” 穆纯这次堪称耐心地站在对方面前，等对方把话说完，欣赏着对方因为跨域传送的失败而出现地短暂僵硬，唇角的笑容随之扩大。 “不信你可以试试。” 下一瞬，对方已经被他踹飞出去并伸手接住了掉落的宣爻。 “你们俩究竟有什么仇？”穆纯边追击边问，“他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却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只是攻击就跟上次一样，很快被对方的独域完全抵消。 “怎么会有仇？”辅首反道，“当然是非常喜欢他，所以才想带他逃离你……” “轰”的攻击与粉碎声盖过了对方的尾音，对方眨眼就已经倒在地上，半个后脑都嵌入了地面，以其头颅为圆心在地面上扩散出偌大的蜘蛛纹。但区别于上一次解除限制后的碾压不同，这次根本无法突破对方的独域，更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既然撕不开你的独域，”穆纯说，“那么……” 辅助：纯哥！注意你的情绪波动，峰值已经超过上限，千万别用广域！ 穆纯的话随着撞击声、四处飞溅的碎块以及扩散的尘烟混淆在了一起，就连辅助善意的提醒都置若罔闻，反倒是辅首面具依旧冷静地挑衅着对方。 “你不是要杀我吗？我怎么还活着？快点杀。千万别手下留情。” 仿若永无止尽的攻击与无效化一切攻击的防御在彼此之间重复出现，敌我双方不知不觉脱离修复区域，穆纯却没有停止攻击的打算。 就在他差点撞入精神网络核心区时，终于撞上无形的屏障。 他们被尘立言的独域拦下，辅首趁机挣脱穆纯的禁锢，穆纯却立刻跟上将其击飞…… “尘立言，”穆纯扫一眼身侧，“滚开。碍手碍脚。” “下次或许你该试试延长解除限制的时间再加上广域就能伤到我了。” 刚被踹飞的辅首面具抓住穆纯说话分神的时机，抛下一句话眨眼消失了踪影。 辅助：10秒到。限制重启。 穆纯终于被敌方彻底激怒。 辅助：纯哥，别——眼见广域即将出现，长鞭莫及的辅助只能失声大叫，幸而稍慢片刻的尘立言及时赶到，一把抱住穆纯的胳膊同时再度展开了全域。 “全域怎么拉得住独域？何况广域。”穆纯语气不善，“你找死吗？” “但是面具男逃跑的方向可是精神网络的主脑区域。”尘立言急忙提醒，“你忘了那个分区可是非常脆弱的？” 辅助：所以都说别用了！你身上的冗余别说广域了，只要你走进去，整个精神网络就彻底瘫痪了！ 被穆纯备注为“白痴”的辅助与尘立言的话语与动作几乎不分前后的出现，辅助知道自己的声音与隔着辅脑的沟通方式已经无法阻止对方，只得本人亲自杀到现场，直接扑到穆纯身上，以堪称可笑的滑跪方式，死紧地抱住了穆纯的双腿。 “爹，我的亲爹，求你冷静一点！”辅助大声哀求，“所有区域都封锁了！人你也救下来了！你别激动了行吗？别想广域了，独域也关掉，赶紧把刚才那些冗余给我。” “纯哥，”尘立言也说，“你什么都好，就是状态不稳定。” “他什么时候稳定过？那我真是要跪地给他直接磕几个了。” “纯哥你看，你的辅助都快被吓死了，别连累无辜。” 俩人语速飞快的一人一句，效果却十分有限，直到尘立言瞥见了穆纯怀里的人。 “纯哥，你怀里抱着个没有全域的人，你再不住手，他整个大脑就会被你影响而烧掉的……” “对对对，你怀里的新欢会坏掉的……妈耶！峰值终于下来了，”辅助终于放心地松开穆纯的腿，“你恢复正常了。吓死我了。冗余给我！” “……抱歉，”穆纯道，“我先把人放回舱里去。” “等什么等，”辅助说，“你抱着人跟你顺便把冗余给我完全没有任何冲突！” 穆纯正打算依言照做，却是一愣：“似乎……没有冗余？” “怎么可能？”辅助怪叫，“你每次发飙都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 “什么情况？”尘立言一知半解。 穆纯：真的没有。 辅助：算了，先不说这个，刚收到消息，那个面具男从主脑区域消失了，我让他们进行全局搜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靠！也消失了。穆纯：…… 辅助：纯哥，要通缉他吗？ 穆纯：怎么发通缉公告？辅助：这…… 穆纯：辅脑终端型号未知，阈值通讯未知，最后附上我本人的3d模型栗色头发版吗？什么原始的面部识别，识别出来我就成了通缉犯？辅助：…… 穆纯：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这不怪你。怪我让他跑了两次。让大叔带四个组过来接手善后，另外立刻把阿茶调回来，我有很多事需要他们来接手。辅助：明白。 穆纯：还有…… 他说话的同时把宣爻諵砜的双腿先放进装置里，正准备为对方调整一下躺下的姿势，对方却陡然弹动了一下。 “宣爻？”………… 恍惚间宣爻尝试着睁开眼，却被黏稠的液体黏住了眼睑。 挣扎间，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进唇缝，尝到了他熟悉的医用营养液的味道。 这是梦，还是真实？ 宣爻坐起身，用手背拭去糊住眼睑的营养液，终于能够睁开双眼。 清澈明亮的眼底仿佛漾着一点水波似的光，轻而易举就把他的五官给带活了。仿若黑曜石。 穆纯盯着对方，发现对方的眼睛似乎没有焦距，但是却有隐约且小心地观察着四周的迹象。 陌生的地方让宣爻依旧觉得在梦中，他反射性出触摸了自己的腹部。皮肉温暖的触感让他放松了些许，抬起眼就看到略远地方站着两个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 一个是他认识的那个漂亮的尘立言，另一个是完全陌生的金色短发的俊秀青年。 “宣爻，醒了？”穆纯凑到呆滞的对方眼前，问，“能听见吗？这里是首都星系的治疗保护设施。” 宣爻随着穆纯的声音略昂起头，视线落到近处的声源，随即错愕地半张开嘴。是穆纯。 但，他并不敢笃定面前的就是本人。 尤其此前出现的“辅首衔环”，尤其对方的头发此刻并非栗色，而是一种带着一点青绿的浅灰色。眉毛也是。 如同森林间过薄的雾色，透出模糊的景色，衬得灰绿色的眼睛更浅了。 也像之前在对方睫根上瞥见的粉青色细线，亦或近似玉石般光泽的温润却也惑人的瓷器。 比湖绿浅，比冰蓝暖。 一种漂亮到夺目却始终温和的颜色。——天缥。 原来是这样的颜色。 “……谁？”宣爻讷讷地问。 “认不出来了吗？”穆纯错愕一刹，很快回神，“因为头发的颜色？其实本来就是这个颜色。我的性格很张扬，边境地区又没那么多陌生脸孔，我突然出现就已经够显眼了，总得想尽可能低调些。” “……” “怎么没有反应？”穆纯看着呆滞地盯着自己头发的宣爻，试着用其他话引起对方的注意，“你很了不起。异化后救了好多人。尤其是共用器官办法，以前从来没有人用过。我其实是第一次见到非攻击系的用法，毕竟异能这个东西本来因为大脑里最格格不入的思想认知转化过来的，遵循的就是‘不是自己是异类，就是别人是异类’的互斥模式……宣爻小朋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一长段发言过后对方依旧没有反应，穆纯终于忍不住抬起手在对方眼前晃，“你怎么醒来的？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吗？你的腹部……？” 宣爻这次没有再呆滞不动，几乎是“腹”字出现的刹那，他就想起了疼痛与鲜血，立刻浑身颤抖地向后猛躲，差点撞在设备前半的金属凸起上。 “是我，别怕。”穆纯忙伸长胳膊揽住对方的后背，把对方半圈在怀里，免得对方撞伤。 可宣爻依旧颤抖着拼命挣扎，想要避开对方。 穆纯只用半秒就反应过来，被迫松开怀抱。 他向后退开半步，有些小尴尬地看向已经凑近的尘立言和辅助二人。 “脸的问题。”辅助视线反复来回片刻，稍作观察就得出毫不留情的结论。 穆纯：“……” “精神创伤问题确实比较麻烦，”尘立言说话途中询问宣爻“还认得我吗”，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回应后，颇为看好戏地对穆纯表示，“他还认得我，也不害怕我，问题不大。不过估计以后看到纯哥那张脸都会很排斥。” 第75章 “这……”穆纯无奈地笑了，“那不如我先出去……咦？” 他的话还没说完，宣爻就一把抓住他衣角，把他扯向自己。 对方的动作过于超出意料，穆纯只得急忙撑住设备两侧，这才没有整个压在宣爻身上。 宣爻一瞬不瞬地盯着穆纯，先细致地端详过五官轮廓的每一个弧度，而后停在了耳坠上。 银或白金材质的细线裹住棱角分明的细长条状紫水晶，尾端跟随佩戴者的动作轻掠过颈侧，让他不禁联想起凑在颈边细碎亲吻的嘴唇，也让他不由自主朝它伸出手。 穆纯反射性避开，握住对方的手阻止，道：“这个不能碰。” 宣爻看着对方，想知道不能碰的理由，却没有问，只说：“你，能笑一下，么？” “我？”穆纯不解，“笑？” “不行……吗？”宣爻忐忑道。 “行。像这样吗？”穆纯露出笑容。 “唔……”宣爻盯着对方看似礼貌实则带着不动声色撩拨的笑容，许久没有眨眼。 耳坠对的，虎牙位置也对。 笑容并不久。只是一种礼貌。 “怎么？”穆纯端详着对方的神态变化，突然敏锐地问，“跟你记忆里一样吗？需要摸一下来确认真假吗？” 他说到途中就引导着还抓在自己手里的属于宣爻的那只手，覆上了自己的脸。 “额头，眉毛，鼻子，”穆纯途中扯开自己一侧的衣领，“还有脖子和侧边的疤。” 宣爻反射性想缩回手，却因为对方随后的话而僵住。 “虽然没有去治疗，但是时间长了，疤也变淡了，不过还是有一点的，虽然看不出来，但是能摸到，对吧？还有嘴唇……” 指尖接触到的柔软触感让宣爻如同触电般缩回手，他慌张地低下头，但眨眼间就又重新抬起头，重新看向对方，依照穆纯方才说过的话，将手指重新覆上，逐一经过对方的五官，最后经过颈项的疤，略作停留后就从肩膀绕至后背，落到了腰上。 情绪爆发在下一瞬毫无预警地出现。 宣爻猛地扑进穆纯怀里，双臂死紧地缠住对方的腰身。 战栗通过彼此相抵的身躯传递，穆纯忙回圈住对方，拍抚他的脊背，安慰道：“没事。要不是那个冒牌货又消失了，肯定已经被我亲手处理掉了。” 随着他的话语宣爻逐渐加重了双臂的力道，不知不觉已经是能让人疼痛的力道，可他依旧毫无自觉，仿佛彻底专注于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 “刚才真的以为你有精神创伤了，”穆纯当然不会因此推开对方，“我还小小的伤心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没……唔！” 宣爻用力吻住了对方。 第63章 赤子血.8 医用营养液的味道对穆纯来说同样不陌生。 不由分说的吻很快加深。像刚经历了整个严冬重新见到食物的小动物，急不可耐地品尝着春日的新果。 值得赞赏的热情与专注，不过却是穆纯经历过最无法从客观角度去称赞的吻了。不止技术糟糕透顶，还在唇齿间将急切与不得要领彰显得淋漓尽致。 不过随着吻的加深，穆纯味觉也出现了奇怪的偏差，唇齿间竟然品尝到了陌生的甜味。 奇怪，医用营养液的味道有那么甜吗？ “啊——血！” 辅助的惨叫让穆纯立刻察觉到自己刚才尝到的甜味并不是营养液，而是自己的血。 这小松鼠啃得太急了，竟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疼痛对他来说到是其次，血的味道出现了偏差才是更应该注意的事，说明自己竟然能从对方糟糕至极的吻技里体验到陌生的乐趣。 穆纯边思考边被迫空出一只手来，半托住宣爻脸，迅速把唇齿间的主动权夺回到自己手里，很快就让对方彻底投降。 忽然获得的舒适感让宣爻放弃了蛮横且冲动地啃咬，逐渐变得不再急切，只是执着地追逐着对方，一刻不停地跟随引导，尽情汲取亦或被汲取，途中就已彻底忘记了思考。 空白的脑海放任了他的双手，任由本能支配了他的一切。沿着对方腰线摩挲的途中，很快找寻到纺织品的缝隙，灵活地跃过这道障碍，向内探寻直至碰触到温暖的皮肤，就此粘在了诱人的肌肉线条上，执着地流连忘返。 什么情况？穆纯迟来地察觉到不对，忙抽出一只手按住对方的手。没想到小松鼠的爪子居然会乱摸了？而且即便被自己按住，腰上的那只手却搂得越来越紧了。似乎是完全无意识的，好像没睡醒一样……算了，反正小松鼠才刚醒，他舍不得拿他如何，就任由对方的爪子先放肆一会儿好了。 穆纯刚决定要暂时放纵对方，后者却已无师自通地终止了唇齿间的纠缠，转而舔过他的唇角，经过下颚一路往喉结而去，手也愈发不规矩起来。 “没完了是吗？！” 这次穆纯也感觉到情况的确不对，却来不及阻止就见尘立言已经蹿了过来。 他在金发辅助不断倒抽凉气的“嘶”声中，伸手把宣爻从穆纯身上撕了下来。 说“撕”绝不夸张，宣爻简直就像粘在了穆纯身上。 其实并非像，而是凝固的营养液的确黏住了他们。 辅助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竟然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 “你情商还能再低点吗？看戏不会低调点？”穆纯好笑地看着他，吓得他立马立正站好。 “纯哥你还说他？你就这么任人亲的？”尘立言难以置信冲穆纯吼，“你的原则不是接吻前都要得到你的允许吗？” “这个……情况有点特殊。他刚醒，好像睡糊涂了。”穆纯笑得十分坦然，伸长胳膊揉揉尘立言的脑袋，“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激动。挺可爱的。要不下次我多还你几个吻？” 金发辅助：“……” 不止辅助，尘立言也瞬间就被穆纯的话堵哑了，随即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句“先留着”，转头就瞬间变脸，抓着宣爻的肩膀用力摇晃，道：“你是怎么回事？说好的精神创伤呢？你被那个顶着纯哥脸的面具男捅得差点死了，竟然一点儿不怕纯哥那张脸？还当我的面亲个没完？我说你还不忘继续摸他的腰是吧？当我不存在是吗？” 宣爻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穆纯腰上，安静地注视着数落个没完的尘立言，呆滞得就像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直到尘立言把他还粘在穆纯腰上的手挥开，他的理智才迟来的回归，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的脸上登时出现了三个标准的椭圆，异常吃惊地同时不忘挣扎着想要逃跑，却忘了自己还半泡在满是滑腻医用营养液的设备里，像在浴缸里打滑那般踉跄着面朝下栽倒。 他的脑袋即将砸在合金材质的坚硬舱盖上时，穆纯忍着笑及时伸出手，帮他稳住了重心，顺势半扶半抱地将他带离滑腻的液体。 宣爻许久未被使用的肌肉群组即便被营养液养护得很好，也不能立刻就跟脑部达成默契配合，让他暂时沦为一个蹒跚学步的连站直身躯都做不到的婴孩。 穆纯体贴地搂着对方的腰，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耐心地帮躺了许久的对方适应站姿。可是宣爻踉跄了许久依旧以失败告终，只得用双手攀住穆纯，将自己的大半体重交给了对方，后者也同样圈住了对方。 “你们——！” 尘立言看俩人重新粘在一起了，登时就要发作，没想到终端里却收到了一条特别关注人——穆纯的新消息。 穆纯：有想去的地方吗？ 尘立言：想去的地方？去干吗？穆纯：约会。 尘立言：跟谁？ 穆纯：当然是跟我。尘立言：…… 穆纯：没有吗？ 尘立言：有！很多！特别多！ 穆纯：那你先挑几个最想去的吧？别太远，也别太久。订好计划就同步给我。尘立言：好。穆纯：还有。 尘立言：什么？ 穆纯：虽然你激动的样子挺可爱，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温柔的样子。尘立言：…… 穆纯：所以说话温柔点好么？别凶宣爻。这位小朋友的胆子很小。 尘立言：就说你怎么来突然约我，原来是担心新欢！ 穆纯：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再说我本来就打算约你，而且我刚才正想夸你反应快，还跟小金毛一起保住了主脑区。所以约会要去吗？讨厌的话就算了。 尘立言：谁说讨厌了？我要去！ 穆纯：那就约好咯。 穆纯三言两语搞定尘立言的同时不忘环视四周，心下颇为感慨自己的破坏力，却又隐约觉得小松鼠在盯着自己，刚侧过头，果然抓到了对方的视线，正盯着自己的耳坠。 “这个只能看，不能碰。”穆纯强调。 宣爻“唔”地应了，随即垂下视线。 “怎么了？”穆纯看他低下头，问，“能站稳吗？别急。你之前受过伤，昏睡了很久才恢复，肯定需要时间适应。” 第76章 “没没没……事。”宣爻心下确定自己口吃的毛病复发了，反射性去摸自己手腕，企图找到能缓解症状的黑曜石手串，随即发现不止是手腕空着，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文明产物，坦荡得堪称原始，难免愣在了原地。 “没事就好了。”穆纯对宣爻说话同时辅脑也没闲着。 穆纯：大叔他们呢？ 辅助：在进行最后一次全局拟态封锁搜查。不过局里与外界完全隔离了，解除需要一定的时间，然后他们才能进得来。 穆纯：行吧。这边就交给你了。 辅助：好……不过你的冗余怎么办？我们这些辅助的首要职责可是接纳你非睡眠时间的冗余，你刚才那样肯定有不少。 穆纯：真的没有。不信你用共感连接测试一下。 辅助：那我连了，你可别一次性共感太多，我这边承受不住……靠！居然真的没有！ 穆纯：对吧？不知道怎么就自行清空了。我当时也无暇注意这个。一会儿你复查一遍吧？ 辅助：好。我处理这边的同时会复查一遍。穆纯：乖了。 辅助：嘶！你一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就害怕。 穆纯：你能少白痴一点吗？ “走吧。”穆纯侧头冲宣爻笑，同时不动声色地朝尘立言摆手示意。 “走……？”宣爻被他笑得有点懵，“去哪？” “我身上全是黏糊糊的营养液，你身上也很黏，”穆纯说，“我们得先去休息区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去吃点东西，接着你还要去接受检查，毕竟你是第一个确诊后还能醒来的人。” “确诊什么？”宣爻一头雾水。 穆纯：“意识永寂。” 宣爻：“……” “好像有很多事要跟你说，不过……” 穆纯顿在途中，故意卖了个关子。宣爻既懵又疑惑，穆纯却趁机弯下腰，准备把他横抱起来。宣爻反应极快地边疯狂摇头边踉跄着后退躲开，差点就要转身逃跑了。但他的双腿显然暂时失去了这种功能，尤其是必须依靠穆纯抓着自己的胳膊、扶着腰才能稳住重心的前提下。 “我我我……自己能走！”宣爻说。 “可你站都站不稳，”穆纯反问，“真的能自己走吗？” “我……能能！” “先走两步我看看？” “好——啊！” “看吧。还好我手快接住了，不然你就摔倒咯。” “唔，我再，试、试一次？” “几次都可以。放心，如果失去平衡，我会接住你，不会让你摔倒的。” “唔。” 尘立言、辅助：“……” 尘立言：小朋友真的是你的新欢？ 穆纯：你刚才不是已经亲眼认证过了吗？ 尘立言：你原来还有欺负人的癖好。真可怕。 穆纯：我可从来没欺负过你。除了在床上。尘立言：…… 辅助：你肯定是宇宙第一黑心渣男！穆纯：哪有？ 辅助：哪都有！ 穆纯：无凭无据我可是要记仇的。 辅助：别！不过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心情变好不少。 穆纯：不是错觉。 辅助：你那么喜欢这个新欢？ 穆纯：你说呢？ 辅助：你是不是同时在撩拨尘立言？ 穆纯：你说呢？ 辅助：海纯真是恐怖如斯。之前还以为你从良了，原来只是心情不好才无心此事。 穆纯一心三用，直到宣爻地尝试彻底失败。穆纯早有预料地及时捞住对方，免得他摔个脸朝下。 宣爻不得依靠在对方怀里，脑袋也越垂越低，恢复成穆纯熟悉的熟虾模样。 “要不我扶着你走？”穆纯给出准备好的折中方案。 宣爻团着躯干点头，依旧是只标准的熟虾。 “怎么了？”穆纯明知故问问，“怎么缩成一团了？” “我……没穿衣服。”宣爻十分尴尬。 除穆纯外的两人：“……” “对噢！”穆纯边故作恍然大悟，边空出一只手，伸向旁侧还想继续看好戏的辅助，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小金毛，把你外衣脱下来。” “靠！”辅助骂，“为什么你不自己脱？” “你白痴吗？”穆纯道，“看就知道了，已经被营养液黏住了。” “纯哥我真的服了你了。”这次辅助只能边骂边脱，“拿着。” “还有鞋子，裤子和袜子就不用了。”穆纯说。 “为什么？”辅助怪叫。 “你忘了他刚才说不要我抱，要自己走吗？”穆纯道，“你看这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有全域他可没有，要是没鞋子穿，肯定会被戳伤的。” 辅助、尘立言：“……” “别别。不、不用。我我……” 宣爻一连“我”了起码十次，才在穆纯耐心地注视下把后半句话给成功挤出来。 “还是……你，抱我。” 穆纯露出笑容：“乖了。” 【??作者有话说】纯哥大坏蛋！ 主视角组合提示：尘看纯0-1/松鼠看纯1-0/纯看松鼠尘1-00/金毛傻孩子吃瓜-周二不更 第64章 赤子血.9.1 离开由ai精确控制照明光强度的修复区，陡然入目的强烈光线让宣爻不适地眯起双眼，片刻后才重新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陌生宽阔走廊，透明的墙壁代替了宣爻认知里本应存在的窗户。 阳光溢满，视野很高。 目测无法推断所处位置距离地面的落差，特殊的曲面环形通道结构能让人将下方的风景尽收眼底。无以计数的浅灰色建筑群落被水面环绕，镜面般折射出天空与云朵，天地仿若一体。绿植是白与蓝之间的唯一异类，脱离土壤生长的它们是任何地方必不可少的点缀。 每组建筑群落都构建在水面上，边缘由湖面彼此衔接，无数个极其相似的轮廓错落有致延伸至晨雾覆盖的远方。 既相似又有所区别的蓝、白与绿的组合让一切都形成了统一的整体，直到肉眼可见范围的极限，宣爻都没能看见这座城市的边缘。以及，人。 许许多多的人，在地面，在半空，在建筑所有可见或不可见的角落，如同星沙般渺小的点缀，仿若空中布满了看不见的道路。 “这里是首都圈中央核心区之一。编号00001宜居型行星。” 穆纯的声音在宣爻耳畔响起，宣爻“唔”了一声，好奇心占满了他的脑海，双眼不住地张望。 与他熟悉的那颗满是风沙的宜居星相比，这颗宜居星不止是建筑结构的模式特殊，还不知道干净了多少倍，能见度高得简直超出了宣爻的想象，否则他就不可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与他同样熟悉的边境地区和边境会都相比，这里虽然繁华得不可思议，却没有丝毫杂乱之感。 盯着窗外看了将近一分钟后宣爻才意识到，首都圈已经彻底取消了地面和空中私人交通工具，将所有的建筑群落以无以计数的仿若“透明圆柱”彼此相连，形成特殊的全功能通道——恰如宣爻此刻身处的这一条。 不知究竟怎样的原理，通道内部竟然同时存在好几种的重力系统以及没有倒影的透明墙体，只在人们行走的底部和侧底部巧妙的遮挡视线，而类似于车道栅的部分则将其按照功能分门别类，把人、货物以及非家用型ai进行通行分流。 相熟之人即便在同一条通道里擦肩而过，也有可能处于不同的“道路”。即便对上彼此的视线，也不会出声叫住对方，只会点头挥手致意。 明明是人头攒动的情形，却似无声电影。 宣爻迟来地意识到那些人早已经习惯将口头寒暄改为辅脑联系与沟通，才会形成如此安静的特殊社交环境，风与绿植以及鸟鸣的声音也因此不会被覆盖，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可闻。 寂静与喧闹在这个既干净又明亮的地方巧妙地嵌合在了一起，就连阳光和风都显得温和。 如果，不远处没有出现那个被十多台ai围着抢修的“人形洞口”，一切就完美了。 “那是我的杰作。” 穆纯注意到宣爻的视线，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破坏了公物的愧疚，甚至还有邀功的意味。 “为了救你。” “谢谢……” 宣爻当然没有忘记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接着就被吻了。 很短。像是对方低头时唇峰不小心擦过了宣爻的脸颊，恰巧滑过了唇线。 “谢礼我就先收下了。”穆纯说。 “……！” 宣爻先被突如其来的吻惊懵了，而后又被周遭的一切吓呆了，彻底顾不上穆纯在说什么，自己也说不出话了。 穆纯自诩爱好社交，认识的人自然不少。 可在宣爻眼中却实在是太多了。 平复了对周遭环境的震惊情绪后，宣爻很快察觉穆纯这一路上都在向四周颔首示意。标志性的礼貌笑容也是同样。看得出来对方早就习以为常。 第77章 宣爻对此并不意外。出乎他的意料是而后简直就像鲶鱼效应，愈演愈烈。 随着上前打招呼的人数的增多，让本来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人都因为其他人挥手示意的动作注意到了，导致四周主动与穆纯打招呼人数迅速成倍递增。 既然大家注意到了穆纯，自然会好奇地盯着那么巧正被他横抱在怀里的宣爻，后者不止无法适应那些关注的目光，还必须担忧只披了一件不算长的外衣的仪容问题。而与大家如有实质的堪称热切的视线相比，他显然早已经顾不上在乎被横抱的问题，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冷飕飕的风吹过自己下半身的时刻，只能尽可能往对方怀里缩的同时用一只手压住衣服下摆，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攥住穆纯的半边衣领，委屈地攥着那一小片布料，试图遮住早已经羞红的脸，却不知道他连脖颈都是红的。 “别怕别怕。没事的。”穆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忽然安静下来，身体也在发颤，很像之前在酒店突然哭出来之前的情形，登时就没脾气了，“你别太在意周围，我走快点好吗？马上就能到。” “不不——”宣爻既害怕对方走得太快，也害怕对方放慢脚步或途中停下，口舌打结的同时真的快急哭了。 “你的手，可别再扯了，你再扯我衣服就坏了。当然你要真的扯坏了，我也不介意。我是说，你别那样抓我衣领，遮不住多少的。你把脸转向我，伸手搂着我脖子，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你的脸了。对，乖了。搂好了。”穆纯难得没有继续逗对方，“就像之前过山车那样——很快就到了。” 穆纯说话的同时突然收紧双臂，就在宣爻圈住他脖子的瞬间，他已经“嗖”的一声蹿了出去，转眼就带着对方一起蹿消失了踪影，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人。 宣爻眼前的景色飞快变化，极其短暂的转瞬和失重感过后，甚至无法感觉到时间经过了几秒，已经被对方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而他却还在发抖。 “到了。”穆纯没料到宣爻的脸皮会那么薄。 “真的到了。”他也没料到对方反应会那么大。 “可以松开我的脖子了。我先放你下来吧？别怕。真的没有别人了。我会扶着你的。不会让你摔倒。” “唔……” 就在宣爻以为对方不会再逗自己，却又听到对方问。 “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作者有话说】自首：前面欺诈，除了（老套的）蒸朋和赛朋还有（新鲜的）太阳朋克。 第65章 赤子血.9.2 曲面的透明墙壁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宽敞且安静的陌生地方再也看不到外部的风景。 是宣爻认知里真正意义上的室内。 四周只有他与穆纯，后者一个问题就足以让前者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脱、脱……衣服？！”宣爻反射性退后，避开了对方搀扶的手，不听话的双腿却害得自己差点脸朝下砸在地板上。 “小心！”穆纯既意外又无奈地及时捞住对方，“刚才不知道是谁醒过来就缠着我一顿猛亲？现在却又开始躲了。你觉得适合吗？”宣爻僵住。 “我们是来洗澡的，你总不能穿着衣服洗吧？” “我……” “你怎么还是那么紧张？”穆纯视线向下，语气意味深长，“不愿意脱的话，就这样也行。不如说这样会更有趣。” “……有趣？”宣爻循声低头。 向金发辅助“借来”的外套肩膀正好，长度却相当有限，衣摆勉强刚过宣爻腿根。穆纯意有所指的视线让宣爻骤然回神，忙用手拽住衣服的下摆。穆纯却早已将美景尽收眼底，并不忘在心下给出“还是太瘦”的评价。 “你还记得之前提到过的成年人之间的事情吗？”穆纯坏心地明知故问。 宣爻惊讶地般抬起眼，看向对方，脑袋里冒出来一堆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能狂点头。 “那你是不是想歪到那边去了？”穆纯继续明知故问。 “我没、没没……”宣爻显然没有狡辩的天赋。 “不过，”穆纯勉强忍住笑，“你现在还是半个病人，我不可能对你怎样。那些事等你做完检查再说。当然，你如果硬要把我想得那么坏，那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我没有！”宣爻忙道，“你很好……” 他的反驳没来及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难道你之所以会这么害羞，是因为你满脑子都是那些未成年不宜的东西？”穆纯调侃，“没有想到你还挺会发挥想象力的。” “……！” 在小松鼠因受惊窜逃摔倒以前，穆纯果断适可而止，并伸手扶住了对方。 “别害怕，也别老是想那么多。太过胡思乱想，无异于自己吓唬自己。”穆纯一只手拉住对方的?楓手肘，另一只手扶着对方肩膀，一推一拉间巧妙地带着宣爻原地旋转了小半个圈，“像你这么能吓唬自己的人，我恐怕也就只认识你这么一个了。我都忍不住好奇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也、也没想，什么。”宣爻稀里糊涂地跟着对方改变了方向，双眼扫过四周，入目依旧空旷一片，根本没有自己认知里浴室应有的花洒或浴缸等相关陈设的踪迹，不禁疑惑：“你说洗澡，可是……这里，不像浴室？” “来。往这边走。马上就到了。”穆纯道，“过了那个转角就是了。你别急。慢点走。给你大脑和身体一点达成合作的时间。我其实本来是想直接把你抱进去的，不过看你好像害羞得快要疯了，觉得你可能是讨厌被抱着，所以就先放你下来，改成扶着你走过去。怎样？我很体贴吧？” “……唔。” “居然唔？难道你其实很喜欢被我抱着？” “没有！” “你否定得那么快，不怕我伤心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好。你先呼吸。脸都憋红了。慢点说，不用着急。” “你不逗我，我就不急……” 二人对话间，穆纯已经改为一手扶宣爻的腰，另一只手牵着他的手。 摇摇晃晃的宣爻自然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对方，简直就像在跳奇怪的社交舞。 他们之间无论行动还是对话穆纯都是再明显不过主导者，如果他想趁机欺负宣爻简直易如反掌。可他用词礼貌，搀扶的方式也相当谨慎，没有任何撩拨或越矩的意味。尤其恰到好处的支撑方式，更是在帮对方分担体重的同时也像是在鼓励对方多走几步。 治疗舱和“睡美人”都对宣爻的身体进行了相当完美的修复与管理，物理层面已经完全康复。恰如穆纯所言，宣爻只是需要时间让大脑与身体达成默契。没过多久宣爻的步态就变得相当稳定，视线却不自觉在对方搀着自己胳膊与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之间来回，不时不自觉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眼神闪躲。 穆纯并没有撒谎，到拐角的距离的确不远，可惜映入眼帘的一切依旧与宣爻认知里的浴室没有丝毫相关之处，同样是个一眼就能看遍每个角落的什么都没有的空旷房间。 宣爻来不及疑惑，身后就传来了响动。他忙回过身，看到幔帐般的东西从左右两侧摇晃着逐渐合拢。 等它不再变化，他也不自觉抬起手。 指尖碰得到的是金属般的冰凉触感，而且还非常坚硬。 宣爻盯着端详许久依旧猜不出材质，反射性想用辅脑搜索，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佩戴，只得一脸茫然地看向穆纯。 “辅脑……？” “你原来的那台辅脑90%的功能已经损毁，”穆纯既欣赏了对方好奇的表情，也欣赏了对方困惑的表情，“那种基础型号本来就不是能用来连接全域设备的东西，超过算力上限后烧毁也属于正常情况。无论你以后还是否想用全域相关的设备，也都用不了邦联免费配发的基础型号了。” “为什么？”宣爻一头雾水。 “你的大脑已经再度发育，”穆纯说，“基础型的算力基本跟不上你的大脑了。” “再度……发育？！”宣爻呆住。 穆纯点头：“确切的说是第四次发育。” “我？”宣爻还是无法相信，“第四次发育？” “不相信？”穆纯一脸莞尔地欣赏着对方瞪大双眼的可爱表情，“的确很难相信，不过自己亲眼看一看可能就会信了。” “看？” “来——过来这边。” 随着穆纯牵着宣爻前往空旷房间彼端的动作以及他向嵌在墙壁内的ai说出的命令，宣爻眼前的整面墙壁眨眼就变成了巨大的镜面，映出下半身空空如也的站姿极为别扭的自己以及站在自己身侧扶着自己的腰与胳膊的对方。 尽管还是害羞，宣爻依旧反射性调整了姿势，尽可能站直了身躯。 他与对方的视线竟然已经相差不多了。尤其不用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嘴唇，接吻时大概也不用垫脚，有一种恰当的舒适感…… 第78章 宣爻及时叫停了自己脑海中的遐想，眼睛在镜子与穆纯脸上反复来回了三次，才不确定地忐忑出声：“我好像……长高了？” “187，高兴吗？只差我一点点了。是治疗舱和睡美人的功劳。”穆纯不动声色地尽情欣赏着对方似极小松鼠的模样，一会儿惊讶，一会儿胡思乱想，一会儿又像盯着美味坚果一样看着自己，丰富多彩的表情简直十分有趣。 “头发也……” 宣爻略侧过身，很快露出更为惊讶的表情。他一脸不解地抓起自己耳边的一缕头发，发现自己的发尾早已经超过了肩膀，都快到及腰的长度了。不过原本非常严重的自然卷发却因为长度和医用营养剂的双重作用，看起来没有之前卷得那么严重了。只是他依旧瘦得过分，让这头蓬松的长头发就像挂在一个假人脑袋上，与他本人的长相格格不入。 “好长啊，”宣爻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头发，“像海藻成精……” “海……咳咳！我觉得还好。真的。”穆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对自己忍笑能力最严苛的一次考验，但他勉强忍住了，“而且我觉得很可爱。真的。你不如就这样留长也不错？” 宣爻委屈地看向穆纯，后者却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明明就觉得这样很怪，还要骗我，”宣爻不满地盯着对方，“我……到底睡了多久？” “也没有很久，”穆纯竭尽所能恢复了表面的严肃，“只是设备里的营养比较好，所以头发才长得比较快。” “你骗人，”宣爻才不信，“我醒来，看见你，很担心。” “我？担心？”穆纯一愣，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把担心表现在脸上。 “嗯！”宣爻声音难得笃定，点头的动作也是，盯着对方，尽可能流畅地说，“我肯定睡了，很久。你才会，那么担心。对不起，让你……” 穆纯沉默地听到途中忽然把宣爻揽入怀中，用力抱紧，却又很快就松开来。 没有任何越矩的动作行为完全不像他一贯的风格，让他自己心下也吃惊不小。 宣爻同样觉得意外，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对方。 气氛正好，理应出现的亲吻和遐思却默契的消失无踪，让彼此都觉得陌生，却向往。 【??作者有话说】 _(:3」∠)_没有夸夸我就不起来了 第66章 赤子血.9.3 穆纯眨眼就掐灭了自己那颗每天动八次的花心，再度开口时已经恢复如常。 “超过三个月了。”他说，“不过是相对时间。” “这么久？果然让你担心了……”宣爻仿佛在做梦，而且对于“相对时间”，他依旧没有具体概念。 “其实还好。”穆纯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唤回对方的全部注意，“虽然过程跟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可结果却是一样的。这样也不错。” “结果？”宣爻疑惑。 “你到首都圈了。”穆纯说，“对吧？” 宣爻不由自主地点头。 穆纯继续道：“而且我之前就觉得你营养不良了。” “什么？”宣爻茫然地看着对方，问：“营养不良？” “没错。”穆纯颔首，“不止是身体，还有精神层面。” 宣爻错愕道：“精神也会……？” “当然。”穆纯颔首，沉吟过后才道，“这么说吧。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非常害怕与别人发生接触，也害怕别人主动与你接触。包括日常必须的对话与交谈在内。”宣爻怔住。 “如果意识到了，”穆纯捏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将呆住的对方唤回神来，冲对方弯起唇角，“证明你的确在竭尽所能的将自己置于自我隔绝的状态。等同于身体和灵魂在进行相互遏制。” 宣爻被对方笑得有些晃神，听得也是一知半解。 “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你的状态就像是个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极度缺乏睡眠的失眠症患者。”穆纯说，“不过这个情况开始也只停留在我个人的猜测阶段。直到你确诊，我的猜测才算得到印证。” 宣爻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穆纯却知道。 “我其实没有料到你能醒来。” “……” 宣爻自己也没有，自然也没可能料到确诊。 “所以我会担心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穆纯抛出的反问显然不需要对方回答，但他坦然与直白却让宣爻手足无措。尤其是对方话音未落就已经凑到他耳边的动作。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许告诉其他人。”穆纯道。 “嗯。不告诉。” “我那边其实有相应的治疗办法。” “……？！” 宣爻惊讶地转头看向对方，彼此的嘴唇差点撞上。 他慌张地想要避开，却被穆纯托住了颚尖。 “不过无法使用全域的人根本就去不了那边，更别提过去治疗了。” 当时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宣爻显然用不了全域。 “你能成为首位自愈患者我真的很高兴。虽然是为你高兴，却不单纯是为了你，而是纯粹的高兴。”穆纯与宣爻四目相接时难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我的表述方式可能有点混乱，不过你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宣爻看着对方，尝试组织出恰当的语言，却说不出话，只得改为试图用力点头，可惜自己的下颚还被对方的手托住，根本无法使用自己习惯仰赖的肢体语言。 最终他只能握住了穆纯的手背，藉由掌心的温暖传递自己的意思。 面对那双清澈眼睛的刹那，穆纯本已酝酿成形的吻或其他心思再度消失无踪。 情况与刚才很像，却又有着些微特殊的区别，不止是陌生，还让穆纯感到了一种基于陌生的期待。就像那个生涩却执着的吻，迫使他不得不再度花了几秒时间去掐灭自己今日二度乱动的花心。 短暂地安静与对视持续得并不久，穆纯就松开宣爻的下颚，改用微凉的指尖反扣住对方的手腕，先吻了对方的手腕，接着是嘴唇。 穆纯成功重新把丢失两次的吻给找了回来，可吻本身却没有让他感受到基于本能的纯粹快乐，因为他在放肆的途中就碰到了自己舌尖上已经存在的崭新伤口，难免就被迫终止了这个并不深入的吻。 留下伤口的罪魁祸首毫无自觉地低下了头，专注于害羞。 “奇怪了，你刚才不是还搂着我狂亲吗？”看着再度展露出“熟虾”模样的对方，穆纯玩心大起，“怎么现在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不，”宣爻的口舌又打结了，“不知道……” “不过你变来变去的也很有趣。” “……有趣？” “因为还有一件事，我也没料到。” “唔？” “我没料到情况颠倒了。” “……颠倒？”宣爻懵了。 “我觉得，”穆纯说，“怎么也该是我来吻醒睡美人。” 宣爻：“……” “结果反而变成睡美人突然醒过来，抓着我一顿狂啃。” “……” “对吧？” “……” “宣爻小盆友，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学会了乱啃一气？你看。我舌头都被你咬破了。” 穆纯说到途中，就半张着嘴，示意对方看自己舌尖上的伤口，坦然地摆出耍赖的模样。 “这个，你要负责。” “……” “你敢假装无事发生，我就……” “……对不起。” “相比道歉，我更想知道你是跟谁学的？” “我没……” “我可没这么教过你接吻的时候可以乱咬人。” “我……” “你愿不愿意负责？” “……愿意。” “乖了。” “可、可是，怎、怎么负？” “我考虑一下……” “唔……” 宣爻竭尽全力的用沉默掩饰羞赧等混杂到难以言述的情绪，微红的脖颈却与之努力正好相反，清晰地替他承认了喜悦。 穆纯莫名觉得自己的脸皮似乎变薄了不少，竟然因为对方害羞的模样而难得地感觉到不好意思，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现在你相信自己的大脑第四次发育了吧？”他问。 “但是，”宣爻显然无法察觉对方在转移话题，反而不确定道，“我没有感觉，与之前，有区别？” “正常现象。”穆纯颔首，“只要没有使用辅脑，你就感觉不到这种变化。” 宣爻问：“我是因为这个才醒的？” “不确定。”穆纯说，“不过，大概率不是。因为第四次发育只存在于物理层面，而非意识层面。” “意识层面，是什么？”宣爻问。 “很多。”穆纯说，“例如：梦。” 宣爻再度瞪大双眼，穆纯因此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看来你在确诊期间的确做梦了。”他说。宣爻颔首。 第79章 “还记得梦到了什么吗？”穆纯问。 “很奇怪的梦。”宣爻半垂着眼睑，竭尽全力地整理自己模糊的记忆，“我根本意识不到那是在做梦，就连痛感都非常真实，但是所有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尤其某一块地方特别黑，我走进去，那个会都的女队长出现了，接着你也出现了……不，不是，是有你的脸，就是那个用你的脸的那个人突然出现了。” 宣爻说到途中就混乱了，甚至都无法理解自己在说什么。 “梦里，那个人，”他十分不好意思道，“再度攻击我的腹部，似乎想要找到地球，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暴力行径，然后我就醒了……” 穆纯错愕地盯着对方，直到把对方盯得脖子都红了才出声感慨。 “奇怪。” “什么？”宣爻抬眼看向对方。 “我也开始好奇你遇到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具男为什么没有严重的心理阴影了，”穆纯说，“包括你刚醒过来的时候，看起来根本就不害怕我……怎么又低头了？别低头。如果有话想说，就看着我，等想好了再深呼吸几次，再慢慢告诉我。” 宣爻依言抬眼，盯着穆纯颜色特殊的头发与眼睛看了一会儿，很快又不好意思地侧头避开了对方的回视。 “你们头发的颜色不一样。”他小声说。 “当时一样都是栗色。”穆纯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对方。 “眼神不一样。”宣爻说。 “你当时应该无暇分辨眼神如何吧？” “很明显的……就连笑容都不一样。” “所以你醒来就让我先笑一下？” “还有虎牙的位置……” “可是受伤的时候肯定很疼吧？”穆纯说，“何况是那种程度的重伤，你居然顾得上观察那些细节？换成其他人肯定会觉得不适，就此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毕竟疼痛是最容易诱发恐惧的五感。除非你是那种会享受疼痛的自虐狂……你怎么又呆住了？对了，你家四套睡美人和你家都完整的保留下来了，不过情况稍微有点复杂，你家人的身体已经无法恢复原状……” 穆纯的声音止于对方突然扑进自己怀里的动作以及圈住自己腰身的过重力道，但他来不及说什么，就感觉到彼此相抵的胸腔来回传递着震颤。 他忙回抱住对方，拍抚对方的后背安慰。 “没事没事。”他说，“都过去了。别害怕。” 应该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难道又逗过头了？穆纯不解地想，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哪句话过分了，胸口就感觉到冰冷与湿润。 “宣爻？” 穆纯忙捧起对方的脸。 “怎么了？” 已经是第二次这样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而且哭的时候居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显得尤为可怜。 “没、没有……” 宣爻的含糊地狡辩让穆纯倍感无奈，只能伸出手准备帮对方擦泪。 他显然已经做好了跟上次一样被挣脱和拒绝准备，没想到宣爻表现却与之前不同，竟然只是安静地杵地盯着自己，毫不排斥地任由自己为其拭去泪水。 穆纯刹那间有了一种赢得了野生小动物信任的奇怪成就感，也让他愈发没有脾气了。 辅助：这有什么值得哭的？ 穆纯：你又偷听？ 辅助：是你自己没开静默模式。 穆纯：你这人绝对是我辅助里双商垫底那个。说，你当初是怎么通过考试的？ 辅助：你别用这种我作弊才通过的口吻说话行吗？ 穆纯：那劳驾你先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成是你，20岁生日刚过，就被个突然冒出来的一秒能干掉你三个队友，十秒内就把你内脏全部扯出来的怪物毫不留情地袭击了。你难道不会害怕？不会哭……？辅助：……穆纯：…… 穆纯把辅助教训沉默的同时也意识到宣爻哭泣的理由，很不道德决定迁怒无辜。 穆纯：小金毛，你再不提升一下情商，小心失业。 辅助：要你管——啊！不对！我错了！ 穆纯：迅速认错，打死不改，对吧？ 辅助：爹！我知错就改，我一定会改！ 穆纯：行了。你有事说事，无事快滚。 辅助：我这边已经搞定了，初步检查的确没有冗余问题。大叔和阿茶已经到位，其他人也快到齐了。不过那个面具男还是不见踪影，主脑和修复区也有点小问题，另外还有几个人的身体已经无法复原了，诊断结果是意识长期且彻底的消失继而导致物理层面的修复没有灵魂可以依附。其中包括了上任局长……纯哥？怎么不说话了？ 穆纯：……知道了。 辅助：一会儿那个怎么安排？ 穆纯：按流程安排。等人齐了，我就过去。 辅助：明白了。 穆纯：对了，别忘记帮我收快递。 辅助：又有快递？！穆纯：很多。 辅助：你绝对是高维人里独一号的购物狂。 穆纯：这叫带动消费。你看不惯可以去投诉我。 辅助：……行，您有理。 穆纯：那就这样。相对单位2小时后见。 辅助：2小时？你要干嘛？不会是禽兽行径吧？纯渣男，那人刚醒，你有点人性行吗？ 穆纯：要你多事？想啥呢？脑子不干不净。我要带小朋友去选新的辅脑，顺便找监管连线确定一下冗余问题。你该干嘛干嘛。再偷听我开静默了。 辅助：好的，爹。遵命，爹。别老拿静默威胁人，我可没有甜蜜亲亲爱人可以被你拿来做把柄威胁。 穆纯：单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还不是因为你情商太低，证明你菜得根本追不到人。辅助：…… 搞定辅助这边的同时，穆纯也没忘记思索，好在脑子里终归是出现了奇怪的灵光一闪。 “你想不想帮我脱衣服？”他突然出声。 宣爻硬生生僵住，就连眼泪都忘记流，瞪大双眼看着对方的同时跟受到惊吓一样蓦地后退一步，再度差点一个踉跄脸朝下栽倒，也再度被穆纯及时捞住。 “逗你的。”穆纯说。宣爻垂下眼。 穆纯瞥着对方脸上显而易见地失落，不禁再度逗道：“或者你其实希望我不是在逗你？” “我没有！”宣爻吼。 “没有就没有咯，”穆纯半开玩笑道，“你再那么凶，我也哭给你看咯？”宣爻哑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穆纯说。 “好？”宣爻问。 “你现在既不发抖了，也不哭了，”穆纯道，“这种比较自然的相处模式不是挺好的吗？虽然你哭的样子也很可爱，我是不介意多看几次。” 宣爻捂住脸，弓起背，恨不得钻进地洞。 穆纯却道：“反正就算问你，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也没办法改变，不如以后就用我的方法。” “……你的方法？” 宣爻问完后才迟来地意识到刚才那番坏心的逗弄就是对方安慰自己的方式。 “要我帮你脱衣服吗？”穆纯又问。 “……” 同样的问题连续出现，宣爻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当即飞快摇头，发红的脖颈皮肤则趁机出卖了他。 “那你要帮我脱吗？”穆纯再问。 “你……” 宣爻拒绝没来得及成形就被打断。 “或者，我们互相帮对方脱，然后我扶着你，你先帮我洗，接着我再帮你洗……？” “……” 这次宣爻懵的时间比此前几次加起来都要久，瞪圆双眼的模样就像前爪已经抱着一颗坚果却在不远处看到另一颗更加美味坚果的小松鼠，大脑根本无法容纳这种需要过高算力的选择负载。 “果然还是刚才那个抱着我不松手的你比较有趣。”穆纯煞有其事的叹息感慨。 宣爻声如细蚊：“我没……” “你别那么紧张。”穆纯及时打住，“我逗你的。” “我……” 宣爻的辩白来不及成形，他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发出响亮地“咕噜”声，在空旷地浴室发出醒目的回应，惹得穆纯也是一怔，接着就笑了。 “饿了？”穆纯明知故问。 宣爻横过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另一只胳膊则挡住了胃，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先不逗你了，洗澡和吃饭才是正经事。”其实就是因为每次逗小松鼠得到的反应都很可爱，穆纯才会忍不住经常逗对方。 “来，这边，你扶着墙，站稳。”穆纯在对方生气前主动自首，扶着对方走向墙边，又简单介绍道，“这里其实是多人共用的浴室，有很多台全方位自动清洁ai。你直接跟它说出要求，它就会帮你洗干净，还会帮你烘干。更衣室在那边，你洗好沿着墙走过去就好……你别这么紧张，洗澡当然是分开的，我会让ai放下跟门口一样的隔墙，能阻挡住我的视线，你放心洗，只要小心别摔倒就好。那我过去了……？” 第80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81章 穆纯：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救！” 宣爻突然爆出的声音途中却又被他自己强行抑制，已足够引起穆纯的注意。 “宣爻？”他眨眼来到沙发边，伸手轻拍宣爻的脸，试图将他唤醒。 宣爻开始毫无反应，而后陡然弹起，伸手掐住了穆纯的脖子，翻身将其压在身下。 第68章 赤子血.10.2 窒息感让穆纯无暇惊讶，反射性用力攥住宣爻的手腕。 疼痛足以让一般人松开手，可宣爻竟然毫无变化，穆纯只得用上膝盖，这才逆转了彼此的立场，及时拯救出自己的脖颈，却顾不上调整自己的呼吸，又顺势反拧住对方的胳膊，将对方面朝下按进柔软沙发里，再利用自己的体重，才让对方彻底无法动弹。 让穆纯没想到的是，这种情况下宣爻竟然还能拧着脖子，以一只眼睛的狭窄视角死死瞪着压在他身上的自己。 陌生又冰冷，锋利至极。 而且明明是从下往上的视线，却让穆纯有种立场颠倒的被俯视之感，让他不由得加重了手和膝盖的力道。 “宣爻小朋友，你再这么不友善，我可不保证你的肩关节还能呆在本该属于它的位置咯？” 辅助：别啊爹！我的爹！您轻点！他可是珍贵的首列苏醒样本。 穆纯：傻狗，他都没叫你鬼叫什么？我样你个头的本，我先把你做成标本再说。辅助：…… 穆纯：你怎么不先担心我刚才被他掐死？ 辅助：怎么可能？您可是抬手就能毁掉一个星系的男人。 穆纯：谢谢。不过情况纯属谣言，没有物理外设的前提下我也做不到。 话虽然这么说，穆纯多少是听取了辅助的意见，在宣爻瞪人的眼神有所收敛后就松开了钳制，起身警惕地俯视着对方。 宣爻出奇安静的趴着，许久都没有动作，但他的眼睛始终定在穆纯身上，半晌才缓慢地侧过身，而后改为仰躺的姿势，视线焦点则始终没有变过。 诡异的状况让穆纯不得不多留一份小心。 “能自己坐起来吗？”他边问边谨慎地弯腰凑近，想确认宣爻的情况究竟如何。 没想到就在他弯腰的刹那，宣爻蓦地弹起。要不是穆纯反应够快地及时向后闪避，他们的鼻梁可能已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坐起的宣爻依旧不言不语，视线虽然还在穆纯身上，眼神和表情却像在发呆。 “宣爻？” 穆纯抬起手在对方眼来回前晃动，可惜对方依旧毫无反应，简直就像刚从睡美人里醒来时一样。 “能说话吗？” 辅助：什么情况？ 穆纯：你问我，我问谁？辅助：…… 穆纯：我不找你就别多话，不然我开静默了。辅助：遵命。 穆纯回想了一下之前“赢得小松鼠信任”的方法，试探性地逐渐靠近对方，然后以同样缓慢地方式在对方身边试探着坐下，再三确认对方除了视线依旧紧跟着自己外没有其他反应过后才同样缓慢地把自己的手摊开来，递到了对方面前，摆出掌心向上等待交握的姿势。 “肩膀疼不疼？”穆纯问，“要我帮你看看吗？” 就目前穆纯对宣爻的接触以及调查所掌握的情况来看，除了宜居星就只有小时候那起事件比较可疑了。莫非当时并非小孩子之间的打架，而是有意为止，才导致的意外？ “或者，”静待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的穆纯干脆改变了问题，“愿意跟我聊聊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次宣爻还是没有回答，可他肩膀却略微向上抬了一下，显然是想去握穆纯的手，只是很快被他自己强行压制，但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呆滞，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穆纯。 穆纯被宣爻盯得浑身发毛，刚想后退拉开距离，就被宣爻一把攥住手掌，大力拽了回去。 穆纯本以为是跟刚才一样的攻击，没想到对方却用力圈紧了他的腰，埋首于他怀中不停地小声重复“别讨厌我”。 “宣爻。”穆纯唤，“先松手。” “……唔？”宣爻乖乖依言照做。 “我没讨厌。至少目前还没讨厌。”穆纯一手捧着对方的脸，一手指向自己脖子上的指印，对面前的罪魁祸首道，“不过，这个你也要负责。” “……” “然后，你还要给我解释清楚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纯的话都没能说完，宣爻指尖已经过于突然地碰到了他颈部皮肤上的指印。 这次显然并非攻击与暴力的行径，而是无比温柔地轻触。 过于温柔地轻触痒得穆纯被迫握住了对方的手，阻止他继续乱摸。 “看起来很……” 宣爻手足无措，眼眶微红。 可他的眼泪没来得及落下，就被穆纯用力搓揉他双颊的动作打断。 “不准哭。”穆纯说。 宣爻情绪却没有因此改变，眼泪反而在被对方的手掌碰到的瞬间汹涌而出。 “说不准哭，你偏哭是吧？”穆纯无奈了。 话是这么说，对方这种哭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模样害却得穆纯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没脾气了，只能边帮对方擦泪边抱怨：“你人那么瘦，手劲儿却那么大。疼的是我，结果你比我还先哭上了？你这可是犯规行为……鼻涕流下来了。” “我……”宣爻满脸湿润地猛地吸了下鼻子。 “别吸了。逗你的。”穆纯更无奈了，“你再哭我也哭咯？” 宣爻暂时勉强忍住了眼泪，低声道歉：“对不起。” “算了，”穆纯头疼看着对方，突然意识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杀伤力何等巨大，“你还是哭吧。” 宣爻“得到允许”也没有放肆地“哇”出声来，依旧一声不吭的流眼泪，看得穆纯又花了不少时间去掐灭自己擅动的花心。 极其偶尔的时候，宣爻会发出略响的吸鼻子声，恰好跟他脑袋上的“花椰菜”组合出相得益彰的喜剧效果，让穆纯深切地体验到了何谓真正的哭笑不得。 穆纯耐心地等待了足有5分钟，给擦对方眼泪的手有感觉到发酸的趋势，对方的哭声终于有了渐熄地征兆。 “哭好了么？”穆纯放下自己湿润的手。 “呜……唔。”宣爻点头的瞬间就接到了ai体贴奉上的湿毛巾。 他僵住不动，小心地去偷瞄穆纯，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思。 “自己擦擦脸，”穆纯好笑地看着对方，觉得小松鼠犹如在等待命令的ai，随后依照自己说的话动作的过程也是，“脖子，锁骨，手，换一块毛巾。” 宣爻刚依言照做完就看到穆纯把双手摊开在自己面前，吓得一个激灵，当即就要往后躲，好在沙发不大，他眨眼就退到了边缘，若不是穆纯及时伸手，他差点就后脑朝下摔在地板上。 “刚才抱着我大哭呢，怎么又开始躲了？你再这样我受伤咯。”穆纯把对方拽回到沙发上，重新凑近后再度把双手递向对方，“我手上全是你的泪水，你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补偿一下我？” “……” 宣爻陡然领悟到换毛巾的用意，乖乖接过。 “你哭归哭，我要的解释呢？”穆纯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对方，“为什么大叫？为什么攻击我？” “我……做了一个很、很黑的梦。”宣爻边尽可能流畅地解释边帮对方擦手，仔细得连指缝都没放过。 “跟确诊时一样？”穆纯等到自己一只手得空后就开始玩对方过长的微卷发梢。 “像，但是更黑，只有我自己，无法动弹，无法呼吸，”尽管发梢没有神经末梢，宣爻依旧被对方的小动作搅得有些语无伦次，“睁眼看见你，我以为在梦里，还以为那个面具又出现了，以为他又会攻击我……我不知道自己醒了，我睡糊涂了。” 穆纯仔细观察着表情有些羞赧的对方，哭过之后又符合以往习惯的不连贯方式来解释，着实太有说服力，一看就知道是说了实话，只是这种实话对调查没有任何帮助。保险起见该同步一下对方的精神网络，但是在没有辅脑的前提下直接骇入，大概率会直接烧掉对方的大脑。而且辅脑还不能网购，冗余的猜测还没有证实，现在也不能带对方出去……看来只能先用最原始的方式核查一遍了。 穆纯：小金毛，约个全方面的检查和会诊，不止ai，我需要这方面的专家。 辅助：啥？谁？全到什么地步？ 穆纯：我有一个猜测，我认为宣爻需要一个全方面的检查和会诊。虽然之前检查过，但是昏迷跟清醒的情况相差较大。不止是首例苏醒的原因，还有精神值和异能值也需要重新测定。最重要的是潜意识，尤其是梦境相关的检查。 辅助：可能要点时间。 穆纯：我还有1小时的休息时间，应该足够了。 辅助：行，我努力。安排好就通知你。穆纯：乖狗。 第82章 辅助：你再喊我狗，我下次见到你肯定咬你！ 穆纯：小金毛你就知足吧。真正的金毛比你聪明多了。辅助：…… “好了。”穆纯看着帮自己擦干净手就尴尬地杵在沙发边缘不敢动的对方，自己先行起身，再把手递给对方，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而后握住对方主动递过来的手，将对方拉起来，就这么带着他走向了球形的床，而后在对方惊慌逃跑前率先松开手，自己面朝下砸进了柔软的球体中。 宣爻着实猜不透对方下一步言行，难免惊讶地杵在原地，视线则盯着对方后背脊骨凸起又凹陷的波浪起伏，直到对方突然抬手拍了拍身侧，他才骤然回神，发现对方有意识地为自己空出了旁边的位置。 “躺下。”穆纯的声音略微发闷。 宣爻：“……” “又在想什么？”穆纯在对方的遐思没来得及成形前就将其无情击碎，“我本来就有一堆事要处理，最近还要忙着照顾你，非常需要休息。” “……” “你，现在，这里，躺下，闭眼，睡觉。” 穆纯模仿了对方的说话方式，害得宣爻哑然地瞪大了双眼。 “我……” “陪我睡觉。” “不……” “不准拒绝。” “……” “你刚才掐了我的脖子，这是合理补偿。” “可我不敢睡……” “怕做梦？” “很怕。” “那我陪着你，还会害怕吗？” “……我不知道。” 穆纯不情不愿翻了个身，看向对方。 宣爻眼神闪躲，一脸不确定。 “你不知道我知道。我也会害怕。我需要你睡在我旁边，陪着我。最好拉着我的手，不然我睡不着。” “……！” 宣爻已经见识过对方的“秒睡”能力，明明知道对方是在骗人，依旧被对方既厚脸皮又任性还很可爱的耍赖方式惊到了。 “同意还是拒绝？”穆纯问。 宣爻先摇头又点头，穆纯无奈地笑了。 “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的肢体语言既少又难懂吗？每次跟你说话，都是对我情商最严苛的考验。” “……” “你就这么讨厌我？在想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穆纯故作惆怅道，“看来我们得聊聊特权升级的问题了。” “特权？”宣爻终于出声，“升级？” “特权2.0版。” “……” 【??作者有话说】 _(:3」∠)_捋日常捋到你们烦为止（bushi-有时候文里的bug一直在是因为又又又又进审核了（喵喵叹气jpg 第69章 赤子血.10.3 “你能理解升级特权的必要性吗？”穆纯真假参半地问，“还是说，你觉得特权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宣爻就把点头与摇头的动作进行了组合。 穆纯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毫无预警地从球形床上跃起，朝对方扑去。 宣爻反射性去接，但以他的体格和目前的身体状况，不止不可能做到，还害得自己差点臀部先着地。 好在穆纯及时钩住了宣爻的腰，不止替对方保持了平衡，还借力趁机向后，拽着对方跟自己一起砸进了那个球体床之中。 宣爻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结果刚挣脱开来，就被对方伸手捧住了两边腮帮，力道适中地揉搓，直到他脸的出现了变形危机，心绪也一片混乱，依旧不敢挣扎，只能竭尽全力以“唔”声做抗议。 “宣爻小朋友，”穆纯看着徒劳地“唔”个不停的对方，问，“你又在纠结什么？” “……” 对方的突然出声点破让宣爻吃惊不小，点头和摇头的组合很快第三度呈现出来。 要不是穆纯及时松手，宣爻的脸颊可能真的已经变形了。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至少会先拯救出自己的脸，然后再点头或摇头吧？”穆纯看着宣爻一脸委屈地捧住双颊，无奈地叹息，“我如果不松手，你的脸可就肿了。” 已经无法预测对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的宣爻只能再度点头与摇头，但是连续出现的奇怪肢体语言终归是让穆纯忍不住笑出声来。 “算了，”既然按部就班行不通，穆纯果断改走迂回路线，“我们先聊点别的。” “别的？”宣爻勉强挤出声音问。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穆纯刚说到途中，就一把搂住了宣爻的脖子，蛮横地将对方拽向自己。 宣爻过于意外的撞进对方怀里，接着又跟对方一起被迫再度倒进球体床里。他方才情绪过于激动的宣爻，就像接收不到外界传递给自己任何“信息”，此刻或者说前一刻他还在一切如常的与穆纯对话，没想到对方竟会再度如此。连续的意外让他无暇思考，因而区别于刚才，捕捉到了那些短暂又繁杂的“信息”。 像是心脏的跳动声、骨骼的坚硬度、床的柔软、对方的体温和呼吸瞬间交织成团，包围了宣爻的认知，让一切变得无关紧要，再也无暇思考其他。 就在宣爻的大脑忙于处理无数崭新的体验时，穆纯却在对方耳边抛出了与“特权”全然无关的问题：“为什么那个冒牌货上次对你下手那么狠，却没有绑走你的打算？这次又不惜以身犯险也一定要掳走你？” 宣爻两眼发懵地听着，上一团混乱的心绪都没来得及平复，就被对方拽入下一团没有头绪的问题。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想要核心核，现在看来目标还有你。难道他已经提前预知你会在确诊后突然醒来，所以途中才会将目标变更成你？” 宣爻被问得一呆，侧头看向穆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提及，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根本就无法揣度对方提问的用意，脑袋里也没有头绪，只能摇头道：“我不知……” “你有发现我们现在的距离有多近么？”穆纯打断对方并再度突兀地更换了话题，说到途中就假装不经意地凑近了对方的嘴唇，却不直接接触，只是停在最暧昧的距离，“我真的很怀念受了重伤还不忘找我索吻的你，最开始那个会突然吻我脖子的你也不错，反正都比现在的你要积极……你怎么又这样了？” 穆纯说到途中就再度收获了在自己怀里团成熟虾的小松鼠，而他则改变了姿势，不止把小松鼠拽了出来，还变本加厉地屈身凑近。 宣爻害羞得反射性想躲，球体床却成为继自己的本能与对方的存在之后第三个让他无法用意志左右身体的帮凶。 抛开能否自如移动身体不提，仅仅是些微的闪避动作，都会被床体的特殊材质反复朝反方向托起，迫使宣爻不断朝着穆纯的所在位置靠近。简直就像在投怀送抱。 这样也不错。脑海中一刹冒出这种想法的宣爻很快对自己恼羞成怒，表情也变得相当古怪。 穆纯到是十分坦然地等待对方“被回弹”到自己面前，这才伸手捧住对方的脸。 他的手指不像是为了停留在宣爻的脸与颈的皮肤上，反而更像是横亘在彼此嘴唇之间，不解风情地阻止了理应出现的亲吻。 宣爻因而愈发羞赧，脖子上的霞色也扩散到了脸上，不由自主地再度向后避开了对方的手。 “碰一下脸都要躲，完全就是刚认识你的时候了。”穆纯停止继续逗弄对方的行径，改为垂目叹息，故作难过道，“虽然对你来说我们认识得并不算久，可你确诊后我已经照顾你好几个月了，被你这样反复避开，会很伤心的……” “对不……”道歉没来得及在宣爻口中成形，他就想起来答应过对方的事，只得拼命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别伤心。” “我可以不伤心，但是你情绪爆发前，要试着把想法说出来。”穆纯道，“就算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也要试着表达。这样比起积太久所导致的爆发，真的会好很多，也不会像刚才那么吓人。” “……” 宣爻总觉得对方说话的方式有点暧昧，却来不及分辨出具体是哪里，就被对方亮出脖子上指痕的动作打断了思绪，随之而来地是对方用力揉他脑袋的动作，再度让他无暇再思考其他。 “你是不是又想歪了？”穆纯问。 宣爻忙摇头：“我没……” “想好再说。” “一点点……” “说出来。” “我想，吻你颈上的……指印。” “真的？” “能吗？” “不能。” “……” “有本事自己来。” “……” 熟悉的对话，却是截然相反的客观情况。血腥与痛苦不复存在，只有柔软与温暖，可宣爻依旧不敢伸出手，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不满，似乎突然想不起来醒来的刹那源于何处获得了勇气。 如果自己就这样停留在“不逃跑”，而无法主动靠近对方，那自己根本没有必要醒来…… 第83章 “你脑子里的想法到是挺大胆，”穆纯的声音再度打断了宣爻的思考，“不出意外肯定也非常丰富。但是你不试着说出来，就没有谁能猜到，难道你希望我直接骇入你的大脑？” 宣爻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失声道：“你能做到？” “能。”穆纯说，“‘我们’都能。” 他刻意加重的“我们”让宣爻立刻意识到对方是在特指什么。 “但我不喜欢。”穆纯又说，“不如说是厌恶。” “唔……” “唔什么？” “为什么？” “喜欢与厌恶更近似于一种本能，”穆纯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会被大脑彻底区分并决定，根本不可能改变。” 宣爻一知半解地看着对方，静待解答。 “好奇就问。”穆纯却冲对方笑了笑。 宣爻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卖关子，对方的下一句话同样在他意料之外。 “你肯定猜不到我为了跟你沟通，下载了多少个中文俚语包模块。”穆纯突然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中文俚语包？”宣爻一头雾水。 “你对着我喊太太的时候。” “我没……” 宣爻的辩白被打断。 “我之前都呆在另外那边，”穆纯再度笑了，“口语稀烂。” “真的？”宣爻不信，“我想象不出，你会那样……” “我会一直超出你的想象，只要你愿意试着对我表述你的想法。而且只对我。”穆纯说，“至于你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就算你完全不理他们，我也无所谓的。但是面对我的时候，希望你能尽可能把自己的想法转化为语言来直接与我沟通。我喜欢用语言来沟通，希望你也能喜欢与我用语言来沟通。好吗？” “……好。” 岂止是好。许诺从宣爻唇舌间滑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很惊讶。 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对方的刻意引导，不自觉能与对方畅谈，仿佛把之前因“沉睡”而退化的部分都补回来了。 “你上次就承诺过了，结果并没有做到。”穆纯说，“这次我要观察一段时间才相信你没骗我。” 宣爻哑然地看着对方。 “其实骇入辅脑到是无所谓，大脑却是介于尊严与本能之间的东西。”穆纯回到原本被自己卖关子故意跳过的话题，“我想尊重大家的个体意志，而不是让所有人都以同样的模式化思想苟活。” 宣爻点点头，问：“那边是怎样的？” “比较野性。” “野性？” “废土模式。” “……？” “他们把全部的资源都拿去继续外宇宙的探索了，基础生活与居住环境改造已经搁置很久了，最近有几个才开始与这边沟通并把一部分资源放到改变基础问题上……怎么了？是不是很好奇？” 宣爻点头的动作被对方揉他脑袋的动作打断。 “好奇就用嘴巴问，不然我就不告诉你。” “……好。” “好什么？”穆纯没有放过对方。 “我会，试着表达想法，试着提问。”宣爻说。 “乖了。”穆纯冲对方眨眨眼，道，“那我们以后就要用新版本的特权了。” “升级成功”却没有让宣爻露出喜色，只在“你眨眼的样子有点可爱”诸如此类的词句上来回徘徊许久才挤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他们二人的对话也就此变得更为流畅。 “相对时间……这个，要怎么换算？” “挺麻烦的，以后可以交给新辅脑的ai，添加一个换算模块即可。” “可我的辅脑……” “晚点我给你买台新的，好么？” “……谢谢。” “乖了。” 穆纯就此放开对方，放肆地伸了个懒腰，尽情地伸展了身体。 “我可能还有不到1小时的休息时间。”他说。 “我去沙发……” 宣爻依言而动，却被对方拉住了衣角。 穆纯指自己脖子上的指痕，再拍自己身侧，才给出正式结论：“你有陪床的责任。” 宣爻根本拒绝不了，穆纯却已经为自己的另一个目的做好了准备。 穆纯：小金毛，我想测试一种可能，准备好三方连线。 辅助：监管、我和你？穆纯：对。 “宣爻，陪我做个测试吧？”穆纯用手揉了揉难得主动凑近自己“花椰菜”。 “测试？”宣爻不解。 “共感测试。” “共感？” “你在我旁边躺下就好。” “……好。” 这次宣爻没有再后退，而是趁着凑近的机会突然吻了对方颈部的指痕，在得到对方既惊讶又高兴的回视后，突然得到了勇气，撑起上身，低头凑近对方带笑的嘴唇。 穆纯：我跟宣爻的共感测试，预计1小时——准备，开始。 【作者有话说】 周五的更新可能会比较晚，如果晚到了周六_(:3」∠)_就用长一点补偿（磕头 第70章 赤子血.11（修） 明亮的空间内，宽敞的圆顶之下，四壁上嵌着整齐且规律排列的正方形以及精心修剪的美丽绿植。 等正方形“动”起来后，宣爻才意识到墙壁上嵌入的并非正方形，而是无以计数的长方体容器。 非空置的容器会沉底没入墙壁内，空置的则有三分之一露在外面，由不知构造的浮空ai遵循肉眼不可见的轨道来回装卸，显得神奇且空灵。 宣爻好奇地凑近ai围绕的其中一个长方体容器，发现里面躺着面无血色的陌生成年人。 他难免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当即后退了半步，僵在原地。遗体。 这里竟然是存放遗体的地方。 同类型的地方他只在医院地下室见过，也并非是这般模样，何况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种样子的墓地。是梦？ 宣爻抬起手，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并没有实际的触感，有的只是唇上残留的属于穆纯的柔软与温暖，源于大脑流连忘返时的暂存与回味。是梦。 宣爻意识到自己已经再度进入梦境，只是这次并非自己那一片黑暗的梦。 这大概就是穆纯口中的“测试”，梦的主人可想而知。 宣爻正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完成“测试”，就看到彼端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轮廓。 身着漆黑长衫的红发少年板着脸从远处疾步走来，与他手里捧着的显眼粉色花束相比更为突出他难看至极的脸色。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对方的衣着并非认知中的长袍广袖，而是宣爻从未见过的更便于行动的现代复古款式。与之相应的是对方手里的花束，虽然仅有一种花，也是他从未见过的花。 确切的说，他从没亲眼见过多少种花，更谈不上对花有什么了解，毕竟满地黄沙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种花，连用辅脑搜索的必要都没有。 接着他就知道了花的种类。 “你怎么会带玉兰花束来？” 随着比宣爻认知里更为稚嫩的熟悉声音的出现，他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盯着音源，怔住不动。 少年模样的穆纯穿着跟红发少年相同，黑色更突显了他头发与眼睛的颜色，五官比宣爻认识的更为秀气，神采却少了张扬，多了些冷漠，与其说是“天缥”，不如说让人有一种“冰凌”之感。 相比外表，更让宣爻觉得陌生的是对方让人觉得很不舒适的用词以及完全丧失恰当距离感的处事方式。 “小红毛，别告诉我，你这么上心是因为暗恋那个女人？”穆纯边说话边伸手去钩对方的脖子，却被对方娴熟地猫腰躲开。 “别给我动手动脚，”红发少年白了穆纯一眼，“你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穿的是什么？你觉得如果我没有问过大家，我会特意去找一束玉兰？你知道这玩意有多难找？” “丧服。”穆纯理所当然道，“不就是束花吗？一点小事而已，你怎么还是那么暴躁？” “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红发少年又问。 “第500号事件死难者追悼仪式……” 穆纯还没说完，红发少年手里的玉兰花束就砸向了他，接着就冲他挥出了拳头。 “小红毛，你别那么暴躁。”穆纯躲开了花束，却没能躲开拳头，脸上挨了一下，难免错愕地望着对方。 宣爻略慢半拍回过神来，本能地挡在二者之间，想阻止红发少年的拳头落到穆纯身上，可红发少年和穆纯竟然先后穿过了宣爻的身体，他这才想起来这是在穆纯的梦里，同时藉此明白这不止是梦，而是穆纯少年时与神秘的“第500号事件”有关的记忆，而宣爻自己此刻无论如何都只能做一名旁观者，看着两名少年的争执。 “揍我有用吗？”穆纯反问，“不是应该先为以后做打算？” “以后？以什么后？”红发少年握紧双拳，勉强克制住再给对方几拳的冲动，“你当时就在楓那里，为什么还会这样？你其他能力没有，不就只擅长处理异化吗？你都处理不了的情况，以后再发生这么办？” 第84章 “我已经救了不少……” “了不起！要我给你鼓掌吗？要歌功颂德吗？我给你数一下，大部分的人都进主脑区了，小部分在舱里，加上治疗舱都救不了的这些，你跟我说救了不少人，按粒子数的是吗？那的确很多了，给我一整天也数不完。” “他们与精神网络融合度过高，这总不能怪我吧？我又没有英雄主义情结。” “是不能，我也没有让你去逞英雄，我是说你这种无论什么事情发展成什么结果都与你无关的鬼样子非常欠揍。懂了吗？如果你在关键时刻不能力挽狂澜，那你就只是个有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大家根本就没有必要继续纵容你目中无人的言行。”…… 穆纯醒来时正好过去1小时，简直就像闹钟一样精准。 辅助：纯哥，你要的会诊准备好了，不过首席说检查完务必要见一下宣爻。 穆纯：知道了。先确认一下，我这边没有冗余问题，你们那边如何？监管：没有。 辅助：同样没有。 穆纯：看来共感可以确定了。 监管：明白了。这边先断开连线，交给辅助。辅助：…… 穆纯：小金毛，怎么不说话了？ 辅助：我见证了历史，惊讶得快要死掉了。很安详那种！ 穆纯：你至于比我还惊讶吗？ 辅助：他没用外设就能共感，还能接收你的冗余，而且好像也没有什么副作用……等等，他醒了吗？怎么睡着了还哭上了？因为冗余吗？ 穆纯：你先安静一下。 “宣爻？”穆纯看到宣爻突然流泪的瞬间，不用辅助提醒已经忙去轻拍对方的脸颊，可对方并没有立刻就被唤醒，反而在他觉得对方的脸都快要被自己拍红了的时候，眼睫才开始颤动。 “醒了吗？”穆纯停下动作，静待对方睁开眼睛，才问，“有没有哪里疼？身体、精神或其他方面有感觉到不适吗？” 宣爻看清对方面孔的瞬间，立刻伸长胳膊钩住对方的脖颈，把人抱了个满怀。 穆纯一懵，来不及出声问，就听到宣爻在自己耳边哽咽道：“他打你……你才是，肯定很疼。” “谁？我？肯定很疼？”穆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花了些时间安抚对方。 等到宣爻逐渐平静下来，愿意放松胳膊，穆纯才撑起上半身，对上对方依旧湿润的视线，问：“你接收到了什么冗余？” “冗余？”宣爻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谁口中听到过这个词。 穆纯不想花时间解释，只好改问：“你做了什么梦？” “不是我的梦，是你的记忆，”宣爻竭尽所能地组织词汇，“玉兰花束，红发少年，他打你，少年时的你，脸未必疼，但是，误会……你很疼。” “……” 穆纯错愕地看着对方。 尽管宣爻说得很含糊，却已经足够穆纯明白是什么冗余。 “那个人是谁？”宣爻问，“脾气很差，还不讲道理。那个人，很坏。” 穆纯噎了好一会儿才挤出声音。 “朋友吧？大概……”他途中略顿，改口：“应该说是同事才对。” 宣爻一怔，也是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们雇童工？” “……” 穆纯及时咬住牙关，尝试忍笑，奈何很快宣告失败，不得不团在宣爻旁边，非常没有形象的笑得浑身颤抖。 宣爻困惑地看着对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能让对方高兴成这样的话。 穆纯笑够了也不做解释，只是伸手捧住了对方的双颊。 宣爻先感觉到对方的嘴唇落在了自己的眉心，蜻蜓点水般划过，陌生而新奇，接着就是熟悉的用力揉自己脑袋的动作以及拉住他胳膊、一把将他拽离球形床的力气。 “从这里到那边，在房间里快步走个来回试试，脚步放开一点，就按照你平时赶时间那样走。”穆纯理所当然地吩咐对方。 宣爻整一个摸不着头脑。 穆纯只得补充道：“你接收了我的冗余，还没有异常反应，应该是极其罕有的能从冗余上获取正向作用的类型。” 宣爻依旧听得一头雾水，只能依照对方的前半句去做。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像刚才那样摔倒，没想到自己脚步却相当轻快，仿佛躺了几个月的身体已经迅速跟大脑重新建立了连接。 “好神奇……”宣爻不禁感叹，“这个冗余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穆纯冲对方露出笑容。宣爻狂点头。 “就不告诉你。” “……” 穆纯理所当然地逗弄了对方还不忘补道：“以后有专门的课程给你学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宣爻来不及点头，对方又用其他话语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你的衣服来了。”穆纯说话同时ai的机械臂又从宣爻脚边的地板上冒了出来，“先擦干净脸，然后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好……” 宣爻还来不及表露羞赧，就看见穆纯体贴的背身走向了房间的一端。 “放心，我不看，你赶紧换。” 穆纯好笑地拆穿了对方来不及成形的想法，害得宣爻既惊讶又纠结，许久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对方这次出奇安静，途中再也没有用其他方法逗弄自己。 等宣爻换完环视四周，却发现穆纯已经不见踪影，当即误以为自己被独自留在了这里，急忙唤着对方名字，没想到会从房间的另一端得到了对方的轻应，简直完全搞不懂刚才明明是朝反方向走的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了房间的另一端，只得转身朝对方小跑着而去，没想到却看到对方正在ai的配合下穿戴自己之前见过的那套衣服。 说是见过，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见过，也不是亲眼，而且还不是穆纯现在的外表，因此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惊讶，难免定在原地，瞪大双眼直盯着对方。 “东星系，首都圈，特殊场合必备特色服饰之一，”穆纯听到宣爻来了却没有回身，只是示意ai机械臂和自己身上的衣着，“你应该已经知道这是哪种场合用的什么衣服了。” 宣爻用力点头，尽管对方没看见。 “丧服。”宣爻顿了顿说，“丧礼。” “没错。一会儿帮你挑完辅脑，我就正好要过去参加了。”穆纯的表情和和语气都不像要去参加丧礼，反而就像他说的那样“正好要去”，声音里甚至显得相当轻快，“叠穿的衣服有些麻烦。稍等我一会儿。” 宣爻不知道对方是否有看见，却再度点头。没有辅脑的他虽然只能呆呆地看着，却在尝试猜测最下层是底衬，上面可能还有中衣或其他自己叫不出名字的衣服，等对方快穿好时，他就顾不上去猜测了。 量身剪裁的衣服最挑肩线，穆纯显然在这方面拥有极大的优势。抛开黑色对天缥色的衬托，单就黑色本身竟然能因不同材质而呈现出不同的深浅与质感，远超出宣爻对古装或者说是复古服装的浅薄认知，觉得相当神奇。 当然与梦里看到的最大区别是，此刻只要他愿意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但他只是看着，尤其是对方的头发和眼睛。 这种黑色与天缥的组合，简直像是黑夜中悄然冒出新芽的春醒刹那，让沉稳与温和的两种颜色互相作用，从而突出了穿着者的性格。 “怎么了？”穆纯被对方如有实质的视线盯得有些想笑，“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头发和眼睛，颜色，”宣爻不自觉据实以告，“很好看。” “喜欢吗？”穆纯一步向前，来到宣爻面前极近的位置。 “喜、喜欢。” “知道这是什么颜色吗？” “天缥。” “你居然知道？” “知道。” “怎么知道的？” “……” 宣爻一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却不能说在梦里，否则就算说出来也会显得很诡异。 或者说文物资料里面跟瓷器有关的介绍看到的？毕竟那个保单好像的确有一件瓷器就是这个颜色。可是这等于对穆纯撒谎，自己显然也做不到，而且…… 宣爻一脸尴尬地不自觉抚上了自己的手腕，接着就忘记了对方的问题，反而想起来被自己忘记已久的某件东西。 “算了，”穆纯看对方一脸为难，自行改变了话题，“你先考虑一下想要什么样的新辅脑吧？” “唔……” “唔什么？我要送你东西，你却一脸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那该说什么？” “谢谢。” “你怎么还是一脸不高兴？” “手串，你送的，黑曜石那个，我……弄丢了。” “……” 宣爻说到途中就低下头，穆纯微怔过后略微垂目，不动声色地瞥着对方摸索手腕的动作，想起之前在浴室也看到对方有同样的动作，心下难免莞尔，接着玩心大起。 第85章 “手串而已。”他说，“再给你买一个。” “不是而已，”宣爻陡然抬头，有些不悦道，“是你送的，独一无二的……” 眼看对方要哭了，穆纯急忙改口：“别激动，没丢，真的没丢。” “没丢？”宣爻不信，“真的？” “真的没丢。”穆纯保证的同时心道看来逗对方真的要节制，免得逗过头，害小松鼠一天哭三次。 “稍等一下。”穆纯说。 等ai帮穆纯折腾完换衣服的最后阶段，他就腾出手来去揉宣爻的脑袋，道，“我帮你保管着。” 在他说话时，ai的机械臂又重复了消失与从宣爻脚边地板上冒出来了的动作，托举起的东西正是宣爻以为已经消失不见的黑曜石手串。 宣爻来不及反应，就见穆纯伸手勾走了手串，接着用另一只手撩起衣摆，利落地在他面前单膝下跪，执起他的手，温柔地将手串戴在了他的手腕上，害得他整个呆住。 穆纯在对方回神前就已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摆，十分自然地反身握住宣爻还僵在半空中的手，牵着对方往不知名地方向走。 宣爻毫无准备地再度体验到了电梯下降的失重感，回神时不得不再度抱紧对方，着实无法理解这里的古怪构造。 “好了，我们现在去挑个辅脑，局里一楼大厅里应该就有各种型号可选，”穆纯语气轻松愉快，“然后，我要带你去做全面检查，顺便见一些人。” “检、检查？”宣爻又结巴了，“见、见人？” “尤其是我的首席辅助联络员，对你非常好奇，要求务必先见你一面。” “……” “你可要留心。” “唔？” “像你这样的小朋友，首席他一口能吃十个。” “……” 【??作者有话说】长惟：阿？- 长佩的新规，以后可能也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写了=_= 第71章 赤子血.12 “你好，我是穆纯的首席……” “首席“站在宣爻面前，冲他伸出手做自我介绍时，他的脑袋整个还懵着，仅存的注意力都被蹿来蹿去的穆纯吸引，根本注意不到一个大活人还抬着手，等待与他交握。 首席十分尴尬地维持着抬手的姿势，确定得不到回应后只能自讨无趣地放下了。 “别在意。”穆纯一只手拍了首席的胳膊，另一只手拍了宣爻都脑袋，“他不是反应慢，就是很容易紧张，一紧张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你要么多说几遍，他才会给反馈。要么就一次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他之后会顺序给出反馈。” 首席：“……” 首席听见了自己期待破碎的声音。毕竟这跟他在资料和记录里看到的“单挑面具男”、“初次使用全域就用奇怪的串联方法拯救了整个小队”以及“首例凭借自己的意志苏醒过来的确诊患者”的高大形象岂止相距甚远，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宣爻一面忙于为自己尚且一片空白的新辅脑做各种自定义设置，一面在接收周围海量的陌生环境与人的信息，而真正让他感觉到无法应对，甚至称得上是恐惧完全是“首都圈的快节奏生活”。 这个概念原本只存在于宣爻的想象之中，他也不认为这种情况可能超出自己想象，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浅薄——在又体验了一次电梯上下也可能是横向穿梭的失重感后，他与穆纯一起进行了“顺利”得过分的购买新辅脑的全过程。 确切的说，是被穆纯一锤定音的飞速购买过程。 就算宣爻再迟钝，也看得出来穆纯是急着要去参加丧礼，自然不会介意对方几乎是牵着自己一路狂奔地冲进了一家店。 穆纯在宣爻尚且来不及看清店内、辅脑型号和标价等情况，就已经跟相熟的店长开口要了最新最好的顶配款，接着就让店长帮宣爻进行初始化、激活、基因和精神序列匹配等一连串穿戴前置服务。 几乎是宣爻佩戴完辅脑的刹那，穆纯立刻以同样迅捷的速度，拖着他直接蹿回了大概是电梯的不明升级装置里。 宣爻刚站稳没多久，就发现情况再度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他们的目的地竟然不是宣爻梦里见过的那个墓地，而是入口处有着偌大的“医疗区”文字与标识的地方。他迟来地意识到穆纯之所以这么着急，并不是因为丧礼，而是为了带自己来做检查，辅脑则是检查的必需品。 宣爻的惊讶并没有就此终止，反而飞快倍增。尤其在看到围在自己四周里外各三层的众多医生，竟然颇又一眼望不到头势头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检查，而是云集了整个首都圈多颗宜居星的集体会诊。 他吓得立刻就往穆纯身后缩，奈何后者竟然难得不容反抗地把他半拖半抱地带进了检查室，接着又毫不温柔地警告他乖乖听医生们的话，而且还附加了“生气”警告。 “好多人”和“想逃跑”的情绪在宣爻脑袋里交替着疯狂回荡，尚且来不及散去丝毫，检查就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结束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仿佛每一秒里有经历了无以计数的检查，甚至根据医生的要求进行了一次不超过3分钟的“浅睡眠”，而所有的检查竟然只需要他站在一间空无一物的房间里，连衣服都不用脱，前后总共都没有用掉10分钟。跟之前在边境地区检查胃部以及里面的地球时相比，简直就像无事发生。 不过，这是站在宣爻的角度来看，而那群受邀前来进行会诊的医生们却脸色十分难看，仿佛短短10分钟里经历了某种改变自己毕生信念的冲击，他们与穆纯交流与讨论更是检查时间的两倍之多。 专业名词到处乱飞的交流环境下，宣爻的新辅脑和大脑同样一片空白，只得等穆纯解释过后才知晓自己身上并没有检查出超过常规水平的异能数值，等同于他并没有异化，自然也就没有能称为异能的能力，而他本应该得到提升的精神阈值竟然也恢复到了一般平均水平，连全域相关的设备测试连接都屡屡失败。最长一次全域连接不超过0.3秒，约等于根本无法在实战中使用全域。 要不是他使用全域的记录被李解和尘立言的辅脑完整保存下来，确诊后自行醒来的情况有无以计数的监控设备进行了全程记录，再加上他大脑的时间流速与现实时间的确一定偏差并且达到了可以使用相对时间的程度，以及与穆纯的“共感”——尽管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恐怕劳师动众前来的医生都要怀疑这次的会诊本身是个奇怪的恶作剧了。 被穆纯告知明天以及等他调试完辅脑之后还各有一次会诊时，宣爻觉得自己的脑袋更乱了。接着他又被对方拉着来到了面对“更多人”且多到根本记不住的地方，让他每听到一个名字，脑袋里都出现了奇怪的眩晕，吓得他再度躲到了穆纯身后。 好在穆纯这次没有让宣爻跟每个人面对面进行自我介绍，只自信开口为其重点介绍了一位。 “这位是我的首席，这位是小宣爻，我已经推荐他参加考试，你记得教他走一下报名流程，”穆纯语速飞快地为宣爻和首席以及辅助们相互介绍，“你需要情况介绍、参观、课程表、考试、报名等流程都可以找他同步资料。然后是这只金毛傻狗，你之前已经见过了，应该还记得吧？另外这个长相很可爱，其实脾气很大的，也是我的辅助。他前段时间刚通过考试和实习期，你可以找他开小课，考试的问题他很熟。他目前住在局里的宿舍，你被录取后也可以申请实习生宿舍，完全免费而且条件不错，独栋的。学习阶段只能住学员宿舍，是二人间，室友随机分配，能耗需要自掏腰包。你想省钱的话，可以跟我住……” “不行！” 三个辅助听到这里忍不住齐声打断了穆纯，顺序反对道：首席：“无论什么情况都应该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执行。” 金毛：“住在哪里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决定？” 实习：“你这人怎么一点也不问别人愿意不？” “你怎么那么死板？你怎么知道我是随便决定不是认真思考后的决定？他肯定愿意。”穆纯以一敌三，毫不落下风地转向宣爻，理直气壮道，“对不对？宣爻？点头摇头？你们看，他点头了。那就决定跟我住咯！” 宣爻点头途中又听到辅助们忍无可忍地轮流用吼的方式冲穆纯提出反对意见。 首席：“不行！这是在违反规定。” 金毛：“跟你住要提交额外的特别申请，我可不想写申请报告。” 实习：“而且开销就不能走公费支出了。你自己出。” “都说别那么死板了。”穆纯依旧理直气壮，“反正也不是你的值班时间，可以让别人写。我出就我出。” 首席：“你脑子里就没有规定这回事吗？” 金毛：“你知道精神值换货币的手续有多麻烦吗？” 实习：“你的口气就像要养宠物，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第86章 穆纯：“小松……小宣爻那么可爱，为什么不能养？他又不挑食，我吃什么他吃什么就行了。” 虽然脑子还是懵的，但被夸奖脖子就会立刻变红的宣爻：“……” 三个辅助再度冲穆纯展开轮番轰炸： “暂时抛开规章制度不提，你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少爷，生活上完全缺根筋，怎么可能跟人同住？” “挑食根本就不是关键问题，你自己都常年不在家里，你家那环境就不适合人居住，弄得跟个水疗中心一样，连厨师ai都没装一个，综合一体ai也是侧重于服务与清洁的，床也只有一张，更别说其他的。” “家务你一点不会，家里的事你一点也不懂，离开首都圈就是个超级大路痴，工作方面你无可挑剔，可你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居家生活这个概念，只是个有事没事就只知道买买买的购物狂。” 宣爻讷讷：“宿舍……” “不行！”穆纯打断，“你刚点过头了。你不是要省钱吗？刚说好的事就忘了？之前答应过我的事也忘了？他们三个骂我一个，你不帮我说句话？” “唔……”宣爻的头其实没来得及点完，不过，“我只想跟你住。” 三个辅助：“……” “家务宣爻肯定会，我把权限给他就行了，”从宣爻口中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穆纯扭头继续以一敌三，“他一直一个人住在那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怎么可能搞不定家里的事，何况基础的辅助ai我家里都有，缺什么就买什么。” “……” 三个辅助再度被堵哑了几秒，刚想出反驳的说辞，就被穆纯抛出的理由第三度堵哑了。 “而且小宣爻现在那么特殊，遇到危险怎么办？我不解除限制的话，对那个面具男的独域都是无效，局里谁自信是他的对手？阿茶和大叔加在一起是吧？” “前言撤回，”实习生抬手扶额，“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说服纯哥改变决定的？一定是梦里。我一定是工作还不够辛苦，才在这里瞎操心，我回舱里值班去了。” 金毛同样扶额，边转身往外走边闷声闷气道：“好不容易到我休息时间，我怎么还在这里犯傻？真是吃饱撑着，我回家睡觉去了。” “住的事随你高兴吧，”首席胳膊微动显然也想扶额，但他忍住了，声音里却充满了无力的挫败感，“不过，遗体告别快开始了，你还不过去……？” “差点忘了，”穆纯露出迟到也是理所应当地表情，边说边把宣爻从自己身后拽到首席面前，并冲他挥了挥手，眨眼不见踪影，声音却仿佛依旧飘在四周，简直跟阴魂不散似的叮嘱道，“那我去参加丧礼咯！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宣爻，顺便带他参观一下。记得让阿茶和大叔跟着你们，以防万一。你对他温柔一点，他胆子超小的。别欺负他，不然我回来找你算账……”…… 如此这般，面对不到一个小时内竟然发生这么多事、见到那么多人的情况，宣爻想不两眼发懵都不行。 等他不自觉目送穆纯到彻底看不见对方的背影了，这才想起目前是什么情况，忙回身面向首席所在，没想到三个辅助竟然只剩下那个“一口吃十个”的首席了，而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两个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难免又愣住了。 大约经过了10秒，宣爻才想起自己之前不是盯着地板，就是在盯着穆纯看，甚至都没敢抬头看三个辅助的脸，自然注意不到，此刻他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首席”正在狠狠瞪自己，简直如同芒刺在背。 一想到“一口吃十个”，他就更不敢抬头去看对方了。 “你好，我是纯哥的首席辅助联络官。你好，宣爻？能听见吗？有在听吗？” 首席一连唤了好几声，又抬起手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在低着头的宣爻眼前晃了好几次，后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而后就呆住了。 虽然对方嘴角下撇，表情也很严肃，眼底更满是不耐烦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凶恶，却无法否认对方是个非常漂亮的中性美人。当然这种中性并非是性别层面的意味，而是因为对方区别于穆纯那种十分显眼的俊美，呈现一种内敛且柔和的长相。 尤其是对方绑成马尾辫的黑色长发，看起来柔软又有光泽。并且，对方长得比宣爻想象中高太多了，感觉跟穆纯差不多，身形也是让人羡慕的匀称型，不像自己这么瘦弱。衣着的形制是与李解他们一样的套装，不过李解他们的是深棕色，首席的是浅灰色。上面同样没有任何标志，袖口和领口则有银色细线包边，形状并非直线，而是像鱼鳞片一样弧形衔接。 “你好。”宣爻心下告诫自己以貌取人是不对的，死盯着别人看也是不对的。 “我先为你介绍一下管制局吧。”首席说，“全称是：精神网络与精神犯罪及罪犯调查、制止以及监管局，主要负责的内容就是精神网络极其直接和间接相关的一切，包括意识永寂在内疑似为精神网络所诱发的疾病相关也有专门的小组在进行研究。” “这样……”宣爻借用终于规划出基本符合自己使用习惯的辅脑设置以及ai的辅助设置与搜索响应，边逐一记录边用尽可能流畅地方式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联络员跟联络官，有什么区别？全域是什么？另外两个辅助去哪了？” “简单来说，”首席及时咽下“原来你能正常沟通”之类的感慨，不悦地情绪褪去大半，但表情依旧严肃，他按照穆纯“传授”的沟通方式对宣爻道，“岗位是辅助联络员，职位是首席，职务是联络官。通过考试的话，就会根据特长，获得某某专员之类的实习岗机会，通过后就会正式进入相应岗位的编制。某某首席等同于拥有该岗位内最高权限以及同岗位所有人的管辖权，就是说所有的辅助联络员都在我的管辖内。因为穆纯身份特殊，我还兼任本机构的负责人并挂职副局长，负责处理管辖全局非决策类事务，但是大家对局长这种称呼比较排斥，现在都以后缀某某官作为等同于官职的称呼。” 首席说到途中看到宣爻眼睛都要发直了，不禁放慢了语速：“全域是执业资格，在精神值达到的情况下，通过相关考试可以获取执业资格证。其余的两位辅助，金发的那位你之前就见过了，另一个刚好轮到他值守，待会儿参观舱室区的时候能见到他。” 对方口中的“简单”显然已经足够对社交关系认知长期停留在一个上司、一些记不住名字的同事、所有的事情都写在报告书里以及只需要依照一成不变的依照流程去核实并执行的宣爻混乱整整10分钟。不过他很快发现穆纯似乎又在故意吓唬自己，因为这位首席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凶，其实似乎只是有点严肃。 “你别那么紧张，”首席看着杵在面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宣爻，道，“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局里的各个区？等你稍微熟悉了环境，再给你介绍那些人。” “不麻烦的话，”宣爻摸索了一下手腕上的黑曜石，“谢谢你。” “礼貌是好事，不过，也要看你面对的人。”首席坦白道，“我个人是不太欣赏空有无聊礼貌却不喜欢说话的人。所以你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主动开口提问。至于那些没用的客套话，能免则免。” “好的。”宣爻刚应完又忙道，“那个，请问一下……” “请说。”首席侧身比了个“请”，随即率先向前半步引路。 “你袖口上的花纹跟李解他们的不同，”宣爻小心地问，“是制服吗？或者是有什么特殊的规定吗？” “是的。你的观察力不错。很仔细。”首席的表情又放松了一些，“主要是岗位性质和区别。辅助用的鱼鳞纹寓意比较吉祥，大家当然希望辅助给自己带来有益的帮助，而不是拖后腿。李解他们的蓝银两色的细线则是从‘水天一色’里简化来的，代表白天和夜晚，与他们的工作性质相符。这些东西都有专门的课程门类，里面会有详细罗列的内容可以学习。你学完以后看到其他人的袖口的纹样就能知晓他们具体负责的是什么事务了。” “好的。”宣爻逐一记下，“谢谢……” “不客气……等等，不是那边，”首席说到途中一侧身，发现宣爻不见了，急忙回身，“回来，走过了，对，是这边，你走路怎么老低着头？” 宣爻快步折返，小声解释：“我……紧张。” “这样……”首席有点明白穆纯不停交代“别欺负他”的用意了，有些无奈地侧身转进另一条通道，不解道：“你那么容易就紧张的话，考试的时候没问题吧？” “考试……那个，我……”宣爻本来问“我能不参加吗”，可话没问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问的必要，毕竟这是自己已经答应过穆纯的事情。 宣爻忐忑地快步跟上对方的脚步，小心地说出问题：“能请你把课和其他资料同步给我吗？现在还能报名吗？” “能。”首席显然已经习惯了与宣爻的对话模式，“我先把相关的流程分享给你。等你报完名，课程我就可以同步给你了。是完全自主学习的模式，没有学费，不需要去教室上课，也没有老师和作业，只有考试。你可以边学边跟我参观。” 第87章 “……” 宣爻没想到还能这样，听到途中就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请问……？” “什么？”首席只得配合着放慢。 “考试很难吗？”宣爻的声音和步子一样小，“紧张就会通过不了吗？具体是怎么考……？” “……有点。”首席斟酌了措辞，再度“简单”介绍道，“都是直接通过辅脑进行，每一门有30分钟的答题时间，考完一门可以休息15分钟。途中你手边继续做什么事都可以，但是要答题时间有限，一般人都会专注于考试，不会去做其他事情。” 宣爻刚放下心来，就又听到对方说出让自己心悬到嗓子眼的话。 “主要是考试的门数有点多，而且90%知识面都是基础和普通教育学校里所没有的。编制相关那些有36门，异能范围也是36门，还有认知现象、精神网络等相关各种杂类同样是36门。共计108门。除了7小时睡眠时间，考试周期大约持续7天。” “……” 一连串数字把宣爻砸得脑袋发晕，途中就定在原地。 首席发现对方没跟上来，只得折返回来，问：“怎么了？” “没、没……事，”宣爻挤出微颤的声音，“下一次考试，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 【??作者有话说】 ┭┮﹏┭┮我自首我忏悔打轻点我周五就恢复准时更新呜呜请宝子们放心准时来看呜呜呜 第72章 赤子血.13.1 宣爻看着陆续从首席那边同步过来的课程及其他，表情从呆滞到恐慌，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才三天、怎么办、学不完、考不过”等念头，以消极到近乎嚣张的姿态上蹿下跳得他双耳都出现嗡鸣。 “差点忘了，我先给你一个相对时间的换算模块，你同步到ai基础模块里就直接检测和匹配自己大脑的时间流逝速度，它会自动根据当前精神网络同步的区时对换。我刚才说的都是相对时间，有些人会习惯用本地时间跟你沟通，你一定要记得换算，不然就会出错，换算完成后你可以根据自己多出来相对的时间来安排……”首席看对方没走几步又再度停下了脚步，只好也停了下来，回身问：“怎么了？” “没事。”宣爻快速摇了摇头，勉强把大部分的负面念头甩出脑海，重新拖着自己已经变得过于沉重的脚步跟上对方，“如果，我是说，如果考不过，怎么办？” “考不过也很正常。穆纯应该有跟你说过通过率不高的事吧？”首席侧头见对方颔首才继续道，“如果你的心态能及时调整恢复，可以在接到‘未通过’通知后一周内提交申请并进行补考。只是补考周期就没有正常考试的一整周这么充裕了，一般会有四天，有时仅有两天。如果补考还是没能通过，就要等下一次考试了。” “下一次，”宣爻嗫嚅着，表情在期待与忐忑间徘徊，“考试间隔周期是……？” “以前要一年才有一次，”首席道，“现在差不多是三到四个月一次。” 宣爻刚要松口气，就听到对方说出让自己噎得忘记呼吸的话。 “你怎么这一次都还没考，就已经想着下一次了？”首席挑眉问，“都是些很基础的课程，没必要那么惊慌失措。” 宣爻：“……” “与其思考不确定的那些，不如只思考现在。每个人可都只有三次正式考试和三次补考，总共六次机会。到时候如果还是无法通过，就不能再参加了。毕竟组织考试有宿舍等开销，局里需要的是藉由考试招募智商优秀的人才，而不会把时间与资源浪费在没有成长潜力的人身上。” 首席语气跟他的长相正好相反，打量宣爻的眼神途中也变得相当冷漠，让他有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恐惧感，登时明白了“一口十个”的意思。 宣爻还在拼命克制着不瑟瑟发抖，就听到对方转变了话锋。 “再具体一些的情况，我其实已经不太熟悉了，毕竟我参加考试的时候都已经是十多年，也可能是将近二十前的事了。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按照穆纯说的那样，去问穆纯那位还在实习期的辅助。他半年前才通过考试，比较了解现在的情况。不过现在轮到他在舱里值班，不方便打扰他，稍晚点可以去。” 宣爻开始还忙于用辅脑逐一记录，听到结尾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十多年前？”他着实无法从对方的脸上分辨，只得小心地问，“那你……您的年龄？” “我比那只狐狸精大7岁。” “……” 宣爻懵了几秒才惊讶得瞪大双眼。 “看不出来？”首席的表情依旧严肃，没有丝毫笑意。 宣爻诚实颔首：“我不大能分辨出别人的年龄，而且很多人都喊他纯哥，包括李解和尘立言他们……” 他途中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却来不及问，就听到对方体贴地给出了回答。 “你跟穆纯刚认识，还不熟悉的他的习惯。”首席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他既有给人当哥的瘾，也有当爹的瘾，还有当祖宗的瘾。” 宣爻听到途中就呆住了，首席说到此处略顿，始终向下的唇角突然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一个极其短暂的笑容。宣爻刚捕捉到，对方就恢复了原状，依旧一副严肃的模样，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他心情好的时候，基本没什么缺点，而且还挺会讨人喜欢的。如果他脑子抽风……呃，就是他不高兴的时候，用正常的方法几乎就完全无法沟通了，”首席再度笑了，“必须喊他哥、爹或祖宗，他才愿意稍微听你说两句……总之就是，他生气的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甚至会直接跟人断绝来往。” 宣爻慌不迭地点头，毕竟他已经察觉这一点了。 “你们认识很久了？” 宣爻不自觉出声问，对方却是一惊。 “你居然会瞪人？”首席愕然片刻，很快恢复严肃。 “我没……” 宣爻来不及辩白就被对方打断。 “你还是留着力气瞪其他人吧，”首席语气平淡，“以前我想过，不过我跟他型号一样。他不会让，我也不想英年早逝。” “型号一样？”宣爻有听没有懂，“英年早逝？” 首席侧头垂目，对上一双无辜且清澈的眼睛，满是惊讶与疑惑的混杂，简直像小型啮齿动物一样，登时让他滋生出不小心玷污了小朋友纯洁心灵的罪恶感。他不禁伸手揉了揉那颗“花椰菜”，觉得刚才穆纯说漏嘴的“小松”，很有可能是“小松鼠”。 “其实只要满16周岁，就能来参加局里的考试了。如果能通过，就能提前得到录用，不需要普通学校毕业的学历。我当初就是这样。”首席意简言骇的把话题扯回去，“当然也有特殊类型人才，12岁就注册在案。不过，成年以前都属于局里的编外成员。通常都是远程协作，不会在局里露面。” 宣爻半张着嘴，心下正震惊于这里竟然真的“用童工”，对方仿佛就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表面上是雇佣，其实是保护与教育。”首席解释。 “保护？” “普通的心理机构即便愿意接收他们，也无法治疗他们。我们却可以教导他们如何控制已经异化的思维，确保他们不会失去人类的基本物理形态。如果他们发生了异变，我们也能及时阻止他们。” 宣爻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必须异化后才能通过辅脑使用全域吗？”他问，“必须都能用吗？” 他问得有点奇怪，不过对方很快就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必须有全域才能去外勤或使用舱室，不然就只能留在局里做一些事务性的工作。” “舱？” “一会儿带你去舱室参观。” “好……对了，”宣爻陡然想起，“李解和尘立言他们还好吗？似乎没见到他们？” “其他人有工作，李解休假去了，尘立言进治疗舱了，要过几天才能出舱。” “治疗？受伤了？” “尘立言胆大包天的用全域去挡穆纯的独域，两种域完全是不同量级东西的粒子级外设间出现了短暂的对抗与并联，等同于没有通过舱直接接触穆纯的精神冗余，也相当于经历了几十秒与穆纯的共感过程，被影响得连自身的记忆都出现了严重的错乱，能全须全尾的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首席说。 宣爻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懂。 “也就是说，尘立言睡着的时候，就能看到那?楓只狐狸精的记忆，清醒的时候也能体验到对方日常五感接收到的同量级信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等突然就被增强了数百倍之多，哪怕500米外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更不用说是其他的声音了……他目前的日常生活已经受到严重的影响，人格都快分裂了，只能进舱治疗。” “……” “你能不依靠外部设备就跟狐狸精共感，而且还没被逼疯……所以，我才会对你好奇。” 第88章 可惜，想象跟现实差距太大，岂止是幻灭。就穆纯对谁都只图新鲜的习惯，如果小松鼠没能通过考试，以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话，不知道狐狸精的兴头能维持多久。 “前面依次是生活区、休息区、训练区、修复区以及医疗区，跨区通行需要精神网络识别码。”首席心下十分同情宣爻，表情稍有缓和，“等你能使用全域后，就算有紧急情况，也千万别在墙上开洞。修理费很贵。” 宣爻：“……” 结束了几个“后勤”相关区域的参观后，宣爻跟随对方再次来到那个类似电梯的地方，体验到了熟悉的失重感。 “这叫跨区通道。”首席在前往下一个区的途中突然问，“你对维度有多少了解？” 【??作者有话说】 首席：me1，me霸总（bushi 第73章 赤子血.13.2 走廊无限延伸，看不到出入口。 无以计数的人，被凝固在空中。 建筑的结构已被颠覆，变得极其陌生。 直到由内至外的冲击出现，蛛网般的龟裂在四面八方扩散。 碎块没有掉落，烟尘没有飞扬，墙壁没有坍塌，就连光线都无法靠近，视野可及的一切被宛如高温的奇怪力量不断融化，向着重力不明的方向飞溅散落。 闪烁不定的强光犹如闪电，以诡异的节奏释放着强光，代替了丧失功能的人工照明。 除此之外，一片漆黑。 所有东西崩毁边缘的咫尺开外依旧阳光溢满，建筑群落依旧维持原样，明亮平和得异常刺目，仿若这一地的危险与其毫无干系。 变故所处这一组连重力系统都无法维持，连同被扭曲的空气一起，直到一切都变成了液态废墟，闪电般的强光不再四处流窜，尽数容纳至镜子般的平面中，游龙般穿行其下，仿若银白色岩浆般。 它的颜色太过冰冷，温度却万分可怖。 当凝滞于空中的人不慎跌落银白岩浆，顷刻就被融化至尸骨无存。 许久，在这一片诡异之中，一身狼狈的少年才从银白岩浆中冒出头来。 天缥色的头发与眼瞳，被银白映衬得近似于无色，行动犹如爬出沼泽般迟缓而艰难，露出森白的牙齿，紧咬牙关，唇边却有一抹浅淡地笑容。 他手里拖着一个红衣的成年女性，而她的手里则拉着另一个人，他又拉着一个人，同样再一个。 一个接一个，一个连一个……诡异至极。 少年仿佛被“这串”情况逗笑了，大笑的同时奋力一拽，而他的力气则与少年特有的单薄轮廓截然相反，以颠覆物理质量认知的方式，负气般的把红衣女人抛掷向空中，扯出一条鱼线般的轨迹，直接扔到银白岩浆覆盖的范围之外。 红衣女人顺势翻滚并弹跳窜起的同时却没有松手，朝着明亮与黑暗之间的分界线狂奔，被她拖拽的人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以一种诡异又可笑的状态尽数逃离了这个危险的区域，只留下少年一人，一身狼狈的站在银白岩浆旁，唇齿微启： “广域。” 目之所及的全部，刹那间尽数归于黑暗。…… 这就是第500号事件的结局，是穆纯使用“广域”的结果。 穆纯站在明亮的空间内，宽敞的圆顶之下，目光落在四壁上，看着规律排列的正方形以及美丽的绿植。 “骨灰坛？”红发黑衣的青年突然出现在穆纯身侧，探头看了一眼，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研究样本都保存好了？怎么还用这么大的盒子？有点浪费空间。” “小红毛？没想到你会出现。你模仿我说话模仿得还挺像。”穆纯惊讶地看着对方，调侃道，“怎么没带玉兰花？” “怎么就你一个人？”长惟无视了对方的问题。 “你来晚了，”穆纯说，“他们都回去了。” 长惟看够了就恢复了随意的站姿，道：“她是不是变成失去人形的肉块了？所以只能烧掉。” “是啊。”穆纯颔首，“而且是不完整的肉块，被入侵者的独域影响到了。” “恭喜你，”长惟讽刺道，“截止此时此刻，500号事件的亲历者，真正意义上只剩下你还一切正常了。” “你是好奇我会不会伤心，”穆纯没有被对方无视不快，“还是来重复那堆谴责？” “重复？”长惟坦然，“我当初就不赞同进舱，现在也是。反正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即便完美的修复和保管也只是具没用的空壳。”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像我这种通过意识来匹配身体的……” “所以我当初同样不赞成你这种空间生物获得身体，更不赞成你们干涉必须保留物理性质的低维度世界。” “……”沉默。 气氛相当尴尬，长惟当然是故意的。 目的达成，他当即转身，准备走人。 “有人能跟我共感了，而且是无设备共感。”穆纯突然出声。 “什么？！”长惟差点发出尖叫，“怎么做到的？也是高维人？” “不知道，目前还在研究中。”穆纯说，“不是。就来自这个节点的边境地区，就目前来看应该是个普通人。 “那什么物种？”长惟从满脸问号到无比震惊，最终同时抬起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他精神还正常吗？没有幻听幻视？没进医疗舱？没做噩梦？大脑没被直接烧掉？” “一切正常。小型啮齿动物。”穆纯省略掉了哭的部分。 “啊？”长惟懵了。 “一只小松鼠。” “啊？” “他共感了出事后你跟我在这里，就是你捧着玉兰花束的那个时候。”穆纯的笑容颇有些挑衅意味，“他说你脾气差，不讲道理，特别坏，还说管制局雇童工。” 长惟：“……” “他还说，你之所以会揍我，是因为你误会了我。”穆纯笑容更深，“我觉得，既然碰巧遇到了，就顺便解除一下我跟你的误会吧？” “你是这么听劝的人？”长惟震惊，“那我当初问了你几十次，你就该告诉我……” 他话还没说完，辅脑就收到了提示：来自穆纯的记忆碎片共享，请在30秒内确认或拒绝。 长惟蓦地抬起手，指向上方：“你被委员会那堆机械思维的颜色光球改造过灵魂了？” “显然没有。” “……” 长惟一脸犹疑地盯着穆纯那张狐狸似的笑脸，既没有点接受，也没有拒绝。 他就这么犹疑着直到最后一秒，才选择了接受。 记忆眨眼藉由辅脑传递入长惟脑海。 “你会回不来的，到时候就……” “既然有可能，我就必须去。” 穆纯视角的声音跟长惟听到的有些微差别，与其对话的红衣女人到是和长惟记忆里并无二致，但他们的对话内容却与自己过去的揣度天差地别。 第74章 赤子血.13.3 “一般人对你们都没有实感，我却有。”女人抬手指向上方，“维度不一样这种话，当做玩笑来说很好笑，当意识到有更高的文明存在，自己却不属于其中一份子，这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你可别用文明发展程度和宇宙探索进程那套理论来诓我，在认知已经被改变的前提下，只要自身能突破临界点，就可以继续向上。 “区别只是稳定与否，是在人群里是否会自然而然地融入人群，是偶尔的鹤立鸡群也会十分合理，是永远都不会极端化，更不会看不清周遭。 “你却完全不同。” 长惟看到这里已经惊讶得僵住不动，但共享的记忆碎片还在继续。 “你从诞生起就是不同的生物。就像人类俯视蚂蚁，或许会观察它们的习性，大多数时候却不会刻意低头，而是一不小心就会踩死几只。你没有丝毫故意的成分，你也不想置谁于死地，只是彼此差异过大，你天生就不会在乎自己的脚下有什么。”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主动降维的危险性，关键是如何维持自我意识，否则在没有治疗手段的前提下，你在降维后是没办法长期维持自我意识的。”穆纯终于出声反驳，“这需要对自我的全面认知与接纳，否则就等于去送死。” “送死也挺好的，总比听你这个16岁的小崽子教我怎么做事要强。” “……”…… 记忆碎片共享至此结束，长惟抬头看着明亮空间的宽敞圆顶，看着这座构建得神奇且空灵的墓地，思维却犹如被钉在穆纯的记忆里。 “这么多年了，这地方还是没有变。”他突然感慨。 “谁没事会来重新设计墓地，能定期维护就不错了。”穆纯怜悯地看着过于震惊而导致顾左右而言他的对方，“小红毛，还需要共享后面的碎片吗？” “居然还有？”长惟愕然，“你们争执了多久？” “几个小时。”穆纯平静，“她还说不是我养的狗，说她绝对不会听一个小屁孩的话，说小长惟肯定会遵循她的遗嘱，我本来以为她还会跟我多吵几天再决定，没想到当天趁我不在就……” 第89章 “不用了。”长惟倍感疲惫地打断，“抱歉了。打人是我不对，故意隐瞒却是你的错。不过你后来还手时比我出手狠得多，我肋骨断了三根，下颚骨也裂了，在治疗舱里躺了几天……我就不让你揍回来了。” “没事。”穆纯忍着笑调侃，“就当扯平吧？你可别突然跟我抱头痛哭，什么友谊万岁。想想都害怕。” “我甚至觉得你能跟她合作那么久，真是拥有足够坚强的灵魂。”长惟愁眉苦脸地感慨。 “别这么说，其实我觉得挺有趣的。”穆纯终于笑了出来，“我本来就需要多点‘人样’，在性格鲜明的人周围生活，对我帮助不小。” 长惟尴尬地嗫嚅着：“我以为你当时没有劝过她，也没有阻拦她。结果是她没点局长该有的样子，脑子一热……最后一根稻草是你的广域？” 穆纯颔首：“可能性不低。” “可升维原本就不会遵循个人意愿，是一种自然现象，并非你能控制的，根本没必要针对你，也不该指责你见死不救。”长惟无奈。 穆纯无所谓地摊手：“每个諵砜文明阶段都有一般人无法理解的自然现象，我为了方便解释，就告诉她，这东西像升职。” “……” 长惟哑然数秒后道：“你真是个作死高手。” “我只是告诉她实话，”穆纯毫不脸红，“谁让她不去问你怎么升维，非要来问天生就是的我？就算我编出个相对合理的借口骗过一时，以后等她发现没有相对时间能力的精神阈值早晚会遇到不可突破的瓶颈，恐怕会反应会更为激烈。 长惟忍不住长叹一声：“有些人不过是专注于自己的事，莫名其妙就升上去了。” “譬如你。”穆纯拆穿。 “你这种无论什么都理所当然的样子，很容易招来不满的，”长惟提醒道，“不过就算别人针对你，你也不会记恨谁，顶多不待见谁，就主动划清界限……你真奇怪。” “还好吧？”穆纯毫无自觉，笑容比紫水晶耳坠还灿烂，“我不觉得。我只觉得自己360度无死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无与伦比地迷人。” 长惟二度哑然数秒后道：“感觉你在这边好的一样没学到，尽学了油嘴滑舌。所以我当初就反对帮忙搭建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网络，这样你们的存在就不会刺激到一般人，就让大家活得原始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维度隔离也是绝对必要的东西……” “你也觉得是精神网络导致的异化率提升？”穆纯问，“可他们已经把手机逐渐微型化至无形化，弄出辅脑和精神网络也是早晚的事。” “别误解我的意思，”长惟摇头，“我自己就是它的受益者，没必要反对它，我也没打算反对精神网络，只是觉得他们需要时间去实践弯路。” “十年，一百年，还是几百年？”穆纯不认同，“你真觉得所谓的献身精神不是拿人命填出来的？你现在就跟几千年前原始文明域的人讨论是否应该限制使用手机，限制未成年访问网络以及人类是否应该探索宇宙的人一样。” 长惟三度哑然数秒，无奈颔首：“也对，我是升维上来的，总免不了自我设限。至少经过改进后，已经拥有了完备的舆情系统。只要有异化倾向，就能捕捉到预警信号……不过，我还是坚定的支持你滚回去跟那些光球同族共处一室，别老仗着狐狸精的样子在这里开后宫。” “后宫？”穆纯摇头，“没有，我最近都在专心养宠物，都快变成禁欲系了。” “啊？”长惟又懵了。 “刚才提到过的小松鼠，你忘了？” “啊？” “他确诊后才刚自行苏醒，我之前都寸步不离……” “你等一下，你在说什么？”长惟怀疑了自己的耳朵，“什么确诊又苏醒了？” 穆纯这才意识到长惟还没收到消息，毕竟对方现在属于编外人员。他当即切换了辅脑加密沟通，简扼地告诉了对方最近发生的种种。 长惟在大致了解清楚情况后，着实不想精神网络继续被“美人”、“眼睛漂亮”、“哭起来很可爱”等持续污染，干脆出声打断：“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结婚？”这次换穆纯被问懵了，“没结。” “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吗？” “什么？” “就是那些恶心的新婚老婆控，不停地晒自己的老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真的。快吐了。” “……那就说正事。” 穆纯：帮我查一下…… 长惟：查过了。 穆纯：你都不知道我要查什么就查了？ 长惟：你被审查的事上面所有人都知道了。你上次联络完，我就帮你查了，只是查不到。你这种浮动型基因，授权使用序列不是都有记录吗？ 穆纯：没授权过。 长惟：你最近的序列都没变过？我以前不是就交代过你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也别到处跟人啪啪。你要有唐僧肉的自觉。现在保险起见，还是尽快换一套序列比较好。要是再被谁克隆出一个你，委员会又要审你了。 穆纯：别念了。长惟妈妈，给我个狡辩的机会。长惟：说。 穆纯：我最近其实换过一次。长惟：？ 穆纯：我去过低维那边，没啪成就回来了，不过这边就无法识别了。考虑到这里还有将近95%的场合需要基因识别，我只好暂时把序列固定，后来就没改过了。 长惟：你刚才还说变成禁欲系了？狗渣男。意思是面具男就在你重新剪辑过序列后立刻复制了你的基因？还克隆了一个你？这种工序麻烦透了，短周期内只有高维人能做到。我可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既然调查范围缩小了，剩下的你就自己解决，或者找你老婆帮你解决。我回去了。有事也别找我。穆纯：…… 他来不及阻止，长惟的轮廓就迅速变淡，直接传送走了。※※※ “维度？”宣爻还忙于那堆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的课程，听到问题又竭尽全力认真回想了好一会儿，“不超过普通学校的教学范畴。” “不超过500个字的三行概论？”首席差点没维持住严肃的表情。 宣爻诚实颔首。 “相当于0基础。”首席给出定论。 “对……”宣爻勉强把道歉的话咽回肚子里，再度点点头。 “你好奇过高维是怎样的地方？”首席问。 “有。” “请停止好奇。” “唔？” “否则会给你带来极其可怕的危险。” 【??作者有话说】 长惟：我真是亲妈jpg 第75章 赤子血.14 危险为什么会是可怕，而不是严重？宣爻敏锐地捕捉到首席用词。 不待他开口，就见对方抿紧了嘴唇，脸色也变得异常阴沉，堪称友善的提醒就像幻觉，跟提到穆纯就会露出笑容的模样更是判若两人。 失重感下一秒消失，首席率先步入走廊，宣爻连忙追上对方的脚步，再顾不上追问。 与方才参观过的偏向后勤类型的区域不同，刚抵达的新区域的天花板比之前要高两倍宽四倍，忙碌来往的人和ai数量更是多得无法目测。 考虑到通行的便利性，根据不同的重力习惯和行动轨迹，划分出了各自的特定通道：ai的通道在墙壁上部，不时能看到类金属材质的球体、半球和机械手臂在上面飞速滑过，左侧进入、右侧离开；一般非紧急情况的通道位于地面，因为通行人数较多，不时需要侧身避让；紧急情况专用的通道位于天花板上，只要抬起头静待一阵，就能看到一道狂奔而过的背影；至于首席带宣爻行走的参观通道，并不属于前面三种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位于墙壁与天花板之间的单独悬浮在半空中的奇特结构。 宣爻先好奇脚下透明的悬空通道，再好奇地四下张望，片刻后迟来地意识到其实这周围并没有值得一看的东西。毕竟无论结构如何，功能终归局限于通道。 他就这样跟在首席身后，在通道里前行了大约5分钟，才听到对方再度开口。 “那边就是核心区了。” 宣爻循声望去，又顺势走了数十步，一侧视线豁然开阔，终于看到侧下方出现一个不算大，却足够特殊的空间布局。 巨大的球体居于正中间，中间同一个水平面上有三朵正在盛放的巨大莲花，分别位居上左右三个方向，呈等腰三角形排列，以三条潺潺的小溪彼此相连。 多花少许时间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溪里没有流水，而是海量信号经过回路传输时所积累并不时迸发的亮点。如同被最小化信息所不断涌出的源头，以三个泉眼般的模样，汇聚出了彼此交错的溪流。而后就会发现，那三朵也并非真正的花，是看似流体金属的材质构建。就连花心中间的形状都不是花蕊，而是莲蓬成熟时的轮廓，只是没有莲子的凹凸痕迹，仅在镜面般光滑的顶部各有一个不时闪烁出现的字，分别写着：玉、上、太。 第90章 “这里的官方名称是：三清。取自三生万物。”首席终于出声介绍，“又称主脑区、次脑区和副脑区。用以模拟人的意识结构，再现超我、本我和自我的完整形态。通过复刻人类完整的意识和逻辑集群的方式，构建出精神网络的核心运行逻辑。” 宣爻只听懂了其中一半，对方严肃的表情却让他不敢发问，也不敢分散注意力去查，只能边应声边记下所有陌生的词句，打算晚点通过课程或搜索去弄明白意思。 没想到介绍完情况的首席没有恢复安静，反而抛出与前一段无关的话。 “你最开始遭遇的是吞噬者，也是一种最为常见的异化成因。多见于嫉妒、贪婪等情绪途径的诱发点，在没有遏制者的前提下，如果吞噬者能吞噬满一个全域单位量级的精神阈值，就能通过时间催化周遭所有粒子级结构，拟态出一个造物主级可以对物理层面造成的一切干涉，导致灵魂与肉体以及所处物理环境的三重崩毁。” 这段宣爻只听懂了三分之一，边记录边问：“遏制者是……？” “那只狐狸精的职业。”首席说。 宣爻微愕：“很……特别的名称。” “不止名称，还有人数。”首席既像纠正也像强调，“包括穆纯在内，现在只有三名遏制者。” “现在？”宣爻再度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以前很多？” “至少比现在多。”首席道。 “有几十个？” “差不多。” “他们都去哪儿了？” “有几个刚才烧成骨灰了，一小部分还躺在睡美人里，大部分都进了主脑区。” 宣爻：“……” “睡美人”他知道，骨灰应该与穆纯去参加的葬礼有关，最后一个词他刚才听到过。 思考途中宣爻陡然想起，忙看向下面那“三朵莲花”其中之一，却发现区分不出究竟是哪一朵。 “那里——” 首席抬手指向有个“太”字的那一个，宣爻惊讶得张大嘴。 “核心区里的人辅脑都被限制，不能直接连接外部精神网络，只能通过里面的设备进行间接连接，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的自我意识都非常脆弱，很容易就确诊或彻底异化。等同于要么失去灵魂，要么失去作为人类的物理形态。 “其中主脑里的人是已经完全丧失了广义概念上的自我意识，虽然会饥饿、口渴等，也没有陷入永久沉睡的状态，但是却像行尸走肉，完全无法进行语言或其他方式的沟通。严格来说他们既不能算是死亡，也不能算是活着了。根据他们与局里签订的协议，他们一旦陷入这种状态，就会被‘封存进’主脑区，成为体现人类本能形态的一部分。 “再则是副脑，是与精神网络融合度过高的人，他们丧失了所有与外部沟通的社交能力，只能通过辅脑和精神网络来与其他人沟通。不连接网络，他们就一切正常。一旦连接，就需要外部干涉，才能让他们断开连接。” 成堆的陌生名词让宣爻听得既懵又忙，临时扩大了自己辅脑里的记忆记录筛选模块，快速挑选出其中最特殊最陌生的词，这才勉强跟上对方的阐述速度。 “最后，次脑区里都是广义上的普通人，不过却是经过正规途径获得异能的普通人，也就是那些虽然能通过局里的考试，却没有特殊专长，也无法使用全域的人。他们会在自愿的前提下，逐渐异化一小部分，以达到能进入次脑的标准，成为其中之中的一份子——正好换班时间到了。” 首席说到这里微扬下巴，示意宣爻去看。 “玉”字莲花下，不知是什么结构的出入口，有穿着与首席同款却不同颜色制服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出，很快充斥满这条通道的下方，陆续离开。与之同时从另一侧又涌入了相同的人数，很快尽数没入那朵莲花内部。 “他们作为构建的基础之一，也是负责和舆情区对接与沟通的关键。每次连续工作的时长都不能超过4个小时，轮班的人很多，局里数量最多的工作人员。”首席说，“不过无论经由什么途径异化，一旦异化过，就像人类一旦开始思考那般，就会持续自我异化下去。只是这种异化进程需要耗费数十年，途中都不会出现任何明显的变化，会一直维持这种有点特殊，却算不上特别的状态，工作范围也会被局限在核心区内。” 首席说完这些没有给愣住地宣爻回神的暇余，就大步先向前走去。 宣爻回神后急忙小跑起来，好不容易跟上对方，却在抬眼的同时愣在了原地。 下一个区域不用对方介绍，已经藉由视觉冲毁了宣爻的想象。 同样重力不明的开阔空间内以无规律的方式漂浮着一颗颗透明的球体，不时闪烁着漂亮光晕。 一颗接一颗，犹如巨大的肥皂泡，充斥满宣爻的视野，好似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童话世界。 “这是……”答案呼之欲出，宣爻讷讷地不自觉出声，“舱室吗？” “对。”首席点头同时抬手指向其中一个。 那位有着可爱少年轮廓的实习辅助率先察觉到他们，正在冲宣爻他们挥手，而他则漂浮在肥皂泡中，时上时下，好像没有重力束缚。 “他大概还有几个小时才会换班，晚点我带你去休息区里等他。”首席说，“你通过考试以前，这些都是只能看却不能进入的区域。” 宣爻点着头，心思却不在对话上，忙于盯着那些“肥皂泡”，显得相当好奇。尤其当他发现其他肥皂泡里也有人，而且不时会出现侧身、转体等失重环境下才有的悬空运动和夸张的皱眉、痛苦等表情，加上就像在跟空气战斗的奇怪动作，就更让宣爻好奇不已了。 “辅助能通过舱跟外勤?楓进行神经元全同步，等同于五感的同步。”首席察觉到对方的好奇，解释道：“虽然人还留在这里，精神层面却同样是在出外勤，强度非常高，对身心都是一种考验。而且神经元匹配具有唯一性，一旦完成同步，终生就只能固定辅助一人。不过辅助的工资都很高，是次脑区里的10倍，最高能达到30倍。筛选条件非常严苛。” “是……？” 宣爻不禁好奇，接着就后悔好奇了。 “必须108门全部满分通过，再加上全域的执业资格证，以及你想要辅助的人的面试。”首席略顿，“我猜你肯定是想做狐狸精的辅助吧？他脾气特别大，既挑能力又挑脸，实习期尤其严格。不信你可以问问舱里那个，是不是好几次都差点被狐狸精逼疯。” 宣爻：“……” “你目前只有脸合格。” “……” 宣爻失落地垂下眼，却来不及低头，就听到首席说：“最后就是舆情区。” 说话间，首席加快了步伐，眨眼就已走出去一大截。他没有像开始那般停下来等待宣爻，后者只好跟着小跑起来。 几乎就在“肥皂泡”从视野内消失的刹那，宣爻就抵达了需要来回转头才能看遍的几座“金字塔”前。的确是金字塔的外形，却是透明且仿若从正中间切开，像切角蛋糕那样矗立着。 里面是被三角形分割成的独立空间以及一名独自忙碌的人，若不是尖角向外，呈现出特殊棱面结构，简直犹如原始文明的格子间布满了整座金字塔。 “这就是舆情区，也是现在的新核心区。这里能监测到从原始到亚高文明的所有非常规精神波动，并及时做出预警。”首席介绍道，“舆情监控是严格按照维度来划分的，每一座金字塔代表一个维度，从下至上分别代表需要外勤去处理的紧急程度。塔顶那些就必须要遏制者过去了。” 终于再度听到了“维度”相关的东西，宣爻却忙偷瞄首席一眼，发现对方嘴角下榻更严重了，眼尾却上挑，既不高兴又不屑一顾的奇怪模样，当即只敢点头应声，不敢多问。 “维度的界定与划分源于思想可对物理层面造成的干涉范畴。维度越低，支配范围越大，但支配层面反而更为有限。”首席这次没有在途中突然改变话题，“文字类型的小说、传统壁画、纸张绘画、传统游戏等单一介质的思维创造产物，就是一维的基础结构。这些东西的整体都是随时可以改变的完全支配产物，改变范畴却仅局限于此。” 他眼角余光瞥见宣爻那副茫然的表情，心下暗叹一声，干脆改变了说辞：“以不同的人看了同一本小说为例，大部分人会叹服于作品和作者本身，有的人则会想象自己成为小说里的主角或配角，产生出干涉或改变那本小说的想法，促生出一部抄袭而成的小说。这种程度的危害，是法律就可以解决的常规问题。这些人自然也就没有异化可能，只有一些自以为是的罪犯。 “到基于ar和vr出现的虚拟实景成为常态，才诞生出真正概念上能直接与大脑相连的二维世界。这种常态下很多东西都是介于虚实之间的，并且是多人共同拥有一个虚拟实景，互相都可以干涉和影响的范畴和人数都会增加，异化的风险也会相应上涨，但还不至于出现极端的情况。处于金字塔的中间。 第91章 “直到我们所处的三维世界有可能被干涉，才会出现质变。例如：共情别人的同时本身就会为自身积累同样的情绪，恶意也是同样。如果放任其持续扩大，异化的可能性就会变得很高，也就自动成为金字塔顶的重点监控对象，都会有监控小组跟着。” 首席冗长的说明索绕在宣爻脑海，而忙于记录的他途中却蓦地愣住，半仰起头盯着对方。 首席的性格虽然严肃认真却很冷漠，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过丝毫热心的迹象。 宣爻悄然用ai搜索了刚才收到所有课程，发现108门里大概有10门都与首席刚才提到“维度基础知识”有关，而且知识点重合率很高，按道理对方完全没有必要特意浪费口舌，可以直接说：自己去学。 除非这里面有什么关键。 结合刚才，尤其是提到“满分”后，极有可能意味着学习和通过考试的诀窍与维度有关。 以防万一，他先再补报了全域执业资格的名。 “请问……”宣爻不自觉抚了抚手腕上的黑曜石，权衡着自己的揣度是否正确。 “什么？”首席问。 宣爻小心地斟酌着用词：“您为什么突然讲解维度？” 略顿过后，他换了更直白的方式：“您为什么突然教我学习和考试的诀窍？ “……” 居然发现了？首席压下惊讶，转头看向对方，对上一双黑曜石般满是探寻意味的眼睛。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他突然问。 “唔？”宣爻懵了片刻才应，“有。” “那个狐狸精？”宣爻点头。 “这种骗老实人上床的老套路你居然相信？” “没、没有，”宣爻略微垂目，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很快抬起眼，有点结巴却难得不甘示弱地盯着对方，“他没有骗我……那个。眼睛，也没有。他周围，有很多好看的人，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我。” “……” 这次就连首席也压不下心底的惊讶了。 面前这位小朋友居然真的跟那狐狸精说的一样，根本就不是反应慢的问题，更像是一瞬间思考了很多东西，导致表达逻辑来不及做出判断，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来阐述。 “……谢谢您，教我诀窍。” 宣爻突如其来的道谢让首席三度惊讶，很快在对方带着怯意与不确定的目光注视下转为心下的一声叹息。 “爱护小动物人人有责。”首席改变了话锋。 “唔？” “我有同情心。” “什么？” “一想到你的未来，我多少也会产生点同情心。” “为什么？” “你现在除了可爱，基本没什么用。如果还没点向上努力拼命的劲儿，未来十分堪忧。” “……” “你可要小心了，狐狸精不止会抛弃惹他不高兴的人，还会抛弃对他没什么用的人……” 首席没能说完就被背后冒出来的熟悉声音打断。 “我亲爱的首席，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还是又在欺负小朋友了？” 第76章 赤子血.15.1 穆纯已经换过衣服，不再是一身黑，也并非与首席同款的“制服”，而是休闲的便服，加上手里拿着一小袋不知道是什么的饮料，不时惬意地吸一口，看起来轻松又随意，没有丝毫“工作时间”的模样。 “劳驾把‘亲爱的’去掉。”首席依旧严肃，心下却在暗自摇头。 “没问题，我的首席。”穆纯说话间已经喝完最后一口，理所当然地把瘪了的空包装塞给首席，顺手张开了怀抱，分别绕过首席和宣爻的脖子，钩住他们的肩膀，把大半体重丢给了二人。 宣爻急忙向前半步，勉强稳住重心，趁机偏头偷瞄了一眼首席手里的空包装袋，发现上面写着：儿童饮品·香蕉牛奶·孩子们都爱喝的味道，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笑。 “我事情很多，很有爱心，”首席不动如山地挺直脊背，显然早已经习以为常了，“绝对不会做出欺负小动物这种无聊的行为。” 穆纯抛给对方一句“信你个鬼”就转向了宣爻，问：“他欺负你了吗？” “……没、没有。”宣爻腰背不自觉向内弓，缩着脖子狂摇头。虽然那些“诀窍”他还没来得及去实践，暂时不确定是否效，不过在体验到“一口十个”的威慑力以及“课程轰炸”后，他已经明白首席并不坏，只是有点凶。 穆纯短暂审视着转眼又变成一只熟虾的宣爻，松开了钩着首席的那条胳膊，用双手捧住宣爻的脸，等对方看向自己，才抓住时机钩腰凑近。 像吻一样的动作让宣爻感觉到手足无措，尤其旁边还站着一个脸色发黑的首席。可他却不想躲。 穆纯在即将碰到对方嘴唇时忽然偏头，凑在对方的耳边低声道：“你总是这样缩成一团的话，对骨骼非常不友好，可能会重新变矮的。” “……” 宣爻默然一秒，登时犹如被雷声惊醒，赶紧站直了身躯，接着就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已经离对方近了许多，只需要略扬起一点下颚，就能对上那双颜色特殊的眼睛。恰如此刻。 明明是温和的冬去春始之色，神情却张扬得就像是盛夏般夺目。 宣爻短暂怔忪，很快回神，隐约感到对方的情绪好像与去丧礼前有些微不同，却无法分辨是好还是坏。 穆纯说完就满意地放开了宣爻的脸，顺手揉了把对方依旧像花椰菜似的头发。 他还来不及移开手，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对方轻拉了一下。 “怎么了？”穆纯再度靠近明显有话想说却不敢大声说出来的对方，这次是将自己的耳朵凑到对方唇边。 “你还好吗？”宣爻很小声地问，“就是，心情……？” 他把“有没有难过”咽了回去，相信对方能听懂。 距离如此之近，就算宣爻声音再小，旁边的首席也听得一清二楚，聪明人如他更是轻而易举就猜出了后半句，难免颇为诧异地侧头瞄了宣爻一眼，好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穆纯也是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随即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好得很。别担心。”穆纯边说边将刚揉过对方头发的手向下挪至脸颊，轻捏一下又放开，而后才瞥向另一侧，道：“我的首席，你看看，小宣爻多会关心我。你怎么不知道关心一下？你这个假辅助。” “……”首席的嘴角和额角同时抽动一下，勉强忍下了某些冲动，冷声讽刺，“要不我以后都说恭迎陛下回宫？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穆纯：“爱卿平身。” 首席：“……” 正所谓横的怕拧的，拧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将近三十高龄的穆老人作为横跨东西星系第一厚脸皮，他简直宇宙无敌。 穆纯成功让首席公认出众的表情管理彻底宣告失败，脸色瞬间阴沉至极。 宣爻被吓得瑟瑟发抖，迅速缩到了穆纯身后。 “走。我肚子饿了，我们去找东西吃……”穆纯成功激怒了别人，却压根不在意地拉着宣爻转身就走。 好几米后他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跟上来，却也不驻足，只是侧身像螃蟹一样边横着走边朝首席喊：“怎么？我亲爱的首席不一起来吗？我请客……你不是还没吃饭吗？还是要我亲自扛着你走？”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能稍微严肃点吗？你个擅离职守的假局长。”首席忍无可忍地怒吼着大步追上。但凡他的自制力少那么一点，肯定会直接掐住穆纯的脖子用力摇晃，直到对方有点局长该有的正经样子。 宣爻被吼得只敢从穆纯的轮廓侧面偷瞄首席，却很快发现即便首席的脸色如此难看，也会被那副温和的无关削弱不少外露的怒意，让人无法否认他长相出众的事实。 宣爻本以为接下来这一路上都会目睹首席疯狂怒斥穆纯的尴尬场面，没想到穆纯轻而易举地就让首席重新恢复了严肃。 “现在是那个可爱的恋爱脑在值班，不是你，”穆纯无情地戳破了对方，“既然你没在舱里工作，就不用这么严肃。一天到晚板着张脸，浪费了你漂亮的脸。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哪次有事的时候，我没展现过我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 首席的嘴唇翕动了两下，一时竟然真的举不出反驳的实例，只得认输似的地冗长叹息。 “对了，”对方刚叹完，穆纯就把话题扯回了开头，“既然你没有在欺负小朋友，肯定是在忙着跟他说我的坏话，破坏我的形象。快老实交代，刚才在说什么？” “只有常规的参观和介绍，”首席才不会承认，当即示意藏到穆纯侧的宣爻来作证，“不信你问他。” “唔，”宣爻边点头边回忆是否有“说坏话”的环节，确定没有后才说，“他还有告诉我，学习和考试的……诀窍。” “不错，”穆纯迅速改讽为夸，顺便放慢了脚步，等对方跟上，“难得我的首席会这么亲切。” 第92章 “既然嫌我不够亲切，下次你自己来做参观向导。”首席没好气道。 “有话好说。”穆纯立刻改变了态度，“我开玩笑的。你再这样我可要当你是被我说中了才会恼羞成怒的？” 首席骤然改变了态度：“你发现松鼠会瞪人了吗？很凶那种。” “偶尔。他是无自觉的。”穆纯道，“所以我有点好奇他的本性。” “我也是。” “你想都别想！是我先发现的。已经是我的了。” “你的？他说不是。而且就你这种三分钟热度……” 宣爻听到途中就已两眼发懵，根本搞不懂他们俩人在说什么。 穆纯则突然故作充耳不闻地改变了话题：“有追查到夏馨的踪迹吗？” “没有。”首席不悦道，“你个大少爷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知道多少人要跑断腿，还有多少外勤的辅助会烧坏脑？” 讽刺对穆纯的厚脸皮毫无作用，他不答反问：“你觉得那个消失在主脑区里的面具男会去哪？又是怎么逃跑的？” “大概率是，那边，”首席抬手一指天花板，“毕竟有舱传送只有速度这一项优势，跟用域的传送有本质的区别，加上主脑区本身就有海量信息在不断进行维度转化，通道几乎是现成可用的，他放弃身体直接把意识回传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只有你们才做得到，回收粒子也是。” “小红毛跟你差不多看法。”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这位大英雄，你觉得面具男为什么要盯着宣爻，还胆大包天地混进局里，我们为什么就查不出他的身份，也查不出宣爻特殊在哪？而且那家伙还有独域。” “大概有这几种可能……” “……” 宣爻着实没料到面前这两个刚才还在争执的人会突然开始专注地谈论公事，整一个目瞪口呆。辅助却对穆纯跳脱的行为习惯了如指掌，显然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宣爻开始努力尝试听懂他们的对话内容，很快就被成堆的专有名词弄得两眼发晕，只得开始研究那多到可怕的108门课程该从何处下手。 三人刚走出快捷通道，还没有穿过休息区，就被突然冒出来的金发辅助拦下。 “纯哥，你的快递到了。” “终于……” 穆纯感慨了声，让首席和宣爻找个地方坐着等自己一会儿，随即拖着金发辅助就蹿没影了。 被留下的二人只得依言照做，而后就陷入了相顾无言的诡异安静。 第77章 赤子血.15.2 桌椅的材质既特别又陌生，宣爻有“完全不懂”的自觉，尽量多低下头，假装专心欣赏桌面。 可惜没过多久，首席就豁地起身。宣爻受惊地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对方，没想到对方却越过自己身侧，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丢掉还捏在他手里的“香蕉牛奶”包装，眨眼又回到桌边才重新坐下。 再一阵诡异地沉默后，当宣爻尴尬得快要起身逃跑时，首席终于出声：“刚才我和狐狸精的对话你大半都没听懂吧？” 宣爻一时有些搞不懂对方的意图，只能慌不迭地点头。 “全域主要是防御和探知，不侧重于攻击，相关对应较弱，只能利用两个全域之间的互斥作用进行；独域是侧重攻击和移动速度，具有极强的物理层面干涉能力。你看狐狸精蹿来蹿去，就是独域的其中一个作用。这东西对他们来说是天生就有的东西，我们却需要后天掌握精神量级达到100个独域的标准，才能使用相关设备；广域是质变，如果能拥有，也就脱离了当前维度，成为高维的一份子了。以目前我们的阶段都可以就不用做这种梦了。” 首席一口气“简介”完才说出结论。 “相关内容你可以看一下课程a和b类目，脑科学基础应用理论内容，尤其第五章的13-16节，重点在形成历史之后的那几段里。” 被对方一连串“划重点”彻底惊呆的宣爻，心下十分庆幸辅脑已经自己被设置为随时“自动记笔记”的模式，没想到更让他吃惊地还在后面。 “a类目课程是我主导编撰的，b类目我是副主，其他都有参与其中一部分。就考试本身来说我的确不懂，毕竟改制过太多次了，不过课程内容我还是比较熟悉的，相关内容你有看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首席面露少许抱歉地情绪，半靠向椅背，“抱歉了，狐狸精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有在故意欺负你，而且你也没发现。主要是你看起来太普通了，我有点失望。” 宣爻怔怔地盯着对方，眼睛都忘记眨。 “在这里，乃至整个首都圈，普通就等同于犯罪，明白吗？”首席突然恨铁不成钢，“你需要比别人多努力几倍甚至几十倍，才能追上那些有特殊天赋的人。” 宣爻骤然回神，头点个不停：“我会，努力。” “努力也讲究方向和动机。”首席提点道，“别盲目努力，能走捷径，能取巧，就一定要如此。也别为那个狐狸精努力，要为你自己本身努力。明白吗？” 对方的话尾让宣爻僵住，既无法点头，也无法说话。 首席一看到宣爻的表情就知道这松鼠没救了，忍不住扶额长叹：“那狐狸精到底拥有什么奇怪的天赋？魅惑吗？” 宣爻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辅脑里就收到了首席发来的私人好友的申请，忙点了通过。 “学习相关的问题你都可以问我，学习以外的就去问还在舱里值班的那个。”首席继续道，“我把他的私人好友验证码同步给你，你直接加他好友即可。顺便你那种多个全域合并来用做治疗的方法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办法解构其中的原理，现阶段也没复刻成功过。你如果弄清楚了其中的逻辑，记得共享给我。” “……好、好的。”宣爻慌不迭地点头。 “还有什么想问的？”首席问，“作为捉弄你的道歉，我会帮你恶补一下，至少基本能听懂之后的谈话。” “舱传送，还是传送舱？”宣爻整理了一下语言，不确定道，“大家都有全域吗？为什么物品不能直接用传送？” “传送舱是设备名词，舱传送是特指使用舱的传送方法。当然还有其他传送办法，但是对精神值耗损呈几何数增长，不建议使用。”首席流畅而快速地说明，“人和人身上与其有关且直接接触的东西，都可以用传送舱完整解构传输并根据精神体进行粒子级传输定位，反之就不能传送。全域是我们目前所处的维度唯一能提前应用的一切与高维相关的设备的基础条件，如果无法使用全域就意味着无法使用任何带有舱字的设备。包括舆情区里那些三角形的房间，也是一个个的独立舱。根据舱和独域的特性，首都圈外的物品运输自然只能走邦联标准公共运输途径，紧急物资另有专门的运输方式，不过需要有全域的人亲自前往，通过皮肤接触来……” 首席一口气抛出一大堆知识点，简直忙坏了宣爻。但首席还没说完，就看见穆纯又蹿了回来，当即闭上嘴，不过以穆纯出众的听力，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首席，”穆纯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被拆穿的首席嘴角和额角同时抽动，握拳忍住掐死对方的冲动。 穆纯来不及再刺激首席几句，就听到宣爻忐忑地问：“快递有开出什么危险的东西吗？” “危险的东西？”穆纯既意外又好笑地揉了揉对方脑袋上的花椰菜，“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会损伤智商的奇怪东西？运输途中要经过无数次检查，任何东西拿进来之前也要检查好几次。” 宣爻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迅速抛开了奇怪的猜测。 “礼物分完了？”首席则问。 “还没有，”穆纯语速飞快，“我让小金毛帮我拆着包装，我打算把一样的那些交给小金毛去分发，毕竟我还约了阿茶和大叔一起在餐厅里碰头，我只亲自去送独特的那些。” 首席挑眉看向对方，穆纯说完却一步蹿到宣爻面前。宣爻视线始终跟着穆纯的身影走，此时颇为不解地仰起头与对方四目相接。 穆纯先冲他笑了一下，随即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条刚喝掉的“香蕉牛奶”同款，塞到了宣爻手里，道：“先喝着，我分完礼物就带你们去吃饭。” 他留下这句话眨眼又蹿没影了，宣爻讷讷地捧着，像缺乏润滑的机器人，一点点垂下视线，盯着上面“儿童饮品”四个大字，犹豫再三，准备在首席的注视下，尽可能不脸红地揣进自己口袋，没想到穆纯又蹿了回来，一把夺过刚送出的饮料，娴熟地撕开封口，一手掐住宣爻下颚，另一只手把饮料自带的吸口塞到对方嘴里，顺手十分体贴地托了下对方的颚尖，帮他阖上了嘴。 “咬好。小心别掉地上了。跟喝营养剂一样，吸就行了。不过跟营养剂不同，味道很好。” 穆纯叮嘱完就转过身，眨眼就蹿没影了。 第93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94章 宣爻慌不迭地点头，途中发现首席的胳膊有细微的动作，垂下视线后很快找到了源头。 首席的手看似随意地搁腿上，实则偶尔就会按一下装着那个礼物盒的兜，像是在确认东西是否还在。 宣爻觉得对方的动作很眼熟，花了几秒才想起来自己也会不经意碰触黑曜石手串，难免瞪大双眼看向对方，这才发现首席的视线其实也在跟着穆纯，只是没有自己的视线那么明显。 宣爻还不懂得如何不动声色地观察别人，很快就撞上了首席的视线。 “又瞪我？”首席摆手，“都说留着力气瞪别人去。” “我没……”宣爻嗫嚅着纠正，“可能，不自觉。” “人很复杂。”首席突然抛出感慨。 宣爻来不及疑惑出声，又听到对方说：“身体进化得很慢，需要几十万年才有所变化。思维却与之相反，只要汲取信息的客观环境发生改变，就会极快地发生转变。人心也是如此。” “唔？”宣爻有听没有懂。 “我厌恶花心的人，你难道能接受？”首席改变了说辞。 “我……不知道。”宣爻目前无暇考虑。 首席叹道：“等你知道的时候，再跟我谈论相关话题吧。” “好……”宣爻垂目避开对方的视线，略做思考，干脆调高辅脑视觉展示比例，开始依据首席所提示的维度划分办法初步归类那些艰涩难懂的课程。 “请问，”宣爻浏览辅脑里的笔记时陡然想起没能得到答案的某个问题，“您之前说，跟他的型号一样，是什么型号？” 首席：“……” “辅脑？” “……” “我回来了，走去吃……”穆纯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二人表情各异的沉默对视，“你们怎么了？” 他瞥一眼满脸好奇的宣爻，再看一眼面露尴尬的首席。 来回三次后，穆纯决定体贴地帮他们解围。 “你们俩这是一见钟情了吗？”他问。 宣爻：“……” 首席：“滚。” “既然没有，如果你们一定要盯着什么人看，不如都盯着看我吧？”穆纯边说边一手拉起一个人，毫不吃力地拖着他们就往快捷通道走，“能有效地保养眼睛。” “……” 【??作者有话说】 要写收藏6k的加更了（远目欠条：一章 第79章 赤子血.16.1 宣爻无法判断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是否是快捷通道，至少也是区别于之前那种融入在建筑环境里的种类，是个悬浮在距离地面十多公分的类水晶材质的透明正方体。 “别愣着。”首席催促。 “好……” 穆纯的手比他们的声音还快，一把就将不自觉停下来观察的宣爻拽了进去。 “水晶方块”内部相当空旷，就像一个透明的空盒，测了一次大概能容纳十个人，却没有座位，只能站着。上升的速度不慢，却没有失重感，显然有内置的独立重力系统。 等宣爻捕捉到墙壁上闪烁的“目的地：星云餐厅”字样，不禁猜测为首都圈的出租或其他公共交通。 这里的一切都与边境不同，不止是一眼就能发现差别的建筑，连交通行驶都脱离了地面行驶，以一种稳定、飘渺却快速的方式在空中前行。 剔除无法判断前或后的移动规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它在持续向上飞行。 宣爻快速用辅脑查了一下，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这个方块竟然是：近行星轨道家用飞船。 飞船？！宣爻差点惊叫出声。 “这是……谁的？”宣爻一脸好奇。 “我的。”首席面无表情，“怎么？” “还‘怎么’？”宣爻来不及出声就被穆纯搭住了肩膀，把瑟瑟发抖的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些，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用力掐了首席的左边腮帮，道：“我们俩都快被你这张凶脸吓死了。你不板着脸就浑身难受是吗？” “别动手动脚的，”首席一脸嫌弃的挥开了对方的爪子，“没大没小，没点礼貌。” “你这是倚老卖老。”穆纯反驳。 “你成语词汇量丰富了不少，”首席回击，“看来下载了不少语言补充包，终于不是个满口飚字母的半文盲了。” “……”宣爻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有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被卷入了两个天敌之间的斗争，不仅本能地感觉到害怕，还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问，更担心他们俩吵到途中打起来。 但他们火药味浓重的对话很快就切换到了宣爻听不太懂的公事范畴，当即就变回了和平共处的模式，片刻后等他们跳到其他话题，居然又再度无缝衔接般的吵了起来。 宣爻安静地观察了片刻，终于发现这两人除开讨论公事，其他无论什么话题都不出三句就会吵起来，随即明白了他们斗嘴可能是种常态，这才稍微安下心来，将视线投向外部，而后却惊讶得睁了大双眼。 不知不觉间，白昼已经过去，空中星群隐约闪现，而他们已经来到很高的，距离天空极近的地方，停在一条仿若嵌入云层之上的巨大通风管道般的特殊入口前，正跟其他人乘坐的“水晶方块”排着队等待通过。 首都圈显然早已解决了拥堵问题，队伍并不漫长，随着“方形水晶”变成“圆形水晶”，他们也抵达了通道的另外一端。 置身于宜居星外的幽邃宇宙，却跟封闭的邦联公交与一片荒凉的边境星空完全不同。这块本该只有黑暗的地方四处闪烁着人造的光点，人工制造的痕迹早已悄然融入了地面上仰望天空所看到的群星之中。 目的地的星云餐厅如同其名，是处于距离近地轨道引力带不远处的球形空间站。 穆纯订的位置在其中最长的一条伸展出的器械臂上，首席直接让ai把自己的飞船停靠到机械臂的通道入口。三人顺序沿着通道向上，很快走入一个透明的球形内。 宣爻看着那些同样透明桌椅，就连脚下的地板也是同样，就好像自己毫无保护地身处于宇宙之中，一时竟无法判断心下涌出的是恐惧还是期待。而在餐厅之外的每个方向，他都能清晰的看到彼端那团缓慢地向着中心不断旋转的星云，犹如不同颜色的美丽瞳孔，闪烁着无比迷人的光华。 他或许曾经透过辅脑看过，也想像过，却比不上此刻置身其中所感受到一切。 “漂亮吗？”穆纯揉了揉松鼠脑袋上的花椰菜，把人唤回神来，“有什么想吃的就直接说。” “说？”宣爻颔首同时满脸茫然，“跟谁……？” 他话音未落一台圆柱形ai就从脚边的透明地板上冒了出来。 “欢迎，穆先生极其朋友们。”ai的发声调被设置为少年模式略带电子音。 宣爻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撞上在走在最后的首席身上。 “你真的很像容易受惊的小动物。”首席叹息一声，转头对ai说，“本次就餐服务期间禁止使用地下轨道和物理形态变化功能，必须使用客用常规轨道，如非必要且保持当前物理状态，追加1%服务费用作为补充要求的费用。” “是，客人。感谢您的惠顾。已记录变更。切换完成。”少年ai说，“一共有五位客人，还有两位在途中，预计还有10分钟抵达。请问需要现在就选择餐前酒水吗？” 宣爻听到后面就紧张地低头检查起自己的衣着，完全不知道这身休闲的模样是否适合，毕竟他已经体验过在用餐时被周围的人瞪视的感觉。 “想什么呢？”穆纯又揉了对方的脑袋，拆穿道，“你不看看我穿的是什么？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没人会在乎那些小事。我们就是来吃顿饭而已，又不是正式场合。放轻松一点。去找个你喜欢的或者你觉得风景最好的位置坐下来等开饭就好。” “好……” 宣爻刚放下心来，就听见首席问：“10分钟吗？有点久。” “你饿了就直说。”穆纯出声讽刺，回答他的却是宣爻肚子发出的声音。 宣爻忙用双手按住胃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首席严肃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穆纯轻咳一声，及时掩盖了自己笑意，转头对ai吩咐：“先把预备好的烤肉弄上来，等另外两个人来了再加一套。” “好的，穆先生。”ai应声而去。 “吃，烤肉？”宣爻微愕地坐下，才反应过来这餐吃的竟然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知晓的、记得的……营养剂之外的，也是穆纯口中真正的食物。 “是啊。烤肉吃到饱为止。”穆纯走到宣爻对面，找了个方便看到对方的位置坐下，冲他安抚性地笑了下， “当然也有烤蔬菜，至于其他的，你只要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选，不限数量。” “一杯柠檬水。不加冰。”首席没等穆纯说完，就习以为常般走向对方身旁的座位坐下，顺便给忙碌着安装烤肉机器的ai找了点事做。 第95章 “你真是恶劣得连台ai都不放过，”穆纯侧头调笑对方一句，随后把手肘支到透明的桌面上，撑着脸颊略作思索后就加入了“添乱”的行列，“我要一份双球冰激凌，口味就选芒果和哈密瓜，然后预选一下另外两个人的，我记得大叔是有喝一点的习惯吧？那给他准备个酒，啤酒就行，味道最浓那种，冰的，不过也不能太冰。阿茶喜欢咖啡讨厌糖，给她弄个无糖的咖啡汽水，加很多冰。” “阿茶？”宣爻已经不就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称谓了，“大叔？” “一会儿要来的朋友，”穆纯抬眼看向宣爻，问：“你呢？想要吃什么？” 宣爻还没有适应这种场合，许久才挤出句：“跟你一样。” “那就同样的冰激凌再加一份。”穆纯挪开脑袋，竖起刚才托着下颚的手的食指。 ai再度应声，待它回来时，首席刚才点的饮料与穆纯点的冰激凌都陆续摆上了桌。 穆纯先把宣爻那杯推到他面前，再拿起自己那杯，完全没有即将开饭的样子，擅自开始品尝。首席对这些没多少兴趣，只是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宣爻看他们两都动了，这才小心的尝了一口，很快两眼发亮，手和嘴飞快动作，彻底专注于吃。 然而他专注得有些过了头，不止导致了若无旁人，还眨眼就吃空了杯子。他颇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抬起头就看到对面二人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了什么，颇为尴尬地迅速低下头，缩成一团。 好在第一轮烤肉的材料和其他此时已经尽数上了桌，但对面的二人却突然舍弃了体贴。 “要不要再来一份？”穆纯故意问。 “这还需要问吗？”首席回损对方地同时转头对ai吩咐，“先帮我们把肉都烤了，再给他换两种水果味的来一份。不，还是换成四个球那种。” 当ai陷入新一轮忙碌的时候，宣爻已经窘迫得用双手捂住了自己脸，但是烤肉的香味轻易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不自觉拿起了筷子，小心地夹起一块。 诱人的香味让他不禁吞咽了一下，刚吃一口就两眼发亮，很快回到刚才那副若无旁人低头猛吃的状态。 他正吃得专注，就走进来两个颇为显眼的人。 【??作者有话说】日常jpg-周二照常更新_(:3」∠)_加更还没空写，让我拖几天（ 第80章 赤子血.16.2（2in1） 为首的那位目测年龄20左右，像在高等教育学校里读书的女大学生。身高虽然不算突出，只有170左右，容貌和穿着却十分显眼。圆眼蓝瞳，没有化妆，唇色也很浅。黑发刘海齐眉，后面长度几乎垂到膝盖。穿一条没有任何点缀或花纹的修身纯黑色连衣长裙，露出一截脚踝以及同样纯黑的平底帆布鞋，只在脖子和左手腕上各由一条黑色缎带系一朵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的蓝色装饰玫瑰作为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让她的五官和气质都呈现出一种没有任何情绪外露之感，仿若橱窗里精致又美丽的人偶。 走在后面的是比她高大半个头的正在掩着嘴巴打哈欠的年轻男性，穿着毫无特色的牛仔裤与皱巴巴的深灰色长袖t恤，半边下摆掖在裤腰里，另外半边耷拉着，就连穿的鞋子也明显不是同一双，而他似乎也毫不在意，不时还抬手挠一挠脖子，显得散漫又邋遢。 “这位是茶葛丽木，我都叫她阿茶，”穆纯简要地为宣爻介绍他们彼此，“那位每次叫他的名字都有概率叫错，而他则会因此暴跳如雷，所以大家基本跟我一样喊他大叔，你也这么喊就行。” “你好。”茶葛丽木声音与外表相同，并不温和，也没有起伏。 “你好……哈……等我再打个哈欠，”大叔边打哈欠边道，“好困。” “好……你、好。”宣爻慌张地应。 阿茶身上没有一点绿色，却区别于首席的严肃，也不像是冷漠，而像根本不屑于跟任何人说话，那个“你好”似乎还是看穆纯的面子才开尊口。 大叔看起来也完全不像大叔，只是一个脸上满是疲态的慵懒年轻人，可是此时刚天黑没多久，按道一般人都不会在这时候犯困。而他不仅犯困，还两边脸上都有淤青，像是犯困时不小心跌倒了撞到脸，也可能是刚跟谁打过架。只是人站在那里，就能彰显出本身的懒散、不耐烦以及凶恶。 但他的称呼简单好记，不用为此烦恼。至于阿茶的名字，他仅仅是尝试念一遍，途中就成功咬到自己舌头。 穆纯忙轻咳一声，首席严肃的脸孔又不自觉扭曲了一下，大叔直接捧腹爆笑，阿茶面上维持着冷漠，却悄然且快速地踹在大叔的小腿上，成功让他的笑容转变为痛苦，原地蹲下抱住了腿。 “你跟纯哥一样称呼我。”阿茶冲宣爻点了下头。 “嘶……你居然直接把我的全域踹了个洞！？一如既往恐怖如斯啊大姐。”大叔疼得声音虚弱，却没忘对宣爻道，“我也一样就行了。” 宣爻点点头，互相简单的问候过后，阿茶就绕过了桌子，像首席那样习以为常地走到了穆纯空着的另一侧坐下。 等大叔从疼痛中振作出来，就近走到了宣爻身旁的位置坐下，侧头盯着已经重新专注于烤肉的宣爻，审视了片刻，问：“你就是传闻中那个牺牲了自己家里四个活死人，用全域把器官粒子化重组还成功救了局里四个人的边境野路子零基础小天才？你知道尘立言后来带着两颗心脏，经过多少次治疗才痊愈的吗？” 他还没说完宣爻猛吃地动作就已经逐渐放慢，直到彻底僵住不动。 大叔就打算给对方回答的机会，说完就把视线挪到了穆纯那边，而后才回到宣爻身上，鄙夷意味明显地道：“听说他所有数值一切正常，连使用全域的标准都达不到，救人那事怕不是你自己搞的硬要把功劳塞给他，就为了把这废物带回来供你……？” “礼貌点。”然而穆纯不是宣爻，打断对方的同时已经伸长胳膊越过桌面，手掌直接掐住大叔的脖子。 大叔双手反射性同时握住对方的手腕与手背，想去掰开对方的手指，可惜就像首席之前所说，全域和独域相差整100个量级，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只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阻断了呼吸。 “大叔，”穆纯面上依旧挂着堪称温和的笑容，完全不像单手半提着个人的模样，“你在局里的资历是比我们加起来都久，但是别老觉得自己资历老就有口不择言的权利。你可是再过几年就能退休的人，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退休金的话，我可以现在就把你丢出去，让你去享受一下外部的真空环境，我不相信你到时候还能活着。” 面对如此突然的情况宣爻已经完全呆住，比刚才还吃惊数倍，就连他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了。阿茶和首席却不为所动的继续专注于烤肉，显然早就习以为常了。 眼见大叔的脸孔涨红得已经由紫发青，有即将断气的前兆，穆纯终于松手，犹如扔开一个玩具似的将对方到宣爻旁侧的位置上，他自己也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一点人话都不会说？”穆纯终于收敛起任谁看了都会心下发毛的笑容，话语间警告的意味却未少半分，“让你儿子出来。跟你吃饭影响我的食欲，肉和甜食都变难吃了。” 宣爻勉强回神，堪堪抓住即将滑落的筷子，穆纯的话又让他两眼发懵，简直是每个字拆开来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完全理解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穆纯话刚说完，大叔周身的懒散与邋遢就消失无踪，而他则像换了个人，边揉着自己疼痛的脖颈，边低眉顺目地向宣爻和穆纯来回道歉，“他刚才忙了好久，本来想说好不容易碰到吃饭时间，让他享受一下美食的味道，没想到他居然会说那种话。” 宣爻更困惑了，肉都顾不上吃。但是对方道完歉竟然转头就抄起筷子就开吃，根本不给自己询问的机会。他只能眼巴巴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穆纯，期待对方能给自己答案，没想到对方竟然装作视而不见。 宣爻愣了下，回想之前，勉强组织出话语，问道：“大叔和儿子是怎么回事……咕？”众：“……” 宣爻还没问完，他的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响声，让大家的表情诡异地凝固了几秒，才由最先恢复的穆纯开口。 “不是不让你问，至少先吃饱再聊。”穆纯安抚性地冲宣爻笑了下又补充道，“至少吃到肚子不会抗议为止，不然就是你在虐待自己，或者是我在虐待你了。我觉得哪种听起来都不太好，你还是乖乖吃饭吧？不然你的胃又要大吵大闹了。” 宣爻：“……” 他既无奈又窘迫地重新拿起了筷子，而大家也默契地一言不发，毕竟今天好歹是发生过“面具男闯入管制局”这种大事。 在宣爻最习惯的安静环境，他很快就把自己的两边腮帮重新填得高高鼓起，穆纯却比他还夸张，边吃边说那块不错这块也不错，一会儿冰激凌吃完了又让ai再给他加两个球，开口就选了焦糖和香草顺便给宣爻也来了一份，完全不让周围的人闲着。 第96章 “这块真的不错。好吃。那个看着就好吃。果然很好吃。阿茶你给我放下那块。是我先发现的。我一直在等它熟。冰激凌来了——我没有手了！那是我的！大叔，你怎么能抢我的？你跟你爹加起来80好几的人了，有没有人性？阿茶，喂我一块，就你刚夹的旁边那块……唔？” 首席在阿茶被迫让步前，忍无可忍地把穆纯指定的那块塞进了他嘴巴里，却没能让他彻底闭嘴。 “你突然这么好，我都要怀疑你下毒……唔？” 这次穆纯还没说完就又被塞一块。 “别打扰别人吃饭，她替你收拾烂摊子忙了一天了。要什么我给你夹。”首席经过刚才那番显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摆出一副“任凭差遣”的模样，几乎是对方一个眼神，就又把肉送到对方嘴边了。 吃得正香的宣爻不知怎的，咀嚼动作忽然一滞，直接被噎住了，却无法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遭遇，只能手足无措，根本无法呼救。 阿茶最先察觉，主动把冰咖啡推到他面前。但是这东西太苦了，他只喝一口，脸都差点皱成了包子。穆纯紧随其后察觉，在首席反应过来前就抓起了他的柠檬水，直接递到宣爻的面前。 这时候的宣爻也顾不得其他了，忙喝了好几口，这才缓过来了，边拍自己胸口边长舒一口气，小声的向对面三人道谢。 “没人跟你抢，”穆纯的笑容多了一抹无奈，“慢一点。不够再加。” “怎么不带小金毛来？”大叔是第二个吃得差不多的人，喝啤酒地同时忙里偷闲抽空说话。 “他说话太难听了，非常影响我的食欲。”穆纯也给自己的嘴巴找了个空暇，没想到首席这次换了一勺冰激凌喂他。 “不可能比我爸还难听。”大叔笃定。 “差不多，”穆纯再次空出嘴，“你爸是故意犯傻，小金毛是天生就傻，每次骂也没用，过后照旧会犯傻。” “还原场景。”阿茶终于也吃饱了。 “还原什么场景？”穆纯还是无法习惯这种过于简洁的对话。 “全域使用场景。”阿茶用眼神示意了宣爻所在，后者一脸莫名，穆纯却很快意识到她想表达什么。 “有血缘的人？”穆纯确认道，“沙漠？还是要……？” “全部。”阿茶说，“包括五感。” “是个不错的思路。”大叔附和。 “也是个之前没注意到的盲点。”首席同样。 “安全环境下的还原复现……”穆纯思忖片刻，在手里的冰激凌吃完前给出肯定答复，“值得一试。不过还有共感和冗余……”…… 宣爻知道他们在谈论自己与全域等相关的事，不过途中依旧听不太懂了。随着用餐时间的推移，他已经不像开始那么饿，虽然他跟穆纯一样依旧在继续吃东西，却不像对方那般因为忙于说话而无暇于此，而是因为无法融入四人相谈甚欢的对话之中，未免显得格格不入只能专心于吃。 不止是知识面上的，还有思考的方式，加上先天和后天都有所欠缺，随时都有可能突显自己的无知与无能。 之前在那种极端的情况下，自己是如何凭一点贪心和希冀就能做到那种地步？不知道。 那刹那仿佛是另一个自己，与现在的自己无关。能留在这里的人，除了有能力的，都是既有能力又有外表的无可挑剔的…… “怎么了？”穆纯敏锐地注意到宣爻眼神变得闪躲，问：“别告诉我你在偷偷忙着学习？现在可是吃饭时间，要专心点。” “没、没什么。”宣爻急忙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食物上，“什么都没。好……” 除宣爻外的四人随后又聊了一阵，直到穆纯和宣爻都不再动筷，穆纯让ai给大家补了最后一批甜点和饮品，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宣爻，似乎他们刚才已经达成了某种有关于宣爻的私下协议，宣爻也正襟危坐起来。 “正式介绍一下，”先开口的是首席，“除了我之外有两名次席辅助。你之前已经见过了。另有三名夜间监管人，负责穆纯休息时的冗余问题。他们一般不会在人前露面，行踪也是完全保密的。你可以把我们当作纯哥的固定外部设备，不同时段是不同的人，确保他所有的时间段都有辅助或监管。” “为什么需要那么多人？”宣爻有大半脑子还懵着。 “你看他精力旺盛的样子，应该能猜到他的大脑有点特殊，”首席道，“跟他精神同步接续负担会很大，就像智商40和140之间进行不间断的交流，时间长了双方都会非常疲惫。”宣爻点点头。 首席补道：“在场这几位，除开我与你，就是我之前提到的真正的外勤，目前只有三位的遏制者。因为其他人都无法使用辅助舱连接辅脑，也就等于不能无舱传送，有紧急情况没有办法让他们直接脱离危险，就像尘立言和李解他们。” “阿茶不喜欢说话。”穆纯摆出代劳的模样，“她现阶段能力仅次于我，是个没耐心的工作狂，但是人不错，记得跟她说话一定要尽量简短。” “对。”阿茶给予肯定。 “我的工作能力仅次于阿茶，不过我个人的情况稍微有点复杂。”最后开口的是宣爻身侧的大叔，“这具身体是我的，但是刚才那位说话很难听的是我爸，工作的时段身体基本是属于他的，因为我用不了全域，也没有异能。” 宣爻瞪大双眼。 “你是目前唯一一个自苏醒的案例，他则是目前唯一一例自主意识转移的案例，而非双重人格。”首席解释，“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是20年前了，他爸原本就是局里的人，是上任局长招募的，当时已经三十多岁，现在则快60岁了。” “突然融化。”阿茶依旧简洁。 “大叔外勤回来的时候还一切正常，”穆纯再次为阿茶代言，“没想到他不过是在家里睡了一觉，人还在梦里，现实里的身体就突然完全融化了……我看过记录，现场情况挺糟糕的，我就不具体形容了。幸运，也可能是不幸，他并没有死，意识莫名直接转移到了当时同样在睡梦中的、年仅6岁的他的孩子身上。” “他们一个拥有异能，另一个完全没有。一个可以使用全域，另一个完全不能。一个在精神相关的领域是完全主导方，另一个则拥有身体的所有主权。可以说在身体层面是彻底的共同体，精神阈值的范畴则是完全不相干的独立个体。”首席补充，“虽然我们一直在研究如何把他们两个人的灵魂信息完全数字化并重新分离的办法，不过现阶段只有几套可行的理论，并没有实质进展，也就没有治疗或融合的可能。” “对。当时调查，”阿茶说，“我负责。” 过大的信息量让宣爻沉吟了片刻才转向大叔，好奇地问：“你们不会打架吗？毕竟父子关系……很复杂，也很艰难。” 何况在同一具身体里——他咽掉后半句。 阿茶脸色未变，首席和穆纯又因为宣爻奇特的关注点而差点笑了出来，但他们都及时忍住了。 “会。”大叔苦笑道，抬手一指脸上淤青和伤口，“已经打了几十年了。这些都是我和我爸打架的证据。” “……”这一刻宣爻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只是被骂了几句，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毕竟他不用每天面对自己会跟自己打架的诡异情况。 一顿虽然美味却让宣爻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晚餐就此结束，宣爻还有些懵，却神奇地不再紧张或忐忑。他与阿茶和大叔分别加过好友又彼此简单进行了道别，就由阿茶用飞船载着大叔离开，随后首席也把穆纯和宣爻带回了宜居星。 落地后，首席看向宣爻，眼神意味深长。宣爻不明所以地回视，但对方很快移开了视线，转向了穆纯。 “被他凝视的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是如此的龌龊。”首席长叹一声。 他的话出乎了穆纯的意料，害得他直接“噗”出声，花了几秒才恢复如常，道：“很有趣吧？” “勉强算是吧。”首席挥手，缩回自己的方块飞船内，“明早见。” “记得帮我带两份早餐。要丰盛点。”穆纯同样挥手。 首席没来及拒绝就已飞远，只得咬牙把穆纯从辅脑好友列表里的黑名单里拖出来。首席：滚。 穆纯：何必这样？工作时间还不是一样…… 没等他回完，首席就又把穆纯拖进了黑名单。 穆纯心下嘀咕了一句小气，毫不在乎地把手递向宣爻。 “走咯。”他说。 “去哪？”宣爻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小声道：“不能再玩了，我还有好多课要学……” “不玩，”穆纯应，“去我家。” 【??作者有话说】 常规更新+到6000收藏的加更二合一周五见(づ￣3￣)づ 第81章 赤子血.17.1 人造空中浮岛。 距地面的高度已经无法目测，只能隐约看到下方建筑群落的顶部，空气却不稀薄，没有任何呼吸困难之感。 第97章 头顶的夜空仿若近在咫尺，与脚边镜子般平静无波的水面安静对望，犹如留下一块擅自窃取的天幕作为地毯，就此将浩瀚宇宙投射在这颗宜居星上，成为一个锚点。 渺小却顽固，任谁都无法抹煞。 抹煞？真是奇怪。宣爻困惑地甩了甩头，驱散自己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奇怪想法。 浮岛的整体面积并不宽阔，也没有明显的人工照明，只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弱冷光，勉强能够看清脚下的道路与水面上的星辉。 都很美，却是宣爻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本该纠结于刚才餐厅里出现过的种种不和谐插曲，也应该感觉到忐忑惊慌，就像以往任何时候那样，但此刻的他却连向前的步履都变得毫不犹豫，一时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因为有人正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走，仿若永远…… 宣爻心下再度甩头，驱散自己脑海中浮想联翩，看着前方发色很浅的那道轮廓。 冷光与倒影让穆纯的背影宛如烙印，让宣爻心口既烫又痛，也让他不自觉微弯嘴角，颇费力气才强压下心底涌出的窃喜。 可惜，步行不超过15分钟，已经沿着大约是石制的道路环绕过清澈水面的一周，即便宣爻愿意永远这样走下去，也不可能成为现实。 房屋前后各有一条同样材质的道路，恰好从正中间分开了水面，但与“环水”那般连续的道路不同，是一块块顺序排列的独立个体。 露出水面的部分都不超过十公分，切割虽然相对工整，轮廓却不统一，表面有着明显的粗糙质感以及些许被水沾染的湿意。 既无关又彼此连续。 穆纯牵着宣爻绕行过浮岛一周又回到了前门，带着对方转向中间奇特的道路，先后逐一踏过每一块石头，直至抵达门前。 宣爻的视线在对方的背影与水面上映出的跃动轮廓间来回，关于“锚点”的念头又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体验过星云餐厅后，穆纯住在空中浮岛的事没让宣爻太过吃惊，只是浮岛在空中，岛上有水，水中间又有房的结构，无论如何都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房屋那简洁利落的东方复古外轮廓也是同样。 “欢迎。”穆纯驻足松手，展臂示意，“这里就是我家。” 除了特殊的外轮廓，屋子的整体也是类似木质的材料，随着逐渐打开的门扉，透出暖色系的光照，仿佛门外是石与水所沉凝的冷质组合，内部则是木与火所呈现的温暖与安宁。 “外面那些是真的水和石头吗？”宣爻不确定道，“这些又是真的木头吗？” 他的问题把穆纯逗笑了。 “都是。”穆纯放开对方的手，半侧过身，心情愉快地望向对方，“为了防止异化者给周遭带来不好的影响，局里的一切都用无法判断源头的合成材质建造。离开管制局后就不用再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你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与原本的认知并无差别。最多只会在外部造型上有所区别。” “是为了保护建筑不被摧毁，或者防止他们藏入其中？”宣爻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略顿过后又问，“其他跟异化有关的地方也是同样的合成材料？那你为什么还能在墙上……开个洞？” “那当然是因为我比较特别。”穆纯理所当然地卖了个关子。 他一步跨入屋内，再度转身面向对方。 宣爻看着对方如同玩游戏般倒退着走了几步，直到暖色勾勒出对方轮廓的每一个细节，呈现出远比水面的倒影更为动人的光晕，才回过神来。 “来，”穆纯朝他招手，“杵在门口聊天挺奇怪的。先进来再说。” 宣爻发现自己竟然不过几分钟就养成了被对方牵着手走的习惯，导致对方刚松开手，他就忘了要主动跟上对方的脚步。 他当即急忙步入屋内，而后却眯起了眼。 屋内的暖光比想象中刺目，他不得不短暂闭上眼睛来适应。 再睁开时，他也听到了方才未完的答案。 “你的思路都对。可惜距离满分答案还有较远距离，”穆纯不知何时已经凑到宣爻近前，揉了揉对方脑袋上的“花椰菜”才再度把手伸给了对方，等待对方握住后又继续房屋深处走，“因为你没有规范用词。” “规范用词？”宣爻跟着对方穿过一条不短的走道，只觉得天花板很高，两侧的木墙上异常素净，根本找不到任何装饰，跟对方显眼的外表简直格格不入。 “不是保护建筑物，是维持基础物理结构，确保不发生结构性坍塌。也不是藏入其中，而是物理结构的坍塌与伪融合。” 穆纯说到途中已经带着宣爻来到一片开放式厨房与餐厅共通的空间前。 这里大却空旷，但并非源于缺乏陈设带来的空旷，而是宣爻一眼就能察觉到，所有东西连划痕都没有的完全崭新状态。就好像连容器都没有放在过操作台上，只是因为内装阶段没有特别叮嘱，这才默认把厨具和餐厅都配齐，却没有任何使用的必要与痕迹。 穆纯捕捉到对方的眼神，突然问：“想用吗？” “用什么？”宣爻一愣，看向对方。 “厨房。”穆纯视线扫过这片宽阔的空间，“想用就用，我反正不会用，对我来说只是摆设。冰箱里有饮料和零食，却没有烹饪材料。不过采购材料之类的事你来回不方便，只能让ai代劳。我先给你个授权吧？” 宣爻前半点头，途中又忐忑摇头，但他辅脑里已经弹出对方给予的授权确认框。 他拼命思考，却都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莫名有一种此前完全没有相信过的既成事实突然成为现实的古怪感觉，心下相当复杂。 “我真的能住在这里？”他不确定地问。 “跟我住不好吗？”穆纯不为所动地答非所问，“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现在可以送你去宿舍。” 宣爻：“……” “怎么？”穆纯故作不悦地放开手，独自往前走。 宣爻信以为真，慌不迭跟上，低声辩解：“我没有不愿意。” “那就别再纠结这种小事了，”穆纯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凑近对方，与其四目相接，“不然你会看到我生气的样子。” 宣爻努力把滑到嘴边的道歉咽回去，主动拉住对方的指尖：“你别生气。” 穆纯视线下移到被对方握住的手指上，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颤抖，再与对方清澈的眼睛对视了半秒，很快就移开来。 宣爻原以为要被骗走一个吻，没想到对方竟在转身同时将话题引导回刚才。 “你的理解能力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很多东西都要结合课程来看，”穆纯边说边反扣住对方的手，继续尽着“带小松鼠参观新家”的主人职责，“物理结构、基础结构、非物理结构等等这些都是关键框架。使用合成材料的主要原因是便利，因为它们本身有别于通常认知里的物理结构，每次只需要进行少许改变，就能在保持物理形态不变的基础上变得无法被快速解构。一旦异化者无法解构它们，就无法改变它们，自然也就无法与之进行伪融合。” 前方隐约出现的流水声略微分散了宣爻的注意力，他不懂外面的那些水面既然都没有声音房屋里为什么会有，因而安静了好一阵才问：“既然有伪融合，是不是还有真融合？” “聪明。”穆纯毫不吝啬地夸奖，“虽然真融合对融合与被融合方来说都是最糟糕的情况，但是与之相应的是出现概率也非常之低。当然这些都是书面用语，口头沟通我大多喜欢用吃了什么或者没吃什么来指代，伪融合也会用没有踪迹之类的来指代。这样如果被非相关人员听见，也不会造成恐慌。” 宣爻若有所思地颔首，没想到不过这几句话的时间，自己刚听到的水流声也陡然变大了数倍，出现了再度让他错愕的一切。 左边下凹的地上嵌着个按摩浴缸，右边同样下凹的地上嵌了个木质浴缸；刚经过两个大浴缸的震撼，左边就出现了瀑布似的淋浴，转向右边果然是个雨帘似的淋浴；接下来是漂着冰块冒出阵阵寒意的冰浴，与之相对的则是冒出热气的桑拿…… 宣爻既惊讶又恍然：原来那个金发辅助口中的“水疗中心”竟然没有丝毫夸大意味。 但是，整个“水疗中心”依旧显得相当空旷，就连摆放日用品的地方都找不到。 越过这个区域再往前，諵砜就是一间没有任何陈设，也无法猜测其用途的房间。 “我会在这里处理公务。”穆纯跳过了其他，却特意为空置房间的用途做了介绍，“这里不能随便进去。如果我恰好在里面，你又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就要过一段时间，最好等我出来再来找我。” “……好。”宣爻点头。 在空房间之外的最后那间才是卧室。 它整体像一个突出在整座建筑外的三角，连接着走道的模样便宛如一支箭矢。 但它依旧空旷，除了那张与管制局休息室里同款的球形床外，无论家具还是其他都没有。 第98章 “我这就一间卧室。给你用吧。我的工作时间很不固定，睡眠时间也很短。这床踢两下就会变成普通款，再踢一下又会变回球体，所有东西ai都刚换过。你如果想要什么，就跟ai说，反正权限已经给你了，我会让它留一条手臂跟着你。不过为了避免你被吓到，我会额外让它保持物理形态，就不会出现那种从地板下冒出来的情况了。” 穆纯边说边蹬掉鞋子，而后又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宣爻始终忙着点头，等他发现对方在做什么，已经来不及羞窘或非礼勿视，对方就迅速留给他一道坦荡蹿远的背影。 宣爻的视线正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的背影，刚松了一口气，穆纯却突然蹿回到他面前，捧住了他的双颊。 “我去洗澡，然后可能要工作，也可能直接睡觉。我一直都是这样。要做什么我自己也说不准，不是特别要紧的事都视心情而定。你需要什么或者有什么不满，一定要大胆的直接跟我说。” 穆纯一口气说完就突然略弯脖颈，亲了对方一下，而后就放开来，短暂得宣爻来不及做出任何反馈或表情。 “你今天就这样洗澡睡觉也行，不过我建议你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毕竟马上就要考试咯。” “……好。” 宣爻还没应完，穆纯又蹿走了。宣爻目送着对方，许久都没等到对方再突然蹿回来，但对方既若无旁人又习以为常的一丝不挂的到处蹿的行径，依旧把宣爻好不容易积聚出来的专注于学习的决心击打得七零八落。 他按着自己的嘴唇，一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一会儿在想是否洗澡，一会儿想回到厨房那边，回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在原地打起转来，就好像陡然失去忙碌或思考的理由。 在他把自己转晕以前，就感觉到裤腿被外力拽了两下，当即惊得差点原地蹿了起来。 好在他很快看清拽自己裤腿的是什么，随即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穆纯让家用ai留下的听起来就有点惊悚的“那条机械手臂”的下半截虽然还维持着从地板下伸出来的模样，上半截却已经变化成了一只小狐狸，而刚才抓宣爻裤腿的就是它的爪子。 看轮廓是雪狐，不过是金属质地，既可爱又奇怪。 “洗澡吗？”小狐狸率先问。 “……好的。” 自觉还不如ai有主见的宣爻一脸惭愧，被小狐狸一蹦一跳地带往那个瀑布似的淋浴下。 途中他小心地偷瞄过四周，却都没能找到穆纯的轮廓，虽然因此不再紧张，却难免失落。 ai稍微变大了一些，帮他拿着脱下的衣服，又为他奉上各种洗浴用品，而他刚走到淋浴下，却被激烈水流冲得差点昏厥，但他的脑袋也因此清醒了不少，开始边洗边进行规划，或者说是胡思乱想。 他首先专注于学习有关的事，参考穆纯和首席的提示，把课程分类套入维度和日常思考所总结出的规律，进行两种模式互相促进的特殊学习与记忆方式；努力只维持了一会儿，他就被枯燥的专有名词与理论共同蹂躏得下走神，不自觉想起了气势汹汹跟自己握手的尘立言，还有首席抚摸兜里礼物盒的动作，觉得他们跟自己一样，只是尘立言表现得很自信，首席却只能表现得很凶恶；他不经意低头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胃部，似在宣告他刚才究竟吃了多少东西。可冰激凌真好吃，烤肉也是。他当然不会拒绝蔬菜，只是吃得太急，差点噎住也同样无可避免。毕竟他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不是欺骗味蕾和胃部的东西，而他的大脑仿佛一直都知道有被欺骗，只是即便抗议也是无效，干脆就不拆穿，让他依靠想象来弥补现实的缺憾；这里的天花板好高，也很明亮，跟自己家不一样…… 宣爻还没胡思乱想完，就已经洗完了。 小狐狸跟准备其他一样，适时地递上了毛巾，却没给他衣服，甚至趁着他洗澡时就把穿过的衣服全都收走了。 宣爻忙问小狐狸，很快得到内裤、浴袍、睡衣都没有答案。 “纠正：没有主人的允许，他的内裤不能借给你穿，其他衣服也是同样。抱歉你的要求无法满足，毕竟主人没有相关需求。”小狐狸条理分明道，“因为主人平时在家是不穿衣服的。” “……” 第82章 赤子血.17.2 今夜穆纯的辅脑里没像往常那般有辅助等局里的一堆人在吼“爸爸十万火急”，只剩下“已约”和“待约”那两个组里完全可以由ai代为回复的无趣闲聊，洗澡时难得享受了一下安静以及随之附送地无所事事。 走出浴缸后，他正享受着ai的全方位服务，却注意到了刚遗漏的关键问题：小松鼠的脸皮厚度极为有限，而自己却是个“居家原始人”。 虽然小松鼠害羞的样子很有趣，不过他要是把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信任关系吓到直接归零，那可就是本末倒置了。 穆纯飞快返回卧室，准备为自己恢复文明人应有的外在形象，可惜刚套上ai递来的内裤，衬衫都只来得及披到肩膀上，就看到了相当匪夷所思的画面。 被分出去的那条ai手臂——指定外形：雪狐，以分裂出更多条手臂并且软化的特殊姿态，连同一条毛巾，整个缠在自己实际饲养了没几天的小松鼠身上，就这么一路滚进了卧室。 纺织品、金属和皮肤的对比简直是颇具情趣的玩法，不过情况过于喜感，穆纯只想爆笑。 他颇费力气才勉强忍住直接给辅助们丢个共享画面的冲动，努力专注于宣爻究竟在跟ai吵什么，他们又是怎么吵起来的。 不到一分钟前，就在宣爻听见“在家不穿衣服”几个大字后，脑袋就一片空白怔不动。 体贴过头的ai趁机递给他一条毛巾，他本能地接住，然后是另一条。 “我不是有授权吗？”宣爻终于找回声音，把一条毛巾用来折腾自己脑袋上有打结倾向的“花椰菜”，另一条直接围在了自己的腰间。 “只授权了卧室使用权限，不包括衣柜里的物品共享权限。”小狐狸说，“没有主人的授权，你不能穿主人的衣服，所以你应该不穿衣服。” “……” 宣爻噎住，深感这台ai的逻辑程序很不对劲，或者是分出来的机械臂没有分配智能模块，导致它根本就没有运行逻辑。 “那我之前穿的呢？”他怀着最后一线希望问。 “洗了。” “为什么这么快就洗了！？” “标准清洁范围内物品必须确保高效执行。” “其他衣服在哪，先给我一件？” “没有主人的允许，你不能穿主人的衣服。” “……” 面对既智能又不智能的ai所阐述的完整逻辑闭环，宣爻不仅被绕晕了，还只能认输。 “我去借一套……” “等等，”小狐狸突然拉住宣爻，否定道，“这样不对。” “什么不对？”宣爻懵了。 “毛巾用法不对。” “用法？” “毛巾不是给你用的，是我要用的。” “什……什么？”宣爻再度被ai绕晕。 “毛巾还我。我要执行标准清洁、擦干和烘干程序。” “唔？” 小狐狸非但没让宣爻走成，还顺带原地窜起，从那可爱的雪狐轮廓上再变形出了好几条机械手臂，诡异且利落地抽走了搭在宣爻脑袋上的一号毛巾，接着它还想抢他围在腰上的二号毛巾，还好宣爻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还我。快还我。”小狐狸没有轻易放弃，随即分裂出更多的细长手臂，用行动和语言同时坚定回收毛巾的决心。 宣爻心下欲哭无泪不足以形容，为了坚持多少也得遮一下否则就会害羞致死的原则，就此跟ai展开了斗智斗勇和斗力。 奈何ai其实也有它的“标准清洁程序”坚持，考虑到基础基础道德模块的运转逻辑，机械臂采取了变多与变软的双重策略，不知不觉就把宣爻缠得死紧，变成一人一ai中间夹着一条毛巾的诡异状态，而后就一路拉锯到了衣柜所在的卧室，碰到了先他们一步的穆纯。 对于习惯在家裸奔穆纯的而言，此刻他不止坦荡，还相当泰然。可即便是见多识广如他，在看到人和ai出现的过于神奇的画面后，多少也有些吃惊。 “你为什么要跟ai抢活干？”他不自觉出声问。 “我没有！”宣爻听见声音终于察觉穆纯也在这里，否定的同时扫了对方一眼，而后对自己之前的怀疑深表愧疚，越说越小声，“它说你在家从来不穿……衣服，但你穿了。” 宣爻随即吼了ai：“你在骗人！” “我没有安装谎言组件！”小狐狸辩解。 “咳……是真的，”穆纯强忍住笑意，毫不脸红道，“不过考虑到家里不止有自己一个人了，就临时改变了一下习惯。” 宣爻：“……” “既然不是抢活干，那是为了抢毛巾？”穆纯就像在好奇两个幼儿园小朋友为什么打架的老师般耐心，“理由呢？” 第99章 “我拿毛巾帮他洗澡，”小狐狸抢先一步告状，“他却把毛巾拿走了，我只能再拿一块，结果他又拿走了，我只好减免清洗程序，跳过清洁步骤，进入烘干模式。但毛巾受热有可能引发危险，我就让他把毛巾还给我，可他拒绝并妨碍我执行烘干程序。” “……”终于弄明白怎么一回事的宣爻连忙松开手，同时悲从中来的意识到首都圈的ai表达能力比自己出众得多。 “我宣布，ai获胜。”穆纯时机精准地落井下石。 获胜的小狐狸松开了缠住宣爻的细长柔软手臂，迅速恢复硬质并将其陆续收回体内，以那副小狐狸地模样，叼着毛巾蹦跳着眨眼就蹿没影了。 它这一松不要紧，要紧的是宣爻瞬间失去了围在腰上的唯一蔽体物，当即僵在了原地。 穆纯忙捂住自己的嘴，忍笑忍到双肩不住发颤。 宣爻理智骤然回笼，低头含肩，双臂姿势诡异的交叉挡住。 他一瞬几乎觉得ai似乎是故意的，但是又不可能去跟ai计较。 “你想笑就……笑吧。”他自暴自弃地小声嘀咕着，说话途中就原地蹲下。 但凡地板上有洞，他肯定已经钻进去了。 但凡这房间不是空旷到除了床就无处可藏，他也会找个角落藏起来了。 无处可藏的宣爻最终只得双臂环膝，缩成一团，以此遮挡自己既羞又恼的模样，十分郁闷地用辅脑搜了一堆“如何与ai有效沟通”，打算待会儿闷头苦读，誓要战胜那只小狐狸。 出乎意料的是，穆纯并没有笑，反而无声地走向宣爻，俯把一件衣服披在他背上。 大约是衬衣，却是极其陌生的材质。柔软、细密且轻盈，沾染了少许的体温，是对方刚才还披在肩上，正准备自己穿的。 宣爻惊讶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天缥色的眼睛。 “胳膊抬一下。”穆纯出声提醒僵住的对方。 “我、我自己来……”宣爻勉强把视线从对方的面孔挪到紫水晶耳坠上，忍着想碰触一下的冲动，既听话又慌张地主动把手伸进袖子里。 穆纯顺势在宣爻面前蹲下，伸向对方的手却擅自掠过了颈部的两颗扣子，只帮对方系上了胸口的那两颗，而后就将手指却停在了那里，略顿片刻后才移开来，游戏般滑过对方的左右膝盖。 “膝盖挡住了，”穆纯的语气异常平和，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发生，“剩下的扣子你自己来。” 说完他径直起身，顺便把手递给了对方，摆出等待握住的邀请模样。 麻痒的感觉瞬间从宣爻双膝蹿至全身，他根本不敢去牵对方的手，只能手忙脚乱地快速起身，差点又是一个踉跄，终归还是靠对方及时扶住才稳住了重心，因而馅儿愈加窘迫。 “又在紧张什么？”穆纯唇角微弯地明知故问。 “没、没有。”宣爻慌张地否认。 可否认却改变不了既成事实，好比穆纯的衣服比宣爻的尺码要略大一点，长度也是同样。 他很快系好了剩下的扣子，却感觉到腰部以下依旧凉飕飕的，终于迟来地想起了什么，双手不自觉向下拽住了衣服下摆。 他想要尽量遮住自己的身体，半边肩膀因此从领口露了出来，而他竟然也没及时察觉，只得到了顾此失彼的结果。 “你在家里一般习惯穿什么类型的衣服？”既然对方没有察觉，穆纯也乐得假装没发现，顺便不动声色地欣赏对方锁骨优美的线条，“睡衣？居家服？有偏好的料子或颜色的吗？我帮你买。” “习惯？睡衣？居家……？”宣爻认真回想，迟来地意识到自己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些琐碎的要求，只会穿那些洗得掉色的旧衣裤，压根没有刻意买过家里穿的东西。 “不用买，”他当即摇头道，“身上这件就很好了。” 不止不是旧衣服，还柔软且有对方的体温。宣爻胡思乱想着。至少刚才还有。 “那这件就借你咯？”穆纯没有纠结于此，将话题引导往更有趣的地方。 “……好。” “内裤要借吗？” “要……” “对款式有什么偏好吗？性感一点的？” “没有！绝对不要！” 被留下的“另一部分ai”安静到此时终于适时展露出其优秀的实用性，不等穆纯出声已经飞快地把内裤送到了宣爻面前，而且还给二人各附送了一条长裤，只是它没有经过特别的设定，从地板上冒出来的瞬间又成功把宣爻吓了一跳，害得他花了好几秒来定神，等穆纯都穿好了，他才红着脸接过穿上。 “怎么又被ai吓到了？”穆纯揉了揉又被吓炸毛的小松鼠脑袋，“不过你只能快点适应了。” “适应？”宣爻眨眨眼。 “ai的移动轨道一开始就安装在了地板下面，必须重置ai的全部基础设置才能彻底杜绝它使用地板下的通道进行移动。”穆纯解释完就示意了对方去看肩膀的位置，“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衣服吗？虽然穿我的也不错，可我的肩膀尺寸对你来说还是稍微有点宽了。买的话也很快，1个小时就能送到。” “不、不用，这样就挺好。”既然腰部以下不再凉飕飕，宣爻也不用再跟衣摆较劲儿，忙抬手整理了自己的领口，没想到却被对方接下来的话害得再度僵住。 “我本来觉得你挺好养活的，现在又觉得其实你有点难养了。”穆纯露出不太满意表情，径直转过身，让ai给自己也找了件衣服，却不穿，只是披着，典型既忽略了袖子，也忽略了扣子，约等于做个穿上的模样。 “……？”宣爻一头雾水地跟上。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穆纯叹息，“你总不能每天都穿同一身衣服吧？虽然我是不介意。脑袋上也总不能顶着颗花椰菜吧？虽然这样也挺可爱。” 宣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了，不逗你了。”穆纯满意地看着对方脸、脖子和耳郭一起变红，仿佛看透了对方所有的情绪，“我再给你补个家里所有的物品授权，那个话多的ai模块已经转给我使用了，你用我这个比较沉默的模块吧。不过要试着适应它的移动轨迹，别老被吓到。至于衣服，我买什么你就穿什么吧？其他东西也是。不许拒绝。对了，要相对时间的换算模块吗？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可以安装在辅脑里的那个。” 宣爻没想到对方说到途中突然正经起来，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拒绝，声音滑到嘴边就被对方的眼神和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嗫嚅了许久才出声：“首席同步给我了。” “不错。”穆纯点头，“他只是看起来凶，其实人不错的。” “唔……”这次换宣爻点头，接着他嘴巴开阖了一下，很快重新闭上，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地面，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显得欲言又止。 穆纯耐心等待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说话，刚想主动出声询问，却见对方突然凑近了自己。 宣爻的吻比不上蜻蜓点水。 他亲完就跑，却不忘留下一句：我去学习。 对方进步得太快，穆纯突然不想让对方学习，当即大步跟上，很快在同样空旷的厨房找到了对方，视线扫过对方微红的脖颈。 “衣服的事你还没回答我，”穆纯弯起唇角，放慢脚步，缓缓凑近，曲起的食指关节刮过对方颈侧的皮肤，“怎么突然就跑了？” “那么……” 宣爻抬头看向对方。 眸光潋滟，清澈却惑人。 完美压制的欲望，此时才藉由语言缓慢展露。 “下次……我不想坐在你对面，我要坐在你身旁。” 回答他的是对方托住他的颈侧与脸颊的手掌，是能让他不由自主半扬起脸，去配合，去品味，去追逐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为什么突然只有三个宝了呜呜呜呜 第83章 赤子血.17.3（修） 灯光不知何时悄然变暗，星夜由落地窗包裹住二人，仿若身处黄昏般。 理智一击即溃，本能眨眼支配了身体，让清澈的眼底染上些许迷蒙，也让浅绿更深。 悸动与暧昧悄然融入了心跳，叠加出动人的和弦。 呼吸间不再索绕廉价的柠檬或薄荷味道，恰如精心制作的手工糖果，是不用品尝就能惑人的香甜。 “继续吗？”穆纯欣赏着对方眼底的沉溺，却无法忽视对方肢体间的无措与忐忑。 宣爻似被他的声音惊醒，蓦地推开穆纯，反射性后退了半步，直至后腰撞上对方的手掌。 “刚才可是你先吻我的，”穆纯把人拉回来些许，注意没太用力，为彼此的身躯留下适当的间隙，笑容浅而无奈，“你躲避我的方式却很难让我找到继续下去的可能。” 宣爻察觉到对方潜藏地不悦，抢先一步制止自己反射性逃遁的身体，努力向前半步，靠近并用双手握住了对方已经收回的那只手。 第100章 战栗从对方的指尖传递至穆纯的手心，相比期待更近似于恐惧。 对方传达出相反信息的举止，并没有出乎穆纯的意料，心下只能暗叹，小松鼠进步已经不小，并没有必要急在这一时半刻。 “所以还是下次再继续吧。”穆纯就此得出结论，主动抽回了自己手，从对方身上移开视线的同时侧身走了几步，为彼此留出足够的距离，免得对方害怕。 “我、我……”宣爻手足无措地口舌打结，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并非厌恶与对方亲密接触，也不想远离对方，可他却有着某种本能地警惕心。就像小动物能隐约察觉到天敌即将到来的威胁，为了安全会率先逃跑，而他却无法阻止不由自主的自己。 室内灯光在穆纯的示意下逐渐恢复到最初的亮度，佐证着刚才一切都是不动声色的悄然为之。 等穆纯重新看向宣爻，眼瞳也恢复成后者所熟悉的颜色，佐证着他并未不悦。 这让宣爻暗松一口气，又敢盯着对方看了。 穆纯能清楚地从对方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这让他感觉到舒适，方才伴随本能而来又被自己强行压下的浮躁都因此被平复了不少，好像那个执着于及时行乐的自己暂时消失不见。 “没事。”对方仿佛写在脸上的种种情绪让穆纯莞尔，“我没生气。我不着急，你也一样，对吧？” 他笑着朝对方伸出手，等对方走近却又避开了那双伸向自己的手，改用食指刮了一下对方的脸颊，不等对方流露出失落的表情又在同个位置附送了颇具安抚性质地轻吻，以半开玩笑地口吻道，“等你愿意的时候，我们再继续好了。” “……” 宣爻当然能听懂穆纯的暗示，只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耳边仿佛听到一声“轰”响，脑子被炸得一片空白，当即垂下视线避开对方的视线，差点就要捂着自己的脸原地蹲下。 “我衣服掉了。” 穆纯的声音把宣爻拉回现实。 那件仅仅是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早经不起折腾，从他肩膀上滑落到地面。 宣爻恰好盯着地面，很快捕捉到东西掉落的位置，比ai的反应还快，弯腰捡起后却不敢看对方，只是熟稔地站在对方身后，半举高胳膊，撑着衣服，静待着对方愿意穿上。 穆纯似是惊讶地瞥了对方一眼，再瞄一眼刚探出地板就僵在原地的ai，仿佛从机械臂上读出了尴尬的情绪。 他面上一切如常，心下却已笑出声来。 为了掩饰笑意，原本对他来说穿与不穿并无区别的衣服仿佛都变得重要，只得抬起了尊手，利落地伸进衣袖里。 虽然他还是没系扣子，至少比刚才要文明许多了。 “我想喝苹果茶。”穆纯视线移向无所事事的ai，吩咐同时抓住了宣爻的手肘，免得他又跟ai抢活干，语气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要喝吗？” 他的话音未落，等待已久的ai的机械臂已经蹿到橱柜前，的确就像生怕再次被抢先一步。 它飞快地取出套透明玻璃装点着银线的漂亮茶具，开始了它的工作。 宣爻根本没喝过苹果茶，更不会不会泡，只能两眼发懵地点点头。 好在制作过程并不复杂，等待的时间也很短暂。不过就是苹果、红茶、肉桂粉以及糖的组合，恰好是全功能ai能完美应对的范畴，不过却轮到宣爻无所事事了。 “别发呆，也别老想着抢ai的活干。你要专心学习。”穆纯看穿了对方。 宣爻当即垂目盯着地面，心下既有被拆穿的窘迫，也有随之而来的不满。 辅脑教学显然并不影响他的身体在通常情况下去做任何事，甚至可以边吃饭边洗澡边学习。至多就是因为注意力不够集中，会学漏一部分，之后需要补学一遍。可当他面对着穆纯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任何“通常情况”可以相提并论的，必须时刻专注，否则依旧会不由自主地被对方牵着走。 且不说刚才那些，仅仅是听到苹果茶后，他就已经不自觉用辅脑搜索了做法。 他正心虚的准备开始学习，就见对方双臂向后撑住操作台边缘。 穆纯就这么坐在了台面上。重心微微向后，半扬起脑袋，顺手拍了下身侧的台面，边嘀咕着“看来得买两把椅子”，边示意宣爻坐在自己旁边。 宣爻没办法像对方那样放肆，自然不会依言照做，反而因视线变化碰巧扫了眼对方腰侧，却发现那里多了块微红的痕迹，猜测过不了多久就有可能变成淤青。 “在看什么？”穆纯跟随对方的视线向下，立刻了然于心。 “那个……”宣爻指了一下。 穆纯朝对方摊开手掌，道：“把你的左手给我。” 宣爻不明所以地递了过去，却被对方握住手腕，引向腰侧，覆在痕迹上一按。 看着瘀痕的大小正好与自己的手指轮廓吻合，宣爻登时呆住不动。 “是你的杰作。”穆纯的声音毫不意外。 宣爻猛地缩回手，穆纯却笑得像只狐狸。 “你要负责的事又增加了一件。”他说。 “……” “下次记得轻点。” “……” 穆纯随即相当满意地看到宣爻陡然用双臂挡住脸，颇为辛苦地及时忍住笑，片刻后才出声提醒。 “苹果茶好了。” 穆纯已经明白适可而止的乐趣，逗完就迅速收敛，让ai递一杯苹果茶给宣爻。 熟悉的金属小狐狸用小爪子抓裤腿的触感让宣爻不自觉放下胳膊。尽管这只狐狸是在穆纯授意下ai所拟态的外形，可加上了苹果茶的香味，让他难以拒绝，只得暂时抛开羞赧。 “你先尝尝。”穆纯趁机出声蛊惑，“很好喝的。” 宣爻脖颈间的绯红还未褪尽，心情复杂地伸手接过，刚喝一口就两眼发亮。 肉桂的味道很淡，足量的糖掩盖了苹果的酸味，使之更像是带来新鲜味道的另一种香料，只有茶香悠远而绵长，纠缠在呼吸间永不散去。 宣爻立刻沉浸于酸中带甜且赋有红茶温暖的味道中，不知不觉露出了相当惬意的神情。 直到被穆纯揉了下脑袋，他才找回了注意力，心下立刻十分惭愧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又忘记了学习。 “你刚才说坐在我旁边？什么时候？”穆纯啜了一口自己手里那杯，没等对方回答就露出了然地笑容，“你是说在星云餐厅里吃饭的时候。原来你那时候想坐在我旁边。” 宣爻仿佛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地要求了什么。可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撤回的打算，只是既忐忑又期待地看着对方。 “这个……”穆纯思索时语气更为随意地又喝了一口茶，“之前都是按照‘左膀右臂’的模式来就坐。他们早就习惯了。” “左膀右臂？”宣爻效仿对方跟着喝了一口。 “首席是左膀，阿茶是右臂。”穆纯有些好笑道，“两个都是大叔封的。我没承认。” 宣爻听到途中就流露出些许羡慕，忙垂下眼睑。 他想碰一下手腕上的黑曜石，却因为端着茶杯，只好改用杯子半遮住自己的脸。 “怎么了？”穆纯伸手轻拨开对方手里的杯子，探头让彼此四目相接。 “那个，他，首席，你，”宣爻被天缥色的眼睛盯得口舌打结，途中就把视线移到了紫水晶耳坠上，“阿茶，他们，我……” 穆纯端详着对方因过于纠结而导致词不达意的模样，眨眼就揣度出了理由。 “我知道。”穆纯恢复了原本的坐姿，上半身微微向后倾斜，口气亦如往常，只是没了笑意，“我没那么迟钝。” 他缓慢却不间断地抿着苹果茶，时而含糊，时而清晰地说。 “可我不喜欢攻击性太强的人，首席就是这种人； “其实阿茶也有一点，不过我拒绝她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太认真了； “大叔找我麻烦的原因就是他儿子喜欢我，不过我觉得这根本就不能当做理由，因为这种逻辑本身就说不通，加上他和他儿子共用一具身体的状态，无论何时随身都会带个老爸，我光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所以，你如果想要换座位，就得自己去跟阿茶说。首席就算了，他一口能吃十个你，你肯定说不过他。大叔胆敢对你意见的话，我就揍他。问题不大。” 宣爻：“……” 穆纯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好像这个话题已经彻底结束。 宣爻听得一度低落，后来莫名有些想笑，最终却在突然且彻底的诡异安静中逐渐变得忐忑起来。 不知是苹果茶还是手腕上的黑曜石，让他有勇气抬头看向对方，这才发现对方正以极为陌生的表情盯着自己。 像审视，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关键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天生就拥有怎样的能力，知道我跟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第101章 穆纯说到这里突然跃下操作台，语气重新变得理所当然。 “他们是出于对强者的仰慕与崇拜，出于我本身的特殊，出于无论遭遇什么，都有我能为他们解决问题的仰赖。虽然这种状态也是社会赋予人性的一部分，可我想要的不是这种基于计算和权衡之后所得出的结论。因为这种不单纯的价值估算方式，比纯粹看人的外表来评价一个人还要无聊。” 他宁可让灵魂永远空洞，致死都浮躁孤寡，永远挣扎在及时行乐里。 “在我身旁的人，最好是自然而然，却又不可或缺的。” ——他们人数太少了，太孤独了。 宣爻突然想起了李解说过的话。 卷二：互联现象 第84章 黄金心.1 比起让疯子重获理智，蛊惑禁欲的圣者去放纵本能，简直易如反掌。 case.3：黄金心-1-——自然而然，又不可或缺。 宣爻安静地杵在窗边，视线在夜空与凝固在空中浮岛水面上那些星辰之间来回。 穆纯的家——空中浮岛似乎有隐藏的特殊之处，从宣爻踏足的那刻开始就感觉到些许，后来他所见到的一切也证明那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不止是过于空旷的把功能性完全集中在清洁的室内，室外也是同样。 星夜仿若被彻底凝固于此，始终没有白天，也没有昼夜的交替。 宣爻对时间的感觉很快就被模糊，只能依靠辅脑里的“相对时间模块”和“您所报名的考试即将在某某时间后开始”的倒计时来计算。 一切都璀璨而宁静，明明还处于大气层内，却像被时空隔绝在宇宙之外，不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乃至维度。 与宣爻的脑海充斥的一切恰好相反。 他的脑中不止回荡着穆纯说过的话，还有辅脑不停传输过来的种种信息。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课程，只有小部分是关于首都圈的“常识”。 虽然他已经把课程按照更容易学习的维度进行过分类，除了吃饭、洗澡和去卫生间之外任何非学习的企图也会被ai阻拦，可是对只接受过12年义务教育的他来说，那些东西依旧像永远都无法学完的知识地狱，只能给他的脑袋带来无尽的痛苦。 而以痛苦为前提的学习，进度自然会事倍功半。 尤其倒计时即将归零的提醒，更是让他的理智彻底被紧张与羞愧的情绪分解，能装进大脑里的知识不增反减，ai送来的食物也是食不知味。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自暴自弃般蹲下，很快闭上眼睛，半侧着身直接躺下，仿若想以此来舒展从灵魂伸出蔓延至全身的疲惫。 反正有ai照顾的地板根本没有灰尘，室内的温度也能随时调整，就算这样躺上一整天或者来回滚上几圈，他的衣服也不会弄脏，更不可能生病。 过于舒适的生活环境仿若把此前的他彻底吞噬殆尽，只剩下得过且过的散漫与懒惰。 何况，此时此刻，这栋始终被夜晚星空包围的空旷房子里除开宣爻就只有趴在旁边那一小团“棉花”，根本没有谁能真正监督他学习。 “棉花团”看到宣爻闭上了眼睛，非常尽责地蹦跶到了他面前，用柔软的身躯拱了拱他的额头。 “很痒。”宣爻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看着那团凑在自己眼前的棉花团，在对方继续“鞭策”自己前，忽然伸手把它搂进怀里，顺便把脑袋埋首于它柔软的肚皮，一通猛蹭。 这团棉花原本是那只金属质感的小狐狸，却在穆纯的要求下被迫调整了外形。 穆纯原话：这样更有助于帮人缓解压力。 它负责的清洁衣物等工作已经由其他机械臂代替，它的行为也不再像是ai机械臂上的装饰部件，彻底变成了拥有柔软皮毛和舒适体温的可爱“棉花团”——雪狐幼崽。 尽管宣爻没有摸过真正的雪狐，怀里这团第一眼看上去也更像是狗崽，却无法否认抚摸它柔软皮毛所带来的舒适感。 简直就像多了一只既不需要吃喝拉撒，也不需要清洁等照顾的宠物，却有着比绒毛玩具要好几十倍的手感和几乎没有障碍的言语沟通能力。而且它与其他的机械臂竟然都是归属于同一个中控，即是说：它们是同一台ai。 宣爻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ai，通过辅脑搜索出的相关介绍却只看得懂最为醒目的“顶尖配置”、“超高可塑性粒子体态外观”等宣传词，以及最后那一串差点吓傻他的售价。 从那以后，他摸小狐狸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其实宣爻刚住进来的第一天，房子里当然不止他和小狐狸，还有穆纯。 他会在宣爻身边晃来晃去，仿佛无所事事。可后来却一头钻进了那间空置的房间，开始忙于工作。 穆纯工作的状态很奇怪。有时候站着，有时候直接盘膝坐下，却不会再有其他动作。似乎可以舍弃身体，只让意识去工作。 宣爻他牢记着对方叮嘱的“不能进入”， 却不由自主地跟过去杵在门口，看ai们忙碌地为穆纯佩戴上更多的辅脑，再看对方闭上眼睛犹如睡着般的工作模样。 对方的工作也跟像睡眠一样精准，每工作2小时就会停下来休息2小时。 宣爻发现规律后，忽然觉得对方无论做什么都是以2个小时为单位，难免联想到了“相对时间”，觉得对方可能处于自己所无法想象相对时间中，只是自己和现阶段该文明域内所有人都只能认知到“2小时”，所能理解的也是“2小时”，自然不可能拓展出其他概念。 仿若一种认知局限性。 基于对“认知”和“相对时间”的好奇，宣爻最先把这两门课学完了，并且且比自己相像得要迅速牢记。 穆纯却已经注意到了一直杵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宣爻。 他多少有点惊讶。 既是因为他说过不允许进入这间房间，也是因为对方竟然真的听话照做，还因为对方已经杵在那里很久了。 “我以为你在学习或者睡觉？”穆纯有些无奈。 “在学……” 看到宣爻心虚的模样，穆纯当即明白自己在这里就会影响对方集中注意力，干脆丢下一句真假参半的“考不过就搬去住宿舍”就跑没影了。…… 随后几天，穆纯都是偶尔才会在家里出现一会儿。仿佛是特意来看一眼宣爻，每次都会揉揉他的脑袋，询问他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得到回答后很快就出门了，再度跑得不见踪影。 至此，被留下的宣爻大部分时间只能跟学习和小狐狸作伴了。 也幸好有小狐狸在，不止照顾了他的日常生活，还督促着他学习，完全不给他发呆放空或胡思乱想的暇余。 其实就算穆纯不在房子里，宣爻也没办法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学习上，因为他会反复想起穆纯那番难得严肃的话，每次都必须花费不少时间才确保自己能边想边学，学习效率简直低得可怕。 在因为好奇学完了“相对时间”和“认知”相关的课程后，其他都只学了个开头并且大部分都很快忘记的前提下，短短的三天的备考期已经走进尾声。 考试即将来临，宣爻把小狐狸搂得更紧了，用力汲取他它柔软的皮毛与温度所带来的安心感，手指却在来回摩挲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传递出更多的不安。 3、2、1——辅脑里的倒计时结束，被替换为考试即将开始的新倒计时，考试模块给各位考生预留了5分钟准备时间，罗列出诸如“请移动到安全地方”、“请尽量选择在室内参加考试”、“请保持注意力以防止危险发生”等注意事项，最后才提醒各位考生的辅脑搜索与记忆共享功能等将被暂时锁定并提示相关锁定授权。 宣爻一度想坐起身认真对待，最终却只是依照提示完成了考前的准备，就这样躺在地板上，圈着小狐狸，抚着黑曜石，迎来了漫长的考试周。 在他的脑袋彻底因为考试而废掉前，可怕的磨难终于结束后。 而他对于108门和全域执业资格都没有通过的结果也并不意外。 确切的说：108门考试只有8门在及格线上滑过；执业资格只有理论部分低分擦过，而全域所必须的精神异化率则无限趋近于0，导致他无法进行操作模拟考。 相比门类过多的纯理论考试，更侧重于具体操作的全域执业资格他本来是有一定自信的。 实际上却不像当时借用李解和尘立言的辅脑授权后所进行的全域操作那么容易，既无法通过两台辅脑进行操作，也无法擅用所学的原理去提高精神异化率，自然也就无法激活并控制粒子，导致他无法通过自己的辅脑模拟出任何操作。哪怕只是最简单的都不行。这让他不禁再度怀疑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意料中的结果并没有减少失败所带来的冲击，宣爻表情呆滞地走出房子，通过中间的石块走到了浮岛的边缘。 穆纯依旧不见踪影，宣爻显然不可能找到对方的身影。 第102章 他只能独自绕行过一圈，似乎想离开这里，却找不到任何像电梯的东西，也搜索不出任何空中浮岛的相关信息，只能一脸茫然地沿着浮岛外围的环形道路绕圈走。 一圈又一圈，再一圈……仿佛永远不会停下。 直到感觉到了饥饿，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发软，他才原地坐下，放任自己屈服于疲惫。 他休息了一会儿，迟来地意识到有柔软的东西在拱自己的手背，这才想起来那只小狐狸还跟着自己。 “你肚子饿了？”它问，“我喊它们给你带吃的过来？想吃什么？” 外形暂时被主人要求固定的它当然只能召唤其他机械臂带着食物过来。 “我……”宣爻身体的确饿了，却没有食欲，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与小狐狸大眼瞪小眼。 许久，他在小狐狸歪头的姿势下败下阵来，转开脑袋，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这才发现自己赤着脚，膝盖以下都被水面浸湿了。 环形的道路本来距离水面就不高，只是他方才根本无暇发现，此刻则只觉得自己的腿长有些碍事。 为了不让自己的坐姿看起来像是在玩水，他只得孩童似的蜷起膝盖，伸手把粘在小腿上的湿裤腿卷起，可这却让他的双手变得无处安放，否则就会碰到膝盖上折起的潮湿布料，只能环住露出的小腿，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受了委屈就团起来嚎啕一顿的小孩。 可他已经成年，虽然此前的二十载人生从来没有为了什么而努力过，可是这种不算倾尽全力的努力所得到的糟糕结果也没有对他造成多少触动，反而还毫不意外的坦然接受了。——坦然。 一个奇怪的似乎从来就不属于自己的词。 但他好像一直就是无论结果如何，都既不会为不够努力而后悔，也不会在下一次加倍努力的人。 ——糟糕的坦然。 奇怪，怎么突然会考虑起这些？ 宣爻不解地闭上了双眼，仔细思索。 以前他只会想负债的利息、打折营养剂的售卖时间以及是否再找一个可以打工的地方。只是他多少也得花些时间在睡眠上，否则身体会率先抗议，所以三份工作是他的极限。后来他突然就被拉进了穆纯的生活中，新鲜的体验接踵而来，让他眼花缭乱，却从未适应…… 宣爻突然觉得自己此前活得就像年过半百的老人，既乏味又枯燥。连叛逆期的味道都没有品尝过就被现实压制，以至于意识深处始终潜伏着远比年幼时丧失理智的刹那还要更多的愤懑，必须时刻克制与告诫自己无论何时都不该对周遭拳脚相向，最终只能以这种怯懦的妥协方式…… 想到这里，宣爻睁开了眼睛，仰头盯着那片俯视自己的夜空，仿若置身于漫无边际的宇宙。 如果此前剖开他的血骨，里面肯定既没有灵魂，也没有意识。 空空如也的内在，比起麻木更像是心灰意冷。 现在却与之相反，可他并不高兴，反而恐惧。 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不自觉“唔”出声来，急忙重新闭上双眼，团起身躯。 说起来，他原本的，那个破旧、空旷且死寂的家，变成什么样子了？ 自从他醒来后，都没有想起过，甚至没有想过要回去。 并非逃避，而是脑海已被占满…… “怎么了？”小狐狸的声音打断了宣爻的思考，“走不动的话，我可以喊它们来把你抗回去？” “没事。”宣爻摇头。 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思考这些。 不仅是过去的忙碌或者愤懑，也不单是此刻的失败，还有突然从无望中引导向另一条崭新的出路后，自己却达不到对方的要求，也无法自然而然成为对方不可或缺的…… “我来扛你回去了。” “……” 突然出现的声音和抬头就看到的熟悉轮廓让宣爻惊得原地弹起。 他飞快后退了好几步，依旧被对方追至面前，一把拉住手腕。 “逃什么？”穆纯好笑地看着他，“我很可怕吗？” “你、你回来了，”宣爻结巴着，“已、已经忙完了……扛？” “今天是蜂蜜橙皮茶，”穆纯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手里带盖的椭圆形杯子递给了对方，“你先尝一口。喜欢的话给你也来一杯。” 宣爻习惯般接过喝了一口，立刻就被恰当的酸甜味道吸引，露出享受的表情。 穆纯满意地看着对方：“来。你拿好杯子。我们准备走咯。” “走……？” 宣爻还没问完就被穆纯弓腰一抱一甩，直接扛到肩膀上。 “都说要扛你走了。”穆纯理所当然道，“可别乱动，小心掉下来，会头先着地。” 挣扎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成形的宣爻只得僵住不动，臀部朝前，脑袋朝后，胃部抵在对方的肩膀上。穆纯的确说到做到，是扛而非抱。宣爻惊得别说乱动，就连呼吸和眨眼都忘了。 半晌才意识到穆纯说话的口吻跟刚才的小狐狸很像，却跟之前的ai有所区别。 不，应该是小狐狸刚才说的话不像是那台顽皮的ai，而像是穆纯本人。 这么一想，语气也很像，而且所说的话还恰好能连上…… “刚才，”宣爻磕磕巴巴地问，“通过ai跟我说话的是……？” “当然是我。”穆纯笑了，“你以为是ai吗？你考完试也不解除锁定，辅脑都停工了。本来想跟你说会晚点回来，让你考完先别吃饭，等我带你去吃，结果却联系不到你。” 穆纯说话间已经蹿回了屋子。 他扛着个大活人，走路连蹦带跳，呼吸还丝毫不乱。 宣爻被颠得头晕，落地时差点没站稳。 ai机械臂适时出现，递给宣爻一杯同样带着淡茶香的温热饮品，顺便帮他接住差点落地的杯子。 “对了，考的怎么样？通过了没？有全部满分吗？”穆纯问。 他说出“考试”一词的瞬间，宣爻骤然清醒，低下头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失望什么？”穆纯问。 “没考过……”宣爻小声道。 穆纯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都没过？” 宣爻脑袋垂得更低，答案不言则明。 穆纯突然笑了：“你从小到大这么能干，居然一次都没考砸？” 宣爻摇头：“以前没有。” 后来考砸与否都没有人在意了。 “……我会搬出去的。”他小声补道。 对方的回答间接说明了结果，穆纯却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蓦地伸出手，用力掐住对方的双颊，来回揉了又揉，许久才放开。 “你要不要这么可爱？”穆纯失笑，“那么明显的激将法，你居然当真了！” “但、是……”宣爻捧着微痛的脸颊，嗫嚅道，“就算不搬走，我也……想回家……” “回家？”穆纯又怔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回边境？” “是……” “……” 【??作者有话说】 穆海豚：？？？ 第85章 黄金心.2.1 管制局·训练区·编号0001训练室宣爻参观过，当然知道管制局很大，也知道由于时间和外部人员身份受限等原因，之前没能完整参观，却没想到面前这间训练室能比上次参观过的几个区加起来还要大。 占据中间90%面积的是实战训练区域，加上环绕四周10%面积的参观座席，简直就像一座综合竞技体育馆。区别只是参观席前有一圈透明的合成材质墙壁，用来保护前来参观的人不被训练场地里飞弹的碎片击伤。 此时参观坐席已经人山人海，却因为心潮澎湃而无人就坐：无论是曾经参加过考试，还是正在准备下一次考试的；无论是之前已经通过的，还是未通过的；甚至是已经入职却能请假的以及正在休假的人，可以说但凡能来，他们都都尽可能的赶来。 看着周遭像是节日或体育赛事的盛况，被穆纯提前塞进场的宣爻着实摸不着头脑。 “全域类内部示范课即将开始”的字样在空中闪过，激活已经让他产生心理阴影的倒计时。幸而没能持续太久，就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同时也明白了这出“盛况”的原委。 今天的示范显然是提前安排好的，开始部分恰好由穆纯负责。 宣爻这还是初次见穆纯穿局里制服，也是第二次见对方穿黑色。 并非丧服那般素净的叠穿，看上去相当利于行动。特殊的依旧是袖口，有着银线勾勒出的简单线条，绘制成一颗颗小小的星辰。 这种恰当却不抢眼点缀很容易就被忽略，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穆纯的脸、发色以及紫水晶耳坠上，而他则把本应显得稳重的黑色穿出了一种夺人眼球之感。 “宣爻，你好。”快开始时那位金发辅助终于成功挤过人群，对看似已经被人群吓懵的“纯哥新欢”挥手打了个招呼，“你肯定没见过这么多人。其实我也很少能见到。即便是正在备考的那些，平时都只会通过辅脑观看。不过纯哥一年才示范一回，加上这次是非共联的半公开的，才能吸引这么多人亲自跑到这里观看。” 第103章 “你好……”等等，宣爻突然想起自己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十分尴尬地努力回想穆纯说过的话，许久才想到了“小金毛”。考虑到对方肯定比自己年长，于是省略掉了“小”字，“金毛先生？” “……” 金发辅助笑容凝固，脸皮抽动，突然明白首席为什么会把宣爻丢给自己照顾，毕竟一般人很难应付这种情况，结果极有可能因为欺负小朋友的罪名而被穆纯痛揍一顿。 “金毛不是我的名字。你别跟着纯哥学坏，也别乱给我取绰号。”他吼完努力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恢复如常，“我的名字有点长。你叫我格雷就好。” “格雷？”宣爻没听说过有人姓“格”，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有人姓“茶”，“你跟阿茶是……认识的？” “是的。不过，也不算是。我跟阿茶是在这里才认识的。”格雷虽然情商低，却只相对于那几个人精而言，一般情况下他的情商绝对够用，“我和阿茶都是邦联不参与实际管理的自治星域，也称自治领出身。和阿茶的名字音译，相对难念。”宣爻点点头。 “感觉上我跟她是同乡，时尚这边的自治星域就有好几百个，西边也有好几十个。即便都出身于同一个自治领，也是属于完全不同原始语种后裔，加上各个自治领的民俗与传统不相同，自然不可能认识。就像你不认识其他边境星域的人那样。我们在保留各自母语习惯的同时，还需要学习两边的通用语。翻译模块虽然好用，却很占辅脑的算率，会给大脑带来过重负担。至于自治领里其他的部分，其实也跟邦联没任何差异。” 宣爻听得好奇心疯狂滋长，途中又觉得对方口中的某些词相当熟悉，不禁立刻用辅脑搜索，很快找到了“自治星域”相关的课程，与之相应的还有“语言树根”的课程，难免对它们产生了兴趣，相比之前排斥学习的模样而言，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打开来…… “快开始了。”格雷提醒，“这个给你。快戴上。否则你一会儿只能看到纯哥飘在那边。根本看不见他具体是怎么进行操作的。” 宣爻这才发现周围有大半人都有佩戴相应的设备，忙伸手接过格雷递来的类似头盔的东西，在对方的帮助下飞快地完成了与自己辅脑的配对。 上次他是通过别人的辅脑感觉到粒子的存在，随后才看到了粒子设备的原始状态，可以说是死马当活马医般的闷头瞎用，纯属是在赌。醒过来后异化率自动归零的他自然不知道还有粒子可视化一说，此时戴上“头盔”才真正看清下方实战训练区域里的情况。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不再是只有穆纯一个人站在那里，而是上下左右都出现了各种东西的全方位“投放”。 最开始被投放进场地的是两个成人大小的透明球体，里面有规律闪烁的光点在无规律地四处跳动，却被球体表面阻隔，始终无法挣脱。 直到穆纯抬手指向透明球体，跳动的粒子仿若凝固般不再动弹。而等他放下了手臂，凝固的粒子群又变成了涓流，陆续从球体里流淌出来，集中于一点后，再烟花般轰然四散。 绚烂过后，一身黑衣的穆纯已经悬浮在半空中，处于最接近于训练区天花板的正下方。但他并非摆脱了重力飘在半空，而是站在一根由粒子组成的细线上，周围还有无以计数纵横交错的细线，都是刚才烟花散落过程中悄然构建出来的支撑点。 穆纯在线与线之间来回步行了数次，步履间很快就显露出出不耐烦的情绪，随即让细线炸向四方，消失不见。 失去支撑的他当即垂直下落，宣爻等人惊呼尚且来不及出现，本该直接砸向地面的黑衣身影却在途中就被重新组合而成的层层织网接住。 随着网格的逐层破碎，穆纯竟然像羽毛一样轻盈地毫发无伤的落在了地上，让目睹的诸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之后，宣爻又看到穆纯走入熊熊燃烧的火海、爆炸四散的冲击以及子弹和其他锐器的攻击，却都毫发无损。 哪怕是那些依靠光学迷彩包裹住全身再躲藏起来模拟进行伏击的工作人员，也能被他逐一探知并且在几秒内完全捕获…… 从宣爻亲眼看到穆纯示范的这一刻开始，“全域”就从不懂原理也无法复现的记忆、书本上枯燥无聊的理论知识等模糊的范畴，彻底转变为能颠覆他认知的、已非首席口中简短的“防御和探知”可以概括的实体。 “……那是只有纯哥才能达到的量级。”格雷本来是受托过来给宣爻做讲解，结果自己却逃不过看一次就被震撼一回的“宿命”，难免出声感慨，“真羡慕。” 等到穆纯把所有粒子设备重新收回两个球体里，各类才找回了正常的语调，抬手冲宣爻比划道：“生活很无聊不是吗？我就是因此参观了一次纯哥示范，就决定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考进来，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不过现实很骨感，像我这种属于内勤的辅助，理论和分析方面虽然强，操作却受限于本身异化程度所导致的较低算力，只能控制大约三十公分直径的球体粒子设备量。李解他们那些监控组的成员最多可能达到五十，至于阿茶他们的量级大概是……” 他还没说完，宣爻已经重复了刚才的步骤，通过辅脑把操作算力等相关的课程全都找出来不由自主的开始了学习，要不是格雷出声提醒，他都没注意到训练场地里穆纯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代替穆纯进行接下来示范的是阿茶。她还是那身黑色连衣裙，长发及膝，有两朵蓝玫瑰醒目装饰。 她所使用的是一米直径量级的粒子设备，却并非穆纯那样用手指启动，而是等到坚硬的合金圆柱体逐一从地面升起，犹如森林般的敌人顺序排列在她的前方，才坦然地一步向前。 她与透明球体擦肩而过的刹那，长发发尾扫过了球体，刹那间粒子轰然炸开，金属圆柱就变成了手指大小的碎块，四处飞溅。 “她示范的是全域里最高级别的一种，被称之为：亚独域。已经具备一定的攻击能力，只是量级还达不到独域的标准……” 格雷这次没有忘记及时出声介绍，却很快就被周围逐渐变大的喧哗声吸引了注意力。等他看清引起骚动的源头，对方却已经蹿到了他和宣爻面前。 “走咯！”穆纯伸手把戴在宣爻脑袋上的设备直接抽走，随手扔给格雷，顺口称赞了一句小金毛接得不错。 不等格雷骂人，穆纯已经拽着宣爻拨开人群，大步穿行而去。 “去哪？”宣爻被对方拽得有些踉跄，还要分出大半注意力在辅脑里学习，典型一旦起了兴趣就无法停止，颇有点手忙脚乱的意味。 “去学习。” “……” 穆纯的答案让宣爻噤声，却没有妨碍对方拽着他蹿进了距离最近的快捷通道。 “阿茶最恨这个示范课了。” 通道载着他们移动，穆纯随便找了个话题。 “她说跟马戏团一样。我跟她一样。” 几个小时前，他刚听到小松鼠说要回家，多少也是吃惊得超过了惊讶，而被吓得不轻。 他一口气喝干了自己手里的那杯茶，接着就夺过了宣爻手里那杯继续灌。 一口气喝了两杯，穆纯才冷静下来。 第86章 黄金心.2.2 宣爻看着对方猛灌两杯茶，当即瞪大眼，隐约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穆纯与对方初次见面时就吃过瘪，可那是因为小朋友比较纯情，是事出有因。不是前几天还会主动亲吻自己，前一刻毫不排斥与自己肢体接触，此刻却突然说要走了。即便是他，面对过于出乎意料外的情况，也花了几秒时间来自省是否对小松鼠不够好，或者是小松鼠本来就很讨厌自己。 然而答案都是否定的。 “不是还有补考吗？看时间是四天后？”穆纯连续发问，“是压力太大了吗？要不先放松一会儿？反正下次还有机会，适当的休息也更能提高学习效率……” 没想到宣爻没有被穆纯提问绕晕，反而出声打断。 “不是，”宣爻忐忑地辩解，“我只是想回……” “啪”的一声，穆纯的双手突然在对方眼前大力拍掌，吓得对方差点原地窜起，想说什么也忘了。 “你别想那么多。”穆纯趁机道，“去换件衣服，然后我先带你去玩——走！” ai的n条机械臂几乎在穆纯说话时就一起朝宣爻扑了上去，后者甚至无暇挣扎，全身上下的行头就被打整好了，哪怕是脑袋上那颗花椰菜都被梳理整齐并最终绑成一束乍看简单实则花哨的模样。 趁着宣爻震惊与ai的功能，穆纯就把两眼发懵的小松鼠带离了空中浮岛。 目的地：编号00005度假型行星。 作为首都圈中央核心区的次级核心区原本并不宜居，却因有18个天然卫星而得到了大笔改造投入。经过漫长的宜居改造，已经成为首都圈旅游度假和休闲娱乐的中心：一号卫星上有漂亮的森林、瀑布、湖泊以及滑雪场；二号卫星地表有小型火山，地下是喀斯特地貌所形成的山洞群；三号卫星是跨越所有气温带所形成的全种类植物与花朵的乐园；四号…… 第104章 宣爻被穆纯拽着，以超乎想象的高效率，飞快地逛完了两颗卫星，却完全没有体力逛完第三颗了。 即便路途上有各种神奇又便捷的交通工具，可是需要步行的地方却不算少，当然迅速累得彻底走不动路了。 他悄悄偷瞄着依旧活力十足的穆纯，眼底满是敬畏。 “累了吗？”穆纯不止明知故问，还不打算放过对方，“记得我跟你说的过山车吗？其他都可以不去，那个星辰过山车一定要去试试。” 宣爻：“……” 穆纯看起来想说服谁的时候，其实从来不会给对方反对的可能。宣爻已经累到灵魂都快出窍身体根本没有反对的可能，更不用说是本来就没什么反抗余地的笨嘴拙舌。 他让唯一能动的脑子竭尽所能运转，努力把过山车和星云餐厅组合在一起，进行想象力最大化。可等他被穆纯拽上去坐好，依旧立刻明白自己的想象力多么有限，只觉得应该改名称作：过星车。 抛开堪称可怕的超高运行速度不提，单是铺陈在那18个卫星间各自重力场间来回切换的轨道就远远超过辅脑里能搜索到的任何同类型，加上车箱体和管道般轨道同样以完全透明的材质构建，让搭乘的人根本没有丝毫安全感可言，反倒像是直接被抛进了宇宙中，永远处于失重和不规则运动之中。 穆纯全程玩得不亦乐乎，宣爻不止懵还晕，要不是所乘坐的透明箱体有既舒适又柔软椅子能巧妙地固定住他的身体，没有让他直接撞到穆纯怀里或箱体四壁上，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在遭受极其可怕的惩罚了。 等“过星车”终于到达终点，宣爻已经头晕眼花，小腿发颤，就连站着都颇为困难，只得将大半体重交给穆纯，依靠对方半扶半抱才能勉强挪动自己双脚…… 再之后，宣爻就彻底因为疲惫而处于半恍惚状态，直到用餐后才恢复少许活力，却又被穆纯直接拖回了局里，观看了全域示范课………… 估摸着距离快捷通道抵达目的地还需要一定时间，穆纯在“马戏团”后又不动声色地抛出第二个话题，“你觉得刚才的示范课有趣吗？” “有……”短暂地亢奋过后?楓，疲惫又重新袭向宣爻，让他的回答显得有气无力。 “没了？”穆纯依旧灭有轻易放过对方，“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有，”羞赧让宣爻的声音变小，“……很帅。” 穆纯满意地抛出早准备好的疑问：“是不是对全域有兴趣了？” “有，”宣爻诚恳地点头，“想学会用。” 他没有撒谎。跟之前在危险中被迫使用和应付考试不同，这次是真想学。 “还想了解自治领的事。”他低声补道。 穆纯对答案相当满意：“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宣爻一怔，忽然明白对方此前的用意，忙小声道谢。 可是，示范课前为什么要先去玩？ 宣爻想问又不敢问。 “乖了。”穆纯则揉了下对方的脑袋。 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并非是返回空中浮岛。 离开快捷通道，步行10分钟左右，宣爻看到陌生的地方。 一幢幢外观完全一样的精致独栋公寓，彼此的间隙不大，周围没有栅栏或围墙，依靠树木与绿植隔开，都是三层高占地面积不广的小巧设计，在如同模型般规整排列。 当有人经过时，就会有图像投影出现在空中，提示路牌以及门牌。 穆纯轻握着宣爻的手腕，带他停在标着“寮号1-0005”的公寓前，走上前去出声表明身份。 由ai中控管理的门铃被激活，没过多久，门便向内打开来。 开门的男人只穿无袖背心和四角裤，下颚胡子拉碴，头发胡乱翘着，却不减英俊，目测身形几乎与穆纯相等，长相却不如后者显眼，是种相对更为平和的英俊。 男人面色略显不悦，盯着穆纯将近一分钟，才将视线移到宣爻的手腕，盯着穆纯握住的位置看了半分钟，才扭头向后喊了一句“找你的”，而后就门也不关地转过身，径自踱步进了另一间屋子。 对方回身的刹那，露出了后背。 宣爻看到对方左肩甲位置有几道浅淡的血痕，再三确认后才颇为疑惑地问：“他被猫抓伤了？” 穆纯及时抿了一下嘴唇，熟稔地吞下笑，不动声色道：“对。那只猫长得挺可爱，但是特别凶。你可要小心，别被挠到。” 宣爻来不及颔首就看见一道身影从另一条走道旋风般杀出，猛地停在他和穆纯身前，道：“等你们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xx：q-q- (づ￣3￣)づ51快乐（51大家是看文还是出去浪？或者成年人全都要？ 第87章 黄金心.2.3諵砜 来人五官虽不秀气，却有双似猫般的琥珀色眼睛，加上穿着运动居家服，典型充满活力的可爱少年。 脚步不紧不慢跟在少年身后的是穿着灰蓝色休闲衬衫，黑色长发绑成马尾辫的首席。他跟上次一样表情严肃，却因缺少制服的修饰而多出几分闲适感。 “可爱少年”的身高只比宣爻矮了些许，显然已经超过了180公分。不过因为长着张娃娃脸，周围又杵着穆纯和首席这两位190左右的人，才会被衬托得偏向于可爱。 宣爻一眼认出他就是前几天去局里参观的时候恰好在舱里轮值的那位辅助，却暂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是你们到早了，”穆纯用委婉地调侃打招呼，“不过下次你们三个人记得要更早一些，免得我撞见这种重口味又伤眼……” “滚！”首席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打断并竭力克制着自己用脑袋后的发辫直接勒死穆纯的冲动。 “首席只比你们俩个早到几分钟！纯哥你可管好自己的嘴吧！别一天到晚瞎说！求你了！”可爱的辅助一口气吼完才转向宣爻，伸手准备把杵在门口不知道是否应该进屋的“纯哥新欢”给拉将进去，却收到穆纯漫不经心的视线，当即改为拉扯自己无辜的衣摆。 他虽然及时作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却逃不过首席这种人精的眼睛，只有宣爻一心忙着回想可爱辅助的名字，对状况毫无所觉。 幸而对方十分体贴心地主动道：“我叫韩归铄。抱歉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经由对方的提醒，宣爻才发现即便没听过对方的自我介绍，也见过这个名字。的确是见过，而不是听过。 对方所说的后半段话揭开了谜底。 “你这个人是不是极端厌恶社交，或者本身就有毒？”韩归铄忽然数落道，“帮你上课的事纯哥都跟我说好了，首席也帮我们俩推荐加过私人好友了，而你考试前整整三天竟然一次都没有来问过任何相关问题，我却做好熬夜帮你补课的心理准备，每天晚上都等你等得差点失眠了，结果你……” 他说到这里又收到了穆纯的视线，心下一凛，忙改口：“有人帮忙安排好这些事，一般人不是应该高兴吗？你却连纯哥的话都敢不听，是传说中的浑身是胆的熊人？” 宣爻被骂得有点懵，反射性想道歉，感觉到穆纯握着他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又咽了回去。 毕竟他可不想再度经历几小时逛遍一颗卫星的可怕过程，只能尽可能诚恳地用眼神对韩归铄表示歉意。 韩归铄抱怨的末了没忘发出疑惑：“你到底为什么不来找我帮你补课？” 宣爻说不出话，首席却抢先展露了毒舌。 “你也没来问我，”他说，“所以活该你考不过。” 宣爻迅速低下头，勉强把道歉咽回去。 首席的嘴巴平常就很毒，只是上次特意为初次见面的人留了点情面，后来则是避免被穆纯说他欺负小动物。这次毫无遮拦地一句话就击穿了脆弱的小松鼠，迅速收到了穆纯意味不明的温柔笑容以及堪称和善的注视。 然而首席不是容易认怂的韩归铄，登时冷眼瞪了回去。 空气中转眼就充斥着看不见的硝烟，宣爻不在状况内，只有韩归铄一个人如芒在背，战战兢兢地视线在首席和穆纯之间飞速来回，绞尽脑汁才找到一个勉强能缓和气氛的话题。 “其实你没有去问首席才是正确的选择。”他说。 “唔？”宣爻疑惑出声，“为什么？” “首席大人可是天才中的天才，他的学习方法虽然是对的，却未必是好的，根本就不适合我们这种一般人。”韩归铄见气氛稍有缓和，当即滔滔不绝道，“纯哥之所以让你跟我学，就是考虑到我们俩的情况差不多，都是零基础，而我本身也是从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开始学的。” 宣爻边听边回想方才穆纯说的话，双眼发亮地问：“然后……？” “然后一直学到出现自己完全看不懂的陌生词汇，我会再去相关课程里查看解释并学习。”韩归铄毫不吝啬道，“只有通过交叉学习的方式逐渐扩展考试内容所涵盖的门类，才能从零基础迅速掌握并……” 第105章 宣爻途中就似醍醐灌顶，却来不及开口再问些什么，就看到那位前来开门的英俊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相比刚才，现在的对方已经洗漱完毕，穿着剪裁合身的标准深色三件套以及向后梳理整齐的头发，让他变得比首席还要严肃且认真，颇有些一般职场精英的刻板模样，而他手上还提着一个跟身高相比显得异常小巧的行李箱，看起来准备出远门。 而后发生的一切却让宣爻再无法再把严肃和认真之类词汇套用在对方身上。 “我这次出差大概需要四五天。”对方驻足门口，与韩归铄说话时神情骤然变得温和，“饮食和其他我都安排好了。ai会帮你搞定所有。你记得按时吃饭和休息。” 说到途中他就俯身亲吻了韩归铄的嘴唇。 是深吻。后面的话则是贴着对方嘴唇说的。 吻毕，那人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冲穆纯等人顺序颔首，出门前再度吻了韩归铄的额头一下，留下了后面的叮嘱。 “你要注意休息。别给无良老板无偿加班，也不准收他的任何谢礼。” 韩归铄的脸皮与他可爱的外表相反，起码有上百倍厚，全程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首席不想自己的双眼被污染，看见那人走过就提前移开视线，望着天花板。 唯独天缥色头发的“无良老板”弯起了唇角，那副毫无愧色模样仿佛对方根本就不是在说自己。 宣爻则早已经目瞪口呆，整个一动不动。 穆纯熟稔地抬起手，按住宣爻的左右肩膀，帮助呆住的小松鼠回神，再颇具安抚意味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把他往韩归铄那边推了推，确保他站在了门框内。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你要好好学习，你们也别欺负小朋友。”穆纯笑着分别叮嘱了三人，“这几天由小金毛替你们俩值班——我可没勉强他，只是拿了个示范课的参观名额，他就自己来求着我让他值班了。等示范课结束，阿茶也会过来。反正大叔就住在你们对面，有什么情况他三秒就能赶到。我还有其他事要忙，晚点会过来接人。” 穆纯一口气交代完，就在转身同时挥手背向三人，完全没给他们机会说话就已蹿到那个率先走出数几步的陌生男人身侧，熟稔地勾住了对方肩膀，道：“你说我坏话的时候就不能背着我说？每次都要当着我的面？小心我下次把你发配到自治领去做外派。” “你很闲吗？”对方反问。 “至少比你闲。嫉妒吗？上次喊你吃饭，为什么不来？” “累。不想去。” “被棘手的任务绊住了？” “就算我说棘手，你也没空帮忙……” 宣爻就像上次在边境的空港分别那样，始终目送着穆纯的背影，哪怕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也没有移开视线。 “别看了！已经走远了！过来学习！”韩归铄大声把宣爻唤回魂来，拽着对方的衣袖，飞快把人往屋子里带。 首席趁着没谁看见，打了个有损形象的哈欠，这才不慌不忙地抬腿跟在二人后面。 门扉被体贴的ai悄然阖上，屋内依旧充斥着韩归铄的声音。 “你——快点回魂！” “好……”宣爻忐忑地应。 他偷瞄对方一眼，就被对方凌厉地瞪了回来，当即就像只落入狼群可怜小动物，只能缩起脖子，瑟瑟发抖地跟上。 时间紧迫，三人刚在书房模样的房间坐下后，二对一的教学模式就正式开始了。 首席其实浑水摸鱼得十分明显，韩归铄反而异常认真且积极的讲课，宣爻却习惯性地忙于观察四周陌生的环境，看起来就像注意力无法难集中的糟糕学生，被吼后才会看向韩归铄，却很快就会想起刚才亲眼目睹的羞耻场面，当即移开了视线。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韩归铄瞬间抓到宣爻严重走神的时刻，主动凑到对方面前，抬起手掌并拢五指，在自己脖子上横划而过，表情故作凶恶道，“求你专心点。我可不想被纯哥收拾掉。” 宣爻对韩归铄的后半句深表怀疑，但没妨碍他乖巧颔首，仿佛已经洗心革面立志于好好学习。 “学习过程中如果你再不专心或者有问题也不主动提，那我可是要直接进行地狱式填鸭教育了。”韩归铄警告。 “有，一个，问题。”宣爻说到途中抚了下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藉此稍微改进了紧张所导致口吃，“你家有没有养猫？” “猫？”韩归铄满脸疑惑，“谁跟你说我养猫？我对猫毛严重过敏，怎么可能养？” “但是，那、那个……”宣爻结巴许久才勉强挤了出后半句，“那个吻你的人……的背上，有……猫爪痕。如果没养猫，那是什么？” 首席、韩归铄：“……” “你……”首席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青筋狂跳。 “你只有三岁吗？”韩归铄的脸皮虽然够厚，却不代表他会把私事当做课程来传授，“这些东西你用辅脑直接搜不行吗？” “搜过，”宣爻摇头，“可什么都没搜到。” 首席、韩归铄：“……” 【??作者有话说】 良心闪现de加更(づ￣3￣)づ 第88章 黄金心.3.1 管制局·核心区恰似三朵盛放莲花的“三清”正浮于半空，依球体弧面做定轨等速移动，将所对应的主脑、次脑与副脑的信息尽数汇聚。 无以计数的信息洪流已经如有实质地涌入中间，形成一颗漂浮在半空中的液态球体，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旋转。 一道人形轮廓悬浮在内，显得相当模糊。偶尔才能看到一点醒目的紫。是穆纯左耳坠的颜色。 辅助：纯哥，这个方法也不行。三清里已经有人情绪失控了，继续高强度的采集会有危险，你先断开连接吧？ 穆纯：知道了。 听到提醒的同时穆纯就迅速改变了已构成液态球体的物理形态，让其成为一个上大小小的漏斗形，悄无声息地将借用来测试的信息流重新归位于下方的“三脑”。 三朵莲花迅速回到同一平面，呈等腰三角排并；三者信息流彼此相连，宛如溪流；“三清”中的“玉”字莲花下开始有人涌出，核心区门口已经有和修复舱和医护人员待命……一切有惊无险。 穆纯：问题还是出在采集？ 辅助：不。相比单脑，三脑已经解决了采集的效率。只是后续分析跟不上你的筛选，造成大量信息堆积在等待处理的列表里。达到警戒线后，他们集体情绪奔溃，冗余值当场就爆了。 穆纯：抗压能力真弱。继续换其他的测试办法。最好能把其他组的也并联一下试试。 辅助：我的哥，你好歹让大家休息一会儿。主动降维要是这么容易就模拟得出来，不早烂大街了？ 穆纯：小金毛，快放下你那高人一等的智商，免得暴露出你过低的情商。辅助：…… 穆纯：我是那么不近人情吗？拿出你廉价的同情心，多想想那些入不了网的小朋友。你都不相信核心核那么大量的信息载体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彻底消失，我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踪迹。 管制局·宿舍区·寮号1-0005 “你不是成年了吗？”韩归铄哑然过后开始怪叫。 首席及时恢复冷静，一把薅住韩归铄后脖领，先劝他冷静下来，再转向宣爻，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开放成人权限？在设置里找一下。” “好，”宣爻依言照做，很快眸光发亮，把既感激又愧疚视线投向了首席，“的确没开……请问要怎么开？” “你搜……算了，”韩归铄无力，“我共享给你。” “不管什么型号的辅脑，成年日当天就会自动解锁相关权限。”首席提醒，“就算换了新辅脑，匹配精神网络后也会如此。” “是刚买的最新型号的，”韩归铄先瞄了首席一眼，“要不是辅脑这东西只有真货，我都要怀疑你买到假货了。” “这……我不太懂这个。”宣爻忐忑。 “肯定是那狐狸精送的。”首席了然。 “会不会是纯哥悄悄限制了你的权限？”韩归铄灵光一闪。 首席颔首：“很有可能。” 宣爻懵了：“应该……不会？” “你更新设置后先搜一搜刚才问过的那些问题。”韩归铄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对，搜到就看一看。”首席饶有兴味地托起下巴。 “设置好了，我搜索一下……”宣爻依言照做后没多久就蓦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脖颈皮肤一片绯红。 首席、韩归铄：“……” 他们似乎明白穆纯限制宣爻辅脑权限的理由了。 “你晚点可以找狐狸精问问理由。”首席也加入了看好戏行列。 “……”宣爻当然不会去问，毕竟在对方似乎、可能、大概在生气的前提下。 “好了，不开玩笑了，”韩归铄出声提醒，“该学习了。” 第106章 奈何他唤了好几次，宣维依旧持着捂脸的姿势。 韩归铄突兀一拍桌子，把宣爻吓回魂了。 “好……”宣爻小声应，“我……学习。” 他显然低估了自己的辅脑随后送来的各种推送，韩归铄也低估了对方走神的频率。 在连续几次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堆内容，却发现宣爻根本没在听后，韩归铄干脆揪住了宣爻的衣领警告：“你这是什么绝版纯情恋爱脑？专心点行吗？算我求你了。好好学吧。你不好好学习，就考不过。你考不过，纯哥就会让我生不如死。那我还不如先杀了你，或者我现在就跟你同归于尽！” 宣爻被吼得急忙正襟危坐，头点个不停，显得相当乖巧。首席适时咳嗽一声，阻止韩归铄真的动手。 “你一次考过的话，现在也不用在这里受罪了。”韩归铄收回了手，嘴上却没放过对方，“纯哥应该有叮嘱你好好学习吧？他说的话你都敢不听，他交代的事你都敢不办好，你究竟浑身是胆，还是有九条命，可以多死几次？” 宣爻低下头，像个犯错的乖学生一样盯着桌面。 “他可是有无数种方法逼疯你，折磨你。反抗是没有前途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乖乖躺着享受就好。搞清楚什么是你现阶段最重要的事，其他都可以之后再说，懂吗？” 宣爻途中就有听没有懂了。他用普通搜索毫无结果，只好切换…… “停——停停停！”首席看穿了宣爻，连忙阻止，“你暂时别再用成人模式了。韩归铄你那污言秽语也少说点，别污染小朋友的脑子。” 首席数落完韩归铄又转向宣爻，道：“虽然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是明白什么是主次，先把重要的事做好才更重要。感兴趣是一回事，能否坚持就是另一回事了。无论对人还是对事。” 宣爻一愣，几乎跟韩归铄一起颔首。 “接下来由他负责教，我来负责考，”首席再开尊口，“我会依照你们的教学进度给出测试套题。总之，你们两个都给我专心点。” 韩归铄：“遵命，首席大人。” 宣爻：“好……”…………如此，宣爻这一天连吃饭的暇余都没有，被迫学会了边吃边学的新技能。每当他学得两眼发晕，坐着就睡着的时候，依旧会被两位尽职尽责的老师强行摇醒继续学习……不，最后阿茶也来了，教他的老师登时变成了三位。 当宣爻疲惫得连挣扎的力气完全丧失，再也生不出任何偷懒或放弃的念头，唯一促使他坚持下来的就是之前示范课上看到的“那一幕”…… 穆纯来接宣爻的时候，宣爻已经被学习折磨得意识模糊，看到穆纯就像看见了救命恩人，飞快地跑向了他，仿佛已经忘了是谁把他送到这里来的。 等穆纯对首席等三人道别并说出“明天还要再麻烦你们”之类的话，宣爻才想起对方“罪魁祸首”的身份，当即欲哭无泪地瞪向穆纯，在得到对方微笑回视后，他果断挥开了对方递向自己的那只等待交握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89章 黄金心.3.2 等宣爻奔跑至第二百个依旧一模一样独栋公寓前，很难不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 拒绝被穆纯牵着走的坏处不多，却足以让宣爻在这片毫无差别的住宅区里彻底迷路。 迷路不可怕，可怕的是，即便他能看到门牌号，也没有地图可以参照。 因为他逐一调出的所有地图都在该地区标注：需要特别访问授权与身份验证。 在连续三次尝试均告失败后，他自然被地图限制了对该地区的所有访问可能。 穆纯仿佛早有预料般，并没有急着去追宣爻。 他慢悠悠地溜达着，简直犹如散步，心下还有暇余盯着对方的背影感叹：小松鼠跑起来还挺快的。 等他看到因为迷路而一脸迷茫地蹲在岔路口的小松鼠那副可怜的模样，当真是好悬才及时忍住笑。 他唇角微弯地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对方，弯腰凑在垂头丧气的小松鼠耳边。 “补考一共有四天时间准备，”他语调暧昧，说出的话却正好相反，“去掉今天，还有三天。” 宣爻完全没有察觉对方靠近，惊得差点原地窜起，来不及发出尖叫，就被对方的话慑住，登时如遭晴天霹雳般，连瞪人都顾不上，眼眶也蓄出少许水雾。 穆纯知道玩过头了，当即收敛笑容，揉揉对方的脑袋，哄道：“好了，不逗你了。你蹲在这里多久了？腿不麻吗？” “不知道……麻。”宣爻心不甘情不愿地据实以告。 “我拉你起来。”穆纯半弯着腰伸出手，耐心地等待了片刻，可对方只是看着自己，还是不愿意握自己的手。 没想到小松鼠脾气还挺大。穆纯毫无恼怒之意，只觉得有趣。 宣爻来不及表露不满，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再度发出了强烈的就餐要求。 “诚实是种高尚的品格。你应该向自己的肚子学习。”穆纯说话途中蓦地伸长胳膊，卡住了对方腋下。 边境会都酒店内的情景再现，宣爻得益于“睡美人”的身高毫无用武之地。 穆纯直接把人半提半抱起来，眨眼又把惊讶得僵住对方重新放回了地上，不仅成功帮对方恢复了站姿，还顺手帮对方揉了揉膝盖。 趁对方怔愣，穆纯果断且自然地去握对方的手。 没想到他才刚握住，就被对方“啪”的一下挥开。 好像真的生气了。穆纯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上出现了一小块红痕，感叹小松鼠的力气突然变大了。但是又有着微妙的不同，好像只是在闹脾气。 宣爻显然已经跑不动了，只能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快步猛走，片刻后陡然想起自己刚才迷路地窘态，只得驻足转身。 穆纯正想蹿到宣爻身边，没想到却被突然回身的小松鼠瞪了一眼，颇有点自己抢走了对方坚果的罪恶感。 宣爻毫无自觉地瞪着对方，双腿却大步向前，很快回到穆纯面前，在对方错愕地注视下，改为跟在对方身后，低垂着脑袋。仿佛既不愿意跟对方有任何肢体接触，也不愿意跟对方说话。 只是，他更不愿意的是，被独自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宣爻的倔强只延续到返回空中浮岛，就败给了小狐狸和那堆ai机械臂准备好的满桌美食上。 他敞开肚子疯狂地大吃了一顿，途中却被积累已久的疲惫击倒，向穆纯展示了边吃边睡的新技能，随后只能乖乖听取对方的建议，打算依靠泡澡来缓解疲劳，没想到坐进浴缸没多久却睡着了。 直到被淌进鼻腔里的水呛醒，宣爻才发现自己差点就淹死在了里面。 早已经洗完的穆纯闻讯飞速赶来，看到趴在浴缸边猛咳地宣爻，颇感哭笑不得。 他一只手揉着小狐狸柔软的脑袋，另一只手揉了揉宣爻湿漉漉地头发，眼见对方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难免玩心大起地凑到对方耳畔，表演“阴魂不散”。 “醒醒。你的课还没学完。” “——！” 宣爻当即一个激灵地从浴缸中窜起，开口就是：“我没睡！我在学！” 穆纯娴熟地忍住笑，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依旧瘦得过分的身体，当即给首席和韩归铄同时发送了“加大喂食量”的要求，弄得二人莫名其妙。 等宣爻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想起了罪魁祸首是谁，却来既不及去遮，也来不及瞪，对方就已经凑近到咫尺之距。 穆纯先在宣爻湿润的唇角留下一个吻，而后又执起他的手，亲吻了他的指尖，另一只的手掌则在对方的肩胛处稍微用力，轻按至产生少许疼痛感，这才凑到对方耳畔，低声道：“下次再甩开我的手，可就不止是逗你一下这么无害的惩罚了。” 宣爻的脑袋“嗡”的一声，眨眼想到之前韩归铄和首席说的话，那个陌生人背后的抓痕，还有韩归铄猫一样的眼睛，瞬间明白了穆纯的意思，也弄乱了自己的脑袋，整个僵住不动。 直到一个冰凉地东西贴上了他的脸颊，他才回神，随即被冻得一个激灵。 “是冰淇淋。牛奶巧克力口味的。为你的大脑补充一点糖分。”穆纯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小松鼠一连串可爱的应激反应，“不过你得先从水里出来再吃……不用那么慌张的找毛巾，居家服已经到了，你不用裸奔，站着别动就行，ai会帮你搞定。” 穆纯说完就溜达走了，留下宣爻独自手忙脚乱。 然而，宣爻很快发现小看了自己的脑子。 即便他吃完了那个冰淇淋，他的大脑依旧一片精彩纷呈，根本没有冷静下来的意思。 就算抛开亲吻和碰触，只是看着对方或对方回视自己，他的大脑就会不自觉依据所见所感杜撰出诸多旖旎的想法，再加上游玩带来的困倦和被迫学习了一天已经发昏的脑袋，他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几乎是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力，带着那堆“想法”勉强“飘”进了卧室。 第107章 可他没能倒在床上，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轮廓正坐在那个柔软的球体床上。 紫水晶的光泽让宣爻一个激灵，当即彻底清醒过来。 “别跑。”穆纯拆穿对方，“你也不愿意再被我扛回来吧？” 宣爻僵住不动。 “只是聊一会儿天。”穆纯唇角微弯，示意对方过来。宣爻狂摇头。 穆纯收敛了笑容，手掌先轻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随后抬手一指离开卧室的方向，唇齿轻启，缓慢却无声的说了一个词。 宣爻轻松读出“学习”二字，当即汗毛直立，连忙大步走上前，乖乖在对方指定的位置坐下。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怕我？”穆纯体贴地为彼此留了一臂的距离，重新露出笑容，“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之前努力……没有努力，”宣爻解释，“没学习……学习了考试也没合格。” 穆纯饶有兴味地听着对方前后逻辑矛盾突出的话。 “我会努力，我会跟他们好好学，我……” “不努力也没关系。” 穆纯说出让宣爻呆住的话。 “我养你不就行了。” 第90章 黄金心.3.3 “怎么？”穆纯等了许久，都没有从对方那边得到任何反馈，难免疑惑，“我养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买。你想去哪玩，我带你去。你想努力的话，可以继续努力。累了的话，不努力的话也没关系……” 穆纯还没说完，宣爻的眼泪就已经沿着双颊滑落。 不是感动，因为眼底找不到丝毫喜色，而是伤心。 “怎么哭了？”穆纯错愕不已。 宣爻狂摇头。但跟之前哭的时候一样，不劝还好，一劝反而哭得更为伤心了，眼泪糊得满脸都是。 “我似乎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啊？”穆纯心下只自我检讨了半秒，之后只剩下对方为什么每次都不按理出牌的疑惑。 他伸出手，想帮对方擦眼泪。没想到对方却抢在他之前飞快抬手，交替用手背与手臂粗鲁地反复胡乱抹脸，自虐般留下了大片红痕，呼吸也好像窒住了。 穆纯在宣爻把脸皮擦破前忙抓住他手腕，及时制止对方那一连串的古怪行为。 宣爻开始还挣扎，意识到跟对方拼力气毫无胜算后就僵住不动，保持被穆纯握住手腕的姿势继续流泪。简直就像被狠狠欺负了一样，显得更为可怜了。 穆纯觉得自己那颗可耻的花心狠狠地动了一下，差点就要违背之前的许诺，幸好及时压下了自己心底那些恶劣的想法。 “呼吸。快呼吸。你怎么一哭就不记得要呼吸了？冷静。你先冷静一下。你的反应怎么总是那么容易过激？对。放轻松一点。防备心别这么强。只要你别乱动，我就松开手。”他边松手边叮嘱，“温柔点。我是说，你对自己要稍微温柔一点，不然破了皮，会被疼痛折磨的可是你自己。” 沉默多时的宣爻终于“唔”了一声，半垂着眼睑，恢复成那个安静流泪的模样，看似十分听话地没有再虐待自己。 穆纯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有抬手的迹象，当即再度按住了对方的腕部，道：“再不听话我可就生气了。” “你别生气，我不是……”宣爻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话语也因此卡住了。 “不是什么？”穆纯既被对方哭得没脾气了，也惊讶于自己的耐心竟然不减反增。 “我不是不想努力，也不是故意不努力，”宣爻终于找到了适合的词句，“就是……” 他再度顿住，突兀地抬头看向对方，露出犹如下定决心般的表情，道：“我觉得大家都很了不起，可我不是。我想跟大家一样厉害，可实事上却没有那么容易。” 宣爻低而轻的声音让穆纯天缥色的发梢微晃，同色的眼睛也在眼睑开阖间短暂闪烁，途中就不自觉放松了握住宣爻手腕的力道，面上可见明显的错愕。 “我很羡慕那些天才。我觉得自己的努力毫无作用。可我说不出‘下一次只要我认真起来就一定能成功’之类的话，因为我知道下一次也可能是失败的结局，我……“穆纯没等对方说完就将人拉进了怀里。但他并未用力，给对方留下了挣脱的余地。 宣爻开始还像小动物遇到危险时那样紧绷着身体，很快不自觉微微发颤，直到对方的体温与心跳透过他的皮肤与耳朵，以区别于之前数次的方式传递到他心口，促使他逐渐却自然地平复下来，放松地将体重交给了对方，呼吸也逐渐趋缓。 “一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什么？” 穆纯突然抛出的问题仿佛透过胸腔直接抵达了宣爻的脑海，陌生而认真。 “反正你一哭就暂时停不下来。我觉得以后应该给你一分钟来哭。等你哭完了，自然就冷静下来了。”穆纯毫无计划被打乱的不满，但跟他颇具安慰性质的动作不同，声音里带着些许愉快地情绪，“不过转念一想，可能一分钟根本就不够你哭，还是十分钟比较好。但是十分钟的等待对我来说会有点痛苦，弄不好途中可能就跟你一起哭看。最后我选择了五分钟这个折中方案。” 宣爻听到途中就呆住了，一点点直起上半身，稍微远离对方的怀抱，圆睁着眼睛盯着对方。 确定穆纯的确是在认真的提议后，宣爻蓦地笑了出来。 随着穆纯的话语，宣爻的笑容也愈演愈烈。 等穆纯说完，笑容和泪痕已经同时出现在宣爻脸上，不再像之前那样短暂，而变得绵长。 “开心点了？”穆纯明知故问。 宣爻颔首：“开心。” “跟我一起吃饭，开心吗？”穆纯又问。 “……开心。”宣爻根本说不出违心的话。 “跟我一起玩也开心吗？” “也开心。” “跟我住也很开心？” “也很开心。” “目前为止，你可是第一个有此殊荣的。” 虽然穆纯是出于安全考虑，免得那个面具男再出现来掳人，可是在“第一个”出现后，宣爻的脑子就出现了雀跃的循环，基本没有在听对方后面的话了。 “……但是，实际上你却一点不开心，”穆纯说，“才会想回边境，想离开我。” “……” 宣爻的雀跃眨眼消弭无踪，骤然惊醒。 今夜他心下的起伏恐怕比此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大。 先是害怕，而后难过，再被对方逗笑，此刻则惊惧再现。 他骤然想起今早说过的话，异常忐忑地瞄向对方，却被对方抓个正着。 “或者说，你明明很开心，但是你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穆纯突然凑近对方，脸上笑容依旧温和，手指却掐了对方的双颊，用力朝两边拉拽，“所以才想要离开，要回去。你回去以后是不是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没没没……不不不……”宣爻用变形的嘴唇吐出一堆否定才得到一个辩白的机会，“我就稍微回去一下，并不是不回来了。” 宣爻的话让穆纯脸色稍霁，高抬贵手地放过了对方的脸颊，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指尖。 “那四台机器，我家里人的情况，丧礼，还有其他，我不敢问，但是我还是会想……” 以前工作的保险公司交过一次报告后，就没有找过他；记忆里已经垮塌的家，也没有任何后续事项需要安排；四台“睡美人”的账单，再没有收到过……就算宣爻再迟钝，也知道那些都已经被穆纯处理好了。何况他并不迟钝。 “谢谢你帮我安排好了一切。” 但是他还是想自己去确认。 “但是我想亲眼看看。” 他不能因为这里的生活无忧无虑，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会立刻回来的。真的。我只是想回去一下，亲眼看看已经消失的家。” 宣爻难得说完如此冗长的话语，穆纯却一时没有开口。 他只是安静地盯着对方，直到对方再不复方才的执着与坚定，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他才开口，吐出一个字：“手。” “什么？”宣爻短暂疑惑，很快发现对方的指尖还被自己的手握着。 他刚想松开，就听到对方说。 “吻一下手指的指节以及掌心。” “……” 宣爻懵了许久才勉强回过神来，脑子和身体却处于脱节状态，根本无法动弹。 没想到很快又听到对方说： “不留下点诚意，我怎么相信你还会回来？” “我保证会回……” “没有诚意。”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黄金心.3.4 依穆纯的习惯，当然是从宣爻手里拿到了让他满意的“诚意”后才放过了对方。 随后他便离开空中浮岛，回局里忙公事去了。等他忙完再休息片刻又精神十足地回了家，边听小狐狸通过辅脑汇报小松鼠整晚的行为轨迹，边愉快地奔到对方面前。 第108章 宣爻再度两眼发懵地被穆纯拖着离开了空中浮岛，前往编号00005度假型行星。 他们二人继续了昨天未尽的第三和第四颗卫星的旅途，而宣爻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天居然已经亮了。 整宿都在努力自学而压根没有睡觉的宣爻毫不困倦，而他却不讶异于自己好得过头的精神状态究竟源于何处。 他心下不断闪现记忆，有自己的嘴唇吻过对方微凉的指节与微暖的掌心的触感；有鼻息间嗅到的浅淡甜味的传递，不知是对方喜好的糖果、点心、生活用品的味道，也可能是自己擅自的联想；有自己耳边回荡的，由自己缔造出的，亲吻皮肤时所附赠的细微却暧昧的响声…… 这些不止让他毫无困意，还让他不知疲惫地跟在擅长四处乱窜的穆纯身后，近乎寸步不离。而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对方与自己交握的手指，藉由在陌生人背上看到的抓痕发散着想象，再迅速将自己的遐思深藏起来。 这些无处安放的部分，最终全部被他投入到学习当中，只有无法隐藏的羞赧显于人前，仔细且熟稔得连他都不敢相信。 穆纯很快就发现宣爻在走神，当即颇为严肃地禁止了对方悄悄用辅脑学习的行为，并为其详细阐述了“人类的运行原理”：其一、提高大脑使用率的关键在于，无论是玩还是学习，都要集中注意力，否则就是在自降效率，是在纯粹的浪费时间；其二、为了能让身体更好的支援大脑，无论学习，娱乐，吃喝还是睡眠都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果放弃或没有全身心投入享受其中任何一个步骤，同样也是在浪费时间。 经过穆纯循循善诱的宣爻不止比昨天多逛了半颗卫星才感觉到双腿酸痛的疲惫抗议，还在二度经历“星辰过山车惩罚”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全身心的享受这种刺激感，以至于他轻松地适应了过山车的强度。 至少在他下车的时候，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既没有出现两腿发软的症状，也不需要依靠穆纯搀扶才能行走。 微小进步的欣喜没能持续多久，上午那愉快的娱乐时间就宣告结束，宣爻也被穆纯再度送到了那堆建造得一模一样的独栋公寓前，再度交给了韩归铄和首席这两位可怕的老师。 跟第一天略有题外话的教学环境不同，第二天就是纯粹的填鸭了。 当然，填地不止是教学，还有吃饭。 宣爻看着自己手里的碗里始终被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两位老师用菜堆成小山，难免满脸莫名，在得到二人充满威慑力的瞪视后，只得被迫闷头苦吃，直到一口也吃不下才能重新投身于学习中。 相比之下，他觉得学习填鸭要幸福许多。 穆纯那边模拟主动降维依旧不顺利，自然没办法获得寻找维度核心核的有效线索，而他这么一耽搁竟然就到了天黑。 之前有穆纯在的时候，宣爻其实根本不会感觉困。没想到等他抵达韩归铄这里，没多久就在学习和吃饭的途中无数次睡着又被摇醒，就连去厕所的时间也没能超过5分钟，就被站在外面用力捶打门板的韩归铄迅速惊醒。 诡异的是，他的辅脑和大脑经过几次有规律的填鸭后，似乎已经交涉成功，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依旧在努力汲取知识，仿佛无论他清醒与否都会继续学习。 这种本该让他不寒而栗的情况，在困倦和知识的海洋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无关大雅。 等宣爻在韩归铄家吃了夜宵，也可能这顿才是晚饭，之前那顿是下午茶，可已经彻底学晕头的宣爻对时间的感知仿佛变得混乱，加上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也就顾不得现在是什么时间，满脑子除了学习只剩下想立刻躺下好好睡一觉的本能，穆纯终于出现了。 他把半梦半醒的宣爻带回空中浮岛的时候，宣爻已经半靠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穆纯没有唤醒对方，悄无声息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并略微退远两步，接着就发现对方学会了站着睡觉的新技能。 看着对方稳定的“站睡”，穆纯差点鼓起掌来，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阴魂不散地突然凑到对方耳边出声提醒对方继续学习，反而露出莞尔的表情，跟脚边的小狐狸一起欣赏。 宣爻睡得并不久，在ai的机械臂和穆纯一起帮他脱衣服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小狐狸低头垂目假装没有看见，其余机械臂反而最先觉得尴尬，相当智能地飞速缩回地板上下面，而后就是宣爻的颈部皮肤迅速投降，眨眼就一片绯红。 穆纯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对方的模样，动作熟稔地一抽一拉，巧力地先扯后扔，趁着对方呆愣之际，只给对方留下了一条内裤。 “去洗澡，”穆纯的语气相当理所当然，“然后去睡觉。” 被这一番折腾下来，宣爻很难不清醒过来，他点完头就一溜烟跑向“水疗区”，在ai的帮助下迅速洗干净了自己，在小狐狸的监督下站着不动，任由ai吹干并穿好衣服。 收拾妥当的宣爻反射性往门口和厨房寻找穆纯，却没有见到对方的身影，各个浴室也是同样，只好压下羞窘，朝卧室方向走。 没想到卧室、衣柜以及工作房间也是同样。 就在他一脸失望地准备去卧室睡觉时，却透过落地窗发现了对方正坐在外面的镜面湖水边。 对方在夜空下的轮廓犹如一道更暗的剪影，除了发色与眼瞳几乎都被墨色吞没。尤其半仰着头盯着星空的方式，显得相当虚幻。 宣爻不知为何不假思索地拔腿飞奔起来，穿过冗长的走道，直往对方所在位置跑去。 他还没到近处，因急切和变重的脚步声已经引起对方的注意。 穆纯低下头，看向宣爻，露出了笑容。 熟悉感让宣爻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同时也放缓了呼吸，希望能藉此平复心下突兀的紧张情绪，不过在看到对方笑容的那一刻开始，方才还索绕在他心底的失望就已消失不见。 “怎么不去睡觉？”穆纯好笑地看着气喘吁吁地对方，“不困了？” 宣爻先点头，再摇头，然后发现了自己的肢体语言又自相矛盾了，当即尴尬得僵住。 “你再不去睡觉，天可就要亮了，然后你就要继续学习咯？”穆纯半开玩笑地故意逗对方。 宣爻先被“学习”二字害得面露难色，接着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从他第一次来到这座浮岛，来到穆纯家的那一刻起，就隐约感觉到这里仿佛有着某种特殊之处。 地面上的湖水仿若凝固般无波，天幕上仿若凝固着璀璨星辰，一切都仿佛凝固在了某个特定的夜晚…… “这里……为什么始终都是夜晚？”宣爻不自觉问。 第92章 黄金心.3.5 “居然被发现了。”穆纯的用词和语气相反，没有丝毫地惊讶迹象。 天缥色的发梢在宣爻的视野里留下了轻灵的轨迹，几乎让他暂时遗忘了自己刚才问过了什么。 “学累了？”穆纯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巧妙地避开了回答，“休息一下？” 宣爻依言坐下，盯着平静的湖面，犹疑着是否追问，就听到对方的反问。 “夜晚不好吗？”穆纯道。 “没有不好，”宣爻缓慢地表达着自己对夜晚的感觉，“安宁，安静，还……” “还让人想做坏事。”穆纯接得毫不违和。 宣爻不解地偏过头，看向对方，问：“坏事？” “这种……” 穆纯的指尖轻托起宣爻的颚尖，用落在唇角的吻作答。 “以及，比这还要坏的……” 后面的话语被馈赠为从唇角蔓延至唇齿的吻代替，随即被对方主动给予的回应悄然延长。 宣爻难得没有害羞，也没有紧张。心口溢满的温暖与异常疯狂的节奏仿佛源于截然相反的两个自己，各自秉持着期待与忐忑。 他终于学会了如何主动追逐对方的吻，也学会了贪婪却不急切。 直到对方的手指碾过他的耳垂，以顽皮的方式带来难以言喻地撩拨，他才带着挥之不去的不舍，悄然留出彼此呼吸的距离。 “你喜欢留长发？” 穆纯声音与手指一起来到宣爻的耳畔，漫不经心地帮对方把一缕长发顺到耳后。 宣爻轻轻摇头，又有一缕顽固的微卷发丝重新滑落。 “等过几天有空的时候，带你去剪？”穆纯问。宣爻颔首。 穆纯的指尖趁机来到对方颈侧，滑过皮肤，又钩住一缕长发，缠绕在指尖，很快放开来。 他没有给对方留下羞赧或闪躲的可能，就终止了短暂却暧昧的举止，没想到却被宣爻抓住了手腕，轻吻了指尖。 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与触感仿若流水，让穆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在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极少的光线勾勒出清晰的骨节，粗糙的指腹和细小的伤口交织出时间的轨迹。 穆纯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既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也没有回握住对方的，而后就顺势且坦然地将被握住的那条胳膊垂落至了自己身侧，忽然不再动作，也不再言语。 第109章 在这段极其短暂的时间里，穆纯仿若与这座空中浮岛上的星空和湖水一同静止，轻易就吸引了宣爻的所有注意，而对方依旧半仰着头，盯着那片凝固的星空。 “很美，对吧？” 直到穆纯的声音主动打破了静止的假象，宣爻才依言从对方脸上移开视线，抬头看向上方，小声地附和。 “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 穆纯忽然给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答案。 “就算一切都消失不见，这里依旧会存在。” 宣爻来不及追问，又听见对方更换了话题。 “你考虑好什么时候回去了吗？”穆纯的语气就像自己刚才什么奇怪的话都没有说。 “没，”宣爻摇头，“还在考虑。” “需要我陪你回去吗？”穆纯支起手腕有空暇的那边膝盖，用同侧的手掌撑住自己的脑袋，歪着头，半开玩笑道，“还是已经舍不得走了？” 宣爻一时没反应过来，至到对方说出后半句。 如此轻易就被对方拆穿，让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避开了对方探寻的视线。 穆纯满意地看着对方易懂的举止，笑着补充：“我是说回边境的时候，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宣爻缓慢却坚定地摇头：“毕竟我身上已经没有特别的东西值得谁来抢了。” “你……”穆纯笑容骤敛，话语也是，眼神变得相当慎人。 宣爻本能地缩起脖子，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找不到补救方法，也没想到说错一句话就会惹怒对方，只能低下头，咽下反射性的道歉。 穆纯用意味不明地视线把对方盯得头皮发麻，才打破沉默：“既然这样，就由我来决定。” 他无起伏的声音里充满命令意味：“大叔或阿茶，你选一个。” 宣爻懵了：“选一个？” “必须有一个人陪你回去。”穆纯理所当然道，“既然你不要我陪你回去，那就在大叔和阿茶里选一个。” “……”宣爻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这是出于安全考虑。”穆纯给出无法拒绝的理由。 “可……”宣爻挣扎着挤出声音，“大家都很忙，我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 “果然。”穆纯喟叹同时弯起唇角，接着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我也是‘大家’。我还以为对你来说我跟他们已经不一样了。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宣爻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不是，为什么不要我陪你回去？”穆纯抢白。 “因为你很忙……” “所以你只能从‘大家’里挑一个了。” “我……” “我推荐大叔或阿茶。” “……” 不过几个回合，笨口拙舌的宣爻就彻底败下阵来。 跟之前不同，穆纯这次竟然没有提前预警。 这种突兀且彻底的不悦，让宣爻觉得异常害怕。 尤其是对方的笑容，更是温柔得让宣爻脊背发凉。 “算了，”穆纯突然又道，“不想选就算了。” “不是！”宣爻慌张地抓住对方的手，依照前几次的经验，小心翼翼地主动凑近对方。 但他的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侧头避开，而他只能尴尬地僵住不动。 “大叔还是阿茶？”穆纯带笑的声音仿若最后通牒。 “阿茶！”“正确答案”早已经不在这两个选项里，可惜宣爻没有察觉，单纯觉得即便阿茶的话比较少却给愿意给他补课，远没有只见过一次的大叔可怕。 “那就阿茶了。”穆纯听到答案的同时立刻起身，顺便抽回了自己的手，“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 宣爻连忙抓住对方的胳膊。这次他力气大得出奇，穆纯竟没能直接甩开。 他不耐烦地回过身，却在看清对方表情的刹那动作凝滞。 “你怎么这样？”宣爻眼眶发红，眼底写着不满与不解，明显受了极大的委屈，竭尽全力才没有立刻哭出来，手指关节却用力到发白，仿佛能嵌入对方的皮肉。 “我怎样？”穆纯视线扫过自己剧痛的胳膊，再挪回对方的脸上，终于知道对方的怪力完全是藉由情绪来诱发的，同时也确定对方对此全无自觉的事实，“你这么瘦，手劲儿却挺大。你要不先看看我的胳膊有事没？我的手如果断了，你必须负责的事情就又要增加一样了。” “……” 听到对方恢复了玩笑的口吻，宣爻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飞速松手的同时满脸惊慌地上前一步，堪称熟稔地解开了对方的上衣纽扣，十分流畅地脱下半边，直到能看见对方右上臂那几道新鲜指印，才蓦地僵住，眼泪也蓄势待发。 此时已经惊呆的穆纯：“……” “不准哭！”他哽了一下才板起脸道，“你脱我衣服的动作怎么那么熟练？” 情绪没能成形就被打断的宣爻：“……” “不不不……”他手足无措且口舌打结。 “是不是脑袋里有想过？”穆纯拆穿。 “我没有！” “居然会撒谎了？” “我……”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拆穿的宣爻直接哑了。 “真是进步神速。” “我不是……” 一人一句来回间，穆纯已经抽回自己的胳膊并把衣服拉扯回原位，遮住胳膊上的指痕，眼角余光扫到对方又有哭的迹象，当即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腮帮。 “说不准哭还哭是吧？低什么头？要哭就抬起头来，看着我哭。”他说。 宣爻：“……” 他因此哭不出来了，眼神却更加委屈了，又恢复了那副随时警惕着外部环境的小松鼠模样。 穆纯迅速掐灭了自己心底那点微不足道地动摇，松开了对方的脸皮，上衣纽扣也不系，就这么敞着，十分坦荡丢下了对方，自己一个人走了。 宣爻连忙小跑起来，这才勉强追上对方。 他能看出对方依旧不悦，只是他一贯没有什么语言天赋，想方设法地搜肠刮肚许久，刚挤出个“你”字又被对方一句话就堵哑了。 “跟着我干嘛？”穆纯问。 “衣、衣服……对不起。”宣爻结巴道。 “你可是有特权的人。我给你的特权。你想脱就脱，我又不会生你的气。”穆纯讽刺，“只有可怜的我是被你一视同仁的‘大家’，在你心底既不特别，也无权享有特权。只比陌生人稍微好一丁点儿，是吧？” “不是！”宣爻急忙打断。 “不是？”穆纯陡然驻足，跟在他身后的宣爻顿步不及撞在了他背上，两人都是一个踉跄。 一个陡然回身，一个后退了半步。 “什么不是？”穆纯抢白，“刚才我问你要不要我陪你回去，你不是拒绝得很顺口吗？现在又不是了？你既然知道要体谅我忙，就别跟着我……” 他还没有说完，宣爻已经张开双臂，以一种极不熟稔的，既像是扑也像抱的姿势，撞进他的怀里，环住了他的腰，用力圈得死紧。 【??作者有话说】 为方便各位宝子看，以后尽量固定在相应更新日的22:00更新(づ￣3￣)づ（云养松鼠的各位）母亲节快乐！（不太对 第93章 黄金心.4.1 来自穆纯皮肤的温度、腰背的陌生触感以及过于清晰的心跳，促使宣爻的理智迅速回笼，方才由本能驱使的冲动行为眨眼平息。 他就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放开了对方，顶着从头到尾一片绯红的皮肤，相比手足无措，更像是手舞足蹈般的原地转了一圈，才藉由飞快为对方系好上衣所有纽扣的动作，展示出他依旧拥有支配自己四肢的能力，随即主动牵起了对方的手，拖着对方大步往回走。 面对宣爻的这一连串既新鲜又奇特的反应，穆纯起初还感到困惑，而后就饶有兴味地欣赏起来，最后则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既是因为自己的行径，也是因为此刻对方的种种。 而后，他选择安静地注视着对方过瘦的背影。 不知是因为长发遮挡了发红的后颈皮肤与耳郭，还是因为对方首度主动握住自己的手，让他觉得对方就像换了一个人。 不再像刚认识那般随处可见的对一切都已经麻木的成年人，不像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但也并非介于这二者之间，而像是在这之上的。 直到穆纯发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有轻微地颤栗传来，掌心的温度也烫得吓人，佐证着对方内在的忐忑与胆怯，他才笑出声来。 宣爻小声抗议：“不许笑我。” 穆纯刚想否认，就听到对方说：“也不许笑你自己！” 迟来地拆穿出乎了穆纯的意料，让他短暂瞪大了双眼，晃神间已被对方带至房屋门前。 宣爻驻足回身，放开对方的手，指尖覆在对方的手臂上。想到自己刚才不受控制的糟糕行径，根本不敢碰触，脸孔也半逆着光，让人看不清表情。 第110章 “胳膊，还疼吗？”他终于出声，略显哽咽，却并没有哭，只是愧疚。 穆纯这才注意到对方并没有碰自己受伤的手臂，而且似乎比自己更痛苦，显得奇怪却可爱。 “别生气了……”对方难得的安静让宣爻惊慌，极力搜刮着脑海里的词句，“你明知道我不太会说话，就别因为我说错一句话就生气。” 他停顿在这里，花时间去深呼吸，而后才继续：“哪有你这样，一言不合就生气。一点不如意，也生气。一生气就会赶人走，不赶人也会自己离开，就像……” “像什么？”打断说话缓慢的宣爻着实太过容易，穆纯抢白的同时上前一步，逼得对方不自觉退后一步。 宣爻因而不再处于逆光中，困惑与难过混杂出的不知所措在脸上异常的醒目。 人造光线同时点亮了未经打磨的棱角分明的细长条状紫水晶，让裹着矿石的银白细线与天缥色的头发和眼瞳变得更为夺目。 “就像，”宣爻看得微怔，声音短暂滞住，片刻后心下泄气似的叹息，带着些许不甘道，“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回来，就像表面上什么人都喜欢，其实什么都讨厌，也没有谁能让你割舍不下……” 宣爻本以为穆纯会在途中打断自己，让他别胡乱揣度，更别胡言乱语。 可是，都没有。 反而是自己说到途中心口就愈发沉重，最后连呼吸都有些滞涩，不禁自行噤声。 对方难得的安静让他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说错话了。 穆纯早已不再动作，也不说话，只是出奇安静地看着对方。 他前一刹还想强行骇入对方的辅脑，就像对付任何惹自己不悦的人那样。 可对方并未如此。 不如说情况正好相反。 他因此更想探知对方阐述的源头，探知对方意识深处最基础的形态，想看到对方不加遮掩的本质颜色。 但那样只会摧毁对方，让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唯一能与自己“共感”的人消失。因而他只能及时遏制了自己，只能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犹如审视。 宣爻被那眼神盯得不敢再看对方，沉默因此不复以往，变得尤为难熬。 许久，他才鼓足勇气，抬眼偷瞄对方一下，却撞上了对方等待已久的视线，接着被对方一把拽了过去，固定住腰与后颈，凶猛地吻上。 与宣爻本身愿意无关，也与撩拨或动情无关，是穆纯藉由一个吻所形成的压制，让宣爻在惊讶的同时既无法退怯，也无法争夺，更谈不上势均力敌的拉锯。 不过片刻，就连最基础的呼吸都被完全剥夺。 跟不上对方节奏的宣爻只能配合，穆纯却跟忽然把他抓过来猛亲一样突然地放开了他。 宣爻摇晃了一下，蓦地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能站稳，而对方竟然坏心的扔下了他，独自快步往房屋深处走去，害得他只能气喘吁吁地赶紧跟上。 在穆纯的辅脑里，格雷正在怒吼。 辅助：纯哥，互联提示！你在干嘛？你在跟谁互联？ 穆纯：没有。是误报。情绪波动导致的…… 辅助：我波你个头的动！我这边都出现互联冗余警报了！可别是你的新欢！很危险的好吗？ 穆纯：小金毛，送你四个字。辅助：什么？ 穆纯：静默模式。辅助：…… 穆纯飞速处理完辅助，已经彻底恢复如常，脚步也慢了下来。 “下一次，”他陡然驻足回身，一步向前，逼近差点撞进自己怀里的宣爻，伸手抚了抚对方的脸侧与脖颈，“这种话要在接吻之后就说，别等到我生气之后。” 宣爻摇头，忙抓住对方的手，道：“我宁可没有下一次。” “吻吗？”穆纯明知故问。 宣爻哑然几秒才颇为不好意思的大步向前走出几步，只敢背对着对方小声嘀咕道：“我宁可下一次你别再生我的气……” 他还没有说完，穆纯就大步上前，悄然伸手拨开他的头发，突兀地在他后颈上地用力吻了一下。 酥麻瞬间扩散至他整条脊骨，背部像过电一样隐隐发麻。 宣爻错愕地捂住自己諵砜的后颈，差点就要原地窜起。羞赧让他反复开合着嘴巴，却说不出半个字。 穆纯就像无事发生一样，伸手牵住对方往前走的同时嘴巴也没闲着。 “你还用不了传送舱，邦联的一般交通系统耗时可能要两天才能到边境，最好等补考完再回去。不过在离开之前，你还要与两人组成三人共联的辅脑使用测试。如果还是无法使用全域设备，就得等到尘立言出舱再加上李解休假回来，跟他们俩个构建授权共联方式重新测试一遍。到时候会有比较极端的模拟测试环境，可能还会有痛感的复现……” 宣爻如同梦游般听着，不时点头“唔”一声。 “大家只是需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原理，并不是拿你当试验品。”他们不知不觉就来到那间空旷的工作用房间前，穆纯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测试的强度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就立刻要求终止测试，别让自己受伤……我好像有点啰嗦了？” 宣爻飞快地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啰嗦。” “那你为什么走神？”穆纯没有放过对方。 “因为，”宣爻半垂下视线，“你在担心我……我很开心。谢谢。” 穆纯又沉默了，眼神也像方才，仿若在审视对方灵魂。 宣爻忐忑地把视线垂得更低，根本不敢出声。 “我接下来要工作2小时，然后睡2小时。”穆纯打破沉默时已经放开了宣爻的手，顺便揉了下对方的脑袋，“你呢？不休息一会儿吗？” “我不困，”宣爻出奇地坚定，“我要学习。” 穆纯没想才经过两天就帮对方培养出了学习的主动性，颇为满意道：“如果需要提神的饮料，就……” “找它。”宣爻指向他们回来后就悄悄跟自己脚边的小狐狸。 “那么，晚安？” “晚安。” 【??作者有话说】 (づ￣3￣)づ 第94章 黄金心.4.2 虽然穆纯和宣爻互道了晚安，可他们一个要工作，另一个要学习，暂时都与睡眠无缘。 穆纯先解除了“静默模式”，却只给格雷一分钟认错。 他日常生活的“周期”依旧是极其规律的，两个小时候就完成了既定的工作内容。他真准备挪回卧室休息，没想到刚转身就看见那颗熟悉的“花椰菜”飞速地回缩藏起。 他及时忍住笑，悄无声息地蹿到门边，把躲在那里假装没在偷瞄的宣爻给抓个正着。 “又在偷懒？”穆纯声音带笑。 “不！我，那个……不……”宣爻蹲在原地，发现对方站在自己面前不动，却不敢抬头，只能盯着对方的脚背看了许久，才颇为忐忑地半仰着头，可惜打结的口舌半晌都没有为他找到适合理由，甚至连“碰巧路过”都说不出来，只能重新低下头，极力假装自己正在专心学习。 不，其实他一直都有在用辅脑学习，而这跟他用自己的眼睛去汲取“外界信息”并不矛盾。 只是，他汲取的视觉信息刚好是…… 穆纯没等对方思考出恰当的说辞就露出了然的笑容，屈身揉了一把对方的脑袋，随后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般与其擦身而过，径直走进那间阔别已久的卧室，抬脚把被宣爻调整成为“普通矩形”的特殊床恢复为柔软球体，向后躺倒，毫不在意形象地摆出四仰八叉的模样，舒服得喟叹一声。 等他听到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才有所收敛地调整了姿势，侧头看向已经挪到卧室门口的宣爻。 “你真的不困？”穆纯露出笑容，语气略沉，仿佛下一句就会提出暧昧地邀请。可是并没有。 他在得到宣爻的摇头反馈后，效率奇高的让辅助下线，换上监管连线，再度道了声“晚安”就闭上了双眼。 宣爻从偷瞄对方的工作，到拒绝对方没有言明的邀请，再到看着对方眨眼入睡，依旧没有从对方身上移开视线，明目张胆得连他自己都觉得堪称可耻了。 但他无论看几次，都会觉得这种以两小时为周期的特殊生活模式十分神奇。而与之前那般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相比，他以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简单却奇怪的“转换”方式，使其成为了自己学习的动力。 这或许是对“顺其自然”的另一种实践。 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和小腿被棉花般柔软的触感扫过，他忙低下头，毫不惊讶地看着脚边的小狐狸冲自己歪着脑袋。 待他蹲下将它抱起，才听到它凑在自己耳边，以极小的声音骂了一句“你是大坏蛋”，而后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无声地落地后笔直地蹿到了球形床边，连反驳和询问理由的机会都没有给他留下。 超乎想象的情况让宣爻错愕地视线在小狐狸和穆纯身上来回。 要不是穆纯已经睡着，他肯定不相信这是ai说的话。而他也不敢在穆纯睡着时太过靠近对方或大声说话，因为之前几次不自觉靠近与响动都害穆纯忽然惊醒过来。对方显然讨厌这种趁他睡着悄悄靠近的行径，否则就不会生气。小狐狸显然也认准了这一点，才故意躲到了床边。 第111章 宣爻试着用辅脑询问ai，被它忽略了，只能一头雾水地继续学习。 两小时后，穆纯准时醒来，看到宣爻还杵在卧室的门边，神采奕奕地盯着自己。 一通惯常的熟悉流程过后，他边翻身坐起边问：“还在学习？” 从宣爻口中得到肯定答案的同时穆纯也从ai那里得到了确认。 “你之前不是特别困吗？”他朝对方招手示意，“现在居然完全不困了？” 宣爻“唔”了一声，相比两小时前要听话的走进房间，规矩地停在距离对方一臂开外。 “是喝了咖啡还是其他提神的饮料？”穆纯的视线扫向那只讨好地蹭着自己小腿的小狐狸，“喝太多的话，可是会把自己喝进治疗舱的。” “没有！”小狐狸飞速抢答，“我有严格控制量，只给了他一小杯。” ai虽然会看人说话，却不会撒谎。宣爻也附和着点头，穆纯才满意起身。 他大步经过宣爻身边时，顺手揉了一下对方的脑袋，而他的脚边已有其他机械臂从地板下升起，接住他边走边脱下的衣服。 宣爻开始还顺势跟在对方身后，等他确定对方是去洗澡，又慌张地原地180度转身，直接退到看不到“水疗区”的安全距离。 “你怎么不跟过去一起洗？”小狐狸十分不解地蹲在宣爻脚边，一时被拥有主控权限的主人和副控权限的宣爻这分头行动的模式导致了逻辑判断的矛盾，只能出声提问，“我这个外形比较怕水，你难道也怕水？可你之前都不怕的。” 宣爻：“……” 他一时判断不出这到底是ai还是穆纯又在借ai的嘴跟自己说话。 “除了找东西的时候，主人很少借用我的五感设备。尤其是他洗澡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等机械臂代劳。”小狐狸体贴的补充。 宣爻颔首到途中就被小狐狸又一个问题害得僵住。 “难道你从来没有跟主人一起洗过澡？”它说，“我不相信。” 宣爻迅速颔首，而后就想起了什么，当即飞快摇头。 小狐狸再度歪着脑袋盯着对方，明显又出现了逻辑判断矛盾。 “你是不敢跟主人一起洗吗？”它换个了角度询问，“是害羞吗？” 宣爻本来想先点头再摇头，途中却勉强忍住，竟然有点害怕它之后再问出的任何问题。 “习惯需要循序渐进，是个缓慢的过程。”小狐狸没有再提问，而是颇为认真的给出了结论。 “循序渐进？”宣爻两眼发懵。 “真是不懂你们人类的学习能力为什么会这么差。”它坦然地说，“如果害羞，那就多看几次。等看习惯了，就不会害羞了。” 宣爻：“——！” “走吧。”它向前蹦了一下，“我带你过去，培养一下你的……” “别……！”宣爻忙跨前一大步，开口打断同时弯腰捞起小狐狸，及时阻止了它。 他的神色间的慌张尚未平息，却看到换上管制局制服、裤子和衬衫扣却都没系、发梢也还滴着水的穆纯坦荡地朝自己走过来。 穆纯的紫水晶耳坠还在滴水，脚边依旧跟着一串忙碌的机械臂。 宣爻急忙原地蹲下，跟怀里的“棉花团”大眼瞪小眼。 “你在韩归铄家的时候不是老打瞌睡吗？怎么突然那么热爱学习了？难道到补考结束前你都不打算睡觉了？”穆纯来到宣爻面前站定，抛出一连串问题的同时，跟在他身后的一连串机械手臂也找到继续伺候他的机会。 “没……没有打算不睡。”宣爻不自觉起身，摇头的同时伸手帮对方系好了领口的两颗扣子，加上那些机械臂，充分体现什么叫做七手八脚一通忙活才把人收拾妥当。 “那里，你没在。”宣爻磕磕巴巴地小声解释，“这里有你，就不困了。” 穆纯默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看见我就不困了，所以看一眼，再学一会儿？” 宣爻狂点头：“各种枯燥的专有名词都变有趣了。” 说完他浑身一僵，忙闭上嘴，十分尴尬地垂下视线。 穆纯也暂时安静下来，似乎花了几秒重新去解读对方的话，而后才弯起唇角，道：“可我现在就要出门了。这个看一眼就能去困的维持时长比较有限。如果你等会儿困了，还有其他代替办法吗？时效性长一点的那种。” 第95章 黄金心.4.3 编号03545疗养型行星·空港位于各个空港地下最下层的传送舱保密级别很高，只有管制局的人才拥有通行权限。而直达地上的电梯出口的位置，也藏匿在一般人鲜少会踏足的地方。 长发及膝的茶葛丽木依旧身着黑色连衣裙，脖颈和手腕各有一朵蓝玫瑰作为醒目的装饰。 她走出传送舱，乘电梯向上。 电梯的出口在空港的应急物资储备仓库附近。 若非这里足够偏僻，肯定会撞见她像凭空冒出来般突兀地出现在仓库前的走廊中。 她所处的疗养型的行星除开空港等必要公众设施以及有关行政部门，只有看护型ai和退休后的老人。 他们说话慢，动作慢，思考慢……共通点只有一个：慢。 为了配合居民，就连这里的各类交通工具都运行得相当慢。 阿茶以格格不入地快步穿过空港大厅，想找一辆适合的交通工具，却败给了那些还不如自己走路速度的玩意，讲究高率的她干脆转而依靠自己的两条腿，一路小跑到了警察局。 这里的警察看上去也像快要退休了。说好听点叫经验丰富，说难听点是效率相对较低。 人总有一天都会变老，阿茶并不会因此不满。毕竟即便有诸多手段能保持表面上的青春，灵魂层面的苍老却会逐渐让思想变得腐朽，变得无法再接受新鲜事物，继而进入无可逆转的衰退，最终会退化到无法跟上辅脑最低算率，这时候也就距离意识的自然且彻底的溃散不远了。即便依靠治疗舱，也无法逆转这种死亡。 对于这种思想活跃度低，异化率偏低，犯罪率更低的疗养型行星，管制局当然不可能将其视作重点监管区域。不过连续几个月每天都有人数相近的老人“寿终正寝”奇怪情况出现后，已经达到“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们也无法继续忽略的数字，只能上报首都圈，再辗转到了管制局，得到了“等待调查专员”的反馈。 “专员”阿茶过于年轻的外表显然出乎了老警察们的意料，反复核对了她的身份才给予放行。 “……在得到你们批准，以及，死者家属的授权后，我们进行了解剖。”年纪同样不小的警察局长边语速缓慢地阐述情况边带着阿茶前往法医室。 他们身后跟着同样脚步不快的老警察，也是那几个最先根绝自身经验察觉异状的人。 “已经了解相关情况。”阿茶开口依旧简洁，“监控复审真实，但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警察局长道，“这种事情的确就算看到监控画面，也会觉得不真实。” 阿茶颔首：“我会亲眼确认。” 他们来到做过应急密封处理的解剖室外，停在透明的隔离墙壁前。 内部由ai机械臂代劳的解剖程序和尸体早已经准备好，解剖前的扫描和视检均无异常。 直到胸腔被打开的刹那，才出现了与监控上完全一致的短促却尖锐的怪响。 在大家不自觉捂住双耳闭紧双眼的时候，有全域保护的阿茶未受任何影响，依旧紧盯着解剖台不放。 尸体胸腔里的内脏就像是遭遇了极端高温，眨眼就彻底融化，却没有骇人的血水流出，只有极其清澈的液体荡漾着满溢胸腔。 下一个眨眼，清澈的液体也凭空蒸发，只留下像被反复清洗过一样干净得近乎诡异的胸腔以及一颗悬在中间的宛如黄金质地的心脏，诡异却规律的跳动着。 阿茶发觉异变的刹那已经蹿到了解剖室门口，通过全域使用与身形不符的力气，徒手强行扯开封闭的门扉。 黄金般的心脏在空中蓦地爆开，瞬间分解为极其细小的金色光点，朝四面八方穿贯穿墙壁，往躲闪不及的老警察们身上袭去，而阿茶手腕上的蓝色玫瑰已经膨胀开来，眨眼包裹住尚未彻底散溢的光点……※※※宣爻被穆纯问懵了。 “我是说，今天你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穆纯忍笑看着对方。 “为什么？”宣爻疑惑，“不需要去上课了？” “只是今天，明天或许也有可能。不过也就这一两天的事。”穆纯尽可能严肃道，“既然作为‘人形专有名词学习辅助工具’的我恰好没空，大叔和阿茶也没有空，在遏制者只有我们三个却恰好都不在的前提下，就算把你送到局里，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首席和韩归铄那边自然就不能让你过去了。所以我已经帮你跟他们说好，今天就改为三方辅脑的线上教学。” 宣爻被一连串“噩耗”砸得一阵眩晕，加上睡眠不足，直接一个踉跄。 第112章 穆纯及时扶了他一把，调侃道：“这种索吻方式到是挺新鲜的。” “我没——！”宣爻忙后退半步稳住身形，发红的脖颈皮肤却无法自证清白。 “我有。”穆纯故作轻浮地顺序点过自己的脸颊和嘴唇。 却不等对方有所反应，就仰头大笑起来，就像未曾故作轻浮。 “……”宣爻这才知道对方又在逗自己，简直哭笑不得。 “好了。不逗你了。”穆纯收敛起眼底的促狭，“你后天就要补考了，目前还是专心学习比较重要。我会尽量不打扰你，这只小狐狸会负责随时监督你。” 经过此番，屋子门口的气氛早已不再适合亲密或暧昧的言行，穆纯捧住对方的侧脸，探身亲吻了宣爻的脸颊，在对方略显失望的目光注视下，悄然放开了对方，道： “暂且就用这个做时效性长一点的代替。希望你不会犯困。如果实在太困，推荐你小睡一会儿，或者直接联络我。说不定一听到我的声音，你就不困了。” 宣爻一刹想笑，接着又感到微妙，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 “那我出门咯。” 穆纯交代完就利落地转身摆手，但他没能说完，甚至没能蹿出门口，就被宣爻拉住了没有扬起的那条胳膊。穆纯仿佛早有所料地反扣住对方，回身同时便将对方拉向自己，满足了对方无法言明的期待。 彼此的嘴唇分开时，他顺势凑向对方耳畔，说出并不暧昧地话。 “别忘记专心学习。” “……” “点头摇头？” 宣爻忙点头：“我一直有在学……” “包括刚才接吻的时候吗？” “……” “接吻的时候居然还在学习？” “我……” “这么不专心的吗？” “不是……” “我好伤心……” “……” “逗你的。” “……” 对方神采飞扬的愉快模样，让宣爻只得认输投降，彻底对“不被逗”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 穆纯终于收手，颇为坏心地突然伸手，让指尖轻滑过了对方的锁骨。 “余下的部分，等你考完试再说。” 这次说完他终于蹿出了门，宣爻捂住锁骨，不敢点头，生怕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可惜，即便“打扰”他学习的“罪魁祸首”不在家，补考前的这两天对他来说反而变得更为难熬了。 因为他即便想联络对方，依旧怕打扰到对方。 他心下好一番纠结过后，最终选择作罢。 【??作者有话说】 (╥﹏╥) 第96章 黄金心.4.4 管制局·核心区恰似三朵盛放莲花的“三清”从浮于半空的姿态缓缓落下，回归原本的位置，露出一台弯月形态的“舱”，浮现在半空。 它看似就像普通的“睡眠舱”，其实是管制局独有的特殊舱——入梦舱。能通过足够量级的精神阈值直接定位到意识集群所形成的大型梦境，还能一次同时容纳十人进入同一个集群梦，因而比普通睡眠舱要更宽更长。 舱盖开启，头发蓬乱的大叔打着哈欠坐起身来，眼底恢复清明的同时溢出了怒火。 不等四壁上探出的巨型机械臂托着入梦舱落到地面，他已经在全域的辅助下如同羽毛般跃出。 他表面看似如常，无声点过“三清”的花瓣尖端轻松落地，却径直冲向距离最近的卫生间，趴在洗手池前大吐特吐，同时在辅脑里对着自己的辅助破口大骂。 大叔的辅助早就习以为常，心态平和地静待对方发泄情绪。 反正工作时间内没有使用文明用语被罚款的又不是自己，做辅助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无法保持良好心态，不如早点进入新或旧的核心区，当个按时上下班的“意识集群”，反而更对得起自己被那108门考试“历练”的辛苦。 大叔：靠他大爷！老子就没有见过那么恶心的场面！ 辅助：集体共享梦的具体情况很糟糕？ 发现大叔已经恢复到能正常沟通的状态，辅助立刻配合着进入正题。 辅助：是那种集体淫秽的情况？还是那些想要彰显自身存在感的连环杀手把充斥血腥杀戮的过程都共享出来了？ 他知道集体共享梦往往是由人类共通的特性——本能所引起，否则思想各异的人是无法在同一种外部情形下产生相同的共鸣。 大叔：都不是。如果是那两种，反而是小问题，也很容易解决。这个梦境的情况虽然很具体，可是潜意识层面的隐喻我却无法解读。是一个无法定义的集体共享梦。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清楚它如何为同时几百万人提供共鸣。 辅助：几百万人？报告里不是只有几万例吗？高达90%的瞒报率？ 大叔：不止如此。最麻烦的是梦境明明是我最擅长的领域，可我刚一进去，自我意识就差点被集体意识冲毁。如果没有三清里的意识集群作为防火墙帮我阻挡，我可能已经第二次因公殉职了。不出意外应该是意识永寂，就不知道我儿子能直接在梦里接管他的身体吗？辅助：…… 大叔：而且，这种规模的共享梦提供者如果不是穆海豚那种级别的，大脑恐怕早就该被这种算率需求烧成灰烬了吧？ 辅助：到底是什么梦？你先把梦境具象给我。大叔：急啥？ 他一脸不愿面对般把梦里捕捉的一切都具象为信息流，却连回看一遍都不愿意的直接共享给了对方，同时不忘交代。 大叔：不是我不提醒你，你真的最好准备个呕吐袋再看。不然小心步上韩归铄那小子加班清洗舱室的后尘。 辅助：这么恐怖？ 大叔：当然。顺便也分发给海豚、阿茶和他们的辅助，让他们帮忙分析这到底是什么鬼梦。 辅助：另外两位遏制者也要共享？你确定？大叔：确定。 辅助：他们肯定会笑你菜…… 大叔：老子这是能屈能伸！※※※穆纯刚完成新一轮模拟主动降维的测试，就收到了阿茶的支援要求。 他火速赶到了现场，可惜依旧迟了一步。 格雷趁机讽刺，不过向来只有穆纯挑衅别人，反之绝无可能。 辅助：半径一公里的范围已经进行全面清空以及完全封锁。没有纯哥大展拳脚的机会了。 穆纯：没办法。主角必须最后一刻登场才够帅。辅助：…… 穆纯：评估级别s，危险度s，隐蔽能力a，速度却只有e。尚不清楚异化诱因，属于未登记的全新异化类型。 辅助：还好移动速度够慢，不然阿茶第一时间没能阻止黄金心粒子化后部分扩散的结果就不止是半径范围内所有人的胸腔自行裂开那么简单了。 穆纯：阿茶处理得很及时，只是原始开胸手术的起步阶段。问题不大，重新闭合即刻。你给受害者弄几台治疗舱，进去躺三天就好。辅助：…… 仅同步了最低限度视觉的格雷无法像穆纯那么轻松。 映入他眼帘的所有街道的建筑物都仿佛被枪林弹雨密集扫射过。相比蜂窝，更像筛子。不用说是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的警察局。 一束束阳光从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中透过，映得穆纯两眼发光，笑容灿烂得慎人。辅助：纯哥。穆纯：说。 辅助：你心跳加速了。 穆纯：难免的。毕竟好久没有遇到新类型了。我克制一下。 他仔细搜寻过一圈，很快在地上找到了一片蓝色的玫瑰花瓣。 他当即原地蹲下，用手不轻不重地敲击着地面，藉由震荡把自己的全域设备渗透到下方，随即伸出手半垂于前方，如同在等谁来交握。 没过一会儿，一朵拇指大小的蓝色玫瑰就从地下冒了出来，发丝般缠上他的手指，经过手掌至整条胳膊。 等它缠牢，穆纯蓦地跃起，向上一提。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需要大型机械挖掘数小时才能清理干净的断壁颓垣立刻裂开一条豁口，玫瑰的枝干下面是被连带拔出来的一朵又一朵的蓝玫瑰。 它们一朵比一朵巨大，到最后一朵的直径目测已经超过了十米。 蓝玫瑰在地面上瞬间凋零，再出现时已经恢复原本的大小与数量，回到了阿茶的手腕与脖颈上继续做为装饰。 若非因最外圈的花瓣缺少几片而略小一圈，简直与之前无异。 在阿茶的周围，那些穿着警察制服的老人们满脸惊恐，已经还比刚见面时苍老了数倍，以至于连站直身躯都做不到，仿佛瞬间就失去了数十年的寿命，一看就是早就该退休的年纪。 阿茶灰头土脸的环视一周，依旧面无表情道：“尽力了。” 穆纯主动切换到辅脑沟通：我知道。 阿茶：什么类型？ 穆纯：我也不知道。能肯定的只有异化进程并非是生前出现，而是死后。但是自身的时间已经停滞的前提下，会更需要时间来加速异化的过程。 第113章 阿茶忽然停下清理黑裙上灰尘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 穆纯：如果能按照原本的模式，在周遭都是老人的环境下，完全能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人群中继续异化进程，直到能影响到更为广泛的区域，才会触发舆情监控。而近期突然改变并加快的异化进程，让衰老致死的受害者数量暴涨，我们才会收到依照常规程序上报的特殊情况。 阿茶：是吞噬时间？穆纯：对。 阿茶：你想到什么？ 穆纯：和夏馨那个案子的异化关键点有交集。 阿茶：也是吞噬时间？ 穆纯：对。不过夏馨是从文物里汲取时间，这次是从老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o(╥﹏╥)o泪水为评论太少而流淌呜呜呜 第97章 黄金心.5.1 “时间”在阿茶的认知中，是组成客观世界的其中一部分。 可在穆纯看来，就是增长呈周期性重复的，不消耗能量，却能处于永动状态的“物体”。 他视作常态的“物体”，早已超越当前维度认知范畴。阿茶必须追加定义为“高维物体”，或者必须有引号，才能改用对方的认知去理解。 这是穆纯突然转为辅脑沟通的理由。 许多猜测从阿茶脑海里闪过。 阿茶：你还在查500？也与维度有关？ 穆纯：算是。毕竟当时死了不少人，却不知道成因。至于跟维度核心核是否有关联，目前尚未确定。 他的话让阿茶联想到完美冒充穆纯混进管制局的那个面具男，加上维度核心核尚且下落不明的事实，自然已经不能将一切判断为单纯的巧合了。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问：谁？理由？目的？ 穆纯沉默地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更甚。 阿茶被他笑得一阵烦躁，陡然不悦起来。 援护等人员陆续抵达，看着废墟上沉默面对面的二人，以为他们在用辅脑沟通，压根无法想象他们的辅脑内同样没有交流。 诸人面面相觑，思考再三着实不敢上前打扰，自觉地忙碌开来，免得被两位遏制者一爪子让他们异化率归零。 状况一时相当诡异，打破沉默的却不是穆纯。 阿茶突然抬腿，踹了对方一脚。 穆纯毫不意外地跳着躲开，略微收敛的笑容。 阿茶：需要帮忙吗？ 穆纯：目前不用。如果有需要，我不会跟你客气。阿茶：好的。 她的表情恢复如常，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二人互相颔首示意，无声达成默契。 阿茶重新没入地下，穆纯逐一前往近期死亡遗体的全部保管场所。 负责监视和其他事务的小组有格雷和阿茶的辅助负责分派工作，不过在无法直接“切除”异化本体的前提下，阿茶和穆纯自然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彻底清除掉扩散的异化粒子。 等他们忙碌完，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傍晚了。 “这种会像孢子一样的扩散类型就是麻烦。”穆纯有些百无聊赖道，“我宁可面对那种会主动来攻击我的类型。” 阿茶心下简直十二分赞同，表面上则十分平静地颔首。 饥肠辘辘的二人本打算就近找家风评还不错的地方饱餐一顿，没想到这地方竟然除了寡淡的“流食标准套餐”，只有数量繁多的甜品店。 “原来老人家们爱吃甜。”穆纯感慨，“不错。跟我优秀的爱好相同。” “穆老人，八十高龄。”阿茶调侃。 “好说，乖孙女，”穆纯坦然，“喊爷爷。” 阿茶抬腿就踹，但穆纯不是大叔，再度巧妙地往旁侧迈步，轻而易举地避过。 这地方虽然对喜甜的他来说是天堂，但对讨厌甜味的阿茶来说相当于地狱。 要不是任何不稳定的身体或精神状态都会导致传送舱与神经元的接续故障，阿茶肯定直接回首都圈了。毕竟她可不想面对让自己变成无法复原的粒子态的传送故障，也不想飘散到整个宇宙中。 她虽然热爱工作，却不热爱送死。不是穆纯那种哪里有危险，就偏偏喜欢往哪里钻的类型。 二人一连问了五家，就在阿茶打算放弃觅食，直接前往空港通过效率低下的“一般交通工具”返回首都圈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一家与“极甜菜单”无缘的甜品店。 二人先后坐落，各自选了甜和甜苦的口味，慰藉着自己不断抗议的胃，只是一人表情愉快，另一人面对85%巧克力?楓含量的“苦甜”蛋糕切角依旧显得相当痛苦，只能找个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阿茶：那些衰老的受害者们怎么办？ 穆纯：得看他们自己。阿茶：理由？ 穆纯：灵魂没有衰老的前提下，都能通过治疗舱修复身体。 他回想了一下因为衰老突然到来而显得不知所措的受害者们的表情。 尽管他们之前就已经上了年纪，却是相对更年轻的那些人而言，本身还不到真正衰老的时候。 只可惜，内心的衰老与否是无法从表面上看出来的。 穆纯：这需要逐个测试与排查，不是我们擅长的范畴。格雷会处理好这些。我们优先寻找本体。 阿茶：高维人很难找。 穆纯：不是难，是完全不可能。 他欣赏着阿茶用一脸凝重的表情与蛋糕切角奋战，突然寻找到些许愉快的情绪，沉吟后补充了几句。 穆纯：以往还没有出现过向下干涉的先例。我只知道他是上面下来的，理由和目等均不明。 阿茶：你来玩就有全方位监管。那人却没有？这是什么道理？ 穆纯：短时间内可以，长期不行。我是长期的。短期内只要他想来，也想隐藏，就会毫无踪迹可循。除非主动降维去找，才有可能从精神网络里捕捉到特异的节点，从而反向定位。 阿茶陡然抬头，目露凶光：不行。很危险。 穆纯：我知道。所以才通过其他方法模拟主动降维。 阿茶重新沉默下来，眼神逐渐恢复平静。 第二块切角上桌时，阿茶已经端起强烈要求“特制”而成的无糖乌龙茶，缓和着对她而言依旧可怕的15%甜。 “这是地狱。”她面无表情地发表感言，“工作差点废了我。食物也是。吃饱就立刻回去。” “辛苦你了。”穆纯忍着笑把叉子伸向第二块蛋糕。 穆纯：对了。统计数字出来了。重伤3，轻伤1255，死亡0。不愧是你，每次都很可靠。 “奖励。”阿茶吝啬地抛出两个字。 “没问题。”穆纯颔首，“我让格雷帮你申请。” 但他的叉子却在碰到自己那块蛋糕前突然改变了方向，趁阿茶还捧着乌龙茶来不及放下，就巧妙刮走了她蛋糕表面的巧克力脆片。 那脆片恐怕是蛋糕上唯一跟甜字不沾边的东西了，相当得阿茶的心，本想留到最后吃，没想到却惨遭毒手，气得她当即伸腿踹人。 穆纯同样及时起身避过，再度探手挖走对方蛋糕上仅剩的脆片。 阿茶当即跃起，杀向对方。 穆纯捧着餐盘与叉子轻巧起身，次次巧妙地避过了对方的攻击，同时依旧惬意地享用着蛋糕。 作为当值辅助而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格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忙暂时阻断了辅助舱的互联，悄悄切到好友私频。 格雷：怎么会有纯哥你那么无聊的人？ 穆纯：就是因为无聊才要给自己找点乐趣。 格雷：可恶！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穆纯：羡慕吗？想英雄救美吗？那就赶紧跟阿茶表白。 格雷：表什么白！？没有的事！你别瞎说！ 穆纯：你没救了。 穆纯一心多用的玩闹了一会儿，精准地抓到阿茶彻底气急败坏前，突然蹿到店主那边，很快端着另一个盘子，蹿了回来。 “来——这个给你。刚做好的。” 他笑嘻嘻地把刚拿到的东西往面前的桌上一放一推，递到阿茶面前，而后才揭开了盖子，露出个刚做好的小蛋糕。 “虽然只有巴掌大，不过是咸口的。我刚才悄悄帮你订的。对你好吧？” 阿茶勉强忍住想踹断对方腿骨的想法，狐疑地试吃一口，咸奶油的味道眨眼就驱散了她的杀气。 她道了声谢，坦然地回到桌边坐下，颇为愉快地享用起来。 格雷：还能这样？！ 穆纯：学到了吧？ 第三个蛋糕切角快吃完时，穆纯收到了大叔共享过来的梦境记录。 位于出事的封锁区外，一间与其他并无区别的养老公寓内。 作为公寓拥有者的那位老人正在床上呼吸均匀的安睡，窗口则坐着两位与老人毫无关系的陌生年轻人。 “三个遏制者不是都出动了吗？面具脑袋入侵管制局后，穆纯离开首都圈竟然敢不随身带着宣爻？”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_(:3」∠)_不好意思晚了点，写着写着忘记时间了（被打 第98章 黄金心.5.2 说话之人顶着蓝桥雪的面孔。等她取下脸上那张极薄的光学面具，就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夏馨仿佛是为了给自己的脸透气般，用手冲着脸扇了扇，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随时随地戴着这鬼东西”。 “请问我该怎么绑走一个没来的人？”她问。 “没有就不绑。”蓝桥梦冲对方撇嘴，示意对方别说话。 他不止要忙于把公寓的原主人留在梦里，还忙着监视穆纯那边的动静，着实无暇分神。毕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让调查手段全都失效，因为人需要睡眠，而一旦睡着，无论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感知到，也不会把梦误认为现实。 “穆纯明知道只有遏制者才能跟面具脑袋对抗，居然还会放心把宣爻一个人留在首都圈？”夏馨假装看不懂，“他这是心大，还是盲目自信？” “瞎说什么？你懂什么？”蓝桥梦没有穿长袍广袖的显眼装束。合身的长裤与衬衣搭配上短发，让他就像换了一个人。如果不开口，已经不像是“癫狂的雕塑家”，走在街上也算帅得能引人注目的类型。 他毫不脸红道：“那是男神才有的360度无死角俊美又帅气还无所不能的迷人风范！” 夏馨：“……” 蓝桥梦的脸上架着个外形很像普通墨镜的特殊ar设备，可以把几公里以外的情况清晰的捕捉到他面前，让他犹如身临其境。 这也是他嫌弃夏馨打扰自己的根源所在。 “腰！” 目睹穆纯把阿茶从地下拉出来那一刻，蓝桥梦陡然捧脸尖叫，双手同时在什么都没有的半空中胡乱摩挲着。 “要？”夏馨一脸莫名，“要什么？” “男神的腰！”蓝桥梦瞬间状似癫狂地扭动起来，“好美！” 终于明白对方在半空摸什么的夏馨十分无语地沉默了。 “他今天穿了短款上衣，你知道吗？他刚才一抬手，就露出了一截腰！”蓝桥梦依旧捧脸陶醉道，“看着手感就很好！好想摸一下！” “……远程监视设备是给你用来做这个的吗？！”夏馨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咆哮道：“他不就是长了张不错的脸而已。你至于那么迷他吗？你不如投诚对面算了！” “投过去也没用。”蓝桥梦语气讪讪，“男神身边太多人了，我过去连号都排不上。而且我就是喜欢这种躲在角落里，默默偷看他的感觉。你懂吧？” “……”夏馨忙摇头。她压根不想懂偷窥狂的想法，要不是面具脑袋很靠谱，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否选错阵营了。 “我可警告你，”眼见穆纯放下手，腰也被纺织品遮住，蓝桥梦十分失落地垂下胳膊，转向夏馨道，“以后提到男神的时候，你最好放尊重点。不然我就给你不停回放你异化后完全丧失理智的那时候的画面，让你好好回味一下整个人依靠在男神怀里，那副柔弱、可怜、无助外加不停胡言乱语的抱着男神不放的画面。” “……” 被拆穿的夏馨差点恼羞成怒。她用力连续深呼吸，深感梦男这个物种真是惹不得。 “能聊点正事吗？”她问。 “正事？你的角色切换之快真让我害怕。”蓝桥梦讽刺道。 他负责编织梦境，对方却能通过五感带来的实感让大家产生共鸣。而且还是赋有绝对实感的“传染式共鸣”，让他根本不用担心大脑无法负荷的问题，就把梦境共享了上百万次。 “你到底是用什么作为共鸣切入点的？”蓝桥梦问，“梦境扩散的瞬间你都快成为我心中仅次于穆男神的夏女神了。” “……” 夏馨又深呼吸了一次。 “只要有足够的数据，就能分析出人的言行规律以及弱点等。梦境的共鸣点也是同样的道理。”她宽宏大量地无视了对方的嘲讽，毫无心理障碍道，“我只是认清了自己。” 相比外部赋予的使命感，她做事的动机原本就相对自私。 若非因为喜欢他人给予的仰赖和感激，她甚至不会为了保护别人而拼命。 只可惜，她是最近才摆脱了原本的行事框架，找回了自己的本性。 “一旦有损自身的利益，我就会恢复本性。” “你故意避开了我的问题。”蓝桥梦诡异地笑了一下，“你没必要那么防备我。真的。你的异能我又偷不走。我们已经是搭档关系了，以后只要我编织出梦境，就必须带上你帮我进行共鸣。你稍微信任我一些，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夏馨没想到对方突然正经起来，略作沉吟后颔首道：“我之前被切除异化根源后出现了短期失明。” 蓝桥梦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厉害啊夏女神。佩服。” “……你别一直忙着偷窥，干点正事行吗？”夏馨突然拆穿。 “我的任务进度已经比原定计划快了很多。面具脑袋要的百万集群意识已经募集到。足够他用了。”蓝桥梦显然不是个会听人劝的类型，依旧通过ar设备盯着远处，“我目前无事可做，偷看一下男神又有什么不行？” “可我的工作还没完成，”夏馨说，“我不想空手而归。” “你想干嘛？”蓝桥梦警惕道，“我是知道你比我疯，但是你别疯过头连累我。” “我只是觉得，”夏馨解释，“有你辅助的情况下，等到穆纯离开，我应该能搞定那个叫阿茶的遏制者。” “搞定？你指绑架遏制者？”蓝桥梦连声怪叫，“你要我怎么辅助？强行把她拉进白日梦里？然后你再动手让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你做梦吗？恐怕我刚把她拉进去，她就把你干掉了，男神也已经杀到我面前，把我的异能切得干干净净了！你做白日梦滚去别处做，别在我面前挡着我看男神。” 夏馨：“……” “还有，劳驾你克制一下自己的嫉妒心，”蓝桥梦不无同情道，“别忘记当初是因为什么才会在异化的最后阶段突然失控，也别忘了面具脑袋帮你修复异化进程时的提醒。尤其是嫉妒这种基于本能的异化方式，随时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你变得贪得无厌。” “我贪得无厌？”夏馨突然出声反击，“你那些永远都得不到反馈的充满色欲的臆想，不也是依靠意淫才能排遣？”蓝桥梦哑了。 远处穆纯恰好彻底离开封锁范围，蓝桥梦无法继续跟踪对方快速移动的身影，只得抬手取下了“墨镜”，看向夏馨。后者接触到他复杂的眼神，一愣过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失控了。 “抱歉口不择言了。休战吧。”蓝桥梦叹道，“没想到你那么容易受到挑衅。我不想害你变成失去人形的怪物。” “我也说得过分了。”夏馨表明各退一步，“我向来如此。” “如此激进？” “不是。只是既然知晓了如何继续向上的方法，我当然会想付诸于行动。” “……” “人不应该忤逆自己的天性。争强好胜恰好就是我的天性之一。” “你对向上进化的狂热与执着也让我害怕。”蓝桥梦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架着腿，托着腮，十分不顾形象。 “跟你的ai沟通都比跟你容易。”夏馨反驳。 蓝桥梦：“……” “你的ai呢？” “我怀疑你暗恋我的ai。” 夏馨：“……” “听我一句劝，人机恋没有前途。” “听我一句劝，追星也没有前途。” 蓝桥梦：“……” 夏馨：“还要继续互相伤害吗？” 蓝桥梦举手投降，叹息道：“你最初的异化进程被终止后，整个人都变无聊了，果然是我男神的切除技术太过完美。” 夏馨冷笑一声：“你羡慕的话，可以去找他，求他帮你切，保证切得干净。” “那就不了。”蓝桥梦非常有自知之明，“异化后的我，脑子有问题的我，才是更接近男神的我。” “你这个逻辑，让我实在搞不懂……” “我也搞不懂你，”蓝桥梦打断对方，“哪怕只能依靠梦境继续异化，居然还能坚持得住。升维对你就那么重要？” “我又没杀他们，只是让他们摆脱了身体的束缚。”夏馨反问，“升维对你难道不重要吗？那你跟着面具脑袋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要身体了。” “啊？” “作为个体，我将永远是个体。会存在给予与接纳的矛盾。”蓝桥梦说，“可一旦转化为集群，我将能是任何人，也就不存在给予与接纳。” “你的脑子似乎问题不小。” “你以为能进管制局的人，还有谁脑子是正常的吗？”蓝桥梦坦然道，“我们要么被限制，被管理。要么就利用自己的异常去管制别人。与你我在做的事并无二致。”夏馨哑了。 这次换做蓝桥梦迟来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第115章 他突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故作不经意道：“小雪在首都圈，专心追寻宣爻的踪迹。” “什么？”夏馨一惊，“面具脑袋早知道他还在首都圈？那为什么还要我来这边等着绑他？人已经不在管制局里了？” “你脑子里只有肌肉吗？面具脑袋一贯会准备好几个备选方案，你只是其中一个备选。”蓝桥梦直言不讳道，“宣爻早就失踪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的那种失踪。但他在度假区、管制局和管制局的宿舍区都曾短暂出现过，本人肯定还在首都圈内。只是有我男神和其他遏制者在的前提下，根本就无从下手。至于他失踪的那些时间段，我们怀疑他可能是被男神带回传说中的家里了。” “家？传说中？”夏馨问，“你是不是用错词了？” “没用错。”蓝桥梦说，“那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据说跟男神没有共感的话，根本就到不了。反正至少必须成为他终生绑定的辅助才有可能。但他对辅助极其挑剔。要么是已经跟了他很久的人，要么是跟他瓜葛很深、能得到他信任的人。我们推测男神的家很可能在空中浮岛。不过首都圈周围大大小小的浮岛太多了。任何有资金和人脉的人随时都可以买一个空域，为自己建一座浮岛。” 夏馨安静地思索了片刻才疑惑道：“共感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人与人之间的心电感应。是一种瞬间堪比恋爱还特别的感觉。”蓝桥梦说到途中就重新捧脸，“我好想体验一下……” “我绝对不想！”夏馨打断，看着忽然转身走向门口的对方，问：“你要去哪？” “去做跟踪狂。” 远在首都圈的空中浮岛上的宣爻，刚被小狐狸无情地摇醒。 首席和韩归铄突然有事情要忙，果断打发他自习。 穆纯不在家的前提下，宣爻显然做不到。 “根据相关研究，人类不定期进行睡眠的话，记忆力会显著下降。”小狐狸让一条机械臂把又一杯咖啡递给宣爻，同时抛出比咖啡更具提神醒脑功能的话，成功把宣爻的困意吓跑大半。 宣爻嗫嚅了许久，才问：“有没有谁说过，你恶劣的地方跟你的主人很像？” 【??作者有话说】 长一点(づ￣3￣)づ 第99章 黄金心.5.3 小狐狸双耳颤动，歪着脑袋盯着宣爻，像是经过一系列复杂的逻辑判断后才给出了回答。 “没有。我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假设出现，我会主动重构逻辑内核，确保始终基于客观条件来运行。” 宣爻：“……” 跟这台ai说话的确有助于缓解困倦，但却是贬义层面的，维持时间也相当有限。 重新漫游于知识海洋后不久，他刚喝下的咖啡没来得及起效就已宣告失效。 他上下眼皮反复斗殴期间，脑袋也擅自不断狂点。 再度被小狐狸的爪子摇醒后，宣爻听到了充满警告意味的话。 “根据相关研究，短期内连续摄入咖啡的效果极其有限，而且会对心脏造成一定程度负担。我将暂时停止供给相关饮品。你目前最需要的是休息。建议你睡半小时。或者，联络主人，让他帮你提神。” “……” 宣爻哭笑不得地看着它。一番纠结过后依旧下不了决心去主动联络对方，只得缓慢地挪回卧室。 他没有把球体床改回自己所熟知的“常规款”，怀着对陌生体验的小心与期待，爬到了对方之前躺过的位置，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躺下来。 “睡吧。时间到了我会叫醒你。” “好……” 卧室应声缓缓变暗，只剩起夜用的地灯带暖光。 小狐狸留下一个尾巴摇晃的影子，很快钻入地板下消失不见。 在学习时，他困得要命。等到躺在床上，他反而清醒了。 介于轻松和羞愧之间的情绪纠缠着他，即便他竭尽所能放空脑袋，给自己数了上百只羊，依旧没能进入梦乡，五感反倒变得敏锐了。 球体床有关的一切，柔软到碰触也不会发出摩挲声，没有风沙的外部环境……一切都在衬托周遭的寂静，让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他不安分地反复翻身，许久才止于趴着的姿势，把脸埋入那片柔软，像小动物一样用脑袋拱来拱去。 视觉被暗下来的环境削弱，嗅觉就变得灵敏。 于某个位置，嗅到了此前不曾注意到的，在橙子般清爽的味道过后，残留有一丝极浅的甜味。 像经过烘焙或糖果店门口。 宣爻忙半撑起上身，试图寻找一块污迹。譬如些许从指缝滑落的蛋糕碎屑，很快就被自己的臆想逗笑。 对方的日常生活虽然几乎全靠ai，却没有任何不良习惯，加上把所有地方都收拾得一尘不染的ai机械臂，根本不可能遗漏什么。 剔除自己脑海中诸多奇怪的猜测后，他蓦地灵光一闪，抓起一撮自己的头发凑到鼻尖，当即嗅到了相同的味道，登时惊觉只是此前没有注意到，难免觉得好笑地重新躺下，心下不由自主地琢磨起从ai机械臂里出现的究竟是什么洗发水。 辅脑搜索无果，他又不想问小狐狸，只想下一次凑近对方时或许就能嗅到，或许还能趁机询问，或许自己覆在对方胳膊或侧腰的的手指稍微用力，就能留下指痕…… 宣爻蓦地坐起，思考也凝滞于此，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猛地埋首于双掌。 他先为自己方才想法感到羞愧，而后在心下严肃地谴责了自己，最后才垂下其中一条胳膊，盯着自己腕上的手串，不由自主地顺序摩挲过那四颗成对的黑曜石，仿若佩戴着烙铁，逐渐变得烦躁又难耐。 许久他才平复下来，认命似的从辅脑里调出学习资料，略显恍惚地利用自己购买打折商品时所归纳的模式，把学起来最困难的部分设置到随时能调阅并提醒的推送顶部，再按照优先级降序的方式归纳排列其余的部分，采用定时提醒的方式，让辅脑自动重复督促自己。 可惜的是，没多久他就意识到单靠学习依旧无法彻底静下心来。 他需要做点足够分散自己注意力，但又不会耽误学习的事。 穆纯发现阿茶挑了一下眉毛。 “你也收到了？”他问。阿茶点头。 “这不像大叔的风格。”穆纯的感慨获得了阿茶的点头附和。 “脸是他的命。”阿茶边说边解决掉自己盘子里余下的咸奶油蛋糕，率先打开了大叔发过来的梦境复本。 穆纯：别告诉我你也收到了？ 辅助：是啊。首席他们也是。几个辅助看过都炸锅了。受害者人数超过百万，大叔宁可不要面子，也要请求外援…… 穆纯：小金毛。 辅助：什么事？ 穆纯：你先深呼吸三次。冷静点。你准备好相关资料，等我看完再说。辅助：纯哥！穆纯：什么？ 辅助：如果每次无论遇到大事还是小事你都能那么靠谱就好了！ 穆纯：我的确不像你大事小事都不靠谱。辅助：…… 穆纯不像阿茶那么讲究效率，他选择一心多用边吃边聊边看。 出于安全考虑，两位遏制者都谨慎地只使用了一半的五感来接入梦境，免得被太过真实的梦境所蛊惑。 对阿茶来说偏高，对穆纯来说偏矮的大叔视角内，最先进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空旷且陌生的黄土平原。 白昼正盛，却感觉不到丝毫炎热。 阳光出奇刺目，地面被照得镀上一层金色，仿若遍地铺满了黄金。 即便如此，刺目的光亮依旧没有给大叔的眼睛造成任何伤害，让他能死死地盯住天空中那团散发出刺目光亮的圆点不放。 它亮得仿若恒星即将塌缩前那一刻，却未对该恒星系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单纯的随着时间而变得愈发明亮。 大叔意识到自己无法从资料库匹配到该恒星所属的相应编号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即便是在梦里也非常的危险。因为如果周围没有不时出现别人惨叫声，他肯定会选择留在原地欣赏风景。 大叔一瞬清空这种被蛊惑的感觉，从光亮源头撕下了自己犹如被黏住的视线，忙于赶往惨叫的源头，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竟然站满了无以计数的抱住脑袋惨叫的陌生人。 少部分没有发出惨叫的人，则跟刚才的大叔一样仰着头，盯着即将塌缩的无编号恒星。 大叔在此起彼伏的惨叫中放弃了分辨源头，直接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人，问道： “你在看什么？” 第100章 黄金心.5.4 被问到的那个人，既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看向大叔，连眨眼这种基础反馈都没有，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大叔的声音，也可能注意力只集中在彼端，死死盯住刺目的光源不放。 大叔尝试着骇入对方的意识。打算依靠对方来溯源，再直击病灶根源。 第116章 但他刚准备动手，所感知的时间就变慢了，接着又加快了许多，好似突然就切换到许久之后，而他也失去了骇入的最佳时机，对方的思维转化为毫无破绽的铜墙铁壁，双眼却再无法承受那刺目的光线的刹那，蓦地迸发出赤红的液体。 四处飞溅的鲜血让大叔反射性地松开了手，对方随即发出刺耳的惨叫，仿若源于灵魂的复杂宣泄，吓得大叔本能地后退一步。 拉开距离的途中，大叔已经察觉到有人正趁机通过刺激自己听觉的方式来反向骇入自己的意识，急忙把自己的全域全部转换为阻断五感与意识强制共享的“防火墙”，这才堪堪阻止对方。 这就是潜意识无法改变的理由。因为潜意识一旦被改变，紧随其后的一切都会由内而外的变化，包括被改变的本人也无从知晓，需要多么漫长的时间才会显露出这种改变。 奇怪的陷阱在大叔的意料之中，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在惨叫的人并没有捂住脸或闭上双眼，也没有显露任何痛苦的模样，即便是盯着刺目亮光的动作也几乎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就像根本没有发出尖叫，也没有被眼眶中迸发的血染红面部。 亦或，愿意为了那团亮光，献祭一切来展露虔诚…… “虔诚”这个猜测让大叔立刻警觉起来，急忙奔向下一个被调查对象。 可是，第二个人表现反馈相同，第三个也是，第四个……大叔迎着刺目的光，在黄金般的地面上快步抛向一个又一个注视着半空的人。他一连问过数十个人，却只得到了相差无几的“惨叫”与忽略作反馈，让他即便想溯源也没有头绪可查。 优秀的工作能力和大叔糟糕的性格相反，始终是他唯一值得拿出来向他人炫耀的优点。尤其是“通过共享梦境来异化他人”的类型，每次进入都能很快追溯到病灶源头，果断切除。 可谓效率与质量兼备。 直到他的身体在普通夜间睡眠中融化，他不得不与自己的孩子同用一具身体…… 擅长的领域突然碰壁，难免让大叔打击过大，整个怔在原地，茫然地环视四周。 若非已经从案卷的资料上见过那其中不少人的面孔，他恐怕都会以为这些人是自己潜意识创造出来的诡异却毫无逻辑可言的梦境的其中一部分了。 可是，那些人都有属于各自的生活，只是想在工作和学习之余找一点娱乐活动来放松自己，甚至没有热衷血腥与情色的内容，只是对这种神秘且未知的梦产生了好奇…… 大叔想到自己陡然一怔，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 梦境作为人类潜意识中的一部分，是既不能侵入，也不能被入侵的。 “共享梦境”的关键从来就不在于“梦境”，而是“共享”，但是在“共享”之前还需要“共鸣”。 首先必须有人愿意耗费大量的时间去编织出一个近乎没有破绽的，可以根据每个人的需要变化出任何形态的梦境，然后再通过任何人都能理解“共鸣点”，把梦境分享给其他人“使用”。 如果只是依靠辅脑之间的传递，就跟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影、小说或游戏的主控，只要再来第二遍就会觉得自己既愚蠢又自负，觉得自己竟然会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出现这种操作纰漏等等，不止没有达到娱乐身心的效果，反而加重精神压力。 所以那些所谓“梦境”，关键就是“编织”的“适应面”，是一种越接近本能的源头，就越能让人轻易找到代入感的东西。 就像一个设计了精巧奖励机制的游戏一样。人一旦开始玩，就会自然而然执着于那个虚构的故事，执着于努力寻找通关的方法，不知不觉让人发自内心的感觉满足，感觉找到了精神的共鸣与归宿。 可是，这里不是。 因为，他根本无法与这里共鸣………… 大叔无奈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入梦舱内盖，确定自己已经醒来。 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多人共享梦后，没过多久就被直接踢了出来。 他躺在舱里，审视着方才经历的种种，仔细思忖每个细节。 编制这个梦境的人年纪应该不大。他想。二十至三十岁之间，对潜意识等层面有较为熟悉。 那人知晓结构越是简单的梦境就越是难找到破绽，自然也会更难醒来的运作原理。肯定是专业人士，或者前专业人士。不过那人所构建的颇为意味不明的，只让人抬起头看向天空的梦，是少数悲春伤秋的无聊人士才拥有的癖好，根本就不可能让数万人产生共鸣。 所以，负责共鸣这个梦境的人很可能是另一个人。 一个思想更为成熟，拥有足够的社会经验的人。 是这个人为所有人寻找到了共鸣切入点。 而这个人也将成为切入点。 大叔很快闭上眼睛，第二次进入共享梦。 梦境相同，周围的人换了一批，但依旧有资料上的熟悉面孔，动作和反应却都与之前毫无差别，简直就像不断重放的老电影，让人不寒而栗。 人与人之间的日常社交都免不了有争执，何况是梦境，思维。因而能否“享用”梦境的关键也不在于梦境，而是“共鸣”。 最容易共鸣的部分是人类天生就拥有的欲望与本能。这些即便天性再淡泊，也会因为疼痛、饥饿、嫉妒等等出现一刹那的代入感，从而“共鸣”成功。 擅长剔除该领域异化部分的大叔向来能轻易共鸣任何共享梦，但他在这里只能感觉到刺痛眼睛的光亮，却无法共鸣大家对于亮光的渴望与执着，只觉得大家怎么莫名就对光亮如此渴望。 ——你了解这个世界吗？ 这是潜意识灌输！ 大叔陡然有了新的收获。 跟梦境那种细致到恒星没有可查编号的毫无破绽的方式完全不同，这是绝对的外行或者新手才会使用的方法。 他本来能轻易就摒除这种灌输，却因为接收了百万人量级的灌输而出现了短暂的凝滞，接着就沉入了更多灌输过来的诡异想法当中。 ——我想看清这个世界！ ——我想看清自己！ “别看了！都别看了！” 只是短暂凝滞的大叔陡然回神，不由自主地冲周围的人嘶吼。 “这是什么鬼东？这种怎么可能共鸣？你几岁了？怎么还那么幼稚？别傻了行吗？闲得无聊的话，去毁灭世界都比在梦里犯病有创意……！”…… 大叔二度睁开眼，看着熟悉的舱盖内部，明白自己再度被踢出了梦境，只得收敛驳斥的本能，咬牙再度进入梦境，等到熟悉的灌输环节到来，他不再做任何抵抗与挣扎，开启了防火墙后就放松了自己，假装全身心都赞同并接纳——只要你愿意看着我。我就在看你。我在看着你。不是别人。是你。是你本身。 是你的优点，是你的缺点。 善良的部分，糟糕的部分。 你的一切……不用分享给大家，但是你可以看着自己。 你们彼此面对，看着对方就像看着自己………… 大叔依照无聊的灌输动作，转身看向自己身边的人，蓦地瞳孔微缩。 就是眨眼的刹那，大叔看到对面的陌生人变成了跟自己长相身高衣着都相同的“自己”。 “自己”一步上前，抬手指向他的胸口。 在他低头的刹那，“自己”的指尖刚好碰触到他的衣服，而他的胸口就像厚纸板被踩踏和弯折那样，发出“咔咔”的肋骨断裂声，折叠般向那一个被碰触的“点”不断塌缩。 宛如恒星寿终正寝的时刻，暗淡后陡然膨胀，再塌缩到核心位置后所形成不断旋转黑色空洞。 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惨叫变成了惊呼，大叔环视周遭，发现同样的情况似乎同时发生在了周围，甚至有可能是整个梦境。 在他的胸口塌缩到极致，已经能从空洞看到另一端其他人时，他依旧没有感觉到疼痛。 直到大家纷纷举起双臂，不断朝天空虚抓着什么，大叔胸口的空洞外已经只剩下他的脖子头颅与四肢腕部。 他的意识变得模糊前，竭尽所能地抬起头，转动眼珠看向四周，接着瞳孔急速收缩，近乎于死人一般的盯着斜上方的天空。 有大片如同金色晨雾般的东西突兀的在黑色的空洞中迸发，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向四面八方，再一瞬收归一点，闪烁出绚光集彩的耀目之色。 即便在暗中只要一点光辉，就仿佛能闪烁出刺目的光。——金色。 金色的光点逐渐变大，扩散向四面八方，落到那些胸口没有出现塌缩的人身上，让所有人瞬间如同遭遇了无形的攻击。 最先失去的是他们的双眼，瞬间就融化为赤红的粘滞液体，顺着脸颊缓慢滑落的同时皮肤也开始融解崩落，而后是肉与古。 等所有人都变成了金色的光点，地面上已经不再有融化的尸骸。 在一切都变得明亮之后，光点汇聚出一颗心脏。 第117章 而后，整个天空，如同云朵般，飘着无以计数的黄金心脏，依照古怪地节律跳动着。 梦境到这里结束，阿茶还处于在震惊之中，穆纯已经让格雷通过辅脑把大叔和她都拉进了多方对话之中。 【??作者有话说】 100章了(^▽^)ゞ (^-^。)明天61，果味小盆友们有没有什么愿望？ 第101章 黄金心.5.5 穆纯吩咐：尽量减少需要同步的时长，改为共联负担一次交给一名辅助来承担，每次不超过一分钟，轮流切换确保在±3秒执行。 首席简洁：明白。 格雷头疼：大叔的辅助是男是女还是多元个体？什么性格？我、我没接触过那边的辅助！ 首席嫌弃：你…… 韩归铄举手：暂时由我来操作吧？虽然我也没接触过。备注：大叔的辅助。阿茶的辅助。简单搞定。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格雷：…… 穆纯没能忍住笑：格雷你真是食物链底层。 看见除开负责共联的人未曾见过的两人用默认轮廓代替，其余人的虚拟轮廓都出现在了各自辅脑与大脑视觉的共享里，通过简单的步骤进行生物共联特性剔除了所有延迟，穆纯颔首对韩归铄的工作效率表示满意。 穆纯：大叔，可以开始了。 大叔语速飞快：我先补充一些没有共享的梦境情况说明。我在梦里变成黄金心脏的瞬间，自我意识已经被彻底粉碎。如果没有提前备份，也没有三清做为二次防火墙，现在肯定已经是个废人。从内到外包括灵魂都被碾碎的那种感觉，不止是无助那么简单，是真的很恶心，我出舱就吐了…… 阿茶打断：重点。 大叔轻咳：的确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黄金心，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而是需要极为特殊的情况才能产生共鸣。根据猜测和经验，第三次进入梦境的时候，我特意把精神共联频率提高了一些，五感也是，然后就成功在塌缩恒星所在的方向看到了一个个模糊的画面。随着五感和共联的再次调高，它们也逐渐变得清晰了，我的意识就自然而然地与那个梦境产生了共鸣，看到了很多从来没有与任何人分享过的专属于我的种种臆想，或者说是某些比较世俗的渴望。阿茶：好奇。 阿茶的辅助：非常好奇。 众人齐声：别人吊胃口。 大叔扭捏：这个还是别…… 穆纯：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给人看的颜色妄想吗？所以才故意从梦境里剔除掉了？看不出来你儿子都那么大了还…… 大叔：不不不！不是那种低俗的东西！只是那一段不太适宜展示给大家。会很丢我的脸。真的。 大叔的辅助：我也赞成不共享出来比较好。 穆纯假装好心：你不完整的共享，我们怎么帮你分析情况？那你以后可是没有资本继续跟你儿子吹嘘自己是梦境领域根除异化专家了。 大叔咬牙一口气说完：我终于成功解开了穆狐狸消费账户的算法核心逻辑，轻松共享了他的存款，我购物，他买单，生活爽得飞起。 阿茶与格雷：…… 穆纯唇角微弯：你挺有想法啊朋友，下次吃饭的时候我们好好聊聊。你付账。 大叔谨慎：行……其实，还有…… 穆纯笑容加深：说吧。宽宏大量的我会原谅你的。 大叔闭上嘴，狂摇头，真心觉得对方的表情慎人到没有丝毫原谅的可能。 大叔的辅助：他还想象出纯哥你工作弄出现了非常严重纰漏，他趁着纯哥消沉的时候，一脚把纯哥踢回了西边，顺手还把首席给排挤走了，阿茶也被降级，他自己则连跳两级，成为局长。纯哥哭着求他再给一次补救机会的时候，他怒吼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我儿子…… 大叔：你快闭嘴！ 阿茶、格雷与穆纯：…… 首席、韩归铄和阿茶的辅助：好精彩的梦！还有吗？ 大叔：没了！我承认你们很……很想揍我一顿。我就随便梦一下！但是那些梦太美好了，我承认我真的忍不住想一直梦下去。尤其是那种痛殴穆纯的实感，他毫无还手之力的瞬间，还有阿茶低眉顺目的喊我局长的…… 大叔的辅助：諵砜咳咳咳！ 大叔：呃嗯？咳！我是说如果没有三清做屏障，我人都没了，或者直接确诊躺进睡美人，就不知道我儿子能否重新接管他自己的身体？如果不能，大概率是跟我一起消失在精神网络里，身体则会随之融化。 “融化”这个词让坐在穆纯对面始终面无表情的阿茶的眉毛再度无自觉地挑动，随即又因穆纯那副悠然地品尝蛋糕的模样而逐渐恢复如常。 阿茶意简言赅：很像。 首席恍然：过去发生在大叔睡梦中融化的事、现在的黄金心孢子扩散以及黄金心的梦里有很多相似的迹象。 穆纯：都有黄金、心脏和融化。 大叔：对！穆大仙人，茶大善人，帮我分析一下。 穆纯：梦里有多少名受害者？ 格雷：之前记录在案的只有数万人。我根据睡梦中身体会突然融化这个特征来进行筛选，却找不到受害者。从疑似寿终正寝还没有进行过遗体解剖的方向反向追查，才发现受害者人数已经超过百万。只是以大基数都分散在邦联及自治星域间的方式，就很难引起首都圈的注意。 韩归铄：除开这次疗养型行星的突然爆发，其他受害人明面上都找不到关联性。 首席：他们在共享梦里看到的都是根据五感和共联率高低不同而产生的只有他们自己本人知晓的糟糕臆想。 格雷：简直是以量身定做的方式确保100%满足每个人的妄想。怎么可能不沉迷？这也太可怕了。 韩归铄：我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是在考验我的自制力。首席：对。 格雷：为什么？ 韩归铄：参考大叔。如果不是首都圈禁止共享梦，我肯定会经不住诱惑去体验一下。 大叔的辅助：我也是。 阿茶的辅助：毕竟很多时候就连自己都不清楚渴望却又被彻底压抑的邪念是什么。 穆纯：因为你们已经习惯了顾虑和塑造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 众人骤然安静，犹如无声默认。 大叔主动打破静默：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异化者？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离奇的大规模屠杀方式。 阿茶：舆情为何没发现？ 穆纯：舆情区是通过死亡方式和呈现过程的不同来进行基础筛选与分析的。只要在初筛条件上做足铺垫，短期内就有一定的概率避过。必须等数据量足够，才能分析出异常。 格雷：阿茶那边是误以为自然死亡的非自然死亡，黄金心是解剖过程中才出现的。而大叔这边的是舆情区里监控到的大规模潜意识融合，现实表现不过是睡觉，只是其中有一部分人没醒来，有一部分人突然死亡，只有当身上有伤口时，才会在梦里发生融合后导致身体同样融化。 阿茶：极低概率。 大叔：可我出事的时候并没有进入共享梦，只是在进行普通睡眠。 阿茶的辅助：根据受害者分析的结果来看，女人和小孩受害率较低，也避开了警察和相关公职人员，通过视觉作为切入点的梦境。结合以上这些，我猜测是女性，异化契机为视觉所诱发，并且能通过五感来强化梦境的实感。 穆纯：不止一个人。至少两人。而且是性格和行事风格都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他的话让瞬间所有人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阿茶：理由。 穆纯：假设你是一个看到别人拥有什么就会想要得到的人，而你所拥有的东西也必须比别人的好，最好也要相差无几，那你所看见的任何东西，只要是你没有得到的，都有可能让你嫉妒到发狂。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在梦里顾虑到其他人，也不可能编织出一个能满足任何人妄想的梦境。这种人只会专注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尤其是别人拥有而他欠缺的。 大叔惊叹：句句命中靶心。高手。 阿茶想起之前收到的某份资料，点出一个名字：其中一个是夏馨。 穆纯颔首认可了她的揣度。 大叔：你当时为什么选择只剥夺她的视力，一般五感全剥夺不是更安全吗？ 穆纯：赶尽杀绝会激起逆反心理的。你换位思考一下，当你失去视力，看不到别人如何好，就无法继续比较自己所欠缺的部分，也就不会继续嫉妒别人，更不可能在乎别人的眼光，这其实已经从根源上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首席：你是剔除了她嫉妒成因的源头，但是她却将看不见本身转化为武器。 韩归铄：嫉妒总是会让人变得贪婪…… 穆纯的家的确奇怪。 不止一直是夜晚，也找不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与那些位于星球地表上的房子为例，在没有公共交通显露的前提下，如果没有自己的车、车库或车位，就失去了交通手段。像这种空岛，至少也该像首席那样弄个飞船以及相应的停放处。 第118章 可这里都没有。 宣爻仔细回想，依旧想不起来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如何回到地面上的。只记得有被对方牵着手。 他后来也仔细寻找过，却没有在空岛上找到回地面的交通工具。 也就是说，怎么来回这座空岛本身就是个谜。 但是，好像，似乎ai就能自由往回…… 宣爻刚想去找小狐狸，就看到机械臂从自己脚边冒出来，变魔术般把自己需要的材料逐一放到了厨房的台面上，并体贴的为他一一打开封口，排列为最方便他拿放操作的方式。 他看着帮自己准备好一切的ai，与跳上台面歪脑袋看着自己的小狐狸对视许久，动手折腾那堆材料的同时心下疑惑难免加深。 “这里有地下室吗？”他问。 “没有。”小狐狸说，“但是有ai专用的传送舱。” “……” 宣爻怔愣片刻才出声。 “不是说没有全域就不能使用传送舱吗？” 【??作者有话说】 勉强赶上61的加更=v=+ 第102章 黄金心.6 共联讨论结束时，穆纯和阿茶也吃饱喝足了。 至少穆纯是吃饱了，阿茶和她的辅助都表示她的状态很稳定，可以使用传送舱回首都圈了。 不过在离开前，他们又把整颗宜居星的“孢子散溢”的根除情况进行了一次复查。 好在这种复查不需要到处奔波，只是对与死者有关之人的辅脑进行交叉比对与分析即可。 阿茶率先忙完，在约定汇合的空港门口等待许久，这才看到穆纯那姗姗来迟地轮廓。 “纯哥。”阿茶面无表情，声音笃定，“路痴。” “我会看地图。”穆纯毫不脸红，“这里不是边境，地图更新及时。” “但是，你很慢。”阿茶鄙夷道，“实力下降了？” “只是顺路逛了逛那些风评不错的甜品店，”穆纯露出笑容，“不过都很普通，连值得带回去的纪念品都没有。老年人的爱好真奇怪，我目前还理解不了。” 听到“逛甜品店”居然是让自己等待的理由，阿茶直接抬脚踹向对方小腿。 “别生气。不是故意让你久等的。”穆纯娴熟地闪避同时大步向前，先行步入空港，没想到回身就看到阿茶还在用无表情的脸在生气，丝毫没有跟上自己脚步的迹象，当即抛出了酝酿已久的后半句话，“等回去了，就请你吃烤肉。你最喜欢的特辣烤肉。” “好！” 阿茶应得飞快，跟上对方脚步的速度也是同样。 穆纯差点被对方听到“特辣”就两眼放光模样逗得爆笑出声，娴熟地勉强保持住微笑。 “那就回——” 他话音未落，陡然驻足，伸手一拦。 阿茶立刻意会，迅速俯身趴下，眼角余光瞄见穆纯没有转身，就以违背人体功能常识的移动方式，蓦地反向蹿出数百米之远。 通往空港行人专用道路并不狭窄，位于两侧的路灯柱却被高速移动的冲击余波折断，地上也出现了一条奇怪的刮痕。若不是作为这里主要居民的老人们鲜少会选择步行，恐怕已经波及无辜。 阿茶瞄见穆纯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才撑跃起身。等她快跑着赶过去时，穆纯已经抓到了一个人。 男性。是她没见过的陌生人。被穆纯提着衣服的后领，半悬在空中，耷拉着脑袋，没有丝毫挣扎迹象。简直就像个被挂着晾干的玩偶。 “跟踪我的人不少见，碰巧与我对上视线就立刻转身全速逃跑的人却不多见。” 穆纯手腕一动，就着拎着对方衣领的方式，让对方面向了自己，盯着对方仔细端详起来。 “你很眼熟。”他很快得出结论。 对方的双肩反射性一动，却不像是挣扎，而像是要遮住自己面孔，可惜被穆纯抓住的刹那，他就已经动惮不得了。 对方的外形改变了太多，穆纯花了将近一分钟才想起来。 “你是边境那家‘黑店’的店主。”他语气笃定。 “……” 就算蓝桥梦不会承认，但他承认与否都不会影响穆纯瞬间就做出的判断。 摸着良心说，他只是想做个低调的跟踪狂。没想到男神跟别人说着话会突然转身外加倒走几步，可不是正好与其视线撞了正着。 既然刚才没能阻止不听话的双腿带着自己转身就逃，此时蓝桥梦也只能尽可能保持安静顺便赶紧搬救兵。 “真巧。”穆纯露出乍看相当礼貌的笑容，自顾自地定论，“但我不相信巧合。” 阿茶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算作附和。 “如果你有问题，你卖给我的东西就不应该没有问题。是这个道理，没错吧？可事实上你出售的就只是些普通的黑曜石工艺品，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否则也不可能骗过我的眼睛。” 穆纯地语气途中就变得意味深长，笑容也是。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悄悄跟着我，被发现后又是为了什么才如此心虚地直接逃跑？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到了必须考虑养老问题的年纪……？ 穆纯的口头提问与骇入蓝桥梦辅脑的动作同时进行，几乎瞬间就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但他来不及说完后面的话，就看到阿茶陡然倒在了自己脚边，位于较远距离的零星路人也是同样。 他的注意力因此被短暂分散。 就是在这不足一秒的时间里，一道身影陡然闪现在阿茶倒下的另一侧。 穆纯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右腕部出现了明显被灼烧之感，但是却感觉不到疼痛。 诡异地感觉让他立刻察觉到不对，但他的手筋此时已经断了，拎着蓝桥梦的动作自然不再受控。 蓝桥梦像石头一样落到地上，接着就被他所熟悉的手一把搀起，只丢出个“走”字，再没跟他废话半句，拖着他就窜上了右侧的墙壁。 穆纯不过是将视线移到自己手腕的间隙，同样熟悉的女人声音就出现了。 他反射性回头，却发现那个女人已经连同蓝桥梦一起消失在原地。 “夏馨！” 穆纯看着突然出现的夏馨，竟然单手抓着蓝桥梦，仿若彻底无视重力般，朝着侧面的大楼顶蹿去，当即反射性想要追击，没想到却见自己的视野突然上下颠倒。 他迟了半舜才意识到自己也跟阿茶一样突然地倒在了地上。 血腥味迟来地传递进穆纯的鼻腔，同样迟来的感觉到自己两边小腿底部有着与手腕相似的灼烧之感，可惜依旧没有痛觉。 穆纯垂下视线，看到自己双腿的脚筋同样已经被切断，继右手后暂时失去了主要功能，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感敏锐度好像被调到了最低，让他对一切的感知与应对都变得迟钝了，否则之前那十几秒的时间里，已经能够他应对任何情况或进行反击。 穆纯恍了一下神，迟来地陡然想起什么。 他忙拧头向阿茶那边，发现她呼吸均匀，只是睡着了，登时松了口气。 身体真是麻烦。 穆纯难得在心下抱怨一声，单手撑地，挪动着只有灼烧感的受伤四肢半坐起身，看着赤色的黏稠液体在自己周围蔓延出的轨迹，觉得相当赏心悦目。 辅助：纯哥，救命。 穆纯：我都没喊救命，你喊什么？ 辅助：阿茶跟你在一起吗？她的辅助说她突然失联了。 穆纯：在。睡着了。 辅助刚要放下心，又因为对方的话而高高悬起。 穆纯：夏馨出现了。 辅助：什么？！被通缉那个？刚才讨论的那个？！ 穆纯：对。她的同伙也一起出现了。我同步给你。跟她一起的人叫蓝桥梦。几秒的骇入时间我只查到他原来是管制局的人，现在的身份可能是假的。蓝桥梦的名字与蓝桥雪只差一个字，肯定与夏馨提到的那个促成很多人突然异化的蓝桥雪有密切关系。 辅助：好的。我会一起查的。穆纯：另外。辅助：还有？ 穆纯：我受伤了。目前无法移动。阿茶可能是被强行拖入了梦境中，让大叔准备唤醒治疗。 辅助：啊？啥？我的天！你你你，她她她…… 穆纯：没事。小金毛。冷静点。阿茶应该不是确诊那种睡着……嘶！我的痛觉回来了。 辅助：支援已经在路上。什么？痛觉回来了？刚才没有吗？ 穆纯：夏馨估计已经跳出我的感知范围，所以被她拿走的痛觉也归还了。好了。全域可以正常运作了。辅助：…… 穆纯：阿茶醒了，她联络了辅助，可以取消唤醒治疗了。阿茶去追夏馨了，不过……她回来了，看来也找不到敌人。 辅助：停停停！纯哥你好好躺着，别别神经元直播了，我会找阿茶的辅助共享情况。 “怎么回事？”阿茶在穆纯面前蹲下，视线扫过地上的血迹，眉毛动了动。 阿茶：你很少受伤，也很少流那么多血。 第119章 穆纯：夏馨不止修复了原本的异化进程，还发觉并熟练应用了第二种异能，刚才物理攻击也懂得利用不可见粒子设备的形变原理，弄出来不知长度，不知会出现在何处的拟态利刃，能在以瞬间就突破我的域。 随着的他每一句信息含量极大的话，无表情的阿茶的表情逐渐变得明显且古怪。 穆纯：她本身受过专业训练，非常擅长攻击。加上一开始就瞄准了救蓝桥梦，而不是袭击我，再趁着因为你倒下我的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她做出了相当极限的三次攻击。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她似乎知道如果直接攻击我的要害，是杀不死已经把全域转为集中防御状态下的我，所以放弃了被全域覆盖头部和躯干，选择了最为薄弱的四肢下手。阿茶：…… 穆纯：我觉得夏馨可能被人为缔造成半个高维人了。如果恰好是那个面具男，那就很有趣咯。 他用能动的那只手，掌心按在自己额头，忽然大笑起来。 阿茶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他说的话则更为慎人。 “真厉害。”穆纯表情亢奋，“而且他们的命还足够硬。肯定会好玩的。” “不是说没有全域就不能使用传送舱吗？”宣爻两眼发懵地看着小狐狸。 “你没有。”小狐狸说，“但我有。不过，是主人给我的。” 宣爻仿佛从它身上捕捉到几分得意的情绪，但他很快自行否定了这种可能。 “全域还能赠予？”他吃惊道。 “主人说能。”小狐狸说，“但是，只有他能。而且只能给ai，不能给人类。” 宣爻：“……”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是又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得了，而且与他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直接关联，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欠缺海量知识洗涤的灵魂是如此的肤浅。 他急需用更多的知识填满自己这空洞的大脑。 “你，现在是打算要做什么东西？吃的吗？甜品吗？为什么不让我来做？”小狐狸看着对话到途中突然开始专心忙碌的宣爻，问：“你的学习呢？你可马上就要考试了。考不过的话，小心被主人收拾……” “这个不需要动脑子。有助于集中注意力。能边学习边做。还不容易犯困。”宣爻慌忙解释，“我有在学习。真的。” “真的？”小狐狸怀疑。 “真的。”宣爻认真解释，“我好像一直擅长这样……” 从很早以前，他就能同时跟两个人沟通，能同时做两件不互相冲突的事，甚至就连理智和情绪都可以兼顾冷静与暴戾…… “你简直像ai一样。”小狐狸说。 “……”宣爻完全不觉得对方是在夸奖自己。 “是夸奖。”小狐狸检测到对方心跳与体温的细微改变，知道对方出现了情绪低落的情况，“根据研究，能真正活用辅脑的人，才能在实际应用途径里拥有两个大脑，而这需要与辅脑有极高的适配度。你能同时做好几件事的事实恰好能证明跟辅脑的适配度非常高。” “辅脑的适配度……” 宣爻咀嚼着，回想着，很快意识到的确是。 无论是换辅脑之前，还是现在。 本来他以为是邦联配给的通用辅脑功能单一，算率颇低，所以自己才适配得快。 但是，换了最新型的辅脑后，他也只用了几小时就完全适配并上手了。 更何况，当时得到授权去连接李解他们的辅脑，他也是瞬间就适配了对方的辅脑。 虽然可以解释为求生欲催生的肾上腺素帮助他提高了适配率，是有限度的短暂爆发。可是也解释不了那瞬间就适配到立刻就能流畅应用的情况。 简直堪称诡异。 考试课程里好像有相关内容。搜索。找到了。 “理论上，辅脑作为外置设备能无限加挂，可受限于大脑的生物特征结构局限，如果超过负荷会导致烧毁。已知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只能一台，三台是极端情况下的极限……” 宣爻不自觉念出了关于辅脑与适配的介绍，而后就听到小狐狸说。 “但是主人用了七台。” “——！” 宣爻被它的话惊得一个晃神，手中在忙碌制作的东西却刚好到了最关键的最后阶段，只得遗憾地以失败收场。 “好久没做了。”宣爻小声解释，“手有点生了。” 小狐狸无法理解对方特意向它解释失败的原因，宣爻迟了几秒也察觉到了，直接捂住自己的脸，缩到墙角蹲了五分钟。 好在他让ai准备了不少材料，还可以重做很多个。 为了不浪费，他“试吃”了自己的“失败作”。 因为恰当的甜度和蓬松度，他很快整个都吃完了。 而后他又做了一个，这次连最后的造型都很完美。 他相当满意的端详了好一会儿，最终在小狐狸疑惑的注视下，带着一种愉快与羞赧交织的古怪情绪一口口吃掉。 不过这种蓬松的，像云朵一样的东西，最后的造型阶段或者时间稍微长一点都会导致塌陷，必须要现做才好吃。 就这么想着，他已经备好了另一份配料，计划等到穆纯回来就亲手做给丢方吃…… 可是，直到首席和韩归铄又给开始给他填鸭式教学，穆纯都没有回家。 宣爻尝试向首席询问穆纯的情况，但是被对方以保密为由拒绝了。 他满心忐忑的经过了两天的等待，又看到上回已经在辅脑里出现过一次的倒计时。补考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qvq不好意思晚了点，看在长的份上原谅我 第103章 黄金心.7 “他跟我说话了！而且说了好几句！” 蓝桥梦的眼神跟声音如出一辙，激动得发颤。如果不是他现在完全不能动弹，肯定会双手捧颊，在地上来回乱扭。 “好高！好帅！身材好棒！那紫水晶晃动的弧度，简直就是我心脏跳动的节奏！那双眼眸，每一缕头丝，都美到了我的心坎里！” 夏馨：“……” “你看到了吗？男神揪我衣服后领的瞬间，”蓝桥梦笃定道，“这件衣服我这辈子都不洗了！我要用‘固态装置’把它保存起来。” 固态装置：可以永久凝固物体状态，保存的同时也可以赏玩的昂贵粒子设备。除非收起设备。 “我先把你丢进睡美人里保存起来算了。”夏馨俯视着治疗舱里的蓝桥梦，怀疑除非直接把对方毒哑，否则那张口就是“男神”的嘴，恐怕永远都不会停。 她再次深刻的意识到，梦男这个物种应该立刻全部进行人道毁灭。 问题是面前这个梦男嘴上说“不是遏制者的对手”，刚才眨眼间就把一整条街——其中包括一名遏制者给直接拉进他的梦里了。 估计杀了他，就找不到这么好用的人了。 “别胡言乱语了行吗？”夏馨头疼地看着被丢进治疗舱经过几个小时后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效治疗的蓝桥梦，“你难道要保持着这种，被挂在半空中等待晾干的玩偶模样？你愿意就这样永远都无法动弹的了？” “治疗舱本来就无法应对这种情况，”蓝桥梦终于说了半句与男神无关的话，“我的男神是直接从精神层面对我动的手脚。” “哈？没用你不早说？”夏馨无语了，“精神层面还能动手脚？” “说了也没用。”蓝桥梦理直气壮地重新陶醉道，“男神给我的大脑里植入了一条认知，举例说，大概近似于，我脖子以下的部分根本不存在，只有一颗脑袋。” 夏馨：“……” “这样我的大脑就跟脖子以下彻底永别了。”蓝桥梦道。 “就像意识死亡后，治疗舱也无法治疗，只能在躺在睡美人里永远无法醒来？諵砜”夏馨问。 “精神认知层面的扼杀是现阶段治疗技术无法治愈的癌症。”蓝桥梦坦然，“这就是遏制者可怕的理由，也是不能招惹他们的原因。” “明明是你自己去招惹的他的，”夏馨头疼地看着对方。 她着实没想到蓝桥梦前一刻还能劝自己冷静，不要去惹麻烦，后一刻就跑去当跟踪狂，结果还被发现了。 她简直怀疑对方在管制局里都没有好好学过跟踪与反跟踪课程！ “没有其他补救办法了吗？”夏馨问，“总有恢复的方法吧？你难道想一辈子就这么不能动地躺着了？” “不能就不能。”蓝桥梦露出相当满足的表情，“你就当我是一颗会说话的脑袋就行。” “你……” “或者当做是男神给我下了咒。” 夏馨：“……” “爱情的魔咒！” “……” “这么一想，感觉好棒！” “……” 夏馨忍无可忍地一把掐住对方的下颚，从口袋里抽出三条营养剂，强行灌进对方嘴里。 “不准吐出来！”她怒不可遏道，“全部咽掉！然后闭上嘴，保持安静。等你体力恢复，我带你传送过去找面具脑袋。他肯定有办法。别一脸不情愿，想想你的男神，你以后还想不想追着他到处跑的？躺着怎么追男神？” 第120章 “似乎……算你有道理。不过面具脑袋恐怕不想见到我。”蓝桥梦咳了好几声才被迫咽掉满嘴的营养剂，“好甜。这调味怎么那么甜。简直能直接齁死我。这破地方怎么什么东西都那么甜。能忍得了甜食连连吃的男神真的很神。” “不就是甜一点。你给我忍着。别再啰嗦了。”夏馨正想多骂对方几句，却注意到对方的前半句话，“面具脑袋不想见你？为什么？” “他说我老盯着他的脸看，像个变态一样。”蓝桥梦哼了一声，“可他长着那张脸，我男神的脸，不看不是浪费资源吗……你要去哪？” “去弄点药回来把你毒哑！” “……” 有了上回考试的经验和前几天的拼命恶补，宣爻虽然快要溺死在知识的海洋里了，但补考时却没有了被赶鸭子上架的慌乱，加上穆纯连续几天没有回家且无法打听到相关消息的担忧，不敢主动联络对方的胆怯以及跟一般人所需要的不被打扰的环境相反，他早已经习惯边照顾家人和四台设备边学习工作的生活，越是处于能分散注意力的环境中，越是能集中注意力。 总之，种种巧合下，这次的补考竟然比上次要顺利得多，甚至请小狐狸帮忙弄了些食材，边给自己做饭边参加补考。 补考结束后，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等待成绩出来的间隙，他着实无事可干，除了继续在纠结是否要主动联络依旧没有回来的穆纯，只能像上次一样离开房屋沿着环湖的道路散步。 等他返回时，却在门口听到了细微的响动。 穆纯从治疗舱出来后，确切地说是一恢复到能动的状态，就跟阿茶一起，把编号03545疗养型行星的所有大陆板块都拒地三尺。后来更是把该星域的所有宜居星都翻了一遍。 可惜一无所获。 辅助：纯哥，局里以前的确有个叫蓝桥梦的人，不过人事档案记录里显示他已经在第500号事件里死亡。他的家人是违规强制异化的受害人，没有人认领尸体，丧葬事项由局里全权负责。尸体都烧成骨灰了。 穆纯：尸体是因为严重损毁才必须火化，还是确认死亡后的常规火化流程？辅助：前者。 穆纯：核验时只匹配了基因？ 辅助：对……等等，纯哥的意思是，蓝桥梦是因为自身异化率在事件中突然上升，为了避开局里的监督而装死吗？ 穆纯：不然呢？辅助：…… 穆纯：对了，我骇入夏馨的脑袋只有一瞬，却捕捉到相当重要信息。辅助：什么？ 穆纯：她是替面具男来抓宣爻的。 坏消息接二连三，首席同时反馈来关于边境那家“黑店”及店主的调查结果。 店铺不止已经转手给新的店主，还变成了新的店铺，摆上了与黑曜石完全无关的商品。 原本的店的确是卖黑曜石，原本的店主的确习惯以广袖长袍且略有点疯癫的模样示人，黑曜石的销量也的确不好，只是他身边没有少女模样的店员，长相也与蓝桥梦并不相同，完全没有到达可以让穆纯记住的地步。 原店主只记得自己照常在经营着他那不赚钱的店，根本没有察觉自己其实始终在睡觉，而经营店铺的日常完全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极其偶尔的情况下，原店主也会察觉到些微异常的迹象，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关门大吉，不过很快又会忘得一干二净，继续一成不变的梦中生活。 最关键的是：无论原本那位店主，还是新店主，都跟穆纯遇到过的蓝桥梦毫无干系。 蓝桥梦和蓝桥雪都通过顶替别人的身份，悄无声息的以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方式出现在某个地方，毫无痕迹的顶替掉某人，毫无破绽地融入到该人的身份与生活之中。等他们不再需要该身份，就会把原主的身份还回去再悄然离开，而那些人只以为自己是刚睡醒，依旧会好无所觉地继续他们平凡无奇的生活。 能做到这所有一切的前提，不止是异能和与辅脑的高度适配，手边肯定有一台算力绝对可观的订制或自制款的特殊ai做为辅助。 或许，蓝桥雪就是蓝桥梦的ai。 就是“黑店”里那名少女模样的店员。 可是，ai和人类最大的区别在于精神值，或者说是灵魂，显露在外的一些言行举止，尤其是涉及到依靠情绪来判断的部分，例如“购买欲”等就需要这种判断，可当时那个少女模样的店员并没有欠缺这种“灵魂”，甚至没有相关判断时理应出现的僵硬。 这种逻辑内核极为接人类的ai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追踪异化者穆纯擅长，但他该去哪里找个擅长追踪ai的人？ 宣爻忙低下头，发现刚才还在脚边的小狐狸已经没了踪影，当即欣喜地拔腿冲向音源，很快就在厨房在冰箱前与操作台间看到了那道显眼轮廓，而那小雪狐正讨好地用脑袋蹭着对方的裤腿。 穆纯终于得空时，刚回家就嗅到了奶油和糖混合而的熟悉香甜味。 他循着味道来到厨房，发现冰箱里多了许多食材。 其中不乏烘焙材料，也可能是甜点的半成品。 他正思索小松鼠弄这么多材料究竟背着自己做了多少好东西，就感觉到小雪狐在蹭自己的裤腿。 熟悉地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穆纯回身冲对方露出笑容：“考完了？” 宣爻“唔”地飞快点头，却没停下脚步，等他察觉时已经来到距离对方极近的位置，简直就像要主动熊抱或亲吻对方，惊得他急忙一个刹车并向后退了半步。 “还以为几天没见你就突然变主动了，”穆纯毫不意外地调侃对方，同时抬手揉了下对方头顶那颗依旧卷出各种意料之外角度的“花椰菜”脑袋，“看你的表情，是不是考得还不错？” 宣爻的羞赧和“没有”的否认刚成形一半就忙解释：“还在等结果。” “好像是没有那么快。”穆纯抱歉一笑，“既然考完了，就先放松一下？” 宣爻忙点头：“应、应该比上次好一点点。至少……” 他咽下了话尾音，似乎有些害臊。 “至少？”穆纯耐心地问。 “至少很多题都能看懂了。”宣爻忐忑地答。 “……” 穆纯短暂哑然，很快重新回转过身，半背对着对方，咽下差点滑出口的大笑，接着才往侧面让开半步，重新看向对方，用下颚的细微动作示意宣爻去看冰箱。 “这些材料是用来做什么的？”他颇为好奇，“那些看起来像甜食的半成品又是什么？闻起来感觉很好吃。” 仿佛经过对方的提醒宣爻才想起来，忙探头瞄了一眼冰箱，道：“是你可能会喜欢的……甜的东西。” “现在能吃吗？”穆纯颇为期待地把手探进冰箱，“哪个能直接吃？” “不不不，”宣爻忙拉住对方，飞快摇头，“那个是之前做好的半成品，已经不能用了。稍微等我一下。我帮你重新做。一会儿就能做好。之前答应过，要做给你吃……” 穆纯仿佛被对方陡然爆发出的一长串话语以及罕有的惊人气势所震慑，却又在对方逐渐趋于混乱的后半段话语里获得了不少乐趣，心情顿时好了不止一点。 他露出饶有兴味地表情，上下打量着说到途中就已经低下头，只留给自己一个头顶发旋的对方，又一次咽下了差点滑出唇边笑声，尽可能严肃地表示：“那就交给你了。” 他边说边又揉了一下宣爻的脑袋，这才大步绕过对方，留下一句“我先去洗澡”，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宣爻慌不迭地点头到看不到对方，却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直到小狐狸拱了他的小腿，颇有些催促的意思，他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之前准备好的半成品材料时间过长已经不能用了，只能现做。但是一个人备料很慢，他也不想让穆纯久等，差点急得原地打转，只能用救助的眼神看向小狐狸。 它出乎意料体贴地一点头，地面上登时有数条机械臂冒出，一股脑涌到宣爻周围，等待着他进一步指令。 “你可要认真指挥。”小狐狸强调，“命令要明确。最好精确。什么东西，多少克，要如何搅拌，或者直接把步骤共享给我，我来转化成ai指令。” “好的。谢谢。”宣爻应完蓦地一顿，忙叮嘱，“只要帮我备料就好。最后的造型……我想自己亲手做。” “你……” “什么？” “很奇怪。” “……”…… “久等了。” 宣爻把那份专门为对方亲手做的甜品端到在对方面前时，其实并没有过去很久，但他依旧觉得让对方等待了很久。 “我都快睡着了。”五感敏锐的穆纯半躺在按摩浴缸里，早已经嗅到了由远而近的香甜味道，顺便提前准备好了逗弄对方的话。 宣爻既愧疚又羞赧地看着对方，穆纯却伸出左手，抚了抚他的颈侧，而后才掐了下他的脸颊，及时阻止他出现情绪混乱的肢体动作。 第121章 “逗你的。”穆纯在对方的脸颊和脖颈都留下些许水滴的同时抛出对方无比熟悉的三个字并送给对方一个吻，接着很快放开对方，把视线挪向对方手里，看着造型简单却不失用心的甜品。 那一只普通的白瓷杯子，盛满而略高出杯沿不到二指，一眼就能看出其蓬松却细腻的结构，表面微微焦化的咖色衬托着洁白的细糖粉勾勒出一道雪狐的剪影。 仅仅是看着，就能散发出甜食偏好者难以抗拒的诱人之感。 “舒芙蕾？”穆纯终于知道那些材料和半成品是用来做什么东西了，“你做的？” 宣爻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道：“我好久没做了，就先做了一个，失败了，塌了，没舍得丢，我就吃掉了，第二个成功了，我也吃掉了，然后准备材料，一直等你回来……你没回来，补考时间到了，就放冰箱里。时间久了，不太好吃了，第三个我也吃掉了。这是刚才重新做的……” “好详细的过程。”穆纯听到途中就笑了，觉得对方简直就像在汇报工作。 他伸出手，想从对方手里接过舒芙蕾，却在途中才想起自己用的是右手。 【??作者有话说】 xx是有点小蜜蜂体质的(づ￣3￣)づ 第104章 黄金心.8.修 刚愈合的那条疤痕比周围的皮肤颜色略浅，组合出不规则地狰狞形态，不合时宜的横亘在穆纯右手腕内侧。 宣爻登时仿佛忘记了思考，许久才恢复如常。 结合穆纯之前随口提过“除疤耗时”之类的话语以及最近几天未归的情况，很快得出对方之前忙于接受治疗的结论，首席和韩归铄肯定也出于同样的理由才没有透露相关情况。 思考时他已不自觉握住对方的手肘，要不是机械臂及时接住从他手里滑落的舒芙蕾，他恐怕又要重做了一个。 “疼吗？”他问，“看起来很疼……出什么事了？” “没事。公事而已。只是没时间除疤。”穆纯当然能分辨出对方的略显急切地担忧，视线则不动声色掠过对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 虽然力道不至于带来疼痛，却明显比平时要重得多，再次佐证了他此前的揣度。 “如果你想知道，就需要内部的保密协议权限。”穆纯宽慰地拍了下对方的手背，“反正成绩快出来了。别着急。之后再说。” 宣爻“唔”地应了一声，不自觉松开手，颇为惆怅地垂下视线。 之前的考试如果合格，现在就可以走流程拥有相应权限了，现在却需要等补考成绩出来。 如果还是不行，就要继续处于这种大部分时间都在忐忑与担忧，却一无所知的状态中。 穆纯看出对方写在脸上的失落，意有所指道：“如果想表达关心，可以考虑用其他办法。” 宣爻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却已改换了说辞。 “亏我那么期待。”穆纯当即故作伤心。 “什么？”宣爻抬起头，表情更懵了。 “你刚才差点把舒芙蕾扔在地上，”穆纯半开玩笑地调侃，“是突然生气了，不愿意给我吃了么？亏我那么期待。” 宣爻忙解释：“没有！” “而且，我记得舒芙蕾是放凉了就不好吃了，”穆纯坦然地微扬下巴，指向自己，“我要先尝一口。就一小口。等我品鉴了你的烘焙水平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吃。” 宣爻：“……” 体贴的ai机械臂没有把舒芙蕾递给穆纯，而是重新送到了宣爻手边，同时那只小狐狸在努力用脑袋不停拱他的小腿。 被这么明显的暗示，宣爻难得很快明白了对方或许给ai下过什么奇怪的命令，但是…… “怎么了？”穆纯见对方许久未动，再度调侃道：“你的表情很奇怪，是打算留着自己吃？还是打算让我看着你吃？” 宣爻咬牙下定决心，一手拿茶匙，一手端舒芙蕾。 虽然乖乖依照了对方的吩咐，却显然没有“完全”满足对方的意愿，只是茶匙盛了一小口，送到对方嘴边。 穆纯难得没有不满地张开嘴，浅尝即止般的履行着“品鉴”的初衷。 舒芙蕾的味道出乎他意料的好，不仅没有之前接连吃到那样甜到齁嗓子，甚至感觉不到通常意义上的甜。入口后只需要舌尖轻抿，就能感受到蓬松近似云朵的触感，承载着无以计数细小的气泡在口中瞬间融化，留下许久不散的温暖香甜以及用来平衡层次感的极淡海盐味。 可谓恰到好处。 穆纯舒服得双眸微眯，笑容变得更浅。 仿若以往温和的笑容都只是难以被识破的伪装，此刻才是真的在享受。 “真不错。”他随即看向对方，下颚轻点，紫水晶耳坠晃动出些微弧度。 “……谢谢。”宣爻没想到对方会给这个舒芙蕾这么高的评价。虽然这是他做的，自己也认为好吃，可他需要对方的认可才原因相信。 “我是说，这样真不错。”穆纯不动声色地把对方曲解的意思掰回正轨，“如果你能像刚才那样继续喂我就更好了。” 宣爻：“……” “如果你不愿意，”穆纯转了个身，俯身没入水下，只露一颗脑袋，半仰着，意有所指地笑道，“那就一起做点坏事好了？” “……” 宣爻已经知道对方口中“坏事”的意义，脖颈、耳郭和脸一起泛红，半是无奈半是愉快地用茶匙盛了第二口送到对方唇边，仿佛藉此想堵住对方的嘴。 可惜，他理所当然的注定失败。 穆纯每吃几口就换个姿势，一会儿靠在边上，一会儿有整个人都潜入了水里，每次从浴缸里浮出来或者吃一口的时候，都会突兀地抛出问题。 “你的烘焙跟谁学的？” “没有谁。辅脑。”宣爻还保持着“喂食”对方的姿势，只是浴缸太大，对方又离边缘太远，他只能像在追赶不愿意乖乖吃饭的小孩那般，局促地杵着或跟在浴缸边缘来回打转。 穆纯听到回答后终于善心大发地回到了浴缸边，吃了一口又问：“是你自己想学？所以就通过辅脑自学？” 宣爻摇头，有点结巴道：“我家里没人会。我姐想做曲奇，途中却没耐心了。她买了很多材料，我觉得浪费了很可惜，就自学了。” “糖粉为什么是雪狐的形状？”穆纯仿若没有听到回答般不动声色地跳到另一个问题。 “因为，”宣爻略顿，视线定在自己脚边的小狐狸身上，“是ai其中一条机械臂的拟态，觉得你可能会……会喜欢。” “你只考虑我喜欢吗？难道你自己其实很讨厌那只小雪狐？”穆纯假装吃惊，“或者讨厌小动物？” “没、没有，不讨厌。可爱。都很可爱……”…… 这次的交谈与之前几次二人尚且处于相对陌生的状态时区别明显。虽然穆纯依旧会逗宣爻，却只是说话时的习惯就是会不自觉显露出玩笑与调侃的意味，并没有故意逗对方为乐的意思。 宣爻明锐地觉察到这细微的区别，却很快被对方仿佛有着无以计数的、既不重样又不乏味的话题所吸引。尤其是面对那些自己需要思索、纠结等过程的话题，穆纯还拥有对那些不小心的忽略或简略回答不恼不怒的十足耐心，让食用一份甜点的短暂时间都仿佛变得多姿多彩，也让宣爻之前几天的担忧烟消云散。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到装着舒芙蕾的容器已经见了底，穆纯终于起身。 他理所当然般把湿漉漉地胳膊递向宣爻，示意对方拉自己离开浴缸。 宣爻反射性一扫四周，发现机械臂早已经拿着空容器和茶匙消失无踪，小狐狸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影，仿佛也把这个麻烦的主人交给他照顾。 短暂的刹那如同悄然被替换为天文单位，悄然吞没了胆怯，给他勇气拉住对方的手，可惜他依旧不敢直视对方，垂低地视线来回在对方的膝盖、小腿与脚背间，听见对方微不可闻地低笑与仿佛幻觉的叹息。 就在他抓牢对方的下一瞬，对方却陡然反握住他的手，蓦地用力向下一拉。 “——！” 飞溅的水花和落水的响动几乎不分先后出现，宣爻的惊讶与呛咳声也是同样。 这浴缸虽大，却没有多深。宣爻花了几秒呆坐在里面不动，接着十分慌张地起身，难免遭遇脚下打滑的意外，加上身上衣服浸湿后粘在了皮肤上，对动作造成一定程度的妨碍，即便努力稳住重心，依旧没能站稳，以比刚才还糟糕的后仰姿势又再度倒了下去。 方才恶作剧得逞的穆纯这次一如既往的及时伸出手，抢在对方后脑磕伤前一把捞住对方，帮宣爻稳住了重心。但后者已经二度呛了一口水，比刚才咳得还凶，仿若没完没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他身上的浅色居家衣物并不够厚重，被水浸湿后自然会有些透。穆纯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皮肤的颜色与消瘦的轮廓，顺势不动声色地欣赏起对方湿润的卷发，看它们仿佛变成了海草，粘在对方的脸侧、后颈以及肩背，留下起伏不定的轮廓。 第122章 尤其是漂亮的腰线与髋顶衔接出的沟壑，轻易就勾勒出了最为惑人弧度，引导着视线继续往下。 身体跟随穆纯意动。他忽然伸手覆在对方腰身，把对方整个拉向自己。 宣爻没想到刚缓和了鼻腔里酸楚，呼吸都没来得及彻底恢复正常，就被对方重新夺走了呼吸。 陌生的吻，陌生的仅隔一层湿透织物的皮肤触感，陌生的温暖与冰凉混合的体验，带来更多战栗与期待，水都仿若变得粘滞而香甜，在舌尖上轰然炸开一个个细小气泡所温暖，味道层次感的末尾才是那柔软的触感。 不知不觉间，宣爻已经遗忘方才的狼狈，本能地伸出手，犹如效仿对方那般，覆上对方的后颈与腰背，手指缠住对方颜色特殊的发尾，汲取着湿润而温暖的触感。 呼吸与心跳互相交替拉锯，涌动为对一人极为熟悉，对另一人却相当陌生的鼓动，在唇齿间密不可分的争夺中，愈发突兀的呈现。 既缓慢又急切，既忐忑又期待。 手的温度与碰触的力道在汲取走体温的湿润纺织品上缓慢滑过，如同留下一片炎流。 所感知的一切都在悄然发酵，等到迟来地惊觉与醒悟，早已经发出粘滞的声音，忐忑又局促交织成本能的退怯，让宣爻不自觉推拒并略微拉开了些许距离。 “今天我还有事，改天再一起做坏事？” 穆纯地声音把宣爻惊醒时。一切似乎都是自己的误会，对方并没有深入下去的打算。 宣爻还在纠结间，穆纯在后者视野里只剩背影，而方才失踪的机械臂和小狐狸又兵分两路的从地板下冒出头，前者簇拥着在地上留下一串水渍的主人而去，后者则蹲在浴缸边歪着脑袋，双耳颤动地盯着宣爻，旁边放着帮他准备好的替换衣服。 让宣爻忐忑的源头远离的刹那，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背影，几秒就捕捉到了关键，当即脱掉粘在身上的湿衣服，边穿边跑，连羞赧都顾不上就追在穆纯身后，仿若急于求证什么。 穆纯挥开机械臂，没拿衣服也没穿。 疲惫或者其他情绪，让他突然恢复了本性或者说是习惯。 刚才把对方拉下水是为了满足自己一时兴起的恶趣味，后来感觉到对方的忐忑觉得撩拨过头了又赶紧收手。本来应该是随心所欲得毫无负担，没想到其实正好相反，有种诸事不瞬的烦躁。 大步走进那间工作用的空房间，等待机械臂为自己佩戴辅脑的时候才穿上内裤，打算折腾完公事直接去休息。 宣爻几乎是紧随其后抵达，视线死盯着穆纯双脚小腿和后跟间两道与手腕极其相似的狰狞疤痕，明白伤口不止一个，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是谁干的？ 敏锐的五感让穆纯蓦地一凛，觉得气氛不对，忙回头看向源头。 “宣爻？”他没想到对方能那么快赶上自己的脚步，对方的表情也很陌生。 “你怎么……”他觉得有些好笑地找到了一个十分恰当的词句，“看着像要去杀人？” “……” 听见对方半开玩笑的声音宣爻才骤然回神，忙摇头，结巴道：“没，没事。没有。什么都没……” 他来不及挤出像样的辩白，就收到了补考成绩的提醒。 既出乎意料，亦是意料之中。 所有门类刚过合格线。 【??作者有话说】 (*^▽^*) 第105章 黄金心.9.1 在管制局详细岗职资料之后几分钟收到的是首席、韩归铄和阿茶的“恭喜合格”。 他逐一向各位道谢后，就打开了资料。 目前他可选的岗位相当有限，不过仅是“三清”里最普通、最低那一档的实习人员薪水都比以前三份工作的总合多了两位数，更不用说包括单人宿舍、餐厅、医疗、意外、养老等全免费的福利与保险待遇。 在福利待遇介绍之后的是必须立刻签署的，看起来条目很少涵盖范围却很全面的，之前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听过好几次的内部授权级别保密协议。 包括但不限于不能向家人朋友提及与工作职责等相关事项，甚至要求与非同事的人进餐等社交活动时都不能饮酒，以防止醉后泄密等。 宣爻扫了一眼自己的依旧极其有限的列表好友，除了已经是管制局的那些人，只有零星几个算不上数的人。即便自己直接告诉他们，某些人情绪崩溃后会变成怪物，某些人在睡梦中会变成一滩肉泥之类的事，也只会被带去相关机构鉴定是否患有精神疾病。 更何况，以他目前的社交范围，恐怕每都是比自己了解更多详情的人，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违反协议的可能。 宣爻毫不犹豫地签署完新的协议并上传，没等他查看可选岗位的详情，他就收到了成堆的培训课程类目。 经过之前的考试、填鸭和补考，他显然已经不害怕学习和考试了。尤其经过刚才的“工作福利”的诱惑，反而觉得必须继续学习成堆的东西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事。 培训里不止包括理论课，还有徒手格斗课、模拟实战课、全域使用等等一看就需要常驻训练区的实操类课程。另外还有一门“体能课”较为特殊，可以不用前往训练区，只需要依照课程指导进行自主训练的同时保留并同步所监测的身体指标，等到身体各项数值达标后，就可以在保持合格水平的前提下，自行决定增减少训练频率。 如此宽松的模式让宣爻不禁好奇地展开详情，却在看到“每天5公里长跑需要在30分钟跑完即视作达标”那行字后，差点两眼发黑，再往下看到“负重能力”和“肌肉训练”更是头晕目眩…… 最后，他又回到了目录，顺序扫过那些从未在外界听说过的陌生必修课程，加上一些选修性质的课程，这所有的课程门类一起在培训期的后半会根据无数次考评与训练的成绩，综合排列出各人最擅长的领域，并给实习人员不超过10个岗位权重排序的选项，再由自己决定正式进入某一个岗位履行职责。 需要注意的是：途中如有转岗需求，则必须重复以上步骤，并得到相应的前10圈中排列才能重新选择。 宣爻对此并不惊讶，顺着培训课程表逐一扫过，直到光是名称让他眼睛发亮的那门课程，他才展开详情。 课程：异化类型判定。 又名：异化思维类型及成因溯源与判定。 综述：人类五感与本能无法100%对应。五感刺激激素生成，激素激发身体机能，从而触发本能。情感仅部分受控于大脑受激素影响，绝大部分与成长环境、社交圈和性格有关；人格构建具有符合认知与互联的双重基础特性，异化类别因此分化出各个分支走向。 备注1：异化率与多种商值呈正相关。智商低于正常最低标准的患者无法通过任何手段进行异化。 备注2：神经病患者具有生理性质病变，必须区别于精神疾病。在生理病变治愈以前，不可划分为任何异化类型。 备注3：精神病患者不等于异能者。异化率无法治愈大脑先天缺损。 第一章第一课：三阶段基础案例判定1）权责归属案例：双相情感障碍患者a与暴露癖患者b主动搭话，b一拳打晕a，属于治安管理的警务权责范畴。 2）ab患者同上。b于精神网络公开梦境，以此培养更多与其同样癖好的人，依旧属于警务权责范畴。a公开梦境，目的同b，我局获得监控权，暂时没有管辖权。 3）ab患者同上。无论a或b或ab互相进行正常社交、梦境共享等等，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就会感染同样病症并感染非患者，完全属于我局权责范围………… 第四十章第一课：吞噬者东称：嫉妒西、自治称：利维坦异化节点：眼，口伴发症状：类暴食症案例综述………… 宣爻看完第一课的基础案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简单翻看了一下后面的案例，尤其是自己亲历过的那个，突然觉得这种奇怪的案例比之前基础的理论课要有趣得多。 不过如果没学会之前那些，现在这些要么看不懂，要么看一点就必须去查理论资料……只是，以他刚过合格线的成绩，就算通过实习期正式被录用，也只有新旧两个核心区里最基础也是最边缘的岗位可以选择。 要么作为精神网络防火墙的一部分，要么成为一名低维度异化分析员。 宣爻心下连续叹气。 他刚醒来听到要只有三天就要考试，后来不分昼夜的竭尽所能努力了四天，眼下能全部低分通过，已经算作是质的飞跃了，本来就不该报以不切实际的奢望，但他依旧难掩失落。 因为，没有满分的话，就…… 不，其实，初次从首席口中听到成为辅助必须条件是“全部满分”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产生了相应的希冀，甚至可以自我欺骗那与多出几十倍的收入有关。虽然并不是。 虽然不切实际，他依旧会不由自主的想象。 只是现实难免遗憾。 第123章 只是合格根本不够。就这样吧。 但是，真的就这样吗？脑袋好乱。再考一次？ 那这几个月里，还能住在这里吗？ 对方似乎也拥有同样的期待，结果是否已经让对方大失所望？ 努力未必会有回报，不如就这样得过且过，别再考了吧？ 但是，自己真的就这样了吗？ 真的甘心在核心区做个普通的背景板，真的要这么平凡无奇的活下去？ 这跟以前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等到某一天，对方在某个地方，遇见一个更能引起他兴趣的，却比自己聪明又努力的人，到时候，对方肯定就不需要自己了。 那么，自己不是会沦落到更为可悲的境地吗？ 那么，继续考试？ 努力考到满分为止？ 如果考不到怎么办？ 但他手里只有一个合格的全域执业资格，而过低的异化率还导致他目前根本就无法使用全域。 考试的机会也只剩四次了。 之后，如果某次真的侥幸能满分，还必须更加努力训练与考试，直到能在前10可选项里看到“辅助”，直到获得对方的承认，才能像韩归铄他们那样，成为飘在肥皂泡里的辅助之一……之一？只是之一。而且………… 被小狐狸变大的机械臂一把抓住宣爻脚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房屋，再度沿着环湖的小道走出很远。 湖水依旧凝固般无波，天幕上则满是璀璨星辰。 在这个固定于某个特定夜晚的奇特空岛上，他竟然因为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只差一步就要掉进湖里。 虽然水看上去不深，但是掉下去总是难免一身狼狈。 “谢谢。”他低头对小狐狸说。 “不客气。”ai礼貌颔首，顺便把机械臂恢复为原本覆盖有白色绒毛的雪狐爪子。 宣爻顺势在湖边就地坐下，盯着湖面既恍惚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还跟穆纯提出要回去。 如果自己回来后发现对方又认识了新的人，如果自己只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却不是最后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呢？脑袋好乱。 这无论如何都与“不可或缺”无关，更不用说是“自然而然”了。 想到途中他已经曲起了双腿，从坐着变成了双臂圈腿，脑袋埋于其上，蜷缩在那里。 仿佛永远都会蜷缩在这里。 忽然，宣爻脖颈一凉，一个激灵，吓得慌忙抬头。 可惜，他忘了自己正坐在湖的边缘，动作过大所导致的重心不稳，让他没来及看清来人就已经整个掉进湖里，而他的身体甚至都还维持着团住膝盖的可笑姿势。 幸好这湖很浅，湖畔的深度在宣爻侧躺的情况下不过只淹没了他半张脸。 他略微呛了一下，赶紧半坐起来，免得呛入更多的水再度猛咳起来。 穆纯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难免也愣了好一会儿。 之前浴缸里他是故意的，后来因为对方的忐忑而失去性质，现在显然也没什么邪念，没想到对方会吓成这样。 “要我拉你上来吗？”穆纯略感抱歉地伸出手。 宣爻勉强发出个“啊”音，颤颤巍巍地从水里站起身，却不好意思去握对方的手，反而半恼半羞地背过身，毫无自觉地留了个颇为养眼的轮廓给对方。 “你‘啊’什么？”穆纯假装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收回朝对方伸出手，看着对方赌气般的背影，略感好笑地问，“你不冷吗？” “还好。”宣爻尴尬地僵了一下。 “啤酒。要吗？”穆纯陡然改变话题，“冰的。” 宣爻：“……” “真的不要？”穆纯问完却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径自说道，“那我就自己喝咯。” 【??作者有话说】 (づ￣3￣)づ端午安康 第106章 黄金心.9.2.修 宣爻既没有出声，也没有转身看向对方。 四周忽然诡异地安静了将近一分钟，直到宣爻听到身后传来了打开啤酒罐与吞咽的响动他才回身望向对方，难掩惊讶地半着开嘴，古怪地盯着对方。 “我手酸了，”穆纯略显无奈地表情毫无佯装的迹象，一只手依旧朝前方伸出，另一只手喝酒的动作却相当随意。 “你再不握住我的手，”他的略带威胁意味的用词与异常耐心的动作正好相反，“我可就……” 宣爻登时愧疚起来，连忙抓住对方的手，及时阻止了对方后续的“恐吓”。 他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拉上岸，就像拎着一片纸，随后又被对方拉回屋里。 不知为何，今天的穆纯走得很快，完全没顾虑别人的意思。宣爻一路都得小跑，才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考虑到宣爻被人盯着可能会害臊，穆纯把对方拽到“水疗区”就突然松开手，体贴地独自走开，根本没给对方纠结的机会。但他暗中让ai盯着对方冲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衣服。 ai忠实地履行了主人的命令——像极它的主人的小狐狸蹲在淋浴区外盯着宣爻，只要出现任何反常或反抗举动都会被“根据研究”的开场白说辞打断并用一连串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导致他只能“任凭宰割”，机械臂则让他正式体验了一次全方位高速清洁服务的效率与质量。 几个小时内，他已经连续两次落水，早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奈何这地方根本没有这种条件。即便现场挖一个，也可能从空中向地面做自由落地运动。 但凡他力气比对方大一点，身体比对方壮一点，稍微再有一点格斗能力，都不至于沦落道这般狼狈的状况。 他突然觉得负重和肌肉训练都非常实用，每天跑5公里也是。 这么看来，那堆新课程中有一大半都相当实用，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宣爻就这么边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边重新打整好自己，却没有问小狐狸它的主人在哪里，反而飞快地奔回了卧室。 他显然根本就没有打算去谴责害自己两度落水的罪魁祸首，只想把自己混乱的脑袋埋进床里。 由于各种原因，最近几天加在一起，他都没有睡过十小时。他相信自己现在只要躺下，甚至站着，稍微放空大脑，就能立刻睡着。 如此尴尬的情况正好适合他补一觉，顺便合理的假装心下没有过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望，此前狼狈的状况也是同样。 谁知他还没瞥见卧室的门框，眼角余光就先瞄到了落地窗前那道无法忽视其存在的轮廓。 区别于夜晚与繁星的室外，紫水晶仿佛变成了黑曜石，只剩缠绕其上的金属周围还点缀着些许紫色的细线。天缥色的发梢也被暖光浸润，虽不轻灵，却愈发温暖且柔软。让人在看到的刹那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碰触，分享其中的暖意。 宣爻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先一步动作，本能地迈开脚步，朝对方諵砜走去。 “你是准备出门吗？”他记得刚才对方还近乎全裸的在工作。 穆纯毫不意外地回身，却没有回答，只是把那罐还没开的啤酒递过去。 “已经不冰了。”他笑了一下，“给你换一罐？” “不不不，”宣爻忙摇头没有立刻接过，目光却放在对方握着啤酒罐的手指上，“这个就很好。” 说完他又是一顿，略显尴尬地补充：“不……其实，我不也知道怎样是很好……” 穆纯难得没有抢白，安静地等待着对方说完那些未尽的话语。 “你好像说过讨厌这个，”宣爻以为他不沾烟酒，“这个是为什么？” “只是讨厌借酒消愁。”穆纯反问，“你不是成年了吗？理由很简单，现在正好适合。” 宣爻有点懵地看着对方。 “我平时不喝，你也没有喝过。”穆纯理所当然地说出一堆歪理，“但是你补考合格了，就用这个当理由尝试一次，或者说是放纵一下，不好吗？这款刚好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也很好。 他的一长段话都没得到对方的任何反馈，视野里也只能看到对方逐渐垂低的脑袋，直到露出了头顶的发旋，心下难免叹了一声。 他有些泄气，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总是喝茶和咖啡会很无聊的，不是吗？你如果有兴趣尝试，就把它当做是一种饮料。如果真的不喜欢，就当做自己体验过了一种陌生的味道，以后都不碰就行了。” 宣爻终于“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抬头瞄向对方，自认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动作，效仿对方的模样，飞快灌了一口。 一股刺鼻的味道登时直冲他的脑门，呛得他差点咳了出来。 “不好喝……”他苦着脸勉强咽下，半吐出舌尖，小声嘀咕。 “喝慢点，”穆纯及时咽下了唇边的笑容，“先用舌尖舔一下，尝一点，然后稍微增加一点，试喝个小半口。给大脑一点时间适应，实现一个相对缓慢地转化过程。” 第124章 “转化过程？”宣爻疑惑。 “就像辣虽然是痛觉，大脑已却经学会将其自动转化为一种味道来理解。”穆纯举例。 “这是……？”宣爻问，“脑科学？” “是脑科学里最为有趣的研究分支。是我们对外界所有事物的认知和反向应用的客观规律。”穆纯莞尔道，“以后你会在相关的课程里学到如何把五感和情绪都转化为可以作用于粒子设备的方法，日常生活中也要尽量注意记住和积累各种各样的体验。尤其是你所陌生一切事物，要尽量去多接触和记忆。直到你能熟知每一种物理特性和情感的生成与演变机制，才能让你更高效的使?楓用自己的大脑，更便捷地使用那些肉眼无法看见的设备。” 宣爻仔细咀嚼着对方的话，把没听懂的部分暂且在辅脑里做了记录，这才小心翼翼地捧高啤酒罐，依言照做。 这次他很快就感觉到麦芽的香味在自己口腔里扩散，伴着味蕾上些许回甘，成功缓和了少量酒精在伊始阶段所带来的刺激与不适。 穆纯满意颔首：“你现在可以试着喝小半口了。慢点。对。泡沫与其他碳酸饮料没有任何区别，可以忽略不计，只捕捉它的香味。” 依照对方的指引，果然比刚才好入喉许多，于是宣爻又多喝了一口。 循序渐进的效果拔群，他很快就能像穆纯那样一次喝一大口，也体验到这种“饮料”的微辣、淡酸以及回甘的麦香所混杂出的乐趣。 “慢点喝。”穆纯发现对方突然变急，有些好笑地劝道，“这种东西可不能让你消愁。” “多少酒的才能消愁？”宣爻讷讷发问，嘴唇还贴在啤酒罐缘。 奇怪的问题。穆纯想。似乎发自于对方心底的呓语。 穆纯有些好奇，不过如非必要，他是不会骇入关系较为亲密之人的脑，毕竟神秘感和用言行去探知对方的种种也是他喜欢享受的乐趣之一。 “都不能。”他终于给出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宣爻不满地“唔”了一声，又灌了一大口。 “你别喝那么急，也别抱着依靠外力来帮自己解决麻烦的目的性去喝。这只是一种饮料而已，”穆纯无奈地看着对方逆反般的动作，伸手覆上对方的脸颊，在对方露出失落的表情前突然揪住对方脸颊上的一小块软肉，不轻不重捏了捏，“一次喝太多或者对酒精产生依赖的话，就会逐渐烧坏你的脑子与肝脏，让你必须进治疗舱至少躺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你又会错过什么，已经可以想象。至于其他，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在我面前多喝点，只要你醒过来别说什么都不记得即可。” “……” 宣爻最先读懂地竟然是对方末尾的暗示。 他嘴唇上下开阖了几次，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半垂下眼，偏头避开对方手指，灌了几大口啤酒。 穆纯扫了眼自己还悬在半空中的手，咽下已经滑到唇边的后话，睨了豪饮的对方一眼，突然沉默地转身，大步走开。 宣爻懵得怔住不动，几瞬后赶忙拔腿跟上。 没想到对方却越走越快，他自然只得小跑起来。 对方的不悦来得毫无征兆，急得笨口拙舌的他一片手忙脚乱，可惜依旧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直到卧室门口穆纯才突然驻足回身，宣爻驻足不及差点撞上穆纯的后背，穆纯却突然用力推了对方一下。宣爻的背部伴随着不轻地响动撞在了墙上，接着又被对方横过胳膊扣住肩膀抵住胸口，轻易压制得无法挣脱。 “怎么样？”穆纯抵近问。 “什、什么？”宣爻瑟缩着贴住墙面。 “被我避开的感觉如何？”穆纯说。 宣爻：“……” “我对你不够耐心吗？”穆纯质问，“一两次就算了，有必要三番五次都避开我吗？” “我……”宣爻虽然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却没办法立刻改变自己的性格与习惯。 “算了。”穆纯仿佛也知道，只是突然失去了耐心。 他把质问的后半咽下，改道：“从现在开始，你别靠近我三米内，也别主动跟我说话。我同样如此。你我暂时保持一定距离，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宣爻：“——！” “行了。你也忙了好几天了。先好好休息吧。”穆纯说完就收回压制对方的胳膊，径直朝大门方向而去，根本不给对方辩白的机会。 宣爻一瞬僵在原地没动，突然把剩下的啤酒灌进自己的喉咙，随后拔腿狂奔起来。 他及时追上对方，却无法依靠自己的笨嘴拙舌，干脆不顾后果地扑向对方，双臂用力收紧，环住了对方的腰，好似大件行李般坠在对方身后，成功阻止了对方的脚步。 穆纯有预料对方会追上来，却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从背后环抱住自己，更没想到对方的力气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大，常规手段根本无法立刻掰开对方的手臂。 他正准备改用特殊手段挣脱，就听到宣爻迷茫的声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宣爻词不达意地说，脑袋贴着对方的后背不停摇晃，留下细微摩擦声。 温暖的气息擦过穆纯背部的皮肤，却没能像之前那样轻易就平复他心底的不悦。 “你自己想。”穆纯语气如常。 仿佛暴风雨前宁静的疏离感让宣爻反射性瑟缩了一下。 对方的温和与耐心从未存在，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胳膊，沉默着僵在原地。 “能解决你的烦恼的人只有你自己。”穆纯说完就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他上下打量了半低着头的对方一遍，补道：“这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我不会替你决定，也无权替你决定。你只能自己……” 穆纯没能说完就被宣爻一把揪住衣领，蛮横地拉拽过去，咬向他的唇。 第107章 黄金心.9.3 惊愕与刺痛不分先后地占据了穆纯的五感。 他反射性扣住宣爻的下颚，及时拯救了自己的嘴唇。 “你——” 他刚想说话有被对方再度堵住了唇齿间的声音，错愕过后理智最先发出的警告竟是对方身上的陌生感，简直就像刚从舱里醒来时，行为彻底忠实于本能的那个瞬间。可惜吻技依旧糟糕，仿佛自己之前教的一样也没记住，只剩下难得的主动和强势值得称赞。 穆纯不动声色地介入对方那没有章法的纠缠中，很快拿回唇齿间的主导权。 等他的嘴巴得到片刻空暇，当即转开了脸，准备拉开彼此距离。对方却趁机松开了他的衣领，改为抓住肩膀以介于咬与吻的方式凑向他的颈侧。 宣爻一连串的古怪行为早已经引起穆纯的警觉，及时挣脱出来，没让对方得逞。 没想到对方却再度扑向了他，以一种毫无技巧可言的方式抓住他的胳膊，试图用蛮力限制住他的行动。 穆纯如有所料般后退半步，巧妙避过。 宣爻跨步跟上，仿照刚才那般抓住对方。 躲避与追击的拉锯中，二人一瞬呈现出近似于扭打的古怪缠斗，好在穆纯的嘴终于有说话的空暇了。 “宣爻，你突然这是怎么了？”他问。 “你还说我？”宣爻判若两人地流畅驳斥，“你才是突然生气的那一个！” 穆纯：“……” 这真的完全不像他印象里的宣爻，但又像最为自然状态下，没有躲藏或是隐藏本性的他。 最容易想到的原因是：喝醉了。 可一罐啤酒就喝醉了？这太离谱了！ 脸不红，口齿也相当清晰，甚至说话比之前都流畅。简直就像本来还在原地不停打转地惊慌小动物突然发现了近在咫尺的敌人，觉得既然无路可逃，干脆扑向敌方拼死一搏。 但是，真的会有那么容易就醉的人吗？穆纯决定先观察片刻再下定论。 古怪的扭打或纠缠很快褪去开始时附加的攻击性，演变成为满是暧昧意味的肢体接触。 穆纯横过手臂，试着为站得极近的彼此隔开一臂距离。可他失败了。 宣爻再度揪住了穆纯的衣领，并顺势依靠在对方肩膀上，半弓起腰背，摇头般来回蹭着对方的脖颈和胸口。 穆纯几次尝试过后，依旧输给了对方蛮力，只得放弃从对方手里抽回自己的衣领，微微向后倾斜着上半身，勉强帮彼此维持住平衡。毕竟他还挺喜欢身上这件衣服的。 “你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宣爻口齿清晰且语速飞快地说，“简直一点前兆都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穆纯着实没有料到会被对方谴责，何况是用如此理直气壮的口吻。 “你就是生气了！”宣爻笃定地用脑袋里顺序浮现的零星几个词组重复，“你很生气，非常生气，特别生气……你老是生气，你真的太容易生气了。” “是你先避开我的……” 穆纯刚开口就被宣爻前言不搭后语的古怪长句打断。 第125章 “你可以骂我，可以凶我。你说我做错的事，我就会改的。我在尽力改变了，结果你还是生气了。可你一生气，我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边说边就着那古怪的弓腰姿态，一步步地逼近对方，而他抓住对方衣领的手依旧相当用力，完全没有松手的迹象。 “而且你又受伤了，”宣爻继续用介于抱怨与控诉之间的语气道，“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又是怎么受的伤，也不敢问。就算问了，你也不会说。即便说了，我也完全帮不上忙。” 越来越贴近的距离反而导致穆纯越来越难以维持彼此早已倾斜的重心，让二人沦落到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平衡向前栽倒的状态。 “你先放开我的衣领，站稳了再继续说话。不然我们一会儿肯定要摔……” “你骗人！” “……” 穆纯好心的提醒来不及成形就被打断，他们彼此微妙的重心平衡同时也被打破。 二人摔倒的声音与宣爻手忙脚乱的动作不分先后的出现。 穆纯早有所料，心下悄然叹息，无奈却及时地用手帮对方垫了一下后脑。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搂着对方交换了彼此的位置。 宣爻恍惚了一下，而后却没有起身或关切对方如何，反而像突然失去力气一样，整个人倒在穆纯身上，逐渐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直到脑袋靠在了对方的胸口，让彼此的躯干与胯部都密不可分地贴在一起，腿也以相当诡异的方式交缠在一起。 这种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对鲜少主动靠近别人的宣爻而言，一连串举动简直近乎诡异。 穆纯正琢磨着怎么在不让对方受伤的前提下，把相比粘更像是瘫在自己身上的对方掀下去，就听到由宣爻主导的对话以更为没有逻辑可循的方式逐渐变长。 “明知道我会说错话惹你生气，你还不让我说对不起，也不让我道歉，结果你又经常突然就生我的气。”宣爻的谴责声突然变得理直气壮，紧贴着对方，在对方怀里拱来拱去的动作不止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穆纯斟酌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词，“蹭得开心吗？” 宣爻“唔”了一声：“很开心。” 他笃定道：“你有体温。很温暖。感觉很舒服。” “……”穆纯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为什么……？”宣爻突然问。 穆纯眼神微妙，安静数秒才道：“因为我是活人。” 宣爻却对他的回答相当不满：“我是问你为什么生气！” “我忘了。”穆纯决定忽略对方的胡搅蛮缠。 “你骗人！” “……” “你好难懂……” “我怎么……？” 宣爻再度打断了对方。这次不只用话语，还用嘴。 刚才“归零”的吻技隐有恢复的迹象，纠缠在穆纯的唇齿与鼻尖，显得细碎且粘滞。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讨厌什么。” 宣爻的说话方式经过之前一通发泄似的谴责过后逐渐变成了小声嘀咕，亲吻则变得既温柔又旖旎。 “我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除了甜食和肉以外。也不知道如何分辨你的心情好坏。你好像只有高兴和生气这两种情绪。但你有时候生气也会笑，笑的时候却未必高兴……你真的好难懂。 ” “类似的话你上次好像说过了，”穆纯认输般任由对方亲吻，“忘记了？” “没有！我从来没说过！” 宣爻异常笃定地否认过后，喉咙里发出了奇怪声音。 穆纯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分辨不出任何词组，片刻后才意识到那并非是话语，而是动物幼崽才会发出的特有含糊咕哝声。 “我只跟你说过，我很烦恼，我不优秀，我在努力，但……你和你身边的人都很优秀，知道很多我不了解也很难在短期内学会的东西，你觉得理所当然能做到的事，对我来说不是，甚至可能再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他边絮絮地说着，边继续在对方怀里拱来拱去，不知不觉间在吻之外，他的右手不再紧攥着对方的衣领，反而向下滑至腰侧，撩起衣摆，贴上皮肤，再向上。 穆纯一把伸手按住对方的右手，可对方的左手却滑至了自己的下腹，颇有继续向下的迹象。 “谁教你的？”穆纯按住对方另一只手，“我都不能碰你一下，你却可以问都不问就直接上手？” “没谁……只是想，手就，不自觉……”宣爻边嘀咕边抽回了自己的手，径自起身后半团起躯干，仿佛短暂恢复如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穆纯一愣，微愕地陡然坐起，凑近对方，确认般地问：“真的？” 宣爻没有回答，只是歪头倒向对方，枕着对方的肩膀，阖上双眼，呼吸均匀。 穆纯没能得到确认的问题以及躁动的本能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被迫戛然而止。 “了不起。” 他一语双关地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呼呼大睡的对方，同时示意从刚才到现在始终不知所措的ai机械臂回到地板下。 “你真是很了不起。”…… ——奇怪而陌生的梦。 宣爻看着眼前混乱的情形，很快得出结论。 “三清”的三朵莲花碎裂崩落各处，人与人在使用全域进行混战，直到有人的身躯开始融化。 犹如传染病般，一个接一个的向地面流淌。 滴落的血瞬间腐蚀了建筑，在地面留下一池银白的湖面。 以红衣女人为首的人们被少年时的穆纯从银白的湖面中拽出，他却还站在银白之中。 直到他说出“广域”一词，目之所及的一切才尽数归于黑暗。…… 宣爻惊愕地突然睁开眼，刹那间既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片刻后才恢复了基础判断力。 他在床上，穆纯就坐在他身旁的地上，独自在喝着不知道第几罐啤酒，视线则落在窗外凝固的湖面与夜空，动人的侧脸毫显得无防备，可实际如何自己并不知晓。 对方之所以选择如此奇怪的坐姿，完全是因为宣爻还死紧地抱着对方的一条胳膊。 不知是当做抱枕还是靠枕，不过显然抱了很久，连衣袖都已经压出了明显的褶皱。 宣爻慌张地松开手，面上和心下都非常尴尬。 “醒了？”穆纯敏锐地侧头与对方来不及垂落的视线四目相接。 宣爻没有回答，目光发直地与穆纯对视，连眼睛都忘记眨。 “没反应。”穆纯放下啤酒罐，抬手在对方眼前来回挥动，“还是没反应。简直像是在梦游。” 穆纯低头问身侧的小狐狸：“他梦游过吗？” “没有。”小狐狸据实以告。 “这几天什么情况？” “给什么就吃什么。边学习边烹饪。实在太困就会睡一会儿。到是经常发呆，但他好像能边发呆边学习。” 穆纯：“……” 它刚汇报完，旁边的宣爻就迟来地惊声道：“梦！” “梦？”穆纯翻身爬上床，半趴着托腮看着对方，眼底地带笑地问：“梦到什么了？” 宣爻赫然僵住，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他已然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却没有忘记之前做了什么，既尴尬又紧张，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不错，”穆纯笑了起来，调侃道，“我差点要以为你是个禁欲主义者了。” “我……”宣爻本想否认，但羞赧的语气已经出卖了他。 他是第一次喝酒。虽然是啤酒。但是效仿对方猛灌的举动，追逐对方的狂奔过程，加上激动的情绪，能击溃理智的酒精肯定全往脑子里跑了。 他经历了一次并不能严格算作醉酒的醉酒。 因为他全程是清醒的，只是有点恍惚，就像没睡醒，加上连续学习与熬夜积累的疲惫让他的思维彻底都变慢了。但是这样他反而不会瞬间就思考太多混杂的部分，继而导致无法顺畅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也无需对方特意用不同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就能与对方正常沟通了。 只是随之催生的激素似乎不受控制的全往腰部以下跑，不止突显了他身体本能的诚实程度，还没完没了地亲吻对方。好在对方并不厌烦。然后，他竟然没经大脑的伸手去对方身上造次，幸好被对方及时阻止……结果，自己竟然还有脸抱着对方的胳膊呼呼大睡。 宣爻颇有捂脸的冲动，心下检讨着自己之前一系列离谱至极的行径，悄然撑起上半身，想要不动声色地挪下床逃跑。 “又想跑了？”穆纯早有所料地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把人拉回去，“梦到什么了？” 宣爻被迫乖乖地坐回去，垂目重复了那个短暂却奇怪的梦。 “银白的水面，你一个人站在上面，突然一片黑暗……” 第126章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穆纯一把抱住。 “然后，我就醒了。”宣爻难得没有突然羞赧或逃跑，带着几分忐忑与后怕地问，“我不小心，因为好奇，多看了一眼那个银白的水面，发现里面是一道又一道……” 他吞咽了一下，才艰难地说出末尾的话。 “人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黄金心.10.1 ——第500号事件。 宣爻用更新后保密授权级别，终于能看到与其相关的资料了。 500号并非事件编号。 5为受害范围评估。数字越大，代表受害范围越广。 00是特殊事件标记，表示该案内确定涉及两名高维人。 按照规定，同类资料都会被归类到该目录下。不过大部分事件记录都是3级以下，连4的数量都极为少见，更不用说是涉及穆纯的5级事件。 宣爻很快就在500的目录下找到了13年前发生在管制局内部的那场悲剧。 涉及数千名异化者的死亡，比自己简短的梦境里见到的零星片段更为惨烈，且至今都没能查出诸人异化率短时内突然飙升的原因以及引动一切的元凶。 他想继续查看详情，却收到辅脑算率报警，才知道数千名异化者的资料究竟有多么占算率，只能暂停深挖相关的资料。——长跑。 对于在特殊且孤立的环境里长大的宣爻而言，可以说是一项相当陌生的运动。 体验过后，他只觉得可怕。 不过400米的距离，就连绑好的头发都好像在跟身体作对，拉高他头皮的耐受性，增加不必要负担，以至于他每一次抬腿和蹬出的动作都成了恐惧运动的源头。 身体的疲惫让他的思维愈加发散开来，彻底变成了边跑边胡思乱想。 “假醉”过后他忍不住向穆纯提起梦里见到的一切，更在对方面上毫无反应时忍不住追问：那里面真的是人吗？ 穆纯一度沉默不语，当宣爻以为对方不打算回答，却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相应内容不止在新的课程门类里能找到，还可以追溯到尚且只居住于母星的原始文明时期就已经开始的，检测人体死亡前后的质量差异以证实灵魂是否存在的研究。 尤其是所有客观条件维持不变的前提下，人死后体重依旧会减少一定克重的研究更是最早关于灵魂或精神意识的确存在的间接证据，直到在更为明确的证据出现以前都被列为有待求证的假说可能之一。 直到能进行细胞修复的治疗舱出现人类却依旧会死亡时，才正式证明灵魂的存在与相关的诞生、成长、衰老、消亡等以及身体之间存在固定必然却自成一体的联系……其后，还有根据灵魂而诞生的研究分支：相对时间。 “也就是说，从思维演变至精神固形的异化出现以后，灵魂才成熟到拥有属于自身的时间概念，继而各自的灵魂也出现了不相同的成长与衰亡速度，让每个人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都能获得不同的思维和行动效率。就像你的相对时间是以2小时为一个周期那样？” “对。而且，你看到的那些既不是水面，也不是银白色……” 穆纯难得直接的告诉宣爻他之前在梦里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原始认知下的客观物质，而是许多异化率超过自身承受极限的人在身体融化后所留下的“残骸”。 “常见的对灵魂的固有认知构型就是纯粹的银白色，基本符合它实际上的基础形态。 “丧失身体这个物理介质后，灵魂就会自行粒子化并压缩自身维度，重新定义并重组为一种在视觉形态近似于银色岩浆性质的二维物质。 “只要靠近就会被感染，并被同化为相同的形态。除非有全域的保护。” 宣爻听到到途中就不禁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一时竟不知是该震惊于灵魂的确拥有实体、灵魂是银色的或是灵魂能被压缩至更低维度的层面，还是二维物质的灵魂能像病毒那样感染其他人。 但是，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穆纯末了的夸赞。 “你真是很了不起。”穆纯没有详细解释自己的一语双关。 “听起来不諵砜像夸奖。”宣爻忐忑地偏头看向对方。 “是蜜糖和鞭子的组合。”穆纯伸手，却没搂住对方，只是用力揪了下宣爻柔软的脸颊。 宣爻放开自己的膝盖，用双手抓住对方的手握紧。 对方没有回握，却短暂露出了相当易懂的表情。 “这是第二次与你共感了。” 穆纯说话时唇边没有笑容，没有其他隐含的深意，双眼却略微眯起，仿佛是在用双眼表示高兴。 宣爻怔了片刻才察觉对方真正的情绪是藏在眼睛里，而非笑容或其他表情。 “而且，还是无设备共感。”穆纯笃定般地颔首，“非常值得你骄傲那么一下。” 尽管这三段话里宣爻都只听懂了其中一半，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自己骄傲的，但是这种夸奖却比之前关于考试结果的那些可信得多。 “既然你已经努力过了，”穆纯仿佛轻易就能看透宣爻的想法，“理所应当坦率地接受我的夸奖，不是么？” “……谢谢。” “乖了。” 但夸奖并不能消弭宣爻的烦恼。 他不自觉叹息出声，接着就看到对方托着半边脸，凑到近前。 “想不想听点我个人比较欣赏的大道理？”…… 宣爻看到辅脑呈现的视觉数字终于跳到2000的那一刻，骤然松了一口气，双腿当即不听使唤的发软，以脸朝下的姿势失去了平衡。 要不是他脚下的跑步机有ai监管保护气囊及时弹出架住，他可能已经摔得鼻青脸肿。 跟“假醉”相比，被360度气囊半举在空中的诡异姿态反而不让宣爻觉得狼狈。 反正这里只有小狐狸蹲在旁边目睹全程。若是要跟ai计较脸面，自己只会陷入“根据研究”的无情嘲弄。 “共联测试”还要0.05个相对时间才能做好准备，测试结束前宣爻暂时不能回边境，加上穆纯颇为严肃地表示“老是一个人呆在家里与ai相伴容易变得爱胡思乱想”，虽然阿茶他们跟自己一样没有空暇，不过大叔却比较有空。 于是，出乎宣爻意料外的新一轮“授课”竟然在韩归铄家的对面——大叔的家里开始了。 大叔当着穆纯的面猛拍胸口不停保证：“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说完又转向宣爻道：“你放轻松点儿。我跟他们那些只知道填鸭的教学方式不同，而且体能、格斗和实战训练这些本来就是要讲究循序渐进的。你别紧张。只要能把我安排的项目逐个练完，保证你能通过所有体能相关的测试。” 单纯的宣爻当时完全相信了大叔的话，却没有注意到旁侧穆纯的眼神相当微妙，等到宣爻知晓真相如何后也没有胆子反抗大叔。 毕竟这位大叔平时虽然一副没睡醒的邋遢模样，只要牵扯到与这些有关的事情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甚至在听说穆纯要他还的人情是帮宣爻训练后还当场脱掉上衣，认真展示了他的八块腹肌。要不是穆纯及时抓住宣爻，后者恐怕当时已经吓得逃跑了。 大叔异常认真拟定了教导零基础的宣爻的计划，奈何很快发现对方单腿连稳定重心都相当困难，更别说抬腿踢出攻击了，只得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改从基础教起。 接着他又发现宣爻的核心力量弱到几乎没有，属于跑个几百米就会喘个不停的惨状，简直想帮对方把“柔弱”两个字写在脑门上，让他每天洗漱时都能在能镜子里看到奋发图强的警醒。 最终，大叔只能把满怀信心拟定出来的“教学计划”全部抛诸脑后，重新为宣爻制定了基础却全面的体能训练。 被“实用训练表”给淹没的宣爻，很快怀疑起“循序渐进”其实是个贬义词。被两公里跑步折腾得喘成了狗，也差点摔成了狗，忍不住怀念了填鸭式教学。 好不容易等到保护气囊自动解除，宣爻顾不得狼狈地立刻瘫在地上当尸体。大叔却旋风般地杀到了他的面前，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同步给他一大堆低强度运动和拉伸方法，威胁他做完才能躺下休息，否则就再跑两公里。 宣爻：“……” 小狐狸从旁相当体贴的提醒：“剧烈运动后如果立刻躺下休息有可能猝死。” “……”它真的很像它的主人。 宣爻忐忑地视线在大叔和小狐狸之间来回一圈，认命地叹息，乖乖依言照做。 体验过大叔的恐怖之后，另一个恐怖的地方在于午饭。 宣爻吃到了他来到首都圈以来最难吃的一餐，咸得他直灌了三大杯水并怀疑大叔家的烹饪ai是否损坏，没想到出问题的并非是ai，而是大叔已经悄然把身体归还给了原主。 大叔的儿子刚出现时与上次在餐厅见面时并无差别，等他确认穆纯把宣爻送过来就立刻走了当即变得相当失落。 第127章 等他借ai的手，用难吃的午餐完成对宣爻的恶作剧，已经显露出符合年龄的坦率敌意。 “你为什么能去纯哥的家里住？”他眼神认真却诡异地逼问道，“以前除了他的辅助，就没有其他人去过。” 宣爻早已经被对方逼到墙角，慌不迭地狂摇头，根本完全无法思考答案，更不用说是回答了。 对方逼问未果，就把心惊胆战宣爻抓到了大叔设备齐全的健身器械室，逼宣爻顺序体验了包括举起各种重量的铁在内的所有健身器材。 即便宣爻只能举起最轻的那一个，依旧没有引起对方任何同情，不止又让他跑了两公里，还假装好心的叮嘱他要坚持训练。 无论别人是否能分清大叔和他儿子，但是对宣爻来说从这一刻起却再没有区分的障碍：大叔原本就只是嫌弃他既没实力又没能力，等他第一关考试合格后，自然多少有所改观，觉得他的努力劲头值得称赞，对他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只是给出的训练量有点吓人而已；至于他的儿子，只要穆纯不在场，就会露出跟上次在餐厅见面时截然相反的态度，带着明显的敌意，故意让ai给他准备一些不是非常咸，就是非常辣的可怕食物，再抓着他各种器械加练，跑步加练。 要不是大叔每次都能及时出现阻止过度加练，宣爻都怀疑自己会被大叔的儿子折腾成一条尸体。 【??作者有话说】 o(╥﹏╥)o不好意思又晚了，周二保证不晚！保证！ 第109章 黄金心.10.2 天生迟钝的痛觉，让宣爻免于肌肉痛。只是每天惯例被大叔的儿子附加的跑步和其他繁多加练导致他挪不动半根手指……往往结束训练后，都只能如此刻般彻底瘫倒在放满健身器材的房间地板上，盯着依旧觉得陌生的天花板发呆。 空岛上那栋房子的天花板是什么模样的？好像没有注意过。 此前他纠结却思考不出结果的烦恼不知不觉间已经褪去大半，并非因为训练和疲惫。 理由他心知肚明。…… “怎么不说话？”穆纯问，“想听吗？不想的话，我就不说了。” “……想听。”宣爻小声说。 “那我就说咯——”…… 就着躺着的姿势，宣爻不自觉举起双臂，仿佛伸向并不在此地的一道虚影。 不用辅脑回溯记忆，他就能只字不差的想起包括语调内的一切：——无论从几岁起，人都会随时怀着一堆实现不了的梦想。十几岁时觉得自己没有天赋，二十出头觉得来不及实现，三十岁之后依旧没有放弃。但是这些都只是一个时期的烦恼，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越过去，努力了越不过去，也可以绕过去。 ——以后的每个人生阶段都会经历这些思考与挣扎，当时的自己却不会记住沮丧，只会记住越过与否的结果。至于那些真正无法越过的人，只会走向极端，根本就没有以后可言。 他不太确定地问：是这样么？ 对方只说：现实就那么坏。不用效仿别人，慢慢来就好。只要你不跟其他人一起腐烂，以后回想起来，未尝不是独属于你的谈资。毕竟每个人成长的路不同，每个人都很贪婪，每个人都有不同阶段的目标。失败一次、两次，甚至几十上百次都再正常不过。 ——如果某天你想放弃，就换一件自己喜欢或擅长事去做，甚至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我不会因此失望，你也不必在意别人是否会失望。 ——你思考后再做出选择并且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即可。 ——你的人生属于你自己。 他一次次败给现实，被囚困于现实。 他唾弃，他愤恨，他怨怼……而后逐渐平静，将一切归咎于自己，将一切视作习以为常，不再挣扎做任何，未曾发现原来现实就是如此，也早已经遗忘自己的人生其实是属于自己的，因为他已经尽力履行过应尽的义务…… 宣爻反复咀嚼着对方的话，与难得认真的对方对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的指缝，带着悄然滋长的暧昧，体验到一种陌生的带着跳跃感却并不违和的奇异对话方式。 “你是真的很相信我。” “什么？” “相信我不会在这种适合做坏事的时候对你做坏事。” “我不觉得是坏事……” “那么——怎么又是吻你一下而已，你就直接团起来了？怎么脸也埋进床里了？抓着我的手的方式到是不客气得相当无师自通了。” “我没有！” “没有还那么激动的否认？” “唔……你不要突然亲过来。” “你却可以突然亲过来？” “我没……” “但是，我直接问你的话，你又会害羞。” “……你喜欢吃什么？” “你什么时候学会转移话题的？” “没有。只是突然想问……” “舒芙蕾就很好。” “吃同样的东西你肯定会腻。” “下次打算做什么给我吃？” “你想吃什么？” “简单又有趣，最好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喜。” “……好难。” “那你来定。可以想到什么做什么。” “我可能会想到一些比较奇怪的东西……我很奇怪。” “还好。可爱的人拥有奇怪一点特权……我这是在夸你呢，你怎么又缩成一团了？” “……你为什么喜欢吃甜的？” “能让我提前患上阿尔兹海默症，这样你就不得不随时在我身边照顾我了。” “……”…… 仿佛在发呆般的宣爻突然笑出声来。 他举起双臂，看着自己手背，而后是手掌。 哪有真的喝醉的人会那么大胆凑近对方，不过是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后，思考随之有所滞后，反而能给自己壮胆。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想明白那瞬间究竟哪里来的胆子，却还清楚的记得细节。 从皮肤的触感，到肌理间的张力，胯骨的形状着极薄的皮肤，再往下就被按住了手腕，阻止了他的擅自继续造次。 善于撩拨却适度到根本无法联想到轻浮与轻佻；让礼貌与蛊惑这两种本不可能相融的行为恰当融合；并不恶劣的玩笑中参杂少许的认真才是最终动人的关键所在…… 与对方没有明确主旨的散碎对话让宣爻窥见了对方多变且复杂表象之下掩藏的言行规律：让他喜欢的，他就要立刻拿到手，留在他身边；惹他厌恶的，他就毫不留情彻底划清界限，再无来往。 干脆利落的方式仿若残酷且自我中心的少年，从不在乎周围对其看法如何。也像是自成一体的让人不断好奇的未知世界，眼见其逐渐向自己展现原本的形态，才知道露在海面上的是海上冰山般的美与凌烈，藏在水面下的部分却是更为广博的未知与危险。 自己能帮对方做些什么？ 要如何才能成为适合留在对方身边的人？ 为什么会有一种被对方拽着向前狂奔的感觉？ 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思考还停留在原地，身体却已狂奔至更能靠近对方的距离。 他并不觉得厌恶，也不害怕。 只有源自身体的疲惫暂时无法克服。 想休息一会儿，但是又怕就此跟不上对方的脚步了。 真的要为了达到辅助的条件重新再考一次吗？ 如果不行，就必须再考一次。 一次又一次，直到机会用尽，拿到满分的那一刻。 或者，不得不面对自己被无法逾越的障碍阻止的实事。 如何绕行？思考不出答案。 脑子好乱。就像身体和灵魂无法达成共识…… “你为什么会来回抚摸自己的手？！” “——！” 听到大叔的惊呼，宣爻才意识到自己真在弄什么古怪举动，连忙松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伸直贴着双腿外侧的裤缝，仿佛尸体般僵住不动。 “你居然还躺着？别这么废了行吗？”大叔仿佛已经忘了自己刚才看到的诡异情形，改道，“那狐狸精就快来接你了。你居然能浑身汗臭的躺着？你不是带了换洗衣服吗？不怕被狐狸精嫌弃吗？还是说你不打算跟狐狸精回去了？我可先跟你说好了，我家小，容不下你，你赶紧起来。” “……” 宣爻听到途中就犹如被雷劈中般一个激灵地弹坐而起，跟大叔道了声谢就奔进了浴室。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骤然驻足，问出盘踞在心底的疑惑： “您，为什么这么认真的帮我？”虽然语气依旧很差，说的话也经常很难听，但好意和认真是藏不住的。 “这都不知道吗？”大叔相当坦荡，“只要不遗余力地训练好你，你能达到狐狸精挑三拣四的苛刻择偶要求，正式留在他身边，随时管着他，免得他来勾引我儿子。” 宣爻：“……” 第128章 总觉得大叔的动机是基于某种奇怪的误会而成形的。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也可能该说是无法界定。 “笨蛋老爸！” 大叔刚说完，宣爻就看到对方自己冲自己吼。 “快点去死！” 宣爻惊讶地看着“突然换魂”的对方。 “小崽子居然你敢咒你爹我死？”大叔也对自己吼，“你要造反吗？老子这是为了你好！我死了你小子也得陪葬！” 宣爻：“……” 居然那么快又换回来了！难怪别人分不清这对父子究竟什么时候是谁。 这种时候除外。 而且，父子吵架“理由”真的好可怕。 比大叔的儿子硬逼他吃酸桃子的时候要可怕得多。 宣爻趁着二人吵架，蹑手蹑脚的贴着墙边，不动声色地飞快猫腰溜走。 穆纯发现小松鼠最近变化非常明显。 感觉不过十多天，不止是身体轮廓变得没之前那么单薄，就连表情和气质也改变了。而且随着在大叔那里训练时间的增长，跟自己回到空岛后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且不说走路的时候谁都故意不跟自己并排，执意要走在自己身后，盯着自己直看。还有回到空岛后，从洗澡到吃饭再到自己工作，都会理所当然地跟在旁边，视线同样紧盯着自己不放，那视线刺得自己背都仿佛有点隐隐作痛了。 最古怪的是每次吃饭的时候，他的表情都非常不对儿。开始吃的几口往往都会留十二分小心，等到尝过所有食物后表情才放松下来，不止吃得比平时多，还每吃一口就仿佛在脸出现“感动”二字。除此之外，小松鼠看小狐狸的眼神都变得想象当热切，仿佛ai做的饭菜特别美味，以至于他陷入了人机恋。 穆纯试着问过对方好几次理由，却只得到宣爻飞速摇头的作为回应。 “没什么。” “真的？” “真的。” “……” 穆纯再一次得到宣爻捣蒜般的狂点头的确认后，边继续吃饭边不动声色地刷开了辅脑的好友列表，把强行露腹肌给小松鼠看后就被自己丢进黑名单的大叔给重新拎了出来。 穆纯：大叔，你没给宣爻小朋友吃饱饭吗？我不是说他很能吃，让你多备点食物，开销找我报吗？ 大叔：啊？啥情况？蛋白粉我没少给啊？我手里有的健身天然补剂都给他分了一套，他都乖乖吃掉了啊？他不是已经长肌肉了吗？ 穆纯：你没跟他一起吃饭？ 大叔：没。我儿子说饿了，要求用身体享用一下吃饭的快乐。 穆纯默了几秒，了然地看了一眼依旧吃饭吃到一脸感动的小松鼠。 穆纯：大叔，帮我转述一个问题给你儿子，或者移交主控权给他。 大叔：稍等。我移交主控。 大叔：纯哥，怎么了？ 穆纯：你和宣爻都挺瘦的，中午没必要吃减肥餐吧？ 大叔：减肥餐？没有啊。我跟他就是正常的吃午餐。 穆纯：真的是在正常吃饭，你有必要特意跟我强调正常吗？大叔：…… 穆纯：你对他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跟他说，别在背后搞这些阴险的小动作…… 大叔：我哪有不满？我怎么可能背后搞小动作？他找你告状了？他诬陷我！ 穆纯：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再插嘴。别逼我直接把你扔回黑名单。 大叔：喔……纯哥你说。 穆纯等对方安静下来，先在自己心下叹了口气，才继续在辅脑里跟对方沟通。 穆纯：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做事说话都要讲究最基本的礼貌，点到即止能给彼此都有留点余地，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选择。何况我和你以及你老爸平时就经常要接触，没必要弄得太难看不是吗？好了，你给他吃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什么辩解的么？ 大叔：没什么。纯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加错了调料…… 穆纯：劳驾你诚实点。 大叔：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嫉妒他。我不敢了。我保证。真的。我保证下次绝对绝对不会这么干了。 穆纯：你最好是真的不敢了，而不是换其他的阴招。 大叔：纯哥我…… 穆纯：你的外表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你本身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问题就出在这里。你没必要假装成我喜欢的类型，维持自己的本性即可。大叔：…… 纯哥：不过你这个轻重缓急不分的性格，典型被你爸宠坏了，还是多少注意一下吧。你目前最应该优先考虑的如何把你老爸踢出自己的身体，这样对你们俩个的身心健康都有益。 解决完大叔的儿子欺负小松鼠的问题，穆纯照例洗澡工作，直到忙完才冲杵在门外的宣爻招招手。 “有话问你。” “唔？”宣爻忙走过去，“什么？” “最近，”穆纯边让机械臂给自己陆续取下辅脑边问，“我吃饭，睡觉，醒来，洗澡，工作，以及其他，只要我在家，你就一直盯着我看，眼睛不累吗？” “不累。” “不腻吗？” “不腻。” “喜欢看？” “……喜欢。” “但是不喜欢学习和考试。” “……” 宣爻再度感觉ai真的很像它的主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穆纯好笑地看着明显在腹诽自己的对方，“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盯着你看的，这个和那个没有关系，也不是完全没关系，只是……”宣爻既小心翼翼又手忙脚乱地措辞，整一个词不达意。 “吸气。慢点。呼气。对。”穆纯被他的言行逗笑了，伸手捧住对方双颊，“重复深呼吸。脑子别比嘴巴快。思考放慢一点，先表达出完整的意思，再继续思考。在思考和表达之间用呼吸来调整节奏。好了，慢点说话。” “我最近觉得，”宣爻依言缓慢地说，“自己的辅脑不太够用了。” 穆纯微愕，问：“不太够用？” 【??作者有话说】 长一点(#^.^#)助力期末考试 第110章 黄金心.11（2in1） 宣爻是快四岁的时候，才第一次接入辅脑。其后跟大多数人一样，很快就对精神网络产生了深度依赖。 从各种官方到私人构建的，从学习到新闻的，所有精神网络里所有能获取到的陌生外界信息区块，都让他流连忘返，自然逐渐摸索出精神网络与日常生活两不误的“一心多用”诀窍。 可惜他从来不是天才，不是看过、了解过就能记住那些信息，加上性格里的怯懦习惯于随波逐流或听之任之，他早已经明白就算自己认真起来，也只能算作比较努力的类型。 “不太够用？”穆纯疑惑，“你指辅脑的算率？” 宣爻点点头：“就是算率。” 穆纯眼底的疑惑加深。 他之前忙于通过模拟主动降维去寻找核心核、支援阿茶等事宜，宣爻则都在忙学习，辅脑充其量也就帮忙分类记忆些考试知识点，后来那些内部课程虽然量大，却从不对外公开。零里挤出接触的话，并非十几天就能学完的量，自然不可能迅速占满辅脑的算率。 “奇怪了，”穆纯不禁出声，“你目前还在接受培训的阶段，应该没有参与处理任何事件，辅脑的算力不可能突然不够。而且你的档案里并没有辅脑拓展许可证，也没有你近期通过了相关拓展测试的记录。难道是记录出错了？” “记录没出错，”宣爻摇头，据实以告，“可是，不够用……已经不够用了。” “是不愿意告诉我不够用的原因吗？”穆纯用力揉了揉对方的脸颊。 “不是，”宣爻一脸为难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你先想想，”穆纯放开对方的脸，一副毫不着急的模样，“然后再告诉我。” 宣爻“唔”了一声，半垂下视线。 标志着每个人大脑第一个发育成熟的阶段，即是初次构建自我认知的时期，大多都在二至三岁期间。 其后再经过长达一至两年，会循序渐进地构建作用于一生的基础认知，让大脑能通过五感接收到的信息迅速辨识出客观物质世界里的植物、动物、其他人以及自己之间的种种异同。 在这个构建过程中，大家的言行往往都表现得异常情绪化：会毫无理由的尖叫、哭闹或者破坏自己最爱的玩具等言行，都属于变化期内正常反应，需要一定程度的正向认知引导；会直接暴力攻击周围的人和动植物等的人则属于非正常反应，需要特殊的关注与引导。 宣爻明显属于正常那类，甚至比他哥他姐都要更加迅速地渡过了该时期。安静得就像心智过分早熟，实则以一种“与自己无关”的方式接受了“自己”与“外界”。这样他出现暴力倾向的时候，才会让周围的人感到意外。 第129章 当“第一次认知构建”完成后，只要确保与“母星”有过不少于两次的近距离或不少于一个小时接触的前提下，即可以前往邦联各地的辅脑使用测试与许可证授权专门机构，通过认知与使用测试后，免费领取一台邦联配发的通用型辅脑，并在同机构内得到同样免费的大脑、辅脑与諵砜精神网络初共联的调试与帮助。 初次认知阶段与常人无异却能佩戴一台以上辅脑的人，会在“第一阶段”就被“普通标注”；需要特殊关注且能佩戴一台以上辅脑的人，必须从该阶段起被“特殊标注”，并以ai管理的具有完全封闭保密性质的方式进行监控，便于出现变化时调用完整的成长和生活轨迹信息。 但无论普通标注，还是特殊标注，都能证明他们的大脑使用率已经达到需要辅脑提供更多的额外算率才能支撑，自然能获得辅脑拓展许可证。加上辅脑这种拥有性质特殊的商品是完全禁止通过精神网络途径来买卖的，使用者若是需要更换更新更好型号都必须去辅脑专门的店铺，等同于每一次购买，都会自动重新参加一次标准认知测试。如果成长过程中变得能加挂辅脑，肯定早已经在上次购买时发现了。 既然宣爻当初没能获得许可证，前段时间换辅脑时也没有，现在自然不可能突然变得“不够用”。 “我听他们说你还在追查十三年前的第500号事件，”宣爻解释道，“我拿到权限后，就尝试分析主次成因。 “但是涉及的人太多，每个人的性格又各不相同，加上不同的社交圈还有不同的拓展方向，范围本身就不小了。 “我之前没接触过具体的事件资料，不知道你们连人事档案都那么详细，什么精神值与分析之类的东西我之前都没有听过，更不用说是其他了。加上异能值、异能路径、异化类型、异化转化率这些也是我完全陌生的领域。 “我只能边学边整理，涵盖范围因而变得越来越广，相关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 “结果，相关资料没能整理多少，辅脑就已经跟不上了，也没有余力进行异同交叉比对和分析。” 穆纯开始还专心听着对方缓慢而冗长的叙述，后来眼神逐渐变得微妙，既惊讶又疑惑地上下审视着对方。 他明明没跟对方提过，没想到对方的自主性会如此之高，拿到内部权限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帮忙调查。而且“500”这个数字本身就代表着调查的困难度与牵扯其中的人数呈正比。 当初韩归铄私下帮忙的时候，不止花了好几个月，还依靠辅助舱对接“三清”提供的精神算率才够用。可不久前才刚通过考试的宣爻，竟然在获得查看内部资料的权限后直接用辅脑构建出了一个能深入到各个角度的分析框架，只是受限于算率没能继续下去…… “我……”对方注视让宣爻愈发忐忑，说完理由就一咬牙一闭眼，问：“你能不能借我一台辅脑？” 穆纯没有拒绝，只是半开玩笑般明知故问：“我记得我不久前已经给你买了一台最新型号的辅脑，居然不够？” “你没记错……”宣爻声音渐小，“但是……” “但是还需要一台？” “可能不止一台……” “两台？”宣爻点头。 “真的需要两台同时接入？”穆纯的眼神更微妙了，“你确定？如果大脑无法掌握主控次序，多台辅脑就会不断向大脑索要任务流，不止不能帮助你思考分析，反而会给你的大脑造成相当大的负担。而且，你也没有拓展许可，不能自我感觉能用两台，就突然真的加挂两台。虽然私下加挂辅脑并不违法，但是没有人喜欢用辅脑烧自己的大脑玩。毕竟一个弄不好，大脑就烧掉了，即便及时送进治疗舱，神经元的损毁也是不可逆的，到时候可是就会变成傻子的。” “……” 宣爻被对方说得脑袋越垂越低，下巴都快杵到了自己锁骨。 等穆纯说完，宣爻才“唔”地低声道：“不行就算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行了？”穆纯伸出手，指尖托住对方的下颚，迫对方抬起头来，一如既往体贴地提前防止了对方的“熟虾”姿势，免得对方损伤脊骨。 宣爻两眼发懵地看着对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一次不能突然加挂两台。一次只能一台。等确定你能用，再加挂第二台。”穆纯确定对方不会再低头才放下了手，转身重新走进空房间的同时示意对方跟上。 “等确定你平常的确需要使用多台辅脑，就去接受下测试，拿个正式的许可证，我直接买几台新的给你。” 宣爻双眼闪亮，但很快恢复理智。 “……我还是借就好了，”他不好意思地强调，“很贵的。” 穆纯好笑地回过身，用倒走的方式盯着对方，直把宣爻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唔……谢谢。” 这次宣爻及时找到了适当的话语改口道谢，穆纯也收敛起意味深长的眼神，与宣爻先后驻足于空旷房间中间。 “需要什么权限？”穆纯说话的同时地板上已经冒出了好几条机械臂，仿若树木的枝条随风扭动着，迅速把宣爻围在了中间。 “自定义算率，自定义模块，自定义推送，自定义排序权重，算法组合应用的管理员级权限，还有共联权限。”宣爻一口气报出一大堆。 “你确定一下是这些吗？”穆纯共享了一下权限授权画面给对方，没有问“是否遗漏”，而是问：“还需要其他的吗？” 宣爻快速扫视了一遍，忙不迭地点头：“还有主控集群和云链。” “好。” 穆纯应的时候宣爻的眼睛也更亮了，机械臂随即忙碌起来。 某个念头从穆纯心下一闪而过，他忙问：“两台够吗？你本来打算借几台？” “不够。”宣爻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客气或撒谎，“三、或者四台……” “到底要几台？” 穆纯不知何时已经逼近对方，差点吻上对方。 宣爻忙低下头，不自觉向后瑟缩了一下。 “要……”宣爻的声音卡在途中，思考自己那么说会不会显得大言不惭。 “看着我的脸说，理由也一起告诉我。” 穆纯这次没有动手，只是耐心的等待。 宣爻艰难地深呼吸数次，这才对上对方那双天缥色的眼睛。 “我想依照维度做个基础框架，再根据时间和相关性做并联，等分类完成后，每一台辅脑都单独分析一个类别，避免维度逻辑冲突和梳理的过程浪费算力，避免高效分配辅脑算率。” 果然。穆纯心下并不惊讶。 他唇角微弯：“到底要几台？” “可能，”宣爻重新变得忐忑，“根据预估算，可能需要五台才够。” 穆纯瞪瞳孔微缩：“加上你自己那台，一共就是六台了。” “不、不行吗？”宣爻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在对方眼底找到笑容。 “……行，”穆纯很快恢复如常，唇角带笑，“不过，还是必须一台一台的逐渐递增。而且全程你都要给我授权辅脑镜像，由我亲自从你的辅脑内部盯着你的加挂过程。一旦出现异状，我就会直接中断。当然，如果你要宣称什么隐私问题，不愿意给我授权，我也能自己拿到。” 对方说一句宣爻就点一下头，毫不犹豫地给了对方授权，害得穆纯反而有些及鞥呀。 等到机械臂准备完毕开始运作，亦如穆纯工作前那般逐一为宣爻佩戴上加挂的辅脑。 穆纯盯着那五台主控权逐渐变更为宣爻的辅脑，全程警惕地注视着对方所进行的一系列操作，直到第六台辅脑加挂并联成功，穆纯还要求宣爻延长了授权时间，盯着面上一切如常的对方继续后续一些列设置操作。 “……这算是成功了吧？” 宣爻被对方盯得久了有些不好意思，忐忑地提问的同时神经元信号也被镜像同步到了穆纯，仿佛声音在对昂耳畔与脑海不分先后地一起出现，感觉有莫名有些暧昧。 “非常成功。”穆纯毫不吝啬夸赞，“至少目前没有任何异状。你先放入自己常用的模块吧？等全部操作完成再关闭镜像。” “好的。”宣爻纠结片刻才含糊不清地问，“以前，有过跟我同样的这个……情况吗？” “没有。”机械臂退开的同时穆纯伸手揉了揉宣爻的脑袋而后是脸颊与脖颈。 他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就辅脑这个层面而言，你的水平已经与我等同了。” 宣爻瞪大双眼，立刻把高兴写在脸上，接着却想起了小狐狸之前说过的话，瞬间又显得有些失落了。 在知晓穆纯能加挂七台的前提下，宣爻难免觉得对方又在故意逗自己，没想到对方竟然夸完就陷入了沉默。 诡异的安静让宣爻手足无措，只能一面继续着对辅脑的相关设置，一面忐忑地偷瞄对方。 第130章 好在穆纯没有让丢方失望，提出的问题却相当奇怪。 “你觉得辅脑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吗？”他问。 “是的。”宣爻回答的同时已经明白自己方才的揣度错了，对方并没有打算逗自己。 他用力颔首过后不自觉解释：“至少对于现实生活一成不变，每天都枯燥至极的，原本的那个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因为，就算我无法亲身去看去体验多姿多彩的世界，也能通过?楓辅脑看到听到，通过每一次同步到的信息去想象自己体验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或缺。” 穆纯听到途中就已收敛了笑容，手指无意识地缠着对方的肩膀上一缕卷发，绕过指节后又扭转着手腕松开来。 等到语速缓慢的对方终于说完，他才用拇指抚了下对方的唇角，在得到对方伸手效仿自己动作作为回应后，他才凑近对方的嘴唇，留下轻而浅的一触即离的吻，以及钩住脖颈与腰身，贴着脸颊的拥抱。 又一种陌生的吻和拥抱，让宣爻迟了一些才在穆纯眼底捕捉到复杂的情绪。 穆纯的动作简单却不突兀，只有留在对方耳畔的无声叹息相当冗长，泄露穆纯的情绪。 宣爻来不及开口回应或询问，就看到对方已经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转身冲自己挥了挥手。 “我去休息两个小时。”穆纯用理所当然地口吻表示这是自己的“原定计划”，“你用完辅脑就让ai帮你拆下那五台。权限已经给你了。” “好的。” “记得一定要拆下来。加挂的部分不能一直佩戴，不然也会加重大脑的负担。时间长了也会烧毁部分神经元，反而会让大脑对信息的接收与反馈变得迟钝。” 宣爻只来得及应了个“唔”，穆纯的背影已经转过了门外的拐角，消失不见。 穆纯把自己丢到球体床上，却没有让监管连线，也没有闭上双眼。 那个“讨厌的猜测”曾经在他脑海一闪而过，现在答案却是显而易见。只差证明了。 而他竟然首次希望事情跟自己预料的完全不同…… 再一次冗长的叹息过后，他解除了静默模式。 穆纯：小金毛，帮我给宣爻准备一个新的测试。 辅助：纯哥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穆纯：小金毛终于知道关心爸爸了？爸爸好感动。 辅助：我一直都很关心爸爸您。只要您不再用静默模式，我就能随时关心爸爸您。爸爸您的情绪数值波动很可怕。是谁惹爸爸您不高兴了？ 穆纯：还不是你不够孝顺。辅助：…… 飘在透明“泡泡舱”里的格雷做了个深呼吸。 辅助：你这个人真是，明明要人关心，别人关心了你又避开。心累。 穆纯：去帮我挑选一些志愿者来参加测试。 辅助：志愿者有什么要求？ 穆纯：还没有进行过精神网络初次适配的三至六岁间的儿童。 辅助：那有点难搞。 穆纯：家长可以陪同。但是不能共处一室。还要签署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 辅助：行。我尽量。把其他测试需要准备的内容全部同步给我。 穆纯：我也不知道。辅助：…… 格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都得气得发紫，半晌才冷静下来。 辅助：爷爷，不对，祖宗，您又逗人玩呢？穆纯：真没。 辅助：那爷爷您要做啥？好歹指一条明路，让我死个明白。 穆纯：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只能你自己看着办了。辅助：…… 穆纯：或者，你自己去问宣爻需要什么。辅助：哈？ 穆纯简单阐述了自己的猜测，格雷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都直接发黑了。 辅助：难怪你心情那么差。不过这个我不行。我一个人真的不行。我要找首席和归铄他们帮忙。 穆纯：可以。不过这个测试必须满足社交层面的长时间互动，你们得组织一个适合宣爻做为主导的社交活动，最好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某种测试。 辅助：而他本身并不擅长社交。 穆纯：另外，除了你们三个，暂时别让任何人知道测试的理由和目的。包括宣爻。等到结果证实后，再由我去告知他。 【??作者有话说】 我很长，夸我(づ￣3￣)づ 第111章 黄金心.12.1.修 管制局·训练区·编号0001训练室香甜的味道，绚烂的颜色，可爱且夸张的建筑造型，组合成随处可见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装饰…… 看着突然出现在训练室里的“糖果点心小屋”的加强版·糖果点心城堡，即便见多识广如穆纯，眼底也写满了惊叹与赞赏，更不用说是刚用临时加装的电梯送至训练室前的作为志愿者的小孩和陪同的监护人，简直是每个人的眼睛和嘴都无限接近于圆形。 “我亲爱的首席，你这是把模拟测试环境的设备全都调过来了？里面居然都有仿歌剧院的半球结构。”穆纯迅速参观了糖果城堡内部的“测试用区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能同时兼顾家长、孩子和宣爻三方的环境布局。 “不然呢？”绑了个冲天高马尾的首席怒气值似乎也与头发同样居高不下，用挂着两个偌大的黑眼圈的眼睛死瞪着穆纯。 他是真想打穆纯一顿，但是又不能真下手，只能口头泄愤：“既要达到适合孩童年龄段的轻松有趣环境，也要保障家长们对测试环境及全程的安全与可监督性，还必须符合你新欢那些奇怪要求的玩意，最终不就只能是被测试者和志愿者在台上表演，观众席让给监护人就坐参观的这种模式了吗？ “整体创意灵感是韩归铄想的，志愿者和保密协议是格雷负责弄，我当然只能负责落实测试场地。 “训练场自由度最大，而且舞台的周围预设了透明屏障，包厢区正好适容纳工作人员和设备，至于非工作人员和被测者的常规进出通道当然优先考虑管控便捷，预留出随时能开设下场的隐藏通道。 “我可是连轴转了好几天，找了好几位环境和建筑设计师才弄出这个设计创意，要是因为模拟设备不够而构建失败，我可无法忍受！当然只能把局里所有的设备都调过来了。” “其实，”穆纯唇角带笑地静待首席抱怨完，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差点引爆对方积蓄已久的怒火，“糖果城堡有点夸张了，下次阵仗可以小一点。” “还有下次？！”首席冲对方怪叫。 要不是穆纯今天穿了局里立领设计的制服，他肯定要抓着对方的领子吼。 首席再凶穆纯也不带怕，反而既像夸奖又像宽慰似的抬手猛拍首席的肩膀。 他袖口上银线勾勒出的一颗颗小小星辰，仿佛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开心地闪耀着。 “格雷说你心情很差，”首席不解道，“那傻狗又眼花了？” “因为这个无可挑剔，”穆纯示意了“城堡”方向，语气相当愉快，“我很喜欢。” 首席僵了一下才重新板起脸，迟来地顺腿往旁边跨了一步，躲开对方的手。 “我真的很喜欢，”穆纯毫无被避开的尴尬，重新将视线投向“城堡”，显得跃跃欲试。 “每个角落的设计都相当逼真，”他边朝看起来像“包间”的最靠近“舞台”的那间“观察室”走，边半开玩笑地评价，“我看着都恨不得扑上去啃两口墙壁，地板也可以。其实都想尝尝，毕竟门把手都是手工糖果的造型，看着就好吃……” “幸好你只是在开玩笑，不然局里可丢不起这个脸。”首席重新板起脸，快步跟上。 “我这是在感叹你对4d技术在物理层面的出众应用，”穆纯根本不吃冷嘲热讽那一套，“也是在夸你们三个厉害。” 首席依旧讽刺：“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之前还烂泥一样在治疗舱里瘫了好几天的人。” “感谢本文明域的医疗技术水平已经极为接近我所在的维度。”穆?楓纯侧头冲对方笑了下，又重新看向“舞台”方向。 宣爻和他所需要的“设备”已经在ai机械臂的帮助下陆续摆放到相应位置，接着又有更多的机械臂拿着他要求的材料，依照他的命令帮助他进行相关的准备与操作。 冰箱、烤箱和各类烘焙材料让“舞台”的正中间逐渐变成一个圆形的开放式厨房，另一端则是足够容纳几十个人的特殊就餐区，里面桌椅配色鲜艳又可爱，大小却不及成人需求的一半。 等宣爻准备就绪，那群穿着正类似于管制局制服童装版的孩子们就排成一列顺序被带到了这里，而他们的监护人则被留下在了被透明墙壁隔开的“观众区”。 孩子们在得到“自由活动”的许可后，立刻恢复了麻雀的本质，围着宣爻叽叽喳喳地吵开来。 宣爻哪见过这种阵仗，登时就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你的五感本来就比别人夸张，受伤的时候应该也很夸张，疼的时候怎么就会有笑的毛病？”首席不悦地训斥还在继续，“你是什么抖m吗？” 第131章 “你这个人真是面冷心善的典型，”穆纯答非所问，“你有发现自己一旦开始关心谁话就会变多吗？而且人也不严肃了。你现在再板起脸也没用了。因为我已经发现话多只是其中一种情况，更严重的情况下，你不止话多，还说话难听，态度也会相当恶劣。” “……”被拆穿的首席暗中磨了下后牙槽，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反击道，“宣爻目前应该专心受训，而不是做这种可能性极低的测试。” “我觉得可能性不低。”穆纯冲对方笑，“要打赌吗？输了欠个人情，无条件当一次苦力。” “赌就赌！”首席即答，“他工作方面暂时根本帮不上忙，生活方面你也不要他照顾，我都搞不懂这人你还养来干嘛了？” “你的敌意大得怪吓人的。赶紧收一收吧。别吓坏了小朋友。另外，”穆纯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工作时间，别那么粗俗。什么干不干的应该等到私人时间再说。” “……” 首席脚步和脑袋同时凝固，数秒后才发现自己又被占便宜了。 “你少歪曲我的意思！”首席大步追上去，继续冲对方吼，“你……？” 首席还没吼完，就被穆纯打断：“他之前不是在补考吗？本来我让他来首都圈，是觉得时间充裕，结果出现一连串意外，我也没办法。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多给小朋友一点时间。” “我只是不相信你的猜测，也不相信会出现那种闻所未闻的可能，我觉得这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资源，浪费……” 转移话题的技术穆纯自认第二还真没有谁敢认第一，奈何首席不吃这套。但他来不及抱怨完，却看到穆纯陡然驻足原地。 辅助：不行了！我搞不定了！纯哥救命！ 穆纯：你什么不行了？你这不是挺有活力的吗？ 辅助：不是我。是宣爻。他一直说他不行，说他害怕小孩子。我劝了好久都没用。他说不了话，也做不了任何事。要么僵住不动，要么就逃跑。他要哭了，已经哭了，其他孩子也跟着哭了…… 穆纯：我快到了，给我开个通道。 几乎是他和首席跨进观察室的同时，连接“舞台”的“通道”就已经出现。 首席自然没能提前收到辅助舱里韩归铄的“即时直播”，入眼看到就是舞台上一片嚎啕大哭的情形，着实惊得傻在了原地。 穆纯虽然不意外，却不想自己的耳朵被尖锐的童声弄聋，当即踏上通道，没几秒就蹿了过去。 “哇——看那个人！“ “他可以在空中走！” “好好玩！我也想学！” 本来都在嚎啕的孩子们居然大部分因此被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哭泣。其他的则跟在边哭边逃的宣爻背后，简直就像老鹰抓小鸡的角色颠倒版。 穆纯看着一群小朋友们把一米八多的成年男性追得满地窜逃的场面，心下难免对其罕见程度打了个高分，尽量不把视线落到宣爻身后那串“小尾巴”上，只专注于宣爻的脸，这能勉强忍住笑。 “舞台”虽大，依旧有限，宣爻实在没地方逃了，看到穆纯就像看到了救星，忙藏到穆纯身后。 穆纯颇为坦然跟一群小孩相互对视了几秒，突然变戏法般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包装得五颜六色的巧克力球，双手捧着半弯下腰，嘴巴上说着“一个人只能拿一颗”，实际上看哪个孩子可爱或者嘴巴甜夸他长得好帅就会多给几颗，简直把“原则”都玩成了“薛定谔”。 奇怪的是这种行径竟然没有引起周围小孩的不满，反而一个个都从“调皮捣蛋”变成了“乖巧听话”。或者说，大家都把不满集中到巧克力球有限的数量上了。 “好了，”穆纯非常娴熟地拍了拍已经空了双手，“你们很聪明，也很厉害，所以都别再欺负这个哥哥了。他胆子很小的。” 在得到清脆的童音毫不整齐的陆续回应后，穆纯又提出新的要求。 “我们来玩个游戏。你们谁先收集五种不同颜色的糖纸，一会儿就可以来找我学习怎么才能在空中走。至于规则嘛，可以组队，可以交换，可以吵架，但是不许抢夺。大家相互监督，谁动手打人，就自动失去参加游戏的资格。” 宣爻先缩在穆纯身后，从穆纯发巧克力开始就跟那群小朋友一样，好奇的听着穆纯说话，被他的言行牵着鼻子走。尤其在得到对方特意为自己保留的一颗巧克力后，甚至差点加入小朋友们的队伍去交换糖纸。 穆纯忙扯住宣爻后背上的围裙带子，及时把人给拽回来。 宣爻一对上穆纯无奈的表情，这才意识自己差点做了什么蠢事，差点掩面而逃。 “谁给你这条挂脖厨师围裙的？”穆纯没有拆穿对方，“还挺像回事。” 【??作者有话说】 _(:3」∠)_想吃巧克力球 第112章 黄金心.12.2 “韩归铄。”宣爻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 “不错。”穆纯颇为满意地颔首，一心二用起来。 穆纯：我觉得你还要教教他到底应该怎么穿。 辅助：我目前只是个关心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善良成年人。等到你们俩回家，我保证一定竭尽所能的教坏他。 穆纯：很好。非常懂我。 辅助：虽然我有一种助纣为虐的罪恶感。 穆纯：没啥用。赶紧扔掉。辅助：…… 穆纯同时在问宣爻：“巧克力好吃吗？” “好吃……”宣爻的神情有些恍惚，心下彻底惊叹于对方三言两语就让那群小孩乖乖听话，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转移了注意力，顺便也忘了自己刚才边哭边逃跑的狼狈。 “你怎么连小孩子都怕？”穆纯却坏心地引导回原话题。 宣爻僵了一下，结巴道：“没，没有。我、我不怕。” “既然不怕，那就过去跟他们一起玩一会儿集糖纸的游戏？” “不不不——！” 抛开宣爻那一句听就是强撑的谎话，其实任谁都能从他的言行里分辨出他的确害怕小孩。穆纯当然也不例外，所以才故意逗了逗对方，想让对方轻松点，没想到却换得宣爻疯狂摇头的过激反应。 眼见宣爻的脑袋都快从脖子上摇掉下来了，穆纯忙用双手捧住对方颈侧与下颚，巧妙地护住对方的颈椎，可他说的话却跟行为相反。 “你如果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恐惧，只会越来越害怕。” 穆纯以一种近似于逼视的方式，与宣爻额头相抵。 宣爻摇头失败，逃跑失败，勉强抓住对方的手腕，想要挣脱出来，却在四周小孩们的注视下，莫名使不上力，只能垂下了视线，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双手也无处安放地搅紧了自己身侧的围裙两边，任由对方捧着自己的脸，感受着额头上传递过来的微凉温度。 “害怕吗？”穆纯第二遍问。 宣爻的嘴巴反复开阖好几次才勉强挤出一声“唔”，算作承认。 “别‘唔’。我想听你说话。”穆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对方的脸，安抚道，“我想听你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很害怕。”宣爻重新出声。 “是因为讨厌才害怕？”穆纯问。 “不……不讨厌。” “那么是因为什么……？” 穆纯问到途中忽然顿住，迅速抓住了自己脑海中的闪念。 “是跟你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有关吗？” 宣爻惊得瞪大双眼，抬头对上那双天缥色眼睛的刹那，他的无措与恐慌以及跟想要逃跑的本能都同时被平复了大半。 穆纯安静地将一只手滑至对方的后颈揉按传递出无声的安抚，另一只手则分别把对方刚才逃跑时散落的头发顺到耳后。 这些轻而缓的动作，很快平复了宣爻心下残留的无措，让他的呼吸趋于平缓。 穆纯见状终于出声：“你是怕自己不小心伤到他们吗？” 宣爻反射性“唔”了一声，却是尖而上扬的声调，身体也不自觉跟着瑟缩了一下，显然被说中了，但语言表达能力好像又离他而去了。 “别怕。”穆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对方说不出话才分别钩住对方的脖颈与腰身，悄然把人带入怀里，“你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你已经知道如何控制自己了。不是么？” “我……不确定。”宣爻成功找回声音。 “不确定也不要紧。”穆纯拍抚着对方的背，“如果你突然失去理智暴起攻击谁，我也能及时阻止你。” “我还是……怕。” 宣爻的话成功逗笑了穆纯。 他笑着松开了怀抱，重新捧住了对方的双颊。 “你救李解他们的时候应该不害怕吧？”穆纯与对方四目相接。 “那时候，很危险……来不及思考太多。”宣爻垂目避开。 “那就对了。” “……唔？！” “有的时候，不用顾虑太多。” 第132章 “你就假装其他人都不在这里，假装这里只有你和我，其他都是厨房里器皿，而你现在正准备为我做一道甜品。” “……” 穆纯说起来容易，宣爻做起来却很困难。 尤其方才出现了“被对方抱住”的情形后，“集糖纸”的游戏都无法继续吸引那些小孩们的注意力，全都一脸好奇地盯着他们俩，更不用说是台下那些“观众”了…… “你做的舒芙蕾很好吃。” 穆纯的声音成功把宣爻的注意力重新拽回来。 “你不是答应过要再做东西给我吃吗？”他边说边走到厨房的操作台前，半靠在旁边，略显失落地问，“别告诉我你突然反悔了？” 宣爻来不及回答又听到对方理所当然地表示了难过。 “我饿了。你再不做点东西给我吃，我就饿死了。” “……” “你可以顺便多做一点，给他们都分一份。但是你要以我的口味为准，因为你是为了我做的。我喜欢与否才是关键，其他人都是附带的，不用在意他们。还是说，相比我，你其实更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宣爻的情绪跟随穆纯的言行不断变化，从纠结到惊讶，再到莞尔，最终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很快抿住嘴唇，藏住自己的笑容，问：“……曲奇行吗？” “好啊。” “那就曲奇。” “我要既好看又好吃的那种。” “我找找饼干模具。” 二人对话间穆纯已经侧过身，把操作台让给了宣爻。可他却没有就这样离开，反而与对方间隔出大约一臂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宣爻身侧，看着他忙碌在各种容器与材料之间进行调配。 ai的机械臂不时依照宣爻都命令帮忙，穆纯则每次都能灵巧地避开来。但宣爻手里端着热烤盘却在他突然转身时差点撞上穆纯，吓得他差点扔了烤盘。等他确定对方没被烫伤后，担忧也就变成了埋怨。 “你去那边等吧？不然很危险的……” “你嫌弃我了。” “我没有！” “逗你的。” “……”…… 不知不觉间，“集糖纸”游戏告一段落。 获胜的是个三人小组，他们的队长直接找到两种欠缺的糖纸颜色，通过劝说别人跟自己组队，以最简单快捷的方式率先获胜。 穆纯履行了承诺。不过前提是他们能通过标准的流程理论考试。至于那三个小孩之后是否会被108门类考试折磨得失去学习动力，就不在他要考虑的范畴了。 宣爻早已经完全专注于烘焙，就像从来没有害怕过一样，曲奇也比穆纯料想得要更早出炉。 “上次是小雪狐，这次居然是卡通小狗的形状。”穆纯的视线逐一扫过烤盘上顺序排开的可爱曲奇，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不用抬头也知道宣爻正在旁边盯着自己。 他接着探头看向另一盘，发现是小猫的，再下一盘是小熊…… 穆纯从不同造型的每个盘子里都拿了一块，甚至在看到捧着坚果的小松鼠时拿了两块，特意与自己的脸并排，突然凑到了宣爻面前。 “怪可爱的。对吧？”穆纯问。 宣爻看着跟对方并排的松鼠曲奇慌不迭地点头，脖子瞬间染上绯红。 “我没说自己可爱，”穆纯退开半步，拆穿道，“我说的是曲奇。” 宣爻：“……” 他的情绪来不及出现变化，穆纯又凑到了他耳畔，低声道：“当然，你也是。” 这下宣爻的脸和耳朵跟他的脖子一样红了。 “我尝尝味道。” “……” “你捂什么脸？想歪了？我说曲奇。” “……” 宣爻来不及恼羞成怒，就见对方把曲奇全部塞到自己手里，冲他半张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宣爻纠结片刻，很快喂了一块在穆纯嘴里。 糖特有的甜味，油脂特有的香味，味道则依据每种曲奇的轮廓使用了不同的辅料。 小狗是巧克力味，小熊是蜂蜜味，松鼠是栗子味……都是些常见的味道，并没有给穆纯太多惊喜，可宣爻清澈眼底的忐忑却让他无比垂涎。 “很好吃。”穆纯说。 “……谢谢。”宣爻终于等到了想听的话。 “快看！”穆纯突然提高音量，抬手指向远端，“那边有只小猫在墙上跑！” 小孩们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宣爻差点跟他们做出了一样的反应，却被穆纯揪着衣领给抓了过去。 恣意而快速的吻，带着曲奇的香甜，在唇齿间传递，或者其实源于对方本身。 宣爻大脑混乱，无法分辨，眼神却变得期待。 在小孩们察觉到被骗前来讨伐穆纯以前，他飞快地松开宣爻的衣领，拔腿逃出充斥着香甜味道的“舞台”，蹿进空中通道，在家长们的“别教坏小孩子”的怒吼声中迅速不见踪影。 宣爻喉结向上滚动后复原，悄然拿起一个白巧克力味的小猫造型曲奇，塞进嘴里咀嚼。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有点短┭┮﹏┭┮都怪我自己手贱去wb搜《感官仇恨》的tag结果搜出来斗大一个盗文包，恶心得一阵反胃，晚饭也没吃，更新也只码了这一点┭┮﹏┭┮磕头jpg）周五多更点补偿宝子们（磕头jpg 第113章 黄金心.12.3（2in1） 在观察室里目睹全程的首席正与韩归铄一起，通过辅脑的对话组欣赏格雷那一连串感叹。 格雷：好帅。纯哥怎么能那么帅。我懂你们的心情了，我感觉也不小心被他圈粉了。 首席：你清醒一点。你用错词了。狐狸精的手段应该叫做恐怖，而不是帅。 格雷：也对。宣爻刚才还呜呜哭呢，纯哥过去几分钟就搞定了。纯哥这社交能力，真是恐怖如斯。 首席：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在这个高智商且精神状态异常的人堆里做局长？说他是中央空调都是对他的侮辱。 格雷：看资料记录上任局长貌似不是纯哥这一款。那位总穿一件红衣服的大美女她靠的是什么？ 首席：精神和肉体双重暴力压制。 格雷：妈耶。好可怕。相较之下我宁远选择纯哥。纯哥虽然喜欢逗人玩儿，还是个花心渣男，但是他的风格温和又暖心。 首席：那不叫暖心，叫拿捏人心。 首席自己都没发现他一不小心又毒舌了。 首席：你在他心中只是一条智商和情商双低的金毛。 格雷：这种小事无所谓了。反正你们都跟纯哥差不多看法。我一个个计较的话，肯定没完没了。 韩归铄：没想到连被纯哥欺负得那么狠的格雷都屈服了，这就是我觉得高维人最可怕的地方。精神阈值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在拿捏人心方面他们真的跟我们不一样，根本没有谁是他们的对手。我觉得能与他们旗鼓相当的只有他们的同类，应当鼓励他回归同维度去与同类相杀相爱。 格雷：你是他前前前前任。你说的话我信。 韩归铄：别提了。当初是我太年轻。现在嘛，我只想同情格雷你。就先为你默哀三秒吧。 首席：同默哀。 格雷：哈？为什么？ 韩归铄：你放心，我会给你报加班。格雷：…… 经过二人提醒，格雷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迟来地感觉到脊背发凉。 他忐忑而缓慢地偷瞄了一眼远处，看到怒火中烧的监护人大军正势汹汹地朝自己涌来。 “这是什么鬼的测试志愿者？” “你们这是带坏小孩子！” “我要投诉你们！” “我要举报你们！” 格雷欲哭无泪，边后退边道：“各位家长请冷静一下，听我解释。各位的孩子刚才应该都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看见任何不易于身心健康的东西……”…… “格雷在哪？”穆纯刚回到观察室就表示了不满，“我不是让他过来一起等待测试的结果吗？” “容我提醒你一下，志愿者身后可是有一群盛怒的监护人，”首席鄙夷道，“你自己惹的事，却要格雷背锅，你还有脸怪他人不在这里？” “没办法。”穆纯毫不心虚地幸灾乐祸，“我们又不能直接告诉他们为什么要带孩子来参加这种既没亲子互动又没有实际作用还会长蛀牙的奇怪志愿活动。” “多亏了格雷那憨厚的亲和力，帮你免除了不少麻烦。”首席其实心下也在幸灾乐祸，只是没习惯展露。 “你以为金毛白叫的吗？”穆纯侧头瞥首席一眼，用眼神谴责了对方装模作样的虚假同情，“他就那么一个优点。不好好利用，我就亏大了。” “你真不愧是狐狸精，”周围既然没有其他人，不用给对方留面子的首席说话时就更没有委婉可言了，“既看人准，也善于拿捏别人，魅力还大得可怕。” “我当你是在夸我，”穆纯毫不脸红，“话说，我这狐狸精的外号谁带起来的？” 第133章 首席：“阿茶。” 穆纯：“阿茶看人也挺准的。” “求你要脸点，稍微害臊一下。” “做人就该诚实，别否认事实。” “……” 辅助：纯哥，第一轮测试数据出来了。穆纯：如何？ 辅助：各项原始认知完全达标。 穆纯：让调试人员携带辅脑带入场，为志愿者进行初入网准备与调试。辅助：遵命。 穆纯：如果没能成功入网，就等宣爻跟小朋友们多互动一段时间再重复相应步骤。 辅助：没问题。 韩归铄暂且安静下来，穆纯和首席短暂对视，随后又默契地把视线投向彼端的“舞台”，专心观察着宣爻与志愿者们以吃曲奇作为互动的奇怪测试进程。 新加入的工作人员花了些时间才融入现场，观察室里随时防备着应对可能出现的混乱情形的穆纯和首席也松了口气。 穆纯并没有等待太久，就收到了韩归铄的联络。 辅助：纯哥，已经有一个成功入网，不，第二个也出现了，刚收到消息第三个也……这进度太快了。而且目前认知匹配成功率99.9%，这跟用维度核心核作为原始认知的锚点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优异……纯哥，你心情不好吗？监控数据波动很大。 穆纯：我不喜欢这个结果，心情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辅助：你不是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性了吗？稍微控制一下啊？照顾一下我这边需要承受的冗余。 穆纯：预料与否跟喜欢与否无关。这结果只会让我想把面具男找出来凌迟。问题是根本找不到，我心情能好吗？辅助：…… 为了保密需要，结果自然不方便在对话组说，韩归铄只能在与穆纯沟通后就闭上了嘴，免得惹到情绪大幅波动的穆纯。 穆纯交流途中就已经侧头看向同样在等待结果的首席，不动声色地轻颔下首。 首席微怔过后表情显得异常复杂，他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问：“他是不是还能直接跟你共感？” 穆纯再度点了一下头：“已经有两次无设备共感了。” “……” 首席哑然地同时眉头搅成一团，投向“舞台”视线变得相当微妙。 依旧带着一堆机械手臂忙碌着烤曲奇的宣爻对此毫无所觉，只在调试辅脑的工作人员入场时短暂奇怪了一下，而他系着围裙的模样简直就像随处可见的甜品店的后厨员工，没有丝毫特色可言。 穆纯没开静默模式的前提下，韩归铄显然也同步听见了他和首席的对话。 辅助：他的异化率不是接近于0吗？为什么能……？ 穆纯：解释起来很麻烦。 辅助：是受共感的影响？ 穆纯：不是主因。只占一小部分。你等首席的详细报告吧。辅助：好吧。 虽然是符合自己预期的好消息，穆纯却不想要这种结果，投向宣爻的眼神也变得相当复杂。 “尘立言刚才出舱了。”首席的声音成功拉回了穆纯的注意力，“受你的影响，他的异化率猛增了六倍，已经接近大叔的水平。如果他愿意，应该能接受转为遏制者的测试。” “这不是好事。”穆纯叹气，“鬼知道有多少心态激进的笨蛋会拿他们全域来跟我玩激情碰撞。” “放心。这种小事我会处理好的。”首席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尘立言完全不愿意接受复诊和常规评估的问题。” “什么？”穆纯怀疑了自己的耳朵，“他何时这么叛逆了？” “不知道。”首席摊手表示，“他醒过来之后就坐在观察室里发呆，只在刚醒来的时候说了一句必须见到你，也只愿意跟你单独谈话，其他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不回应。” 首席略微停顿，不无遗憾道：“刚才我还觉得过了那么久，终于要再多一位遏制者了。现在虽然暂时还不想面对，但是依旧必须考虑短期异化率过渡提升所导致大脑结构彻底异变。” 穆纯没有说话。 “我担心尘立言以后能否正常工作，”首席说，“尤其他排斥评估的行径已经吓得监管委员会的那群人直接把他的精神网络权限都全面禁止了，也不准他离开观察室。等同于变相的软禁。” “那群白痴，”穆纯笑了一声，“有时候真想警告他们不懂就别瞎监管。让他们立刻给尘立言恢复人身自由和联网权限。” “那边说需要担保人。”首席很快给出反馈。 “我做他的担保人。”穆纯也是同样。 “我能问下理由吗？”首席疑惑。他还没见过毫不犹豫就会给自己找事做的穆纯。 “他出舱后没有直接攻击他人，没有失去原本的物理构型，就足以证明他康复得相当彻底。”穆纯简单解释，“有些人以后还是多踢出去参加几次实战，不然只会傻子一样的死盯着数据不放。” 辅助：怎么回事？总觉得你们俩的对话我听不太懂。是不愿意告诉我怎么回事，还是说我的权限不够？穆纯：后者。辅助：好吧。 穆纯：李解休假回来没？ 辅助：昨天回来的，但是还没休整好，也没有来局里报到。 穆纯：让李解尽快休整好。等现在的测试结束，就按照原定计划直接进行宣爻和李解与尘立言三人共联的全域测试。辅助：遵命。 “好了。”首席那边效率奇高的处理好了相关事宜的安排，“尘立言听说你是担保人固执地坚持不离开观察室，说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人怎么还是这么死脑筋，”穆纯无奈，“行吧。让他先留在里面吧。之后我会处理的。” “好。” 二人说话间“舞台”上的工作人员已经陆续带着志愿者离场，跟随离开的还有他们的监护人，多少也让差点被围殴的格雷松了口气。 穆纯：让第二批志愿者进场，按照计划缩减接触时间，注意比对互动时长并记录。辅助：收到。 穆纯刚跟韩归铄沟通完，就收到了格雷的消息。格雷：救命！ 穆纯：不救。最烦家长这个物种了。 格雷：不是家长，他们我能应付得了。麻烦的是宣爻。刚才那第一批志愿者已经跟他混熟了，所以你走了他也没慌张，也算能应付得过来。不过那些愤怒监护人的气场给了他不少压力，而且我还没发现，情况就不太妙了。刚才第二批志愿者入场就抢光了曲奇，第一批也赖在门口闹着说没吃饱，下面的两批家长也因为差别待遇争执起来。你看，应付不了这种情况的宣爻已经变成雕像了。我试着跟他说话，试图安抚他，可他完全不理我。 穆纯：行吧。你专心安抚监护人，我现在过去。 穆纯简单跟首席说明了情况，无奈地探手耸肩。 他刚踏上韩归铄开好的临时通道，首席就紧随其后地跟在了他后面。 “你居然要一起去？”穆纯一脸莫名，“你不是讨厌‘工作社交’吗？” “你有点自知之明行吗？我当然是为了你才必须跟过去了。”首席鄙夷道，“我有责任在你做出任何不顾未成年人身心健康或激怒监护人大军的成人行为前阻止你。” 穆纯：“……” 他“故技重施”的打算被首席扼杀在摇篮里，与首席一同抵达“舞台”上。 迎接他们的是初次接入精神网络的小孩们的吵闹声，台下的两批监护人也在争吵，跟刚才入场时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同锐器在攻击宣爻敏感的神经，就连首席都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小孩的好奇心远比成年人要恐怖的多。他们锲而不舍的追问宣爻与穆纯关系，执着得宣爻不知所措。若非辅脑有“未成年”模式限制，他们恐怕会问出更为可怕的问题。 仅是“拷问”就足以让宣爻手足无措，更不用说是那些为调试辅脑而来的工作人员目睹方才的全过程后此刻显得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家长们的谴责了，加上后来多方争执的混乱，一切的发展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穆纯先给负责调试的人员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让他们迅速收敛了明显的探知欲，吩咐他们一人一个强行抱着第一批小孩离场，然后再给满脸难色的给格雷一个眼神，等后者意会地回到“观众席”去继续安抚隔着透明墙壁质问和争执的监护人们，穆纯便把“观众席”跟“舞台”之间的墙壁切换成了不透明隔音模式。 迅速剔除了两类主要干扰后，穆纯三下五除把被第二批志愿者制造的“包围圈”困得瑟瑟发抖的宣爻给解救出来，护在身后。 考虑到小孩“交换情报”的效率比成年人高很多，已经用过一次的套路会让小孩失去新鲜感，穆纯并没有像刚才那般用“糖纸游戏”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而是直接开口，大声问： “你们觉得这位哥哥做的曲奇好吃吗？” 叽叽喳喳的吵闹神奇地戛然而止，很快得到了一致的回答。 “好吃！” 第134章 “但是，你们这样是吃不到曲奇的。” 穆纯的话成功再度获得了一致的短暂安静。 在小孩们哭闹前，穆纯侧身伸手搭上宣爻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并排，道：“你们看，你们都吓到他了。你们如果想吃曲奇，就别打扰他做曲起，也别让其他的小朋友们打扰他。不然你们就都没得吃了，而且……” 他说到这里略作停顿，卖了个关子，吊足了小孩们的胃口，才向宣爻使了个眼色，道：“从现在开始，曲奇每人限量一块。你们先去那边排队，同时提前考虑好想吃哪种味道。如果轮到的时候还没想好，无法立刻说出答案，就会失去选择资格，只能把机会让给下一个人。” 诸如“怎么能这样”与其他类似的抗议与撒娇的声音随即此起彼伏在穆纯四周，他早有所料地趁机给出了另一种选择。 “你们如果想吃到更多这位哥哥做的点心，就要先适配好自己的辅脑，如果能成功过接入精神网络，就可以额外获得三次挑选口味的机会。” 宣爻看着几分钟前还一片混乱的情形瞬间就发生了变化，一部分小孩去排队了，另一部分已经主动接触了工作人员，准备佩戴辅脑以及初次接入精神网络。 穆纯则在宣爻两眼发懵时陡然凑到他耳畔，近乎无声道：测试结束之前都要继续辛苦你了。 “你继续做曲奇就行，其他的我们会帮你搞定。”首席边说边及时伸手把差点吻上宣爻脸颊的穆纯拽回来，确保二人距离是符合未成年的认知范畴。 “你不需要跟小朋友们低调相处，态度甚至可以高傲一点，”穆纯顺势抓住宣爻的手握住，害得首席无法把二人的距离拉得太开，“要知道你手里可是有对付小朋友们最好的武器——甜食。” 宣爻终于从呆愣状态回过神来，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回握了对方的指尖一下才主动松开来。 但他只走出去几步却又驻足回身看了穆纯一眼，在得到对方的笑容和颔首示意后才再度回身走向操作台，随即就被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的小孩围住。 与刚才不同的是，小孩们并没有妨碍宣爻，他也根据穆纯的指点，尽可能效仿对方的应对方法，顺利将“做曲起投喂小朋友”的奇怪测试顺利进行了下去。 第三批志愿者进场的时候，穆纯只简单露面警告了一句“别欺负这位哥哥”，小孩们就乖得近乎离奇，测试也变得更为顺利。 等到穆纯重新退向“舞台边缘”，把“舞台中心”留给宣爻和志愿者与工作人员们，靠在已经重新变得透明的墙壁上，他身边的首席却在叹气。 “你，”首席感慨，“恐怖如斯。” “哪里恐怖了？”穆纯坦然反问，“我这么好的人，其他地方哪里能找到？” “说你是社交恐怖分子，都是在无限抬高这个物种的身价，”首席笃定，“你应该被归类到社交黑洞，能同时覆盖多个星系级那种，一口直接吞下几万亿人的那种。” “就喜欢听你夸我，”穆纯笑了，“每次都有出乎我意料的词汇。” “你给我认真点！”首席吼。 穆纯：“……” “既然已经确定了，”首席完轻咳一声，立刻恢复严肃地模样，看向穆纯，“现在该拿宣爻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约定的长更(づ￣3￣)づ 第114章 黄金心.13 现在该拿宣爻怎么办？ 穆纯也不知道。 他不过随便抓了路人问路，碰巧发现对方长得挺对自己胃口，根本无法预料后面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能忍那么长时间没下手也是…… “你别假装没听到。”首席略沉的音调表明他的不悦。 “尘立言居然不回我消息。”穆纯答非所问，“未来的第四位遏制者不会就这么夭折了吧？” “你也别想转移话题。”首席扼杀对方的企图。 “我哪里转移话题了？”穆纯坦然反问，“是你说尘立言不愿意离开观察室。我这不是在想办法解决吗？” “所以你要干什么？”首席不信。 “人。” “……” “我的口味很专一，对人以外的东西向来无法维持长期兴趣……好了，他回我了，正好我上次答应补偿他一次约会。” 首席打断穆纯。 “那只松鼠怎么办？”他问。 穆纯只考虑了半秒：“还得再养养。二者又不相互冲突。” “渣男。”首席对自己妄图以严肃态度对待交谈的大脑沉痛默哀。 “我哪里渣了？”穆纯觉得自己很冤。 “渣男都不承认自己渣。” “只是喜欢我的人有点多，我喜欢的人也有点多而已。” “……” 人渣。首席心下暗骂。 “如果诅咒有用，”他表示，“我一定要咒你被人压在下面，彻底吃死，永远不得翻身。” “这是什么泯灭人性的诅咒？”穆纯效仿了宣爻瑟瑟发抖地模样，凑近对方道，“我好害怕。” “你别这样！”首席“嘶”了一声，满身鸡皮疙瘩地向后拉开彼此距离，“你这样我才应该害怕……啊！那只松鼠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了。” 二人说话间操作台旁的宣爻不知何时已经端着盘子，献宝似的朝穆纯这边非奔而来。 两块刚出炉曲奇并排放在盘子里，是穆纯之前没尝过的可爱小青蛙造型。 首席率先对其礼貌地颔首，抢在穆纯之前拿了一块。 宣爻并不介意，反而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咬了一口，不过他没有等到首席的竞价，只有对方古怪的眼神。 一块曲奇迅速下肚，首席心下竟然莫名生出了几许挫败感，看宣爻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 穆纯一副不想动手的懒散模样，冲宣爻半张开嘴，暗示意味明显地“啊”了一声。 宣爻端着盘子的动作僵了一下，视线朝首席那边迅速掠过又回到盘子里的青蛙曲奇上，像是短暂屏住呼吸般导致脖颈的皮肤微微泛红，却相比之前更快地克服了羞赧，便告诫自己尽量无视其他人边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穆纯身上，飞快完成了“投喂”才逃回操作台边继续忙碌。 “抹茶味的。真好吃。”明知道以对方跟自己的距离在没有全域的前提下根本不可能听到评价，穆纯依旧等到嘴巴有空时细致地点评，“略微有点苦，不过就是要这种配比才不会腻，对吧？我亲爱的首席。” “该怎么形容，”首席不情不愿道，“是人的味道吧？总之就是跟ai标准程序制作出来的那些从外形到味道都一模一样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穆纯笃定：“我亲爱的首席，已经被小松鼠那一块曲奇彻底收服了。” 首席：“……” “既然觉得好吃，就别老板着那张脸，”穆纯冲对方笑了笑，“一副宣爻刚才给你下毒的样子。” “你一分钟不逗人玩儿是不是就浑身难受？”首席忍住掐死对方的冲动。 “我哪儿逗你玩儿了？我是在跟你炫耀我养的松鼠有多好，”穆纯答非所问，“既可爱又懂事，既温柔又听话，还会烘焙……” “你养个屁！”首席忍无可忍的打断。 “文明点啊我亲爱的副局长，”穆纯脸皮奇厚，“如果我被你咒死了，你可是要转正接手那堆可怕的社交活动了。” “非要我举例说明是吗？”首席无视了对方的狡辩，语速飞快，“吃喝是你的ai在管，课是我、韩归铄和阿茶在教，体能训练都是大叔在教，其他那些他自己本来就会，他的性格本来就是那样……云养都比你操心得多！” “我出钱了。”穆纯理直气壮。 “渣男的狡辩我听不见。”首席唾。 “渣就渣吧。”穆纯坦然，“我养累了。不想养了。” “不想养了？！”首席默然数秒，提高音量，“那么快就失去兴趣？至于吗？” “一言难尽，”穆纯叹气，“我想出去玩。” “是想去下面约吧！”首席拆穿，“可松鼠的‘那个’怎么办？他的安全也是个问题。难道你打算又丢给阿茶和大叔？ ” “呜呜呜，”穆纯突然掩面装哭，动作颇为神似宣爻，“我有什么办法？我撩不动了。开始连接吻都害怕，最近才成功脱敏，但是什么都会吓到他，遇到什么事都没自信，特别悲观，特别钻牛角尖，有时候又怪凶的，总体奇奇怪怪的，虽然主动吻我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就能数完，但是每次他主动的时候都很好玩……可惜，我同了个假居，我的心已经等碎了。空虚寂寞冷，懂吧？” 首席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明知是演的，可话里面的信息量太大，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和辅脑一起宕机，一时无法分辨真假。 “但是，共感这种东西又很罕有，”穆纯不无遗憾地径自说道，“要是确定他能承受冗余，我连监管和辅助都不需要了，也不用被你们随时盯着了。只需要随身带着他即可。” 第135章 “不需要了？！”被激怒的首席瞪着穆纯，差点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你再说一遍不需要了？” 幸好他及时控制了自己，手掌却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半晌才缓慢地放下。 “你没有必要埋没自己的天赋，”穆纯不闪不避，“你们三个的异化率都不低。尤其是你。偶尔比阿茶还高。专心提升自己的话，可能比尘立言还能先成为遏制者。之前只是其他人过于脆弱，根本承受不了我的负面情绪，一被波及就会发疯，导致耽误了你们三个人……” 他骤然停顿在此处，但他的话已经足够让首席的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许久才挤出一句：“你这个人真是，既花心又洁癖。” “但是，”穆纯笑了，“你根本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点喜欢，对吧？” “你要点脸行吗？！求你了。”方才短暂的感动仿佛都是幻觉，首席紧了紧拳头，又想掐死对方了。 他的情绪经过这番起伏，末了才远比平时迟钝数倍地反应过来穆纯究竟哪里不对劲。 “等等，”他问，“从你捡到那只松鼠，就一口热乎的没吃上，清心寡欲到现在，这才是你快没耐心的主因？” “一半一半。”穆纯没有否认，“主要感觉最近针对我的麻烦事变多了，现在松鼠又这样了，以后只会更麻烦吧？所以还是趁早公私分开比较好……” “我是不是在做梦？这话居然有一天会从你嘴巴里说出来？” “别说得我那么无耻行吗？我可从来没耽误过公事。” “你是不会耽误共识，只是会把跟你有瓜葛的人逼疯而已。有本事与你共事的人要么粗神经，要么拥有钛合金铸造神经。” “这怎么能怪我呢？” “标准渣男会说的话。”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看见可爱又漂亮的人不开心就想关心一下而已。” “这是你一边担忧宣爻，一边还用辅脑跟尘立言聊天的理由吗？” “都是公事。”再度被拆穿的穆纯依旧毫无愧色，“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私事都是当面聊，辅脑里只聊公事。” “我信你个鬼！”首席道，“你还是回到海洋里，做一只快乐的海豚，其他物种都没你这么无节操……” “尘立言理我了。” 穆纯陡然安静下来，难得不一心多用，反而专心于辅脑。 尘立言：纯哥。我没事。我已经在回宿舍的路上。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别继续狂发消息轰炸我了。这不符合你一贯的风格。很吓人。 穆纯：没事就好。 尘立言：我没事。 穆纯：约个时间吧？ 尘立言：这话该我来说吧？等你有空提前跟我约时间。 穆纯：那就等我有空。 尘立言：我到家了。 穆纯：好。你好好休息几天。 尘立言：我会的。 穆纯：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虽然你刚醒，但是这边有件事必须要请你帮个忙。 尘立言：公事？ 穆纯：对。过几天你能到0001训练室来一趟吗？需要你和李解跟宣爻一起做共联测试。 尘立言：真像你的风格。穆纯：什么？ 尘立言：没什么。我会准时到的。 穆纯：对了。你不跟他们交流是对的。你做得很好。 尘立言：当然。我没那么傻，很容易就能猜到他们的企图。 穆纯：好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就联络我或者首席，我们会帮你处理好的。 尘立言：我知道。纯哥，那个……穆纯：怎么？ 尘立言关上宿舍门的刹那却没有终止与对方的对话，反而靠在门上，不禁抛出盘踞他心底 的问题。 尘立言：阻遏者是不是你无法像其他高维人那么稳定的理由，所以你才需要辅助和监管人？穆纯：聪明。 尘立言：那你为什么不放弃？ 穆纯：放弃什么？如果是放弃精神网络，在广大的宇宙里，大家都会陷入意识孤岛。如果是放弃阻遏者，你肯定能自行想象出结果。 尘立言：我知道了。剩下的见面再聊。穆纯：好。 “尘立言没事了，”穆纯结束对话后就转向了首席，“他的情况很稳定。” “那你正好可以专心解决宣爻这边的问题了，”首席神色异常严肃地盯着穆纯，问，“劳驾你告诉我，应该如何处理史上第一个获得了人类形态的维度核心核？” 【??作者有话说】 (づ￣3￣)づ 第115章 黄金心.14（2in1） 首都圈·编号00002宜居型行星 正是应当享用午餐的时间，连排住宅的其中一户却异常安静，每位“原住民”都在各自卧室的床上酣睡不醒。 “修理好了。再躺三个相对时间，就能彻底康复。”辅首面具并未戴那张辅首衔环的面具，以蓝桥梦无比熟悉的男神面孔——栗色头发版表情不善地警告了对方，“下次注意。不然你很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 夏馨颔首保证，蓝桥梦冷脸甩头，一付不屑一顾地模样。 辅首面具暂时无视了仿佛正值叛逆期的蓝桥梦，转而叮嘱夏馨，道：“你们目前还不是遏制者的对手，记得别再贸然与其有任何接触。遏制者对异能者的危害堪比原始文明的癌症。” “失误。”夏馨解释，“不是我们去主动接触他的。” “下次别再失误了。”辅首面具颔首，并没有责怪夏馨的意思，接着起身走到蓝桥梦扭头的方向，伸手按住还在治疗舱里的那颗脑袋，“你有什么不满？祸是你自己闯的，难道还要我表扬你不成？前一分钟你还在劝夏馨理智一点，后一分钟就自己往对方的枪口上撞？” “夏馨不是跟你解释了吗？都说是失误了，谁知道我男神会突然倒着走路？”蓝桥梦暂时连脑袋都没办法动了，不能像刚才那样给对方留个后脑勺，只能小声嘀咕，“而且你居然说什么修好了，把我说得像ai一样。” “你以为二者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辅首面具反问，“人的身体就是一座复杂的巨型循环工厂，汲取资源，吸收营养，制造能量，消耗能量，排除废料。大脑则依靠经验整合出的信息处理服务器，只要算法正确，就能自行运转。就身体机能来说，人类不如ai。就大脑算率而言，ai远不如人类。” “我们什么时候才是遏制者的对手？”夏馨突然问。 “异化率超过80%就差不多了。”辅首面具说，“你进步很快，异化后的威力也我比预估得大。可惜现阶段只有60%。你必须以最自然的状态完成异化进程的最后阶段，才能获得更稳定的状态。” “劳驾你别说得那么玄奥，”蓝桥梦没好气地打断，“我们没有太多粒子设备，只能靠异化率和异能来另辟蹊径。” 夏馨颔首，抱臂托颚，认真复盘之前与穆纯短暂的冲突，考虑下次应该如何面对。 “蓝桥梦的问题是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妄想，无法接受现实。”辅首面具说完就松开了对方的脑袋，转向夏馨，“你的问题是，自以为能独自解决所有问题的狂妄，会让你轻易就陷入自我孤立的环境，也让你必须从外界汲取稳定性。 “那个宣爻呢？”夏馨不解道，“为什么你和穆纯都这么看重他？他就很稳定吗？” “没必要对他报以敌意，他很快就会成为我们的同伴。” “什么？！” 辅首面具刚说完夏馨和蓝桥梦就一起惊呼。 “他的状态不止是稳定，而是超出常规认知的自我封闭才缔造出的绝对稳定。”辅首面具说，“准确的说，普通人情绪波动的概率是三成，穆纯是九成，宣爻则能在99%的情况下压抑自己所有的本能和情感，这让他在需要的时候所能爆发出的1%效果异常惊人。更何况，你们不想升维了吗？” ※※※ “这也能解释他的异化率无论怎么测结果都接近于0的原因了。”穆纯对首席答非所问。 “你能不能别再转移话题了？”首席怒道，“求你了！”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何况我就是在解决问题啊？”穆纯一脸无辜，“我正在从严谨的基础理论角度出发，认真的跟你讨论问题的成因和解决方向。不像你那么没人性，开口就是要处理掉一只可爱的小松鼠。你就说说你怎么能狠得下心虐待小动物呢？你的良心呢？不会痛吗？” 首席：“……”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错了。”首席认输讨饶，“纯哥，穆局长，求您继续说。” “这还差不多。” 穆纯嘚瑟完瞬间变脸，严肃得出乎了首席的意料。 并排而立的二人交换了眼神，默契的同时启用了静默模式，也降低了说话的音量。 “他的异化率被庞大的原始信息量给平均了。按比例重新换算，肯定达到辅助线以上，目前还不到遏制者水平，比大叔差一点，可能跟尘立言差不多水平——当然这是我盲估的，毕竟现阶段所有测试仪器都无法在这种特殊情况下给出准确的结果数据。” 第136章 “所以按道理他应该是能用全域了，”首席了然，“实际上却不行。” 穆纯颔首：“因为庞大的原始认知信息量单凭他的大脑根本处理不了，已经在最初融合的阶段就全部转化为粒子藏在他身体里，遍布他的每一个细胞。这大概也是他能与我无设备共感的其中一个原因。” “能帮他跟核心核互相分离出来再分别进行重组吗？”首席问。 穆纯摊手：“这要看他当初是怎么组合到自己身体里的。尤其是粒子结合律。毕竟逆向推算是不可能的。最优解是他自己能复现并逆转当时的情况，再把数据信息粒子排出身体，之后只需要去找小红毛帮忙就能还原了。实际上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经与核心核融合了。尤其是质量和体积已经彻底转化为人类的单位量，很难复原到行星级。如果强行恢复，他肯定会死。” “之前我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是我小看他了。”首席不禁叹息，“你虽然考虑到了，却没有证据，所以也不敢确定，只是让他反复参加各种测试……” 穆纯幸灾乐祸地弯起唇角：“毕竟即便融合了核心核，他也没有展现出什么特殊之处。” “而且还被所有的测试给筛掉了，”首席可笑不出来，“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天赋了。”穆纯唇角的笑容途中就逐渐扩大。 “天赋吗？”首席被对方笑得心烦意乱，只想揍人，“他可是相当于依靠自己拿到了整个精神网络的钥匙，也是所有数据信息的密码。只要他愿意就能从最基础的原始认知层面入侵任何人的意识，探知任何人最隐秘的秘密。无论是为自己谋利还是毁掉别人，只要他想，就能通过所窥视到一切，轻而易举的达成目的。” “他不会的。”穆纯笃定。 “他只是不会用而已。” “即便他会用，他也不会用，我也不会教他用，毕竟……” 这种文字游戏般的对话让首席不满地打断：“毕竟与核心核融合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一个……” “一个伪概念。”穆纯同样打断，“毕竟他并没有融合折叠空间装置，而装置本身也只是连接时空、定位节点、共享同步数据的‘域’而已，没有依靠异化率转化出的精神阈值，当初完全是依靠两套全域和加挂的辅脑以及求生欲来驱动。只是紧急状态下迸发的本能罢了。” “我无法否定你论点的其合理性。”首席话锋陡转，“不过，下次能不能换一种前置步骤？烘焙实在是太耗时了，或者尽量使用ai代替人工的工序。”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据他所说，是最适合他的，能最大限度提高他与陌生人互动频率的环境。”穆纯说，“参考志愿者入网成功的结果，的确达到了言行和五感全方位调动的要求，包括疲惫和紧张等多种类信息，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也难怪那个面具男敢狗胆包天的来局里抢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 首席问完后许久都没等到对方回答，难免疑惑地看向穆纯，这才发现对方的表情很奇怪，仿佛天生吵闹的类型突然沉默下来，很容易就让人产生恐惧。 “穆纯，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首席问。 “人生短暂。不能只依靠治疗舱不断修复肉体来存活，思想也必须存活下去，否则就必须面对意识的彻底消亡。” “……” 穆纯陡然开口说出的话把首席惊得一怔，花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他问。 “当然是。”穆纯唇边笑容加深，“难道你想让他短暂的一生始终在某个封闭的环境里带着小孩玩？那他岂不是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不，”首席摇头，“他根本不可能一直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生活，他还得在邦联所有的地方巡回带小孩们玩。” “这比去通知殉职的员工家属还让人火大。我可不愿意告诉他。要说你去说。” “你……” 首席咽下骂人的话。 正是这种时候会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原则，就算穆纯本事是个彻头彻尾的花心渣男，首席也无法彻底讨厌对方…… “录子濯，你喜欢辅脑和精神网络吗？”穆纯陡然的提问打断了首席的思绪。 “这有什么喜不喜欢的？”录子濯一脸莫名奇妙，“这东西代替了信息输入输出，跨越了整个内外宇宙的所有距离，早就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还有，别直呼我的大名。没大没小。” 穆纯好笑地瞥了录子濯一眼，侧身歪头靠在透明的墙壁上，问：“那么，这个时代呢？” “什么？”录子濯一愣。 “你喜欢这个时代吗？”穆纯问，“你喜欢这个已经能清楚的看到、接触到比自己所在的节点更高等级的文明已经存在，而你自身却无法越过障碍继续上升的时代吗？” “这又是什么鬼问题？”录子濯更觉莫名了，“这是你脑子里会装的东西吗？我以为那里面只有未成年不宜的东西。” “我认真问你问题，你就不能认真回答吗？”穆纯陡然变脸，“我好伤心唷。” 录子濯暗中磨牙，勉强忍住怒火，反问：“你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是现今的社会形态吗？” “是辅脑，”穆纯说，“治疗舱，精神网络，异化，异化率，精神阈值，粒子科技树，文明进程的原子量变……以及，一切。” 录子濯短暂安静，而后叹气：“距离乌托邦还很远，不过也算接近了不少。上千年的时间，我们也并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还没有抵达足以突破维度界限的文明节点罢了。” “那就是说，在你眼里还算好？”穆纯问。 “哪里好了？”首席突然改口，不悦道，“要不是我足够有钱，我肯定会破口大骂。” “没钱的痛苦，我可共情不了。” “请把钱等同于你们维度的精神阈值。” “好痛！太痛了，简直痛不欲生。小松鼠看向这边了……” 二人的对话至此暂停。 穆纯稍严肃了些，朝宣爻挥了挥手，露出笑容。 等对方转身继续忙碌，他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道：“只要有物质需求，就改变不了对物品的依赖，多余的物品当然必须与其他人进行交换。这既是商品对钱的依赖，也是人对商品的依赖。” 首席再度愣住，回神后忙道：“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危险的事。” “放心，”穆纯说，“我可没那么脆弱，不可能随便就动摇。” “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这就要看你们了。”穆纯说，“毕竟这里并非我的时代，而是你们的。” “总不能要求你们把他变成地球吧？难道就这样让他去环游整个邦联？这一辈子都负责带孩子，直到你们想出其他办法？” “我们？你们自己不想办法解决吗？这么依赖我们不太好吧？” “这两种办法似乎都不是太好。最好还是尊重他的个人意愿吧？” “我没意见。” “……” “讨论”突然告一段落，录子濯迟来地觉察到上了穆纯的当了。 “程序性问题就交给你解决了。”穆纯道。 “你呢？”录子濯磨牙问。 “先把那面具男找出来大卸八块。” “夏馨都失踪了，你小心打了一个面具男，掉出来一窝。”录子濯扶额，“而且，这是法治社会。” “我会给面具男留口气，带回来丢进舱里，治好了就做成标本，”穆纯突然笑了一下，“治标又治本。” “你别笑着说，”录子濯登时觉得脊背发凉，“我的意思是，如果把他留在这里，留在这个环境里，你肯定又会觉得什么都很无趣了吧？” “你居然会关心我？”穆纯难得惊讶，随即伸手，搭上对方的肩膀，理所当然般靠向对方，目光却盯着宣爻，“真少见，儿子你懂事了，老父亲很感动。” “爪子拿开！”录子濯第一下没能成功把对方的手甩掉，对方反而趁机整个靠过去，半挂在他身，他只得边向旁边挪步，边用力推开对方。 可惜进展得并不顺利，害得他只能骂道：“你个没大没小，造作浮夸的渣男，别再往我身上靠，再靠我就要投诉你借职务之便实施骚扰！” “靠一下又有什么关系？”穆纯陡然变得死皮赖脸，好像刚才根本没有讨论过什么严肃的话题，“我欲求不满了，很可怜的。” “你？！欲求不满？！”录子濯觉得大白天活见鬼了，“梦里都不可能！” “你真是越来越凶了，你严肃正经的形象不要了吗？” “你以为是谁害的？” “你这张脸说这种话真是违和，而且还违法。” “我没直接勒死你，你就应该感恩戴德，跪下给我磕一个了。” 第137章 “我受了情伤，你难道不应该安慰我一下？” “啊？” “松鼠真的太可爱了，不太好下手，会给吓跑的。” “又在这里骗鬼呢？就算是真的，也是你活该！” 努力良久的录子濯此时终于成功掀开了穆纯。 “你再动不动就往我身上靠，小心我哪天直接收拾了你！” “好像也不是不行。” “哈？！” “不过你技术肯定没我好，谁收拾谁还不一定。” “……” 穆纯精妙地卡在录子濯真的揍他一拳之前前松开了对方，改为侧身，歪头靠墙，一时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已恢复了严肃。 “刚才问过你的那个问题，你知道松鼠是怎么回答的吗？” “精神网络和辅脑那个吗？”录子濯问。 “对。” “松鼠的脑回路我怎么猜得出来？” “他说，”严肃没多久的穆纯又笑了，“他很感谢有辅脑和精神网络，这样现实里体验不到的东西，他也能通过这些看到听到，幻想自己总有一天能拥有。” “边境地区究竟有多落后？”录子濯皱眉。 “比你想得要差得多，不是资料上能体验到的。有空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尤其是普通人的生活层面，差了好几个世代。例如建在行星外的餐厅，那里根本就没有。” “我明白了。我会悄悄推进相关事务，你可别为了这个跟其他局起冲突。” “没事。放心。又不是以前的我。”穆纯又笑了笑，“我本来就是下来玩的，有趣就多玩一段时间，无趣就离开，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未来究竟发生过什么，”录子濯忍不住问，“导致你们在进化过程中缺失了点儿东西？” “什么？” “成年人的心智。” “……” 被对方骂了穆纯也没生气，反而大笑起来，笑够才道：“当人觉得思考无趣的时候，难免就会被更原始的欲望所蛊惑。反之却不成立。沉溺其中的人只会丧失思考能力，如果我……” 他既意味深长又寓意不明的话断在这里，因为他被录子濯充满警告意味的一拳砸中了上臂。 “不可能的。你的理智不会允许。” 录子濯揍完对方连胳膊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感觉到背后一股寒意，难免嘶了一声。 他循着视线源头望去，发现宣爻正在瞪自己，凶得像要杀人。 “那松鼠居然在瞪我？”录子濯很意外，“好像上一次被他瞪，也是因为你这个狐狸精……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了，我先走了。” “他那么可爱，你居然会怕他？” “我是怕给自己留下个虐待小动物的名声，尤其是你这种极端的动物保护疯子。” “……” 从宣爻发现穆纯表面上在跟首席专心交谈，视线不动声色地紧盯着自己开始，他就无法维持最基本的集中力。 ——他们在谈论与自己和测试结果有关的事。 宣爻越想越是忐忑，要不是有ai帮忙，好几次差点就被烤盘烫伤。 等他终于做出另一个新口味的曲奇，当即自认为找到合理借口的端起盘子，准备拿去给穆纯品尝时，却看到首席给了穆纯一拳，当即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首席。 “这个，给你，”宣爻把盘子往他面前一送，“新的味道。” “我也有份？”录子濯不动声色地垂目扫了眼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脸色非常诡异，但最终还是经不起食物的诱惑，准备伸手拿一块，同时半开玩笑道，“你表情那么凶，不会下毒了吧？” 宣爻僵住。 “录子濯，你自己听听说得像人话吗？”穆纯陡然从旁探头，一口就从录子濯手里抢走了曲奇，边吃边不动声色地覆上宣爻的手背，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直到宣爻松手才放开。 录子濯揉着刚才根本抽不回来的手腕，在宣爻执意的坚持下勉强伸手从盘子里随便拿了一块，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造型就喂进了嘴巴里，食不知味的吃完就在穆纯的示意下飞快地离开了“测试区”。 “别那么凶。”穆纯略微用力地按了按宣爻的脑袋。 “他……打你。”宣爻嗫嚅着解释。 “他跟我闹着玩的。” “……” “你要学会分辨什么是闹着玩的，什么是带着恶意的攻击，也要学会适度的还击。” “唔。” “慢慢来。不着急……这个有馅儿！” “……唔！” 突然变化的话题让宣爻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接着就疯狂点头，眼睛闪亮地注视着穆纯，随着对方说的话而逐渐忘记了方才。 这次盘子里其实不止一块，却比刚才小得多，一口就能吃下。 “甜中带着很淡的焦香。”穆纯认真地平常着从舌尖上滑过的味道，“居然是焦糖的？很好吃。造型是小雪狐的脑袋吗？太可爱了。你做的东西怎么都那么可爱……？” …… 等到所有的志愿者都匹配了辅脑后，今天的测试终于宣告结束。 穆纯把麻烦都丢给了格雷和韩归铄，带着宣爻就回了空岛。 宣爻迟来地想起了对方之前跟首席在谈论自己，但是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穆纯把对方的纠结看在眼里，但考虑到接下来的测试，只能暂时假装没有察觉。 隔天，宣爻通过了与尘立言和李解的辅脑共联与全域测试，回到空岛后就从穆纯口中知道了迟来的真相。 考虑到他现在的特殊性，即将启程回边境的他的同行之人除开阿茶又额外追加了一位。 【??作者有话说】 首席：我的名字多像主角o(￣ヘ￣o＃)手腕好疼┭┮﹏┭┮这根本不是松鼠！ - 感觉上是快要6w海星了（这个新版后台看不到即时数据）so干脆先加更+普通更新 搓了搓小手，准备搞事jpg? 第116章 黄金心.15.1 编号00005度假型行星·星辰过山车·起始点入口处 穆纯陪宣爻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后，就把对方和来回边境的安全问题全权委托给了大叔和阿茶，自己则提前几分钟抵达了另一个提前约好的见面地点。 尘立言一贯准时，这次也不例外。看到穆纯已经等了，他也不惊讶。毕竟总是略微提前一些到，也是对方讨喜的特点之一。 严格说来，他认识穆纯的时间远比录子濯成为其辅助的时间要早得多。 可惜他当时只是一群到管制局参观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之一，没可能先下手为强。 而当时穆纯，还是有着典型“招人嫌”青春期少年，有着“不开口时100%引人侧目，一开口就让人想爆打他一顿”的“威名”。以至于只是单纯来参观的小朋友们，都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他一眼。 至于尘立言当时多看了好几眼导致他跟丢了参观队伍的事，穆纯知道后也没有拿来当面调侃过他，反而假装不知情。毕竟那已经是500号事件之后，穆纯已经变得相当讨喜。 二人简单的打过招呼，就恢复了沉默。 尘立言的脸色并不好，乍看根本不像已经康复的人。直到他们搭乘上相应的车厢，藉由宁静的宇宙的风景和随之而来加速才让他缓和了不少。 穆纯开始加速前就从尘立言旁边的位置挪到了对面，半眯起眼睛，一脸愉快地享受着向后飞驰的怪诞感觉。 “纯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尘立言盯着对方看了一阵才失笑道，“每次让你选喜欢的见面地点，都会选在这里。 “在卫星之间高速穿梭，尤其是后退的方向，完全了违背大脑认知。其他地方可体验不到这种足够漫长又绝对高速的感受。”穆纯对自己略显幼稚的嗜好毫不脸红，“当身体处于安全环境下，却让大脑陷入认知空白来感受恐惧，这不是很有趣吗？” “问题不在于有趣与否，而是完全看不出来你在恐惧，”尘立言戳穿，“就像恐惧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享受。” “你讨厌这个吗？”穆纯敏锐地问，“刚才怎么不说？途中也停不了。坚持一下？反正就一趟。” 尘立言摇头：“几趟都行。” “那必须不行。”穆纯道，“迁就我是好事，体贴也是。可你才刚康复。应该自私点，别老顺着周围人的意思来。” “嗯……好。”尘立言欣然颔首接受。 被当面“嘱咐”或“指出”有做得不对、必须要改却也不会觉得讨厌的类型，在尘立言看来就只有穆纯了。 就像有个人生经验丰富的人，始终在以自己唯一能接受的方式，不动声色的引导着自己朝正确的方向走。 这种没有强迫的方式，让别人很难察觉，也乐于被引导。根本就不该归到八面玲珑范畴。 这就是首席说穆纯有“爹瘾”的原因。 但是一般的父母要能像这样，相信任何家庭内部都不会有问题了。 第138章 宣爻悄悄跟踪穆纯来到星辰过山车的时候，心下多少感激了每节车厢最多能容纳八个人的优秀设计，否则自己已经被大叔直接拖往空港，之前任性的跟踪要求肯定也会被一并迫终止。 为了避免被穆纯发现，他不止选择间了隔四个车厢的距离，还尽力乔装改扮了一番，把碍事的头发绑起来盘在头顶，用力塞进帽子。不过却导致他脑袋上鼓出个明显的大包，就像脖子上长了个葫芦。 大叔因此笑了一路，若不是阿茶担心被穆纯发现而踹了他好几脚，大叔可能会直接笑死。 大叔和阿茶当然也做了伪装，只是没有宣爻那么夸张。他们一个用帽子和墨镜遮住了五官，另一个用围巾和浅色风衣盖住了黑长发与黑长裙。 “我刚教给你的跟踪技巧没想到那么快就派上用场了，而且还是用到这上面了。”大叔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阿茶看着双手趴在前面车厢壁上执着地眺望前面的车厢，却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的手足无措模样，再度及时踹了大叔一脚，用眼神警告他收敛点儿。 “你们为什么要跟来？”宣爻垂头丧气问。 大叔和阿茶异口同声：“保护你。” “骗人！”宣爻即否。 韩归铄跟格雷虽然性格不同，却多少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尤其都对穆纯没辙，只能惟命是从这点。而阿茶和大叔这两个人的性格就是彻头彻尾的南辕北辙，唯一相似的只有他们拙劣的撒谎技术。 阿茶迅速自首：“想看戏。” “想看狗渣男翻车。”大叔厚颜无耻，“我帮你把票都改签了，你最好能一路跟他们到酒店，关键时刻赶紧冲进去，我肯定会帮你踹门——啊！好刺激！光是想想我都开始期待了。” 宣爻：“……” 这两个人心地究竟是好还是坏？他觉得自己需要多花点时间才能判断了。 “他们到终点了。” 阿茶突然出声提醒，打断了宣爻的思考，三人立刻蹿到门口，整齐地等待着抵达终点的开门瞬间，随即飞奔而出。 “走，吃饭去。” 穆纯对度假行星的熟悉程度简直堪比自己家。 当然包括尘立言的喜好。 “我订了你喜欢的餐厅。” “好。” 尘立言明显比之前要沉默得多，也不太敢跟穆纯有肢体接触。之前“撞域”已经形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生怕再接触一下就“复发”。 穆纯一眼就能看透，自然不会勉强对方跟自己“聊聊”，反而选了些对方喜欢吃的，替对方拉了椅子后，就坐到对面去了。 直到二人都吃了个八分饱，尘立言的脸色也好了不少，穆纯才在吃甜点时不动声色地关心道：“你真的好点了吗？” 尘立言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关心自己，稍愣过后才颔首：“好多了。” “那就好，”穆纯随即略弯起唇角，意味深长地说，“下次别这么拼了，否则你很可能没有下一次了。我不希望自身的不稳定情况影响到自己看重的人。” “宣爻呢？”尘立言突然问。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一趟。”对方的问题多少让穆纯有点意外，“他出事过后还没有回去过，他说想回家去看一眼，我就同意了。” “你不跟他一起回去？”尘立言问。 穆纯摇头：“阿茶和大叔会保护好他。我这边还有事。” “我是说，”尘立言补充道，“你难道已经不看重宣爻了吗？” “哪种层面？” “公事。” “之前很看重，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 穆纯忽然略顿，人后尘立言满脸错愕地盯着自己，许久才说出后半句。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困了_(:3」∠)_先更个短短子? 第117章 黄金心.15.2 “你也不知道？”尘立言错愕地看着穆纯，“我还从来没有听你这么回答。” “聊点私事吧？”穆纯没有肯定或否认，反而娴熟地扯开话题，“你之前的选择很明智，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评估时的那些提问果然有监管埋的陷阱，”尘立言没有执着地追问也没哟惊讶，很快跟上新话题，“我现在该怎么办？” “习惯就好。”穆纯冲对方颔首示意。 “习惯不了。”尘立言了然接腔。 穆纯在与尘立言对话同时还在辅脑里构建了个多重加密的一对一聊天，成功避开辅助和监管，把真正需要交流的内容放在里面。 缺点是需要面对面，距离才近到足够跳过精神网络直接通过辅脑传输。 收到加密消息的尘立言并不惊讶。 穆纯：高维人体验票感觉如何？ 尘立言：真要疯了。瞬间接收到的信息量包括各种事件始末、真相以及许多人亲身经历的记忆差点把自我意识冲毁。简直就像没有限制的探测器全天候都在不经筛选的接收和存储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穆纯：如果精神阈值足够，你能主动屏蔽一部分。不过目前没必要，你只是受我的影响，接收到的也只是单纯的信息。你不尝试解读就没有问题。尤其是那些情绪信息。 尘立言：真是身体力行地感觉到什么叫爱与恨同样可怖，信息量是其他情绪的数倍，而且你的异…… 穆纯突然抬起双手食指交叉抵在自己唇边，及时制止了尘立言。后者叹了口气，辅脑里也是一样。 尘立言：我没想到当初所谓探索新宇宙的过程会是这样，也没想过我们跟你们竟然是完全不同的。 穆纯：害怕了？ 尘立言：非常。 穆纯：其实真到了从下到上的实际进程，反而就没有那么恐怖了。几乎是一瞬间就结束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应该早已经学会如何控制。你现在离那个阶段还很遥远，完全没必要考虑这些。 尘立言：那我需要考虑什么？ 穆纯：吃喝玩乐。 尘立言：真的假的？ 穆纯：再认真不过。 尘立言：升维有捷径吗？ 穆纯：有。思想上的智者，情感上的疯子。尤其是能自我控制的疯子，而不是那些用疯狂当做噱头去引人注意的愚蠢东西。双商所构建的精神阈值是升纬的基础，需要与所处的世界和周围的人进行关联。越多越好。因为积累速度极慢，除非获得相对时间的加速，否则就没办法达到的。 尘立言：怎么形成相对时间？ 穆纯：首先是大脑算率，然后是灵魂成型和老化速度差值，直到物理介质也就是身体崩溃前能自主分离出其他物理介质，作为自己随身佩戴的附属品。 他解释到这里指了一下自己的紫水晶耳坠。 穆纯：这时候你就像背对着前方，乘坐上过山车，并且失去安全装置，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以你不知晓的加速度，持续运转下去。你只能任由五感被放大到极致，不断接收海量信息，直到你的思想速率远超天文数字——这便是一个单位的造物主级，也就是你们认知里的高维。 “真后悔小时候去局里参观的那天自己为什么不请假。”尘立言觉得脑袋开始疼了。 “你啊，”他不解道，“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当然是因为身边有像你这么有趣的人。”穆纯说，“你需要尽情的吃喝玩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尽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表现出任何异常。” “果然是流露一点情感波动就会被视作异化失败被判不合格吗？”尘立言相当语气笃定，“难怪大叔总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阿茶也总是面无表情，你则是选择了吃喝玩乐。” “你准备成为遏制者了？”穆纯并不意外。 “当然。”尘立言应道，“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不过异化率不够，就一直在等，而且感觉永远也不可能像你那么厉害。” “立言，”穆纯忽然按住对方覆在桌上的手背，力道颇大，宛如警告，“别以我为努力的目标。” 宣爻本来还想混进餐厅里，找张餐桌坐下。毕竟里面用餐的顾客不少，离远一点的话肯定不会被发现。奈何餐厅占地面积过广，加上餐桌间留出间距也是同样。而像现在这样留在门外的话，横贯过整间餐厅的视线就连脸都看不清了。 当然，即便他能悄无声息地混到距离穆纯他们最近的邻桌，恐怕也听不见二人在聊什么。 而且，在那个距离下，肯定会被穆纯发现。 ——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 宣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偶尔往门口一蹲，隔着玻璃门探出半个头，双目炯炯地望向窗边，弄得店主好几次都想上前询问客人是否用餐。阿茶和大叔无所事事地杵在宣爻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在打哈欠，另一个虽然面无表情，心下却对宣爻颇有些怜悯，体贴的冷眼瞪走了店主。 第139章 ——开始上菜了。 宣爻瞄到有ai滑向窗边的餐桌，随即听到自己的肚子配合地喊了饿。 他随身带了点儿曲奇，本来打算回去的路上吃，现在跟行李一起寄存在了空港。 阿茶问：“去吃东西？” “会被发现的，”宣爻忙摇头，“而且这店看起来就很贵……” 他越说越小声，话本来就不多的阿茶无奈问：“狐狸精没给你钱？” “给了。”宣爻又摇头，“不好意思用。” “可他不是已经帮你买了辅脑、衣服和往返边境的票吗？”大叔问，“这不算用吗？” 宣爻嘴巴反复开阖了一下，才挤出底气不足的声音：“我以后会尽量还……” 大叔：“……” 大叔哑了，阿茶也投降闭嘴，不想再跟个死脑筋的人继续沟通。 “你，”宣爻却喊住了要回去跟大叔并排站的阿茶，“那个，他们在聊什么，你不……不好奇吗？” “不好奇。”阿茶立刻就明白了宣爻的意思。 她不禁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会儿，才用两根手指比划出一截距离，道：“这样。” “这样？”宣爻一头雾水，“什么样？” 阿茶扫了一眼已经投来好奇视线大叔，没有选择口头解释，反而通过辅脑私聊发给宣爻一长串消息：你真耿直。我就不了。我很自私。我就只喜欢那么一点。被他拒绝过就算了。没时间，没兴趣，没那么多执着。现在这样挺好的。跟大方又体贴的狐狸精做朋友的好处尤其多。既能饱眼福，也能饱口福。 宣爻：“……” 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洒脱得接近无情的“原则”，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觉得自己之前“计较”反而变得不可理喻。 大叔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结果目前为止一点乐子也没找到不说，还发现阿茶故意隐瞒了什么。但他只要有胆子问，必然会被阿茶踹，干脆转向好欺负的宣爻，开口问点别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里见面？”大叔表面不为所动，实则好奇好久。 “昨天共联测试的时候碰巧看到的。”宣爻说完迟来地想起什么，边摇头边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没刻意去看。就连接上他们辅脑的瞬间就接收了到相关的信息。” 他还没解释完大叔的表情已经变得相当复杂，比刚才的阿茶还要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起宣爻。 宣爻当时的确不知道测试时能看到尘立言那边与穆纯相关的记忆碎片的理由，只觉得是单纯巧合。后来从穆纯口中得知理由，反而十分愧疚。 他一度想坦白的告诉尘立言，并为窥视对方的隐私道歉。可他既没胆子跟对方说，也没有理由阻止二人见面，一番纠结过程里他甚至不由自主地烤了几大盘曲奇，不止量大到惊吓了穆纯一跳，甚至有余量给宣爻自己随身带了一大包……更别说他莫名其妙的执着的地跑来蹲点跟踪。 宣爻求助地看着二人，问：“你们用全域的话，能听到他们在聊什么吗？” 阿茶摇头同时忍不住给宣爻背后来了一掌，不疼但是足够宣爻缩起脖子认错。 “全域是给你拿来做这种事情的吗？！”大叔不止毫不同情对方，反而有点明白首席面对宣爻就头疼的原因了， “就算能用，这个距离已经处于全域覆盖之外。而且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敢用，被狐狸精发现就晚了。当然我有全域视力是比你稍微好一点，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阿茶补道：“纯哥习惯公事公办，私事当面聊。” “……”宣爻安静地琢磨了几秒，很快原地窜起，却在冲进餐厅前陡然收住脚步，重新缩回墙边，原地蹲下缩成一团。 大叔、阿茶：“……” 大叔：“狐狸精握住尘立言的手了，尘立言也回握了。” 宣爻再度原地窜起，两步跨到餐厅门口。 阿茶：“又松开了。” 宣爻僵住半舜，很快缩回原来的位置。 说完话穆纯才松开手，却被尘立言一把抓住。 “为什么？”尘立言不解。? 第118章 黄金心.15.3 穆纯好笑地审视着眼底写满执着的尘立言，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理由很明显不是吗？”他说，“我牺牲了自身的稳定性，才置换到这种压倒性的量级差距，所以这绝对不是你的最优选。” “我的最优选是什么？”尘立言认真问。 “综合来说是阿茶。其实最好是录子濯那种。他们两都偏向于防守反击，自身不容易受伤。”穆纯半玩笑半认真道，“不过等你真的到了接近阿茶的水平，已经相当了不起，也会发现继续向上其实已经变得非常困难了。虽然你同期的竞争对手很可能是首席或韩归铄他们，可你们都会很稳定。我则是最不该，也最不能效仿的……” “为什么？”尘立言突然打断，抓住对方的手也变成了双手。 “我不是已经回答了吗？”穆纯弯起唇角，觉得尘立言这种隔着桌子双手抓着自己指尖的姿势有点好笑，稍微用力便抽了回来。 可对方的言行却正好相反。 “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尘立言陡然起身，连人带椅子挪到了穆纯身边，低声问，“从生物进化论的角度来看，这需要至少上亿年，否则根本就说不通，更像是意外，或者灾……” “立言，你变聪明了。”穆纯侧身看向对方，不吝称赞的同时双手食指再度交叉抵在自己唇边。 简短的来回对话间话题悄然更换，尘立言比穆纯更不动声色。 穆纯：说话要小心点，不然小心被—— 他指了指上方。 穆纯：上面捕获到会清除记忆。 尘立言：我宁可被清除记忆。 穆纯：不单是记忆。你会死亡，但你依旧会活着。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数十种揣度飞速划过尘立言的脑海，很快只剩下最毛骨悚然那一种。 他哑然地看着对方，许久才问：留在上面不好吗？你却因为无聊，宁可自我设限？ “你怎么说得我像原始文明里的神仙下凡一样？” “更高一级的文明对更低一级的文明来说本来就是如此。” “好了，先不聊这种无聊的话题了。”穆纯解除了加密对话，明确表示该话题就此打住，托着半边下巴，手肘搁在桌上，略凑近对方，问：“你想要什么礼物。之前不惜自己也要阻止我的谢礼。” “不用了，”尘立言说，“我不缺什么……” 途中他陡然打住，改口道：“不过我计划去休假。” “不错的想法。” “最好能找个完全没人的冷门度假行星，安静地呆一段时间。” 穆纯刚想接话，就听到尘立言说：“如果你刚好有空，能陪我一段时间，就更好了。” “我似乎不能算作是个安静的人？”穆纯好笑地看着对方。 尘立言摇头：“这算你欠我的谢礼。” “为什么不找其他人陪你去？”穆纯问，“你也认识我很久了，知道我的一贯风格……” “明知故问可不是你一贯的风格。”尘立言打断。 穆纯：“……” “而且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那样会被你断绝往来的。”尘立言途中陡然改为抱怨，“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自己可以同时喜欢那么多个，别人不只喜欢你一个，你就会立刻分手，还要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诬陷。有很多成功的友谊案例，”穆纯纠正，“也有闹过之后也没有断绝来往的人。” “你是说那个找一堆人来演男友们的下作群聚，结果一不小心加戏真做试探你不成，只能抱着你的腿，哭着求你别抛弃他的那个谁吗？”尘立言不屑，“都快收录到笑话集了。太耻了。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穆纯：“……” “反正你也没那么喜欢我，我还是仗着你欠我人情，先骗身再说。” “但是你的口气很委屈。” “本来就委屈。不行吗？” “醋味也很重。” “不行吗？” “有点怀念那个让人想欺负两下都下不了手的你了。” “那种单纯的人在你的社交圈里根本活不过三分钟。” “被发现了？” “而且你处理人际关系的方式真是让人很无法下定决心跟你断绝来往。” “是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还是会被我牵着鼻子走？” “是越得不到就越想要。” “很有道理……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穆纯突兀主动终止的话题，结账后随即起身。 “什么？”尘立言一时没跟上对方话题跳跃幅度。 “一两天的空暇我还是能挤出来的。”穆纯主动把手递给对方，“为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很开心？很感动？” “你这人真是……你就不能等一下再说后半句吗？麻烦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尘立言刚握住对方的手顺势站起身，动作僵在了原地，没让穆纯成功拉走，“不对！你等等。” 第140章 “等什么？”穆纯问。 “门口‘那个’怎么办？”尘立言十分头疼。 “哪个？”穆纯相当困惑。 “别装了。”尘立言没好气道，“他那个拙劣的跟踪技术，明显刚学没几天。你这种人形探测器怎么可能没有察觉？我要是没察觉，那我也别干什么监视了，直接该辞职！” “既然发现了你更应该像我一样假装没有察觉，”穆纯坦然地笑了，“这样乐趣会更多一点。” “他太显眼了。经常整个趴在门框边，往里面偷看的次数我都数不清了。”尘立言心下十分无语，“而且视线还特别凶。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到。匕首一样，刺得人很难忽略不舒服。” “放心，他没在瞪你，是在瞪我。”穆纯耸肩道，“我其实也没想到他会跟来。” “问题的关键不是跟不跟，”尘立言道，“而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你和我会来这里？” “我能猜到理由。”穆纯坦然道，“但是必须保密。” 尘立言：“……” “这样挺有趣的。我想看看之后会怎样。”穆纯心下觉得核心核的“能力”至少应该拿去做点正经事或者坏事都比这强，表面则道，“走吧，我们从另外那扇门离开。” “你确定？”尘立言一脸不信，“你现在可是看起来相当不高兴，完全是一副准备弃养小动物的样子。” “……” 穆纯哑然半秒，才用手卡在自己左右颊边，捏了捏自己的脸，问：“很明显吗？” “你没耐心了。”尘立言了然。 “是没甜头可吃。”穆纯道，“很容易就累了，撩不动了。” “……” “话说，你这个路数不太对，你不是应该吃他的醋吗？” “要这么吃，我早就被醋淹死了。老套和恶俗的手段对你根本就没用。” “这么说，你已经有新鲜的手段了？打算怎么对付我？” “不是打算。” “什么？” “走正门。走快点。” “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我有点小期待了怎么办？” 在穆纯继续出声好奇对方的具体打算前，尘立言已经在辅脑好友列表里找到了宣爻。 宣爻收到新消息提示的内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当即僵住。 尘立言：宣爻，过来。 宣爻忙假装没收到消息，迅速躲到门后。阿茶和大叔发现宣爻表现得比刚才还奇怪，再瞄了一眼餐厅内，当即心知肚明。 尘立言：不来是吧？ “你躲什么？” 宣爻刚看完消息，就听到尘立言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严格来说许久未见，对方特殊的强势气场却依旧让宣爻记忆犹新，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你脖子上的葫芦都突出来了。” 宣爻：“……” 穆纯只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双眼微弯，天缥色不再温润，反倒显得狡黠。 宣爻反射性转头想要找阿茶和大叔的身影，心说人走过来了怎么没提醒一声，谁知道俩人早就藏得不见踪影。 “怎么还蹲着装蘑菇呢？”尘立言问。 “没……装，”宣爻小声说着，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地站起身，却没来得及辩解什么，就听见自己的肚子配合地发出清晰的控诉声。 咕噜噜。 “碰、碰巧的，”宣爻努力挤出一戳就破的拙劣谎话，无处安放的视线停留在面前二人交握的手上，“我肚子饿了，就来吃饭。” 穆纯当即笑得半弯下腰双肩乱颤，若不是被尘立言拽着，恐怕已经笑趴在地上，收到尘立言的冷眼警告才笑得有所收敛了些。 “我告诉过的你事已经忘了吗？”尘立言重新看向低垂着脑袋的宣爻，“现在的你还不如之前。开始胆小很正常，现在还这么胆小就相当讨人厌了，所以你快被弃养了也很正常。” “什、什、什么？”宣爻一个激灵，瞪大双眼盯着对方，口吃比之前还严重了。 “你快被这只狐狸精弃养了。”尘立言道。 宣爻愕然地视线来回在穆纯和尘立言脸上。 “我跟你说过纯哥就是这种直接的风格，”尘立言道，“你一直吊着他，他当然会不高兴了。只不过他掩饰得好，你根本没看出来……” 宣爻：“……” 穆纯一贯觉得看别人的戏不如看自己的来得有趣。 眼下本来是想看面前俩人因为自己“互扯头花”，途中陡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差点脱口而出调侃尘立言：怎么跟小红毛一样喜欢给人当妈。 宣爻僵在原地许久，回神时发现二人表情各异的盯着自己。 他视线左右来回飘了几次，陡然一言不发地飞快蹿到墙角，原地蹲下，缩成一团。 尘立言：“……” 这个发展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穆纯却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哭了？不会吧？”尘立言目瞪口呆好久，才转向穆纯。 “没。”穆纯熟稔道，“他哭的时候不会逃跑，逃跑的时候就不会哭。” 尘立言默然半晌，难以置信道：“你这个新欢究竟是什么品种？好像有占有欲，又好像没有。而且刚才那么气势汹汹的瞪人，现在又这样？你别笑。你个狐狸精就是罪魁祸首！一点不顺你的意，你还要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穆纯被对方训了几句反而笑得更欢了，但他没能笑多久就见方才还蹲在墙角里的宣爻忽然原地窜起，大步跑到自己面前。 宣爻先是一巴掌拍开了尘立言的手趁机握住了穆纯的，接着冲尘立言丢下一句“打扰了”，就拖着穆纯发足狂奔起来，两道背影飞快从尘立言面前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周五见(づ￣3￣)づ? 第119章 黄金心.16.1 首都圈·编号00002宜居型行星 蓝桥梦等人早已更换到了隔壁街的另一户住宅里，继续着他们的潜伏。 辅首面具任由机械臂帮自己逐一取下佩戴的六台辅脑，只留下常用的那一台，叹了口气回过身，对上还死盯着自己蓝桥梦。 “你如果实在没事可做，不如跟夏馨和蓝桥雪他们一样，去市中心逛逛。”俯首面具说，“总比在这里瞪着我要强。” “我好气啊，”蓝桥梦愤愤道，“怎么能碰巧吞掉了核心核，也碰巧就能融合？以夏馨的异化率没做到，宣爻为什么就能？我不信！” “嫉妒这种情绪，无法创造任何有利的结果。只会妨碍你发挥实力。”辅首面具走向蓝桥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首先，宣爻的确把核心核吞进去了，而且无论如何都取不出来，否则穆纯就不会调配人手保护他；”他说，“然后，在遭到单方面碾压攻击的重伤情况下，宣爻却只施舍给我一个空的空间装置，而后管制局也没能找回核心核，说明我们和他们都没有得到核心核；” 最后，是蓝桥梦在宣爻的潜意识里耗费了几个月，编织了无数个共享梦。 “他每次却只进入莫比乌斯环，而不展露与核心核有关的任何记忆。结论自然只剩下一个：核心核就在他身体里。 “只是就连他和管制局都不知道他已经与地球融合。 “准确的说，折叠空间装置容纳的也不是行星本身，而是行星向外投射的所有信息量。他只需要把那些信息融入自己这个载体。就像你能把自己虚构的梦境与别人的意识相连，夏馨能让人的意识与五感相连那样，宣爻不过是把核心核构建成他所认知的‘自己’而已。 “可能是以粒子级的大小嵌入了每一个体细胞，也可能是嵌入灵魂……总而言之，他本身已经是精神网络的支柱根之一，也是第一个人类形态的核心核。而他唤醒自己的方式很可能就是利用核心核里的时间与信息对他自身进行了全面解析与重构，加上母星这个认知本身就是围绕着‘归属心’形成的，只要他拥有远胜于任何人的自驱力，就能确保自己始终与核心核融合。” ※※※ “如果维度核心核已经被面具男抢走了，他就不会再出现，也不可能攻击你，逼你交出核心核，后来更不可能冒险出现在管制局。所以我当时就考虑了这种可能性。包括共感在内。其实那已经是最强有力的证明了。是我太迟钝了。 “加上你遭受的攻击和受伤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为了救人而解析重组别人的时候，也不可能把自身排除在外。毕竟你的生存本能不会允许。等同于你藉由核心核的海量认知与算力解析重组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好几个人，面具男只成功拿走了容纳地球的折叠装置，才导致他愤怒的攻击。 “或者说，是核心核所承载的海量认知信息已经与你这个物理存在合为一体了，所以你能连接其他人的辅脑并且使用他们的全域——这就是‘共联’。 “而其他人即便有授权，也不可能不通过舱就成功共联。毕竟是人就会有防备心，会自动排斥任何有意识的入侵。但作为‘钥匙’的你，天然就受到所有人的信任，不会被潜意识自我防御所阻碍……” 第141章 …… 宣爻不敢相信之前还耐心十足的、不厌其烦的为自己一遍又一遍讲解全部始末的对方，会在自己离开后转头就去跟其他人约会。 可事实如此，他亲眼所见，容不得他不信。 而且其他人还习以为常，甚至劝他要习惯。 为什么？ 这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穆纯被宣爻拖着穿过建筑内的走廊，莫名品出几分私奔的氛围，显得颇为乐在其中，心甘情愿的“陪跑”。 “你帽子掉了。” “你头发散了。” 穿梭过或疏或密人群中穿梭，又踏过或宽或窄的街巷，穆纯几次出声提醒，宣爻都没有回应。 他当即察觉到不对，却没有拆穿或者阻止，只是问：“你这么跑不累吗？” 宣爻还是沉默，脚下却陡然加速。 穆纯一个没留神差点被拽得踉跄，好在他能及时调整重心，只经历了未能成形的狼狈。 但奔跑却在继续，仿佛会永远继续下去。 “奇怪，你跑了那么久，你居然不觉得累？看来你这几天的体能训练成果不错。” 穆纯半是讽刺半是调侃地说完便改口阻止。 “不过这里本身距离郊区就没多远。你再往前跑，可就要进自然风景区了。那边的地图没有那么详细，小心迷路……？” 穆纯原本觉得肯定能轻松劝服对方，没想到话说了一堆却还在被拉着跑，自己也有点懵了，茫然地被对方拽着跑。 直到视野远处出现了成片的绿色，脚下也踏进一片柔软的草地，穆纯豁然回神环视四周，只看到或粗或细的树木林立。 好在尚未深入森林，通过辅脑里调出的地图，显示往右边走几分钟，就有交通工具可以回去。 可宣爻显然无此打算，且无论穆纯如何劝说，都固执得不为所动。 草地很快变成了落叶和枯枝的混杂，标志着已经进入纯粹的自然生态区域，尽管不会出现危险，却不再有人类和ai管理。 地上没有道路可寻，四周没有路标与照明，树木花草种类繁多，每一株植物都长出了毫无规律的结构，是他所陌生的领域。 更糟糕的是，下雨了。 很小。 却比雾突出，被奔跑的阻力牵引，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脸上，显得更为粘滞。 蚊虫，风，雨，树叶，脚步，呼吸，心跳……吵死了。 纯粹的自然环境里细碎的声音加上雨声，对穆纯而言近似于噪音，使其浑身僵硬，不自觉进入应激状态，根本没有半分闲情逸致去欣赏，直到树上有一道又一道细小的影子闪过，被他捕捉到视野内。 一只又一只的小松鼠，在没有捕猎者的环境里，缺乏面对陌生危险所应有的警惕心，纷纷蹿跳在树杈之间，不时颤动着双耳，好奇地探出头来，身躯则半藏在树干后。 穆纯略微缓和下来，打开辅脑推送风景区天气预报，看到“傍晚，小雨，持续1小时”，当即不大愉快的关掉了天气预报。 “自然环境”里的各种味道和无法控制变量的细微动静对他而言简直形同灾难。潮湿的地方尤其麻烦，让他只能被动降低五感接收率，并且迫切的想要回到“人造环境”之中。 穆纯耐心耗尽，干脆直接驻足原地，任凭宣爻如何用力，都拖拽不动分毫。 宣爻被迫顿步，却没有看向对方，只半低着头，紧攥着对方的手腕不肯松手，固执地用沉默来表达抗议。 穆纯能阻止宣爻拖着自己一起跑是一回事，手腕被扣在对方手里抽不抽得回来则是另一回事。 “手腕。”他就着对方的力道抬起胳膊，凑到对方眼面，“你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长时间被大力挤压的腕部皮肤已经在指缝及其周围出现或白或红的瘀痕，吓得宣爻手腕一抖，反而加重了力道。 “控制一下你自己。”疼痛让穆纯不自觉向上扯动了嘴角，笑容诡异，“那是你自己的身体，不是别人的。” “不……”宣爻无法否认对方话语的正确性，动作却异常艰难且缓慢，许久才逐个松开自己的手指，改为抓住对方的手肘，力道依旧不小，根本不知道是该先关心对方疼痛与否，还是先表达自己的不满，表达能力眨眼退化回最糟糕的时期。 辅助：纯哥，你们俩在吵什么？ 穆纯：静默模式。 “走。回去了。”穆纯上前握住宣爻的手，打算先离开这个拥有很多“外界信息”的地方，免得自己应激。 尴尬的情况出现了，就跟刚才对方拽不动他一样，他同样拉不动固执的对方。 “来——我看看。”穆纯心下叹气，松手回身，伸手一托宣爻下颚，与其四目相接。 小雨似乎比刚才细密了些许，却已经让穆纯的外表少了精心，显得随意。也粘得宣爻的头发更为卷曲，清澈的眼睛则好似被雨雾染得黯淡了些许。 “没哭。有进步。”穆纯说。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对方在生气。 但也仅限于此，没有再多。 有时候，懵懂与怯懦并非被动，而是冷漠。 再刺激下去会如何？大概率依旧如此。甚至可能逃跑…… “好了。不闹了。”穆纯心下叹息，言行上却明白应当适可而止。 他用空出的手按了按宣爻的脑袋，哄道：“我还有事……” “不行！”宣爻当即打断，用力握住了对方悬空的手腕。 “什么不行？”穆纯疑惑，“我跟尘立言先约好了……” “就是不行！”宣爻瞪着对方，“你……” 穆纯笑了一声，打断了对方没来得及成形的谴责。 “你要求回边境，我答应了。”他说，“你拒绝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也答应了。你不习惯亲昵，我也耐心的……” 他说到途中宣爻就低下了头，却抢在他说完前重新抬起，陡然向前逼近。 背脊突然遭受的撞击将穆纯的话语换做痛呼，惊讶与疼痛不分先后出现，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宣爻抵在树干上动惮不得。 而后是沉重的吻。 一如既往将技巧抛诸脑后，只有不悦的情绪，尽数碾过唇齿，留下了疼痛。 “你要弃养我？”宣爻在间隙逐字吐出质问。 穆纯没有回答，反而扣住宣爻的下颚，阻止了对方全凭本能的吻。 宣爻趁机主动离开对方的嘴唇，转而凑到对方颈边。 既然被对方钳制住下颚，没办法继续以吻来代替语言，他就用嘴唇、鼻尖与脸颊，用力磨蹭着对方颈侧温暖的皮肤。 像小动物刚长成的爪子与乳齿。虽不至于见血，却留下了疼痛。 “你说，”因为下颚受制于人，宣爻的话语变得含糊问，“我是第一个，也是骗人的？” “你是。”穆纯一怔，应的同时松开了手，灵巧的让过宣爻谈不上撩人却足够古怪的亲昵举动，从对方手臂与树干之间的缝隙挣脱出来，“但是……” “你还说过，”宣爻立刻从身后用力抱住对方，趁机重重地吻了对方的后颈，“在你身旁的人，最好是自然而然，却又不可或缺的……” 穆纯被吻的时候又是一怔，感觉到同样沉重的力道，也可能是没来得及见血的啃咬，跟糟糕的吻相差无几。 接着就听见对方的质问：“这些也是骗人的吗？你可别说是在为我考虑。我可不是你口中的小朋友，也没有那么笨……” “你不是小朋友？” 宣爻的某句话似乎激怒了对方，惹得对方出声反驳的同时陡然拧身，眨眼就从宣爻的怀中挣脱出来。宣爻愕然视线在对方与自己胳膊之间来回，仿佛这一瞬才察觉之前几次对方的无法挣脱是有意的纵容。 “快醒醒。宣爻小朋友。成年人不像你这样。”穆纯伸手捏住对方左边脸颊，惩罚似的用力，“你一点小事就害怕，有什么情况就只会逃，怎么说话都要我教，如何接吻即便我教过也完全没有记住。 “你是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你。我是有耐心，可我的耐心不是任由你挥霍的东西，也不是拿给你凭空多出来的占有欲当陪衬的东西。 “难道你真以为这个世界上有白吃的午餐？还是你以为真的有谁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以为有人心甘情愿的不断赠予，却不求回报？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种虚伪的人。 “我就是有目的。我就是想要回馈。 “既然没有回馈，我凭什么继续赠予？ “你难道以为自己可以不用争取，我就会自动送到你面前……？” 穆纯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到对方眼底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怒火，同时并存无可否认的高兴，二者混杂出奇特且陌生的介于情绪与本能之间的悸动。 双重意义。 熟悉的背痛再度突袭了穆纯，就像刚才一样，眨眼就被禁锢在树干与对方的身躯间。 第142章 可与刚才不同的是，穆纯既无法挣脱，也无法动弹，更无法说话。 辅脑没被入侵，更像是遍布身体的所有神经末梢信息交换被阻断。 穆纯惊讶地看着对方，不能说话，但是辅脑还能使用。 穆纯：无论你是怎么做到的。 宣爻没有回复，却为对方奉上了比刚才还要沉重的吻，而且区别于刚才的毫无章法，变得极赋技巧。 穆纯熟悉这种撩拨的方式，简直就像在被自己亲吻。 穆纯：宣爻，别滥用钥匙！ 面对辅脑里收到的警告，宣爻依旧不做回复，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而成功禁锢了对方，只是对唇齿间单方面施予的方式已经厌腻，转而去亲吻对方的额角与眼睑，同时扯开了对方的领口，纠缠在颈侧与锁骨。 之前不是禁欲主义者也尤胜如此的宣爻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把悄然牢记的每一次吻的细枝末节逐一反馈到穆纯身上，仿若早已料到对方始终在以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去吻别人，静待回报。 至于那些没来得及学会的部分，完全凭本能在蛮横地摸索与探寻。虽然技巧糟糕，却没有显得急不可耐，反而始终盯着对方的眼睛，犹如寻宝般捕捉着对方的反应…… …… 【??作者有话说】 阿米托福（四大皆空jpg 第120章 黄金心.16.2（2in1） 忐忑与被动的境地，对穆纯来说极为陌生，动惮不得的情况更是。 方才下意识降低的五感敏锐度此刻反向削弱了他本该出现的应激反应，意识所能统筹的对撞信息综合的演算方式变得更为突出且怪诞。 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未曾想过的可能不断浮现于他的脑海，同时身体却极为享受陌生的外界刺激。 疼痛原本就能让他亢奋，危险更是他的乐趣所在，而不得要领的纠缠则让彼此都变得急不可耐。 比清澈或特殊的眼睛更加惑人是瞳孔那点深色的周围，相接一刹进入暴跌区，无法抑制的堕入其中。话语沦为无权登场的糟糕配角，安静被无处不在的环境杂音不断打破，混乱的呼吸比语言更诚实，毫不遮掩地诠释了陌生却激烈的碰触所唤醒的全部本能。 树梢上一度被争执声吓得四下逃窜的小松鼠重新探出头来，成为一群好奇但懵懂的观众。不时发出啮齿动物特有的响动，彰显其存在感。他也像松果般被啃咬着，卸去顽固且厚重的伪装，露出等待品尝的美味果仁…… 不对！ 他本以为是对方在投怀送抱，但有关键的部分竟然反了！ 穆纯在动惮不得之后，在放任自己沉溺之前，陡然抽回理智，及时察觉到诡异之处并迅速摒除本能的影响，集中思索该如何摆脱窘境。 最先被剔除的是“辅脑”这个选项，毕竟仅以一台辅脑的量级去对抗核心核级的“钥匙”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再来就是全域和独域，在神经元信号被扰乱的同时根本无法控制那些粒子设备，甚至可能误伤自己。 最后只剩下“广域”。可除非他想要直接致对方于死地，否则只能另辟蹊径…… 等等。既然辅脑与大脑的连接没有出现故障，说明辅脑与大脑的共联依旧正常运作，问题只局限在大脑与身体之间。考虑到作为“钥匙”的维度核心核的首要作用恰好是直接绕过一切物理和非物理的防御机制，从潜意识层面得到许可并建立共联，等同于神经元信号遭到了全方位阻断或扰乱——是遏制者惯用的方式。却保留了五感。否则自己会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么，能以最快速度找到的破绽的方法就是强行打乱自己的五感，让这一点被保留的神经元信号出现混乱并最终导致对方无法明确的区分混乱的信号，自然也就不可能继续进行阻断。 做出决定的刹那穆纯已经高效使用辅脑把五感信号逆转，通过把欢愉替换为痛苦的方式快速打乱并置换了自己的神经元信号，使得对方使用“钥匙”对自身造成的制约迅速失效。 恢复行动力的瞬间，穆纯就挣脱出了对方的掌控。 伴着“嘭”的一响，宣爻脸上挨了对方一拳。 若非穆纯没舍得用力，宣爻的半张脸肯定已经废了，至少治疗舱里躺上一个月。 宣爻失去平衡，向后坐倒在地，反射性捧住自己微肿的脸。 他并不觉得疼，却被揍懵了般，呆滞地看着衣冠不整的对方。 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再受制于自己——即便他尚未意识到刚才是如何“制服”对方。 混乱的想法和情绪一起袭击了他的理智，剩下的选择只有逃跑。 诡异的是他这次竟然没有立刻就逃，只是坐在地上，盯着对方。 在穆纯于心不忍地伸出手，想去扶宣爻起身时，他却突兀地翻身而起，反扣住对方手腕，蓦地用力，将其拉进怀里。 穆纯意外地踉跄向前，跌进对方怀里的同时不忘反手一拽。 二人几乎不分先后的跌倒在野生花草、枯枝落叶与潮湿泥土混杂的地面。但是除了开始的那一下，有所顾虑的穆纯再也没有成功再给对方来一拳，反而形成一人想方设法将另一人压制在下，另一人就会反其道而行之进行反击。 不断来回颠倒的立场，将二人困于斗殴般诡异情形中。 可惜，无论是方才的还是眼下，无论在武力还是核心核和辅脑的应用层面，宣爻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开始就是全凭本能制服对方，现在即便想要压制对方，依旧会被对方迅速挣脱并反制，最终只剩下执拗。 直到被对方彻底挣脱，拉开彼此的距离，宣爻才有些茫然地呆坐在地上，半仰着脸看着穆纯，似乎不明白对方倒地要如何才满意。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别想了。不可能的。”穆纯这次没有再伸手去拉对方，只道，“刚才只是巧合。你都不知道钥匙该怎么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宣爻原地跃起，眨眼就消失在森林的缝隙间。 注视着对方堪称一气呵成的逃跑背影，穆纯也哑然地僵在原地。 “又跑？！” 错愕过后他不怒反笑。 “你有什么好跑的？” 安静。 没有任何回应。 穆纯环视四周，再低头打量自己的模样，觉得自己就像被啮齿动物啃过一样，尤其是被扯坏的领口。 他异常无语的随手整理了一下，遮住那身狼狈不堪。视线随之垂落腰迹，发现被扯坏的不止是衣领时，他唇边笑容迅速加深，似夸似讽地低语一句：真是了不起。 了不起归了不起，他自己这么杵着就有点小尴尬。尤其雨还有渐大的趋势，头发和衣裤好似已经发黏，加上泥土等，显然并不舒适。 “宣爻，出来吧。我送你去空港。别躲了。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他朝四周喊，奈何就跟刚才一样没有回应。 要是一般情况，他肯定转身就走。甚至不在乎自己宣称过的喜欢与否，冷漠的谈不上半点关心。奈何与宣爻有关的部分已经不仅局限于私事，还包括不能放任不管的核心核。加之他相当厌恶这种“信息量过大”的自然环境，迫切的想离开这里，当即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穆纯扫过被细雨和枝干遮蔽了视野的四周，忍受着雨水和森林里各种细碎的声音，咬牙一瞬彻底放开了自己的五感。 通过放开的全域，他迅速在其中一棵树下找到了蹲在那里的宣爻，瞬间就蹿到了对方面前。 “宣爻小朋友，你刚才不是还挺有想法吗？”他低头看着背靠树干，抱膝埋首，缩成一团的对方道，“我还以为你突然开窍了，学会主动了。没想到居然是想上我？你想得到是挺美。” 宣爻刚要抬头亦可能是原地窜起，却被穆纯按住双肩，重新压坐回去。 “怎么？你刚才玩我不是玩得很开心吗？现在又在怕什么，躲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无法逃跑的对方已经抬了起头，露出满是泪痕极为伤心的脸，瞄了一眼对方又撇开了视线。 那副略带闪躲的神情，显得既小心又怨愤，却赌气般没有说话。 “……该哭的不是我吗？”穆纯看着对方那副可怜的模样登时哑了，再开口时已经没脾气了，“你吃醋就吃醋，刚才那是什么戏码？结果未遂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还是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有那么柔弱吗？还是你觉得自己已经……嘶！” 他说到途中伸出手，想把宣爻从地上拉起来，没想到却被一把抓住，在已经留有指印的手腕狠咬了一口。 穆纯当即掐住宣爻的下颚，差点没忍住又想给对方脸上来一拳，等他对上那双蓄满泪水眼睛，看着对方边哭边咬的模样，没来得及实施暴力的手又就不自觉变了方向，改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很轻。像平时揉对方的头发一样。 宣爻避让开来，哽咽了一会儿，把眼泪强憋了回去，却死不松口。 第143章 “很疼。出血了都。不知道控制一下力道？”穆纯言行南辕北辙，边哄边等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缓缓松开牙关，才拯救出自己的手腕。 “真是乱七八糟。”穆纯低声抱怨，抬手捋了把挡住自己视线的头发，悄然瞥了眼自己手腕，垂落后就用笑容掩饰了心下自己的烦躁。 “走了。去空港。不然来不及了。”他说。 宣爻这次异常乖巧地安静起身，拽住对方后衣摆的一小撮布料，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 二人先后踏过柔软却潮湿的地面，沿原路返回。在方向感因含糊不清的地图定位到达极限以前成功穿过树林，看到了坐在ai驾驶的车辆里，正在沿着森林外围小路寻找他们的熟悉轮廓。 轮值的格雷被穆纯实施静默模式后从哀怨到提心吊胆，最后逐渐变得担心起来。毕竟他还从没见过谁胆子大到敢管束穆纯。而且只是穆纯和宣爻的私事还好，加上个核心核，事情的性质立刻不一样了。 如果他们俩人一不小心闹得太大，牵连了周围无辜的小花小草，那麻烦就大了。 本着负责的态度，格雷迅速联络了阿茶和大叔，他们则赶紧租了辆车，依照格雷给的定位一路找了过来，好不容易看到了两只不太落汤的落汤鸡，不止沾了满脸满身泥巴，还有枯枝草叶等等。 “你们……”阿茶面无表情的哑了。 “这满身泥巴枯叶的，你们这是……打架？”大叔不大敢确定地问到途中就瞄到了穆纯颈边那破掉的领口没能完全遮住的半个吻痕，“是做……那个那个了？” 阿茶忙踹了大叔一脚，成功让对方改口：“感觉不像是。没有那种粉色的氛围。” “你要粉色氛围是吗？”穆纯半讽刺半警告地笑了起来，“让你儿子出来，你可以躲在他身体里旁观全程。” 大叔一个激灵，直接吓哑了。即便是迟钝的他也察觉到穆纯心情不太好，调侃对方心思立刻烟消云散。 阿茶看气氛很尴尬，忙抬腿踹了穆纯，后者如常躲开，随即挥开还拽着自己衣摆的宣爻的手，率先上车。 三人的打闹仿佛与宣爻无关。他始终半垂着脑袋，看起来很可怜，却没有哭。 好像当着别人的面就不会哭。穆纯不动声色审视着对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而且跟刚才那副咬着自己手腕不松口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别理渣男。”阿茶没有忽视宣爻，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手拿开，”穆纯一眼扫去，警告道，“别摸我的东西。” 阿茶被迫收手，回嘴道：“撩不管娶的狐狸精。” 穆纯：“把你上次吃我那顿特辣烤肉给我吐出来。” 阿茶：“爸爸。肉已消化。” 大叔：“阿茶的尊严只值一顿烤肉。” …… 前往空港途中一行四人中的三人都一路有说有笑，只有宣爻一言不发，显得不情不愿。 “好了，”车刚停稳，穆纯就跳了下去，摆手道，“我还有事……” “不准去！”宣爻没等对方说完，更没有就给对方离开的机会，跟着跳了下来，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袖，“你陪我一起回去……” “免了。” “……” “毕竟我当时就被你拒绝了。” “那你别去……”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试探我的底线？” “你居然也有底线？” “——停！” 慢了半步下车的大叔和阿茶没想到二人会突然剑拔弩张，阿茶拦住了宣爻，大叔横在了穆纯面前，奈何宣爻的手还固执地攥着对方的衣袖，拉扯间极为考验纺织品的质量，而穆纯身上这件显然在舒适度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却在牢固程度方面能力十分有限。 可怜的衣袖断裂的同时，二人以诡异的姿势扭打在了一起。 确切的说不是扭打，而是宣爻想要圈住对方，却被对方避开的诡异拉锯。 “停！” 这次是阿茶喊了停，外带附赠了穆纯和宣爻各一脚。 穆纯成功躲开了，宣爻硬吃一踢，却没像大叔那样抱着脚喊疼，依旧盯着穆纯。 “你们这样是过不了安检的，”又被阿茶悄悄踹了一脚的大叔满心好奇却不敢问，被迫打圆场道，“不如先去洗洗……？” 穆纯率先移步，宣爻拽着他的衣角紧随其后，一副半推半就的不情愿模样。 跟穆纯不一样，大叔相当规矩的走了流程，借了附带更衣室和浴室的vip室。 目送拿着脏衣服去洗烘的清洁ai离开，穆纯转身走向浴室，没想到失去衣摆可拽的宣爻依旧紧随其后。 穆纯干脆大步走向最靠近里面的那一格，娴熟的对ai下令。 宣爻察觉到对方的不快，谨慎地驻足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二人各自占据一侧，中间空出不短的距离。 熟悉的情形。 当初是黑暗压抑的医院地下一层，现在却是宽敞且明亮的地方，足够宣爻看清楚自己在对方身上造次后留下的痕迹。可对方显得毫不在乎，仿若习以为常，这让他莫名不满。 宣爻负气地转身，却无法跟面前掌管淋浴的ai进行有效沟通。 毕竟他只接触过最老旧与最尖端的ai，却没接触过这种中等偏上的型号。 几个矛盾命令后，他竟与ai陷入了争执，就连温度适宜的热水都没有。 穆纯余光瞥见对方湿漉漉的手忙脚乱模样，显得既可怜又无措，那花心又狠狠地动了一下，脑袋里滑过“海藻精”和“花椰菜”等对方自嘲的用词，暗自无奈长叹口气，快速打整了自己，大步来到对方面前，帮其调整了ai指令的结构，让他尝试重新下令。 这次果然顺畅许多，让宣爻免于被忽冷忽热的淋浴惩罚。 但难得的良心发现却没有为穆纯自己换得好处，因为他想离开浴室时却发现自己又动不了。 “别走……”宣爻对“钥匙”的驱动比他的言行都要更快一步。 之前有树干可以依靠，现在没有。失去大脑主控的双腿无法只靠小脑保持站立，差点害得穆纯脸朝下栽倒。 宣爻也很意外，好在惊慌之余本能上前，及时揽住了对方。 “别随便入侵我的脑子。”虽然这次穆纯没被剥夺说话的权利，但入侵就是入侵。 他笑容和语气同样不善，与其对上视线的宣爻不自觉颤了颤。 “我没有，也做不到。只是不想你走……” 宣爻的辩白其实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事实，穆纯察觉到这一点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的脸像是被抽了一巴掌。 他显然没有料到对方能在对应用“钥匙”近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真的连续成功使用了两次。 现在该怎么说？ 别随便入侵别人的身体？ 这听起来就不止诡异，还让人汗毛直立了。 穆纯觉得还是先分析对方这次使用的是什么入侵逻辑，先解开行动限制后再做判断。 短暂的安静让水声都显得尴尬，直到被宣爻打破。 “你养过多少人？”宣爻拉起对方的手腕，指腹摩挲过自己留下的牙印，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 “嗯？” 他突兀地问题和凑近的动作让穆纯愣了一下，差点忘了继续分析。 “又弃养了多少个……？”宣爻又问，“你把我养在家里，难道是想让我看着你跟别人……？” “你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挺能发挥想象。”穆纯打断，“不过口味有点重，我没那种嗜好，只是会送点小礼物……” “那我算什么？”宣爻蓦地凑近，盯着对方，“看我可怜，一时心血来潮随便捡回家，养了几天又觉得养不熟，觉得不如就丢掉，再养个新的……？” 穆纯在对方碰触到自己的嘴唇前再度识破了新一轮“钥匙”的底层结构，轻松通过另一种反向的神经元信息成功解除了行动限制，伸手掐住对方的腮帮，反问：“你真要故意找茬在这里跟我吵架？” 宣爻知道对方一句话足以让自己难受很久，非常明智地选择闭上嘴，却扣紧了对方的腰与手。 “放手。”穆纯没有推开对方，只道，“我现在没这种心情，我去穿衣服。” “我帮你……”这次宣爻乖乖听话照做，却依旧跟在对方身后。 “我有手。” “……” 宣爻许久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小心地问：“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不好。” “……” 宣爻像被噎住，好久才恢复呼吸。 “那你别私下去见……” “我去了你也不可能知道。” “……” 宣爻哑了，穆纯却笑了。 “你脑袋里就没有自己主动留下这个选项不是吗？” “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那赶紧去了就回。” 第144章 “……” …… “已经改签三次了，再改签要五天以后了！” 在门外等了许久，等得想杀人的大叔敲门无数次都没回应后，眼看出发的时间要到了，干脆效仿了穆纯骇入了门锁，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两人姿势怪异的跟衣服裤子一起扭成了团，当即横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丢下一句“来不及了，你们搞快点”就迅速关上门。 大叔身后的门远比他预料得要快很多就重新打开了，站着头发还在滴水的宣爻。大叔从宣爻的头侧缝隙里能瞄到依旧没有打整完毕穆纯，也没敢多问，甚至颇为体贴地带上了门。 穆纯看着辅脑空港时刻表，直到去往边境的架次从“即将出发”变成“已出发”，这才看向镜子。 里面映出了自己背上撞击带来的淤青和各处或红或紫的斑驳。手腕上的咬痕与指印尤为清晰，相较于平时，丧失了所有精心，只剩狼狈。 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让他想立刻找个治疗舱，把自己丢进去躺一天再说，奈何眼下完全没有空暇。 小动物果然全凭本能生存，刺激过头对自己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而且，究竟是哪一步给了对方这种上下颠倒的错觉？ 若非自己知晓该如何应对“钥匙”所带来的麻烦，对方岂不是根本就不会差这临门一脚？ 烦躁。 欲求不满因而加剧，烦躁随之更甚…… 穆纯干脆又洗了一次，衣服也让ai再度收走，重新买了新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尚且来不及收拾妥当，辅脑终端就收到了消息提示：有一条特别关注人的新消息。 穆纯：李解，不是好消息的话，建议稍后再说。 李解：那我就直接说结论了。 穆纯：挑重点更好。 李解：不止那一颗。 穆纯：什么？ 李解：我用你的权限也追查不到那颗宜居星的所属，就干脆把所有开发中的宜居星都追查了一遍，再按照无法追查所属的先决条件进行逆向筛选，最后发现同样无法追查的无编号宜居星不止那一颗。 穆纯：一共有多少？ 李解：六颗。其中四颗都被异化者摧毁了，对应相关事件局里有资料可查。除了宣爻居住的那一颗，还有一颗也保留了下来。 穆纯：在哪？ 李解：黯海对面。 【??作者有话说】 既然有辣——么长，我周二还更咩（思考jpg 第121章 核心核.1 阁下请扪心自问，是投身于乏味的天堂，亦或堕入享乐的地狱？ 那位将为一时欢愉投身湖中的少年，请使我遗忘卑怯。 case.4：核心核 -1- 黯海。邦联官方通用特殊名词。 俗称：宇宙断裂带、东西星系边界、维度暗闸、黑海洋等。 是一片由无数黑洞衔接而成的，无法探知其尽头的“海洋”所圈定的内外宇宙“边境线”。 无论用什么名字命名，都无法精确且全面的表述亚高文明及其以下文明域的人类对“黯海”的定义。因为人类的认知有其极限。除非整体文明程度向上跃升一级，否则就会被禁锢于相应层面。 李解所指的“黯海对面”即意味着属于西星系边境地带，属于非自治星域的无主域。 在穆纯来看，那边充斥着无以计数待探索的未知和颠覆已有认知以及科学极限的神奇东西。既是疯子和异化者的天堂，也是怪物们的乐园，更是乐趣与危险相伴的地方。 以李解来看，那里完全区别于东星系的自治星域。荒星率高达95%，无执法机构覆盖的行星占比4%。仅有1%的相对常规稳定治理的宜居星，根本大部分都是无法地带，跟这边是彻头彻尾截然不同的宇宙。 追溯到原始文明的尾声，在公元历的地球上最后一次战争导致了70%人口总数下降，并造成了全球性劳动力匮乏后，藉由史称“第六次产业革命”所引领的覆盖全地球的智慧城市、商民两用全功能ai、原子级能源技术的泛用、人工子宫的普及、太阳风帆跃迁设备的成熟等等发展节点，终于迎来了长达十个世纪的和平发展与地球总人口突破两百亿所带来的人口红利。 尤其是当时被誉为“成为人类第二个大脑”的“微缩生物芯片”成功解决了语言交流等障碍，更是促成了“深空拓展迁徙计划”的开展。 这种脱离了原本的芯片定义，与人类神经元结构极为相似的半活体“生物”，其实就是现在所使用的辅脑终端的原点。 如果说宇宙航路的开辟与星际迁徙的过程，是把原本停留于妄想的“星辰大海”融入到所有普通的日常生活中，那么历经数百年的“泛星际自由航行期”过后，终于被一片由无数黑洞衔接而成“黯海”阻拦的刹那，意识到无论跃迁多少次都无法跨越或探知其尽头的“黯海”，就是人们确定了宇宙边缘的时刻。 当时距离人类初次进入深空已经过去数千年，这个发现无疑让人欣喜，也让人们失落。 带来同样严重失落感的还有另外一个结果：人类想象中应当存在于各宜居星上的外星人与地外文明，无论是现在还是曾经存在过的任何痕迹都找寻不到。 人们不得不面对比“宇宙存在边缘”更为震撼的另一个事实：人类的诞生只是广大宇宙里概率极低的意外。 人类始终孤独。 虽然大部分人就此选择了中终止宇宙探索，专注于宜居星的开发、改造、搭建跨星际交通体系、宇宙社会秩序等，另一部分被称作“无尽宇宙探索主义者”的人们却没有驻足于此。 在经历漫长的研究与筹备过后，他们再度踏上了旅程，消失在了“黯海”中。 百年后，也可能是数百年后，当留下的人们逐渐遗忘了“探索者”们，却传来他们成功穿过“黯海”，抵达一片颠覆过往诸多认知的未知宇宙域。 它被称之为：外宇宙。 而与之相应的黯海“这一边”就被称之为：内宇宙。 李解：对了。这些无编号行星还有一个共通点——它们都是人造。否则在航行探索初期就已经被列入邦联的统计和规划之内，不可能被忽略。 穆纯一愣，差点忘记回复。 穆纯：你是说那个面具男一共制造了六颗行星，随后又毁了四颗。现在东西两边还各有一颗存留？ 李解：对。 人造各类别星的审批制度相当复杂。尤其是宜居星。加上成本比直接派出探险团寻觅还要昂贵百倍，所以邦联都统一采用探索或开发可改造行星，使之环境转变为宜居类，而非人工制造。 正式因为有以上种种限制，才会形成宜居星的规划体系。不然恐怕没有人在乎行星和交通，只需要把自己粒子化后随便找个喜欢的地方，人工制造一个即可。 各类星体编号登记以及开发制度同样在探知黯海后就应运而生，且相当严格。只是对于没有全域的人来说，黯海根本就没有办法穿越。所以黯海也被当做广义上的东西星系的边界，其实更准确的“边界”应该是：另一侧的两个宇宙边缘。 即：宣爻原本居住的边境地带，才是真正的东西宇宙边界。 不过在宇宙尺度上谈论“东西”这个原始方向概念本身就一种是非可笑的行为。 毕竟恒星、行星等物质的时间轨迹不可能凭空捏造出来，必须在三维标准上继续追加时间尺度。而管制局所使用的看似无所不能的粒子设备，也只是对基于物理世界最小化单位进行操作后的结果。 穆纯：太离谱了。 李解：以你的维度看都觉得离谱，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刚出生的婴儿在跟成人斗殴了。 穆纯：相对定位给我，其他资料也同步给我。 李解：定位没找到。其他的资料我正在同步。以远程调查的方式，我只能勉强查到目前这个状态。如果想继续追查，我也没有足够的权限过去。只有你能。 穆纯：我知道了。 ※※※ 韩归铄看着在他宿舍玄关处，从确定宣爻融合了核心核的测试那天起就不断增加的，至今已经堆成小山的礼物，好看的脸皮不自觉抽了抽又咽了下差点流出来的口水，反复握紧双拳告诉自己要克制。 单看外包装就知道全都是他最喜欢的东西，而且还是个品牌当季限量新品，简直是在考验他早已经被物质生活腐朽心灵。 毕竟人性本贪。 门铃响了。 接着是异常礼貌且耐心的敲门方式。 韩归铄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根本不想开门。 他的同居者却毫无心理障碍，习以为常的穿着短裤就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时看到韩归铄一脸纠结地盯着礼物堆，不禁驻足吻了下他的脸。 门外的人果然是穆纯，后面跟着探出半个头来打招呼的尘立言。后者顺手关门，并提醒大家把辅脑切换成静默模式。 第145章 “怎么还没拆？”穆纯示意那座自己铸造的“礼物山”，颇为不解，“不喜欢吗？” “我拆你个头！不知道还以为我劈腿了！”连日来韩归铄都在克制住自己，快怀疑自己是个意志薄弱且没有道德地线的人了，“如果你不是我上级，这就是可以直接向监管投诉的贿赂行径了！” “你就收下吧。”韩归铄的同居人语气如常。 “爱呢？”韩归铄登时怒由心生，一把薅住对方衣领，“你不应该吃醋吗？” “为什么？”同居人淡定道，“那是你即将加班所应得的合理报酬。” “问题是我不想加这个鬼班！”韩归铄愤愤松手，“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蛋！我信不信我跟你分手？” 同居人：“不信。” 韩归铄：“……” 尘立言瞥一眼进入看戏模式的穆纯，无奈道：“我也会跟你们一起……” “一起噢？了不起噢？异化率高就了不起是吧？你还没有正式转职，这叫作死懂吧？局里待遇那么好，好好活着不好吗？你为啥要陪着狐狸精瞎搞？”韩归铄一反常态，无比凶悍地骂完这个又扭头骂在看戏的另一个，“穆海豚你笑什么笑？有本事你怎么不去骚扰录子濯？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刚转正没多久的新人！人渣！” “我亲爱的首席已经拒绝我的作死请求了，”穆纯笑容不减，“首席之外，就属你跟我共联率最高，而且反应也足够快，比那只金毛伶俐很多。” “前者我承认，后面那个应该叫惟命是从，从不反驳，从不阻止你作死。因为我怂。”韩归铄指着对方鼻尖道，“要是你进去了出不来，我也没本事把你拉回来。到时候精神网络构架会怎么样？全宇宙都断网了怎么办？你这不是等于要我的小命吗？而且核心核不是都找回来了吗？虽然变成人形了，不过实际功能也没什么差别。最多让你的新欢辛苦点，到处跑跑跟小孩子们互动一下，你没必要去搞什么主动降维。” 穆纯收敛了笑容：“他之所以能异化，完全是以拯救别人为契机。” 尘立言指了指作为“受益者”的自己。 “那是一种不为自己，是为别人的完全被动模式，而一旦异化就等于公开向同类申明：我在这里。而他现在却因为核心核，连全域都使用不了。我又不可能随时随地把他带在自己身边，即便阿茶和大叔也是看我的面子上暂时帮忙保护他……这些都是短期措施，只有找到面具男，彻底铲除掉潜在的危险源，才是保护他的最佳办法。” “突然有点羡慕他了。” “我也有点……” “感觉都不像你会说的话。” 尘立言、韩归铄和其同居人顺序感慨，表情也是同样。 “哪次你们惹麻烦我没帮你们处理？”穆纯不解，“我简直随时随地都在为你们着想。随时都想着保护好你们。我简直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好老板。” “是。老板。” “是。爸爸。” “是。纯哥。” 三人异口同声，称呼却截然不同，紧随其后的是三人的叹息。 “反正如果出事了，我会负全责。”穆纯说，“假如成功，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只需要你帮我绕过监管限制解除外加控制我主动降维的时间。” “只要控制在纯哥相对时间的10秒内，”尘立言道，“以我的能力足以定位到他所有的意识碎片。” “相信你完全可以在锚定之后立刻把我和立言一起拉回来。”穆纯笃定。 ※※※ 邦联常规交通，从首都圈到边境路上会跃迁无数次。 然而，即便如此，路上依旧要走好几天，毕竟实在太远了，否则也就不会形成以首都圈为中心的扩散式发展所导致的边境地区落后问题了。 “还好订的是豪华包间。”大叔四处走动检查的同时没有忘记惊叹，“这几年更新换代的设施真不错。居然不止有卧室隔间，还有全功能ai和厨房外加冰箱。” “冰箱满的。”阿茶面无表情地自发拿了一罐无糖黑咖啡。 “我看看有什么？”大叔表示，“居然有高价酒！那狐狸精选的就是奢靡……啊！” 阿茶一脚踹在大叔小腿上，成功让他闭嘴。 宣爻低着头沉默地杵在原地，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警惕的观察陌生环境，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了，直到听到“狐狸精”才抬起头。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手里拎着的旅行包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第122章 核心核.2 风与黄沙。 荒芜空旷。 都是宣爻熟悉的风景。 终于回到了这个地方，看到他阔别已久的家。 意识模糊之前的种种血腥情形瞬间逐一闪过了他的脑海，对比眼前已经沦为废墟的建筑轮廓，仿佛在逼迫他接受能瞬间摧毁那栋房屋的确实是跟自己一样的人类，是“异化”这种思想上的转变就能带来的身体变化……但他依旧无法接受。 尤其是那些与自己原始认知内的“人”区别甚大的“怪物”。 返家跃迁的路上，大叔和阿茶其实都没闲着。 他们一个让宣爻知道努力必须身体力行，另一个让他明白思想打磨过后才会呈现出质的蜕变。 翻译：他们两人轮流按着他的脑袋，逼他把局内文武两大类的课程都学得差不多了。 还好宣爻刚经历过可怕考试的锤炼，生命力足够强悍，没学到途中就累死，只是累成了一滩——只要有暇余，他就会倒头爆睡。 其实在管制局诸多的存档里，瞬间摧毁房屋的程度都算异化率较低或理智尚存懂得手下留情的类型了。 尤其当宣爻在标有“保密，禁止外传”的档案里看到了整颗行星瞬间消失的案例，登时明白了初遇穆纯时对方突然劝自己尽快离开的原因。 他最终在“异化者、融合、引爆”以及“粒子重构可加速恒星衰变、人造中子星雏形、恒星区域衰变”等等足以让他脑袋发晕的专有名词堆里找到了位于角落的，一段极不起眼的注释。 其中与“第500号”有关的部分尤为突出，很容易就引发了他继续查看有关案例的好奇心。 相关的资料并不少，但有特殊注释的都是直接或间接与十三年前穆纯亲自处理的发生在管制局内的那场超大规模的异化事件有关。 宣爻调出了事件发生时所存留的全部监控画面，盯着那张稍显稚嫩的少年脸孔，看着他面对往日熟悉的人们逐个变成“怪物”，又逐个融化为血肉模糊的黏液，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履行着遏制者的职责，逐个“处理”掉那些“怪物”们…… 最终除了成功逃跑或被拯救的那些人，少年的周围只剩下无数死者的血肉铺陈的，由暗红黏稠环绕着崩溃到只剩灵魂构成的银白岩浆池，而少年依旧冷静得超乎寻常。 他在抹去一切、让一切回归黑暗的刹那露出了笑容…… 放肆且诡异。 不像是天生的残忍，而是习以为常。 说明对方以前经历过更为可怕的灾难。 或者，这在高维是更为普遍的情况，导致对方经常需要处理，所以才会习以为常。 宣爻突然想起首席不屑于他对历史的了解只有基础教育里几百个字，因为近万年的时间的确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 尤其是其中的诸多谜团。 再往前追溯，就会发现亚高文明与发展中文明的分界点跟高维的分界点完全不同。 仿佛从内宇宙到外宇宙的探索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决定性的要素，才形成了新的维度分界线。 是什么呢？ 是探索还是穿过黯海的过程，或是黯海对面出现了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高维人肯定没有恶意。 不然毁灭更低的维度对他们而言太过简单，甚至只需要关闭精神网络，让广袤的宇宙里大家无法相互联络，很快就会以各自的恒星域形成信息孤岛，演变为以各个宜居星集群的会都为中心的各自为政，让本来就比联邦要松散很多的邦联体系轻而易举就崩溃。 可是，为什么高维人会精准的选择在亚高文明域出现生物芯片，即将更新换代辅脑的时刻，陡然改变绝不向下干涉的原则，主动出面要求为亚高文明域搭建精神网络，甚至涵盖协助创立与之相辅相成、监管精神网络与异化问题的管制局？ 是因为已经知晓异化者未来肯定会增加，提前预防异化者摧毁各个宜居星？ 可这也无法解释有记录在案的高维人都被高维的监管委员和当前维度的司政法三方共同监管的理由。 特别是对穆纯的监管，对比其他尤其严格。如果不使用“静默模式”，甚至连梦境都会被各种特殊措施全方位监管，更别提寻常认知里的隐私了。 而像阿茶大叔这样同样是接近升维状态的遏制者，他们虽然也会被监管，却不会那么严密。 第146章 只在外勤期间配备一名辅助，并不存在连梦境都不放过的“监管人”——这也是大叔出事时无法核实具体过程的原因。 所以，异化率高低本身或许根本就不是监管与否的关键，而是精神阈值。 但是精神阈值在各种资料里都没有明确具体能做什么，甚至与能使用多少设备与异化率都没有直接关联，只有关于能否快速学习、掌握和理解更多的知识的智商层面的提升，并且还需要在周围维持良性的社交反馈，才能逐渐强化并提升阈值。 可这些都与异化率完全无关，而更像是需要很多很多的“人”与其产生交集…… 宣爻被自己在查看与穆纯相关的资料时不知不觉得出的结论吓了一跳，登时有一种如梦初醒之感。 人类竟然能从其他人类的社交反馈那里获得自身提升。 不。 目前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人类，但他们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拥有这种级别的，放到以往连想象都不曾出现过的力量。 人。 他们已经不再需要其他，只需要“人”即可。 随着文明的继续发展，自身的进化也会出现相同的必然结果吗？ 就像从那颗蓝星的海底单细胞生物开始，耗费以亿年为单位的进化过程。 随后不过几千年就已进入跃迁和深空探索的时代，等到思想与灵魂实体的证据出现，相对时间就自然诞生了，加上可控粒子级外部设备以及异化率促生的使用率最大化…… 宣爻逐一浏览完普通人绝无可能接触的海量信息，忽然觉得知晓这些比那些成堆的专有名词还要可怕，挤得他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为什么这些信息没有公开给所有人知道？ 是因为即便接触到这些，也只会误解或无法理解。 那么，人类继续发展下去会如何？ 要如何跨越维度的界限，成就更高的纬度？ 所谓更高的维度又是什么？ 真是不适合自己思考的问题。 以前的他绝无可能思考这些，现在…… 宣爻不自觉低头看向自己手腕，垂目盯着那串黑曜石。 现在，即便正在经历，他也无法想象通过认识一个人，就进入一个全新的陌生世界。 好像与自己之前生活的环境完全无关，而自己只是陌生世界中最不起眼的组成部分…… …… 感觉到自己的腿被熟悉的柔软棉花团拱了拱，宣爻当即垂目蹲下，伸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那天刚开始跃迁时，他提在手里的旅行包突然抖动的瞬间，大叔和阿茶都立刻就进入戒备状态，难免疑惑究竟如何混过安检和全域，还能藏进宣爻行礼里。 没想到是虚惊一场。 三个人三双眼睛，盯着雪狐崽从里面探出小脑袋。 未免被误伤，它几乎同时共享了ai身份证明以及归属证明。 “主人不放心，让跟过来。”小狐狸理直气壮道，“根据研究，往往在这种时候，最容易出现意外。我没有可以被入侵的意识，会忠实的执行安全保障程序，并且随时能联络主人。” 大叔登时就唾了穆纯一句“真是当爹的才会这么操心”，阿茶则没好气的薅起ai就着柔软的绒毛揉了一遍又一遍，只有宣爻不大好意思承认他混乱的心绪因此缓和了许多。 “这什么破地方？全是沙子！”大叔怒而大骂，“隔离服都挡不住！呸呸呸——” 熟悉的话语让宣爻不禁侧过头看向大叔，却没有生气。 阿茶抬脚一蹬，大叔立马原地蹲下，抱住小腿倒抽气。 宣爻停在记忆中玄关的位置，发现门竟然还是好的，当即不自觉用辅脑调用家里的密匙，迟了半秒才意识到没有必要，因为仅有的安全和门禁系统早已经损坏，没想到却因此看到了已经在自己辅脑里躺了好几天的特别关人的新消息提醒。 穆纯的名字让宣爻在看到的刹那就反射性缩了一下脖子。 即便有消息提醒，他也不敢点开。 尤其当时根本无暇他顾，完全没注意收到了对方的消息，后来也不敢点开看。 现在他则害怕对方还在生气，怕看到对方说了什么会让自己伤心的话，更怕自己因此变得更为胆怯。 宣爻一行抵达不过几分钟，天竟然眨眼就已经黑透了。 “真是奇特的自转模式。难怪荒凉，”饶是见多识广的大叔也没见过这种没有傍晚就直接从白昼跳到黑暗的宜居星，难免摸黑抱怨，“往哪走？哪边是门？你家就没有还没坏的灯吗？” 宣爻小声解释：“光伏发电应该是坏了……” 大叔：“这什么破……” 阿茶飞起一脚，大叔怪叫。 “你这小姑娘长得那么可爱，怎么会如此暴力！？” 阿茶又是一脚，大叔彻底闭了嘴。 “我去找应急灯，试着修一下。”宣爻小声说话的同时尽量小步向前，免得被什么碎块绊倒。 辅脑显然没有夜视功能，到是全域可以探知到半径不小的范围。 阿茶感知着对方如同小动物进入陌生领地的谨慎地背影，不动声色的护在距离对方半米之外的位置，大叔依旧一脸懒散的打着哈欠，却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 “拿到你想拿的东西就走吧。”大叔提醒。 “好。”宣爻应。 他刚应完又听到大叔说。 “我饿了。” “包里应该还有曲奇？”宣爻不太确定。 “吃腻了……哎哟！你怎么又踹人！？”大叔吼阿茶。 “上班时间。”她答。 “……”宣爻心下正在感慨阿茶今天短时间内踢人频率有点高，大叔的咆哮也是，蓦地反应过来阿茶那句话的意思是大叔悄悄换成了他那个总是找茬挑剔的儿子。 “腿要被你踹断了，这能算工伤吗？”大叔儿子假装可怜，“我好几天没拿到主控权了，这破地方活人就我们三个，让我出来透口气也不行吗？求你了阿茶姐姐。” “可以。”阿茶说，“但你闭嘴，否则断腿。” “……” 大叔的儿子立刻噤声，宣爻也不禁缩了下脖子。 可惜，好景不长。 就在宣爻举着应急灯找到了光伏发电装置并庆幸只需要把断掉的几条线重新接上就能用的时候，又听到大叔的儿子发出了新一轮抱怨。 “这鬼地方没有酒店，我们三人今晚住哪？” “地下室应该能住……”宣爻嗫嚅道。 “吃的呢？”大叔儿子问，“你不会真打算让我用曲奇当饭吃吧？哎哟！哎哟——姐，阿茶姐，我错了！真的错了！” 阿茶：“闭嘴。娇气。烦人。” 宣爻：“……” 安顿好大叔的儿子，宣爻拿着应急灯，表示要往“出事地点”去看看。 阿茶同意，亦如刚才那把陪同。 大叔的儿子犹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大情愿地跟了上去。 “等等。” 没走多远，阿茶陡然闪至宣爻身前，抬手一拦。 ※ 管制局·核心区 三朵莲花中间上各悬浮着一台有着六棱水晶柱轮廓的舱。 在次脑“上清”舱内的尘立言接到穆纯的颔首示意，随即告知韩归铄可以开始。 副脑“玉清”上的韩归铄回以同样的示意，而位于主脑“太清”上的穆纯则比了个“ok”的手势。 “准备完毕。” 韩归铄说。 “现在开始倒数，倒数结束后立刻开启主动降维标准执行成形，限制降维时间为被降维宿主相对时间10秒。 “10、9……” 倒数刚结束，三台六棱水晶柱舱就同时向下没入“莲花”中心，与之同时穆纯所在的舱就变得空无一物。 “主动降维开始。” 消失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灵魂，以及用来衔接二者的海量精神阈值。 他将意识自分解为最小的单位，顺着“三清”下的“信息流”，瞬间散落入整个精神网络。 主动降维维持的时间往往都很短暂，根本没人能在10秒钟内做出任何应对。 无论发生什么，一旦开始就既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 “……2、1” 随着韩归铄新一轮倒数结束，三台舱重新向上探出，再度悬浮与“莲花”之上。 等穆纯重新出现时，已不复之前那般。 血和汗浸透了覆盖住他皮肤的所有织物，露在外面的皮肤仿若被无以计数的细针洞穿，两面留下了对称的小孔洞，鲜血不断从中滴落，溅满整个舱壁。 他连站直都很困难。 而他耳朵上的紫水晶耳坠，也变得比之前要短了一半。 闻讯而来的录子濯就算速度再快，也只能堪堪赶上降维结束，但他带来的治疗舱却立刻派上了用场。 三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穆纯塞进治疗舱，这才默契的松了一口气。 第147章 “纯哥，你就别折腾了。先躺几天吧。”尘立言头疼地一只手死紧地扣住首席肩膀的穆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阖上治疗舱门。 “四肢健全就挺好，”韩归铄抹了把汗，“下次作死记得找别人。” “我觉得他更在意‘第五肢’是否健全。”首席面无表情，“有什么话就说，然后劳驾你乖乖当几天尸体。” “面具男，找到了。” 穆纯一字一顿。 “编号2宜居星。定位给你。抓活的。” 刚同步完定位，他就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宝(づ￣3￣)づ 第123章 核心核.3 储电设备未曾损坏，白昼积蓄的能源逐渐输送到一半是废墟的房屋以及其他各处。 灯光亮起，风与沙尘似乎小了不少。 光源或倒或立，拉扯出长短不一的阴影互相交错。颇有置身惊悚电影之感。 阿茶一句“等等”，站在宣爻肩膀上的雪狐崽就用尾巴钩住了他的脖子，也吓得大叔的儿子立马把主控扔给他老爸。后者反射性展开全域探查周围，结果一切正常，只得挠着脑袋，表示莫名其妙。 “怎回事？”大叔问，“虚惊一场？” “没解除。”阿茶示意宣爻，“别靠近。危险。” 借助应急灯的帮助，宣爻辨识出彼端的“危险”。 标准名称：时空凝滞设备集群。 是“固态装置”的进阶版，覆盖面不再局限于一件物体，而是一定扇面空间。可在其他设备采集完足够重现出整个现场的信息前暂且凝固时空当前状态，并无差别“凝固”入侵该范围内、企图毁灭现场的人或设备。 除非收起设备。 而这需要秘钥。 扩大了覆盖的范围也带来了相应的弊端：不像覆盖物体那般，无法彻底阻断时间流速，只能抽出区域时间，解除后就会恢复正常，充斥四周的风沙很快就会覆盖周围。 宣爻绕着装置覆盖的外围走了一圈，看到一切都保持在他失去意识前的状态。 如果不是远处多出几个不知道如何形成的巨大坑洞，他肯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没有料到之前为考试恶补的那些枯燥理论知识竟然那么快就用上了，也没有料到这块地方连血都是尚未凝固的，心情登时有些复杂。 后怕陡然涌现，让他变得踌躇。 “解除这个之后你要找的东西会消失或损坏吗？”大叔突然出声。 “应该不会。”宣爻从对方语气和用词里判断主控又换成大叔的儿子。 “我有解除的密钥。”阿茶说，“纯哥说，这你的家和家人。你自己决定好，我就帮你解除。”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阿茶姐说这么长的话！”大叔的儿子一脸惊讶，很快就被阿茶踹闭嘴了。 “你很听他的话，”宣爻鬼使神差般冒出一句，“也很信任他？” “是。”阿茶知道对方口中的“他”是指谁，“偶尔惹人厌，大抵是好人。” 小狐狸贴心翻译：“每次你觉得他很讨厌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他跟自己是不同的物种，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宣爻一脸莫名：“我没生气……？” “我很生气。”小狐狸说。 宣爻瞪大眼，一时无法分辨这个究竟是小狐狸还是穆纯。 “替主人生气。”小狐狸道。 宣爻：“……” 他正在心下感慨这ai是越来越像它的主人了，就又听到它说。 “你放心。主人暂时没空收拾你。” 宣爻缩了缩脖子。 “你要找什么？”阿茶突然好奇。 “家用外置数据备份终端和我家里人的辅脑，”宣爻不自觉垂目盯着脚尖，小声解释，“因为‘睡美人’里不能佩戴辅脑，就放在了我的卧室里。不过这里太乱了，我也不知道卧室的残骸飞到哪里了……” 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达能力已经非常接近于正常水平。 大叔的儿子听得不自觉浑身一僵，仿佛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备份终端的外壳就算……”他说到途中陡然停顿，把“就算人死了备份都还在”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外壳坚固度不错，辅脑也就指甲盖大的一小片，应该不会有谁无聊到特意找出来摧毁。花点时间应该就能找到。大概是什么样子的？装在什么盒子里？共享给我，帮你一起找。” 阿茶：“同上。” 宣爻：“谢谢。” “你可要想好了，这个一旦解除，以后就约等于什么都没有了。”大叔儿子提醒。 宣爻缓慢却坚定地颔首，显得相当郑重。 “包括尸体……残骸也是，”大叔的儿子莫名于心不忍地再度提醒，“就像我老爸那样。真的会什么都没有了。最多只能给你回放一下资料，这里的一切却都没有了……” 阿茶也道：“考虑清楚。” 宣爻“唔”了一声，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他们的意识可能在精神网络里，只要联网或许就算见到了他们。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则与李解他们一起活着，可能也有一部分在我身体里，而我还活着。” 大叔的儿子眼神诡异地打量着宣爻，道：“你这思路，很……哎哟！阿茶姐怎么又踹人？” “很特别。”阿茶面无表情地恢复站姿。 “……谢谢。” 随着阿茶的一连串操作，设备陆续以不足指甲大的水晶球模样飞回到她手里，维持原状的一切都呈现在了宣爻眼前，不再有任何屏障。 他步入其中，另外二人紧随其后，很快向左中右三个方向散开。 两个全域展开，两位遏制者专注于寻找。 “你别太过在意。” 不久，大叔儿子的声音遥遥传来。“如果你当初就无法负担那四台贵死人的东西的价格，他们也不会直接彻底死亡，反而早晚会被送到局里做研究病例。” “什么？” ※※※ 治疗舱对穆纯而言最大的弊端就是：无聊。 导致录子濯出发前来找他吵架都觉得非常好玩。 可惜副局长带队出动去抓人后，尘立言去准备转职考试了，除了韩归铄和格雷会陪他聊两句，最想聊天的对象却距离自己隔着整个星系那么远，而且发消息也不回。 给宣爻发了几条消息都是“不读不回”过后，穆纯就明白自己完全是在自讨无趣了。 他顺着好友列表骚扰了一圈后，百无聊赖的他瞄上了最后一个还能给自己提供点乐趣的“目标”。 穆纯：小红毛。 长惟：恭喜你，作死没成功。 穆纯：连你都知道了？ 长惟：不然呢？他们都被快你气死了，难道还要特意为你粉饰太平？ 穆纯：一群没良心的狗崽子，又没多严重。 长惟：我可听说你成了个血筛子。怎么？都不愿意共享？那场面肯定大快人心。 穆纯：你那颗心但凡能跟你的脑袋上那两撮毛一样红，都不至于那么没良心，多少也知道关心一下朋友。 长惟：好。我关心朋友。这位朋友，请问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这么快就好了？ 穆纯：差不多了。感谢科技的力量。 长惟：你就趁现在得意吧。 穆纯：我还有多少时间？ 长惟：没几天了。 穆纯：你怎么说得像我快死了一样？ 长惟：你再作几次死，你就真的会死透。 穆纯：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长惟：岂止是预感。西边已经抗议你通过精神网络骇入所有人的脑子，说你这是对低维人类的侮辱，违反了高维不向下干涉的原则。 穆纯：哪个畜牲出卖我？ 长惟：你捋下你黑名单里的前任们，还有你那个三约列表里的人。 穆纯：我有合理目的。他们太离谱了。 长惟：这点我同意。所以这次站你这边。反正没有我的帮助，他们也没办法强制把你抓回去。你就尽情地继续作死吧。 穆纯：谢了。 ※※※ “什么？”宣爻一愣，“研究病例？” “是啊。我本来在学的就是有关方向，后来跟我老爸成了这样，也就没有办法继续去学校了，只能通过辅脑断断续续的学。不过基本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些。”大叔儿子说，“也就是有精神网络之后才出现了这种绝症，因为其罕见度，局里会通过间接渠道集中所有病例，研究具体成因和避免与改进措施。尤其局部地区出现一例以上，基本就会派人重点关注。” 他说途中一怔，察觉到违和之处。 “奇怪。”他问，“为什么局里没有派人盯着这里？” “你是说，所有没有家属负责的病例最终都会被送到管制局？”宣爻发现了另一个违和之处。 “对。”阿茶应。 “反正一旦确诊就无法醒来，就算真的能找回意识，也没办法固定回身体里。”大叔的儿子道，“灵肉本身绝对不可分离。这是铁律，也是构建每一个人的基础。你当时之所以受重伤还能动，后来确诊了也能醒来，完全是因为核心核里面巨大的信息流一瞬就裹挟了所有人的意识，融入了你的身体里。这种过程一半是无意识的本能，另一半完全依靠核心核聚合性，与你……” 第148章 “与我自己的能力无关。” 宣爻明白了，大叔的儿子则又被阿茶踹了一脚。 在有两个遏制者级的全域帮忙的前提下，宣爻找东西的过程相当顺利。 其他就恰好相反。 他从行李袋里拿了件最厚的衣服，把装着四台辅脑的盒子与数据备份的终端认真包好又重新放回去，随后动手清理出了地下室的入口，心下不禁庆幸原本家里就没多少陈设。 地下室的确完好，只是已经空了。 四台“睡美人”曾经摆放在那里的印记还留在地面上，仿若唤醒了他心下的某些记忆，动作难免迟缓，片刻后才恢复如常。 等他安顿好阿茶和大叔的儿子，又在另一堆建筑碎块下找到了熟悉的礼物包装残骸，打开后看到里面是融化后糖果，些微发黑变质的部分还执着地粘在糖纸里。 宣爻不由自主地沾一点在指尖，想尝一口。 小狐狸忙挂到了他前臂上，连续骂了好几个“笨蛋”后才阻止了对方的诡异举动。 大叔的儿子在顺序查看过宣爻好不容易从冰箱残骸下翻找出来的所有口服营养剂后，依旧找不到任何一条能达到自己能接受的食物底线。 “我饿了！” 他尝试忍耐，最终忍无可忍地冲到宣爻面前，举着那些营养剂抗议。 “这东西过期很久了！你怕不是要让我吃这玩意！？这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等到宣爻又从另一个角落里刨出来一堆被压碎的糖果，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把里面“糖果遗体”递到大叔儿子面前时，后者差点以为对方故意嘲讽自己，当即如炸毛猫般朝宣爻扑了过去。 阿茶及时飞起一脚，大叔的儿子惨叫。阿茶趁对方张开嘴，迅速将一条已经过期营养剂挤进他嘴巴里，捂住他的嘴巴，逼他咽下去才开松手。 “过期一年内能吃。”阿茶面无表情。 宣爻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尤其是眼角含泪，面孔极度扭曲的大叔的儿子。 “没事。”阿茶道，“大叔惯的毛病我来治。你不用照顾我们。忙去吧。” 宣爻再度道谢，重新走向那片散溢着血与记忆的废墟。 【??作者有话说】 _(:3」∠)_ 第124章 核心核.4.1 未干的血迹、散落的碎肉和细小的骨片都还未被沙尘覆盖。 宣爻无法分辨那是自己还是别人的。 他小心地抬腿跨过，不做停留。 区别于方才有人同行且有明确目的的找寻，独自再度踏入这片残留有血肉的废墟时，他已不复忐忑与恐惧，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驻足于由一点圆心向四周扩散出的最多血迹的位置，盯着被手中应急灯照得异常醒目的地面。 分别位于四个方向的血迹最为突出，与他看到“尸体”挺身保护自己的刹那并无二致。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口因恐惧而突显的战栗，理智却不禁沉溺于其中，近似于享受。 真是诡异。 就像他本以为家里出现四例确诊病例只不过是个巧合，没想到就连出现一例都会被重点关注，根本不可能出现“四例”还视作巧合，更不可能出现“完全不被关注”的结果。 可想而知，当初前来“复查”与“确诊”的医生和相关人员肯定是假身份，根本就不是邦联的人。 与之相应的另一个结论也显而易见：这颗行星肯定有问题。 但以他目前的权限，能查出的结果跟李解告诉他的相差无几。 能肯定只有“该行星未编号”同样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如果核心核也不是巧合，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办？ 全域肯定是必须具备的技能。 可是，核心核会导致自己无法使用全域来自我保护，无论去哪都必须让至少一位阻遏者跟随保护，不说是否在在浪费宝贵的人力资源，单是要把自己作为地球的替代品，不停在邦联各处“寻回展览”本身就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有核心核阻碍异化比率的前提下，要如何提高自身的异化率？ ——自然激化情感与情绪，使其激烈且不能凌驾于理智之上。 相关课程搜索答案竟然只有这一行字。 什么叫自然激化？ 激烈和理智的标准又是什么？ 这种看似并不复杂的描述，却是非物理层面的“技能”。没有具体例子的前提下，根本无法自学。 而且…… 正常人在面对此情此景的时，不应该痛哭一场吗？ 自己为什么完全没有这种念头？ 是不是在证明自己并不正常？ 可是，他在穆纯面前为什么会很容易就哭？有时甚至毫无理由。 难道他们四个原本是有可能醒来的？就像自己一样。 不，没有核心核的话，自己也不可能醒过来。 那么，去追查病因和行星的来历，为家人报仇才是合理的选择。 但他做不到。 他没办法对自己撒谎。 长期在荒芜的地方，守着四个活死人，本身已经对这些逐渐麻木了。 这个结果既让他难过，又让他感到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自己终于能够解脱。 人真矛盾。 冷漠，自私。 就像穆纯说的那样，其实大家无论做什么都有其目的性。 只是有些人相当虚伪，根本不愿意承认。 但，也会热情，无私。 以及，感觉有所亏欠。 或许，他没有与迷路的穆纯偶遇的话，就不会出现后来那一连串的事，自己或许还能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等待他们哪一天醒来，或者自己最终被压垮，彻底放弃这种徒劳的等待。 但已经发生的一切。 他不曾后悔。更不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能让原本放不下的，在当下无法解决的，都暂且顺其自然。 普通而卑怯的选择。 …… 宣爻觉得自己呆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很久，回神后忙与辅脑核对时间，随后意识到自己杵在这里竟然还不到一分钟，首度切身体会到“相对时间”以?楓及随之而来的对自身的陌生感。 他甩了甩头，向侧面迈出一步，犹疑着四下张望，不知该先走向哪里，因而不自觉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这才把注意力转向地上的血迹。 看着那些已经发黑的痕迹，他突然想由自己亲手入殓或收尸。 因为那样会对死亡更有实感。 可惜，出于人道主义，早已经不让亲属这么做了。 这种时候他会觉得人道主义的本质其实恰好相反，是另一种披着伪善皮囊的残忍。 宣爻凭记忆逐一经过曾有血肉浸染的地方，而后终于转身，离开那片即将被黄沙覆盖的地方，花费片刻目送开始流动的时间，这才回到地下室。 入眼空旷的地方让他颇有种是否走错之感，定神后想起此前遗忘了许久的一件事。 他从行礼里取出外置数据备份终端，同步了家庭账户的数据。 经过联网更新后，他看到之前堪称可怕的负债额已经变成自己期盼数年之久的数字0，另外有记录四台“睡美人”被运走的一笔运输费用，看记录是归还给了当时“借贷”该设备的大牌医疗器械企业，改用管制局的权限就能追溯到它们真正的去处就是管制局。加上接下来的四笔殡葬费用和贷款的利息，付款人都是穆纯名字，形式是：实名捐助。 但是，对方并没有对他主动提及。显然不打算将其包括在“回报”范围内。 即便是争执时说了很多气话，也没有。 宣爻会妄想却不会期待这种好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从始至终都明白必须靠自己。 可是，就跟那种麻木所衍生出的解脱一样，他依旧能分辨出对方暗藏的那些善意。 即便那必须有所回报。 因为回报跟善意并不冲突。 宣爻关上家庭账户，转而打开个人账户。 原本自定义的规划是收到三笔工资并积攒到一定数额就自动转入还款账户，所以流水显得非常规律。除了生活开支，只有那三笔是收入的汇总与还款。 从那一行行数字就看得出来，以前的他究竟如何精打细算，才能勉强能维持生活。现在在明细的最下方，却有一笔自己这辈子不工作也足够每餐不同味道的营养剂各来一份的“零食钱”，打款人也是穆纯的名字。 营养剂什么的……真是没出息的想法。 但，对方却是真的在“养”自己。 真想揪着对方的领口说：概不退换。 可他不敢。 宣爻忍不住再度甩了甩脑袋，告诫自己不能再这么想了。 方才始终一动不动且安静了许久的雪狐崽突然用毛茸茸地尾巴扫了宣爻还有些肿的那边脸，问：“你为什么不联系主人，也不看主人发给你的那些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_(:3」∠)_好想给追更的宝们加更哇！ 让我琢磨个加更的理由（ 第125章 核心核.4.2 宣爻无法回答。 雪狐崽却突然用尾巴拍了下他仅剩一点肿未消的脸，用词明显区别于那副“萌宠”的外表。 “从现在开始，你如果不立刻回答问题，我就将你归类到大坏蛋范畴。” 宣爻：“……” “大坏蛋，你要认真听。” “……唔？” “根据研究，如果在双方出现亲密互动举止后立刻落跑都是大坏蛋。也有可能被骂作渣男。”小狐狸充分用鼻子上的皱褶和各种宣爻没料到能出现在ai词汇列表里的内容表述，“你很明显对主人实施过又亲又摸的亲密举止，过后却撒腿就逃，还要主人去追你，结果你还咬了主人一口……” “不——别说了！”宣爻欲哭无泪地捂脸打断。 “大狐狸”究竟给小狐狸加装的是什么语言模块，怎么会这么的……无法形容。 “根据研究，你现在的行为才更为可恶，而且很笨。” “笨？” “到现在还不愿意主动联系主人，也不看他的消息，你就是大笨蛋！”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ai？”宣爻用把小狐狸从肩膀上薅下来搂紧的动作打断它说话。 “优秀的学习算法、优秀的物理介质以及优秀的主人，就会让我如此优秀。”小狐狸反驳。 宣爻：“……” 简直智能过头了。 宣爻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阿茶和大叔都没在地下室，这才压低声音道：“你说话的方式怎么这么像你的主人？” “因为我很昂贵，”小狐狸骄傲昂首，“我的功能与主人投入的金钱与时间呈正比，主人在你身上的投入与收益却不呈正比。” 怎么话题又转回来了？宣爻无奈地把下巴枕在小狐狸的脑袋上。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小声嘀咕道，“人类是很复杂的。” “我这里有很多人类行为心理学的资料，”小狐狸挣脱出来，重新跳上对方的肩膀，“当然也有不少恋爱心理学的资料。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为你做全面解答。” 宣爻：“……” 他这张笨嘴拙舌真的连台ai都辩驳不赢！ “我……跟他吵架了。 ” 宣爻认输地低下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 心下顺序默数过四颗石头后，稍微平静了些许。 “之前还差点对他……做坏事了。” 对方身体的温度，皮肤的触感，都还残留。 “我有时候会……” 他说到途中就再度捂住脸。 “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就像脑子里有区别于理智、情感和本能之外的第四种声音，在某些极端的时刻会凌驾于前三者之上，不停的命令着自己，重复呈现应对当时情况最极端的外在行为。 直至被其他人…… “被有能力制止我的人制止才会停止。” 只是哪怕已经被制止，哪怕他明白是自己的错，可那只是针对他行为的结果而言，他对导致自己极端行为的成因依旧持有否定态度且绝无可能改变。 像是有自有一套标准，却从不觉得自己极端。 “我怕被他骂……” 自己这样的想法大概也是一种自私。 “我以为他会高兴。” 结果相反。 “他很生气。” 明明是对方讨厌不主动，但是自己主动了也被对方讨厌了。 “人类果然很复杂……” 小狐狸的感叹被宣爻肚子及时发出的忠诚抗议声打断。 一人一ai登时诡异地沉默了半晌，在肚子发出第二次丢脸的声音前，宣爻快步跑向角落，从过期营养剂堆里随便抓了一条，打开来塞进了自己嘴巴，飞快地填饱了肚子。 小狐狸似乎受到什么惊吓，差点从宣爻肩膀上掉下去，还好它及时变化出机械爪，钩住了对方的衣领。 “你再这样，我可要向主人告状了！”它歪头瞪圆了眼睛，模样比刚才还可爱。 “告状？”宣爻懵了，“为什么告状？” “你背着主人用营养剂当主食。” “……” 宣爻哑了几秒，试着辩白：“但是这里也没有其他可以吃……” “我告状，或者你自己向主人坦白。”小狐狸道，“你选一个。” “……” 这宠物，不对，这ai真太像它主人了。 有点恶劣，但是却很好，而且还很可爱…… “你去告吧。”宣爻伸手揉揉小狐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脑袋不自觉发散的想要看一看或是摸一摸海豚了。 眨眼间他又迅速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真正该想看想碰触的是谁。 “你这是恃宠而骄了吗？”小狐狸花了点时间排除掉一些可能才得出了答案。 “……”宣爻深感这ai的词汇量太过丰富。 “我跟你说，”小狐狸道，“当然是因为你拥有我的次级权限，我才愿意跟你说。” “什么？” “喜欢主人的人可是超级多的，你别以为能跟他回家就特别了，你只是第一个，不是唯一一个，有很多人可以代替你……” “……” 真是犀利到让宣爻心口发沉的可怕ai。 “我知道，”他一把将小狐狸薅到手里，用力揉着对方的脑袋，“我知道，也没觉得自己特别，我已经明白了，他就是那个样子……” “哪个样子？” “很容易喜欢别人，也很擅长让别人喜欢他，但是他本身又非常挑剔，不会特别喜欢谁……” 宣爻没给小狐狸打断的机会。 “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 “没关系了。” “听不懂。” “不懂才对。不然我都要怀疑你又被他拿走主控权限了。” “所以你还是要找借口不联络主人吗？” “……” …… 宣爻等到一度仿佛消失了踪影的阿茶和大叔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已经完全处于小狐狸一开口他就会羞愧捂脸的状态，弄得阿茶和大叔都是一脸莫名其妙。 阿茶与大叔之所以暂时离开，并非因为他们不专业，反而说明他们与普通的监事组成员不同，早已经习惯面对各种奇怪的异化者。 他们从来不会只依靠轮流覆盖周围的全域，反而分离出一部分粒子设备，以向内递减的方式构建一个感应与攻击的范围。这样即便他们都在休息，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自动攻击。 阿茶表示要先休息过后，就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背靠着墙壁阖上眼睛。 先行值夜的大叔开始因为无聊一直以逗宣爻取乐，没想到对方不动如山，根本就不吃他那老一套调侃，要么在发呆，要么只会“唔”一声。 等自讨没趣的大叔决定保持安静，宣爻却开始请教共享梦·专家·大叔相关的知识，尤其是“确诊”后身体已经消亡是否还能通过潜意识对梦境的影响去“定位”理论上应该存在于精神网络内的“意识”。 在得到“必须使用三清协助测试才能做出准确判断”的回答后，宣爻除了道谢只能在心下叹息。 “早点休息。”大叔最后说，“等边境班次快到的时候我们再启程去会都准备换乘。只要回到首都圈，你那些奇特的想法就能在三清里得到验证。说不定还能推广泛用。” 轮到阿茶值守的时候，大叔也像阿茶那样随便找了个地方一躺。 阿茶简单跟宣爻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跟他闲聊的打算，反而径直离开地下室，到地面上检查粒子设备的运作。 地下室的角落里登时只剩下宣爻和他头顶已经盘成雪狐帽子的ai。 小狐狸似乎是生气了，不再想搭理宣爻。而他依旧害怕看到什么犀利或划清界限的话语，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与对方说些什么才足够恰当。 他在心下好一番纠结过后，果不其然根本无法入睡，只能盯着自己辅脑好友列表里穆纯的名字，过了大半晌依旧没能点开，转而打开了自己辅脑里的“待办事项”，在末尾看到了能让他眼皮与心口齐跳的那项清楚的写着：成人模式相关。 上次看了一会儿就不小心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当即慌张的关掉了。 这次重新打开，本着认真学习的态度在看，可惜没能认真多久就发现别说有兴趣，就多看几眼都觉得相当不适。 不止是外表的差距，也不止是虚构的浮夸故事没有办法代入。 而是全部。 无法效仿的恰当言行，看似玩笑实则认真，需要时必定会出现的宽慰，对待每个人完全不同的方式……即便是那种既花心又有挑剔的方式也十分特别，以往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好像他可以喜欢很多人，却让只喜欢他一个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第150章 就像自己，像被纳入羽翼之下，得到不动声色的庇护，还让自己决定如何选择自己的未来。 之前猜测成人模式可能是买辅脑的时候就被他关掉了。他开始是不信的。因为他不知道理由。现在却觉得就是那人会做的事。但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不会觉得这是“过渡管束”，也不会觉得这不合理。 一个人什么都有，也不乏喜欢他的人。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对方喜欢自己什么？ 但，仅仅是细枝末节，就足以让自己开心。 宣爻不知不觉已经摊在地上，闭上眼睛。 先不想了。 思考本身就是一种逃避，是没有勇气付诸实践时的被动应对。 那么，主动联络对方呢？ 想。但…… 脑子好乱。 思考了太多，困倦袭来…… 梦。 漆黑的梦。 脚下不断延伸的道路，仿若被人催促前行的感觉，都是宣爻所熟悉的梦。 而站在前方不远处，等待着自己的那位有着天缥色头发与眼瞳的人也是。 “这是我的共享梦。” 熟悉的声音。 “莫比乌斯环。” 【??作者有话说】 (づ￣3￣)づ 第126章 核心核.5.1 “我惹麻烦了？”宣爻反射性问。 “没有。”穆纯笑了，“是我的麻烦连累了你。” 宣爻怔住，茫然地看着对方。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对方有过处理不了的麻烦。 因为对方在宣爻眼中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他根本无法应对的所有事情。 “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穆纯问，“尤其是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或者，人？” “……” 宣爻一个激灵，蓦地回过神来，当即转身飞快逃走。 他面前的根本不是穆纯。 “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话音未落，“穆纯”的头发颜色已经跟随他的意愿瞬息改变。 “辅首衔环”面具紧接着出现，戴于他头部一侧，遮住半边额角。 “为什么能发现？”他问。 为什么能发现？因为宣爻还在与穆纯本尊“吵架”，而后者早已经表露出对共享梦不加掩饰的厌恶，自己直接梦到的对方又绝对不可能如此真实……至少他认为如此。 但，宣爻正忙于逃跑，根本无暇出声反驳，只能任由对方追在自己身后喋喋不休。 “说啊？为什么？还是需要我把你的内脏再扯出来？别跑啊——！” 面具男的声音仿佛始终紧跟在宣爻身后，距离不变，也毫无大小变化，锲而不舍的质问着。 宣爻听到途中就已经顾不上对方在说什么，因为专注于逃跑的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漆黑的梦境过于宽阔。 即便他的体力已经有所提升，也无法逃出这仿若永无止尽的漆黑之地。 几乎是他心中冒出该想法的那一刻，这个由潜意识支配的梦境就已经呈现出一切。 宣爻陡然失去所有气力，再也跑不动了。 “核心核，我都让你别跑了，为什么不听话一点？” 宣爻刚气喘吁吁地被迫驻足，就看到对方已经蹿至自己眼前咫尺。 “这不过是一场梦，”辅首面具冲宣爻一笑，“我又不可能在梦里把你的内脏扯出来，我的信息量也不如承载了数千亿单位的你，不可能冲溃你的意识，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你你……”宣爻吓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撸直了舌头，“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往我的梦里钻？ “……” 辅首面具愣了半舜，惊讶于对方与上次见面时判若两人的言行。 “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这是我的共享梦。是你在我的梦里，不是我在你梦里。”他说，“其实大家的梦都是彼此连通的，只是被辅脑附带的精神防火墙隔开了，为得是防止有些人借助共享梦做坏事，所以才需要共享的步骤来进入其他人的梦……”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宣爻转身再度跑远，只留给他一个略显颤抖的恐惧背影，难免哑然地僵在原地。 这次面具男没有再跟在宣爻后面喋喋不休，反而是宣爻奋力奔逃许久后陡然发现面具男正在前方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若不是他双腿刹车及时，差点就直接撞进了对方怀里。 “这里既然叫做莫比乌斯环，当然就你算再跑多久，也跑不出去。” 辅首面具一步向前，逼近宣爻。后者忙向后退数步，想转身逃跑时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挡住前路。 “又跑？”面具男说，“你就这么害怕我？” 无比熟悉的话语让宣爻脑海一瞬空白，当即僵在原地，直到对方再度出声。 “你现在可是首个能与核心核融合还依旧继续保持人性与人形的，非常珍贵的珍稀物种。”他说，“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了。” 可惜他所说的话却跟他的行为相反。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宣爻陡然感觉到遍及全身的古怪感觉。 前一瞬如同置身火海，后一刻却仿若掉落冰窟。 单是浑身上下忽冷忽热的状况对没有痛感的他来说还能忍受，但是无法动弹的四肢以及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的状况却让他意识到不妙了。 当他以为沦落到这种诡异的、无法逃避的状况中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却忽然体验到了更为陌生的感觉。 在宣爻的四肢恢复如初的同时却感觉到双臂与腿脚上传递来像火烧，像撕扯，更像被逼迫到窘境只能跪地求饶的怪诞之感，一同袭击了必须处理所有信息的大脑。 半舜后，他空白的脑海才稍事恢复，迟来的意识到那是疼痛。 完全陌生的，初次体验的疼痛。 剧痛过后，在他以为会这样痛苦至死之时，一切感觉又忽然消失不见。 仿佛是在试探他大脑里各神经元的感知分类。 更像被人揭开头皮与头骨，用电流不断刺激大脑般。 陌生的疼痛很快将其击倒，让他躺在地上，瑟缩成团。 “你如果一开始就这么乖，该有多好？省得受罪。” 辅首面具俯视着对方。 “你的脑子似乎有点小问题，缺少一部分接收五感的神经元。不过没关系，多刺激几次，我就能治好你。” 他说。 “现在，珍贵新物种，人形核心核，我们来聊聊吧。” ※※※ 穆纯听到录子濯报告刚抓回来的“嫌疑犯”是个跟大叔相差无几的共享梦高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等他听到对方是个辅脑已经格式化，蚌壳似的嘴巴根本撬不出一个字，能让任何企图骇入他的大脑或靠近他的人瞬间进入沉眠，在梦里能肆意摧毁任何人的意识本体的时候，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他得知对方已经不止一次跟踪过自己，登时就有了兴趣，立刻让ai给自己“变”了一个超大号的“轮椅”，为他专用的治疗舱下“长出”一排电动滑轮，就这么躺在“自动驾驶”的舱里，在三位辅助的“护送”下溜达到了“询问室”。 当然它还有另一个别称：审讯室。 蓝桥梦看见一台治疗舱在三位辅助左右后三面的“护卫”姿态中，由横至竖的立了起来的瞬间，也看清了透明的上半截舱壁里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时，心下简直悲愤交加。 他后悔于自己看见录子濯带着管制局的人破门而入的时候，自己不该执着于消除房屋原主的记忆，而是应该像夏馨那样叼着牙刷溜之大吉，同时也在心底有些压抑不了的雀跃。 毕竟男神就在面前咫尺。 “子濯，你怎么这么招待客人？”穆纯先瞥一眼首席，才道，“茶也不备，点心也不给，或者咖啡什么的。小心被人投诉我们虐待嫌疑犯。” “忘了。”录子濯面无表情地应。 韩归铄飞快让ai的机械臂给蓝桥梦端了茶水、咖啡和一碟小饼干。一看就对穆纯的“讯问”过程十分熟悉。 可即便有茶水点心，蓝桥梦也吃不到。毕竟他还被拘束装置困在椅子上，包括格雷在内的人也没有好心到会帮他解开的地步。 “蓝桥梦，你花时间跟踪了我那么久，有从我身上收获什么吗？”穆纯让ai为自己打开了一截舱盖，“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 不多，足够他露出面孔。让从他出现开始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的蓝桥梦看个清楚。 “蓝桥梦对吗？不错的名字。”穆纯唇角微弯，“还是我说错了，你有其他的名字？” 说话间他悄然通过辅脑让辅助们切换了“静默模式”，同时让录子濯解除了捆住蓝桥梦四肢的拘束装置以及扣在他脑袋上的脑波阻断装置。 “聊聊吧……？” 穆纯话音未落，蓝桥梦已经猛地推开录子濯，后者摔倒的同时和格雷与韩归铄一起同时被蓝桥梦拉入了梦境，接着眼前却一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第151章 在不足0.1秒的时间内就解决了三位辅助的蓝桥梦再度睁开眼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而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脑部和身体的拘束装置已经解除，仿佛在清晰的佐证那一瞬间都是幻觉。 “不是噢。”穆纯仿佛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静默模式的优势不止是阻断辅脑之间的联系，还能在有全域辅助前提下为大脑额外提供一层生物性质的防火墙。你突破的只是辅脑的防火墙，而这已经够我反向骇入你的大脑了。” 蓝桥梦既惊惧又亢奋地看着对方，差点没能管住自己的嘴。 “这点反击根本就对付不了我们，”穆纯说，“你还有其他手段吗？如果有，就赶紧使出来。如果没有，就跟我聊一聊。譬如，你当初是怎么在500号事件后假死，任何摆脱管制局的监管，那面具男究竟想用核心核去做什么？如果你足够诚实，我可以将你制造的‘黄金心’等一系列事件一笔勾销。够慷慨吧？” 说话间，穆纯已经从治疗舱走出。 几乎在他驻足于蓝桥梦面前，蓝桥梦就突然爆发了。 五条血色细线，从他的鼻尖开始，瞬间扩散向四周，使他面孔由正中间裂开，露出里面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尖细且带着分叉的舌头，牙齿也陡然变得尖利且增加到八排。 宛如一口就能瞬间将人类绞成碎末的巨大机器。 若非腰部以下还保持着原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那是蓝桥梦。 韩归铄和格雷不自觉倒抽一口凉气，瞪大双眼。 录子濯表情依旧毫无波动，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穆纯不退反进，直接跃上对方的膝盖，稳稳踩住对方的胯骨，一只拳头猛地击打向对方扬起的尖细舌头下部那些柔软的部分。 “我说，聊一聊，你没听清楚吗？” 他用相当温和的笑容看着对方，空出的另一只手却伸到了蓝桥梦早已经失去人类形态的嘴巴里，死紧地掐住了对方的舌根，毫不留情地往外拉拽。 “你冷静一点。我个人是不太喜欢暴力的。但是茶点都被你打翻了。这就是在浪费资源了。我给你三秒时间，把你的异化形态收回去。不然你就会永远少一条舌头。等我找到你的声带核，无论是你的人形，还是异化形态，都会被彻底破坏。以后就别想再开口说话了。” 蓝桥梦登时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甚至没用两秒就恢复了原状，只是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异化状态撑得粉碎。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里的制冷设备非同寻常，吹得他瑟瑟发抖，颇为尴尬地抱住了双臂。 “格雷，外衣。”穆纯满意于对方的识时务，头都没抬地伸手。 “怎么又是我……？”格雷边小声抱怨，边乖乖脱下递上。 “有什么诉求，就跟我说，”穆纯等机械臂帮自己擦干了手上的粘液，才为蓝桥梦披上格雷的衣服，“错过这次，可就没机会了。” “我想……升维，想成为跟你一样的空间生物，”蓝桥梦嘴角有些裂了，虽然很疼，但出血不多，只是寒冷让他的牙齿不住打架，“那个……面具脑袋他是想，彻底终止精神网络的运行。” 三位辅助一起瞪大双眼，只有穆纯笑了一声。 “理由呢？”他问。 “他说，这几年，升维的人正在急剧减少，这全都是因为我们所处的亚高文明的精神网络正在反向吞噬着高维世界，吞噬着整个发达文明，”蓝桥梦颤声道，“他说，再过不久，就再也没有人能继续向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核心核.5.2（2in1） 聊？！ 宣爻惊恐地看着对方。 若不是自己现在动惮不得，恐怕面具男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跑了；若不是这里就是梦境，他恐怕在梦里都不认为这个字会从面具男的嘴巴里蹦出来。 “来。起来。”面具男说，“别躺在地上。” 随着对方的话语，宣爻发现自己脖子以下的主控权好像已经完全移交给对方，而自己仿佛沦为了对方的 ai，忠实地执行着主人的每一项命令。 漆黑的藤椅仿若由无数暗影组成，却勾勒出比周遭更深的复古轮廓，从地面向上突出成形。 一共两?楓把。 一人习以为常地坐落，另一人非自愿地紧随其后。 就连动作和坐姿都一模一样。 围绕在莫比乌斯环周围的黑色偶尔变成深灰。 如同暗色的闪电包覆起皱，很快又恢复原状。 梦境由此变得更为诡异。 宣爻不知道该如何摆脱当下的窘境，只能后悔于刚才没能多跟大叔聊几句与共享梦有关的事，更后悔自己忙着烦恼根本没看有关于梦的课程。 “你有很多想不明白事，也弄不懂周围的人的行为动机，不是吗？”辅首面具说，“我不会强迫你回答任何问题。这样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对彼此没有任何坏处。” “你想……聊什么？”宣爻忐忑地看着对方。 “看来达成一致了。”辅首面具满意颔首，问：“你知道原初黑洞吗？” 很奇怪的问题。宣爻虽然颔首，却完全不懂对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文明的进程其实远比你所想象得更为按部就班。”辅首面具对宣爻的沉默并无不满，自顾自道，“从原始文明时期发现黑洞的那一刻开始，直至获得暗物质作为宇宙源头的论据，再到暗物质诞生的源头——原初黑洞，都是循序渐进的过程。而黑洞本身不过是会把周遭的一切都吞噬殆尽，宇宙中最不具备观赏价值的，只会将一切都转化为最小单位的一种特殊自然现象。” 对方话尾的词让宣爻不自觉瞪大双眼。 “最小单位——很耳熟，不是吗？粒子设备就是可操控的外部最小单位设备。譬如我的。” 辅首面具抬手敲了敲自己额侧的面具。 “辅首衔环面具”一瞬破碎，眨眼又已恢复原状。 尽管这只是梦，但梦境却是潜意识的投射。如果不是纯粹的妄想，就毫无疑问是现实中同样能做到的事。 “只要拥有足够多的神经突触，就能控制足够多的粒子设备，自然能跟随我们的思想变化制造出任何想要的物理以及功能形态——这也很耳熟，不是吗？ “没错。促生更多神经突触并成功控制更多粒子设备的过程就是：异化。只是突触需要从外部成功作用于内源的强刺激才能形成，漫长的时间重复做或思考同一件事或概念，或者通过丰富却极端的情感刺激，无疑是提高异化的最佳途径。” 听到途中宣爻忽然明白了管制局的资料为何要写得那么含糊。否则每个期待异化的人都会以最极端的方式对待自己和周围的人，就为了从中寻找到“强刺激”来促生自己的异化率。 “最终，如果连自己本身的物理形态也能恣意控制，就能彻底区别于一般人类，成为能被称作异化者的最接近于更高维度的生命体。 “至于，之所以只是距离最近的，而不是真正的高维生命体，当然是因为真正高维人能控制的不止是物理层面，还包括精神层面。” “你为什么要跟我聊这……？”宣爻忍不住出声打断。 “我说话的时候，不是很喜欢有人打断。没有特例。” 辅首面具说到途中就看了宣爻一眼，而后者尚未说完的话也就此消失无踪。 看似声音被掐灭，其实是他的大脑无法把相关的信号传递至相应的器官。 ——这就是精神层面的控制。 宣爻惊惧交加地看着对方，远比感觉到自己仿佛变成ai的方才还更为不安。 “其实，所有暗物质的源头以及成型时间一直是个谜，位置也是个谜，直到发现了黯海，发现藏在黯海最深处的原初黑洞。而它就像藏在海洋里的水滴，即便知道它就在黯海里，却无法定位究竟是哪一个。” 宣爻陡然意识到对方为何会给自己一种诡异之感，因为这个人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他觉得恐惧。 不止是脸，就连说话语气都像穆纯生气时的模样。 “你在害怕什么？”辅首面具瞬间就已察觉到他的恐惧，“你有什么可害怕的？你现在虽然在我的梦里，但是你只要想醒，就随时都能醒来。毕竟你本身对梦境就不存在依赖性，你也有足够的信息量去撑破我的梦境。” 哪有想做什么就能做到的？宣爻半张着嘴，觉得对方说的话简直比梦呓还不切实际。 “你怎么这么温顺？”辅首面具不解道，“你之前不是会反抗吗？难道你以为不需要反抗就能解决一切？你需要改变自己。” 但是，怎么改变？宣爻瞪着对方，想：这明显是说起来轻巧，很多人，包括自己也做不到。 “还不懂吗？”辅首面具又说，“我给予你的是能让你自我改变的能力。” 宣爻试着发出“唔”声。 这次他成功了。 第152章 “但是，融化，死掉了，意识……” 可他就像一台刚刚恢复功能的破旧机器，逐个吐出分散的词汇。 “那可不是我干的。是蓝桥梦。我的共享梦只是共享梦，并不能通过做用于梦的方式去作用于现实。”辅首面具说，“不过，我却必须从梦里汲取能源，才能作用于现实——而且还是海量的精神阈值。” “精神阈值？”尽管宣爻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否认识一个叫蓝桥梦的人。 “是异化后的理智与情感所混合并凝固的核心，也是高维之所以能诞生、能存在至今的根本。这是异化率无法相提并论的东西，已经超越了当前的认知。”辅首面具问，“你能明白这之间的差距吗？” 宣爻摇头，问：“精神阈值怎么增长？” “现在就在增长。你的在增长，我的也在。与异化率同样的获取路径。” “……唔？” “譬如你对我的恐惧，怀疑，片刻的信任，交流的瞬间，无时无刻……这就是高维，也就是你们继续发展下去的未来。” 宣爻困惑地看着对方，对方却只是将额侧的面具拉下戴在脸上。 “一切都构建在精神的交互之上，现实早已经沦为次要……为什么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我，而且还是跟蓝桥梦极其相似的眼神？” 对方的话和那双通过宛如门环般的面孔孔洞盯着宣爻的举止，都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你的大脑给了我相当满意的反馈信号。” 辅首面具径自恍然大悟，重新揭开脸上的面具。 “因为这张脸，是吗？” 宣爻不敢说话。 “你们的喜好到是一致，”辅首面具毫不在意，“如此，你或许也跟蓝桥梦一样。” “一样？”宣爻谨慎道。 “你们都想改变自己。” “……” “你想改变自己吗？” 辅首面具在宣爻摇头或点头前抢白。 “别误会。不是无偿的。但是对你却没有损失。而且过程也很简单。”他说，“只要你愿意，我就能拿走你灵魂里负面的一切。譬如，恐惧，怯懦，自卑……等等。” 宣爻瞪大双眼。 “你会变得自信。”辅首面具说，“会变得更擅长社交，还会……剩下的不如留着给你自己体验，远比我说得还要有趣，如何？” ——太可怕了。 宣爻不自觉咽了咽。 即便是在梦里，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疯狂涌出冲动，迫不及待地想要答应下来。 但—— “我相信你，”宣爻笃定，“片刻都没有。你也一样。” “不错，”辅首面具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居然懂得讨价还价了。” 说话间，他已经收回了强加于对方的“主控权限”，让宣爻能自行起身活动手脚。 “我既然许诺过不会再伤害你，就一定不会。”辅首面具认真道，“至于之前那件事，本来要跟核心核融合的就是异化率足够一颗行星量级的夏馨，并不是你。你只能算作附带伤害所导致的巧合。更何况我已经拿到了足够的阈值，就差核心核这一个东西了。但在核心核与你融合的前提下，这需要你自愿与我合作。” “什么？”宣爻一愣。 “我需要你自愿与我合作。”辅首面具耐心地重复，“虽然你是碰巧被卷入了我计划，却也碰巧成为了其中不可或缺的钥匙，所以我需要你自愿与我合作。毕竟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你……” 对方的话音未落，宣爻的动作陡然僵住。 一愣过后他陡然明白了对方真正的目标是谁，立刻飞起一脚踹向对方。 这完全出乎对方的意料，可宣爻却没能踢中对方，而是自对方的身躯中间穿了过去。 “凶狠的本性，”辅首面具笑了笑，“但你忘了这里是我的梦，一切都不是你能操纵的。” “你为什么针对他？”宣爻狠瞪着对方。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明显——？！” 一个猜测蓦地闪过宣爻的脑海，害得他连连后退，短暂表露的凶狠也彻底消失无踪。 “等着我去迎接你，让你成为只属于我的钥匙……” …… 宣爻惊醒前听到面具男留下了这句话，弹坐起来后僵住不动。 他睡着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入目就是地上常年放置四台“睡美人”所留下的四个印记。 他以往都会在最无助的时候依靠在那四台舱边，但是舱已经没了。 他摇了摇头，起身找到位于地下室还算完好的备用卫浴间，可惜生锈的花洒已经不能用了，只有洗手池的水龙头和脏污的镜面还算完好。 他从另一处废墟里找到一条灰扑扑的毛巾，站在洗手池的自来水打开后，等了许久才不再是奇怪的抽水声。 开始是夹带着黄沙的糟糕水质，许久后才稍微清澈一些。 徒手清洗镜面。 洗手。重复。 而后清洗毛巾。 洗脸。 擦干脸上的水滴后，他隐隐觉得痛觉好像还有残留，不自觉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胳膊。 并不疼。 他误以为不够，于是多用力来了几下。 可惜，直到流血，都没有觉得痛。 一片漆黑的莫比乌斯环结构共享梦，就像之前一样能直接传导伪造的痛觉，他察觉到不对就立刻醒了，这次却无法醒来。 直到对方愿意放自己走。 以及，迎接，钥匙…… 宣爻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直立，别说睡不睡得着，而是忙于把趴在他脑袋上假装帽子的小狐狸给直接薅进怀里，用力抱紧。 小狐狸莫名其妙地用肉垫推他的脸，这柔软的触感让宣爻想起那张柔软的可以变成矩形或球体的床。 住在那里没几天，却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由奢入俭难。 特殊的浮岛，奇怪的房子，凝固的夜空……一切都很漂亮，就连一个茶壶都很漂亮，管制局里的一切也很新奇。 但是能拥有那些都是用努力和天赋换来的，自己好像只拥有巧合。 宣爻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知道如果以目前的水准留在首都圈，在局里只能做最基础的工作，自己逐渐就会变得像过去一样，只是单纯为了钱，然后接受人工的异化，或者沦为一个去往邦联各处，供人参观、帮助孩子们入网的人形核心核……直到最后完全丧失了自我，只能依靠精神网络存在。 管制局大概会回收自己。 被养就像被卖回去又用旧的物品一样。 损坏了，就有更新的代替品。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更好的，也会直接替换掉自己。 大概率很快就会被替代。 无论是工作，还是对方身边…… 但是“自然而然，不可或缺”的组合却给了他一个无法叛离的“目标”，因为那是一种从开始至结束的密不可分，是孤独的人才渴求的永恒。 可是，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身边总是很热闹，他不像是孤独的人…… 为什么当时要对他好奇，为什么要驻足在路边盯着他看？ “快住手！你在做什么？自虐吗？你的胳膊流血了！” 宣爻并没有听见小狐狸的声音，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双栗色的眼睛。 像初见时的发色。 却不能否认后来的“天缥”更为恰当。 睫毛也是同样的颜色。 所以，才会有一条细线。 原本的颜色。 其实他才刚回到这里，但是早已经想回去了…… 脑子好乱。 “要联络你吗？”宣爻在混乱的思考过后不禁发出忐忑地嘀咕。 “……奇怪的问题。”小狐狸莫名地看着他，“你可看清楚了，我只是台ai，不是主人本尊。” 宣爻：“……” 他呼出一口气。似乎放下心来，却又显得有些失落，再度埋头搂紧小狐狸，用力蹭了蹭那柔软的肚皮。 ai无奈地用毛茸茸地小爪子推开对方，再把它的脑袋从对方怀里给挪出来，顺便调动体内藏的机械臂。 “你别动。我先给你胳膊止血。”小狐狸叮嘱道，“主人最近很忙，让我照顾好你。你要是再这样，我会被骂的。” “我有次级权限对吗？”宣爻乖乖抬手，任由ai操作，自己则继续问，“没有主控限制的前提下，你会听我的话对吗？也会对我说实话对吗？” “是的。是的……是的！你问题怎么那么多？”小狐狸分出一条机械臂给对方涂止血凝胶并表示，“但是不包括帮助你自我伤害……好了！你快点回去大叔那边，别一个人呆着，你是一个人呆着就容易胡思乱想的类型。” “……他真的没有带谁回过空岛？”宣爻抱着小狐狸边往地下室走边问。 “是的。除了你。” “为什么？” 第153章 “不知道。主人没义务向我汇报。” “……他家里为什么是那样的结构，居然好几个洗澡的地方？” “不知道。” “你为什么能用他的全域？” “我怎么知道？” “……” “等等，你这是终于知道想主人了？” “……想。” 宣爻反复开阖嘴巴，许久才说出完整的话。 “一直有想。” “那你联络主人，跟他说。主人肯定会高兴的。” “会吗？”宣爻很怀疑。 “会。你现在才收了一串手串，一些零食，几套衣服，一台辅脑……” 它越说宣爻头越低，脸又重新埋到了小狐狸的肚皮上了。 “你低头做什么？相比其他人，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每次都很勉强的样子。主人的嗜好就是这个。本来收到礼物的人高兴，送礼物的人也会高兴，但你每次都不情不愿地收，主人特别伤心。” “……” “主人绝对有让你联络他，但是你从来都没联络过，他肯定很失望。” “……” “每次主人亲你，你还会躲。也很少主动亲他，你换位想想，会不会很伤心？” “……对不起。” “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只是台ai的外置附属设备。” “……好有道理。” 而宣爻自己真的是连遵循基本社交模块运行的ai都说不过。 社交好难…… “我说主人非常伤心，你怎么不给点反应？” “该给什么反应？” “立刻联络一下他！” “……我连点开消息看一看的勇气都没有。” “要什么勇气？要一鼓作气！第一步，看消息。第二步，回复！就两个步骤而已。有这么难吗？真是急死我了！我要把情绪模拟模块全都卸载掉，不然早晚为你急死！” “……” “而且还是干着急。好气。你个笨蛋！大笨蛋！你个渣男！大渣男！” “……” 宣爻在小狐狸越骂越大声之前欲哭无泪地捂住了那张狐狸嘴，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大叔那边一眼。看到大叔还缩在自己清理出来的那个墙角呼呼大睡，他才放下心来。 “你别把大叔给吵醒了……” 要是大叔醒了又附带了一个儿子，宣爻肯定自己会变得更怂。 想到这里，他不禁四处张望，寻找着阿茶的身影。 地下室没有，地面上也没有。 看他那副偷偷摸摸的模样，急得小狐狸又想骂人，最终勉强改成加油鼓劲。 “夜深人静，时机正好。一鼓作气！快点联络！你个笨蛋！” “一、一鼓作气——好、好的！” 宣爻深吸一口气，终于言行一致。 第一组消息最开始几条是关于“钥匙”和发消息当时特殊的情况。 他当时用了，而他甚至不知道怎么用，更无法界定什么是滥用。 钥匙之后，时隔好几天，刚好是跃迁期间，是第二组消息： ——你的脸没事吧？ ——或者还有点疼？ ——我不小心下手有点重。别生气啦。 ——当然你也要负一半责任。 ——就罚你把所有会做的甜品都做一遍，而且只能给我一个人吃。 消息不多，虽然长短不一，却没有谴责，没有逼迫。 舒适而安心用词，足以让宣爻抛开怯懦，继续往下看。 直到最近几条至结尾的部分，才出现了几秒的影像与声音。 是拿着曲奇的手指。 指节尤其好看。 特意移到手腕，聚焦于牙印。 附言是一则寻人启事： 寻找能与这尖牙利齿完美匹配的人。 奖励：一年份的手工糖果。 备注：希望该恶性罪犯尽快投案自首领取糖果，否则将追加擅自抛弃我本人的重大罪名。 【??作者有话说】 o(╥﹏╥)o想要一个对这长长更新的夸夸 第128章 核心核.5.3 穆纯不止从蓝桥梦那里得到了对方所知晓的全部信息，还跟录子濯等人讨论好了接下来的对策。 整个过程并不复杂，但非常耗时费力。 尤其他之前还没达到最低出舱标准就强行蹦了出来，还跟蓝桥梦的异化形态正面对抗过。 针对“精神网络”的安全措施做出一系列的调整后，排除掉蓝桥梦用来交换坦白的“条件”有点奇怪以外，追击面具男的进展却相当可喜，要不是首都圈的遏制者只有自己一个还刚好半死不活，对方又跑得足够快，早就已经抓住了。 就在穆纯觉得“一切顺利”，他就被火冒三丈的格雷和录子濯协力押送回了治疗舱，就连韩归铄都不敢帮他“越狱”。 穆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收到了宣爻发来的，耐人寻味的三个字。 ——没抛弃。 宣爻没有料到对方只用几行字就能让自己眼眶发热，差点就哭了出来。 性能一流的辅脑仅需一个闪念，就已识别出他不经思考的简短话语并直接发送出去。 设置为“私人好友”跟“一般好友”不同，根本就没有“撤回消息”这个选项。 宣爻只得一面谴责自己不够谨慎，一面后悔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才选择了主动联络对方。 而且还是首次。 这种开始显得冷漠，现在显得敷衍的状况，简直手忙脚乱不足以形容。 乱七八糟。 他根本不敢想象对方会怎么想。 但也找不到恰当的补救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宣爻：那个…… 穆纯：怎么了？ 宣爻：我之前没发现收到消息。 之前既是出于习惯，也是出于卑怯。 尤其当时的情况，他也不可能一心二用。 宣爻：后来也不敢看消息，是怕你还在生气。 穆纯：当然生气。不过可爱的人拥有特权。你可以选择使用与否？ 宣爻：……使用。 穆纯：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我就会宽宏大量。 宣爻：没抛弃你。 穆纯：还有想说的话没？ 宣爻：有的。 穆纯：什么？ 手腕还疼吗？想吃什么？这几天在做什么？别生气了……以及其他许许多多。 过多的话语无法表述，让宣爻思绪拥挤不堪，不断想起有关于对方的细枝末节，后悔自己执拗的认定没有人可以联系，自认为对方所说的只是一时兴起，所以从未设想过这些都是真的，而对方恰好也是唯一一个愿意跟自己这样说话，愿意不断给予他耐心的人。 散碎的念头经过思绪后变得不成词句。 沉默延续不久，穆纯就如以往般主动。 穆纯：要聊天吗？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或者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可以即时同步。 沉默。 这次很久。 没有得到回答的穆纯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穆纯：我现在有点累，准备休息一下。 宣爻：怎么了？ 穆纯：真想要单s+，就是只想要精神阈值，不想要异化率。 宣爻：什么？ 穆纯：单纯依靠物理手段无法修复耗损精神阈值，只能通过最为自然态的休息，也就是睡眠，否则接收了过多外界信息所产生的情绪反馈就会出现冗余，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拖累，必须依靠精神阈值去反向排遣。 宣爻：你说异能？ 穆纯：是的。异能是综合了情绪与本能所构建的特异性质。确切的说是能让你的身体能力变得超乎常规基准线的情绪。你的情绪是什么很多时候并不取决于你自己，是取决于外界对你施加了什么后你所给出的反馈。而没有异化的纯粹的精神阈值就是一种绝对理智的中间态，是控制特异性质的最佳手段……真是讨厌这些枯燥的理论，再聊这个我恐怕立刻就能睡着。 宣爻：那……不打扰你休息了。 穆纯：我没说打扰。 他在对方真的“不打扰”自己前抢白。 穆纯：你可以陪着我休息一会儿，等我醒来再陪你聊天。 宣爻：这么远，好像陪不了……？ 穆纯：你刚才是不是忙着胡思乱想，根本没有注意看？你往回找找我是不是已经说过了？ 宣爻依言照做，很快就找到了相应的消息。 宣爻：可以即时同步？ 这是什么？ 穆纯：对。虽然我不共享梦境，不过可以即时同步。 宣爻：具体要怎么同步？ 穆纯：可以给你开个最低听觉和语言同步。 宣爻：我？ 穆纯：对。其他人如果不通过辅助舱，我也会排斥与他们即时同步。你不用舱也可以跟我共感，而且还很安静，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第一次同步的感觉可能会有些奇怪，你需要适应一下。如果有呕吐或者眩晕的症状就立刻终止同步。没其他问题的话就注意确认接下来一连串授权？ 第154章 宣爻：好的。 接着宣爻就瞪大了双眼。 因为他看到了辅脑连续弹出几百个各种各样的神经元接续相关的确认授权。 有些他能辨识出来所属区域，有些就纯粹是在机械的重复着确认。 “搞定咯！” 随着穆纯的声音犹如从宣爻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再回荡在一个感觉相对狭窄的空间内，宣爻已经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 “那就这样。我先睡了。你别吵我就好。” “……” “说话。别只知道点头不说话。你没有同步自己的神经和身体转换加密路径给我，我这边可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 “……我，不吵。不过……” “怎么？” “你一会儿记得断开我这边的声音。会很吵。影响你休息……” “好。搞定了。晚安咯？” “晚安。” …… 能听到的另一种呼吸声依旧如同宣爻自己发出，只是迅速变缓变轻。 心跳不知不觉变成两道，以恰当的节奏彼此交替。 的确是奇怪的感觉。但没有丝毫不适。 相比对方陪伴在自己身边，更像是成为其本身的一部分，与其一起感受着这个世界传递来的信息。 如果对方能进入自己梦里，如果他能留在自己梦里，自己梦是不是就不只有一片漆黑，也不会被那个可怕的面具人入侵梦境？ 以至于惊醒，以至于恐惧…… “怎样？联系到了？主人开心吗？”小狐狸迫不及待。 “我跟他同步了，他现在在睡觉。”宣爻连续点头并示意小狐狸轻声一点。 “太好了。”小狐狸在宣爻肩膀和头顶来回雀跃。 不知不觉间，宣爻已经再度打开了水龙头。 思考与举止仿若彼此分离，也可能形成了另一种驱力。 空洞而古怪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什么都没有流淌出来。 重新关上后，他凭记忆来到另一处废墟下开始翻找。 ——他听到对方不安分的跟换睡姿的连续响动。 他找到工具箱，修好了抽水机。 抽水机的轰鸣声，地下水流动的声音，都掩盖不了对方的呼吸声。 修理完毕。 确认恢复供水。 但是水比刚才更冷。 重新关上，回到工具箱前。 低头蹲下翻找。 备用的刮胡刀或刀片都没有。 很可能在某片碎石之下，而自己并不常用，已经记不住准确的位置。 好在有一把剪刀。 “你这是要做什么？”小狐狸忙挂在他胳膊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可别做傻事！我用机械臂集群一秒就能制止你！” “我没有……”宣爻小声说，“我想剪头发。” ai：“……” “你随身有剪刀吗？”宣爻不确定道，“或者你帮我？” “我没有。也没有安装相应的模块。”小狐狸立刻远离了对方，找了个干净的碎块蹲着。 确切的说是用一条机械臂撑着地面，免得弄脏它那身白毛。宣爻则抓起额前一缕过长的头发，犹如方才那般，开始履行自己早已应过的事。 剪刀并不快，剪的时候会扯到头皮。 但跟梦里不一样，现实并不让他痛苦，反而让他觉得安心。 钝剪缓慢移动，一撮撮长短不一的卷发掉落地面，带着一种讨好和期待对方喜欢的忐忑。 至少他之前从没有在乎过，长短也无所谓，穿着和其他也是。 我想再考一次。 课我也会学。 别讨厌我…… 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自言自语。 他想知道更多，了解更多。 无论是与对方有关的，还是自己所未知的一切。 单纯是好事，无知和愚蠢却不是。 宣爻看着残破的镜面嘴巴无声的缓慢开阖：我剪了头发。 他冲洗干净身上和手上的碎头发，又把剪刀放回工具箱。 阖上盖子的时候，他看到看着工具箱上有一行日期和父母的名字，下面还有一看就是用小刀后刻上去的哥哥和姐姐的名字。 他摩挲了一下手串，才下定决心，重新拿到工具箱，走到自己行李旁边再放下。 的确很多都说不出口。 太过明显的讨好。 而且他身边的人都好漂亮，还很聪明，也很厉害的样子。 自己什么都没有，像破旧的工具箱，什么都不是……唔？ 这是什么声音？比呼吸重，比呓语轻，不像呢喃。 是头发和脸颊反复蹭纺织品的声音。 想象一下就觉得好可爱。 ——沉稳的呼吸与纺织品碰撞发出的轻微颤音。 宣爻不自觉双手捂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脖子。 耳边不属于自己的细碎的声音却一直有。 像是睡得并不安稳。 但是并没有惊醒，也没有发出声音。 悄无声息的将不安分的辗转与难熬诠释于静默。 并非负面，也非正面 而自己的贪婪却在这些细碎的声音中很明显且疯狂滋长。 美味从来无法让人浅尝即止，只能让人想吞噬更多…… “宣爻！” 阿茶的疾呼声把宣爻拽离意识的深海，与她一同奔来的还有大叔。 “刚收到消息，穆纯作死成功但是又没完全成功，现在半死不活。” 大叔的话害得宣爻完全懵了，同时发现自己耳边属于对方的呼吸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走了。”阿茶没有多说，直接一手抓宣爻，另一只手抄起了他的行李。 “等等！”宣爻喊停不过几秒，忙拿起那只工具箱，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主动降维，知道吧？”大叔紧随其后，“他降完维，是有点小问题，不过还算还好好的。后来他又作死了一次，也没事。现在突然彻底不好了，不知道他又作了什么死。” 宣爻一怔，想起自己刚跟对方联络过，而且对方的确提到“累”，难道……？ 他因而差点忘记挪腿，被阿茶拽得一个踉跄，亏得大叔扶了他一把。 “后遗症。”阿茶说。 “大概率只是主动降维的后遗症。他的辅助和监管都快疯了。”大叔说，“快走。别发呆。回去晚了，你就得给那狐狸精送葬了！” 第129章 核心核.6.1.修 监控屏上无起伏的体征监控线条已经不断回荡的警报声，佐证着穆纯心脏已经停跳。 经过30分钟的反复确认，判断为治疗舱已经对穆纯没有任何作用，堪称经验丰富的录子濯立刻让ai在最为牢固的训练区·编号0001训练室给穆纯搬了其最爱的球形床，把穆纯连人带床放进训练室的同时不忘把配套的ai和其他东西全一并丢了进去，同时将整个训练区彻底封锁。 一切准备措施完成后不到30分钟，穆纯所在位置逸散出无法用言辞来形容的天缥色四线，很快就充斥满了整间训练室。 建筑本身的隔离强度根本无法应付当前情况：觉得同事大惊小怪而没有使用任何保护措施的格雷视网膜被烧毁，哀嚎着“我的眼睛”被抬走了。杵在录子濯身边的韩归铄首次切身体验到了智商的优势，十分庆幸自己跟首席一样穿好了防护服。 等到宣爻一行三人返回首都圈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集结在黑暗之中的“人们”，并非低维认知层面的“人类”，而是形状和颜色各异的光点。 只有穆纯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轮廓，周身如同晕染般点缀着天缥色。 “穆纯。”所有颜色的光点在他周围同时闪烁着呼唤。 “委员会的各位朋友，”穆纯笑容灿烂，态度也区别于上次，显得相当亢奋，“我暂时失去主控了？” “是的。”欧碧色光点闪烁着，“他正在抢夺你的主控。” “还好提前知晓他的计划，我们这边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海天霞色光点闪烁。 “他选择的入侵路径是核心核的深层梦境潜意识，”半见色光点闪烁，“我们无法阻止钥匙。” “现阶段暂且由我们做对抗，”海天霞色光点再度闪烁，“目前整体情况占优，很快就能得到不错的结果。” “扼杀那些自以为完美的危险和意外状况，果然非常有趣。”穆纯并没有跟那些光点，同时也是自己真正的“同类”客气。 “好了。你的主控已经夺回。他根本就不是依旧保有‘集群意识体’能力的我们的对手。”凝夜紫色光点闪烁，“接下来你只需要把核心核恢复原状，或者将核心核送到我们所在的维度，精神网络的漏洞就会被被集群意识体自动融合并彻底修复，不会再给他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我不同意。”穆纯拒绝，“漏洞由我来修复。核心核的未来我两种都不会选。” “能请教你拒绝的理由吗？”欧碧色光点闪烁。 第155章 “他既是核心核也是人，”穆纯说，“他的人生应当由他自己来做决定。” …… “上边”那些家伙嘴巴里的“很快”显然不是常规定义的快。 穆纯睁开眼睛的刹那，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他在管制局的“休息室”，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围在周围的除了以录子濯为首的辅助等人，各个都以担忧目光的注视着他，还有一道既熟悉却又有些陌生感的半侧着身躯的轮廓。 还带着些许尘土的衣服他认识，是自己特意为对方选的，只是后脑勺的轮廓就显得很陌生了。 并非是打捋的海藻精模样，也不是卷而蓬松的花椰菜，而是短却由起伏还没有规律可寻的神奇结构。 这颗特别的脑袋显然不止引起了穆纯的好奇，还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小声惊叹：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录子濯因此还不禁伸出了手，想要摸一下那颗发型奇特的脑袋，奈何却被对方果断猫腰躲开。 位置正好，穆纯毫不费力的趁机伸手，摸向宣爻的脑袋。 宣爻迟来地察觉到不对，却没有像刚才躲开别人那样避开，反而如同本能地定住不动，任由对方用一种近乎于促狭的方式摸了好几下，同时忐忑而小心地缓慢回身，不敢相信地看向躺着的穆纯，努力地重复眨着眼。 “你活了。”录子濯板着脸道，“我还以为你死透了，差点把你埋了。” “我亲爱的首席，”穆纯摸宣爻脑袋的动作都被对方的损话给惊得僵了下，“你说话真是难听得能直接把我气死。” 他的声音让宣爻突然回神，反射性地抓住还留在自己脑袋上的手腕，但他只来得及开口挤出一个单音就被周围众人的声音给掩埋过去。 “醒了！” 随着韩归铄的惊呼，刚才除录子濯外还在僵成石雕的众人纷纷活了过来。 “人类这个物种的未来究竟为什么要进化得那么奇怪？心跳和脑波都能说没就没！”长发凌乱的尘立言一副想立刻痛揍穆纯一顿的狠恶模样，要不是他同时已经哭出来了，可能真的会吓到人。 穆纯忙用另外一只手给他抹了下眼泪，笑道：“你这样子究竟是担心我还是想揍我，我有点分辨不出来了。” “当然是揍你！”尘立言替穆纯分辨的同时没忘记用力挥开他的手，若没有被录子濯及时拦住，可能就真的扑上去给他一拳了。 穆纯笑着环视了一圈，发现人其实不多，简单的跟大叔和阿茶颔首算作问候，就看向了宣爻。 宣爻依旧定定地盯着他，眼睛都不带眨。 穆纯与其对视，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终究难以自制地爆笑出声。 “这什么？”他边笑边迅速得出了结论。 “刺梨！是刺梨！”他自问自答地继续狂笑道，“海藻精，花椰菜，都不错，不过这个刺梨最好。特别……可爱，手感也最特别。” 哑然的众人：“……” “刺梨？” 宣爻和格雷同时出声，又同时用辅脑搜索，再同时一愣。 “怎么剪了个那么可爱的发型？”穆纯答非所问，“这参差不齐的样子，不会是你自己剪的吧？” “……是。”宣爻小声道。 穆纯：“……” “给我摸一下？”格雷看似征求宣爻的意见，其实是在征求穆纯的意见。 没想到却被宣爻果断避开来，只能失落地垂下胳膊。 “小气！”格雷低声抱怨。 “岂止是小气，”大叔出声唾道，“他不给我摸就算了，我多看他脑袋两眼，他还要瞪我！” “同上。”阿茶面无表情说。 “宣爻，站着别动。”录子濯突然道。 “唔？”宣爻一怔，很快意识到首席有跟格雷一样的企图，但他也记得之前被别人碰了一下穆纯就会不高兴，当即猫腰避开了首席的手，躲到了尘立言背后。 录子濯：“……” “你躲在我背后干嘛！？”尘立言觉得对方的行为逻辑简直全无逻辑可言。 “因为，”宣爻小声说，“你肯定不会想摸……” 尘立言：“……” 穆纯和其他人直接笑个半死。 “被嫌弃了吧。”穆纯径自坐起，同时朝尘立言身后的宣爻招了招手，“我呢？我能再摸一下吗？因为你的脑袋真的很好摸。” 宣爻立刻乖乖从尘立言身侧探出头来，伸长脖子确保对方的手能碰到。 “手感真的不错。”穆纯笑得就像在逗小动物似的，动作也像，“不过还是要修剪一下，这样会对那些想摸你脑袋的坏蛋们拥有过高吸引力。” 以大叔为首的坏蛋们：“……” 宣爻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沉默良久的韩归铄被格雷拐了一下才回神。 “你在看什么呢？人都看呆了。”格雷明显不在状况。 “他居然意外适合寸头，”韩归铄惊喜参半道，“这样居然有点帅了！心动的感觉。” 宣爻这次躲到了穆纯的背后。 “小心被你家亲爱的大刑伺候。”穆纯意味深长道。 “切——看一下都不行？”韩归铄嫌道。 突兀的哈欠声打断了韩归铄未尽的调侃。 宣爻似乎是第一见到穆纯如此疲惫的模样，其他人也跟他一样惊讶地看着穆纯。 “你居然会打哈欠？”尘立言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会。”穆纯一语带过，“好了，你们该忙忙，刚回来的那几个都去休整一下，一身尘土的在这里乱走，简直是在谋杀我的眼睛。尤其是立言和宣爻，你们两个先照顾好自己再来。” 被点名的二人不好意思的同时打量自己和对方：尘立言下眼眶乌青，宣爻满身尘土。二人的狼狈肉眼可见，的确没有任何辩驳余地。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尘立言和宣爻却依旧互相盯着对方，仿佛在等对方先离开。最后还是被首席一只手一个，以打扰穆纯休息为由直接提溜着后脖领拖走了。 等宣爻跟首席软磨硬泡了好几天，用各种新科目的考试成绩让对方满意后，终于得到了“探视伤患”的权利，又已经是好几天过后。 穆纯正想起床，宣爻已经反射性上前搀扶，却被首席巧妙的挡了一下，并且重新把穆纯按回去躺好。 “子濯，你别老把我当残废行吗？”穆纯无可奈何，却没有拒绝，顺便伸手拍了拍宣爻脑袋聊做安抚，“我好了。完全康复。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你应该出门到处蹿一蹿，否则就有违你的风格。”录子濯无情拆穿，“还有这满地的垃圾，是不是说明连辅脑都没同步完？否则你肯定让ai把这里打扫得很干净了。” 宣爻应声低头，发现地面上的确零散地丢着些口服营养补剂包装袋。 而且还是特殊配比医用的专门补充剂。 “他最近吃不了普通的食物，只能喝这个。”录子濯扫了一眼刚好抬头的宣爻，“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注意他的物种问题，不能用我们的标准来看待。懂了吗？” 宣爻慌不迭地点头。 “我真的已经好了。”穆纯再度强调。 “等你能重新带着一堆机械臂到处溜达的时候，我就算你好了。”录子濯无情道，“或者等到你能满世界到处蹿了，就算你彻底康复。在那之前，不准见尘立言，免得他粘着你，影响你休息。” “以后你再说我喜欢给人当爹，我就把这一段回放给你看，”穆纯戏谑地回大，“毕竟现在的你比我还像爹。” “……” 穆纯花了些时间送走了唠叨的首席，才冲杵在旁边不敢动的宣爻招招手，示意他靠近点。 “别那么紧张。是公事。”他直截了当道，“我跟辅脑的确暂时合不来，只能当面说了。” “好的。”宣爻略微放松下来。 “不过先给我摸摸你的脑袋。手感真的相当不错。” “先？” “暂时先这样。我现在五感也有点问题，只有四肢的基本恢复了。” “……好。” 宣爻乖乖弯腰伸头，方便穆纯下手。 “那么，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简单从头跟你说。”穆纯一心二用道，“你，或者说你家所有的情况，也可以称之为事故，包括确诊的原因，已经基本查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o(╥﹏╥)o不好意思晚了点（磕头 第130章 核心核.6.2（2in1）修 两个人的脚步声在漆黑的空气循环管道内轻轻回荡。 “主动降维真可怕。” 夏馨后怕地猫腰跟在辅首面具身后，他们不需要依靠照明就能向前。 “那个一脸严肃的长发男看起来柔弱漂亮，动起手来却跟外表相反，相当能打。嘶——我的下巴到现在都还疼。比我能打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是谁？你只提过阿茶和大叔，没有说过管制局还有这么一号遏制者。” 第156章 “他不是遏制者，是穆纯的首席辅助——录子濯，”辅首面具说，“他只是看起来年轻，其实跟你一样以前都是反恐出身。算是你的老前辈。异化方面也是。” “这居然沦落去做辅助？有点夸张了吧？”夏馨难掩惊讶，“是管制局里面的妖怪太多，还是他自身异化率不够？” “他不是因为异化率低才做辅助，只是比其他人精神阈值高，更为适合做辅助。当然他也非常喜欢做穆纯的辅助，同时还兼任了副局长。如果没有穆纯的话，他就是局长。算是全能型。” “这些人就没点事业心吗？还是穆纯真有那么大魅力，或者挖人的技术太过厉害？”夏馨调侃。 “他相当挑剔。不会留没有用的花瓶在身边。” “既然都是这种级别的人，我们之后无论躲去哪里都没有用吧？就算换其他假身份和匿藏地点，只要一次主动降维，立马就能被他定位到。何况你刚才也没能抓住机会夺走他的主控权。下次他肯定会有防备，以后也不可能夺取了。” “你太高看他了。如果不是上面有人出手帮他，我已经成功了。”辅首面具道，“至于主动降维，他不躺个几天是不可能恢复如初的，否则他肯定亲自过来了。” “上面居然这么厉害吗？我还以为你和穆纯才是实力的第一梯队。主动降维有这么危险吗？我以为就是通过精神网络来定位精神体的能力。”夏馨接连错愕。 “在精神层面上我不如他们。”辅首面具说，“他们没有身体，可以使用意识集群，等于不受制于维度。我和穆纯的能力都受制于身体，需要依靠主动降维来分解自身才能跨越界限。而且必须把分解到最小单位，一不小心还会无法重新聚集，导致精神体死亡。” “意识永寂？” “对。” “有强力外援的感觉真不错。有点羡慕了。”夏馨说，“我们这边最近一直处于劣势，这样继续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劣势？” “你自己差点就被穆纯手下的人抓住，钥匙也没有拿到，还损失了一个蓝桥梦，失踪了一个蓝桥雪。” “……” “你肯定也没料到自己那神奇的蛊惑能力会在那个小子面前失效吧？”夏馨幸灾乐祸道，“我都跟你说了那小子只是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其实对诱惑和恐吓完全免疫。是个软硬不吃的死脑筋老古板。你居然还以为抛出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能引起他的注意，让钥匙自愿跟你走？ “蓝桥梦的嘴巴也不是蚌壳。就他迷恋男神的劲头儿，加上穆纯拿捏他人心理要害的手段，无需多少功夫就能撬开蓝桥梦的嘴，透露你真正的目的。 “精神网络的防火墙肯定也已经加强了。就你目前的算力，在骇入‘三清’之后，估计就不剩下多少，根本不可能同时摧毁所有保存在管制局里的核心核。尤其在没有蓝桥梦的前提下，你也不可能通过梦境汲取其他人的精神阈值作为算力补充。加上蓝桥雪不见踪影，你手里就只剩下我这一张牌了，根本就不是有高维和管制局帮助穆纯的对手……” 她冗长地话语突兀终止。 独域跟全域的量级差瞬间洞穿了她无形的防御屏障，大力钳制住她咽喉的手让她只能发出古怪的气音。 “有些话你最好考虑清楚自己目前的立场再对我说会比较好。”辅首面具道。 夏馨趁对方说话时反扣住对方的手腕，夹住对方的胳膊一拧一踹，成功挣脱出来，急促呼吸地摆出防御架势。 “你们还说我最大的问题是不稳定，你的状况也未必有多好。”夏馨心有余悸地拉开距离。 “我本来就是诞生时被舍弃的弊端。不稳定才是我的常态。”辅首面具毫无愧意地放下手，转身沿着管道继续向前，“稳定需要时间。漫长的，等同于一个星体成形的时间。我给你和蓝桥梦用来同步的时间尺度的都是人工制造的行星，形成时间同样很短。这是目前最大的缺陷。” “这么说来，管制局对于整个精神网络的监督与保护的岂不是等于提前预定了‘未来的异化者’，在人数和战力上能始终占据优势？”夏馨问。 “是，但这无所谓。你没有必要因此高看管制局，”辅首面具说，“你以为宇宙的所有维度能从一个节点上诞生出几个达到这个条件的人类？还是以为管制局有多少真正能用的异化者？” “……” “数十亿的单位时间与数亿分之一的人类中，才有概率出现一个可用级别的异化者。管制局的人90%都是后天人工异化出来的半废物，根本没有经过时间和外界的筛选。现在也只能留在核心区里，代替维度核心核作为精神网络的主体算力。有限的人数决定了他们有限的算力，如何调配才是他们最大的问题。加上你之前在边境、我在管制局内部、蓝桥梦通过黄金心引发的事件，他们大部分有能力的人员都已经分散到了各处……除了那几个遏制者，其他都不是问题。” 他略顿后道：“而且，谁告诉你我的目的只是毁掉精神网络？” ※※※ “首先，意识永寂，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疾病，而是一种高维才会出现的现象。记住，是现象。所以高维可以改变这种现象。”穆纯半靠在球体床上强调，“不过当前的文明阶段只能认知到‘灵魂已经死亡，只有身体还存活’这一层面，但它其实就像核心区里的那些人，只是过渡融入精神网络，意识产生了转移、压缩以及质变，使得自我意识本身变得不再需要依附于原本的身体，变成了能独立存活于精神网络内的一组‘信息集群’。 “目前，也就是这里——你所在的亚高文明与高维——也就是我所在的维度其实一直在依靠精神网络进行互补。二者此消彼长，平衡二者才能让两个维度同时达到最佳存在状态。而高维所需要的就是这种没有身体，只剩下信息集群的精神体。 “不过我们的数量很少，所需要的并不多，所以同时在竭尽所能地严格管控，以此避免或减少精神网络过渡融合的人出现，将获取途径限制在自然或意外死亡的范畴。 “就像是提前收集，避免以后有需要反而必须人工促成这种现象，也是在避免伤及无辜，而你们能从精神网络获得便捷的、跨越整个宇宙的信息获取与联络途径。 “为此我们才主导构建了精神网络，协同搭建了保护精神网络的整个机构。也就是管制局……” …… 宣爻听到途中就悲伤的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 他剪掉头发时，的确下定决心再考一次。 目标是：辅助。 其实他刚考完就妄想过，只是怕给对方添麻烦而迅速压抑了这个念头。 若不是这种拿不定主意的性格，他也不会变得遇事就只会逃跑。 等他再度下定决定后，却在发现对方做了非常危险的事，继而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但他依旧选择了藏起自己的想法。 直到他站在透明的通道里，看着下方“三清”里面那些人换班时成列出入，看到他们一脸麻木的日复一日的在进行着一成不变的枯燥工作，陡然感觉到新的恐惧。 他要想成为穆纯的助力，要分析并解决那些复杂的案例，那他至少必须是阻遏者。 但是在异化率不够的前提下，这根本就是在白日做梦。 即便使用人工强行提高异化率的方法，提高后的结果也只是成为核心区的一部分，成为精神网络核心的一部分。 这与他此前日复一日的麻木生活并无区别。 他会无法留在对方身边，已经付出的努力也会变得没有意义…… …… “核心核能确保所有人都能对同一种东西产生出完全相同的现象级认知，构建出每个人的大脑都能够通用同类信号标准对照组，是搭建精神网络的基础。 “核心核目前一共只有三个。其中第三和第二个都是人工制造的，分别是动态解析与编译中心和大语言中心，俗称动态树根和语言树根。第一个就是你身体里的母星认知——地球。” 穆纯的话语蓦地把宣爻拽回当下。 与其息息相关的部分终于让他不再走神。 “你可以把三个核心核理解为，分别识别身体、意识和本能的三个部分的。而精神网络最初被构建起来的时候，其实是无法识别人类的情感和情绪的，高维恰好无法容纳这些被我们视作于‘冗余’的部分，于是就将它们作为‘能源’融入了精神网络的基础构架，最终形成了亚高与高纬相互汲取所需部分的特殊平衡共生关系。” 宣爻嗫嚅了好一会儿又小心地拽了下穆纯的衣角，才问：“可以理解为精神网络是活着的，有情绪的吗？” “差不多。不过它的情绪是高维冗余的，相对激烈的情绪。所以才需要三清去做运转的核心。”穆纯说，“高维那边的想法也并非总是能达成一致。其中就有那个面具男——他的目的始终是核心核。” 第157章 “为什么？”宣爻问。 “因为只有从最基础的层面切断了人们对精神网络的认知才能彻底杜绝大家彼此连通、共享和交换信息。为此他一共制造了六颗人造行星，为得就是人工制造出能容纳核心核的异化者。因为核心核需要行星级异化率的异化者。但人工制造的风险很高，牺牲者也很多。即便把核心核抢走，也很容易就被我们追踪到。所以我们放弃了把人类的身体当做存储途径，反而选择了另一种相对温和的保管方式。” “多层折叠空间装置？”宣爻又问。 “对。”穆纯颔首，“你所拿到的就是人类对本能最初构建基础认知的部分。由于天量级的时间和人数累积，它本身已经由信息集合体演变成为庞大的信息源和算力兼备的混合态。但你的异化率很低，是任何人都能达到的水平，就像普通的情绪波动一样。这意味着你本身并不是个情绪很明显的人，剧烈更谈不上，原本是最不适合的人选。但是在1%的极端条件下，你情绪爆发远比任何遏制者级别的异化率更高，所以你就成为被核心核选择的，最适合融合的人选。” 宣爻：“……” “而你的家人，怎么说呢，都是通常意义上不错的人，”穆纯无声了叹了一下，“他们本身的情绪太具有普遍共情能力，容易被外界环境影响。尤其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会迅速加深对依赖的精神网络，长期就导致了永寂现象的出现……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些，相关的东西我先同步给你，具体情况自己看吧。有什么理解不了部分，可以问我或者首席。他可能讲解得要比我详细一些。” 宣爻颔首，接受共享的同时问：“那颗宜居星，我的家，以后会怎么办？” “应该会保留。”穆纯说，“常规程序是彻底排除潜在的危险后就会给它编号，正式纳入邦联开发与管辖体系。李解说查到之前承接开发的那家公司有被骇入数据库的痕迹，所以才会出现在你父亲公司的待办项目里。这种悄悄添加的假项目通常优先级很低，按道理不会被人发现，更不可能真的有人愿意去偏远的地方开发……”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宣爻没等对方说完就打断。 “很重要？”对方的主动和打断都让穆纯惊讶。 “也是公事。”宣爻说，“大概。” “大概？” “就是那个面具男，他说他的目的是你……” “什么？” 穆纯蓦地?楓弹起，凑近对方。 “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面具男？阿茶他们没保护好你？” “没没没……保护得很好，”宣爻忙摇头，“我没有见过他。是在梦里。他把我拉进了他的共享梦，说了一些跟你刚才说的那些有些类似的话。还说能教我怎么使用钥匙、帮我立刻改变自己等等，他好像是说能直接‘拿走’我的缺点……？” “没必要。”穆纯没等宣爻说完就掐住了他的脸颊，打断道，“慢慢来就好。记住，一定要慢慢来。以最自然的状态慢慢来。知道吗？” 宣爻忙“唔”的一声飞快点头，这才救回自己的脸。 他正揉着被掐过的脸颊，就看到对方打了个哈欠。 “要不你先休息……？” 宣爻问的同时准备起身，却被对方揪住袖子拽回去。 他一个踉跄没能站稳，差点砸中对方，只能慌张且狼狈地勉强撑住那张过于柔软的球形床。在对上那双近得过分的天缥色眼睛时，仿若僵住般一眨也不眨地直盯着看。 “……怎么样？”穆纯问。 “什么怎么样？”宣爻一脸懵地看着对方。 “我说，想不想去另一颗幸存的人造行星看看？跟我一起去。”穆纯揉了揉对方那颗刺梨一样的脑袋，“说不定能发点有趣的东西。不过在西边，必须有全域才能过去。你可以试着去跟三清同步，通过三清使用全域后再绑定到在自己的辅脑上。如果能成功，就可以跟我一起去。那边有很多未开发的原始星系，甚至有建在暗星系内的城市……” “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宣爻有些恍惚地盯着对方，“算……私事。” “什么？” “我怎么选择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吗？无论是以后，还是现在。” “不会。”穆纯觉得今天惊喜真是接二连三，“我公私分明。” “那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再决定。” “没问题。反正我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去西边。” “如果我决定不了呢？” “自己想。直到想出来为止。” “这样……” 宣爻显然又走神了，边小声嘟哝边凑近对方，后者似乎也不认为有躲开的必要。 但在对方的嘴唇刚碰触到自己唇珠时，穆纯忽然伸手刮了一下宣爻的鼻子。 “别想着上我就行。” “——！” “你想都别想。” “……” 宣爻骤然终止这个没能成形的吻，蹲在旁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首席、格雷和尘立言带着一堆生活必须品来找穆纯的时候，发现他的休息室已经被ai机械臂的海洋淹没，根本无处下腿。 他们给予了新的命令，让ai收回机械臂，但是毫无作用。 “ai怎么变得那么奇怪？”格雷相当头疼。 “除了纯哥没谁有这么多权限吧？”尘立言道。 “‘钥匙’的问题。”首席说出结案呈词。 三人合力，最终好不容易逐层拨开拨开机械臂，从一条缝隙里艰难地跋涉进去，却看到“金属丛林”之中，穆纯躺在白色球体床上睡得正酣，宣爻则一脸无措的蹲在床边，欲哭无泪的望着三人。 “是我！”宣爻飞快投案自首，“可我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怎么让它们收回去！” 【??作者有话说】 献上长长子_(:3」∠)_ 第131章 核心核.7.1.修 穆纯能到处乱窜的时候，阿茶和大叔也恢复了外勤轮值，在管制局和宿舍区都不见踪影。 穆纯没有带宣爻返回空岛，反而就这样住在了管制局的休息室内。 当明确了唯一能“免疫钥匙”的“小狐狸”只能作为穆纯专用的家用的ai的其中一部分，根本无法接入管制局的ai系统来使用，穆纯的居住环境就肉眼可见的迅速变得恶劣了。 没有收纳空间的休息室很快堆满了他成堆的日常物品。包括却不仅限于零食、衣服等东西，并且该购物狂还没有收敛的迹象。 休息室逐渐积累到无处下脚的程度后，录子濯愤怒的把放任穆纯乱丢杂物的宣爻一起踢进了一套临时空出来的宿舍，并警告某购物狂不准再卖那些没有实用价值的物品。 宣爻其实很冤。 他最近一直被各种新课程折磨，忙得又祭出了边吃饭边睡觉的技能，根本就没空帮小狐狸的忙，直到得知两个与其自身有关的消息才稍微闲下来一些。 一好一坏。 好消息：他通过了第一阶段体能测试并在新一期的考试里满足了辅助标准。 尽管远程学习和训练过程相当痛苦，他依旧特意发消息反复感谢了大叔、阿茶和韩归铄。 坏消息：体检结果确定身高没有变化，以后也不会再长了。 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本来就不可能长了。依靠“睡美人”外部供给的营养剂有其极限，不过是弥补了此前的营养不良，才有之前的“窜高”惊喜。可他依旧深信穆纯宽慰时所说的“还会长”，直到将要面对体检结果上“永远比穆纯矮两指”的那一刻，他的期待才正式落空，难免一脸失落。 当然，真正让宣爻在意的是穆纯身后总是跟着的甚至跟他们同在宿舍屋檐下的“尾巴”。 蓝桥梦坦白全部的交换条件虽然只有一个，却足以让当时在场的三位辅助对穆纯投去复杂的眼神。 因为他想获得的是“全天候近距离观察穆纯”的许可，并反复强调他只是对高维人有兴趣，没有其他企图。 在场各位都知道他在撒谎，“近距离观察”不过是对穆纯感兴趣委婉的书面用词。直接点应该叫做：全天候合法跟踪狂。 面对这种“漫天要价”，平时根本不还价的穆纯却突然化身“砍价高手”。 他先跟蓝桥梦说好范围只能限定在他在东边和首都圈的时候，部分场合还必须“完全回避”。然后又让蓝桥梦自愿在脖子上佩戴了个辅脑和异能阻断装置、直接禁用了他的联网许可、“共享梦”以及语言能力等，加上额外补充的“不准靠近半径一米也不能远离超过十米，否则就会阻断佩戴者所有五感”的条件，离谱到用词一贯温和的尘立言听说后都不禁感叹：这么亏还愿意答应的人脑子肯定有绝症。 宣爻通过透明的四周观察着各个方向的一切。 尤其是逐渐变得跟前几次见过的首都圈风景完全不一样的那些地方。 离开了管制局的建筑群落，从空中掠过一个个相似的群落后，突然出现一些外观完全不同的群落，里面的居民的数量也相当稀少，显得相当空旷。 第158章 取代建筑群落引人注目的就是居民们各种各样的头发颜色轮廓眼睛肤色。 不过对宣爻来说，最特别的还是自己身旁这位天缥色的头发和眼睛，看着很舒服也很温柔，像是瓷器一样…… 穆纯从旁审视着不停四下张望的宣爻，直到对方偷瞄自己一眼，才凑到对方耳畔，问：“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分辨一般的混血和高维人？” “分辨出来又有什么用处？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只要有胆子去搭话，就会被无视。”负责驾驶的录子濯抢白道，“区分文明维度的本来就不是对宇宙的探索程度，而是对自身、对精神意识的认知与驾驭程度。既要二者兼备，还要稳定二者。是普通人之中鹤立鸡群却不会极端化的特例。在人群里的时候属于人群，明白人是大自然的一份子。但他们俯视人群的时候，就是人类看昆虫。会观察它们的习性，会不小心踩死几个。没有故意的成分，只是因为差异过大，是不同的物种，自然不会望向脚下，只会向上看——除了你旁边的那个狐狸精。” “当着我的面还说我这么多坏话？小心你的那狼心狗肺变得更黑。”穆纯弯起唇角调侃道。 “我说了你又能如何？！穆纯，穆大祖宗，你是不是忘了你一休假，就会有一堆破事压到我头上？”录子濯用自己的“飞船”载着穆纯等三人驶入无形的空中轨道后，终于忍不住抱怨，“有些事远程搞不定，你还让我跟来当司机？当我很有闲情逸致？格雷不行吗？再不然韩归铄或者尘立言也行。大不了这破船借给你们用。这不是折腾我吗？” “格雷没品味，韩归铄去约会了，尘立言课太多了，”穆纯毫无愧色，“还是我亲爱的首席最靠得住。” “你再喊一个亲爱的试试看？”录子濯拉长脸，回头瞪了穆纯一眼，明显火气更大了，“我现在就把你和那只啮齿动物外加那个捧着脸盯着你看的跟踪狂一起丢下去。” “亲爱的子濯，你威胁我的方式还是那么朴实无华。”穆纯不为所动。 宣爻已经被迫学会忽略蓝桥梦，视线在逗嘴的录子濯和穆纯二人之间来回，途中不禁小声问穆纯，道：“……你们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哪有简单的好与不好？你以为喊他狐狸精是假的？”录子濯道，“有些人说话跟大脑先天缺损一样，还特别装，相当让讨人厌，长得帅也没用。那种只有嘴巴甜的虚伪讨好型人格也一样。只有你旁边那种既会讨人喜欢，又会惹人生气，还会看准时机哄人的才海得起来。是他专属的物种属性。” 宣爻：“……” “他在拐弯抹角的夸我从头到尾从内到外都是优点。简直是人见人爱。”穆纯擅自对宣爻解释，“他就是这么别扭的性格。” 录子濯：“……” “别看外表。”穆纯堵哑了首席才继续对宣爻道，“你要学着看饰品。” “饰品？”宣爻问。 “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的特殊饰品。”穆纯冲宣爻半侧过脸，示意道，“一眼看上去，会觉得非常适合那个人，而且是浑然天成的未经打磨的矿石饰品，大小和形状有可能出现变化，但是颜色和矿石类型却不会变。” 宣爻听到途中就瞪大双眼，盯着那个紫水晶。 “你的耳坠。” “聪明。” “……是不是比上次略微短了一些？” 宣爻说话途中便不自觉伸手打算碰触，却被穆纯不轻不重的抓住。 “不是跟你说过只能看了么？” “忘了……下次一定记住。” “乖了。” “劳驾别在我后面亲亲我我，”录子濯忍无可忍，“污染我的空气，甜得我要吐了。” “死板。”穆纯反驳。 “要不你自己买一架，”录子濯说，“然后让宣爻来驾驶。” “我？”宣爻懵了，“为什么不是……？” “他不行。”录子濯毫不委婉，“粒子设备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交通工具也是基于粒子设备的衍生品。” “……”宣爻有听没有懂，视线在录子濯和穆纯之间反复来回。 “等你能用全域了，或者……”穆纯擅自跳过了前一个话题，用略显顽皮的手指点一下对方因为剪短了头发而露出的后颈，“总之，就要从这里——” “什么？”宣爻脖子微红的捂住后颈。 “这里物理层面最接近神经元，粒子很容易渗透，分布也最为集中，”穆纯说，“而且只有皮肤和肌肉，没有骨骼妨碍，很容易就能骇入……” “你别教他学坏！”录子濯忍无可忍。 穆纯疑惑：“不是你让我多少教他一点的么？” “我没说过这种话！”录子濯勉强忍住想直接掐死穆纯的冲动，转移目标，“宣爻，过来我告诉你个跟狐狸精有关的秘密。” 宣爻乖乖靠近，穆纯同样跟上。 “你……”录子濯看见穆纯也一脸好奇，干脆瞪向宣爻，道：“你一举一动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宣爻：“谁？” 录子濯：“狐狸精。” 宣爻：“……” “我是无辜的。”穆纯道。 “你无辜？”录子濯不屑，“我看我都快成陛下您的后宫管事了。” “我最近什么都没做，天天专注于吃喝睡。”穆纯反驳，“何况星际时代怎么还可能搞皇权？那可是在文明的倒退。”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专注吃喝睡通常称作养猪。”录子濯说。 “那我也必然是最英俊，最讨人喜欢的。”穆纯笃定。 录子濯、宣爻：“……” 录子濯朝穆纯扑过去却被轻松躲开的时候，宣爻尝试找了个话题，免得他们俩真的打起来。 “那、那个，好像没有见过你的船……？”他极其不娴熟地对穆纯说。 毕竟是一艘从上到下都完全透明的交通工具，宣爻也看不到“船牌”挂在哪里，只知道这肯定是首席的。 毕竟上次去星云餐厅就见过，而且好像每次“需要司机”都会找他。 “我没买，”穆纯也没隐瞒，“这玩意要做状态评估。” “状态评估？”宣爻懵了。 “他不够稳定。”录子濯火气骤降。 “稳定？”宣爻更懵了。 “你居然没发现？”录子濯叹气，“他只有两种情绪表现，愤怒和高兴。而这两种本质上都是一种极端亢奋的表现。跟稳定完全无关。你学全域千万别跟他学，最优选是找韩归铄。哪怕是找尘立言，都比找狐狸精好。” “为什么？”宣爻问。 “他们是天生的，解释不清楚也正常。”录子濯说，“你情绪表现能力的多少其实就等同于你异化率的高低。所以情绪或感情表达方式越极端的人，异化率反而会越高——例如角落里那个跟踪狂。只要激活更多突触，就能用很多设备——就是这么简单道理，前提是你必须把‘异化’和‘率’这两个东西分开来理解。这一种是广度，掌握之后你再理解深度。精神阈值是理智的深度。像树木扎根于地面，越深就越不会被风雨击垮。是纵向的。情感和理智横纵平衡就能决定你能力的综合数值。” “情感和理智……”宣爻是首度听到如此清晰的解释不禁怔住了。 “表达情感会吗？不会就学。就练习。”录子濯说，“你要反复表达自己的情感，形成一种表达的本能。喜欢就说喜欢，讨厌也一样。激烈的，剧烈的，爱恨情仇，所有一切，都要表达。明白吗？直到你表达的方式达到临界点，你还能依靠理智控制好自己的言行举止。这样理智就彻底掌控了你的本能，也掌控了你的情感，你整体就会上一个台阶……如果你实在担心自己有什么无法克服的情感缺陷，担心自己练习也不会进步，就找你旁边那位阻遏者给你鉴定一下。” “鉴定？”宣爻问。 “鉴定你缺少什么，”录子濯道，“或者你有什么太多了，需要被切除的情感，方便改进。” 宣爻看向穆纯，满眼期待。 “早就鉴定过了。”穆纯说，“基本都很正常，除了……” 他故弄玄虚的停顿了好几秒，才道出让宣爻怔住的词。 “色欲。” 【??作者有话说】 赶上了赶上了0点前都是周五╭(╯^╰)╮ 第132章 核心核.7.2（2in1）修 穆纯状似随意的一个词却足以砸懵宣爻。 他灵魂出窍般定住不动，即便穆纯抬手在他眼前来回晃动也没有反应。 “呆住了。”穆纯努力忍耐，终究是笑出声来，“太可爱了！” “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录子濯怒由心生，伸手一把薅住对方领口。 “我已经很正经了。”穆纯任由对方揪。 录子濯：“……” 他手上越发用力。 “他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敢说出来，”穆纯就以这种被揪着衣领的方式，探手揉了揉宣爻的脑袋，把对方唤回神来，“你觉得他究竟压抑了多少本能？更不用说是情感了。” 第159章 宣爻眼睑微颤，偷瞄向穆纯。 “你再这么拧，我这件衣服就废了。”穆纯提醒录子濯，“另外，请司机遵守交通法规，专心驾驶，别跟乘客聊天，以免发生意外。” “……” 无论是“鉴定结果”还是“交通法规”录子濯都无从反驳，只得一脸愤懑地松开手。 “我按你自我压抑的程度排个序吧？”穆纯转向宣爻，没等对方回答就擅自道，“最严重的就是色欲。别怀疑。是真的。毕竟你成长的环境太孤立了，没有通常意义上的青少年时期。” 穆纯一本正经的模样先是让宣爻一怔，而后又让他不断点头。 “其次是贪欲，与之相关的嫉妒也是同样。一些细微的情感变化也没有。好比大叔的儿子欺负你，按道理你应该觉得委屈，但你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却无法定义这种不舒服具体的成因，也不会向我求助。” 宣爻随着对方的话语而逐渐垂下了眼睑，而后又逐渐低下头。 “如果有人比你厉害，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你或许稍微会羡慕一点。不多，就一点点。但是却连一点嫉妒的情绪都没有吧？相较之下，愤怒和食欲还好，食欲已经基本恢复了，也会对我发脾气了，甚至还会怄气了。而且还挺能怄，会一连几天不理人。” 宣爻：“……” “但是，按道理作为与食欲并称的色欲依旧保持在过渡压抑的状态下。爆发起来是怎样，你自己不明白吗？你都没有青春期，所以我才会说你是小朋友。”穆纯笑着含沙射影，“结果我说色欲还有不知道谁以为我在是开玩笑？” 宣爻双手掩面捂脸，录子濯安静地心下忏悔，简直恨不得自己刚才一句话没说。 “子濯，你看，”穆纯当然不会放过“谁”，顺手一掐宣爻的脸颊，放开后就转向了前面，“我拆穿他，他就不说话了，连跟我对视都不敢了。” 宣爻抬起头，视线只捕捉到穆纯的背影，只得欲哭无泪再度捂住自己的脸。 躲在角落里安静偷窥的蓝桥梦途中就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更别说是录子濯了。 “我知道你喜欢小动物，”录子濯没好气道，“可你能不能养点正常的物种？” “哪里不正常？”穆纯断然否认，“你忘了爸爸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吗？我这不死既救了你的命，还把你养得挺正常的么？” 录子濯吼：“滚！” 宣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蓝桥梦也瞪大了双眼。 “而且，”穆纯看了宣爻一眼，才继续道，“我就喜欢长得好看内在却奇奇怪怪的类型。” 宣爻：“……” 录子濯投降：“服了你了。” “更何况……”穆纯故作停顿。 “什么？”录子濯问，宣爻也很好奇。 “我觉得，”穆纯回想片刻，才道，“我养得比较久，却还没堕落或变质的小朋友，要么会发现真爱根本就不是我，转头直接跟他们的真爱私奔了，要么就越养越歪，一个个都不陪我玩了，反而变得特别有进取精神。努力奋斗事业，奋斗生活，奋斗成长，好像我在逼他们奋斗似的？一个个都急迫得要命。” “明明是你自己又给人找老师，又让人考试，”录子濯又想掐死对方了，“你敢说你不厌恶花瓶？” “那必然不敢。因为花瓶只能看。人当然还是要有趣一点才行。”穆纯毫无愧色道，“其实我也不反对努力。过分努力就不对了。结果不就变成了他们专心忙于事业，呆在我身边的时间反而减少了吗？我才是那个被冷落的苦命人……” “你忙的时候就可以不理人是吧？”录子濯忍无可忍的打断，“你什么强盗逻辑？双标狗。死渣男。” 他语速飞快的“连骂”途中忽觉得脊背一寒，忙侧过头，余光瞄到宣爻投过来的眼神。 相比平常，竟然多了明显的攻击性。 紧接着这艘一贯平稳的透明空中交通工具就像遇到气流的飞机，剧烈地上下颠簸起来，同时宣爻感觉到视野骤变，仿若瞬间移动到封闭空间之外。相较于隔着透明的屏障，体感也变得更加清晰和广阔。 几缕风经过，他已化身空中的飞鸟，随着气流上下翱翔，浑然不觉他这种种特异的感受已经给舱内的诸人带来的过于危险的剧烈震动。 尤其连续三次近乎垂直的来回升降，简直就与失去安全制动装置的旧式电梯毫无差别。 前后不过几秒，穆纯就已察觉“钥匙”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录子濯的操纵权，几乎在录子濯喊出宣爻名字的同时，穆纯双手的也已经捧住对方的脸。 “宣爻！” 黑与天缥色的短暂视线交汇，让前者卸去了突然展露的攻击性。 宣爻骤然回神，手忙脚乱起来。不过脑袋被穆纯捧着，无法掩面蹲地逃避现实。 “钥匙”停止运作后录子濯当即顺利拿回驾驶权限，让飞行恢复平稳的同时踉跄着爬起，瞥见角落里的蓝桥梦同样心有余悸。 “搞毛啊？掉下去就死了！” 随着录子濯这一声大吼，“首席形象”不止花容失色，还连以往严肃冷静都彻底毁了。 “我、我不知道……”宣爻结巴地辩解显然毫无说服力。 “我真是服了。”录子濯把炮口转向另一位罪魁祸首，“穆祖宗，劳驾您还是教教松鼠最基本的钥匙应用。为大家的狗命着想。” “没问题。” 穆纯应得飞快，而后却突然闭嘴。 他不说话，知道自己闯了祸宣爻也不敢说话，蓝桥梦无权说话，录子濯不想说话。 此后一路沉默，路程也因此变得漫长。 好不容易平稳落地，录子濯才开口：“到了。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顺便把那跟踪狂留下。” “那怎么行？”穆纯才不打算放过录子濯，直接一手抓他，另一只手抓宣爻，“一起一起。” “滚。”录子濯简洁明了，“我正在替你编报告，编完还要把你重构的防火迷宫嵌入到三清里面。当司机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们赶紧滚。” 这次穆纯只能拽着宣爻一起圆润的离开。 他们又步行了五分钟才抵达目的地。 偌大的“禁止入内”直接做成了石雕，横亘在道路中间。 后面是条向上的斜坡，建筑是顺序排列的多个一人多高的长方体。 穆纯没有说这是什么地方，只说这里是预约制。 他话音刚落，就有“长方体”发出响动。 一侧如同门扉般打开，走出一个外表相当出众的人，其面还跟着两个人。 三人组匆匆向下离开，穆纯的二人组则向上步入“长方体”内。 奇特的快速通道与管制局内部的构造很像，不一会儿就把他们送到了建筑群落的内部。 入目是三扇并列的古怪大门。 左边那扇宛如巨大的脸孔，右侧像一团火焰，中间则是人类身体的轮廓。 “面部轮廓再造，潜意识再造，全身定制。” 穆纯的解释伴着宣爻移动的视线由远处飘回，宣爻这才发现对方已经大步走向中间的门，急忙小跑着跟上，很快抵达又一处陌生的有着巨大镜面墙的房间。 旁侧陌生的装置很快认证了二人的身份，并指示宣爻站在相应位置，对他进行了全身扫描，顺序记录他身体的尺码、颅骨形状、颅围等。 刚记录完毕，就有着齐腰长卷发，穿着一身醒目灿黄色长裙的漂亮女士就带着她的ai出现。 她看到穆纯脑袋的时候皱了一下眉，随后自我介绍是“全身定制”的设计师。 “不错，璞玉。”她绕着宣爻看了一圈后给出评价。 “什么？”宣爻完全不知道现在究竟准备做什么。 “我觉得都挺好的。”穆纯说，“你如果觉得自己的外表哪里不好就可以跟她说，她会先给你方案。从发型到服装。” “唔？”宣爻问。 “整体形象设计，可以改变你的外表。”穆纯揉了对方手感很好的脑袋，“不过ai弄得千篇一律。如果想有点惊喜，就得有个靠谱的活人。局里的制服也会在这里订。你暂时是实习生的款式，有适应各种温度的各八套。穿着与否非强迫性质，必须的场合会提前通知，注意看辅脑里的消息……好了，对于你的外表，你有什么想改变的可以直接说。” 宣爻连镜子都不敢看，哪里说得出来，只能紧紧攥住穆纯的衣角。 “我不懂这个……”他嗫嚅着求救。 “我替你决定？”穆纯问。 宣爻狂点头。 “那就弄下头发。”穆纯对漂亮的设计师说，“你选几个方案，之后让他自己决定。” 刚说完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又被拽了拽，却只对宣爻点了个头。 宣爻没想到刚才只是宽慰，对方完全没有打算真的替自己决定。 虚拟的数套设计很快出炉，就连日常搭配的服饰都有。 第160章 它们逐一投影到宣爻身上，缓慢而无处不透着精心的设计看得他眼花缭乱。 可他的确不懂这些，没过多久就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行就共享给录子濯。他品味不错。”穆纯看够了小松鼠慌张的模样才给出建议，“让他帮你挑了一遍，我再选一遍，最后你再自己选。” 第一个环节顺利完成后，需要面临的就是发型问题。 颜色陌生的灯光笼罩在宣爻脑袋上，让“刺梨”重新生长，直到肩膀的长度才移开。 修剪是个比搭配环节更为缓慢的过程。 ——奇怪的感觉。 宣爻感觉自己像是即将出席重要场合，却不知道是什么。 穆纯注视自己的眼神也是。 陌生的认真情绪，同样陌生的谨慎也是。 而且一向话多的穆纯居然又不说话了，只是杵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时露出笑容，但很快消失。 像没存在过一样。 宣爻觉得尴尬，试着找话题，但是又怕说出来更为尴尬，再三纠结才找到了曲线自救的方法，打开了辅脑里的好友列表。 若非小狐狸不在，肯定要雀跃的宣布这是值得纪念“的第二次主动与主人”对话。 宣爻：怎么用钥匙？ 没有回答。 宣爻：谢谢你让他们保护我。 穆纯：他们？ 宣爻：阿茶和大叔。 穆纯：不客气。 宣爻停下来，努力从记忆里翻找话题。 他成功了。 宣爻：我看了13年前500号事件的调查资料。 穆纯：主因是有人专门继续异化已经达到异化极限的人，让本来已经增长到极限的异化率上升到理智完全丧失的自相残杀、互相吞噬的地步。我当时16岁，是第一次到管制局里参观。 宣爻：你一直在追查？ 穆纯：对。不过没有线索。前局长主动降维也没能找到线索。 宣爻：确诊？ 穆纯：是的。精神阈值不够根本锚定不了自己的意识，主动降维就是寻死。 宣爻：你呢？是因为我才……？ 穆纯：你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想法很可爱，担心我的安全也无可厚非，但是这种想法很危险。 宣爻：危险？ 穆纯：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不是吗？无论是核心核还是其他，可你却还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与其在出事后再行补救，事前预防是更好的选择。与之相应的是你也要做好比其他人遭遇更多危险的准备。他们保护了你是希望有一天你也能保护其他人。就像你之前做的那些。 宣爻点了点头。 “别动。”漂亮的设计师警告。 穆纯趁机凑近，低声使坏道：“我想吻你一下。” 宣爻当即慌张，成功得到设计师第二次“别动”警告以及颈侧皮肤微红的结果。 许多话在穆纯的油嘴滑舌里翻滚了三圈，转出来一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话。 穆纯：思想诞生后，逐渐分化不同的思想。有的以人性中的闪光点为源头，有的正好相反。 宣爻：然后呢？ 穆纯：最终只剩下两种。一种无趣的，一种不断努力挣扎着试图挣脱这种无趣循环的。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宣爻仔细思考，很快据实以告。 宣爻：目前我也不知道。 穆纯：尘立言，录子濯他们之前状况都不好。 “什么？”宣爻惊得忘记回复，而是直接出声。 穆纯笑着提醒：“别动。” 话题毫无预警地跳跃，主导权却已经彻底属于对方。 穆纯：很早的时候，最开始的时候，我试过养宠物。 宣爻这次惊愕地抬起头来，看向穆纯的脸。 漂亮的设计师这次没有口头警告，而是直接把宣爻的脑袋拧正。 穆纯因而笑出声来，换得宣爻哀怨的“唔”声。 穆纯：我刚下来的时候。 宣爻：下来？不是降维？ 穆纯：不是。是改变了自身物理性质。你可以理解为——降生。 宣爻：有点听不懂。 穆纯又笑了起来，却没有解释。 穆纯：我降生后对小动物很有兴趣。 他继续道： 我想养一只。 非常想。 然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得到许可。 我选了很久才选中一只松鼠。 它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始终很着急。 急得就像整个世界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两边腮帮都塞得鼓起来了，还在不停往嘴巴里塞。 如果它的嘴巴实在塞不下了，再同时递给它两样食物，它就会因为选择性障碍僵在原地。 后来我有一段时间要离开，不能照顾它了，就把它暂时交给了别人照顾。 但它死了。 是饿死的。 绝食。 我才知道它只吃我给的东西。 这是生物特有的情感。 而他当时并没有。 不过如果别人需要，他会假装有。 但我还是想要一只松鼠。 原来那只。 有趣的那一只。 只吃我给的食物的那一只。 如果没有我，它就会绝食。 “你怎么哭了？”穆纯立刻察觉到对方不对劲。 “不知道。”宣爻说，“不自觉……” 设计师此时完成了她的工作，边表示没见过剪头发途中突然哭起来的人，边把“清洗宣爻”的工作交给了她的ai去负责，而她则离开此处前往接待下一位预约的客人。 相比小狐狸的温柔和人性化，设计师的ai堪称野蛮和不留情面，直接剥了宣爻的全身衣服，把他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唯一能分散他注意力的反而是穆纯由辅脑逐条发过来那些看似不着边际的消息。 ——大约四十年前意识研?楓究刚开始成形，对外公布的消息是多维驳论得到证明，管制局才得以筹备并成立。” ——从人类意识到高等文明只跟现阶段仅距一个维度开始，基因和灵魂的力量便已经是认知的一部分了。 前半宣爻在管制局考试科目里学过，后半只能懵懂的听着。 穆纯接下来的话却让宣爻瞪大了双眼。 “你们的改变是源于基因，我们是依靠意识。这大概是我永远无法只满足于外在的根源，也是我对有血有肉的生物更感兴趣的理由。就像你说自己是依靠精神网络来接触这个世界那样，而你肯定已经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看见装在展示柜里的那颗母星的想法了。” 他径自回答。 “其实是什么都没有。毕竟普通的宜居星，这一颗和那一颗只是看起来有些微差异，住在这里和那里也是同样没有区别，根本不可能有母星的概念，更不可能出现所谓的自由的概念，当然封闭或者说是禁锢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就是精神网络的作用。 “毕竟时隔数千年，历史只是历史，更不用说文明维度的差异。” 跃迁技术让两个星系的跳跃变得便捷，从边境到首都最远的距离本来需要迁徙船走十几代人才能抵达，现在也只不过是通用意义上的三天。 随时能跨越任何距离去见到任何人，但真正能跨越距离到彼此身边的又有多少人？ 学习，工作，爱好，个人主义，自我中心，观念冲突，逻辑矛盾，生活琐事，喜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留在彼此身边却无异于摧毁自身再构建一次自我…… “所以，怎么用钥匙从来不是关键，什么时候用，用做来什么才是。 “你回想自己救人的瞬间，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正受困于痛苦现状，因而才开始拼命挣扎反抗，接呈现出顽强的求生欲。” ——不愿放弃。 “还有无设备共感的时候，你是不是因为我在你身边，就满脑子都是我？” ——怯于启齿。 “你可以用钥匙。你刚才已经成功了。虽然差点吓到别人。你所欠缺的只是表达。你需要把情感融入自己的理智，就像你融合核心核那样。” ——强烈渴求。 “来。” 直到宣爻像小动物一样被ai烘干并整理好头发和穿着，穆纯才朝他伸出手。 “走了。” 他们离开这里，又前往一面巨大的镜墙前。 跟买黑曜石手串和在管制局醒来后几乎一样。 宣爻不自觉闪躲。 他独自一人时，可以直面自己。 此刻，他却不敢看自己。 因而，只能盯着地面。 直到穆纯轻而缓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赋予了他勇气。 “看着镜子，整理一下衣服。 “松开拳头，肩膀放松。双臂自然下垂。 “别双手交叠，无论身前还是身后都不行。 “可以单手插兜，但是一定要站直。最好别双手，会影响仪态。 第161章 “别弓着背。你可以不说话，不看别人，但是别低头。 “不用刻意微笑，表情保持自然状态即可。 “如果有人跟你说话，你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说话也可以，但是要给对方一个眼神，对视或者点头都可以表达你的礼貌。” 宣爻依言逐一照做，心下却紧张得快昏倒了，只能依靠不时摸索一下自己腕上黑曜石手串来平复心绪。 一共四颗珠子，仔细默数，反复来回。 璞玉打磨成形，惹得周遭路人驻足惊呼。 穆纯迟来地觉得有点晃眼，花心狂动。 尤其是刚才帮他做设计的设计师，不自觉想要碰触一下自己的“作品”，还没碰到就被宣爻避开，但同时伸手的穆纯却没有被他避开。 只准他碰自己，不许别人碰他。 好像已经有归属权意识了。 良久的安静让宣爻不安地拉了穆纯衣角。 他一开口就破功了。 “怎么样？” 声音又轻又颤，充满不确定。 “是……是你喜欢的样子吗？” 穆纯没有说话。 宣爻也没有勇气再问一次了。 与问题完全无关的近乎不合时宜的话语，在良久的沉默后出现。 “粒子不过是构成你所处的世界的基础结构。它无处不在。” 宣爻一怔：“什么？” “你自卑，你恐惧外在的一切，你不愿意放开自己的身心去与这个世界接触，就无法使用无处不在的它，同样无法使用钥匙。 “反之，你一定可以。 “除非你忘了，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宣爻错愕地看着对方，显然意外于此前未能得到的答案会突然出现。 “我希望你变得出色。”穆纯说，“不止是外表，还有内在。但不希望是因为我，而是为了你自己。所以你没必要着急，因为你已经足够优秀。” “……是你喜欢的样子吗？” 第三遍确认，用尽了宣爻仅剩的勇气。 穆纯笑了。 “特别喜欢。” 第133章 核心核.8.修 宣爻心下如何姑且不论，面上依旧羞赧，胆子却趁机变大了不止一点。 他在自己的肚子发出抗议的“咕噜”声后，主动联络首席，拼命力争“恩准”延长停留的时间，同时不忘在辅脑里一通搜索，找到个风评不错的地方后又忙于询问穆纯的意见。 尚属实习期的他薪水有限，却足够他和穆纯吃一顿饭了。 最近无法外出的穆纯当然不会反对，相当惬意地看着宣爻忙前忙后，等确定用餐地点后又不动声色地提前付账。 宣爻虽然习惯了四周投向穆纯的视线，却对其他人是否关注自己依旧无法适应，察觉到陌生的视线后难免气势骤减，眨眼恢复了低头缩脖的习惯。 “怎么又低头了？都还没过十分钟吧？我还以为你说话变流畅说明已经不会害怕了，没想到……”穆纯及时忍住笑，“你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我或食物上。别管其他人。” 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提醒已经足够帮宣爻转换心态，迅速将周围一切都划归到次要问题，试着自己找话题来分散过于敏感的注意力，途中竟然不知如何主动聊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并非穆纯看到的调查报告里的那些三言两句就阐述了一个人一生的冰冷记录，而是许多散碎记忆的组合。 被哥哥和姐姐抢夺的蛋糕，父母的性格和隐藏的关心，家人之间鸡毛蒜皮的争执与和好，甚至是如何学会清理光伏板，如何修理罢工的抽水机…… 这些寻常的琐事在穆纯听来仿佛比什么都有趣，全程不止相当专注，还不时询问细节或催促。 等到正向反馈让宣爻逐渐体会到了聊天的乐趣所在，在琐碎的小事后还表达了不少自己想法，让穆纯既笑又赞他心底藏着不少有趣的想法。 可惜的是，穆纯在回程路上出奇沉默，等宣爻觉察不对，立刻乖巧地闭上嘴。 弥漫的安静让蓝桥梦无聊得直打哈欠，录子濯也倍感不自在。 穆纯并没有跟来时一样让录子濯把他们送回临时宿舍门前，也没有选择回到那座仿佛已经被他遗忘的空岛，反而要求直接回局里。 得到穆纯最近都不会再找他当司机的保证后，录子濯良心发现地顺手把碍事的蓝桥梦给拎走了。 被留在休息室内待命已久的ai小雪狐得到穆纯的“自主休眠”命令，至到明天才能“自主唤醒”。 休息室里登时只剩穆纯和宣爻。 穆纯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更换过适合的发型与衣着加上刻意要求的站姿等，已经让对方变得判若两人，恰好符合他在好友列表里给对方设置的“养成”分组。 看着对方的脸就疯狂心动想要付诸行动是一回事，心下古怪与否就又是另一回事。 感觉自己都没怎么花心思就已经养成了，或许真的是“云养”了，成就感和满足感减半。 洗澡像事先预约的既定程序。 穆纯出来，宣爻进去。 没有以往总会突然出现的调笑或暧昧氛围，显得过分安静，也过分平静。 宣爻面对当下共处一室的情形显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镇定，原本的警惕却转变为敏感。 聊天不是他所擅长，能找的话题已经用尽。为了缓解尴尬，他干脆蹲在自己带回来的那个破工具箱前，翻看里面的东西，而穆纯就沉默地站在他身，后半晌都没有出声。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带回来。” 怕继续沉默下去会更尴尬，宣爻小声解释了一句。 穆纯依旧沉默。 对方的状态明显异于平时，宣爻小心地问：“你在生气？” 穆纯一愣，而后弯起唇角，放任对方引导话题。 “有点。”他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为什么？”宣爻不答反问。 “你的事，”穆纯沉吟了片刻才道，“你的私事告诉我是没关系，不过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并不是所有人怀有善意。很多人会利用这些来针对你。尤其是主动接近你……” “不会的，”宣爻途中就急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别人交谈，只有跟你说话的时候才会相对流畅一些，更何况是……” “不，没事了，”穆纯突然摆手打断，边在心下自嘲边改口道，“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宣爻：“……” “其实你能跟大家正常交流反而是件好事，”穆纯前后矛盾地说，“只是要注意别被人抓住把柄或弱点，否则有些人很有可能会趁机欺负你……” 他补充的同时伸手习惯般想揉一下对方的脑袋，途中突然良心发现，把差点弄乱对方发型的手转向脸颊，却在碰到前就被宣爻握住了手指。 “你的耳坠，为什么不能碰？”宣爻盯着对方的眼睛，在天缥色的蛊惑下，说话的声音却犹如在梦游。 他问的问题也与之前完全无关，只是突发奇想。另一只手也有它的意识，擅自碰触了对方与眼睛同色的发梢，而后又妄图转向垂在对方颈侧紫水晶。 微颤的指尖映在对方天缥色里，既怯懦又期待。 “如果告诉你原因，”穆纯微侧脑袋避过，用脸颊蹭了一下对方的指尖，用回握的方式制止，同时毫不避讳地上下审视着一如往常半垂着眼睑，言语却突然如此胆大的对方，“你肯定会更想碰。” 宣爻“唔”了一声，犹疑了一会儿才抬眼去回视对方。 “那个……” “什么？” 本已准备好的说辞在与对方四目相接时消失无踪，让宣爻心下重新忐忑起来。 “想说什么？”穆纯问，“你不愿意说的话，一直要靠猜的，我会很累。虽然也很好玩。” 他等待了将近一分钟才听到宣爻的回答。 “你说特别喜欢我，”他问，“能不能只喜欢我？” 穆纯沉默了。 “你又不高兴了？”宣爻敏锐地问。 “你今天似乎有些奇怪？”穆纯不确定道。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宣爻又问。 “我喜欢能让我开心的人。”穆纯说，“如果不行，那就算了，不用折磨彼此，你觉得呢？” “……怎样能让你开心？” “像你这样的，不过你需要变得开心一点，再主动一点，而且别想着推倒我，就行了。” “……” 宣爻眸光微闪，悄然半捂住自己的脸。 被拆穿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模样足够穆纯自得其乐地欣赏好一阵。 宣爻半羞半窘的思索了好一阵才问：“那你喜欢也可以，只是喜欢就行了，别跟他们太亲密。” “有难度。”穆纯道。 宣爻：“……”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说怎么办？” “我……” “你也不知道怎么办对吧？” 第162章 “唔。” “我其实也不知道。” 宣爻陡然瞪向对方。 既凶又委屈。 “生气了？”穆纯显然乐在其中，“你可以生我的气，也可以讨厌我，但是不许不理我。” 宣爻满脑子问号，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怎么？怎样？”穆纯反问，“我这样的不好吗？” “虽然好，但是也很坏。” “……” 宣爻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深刻地意识到这种话一出口反倒显得自己才是很不讲道理的那一个。 奇怪的交谈模式就此终止在穆纯拼命忍笑的动作里。 “你又笑我……”宣爻更委屈了。 “没有笑，”穆纯清了清嗓子，勉强自己尽量严肃地对一脸疑惑的宣爻道，“我只是突然发现，你说话的方式真的很像小朋友。有点可爱过头了。” 宣爻：“……” 穆纯精准地卡在对方变得不悦前终止了自己恶劣的调侃，改问：“你想碰一下我的耳坠对吗？” “什么？”宣爻一惊，察觉对方的暗示，很快疯狂点头，“非常想！” 穆纯好笑地看着对方激动的模样，犹疑片刻终究是同意了。 但宣爻没有用手碰，反而是用嘴唇，顺便擦过了对方的颈侧。 惊讶与皱眉不分先后的闪过穆纯心底与脸上，差点直接原地窜起。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就这样……？”穆纯用相当重的力道揉乱了对方的卷发。 “是什么？”宣爻无辜地重复。 “如果你以后……算了，”穆纯及时打住，“以后如果有可能，再告诉你不迟。” “奇怪的说法……” “你好像还欠我很多种甜品？”穆纯悄然转移话题。 宣爻“唔”地点头。 等穆纯吃上对方一番忙碌才做好的又一款点心，才道：“你有没发现跟我的交谈模式变得有点奇怪？” “不奇怪的模式是怎样的？”宣爻点点头。 “你觉得这样也不错？”穆纯不答反问。 宣爻再度点头。 但在穆纯看来，气氛却相当暧昧，正适合做坏事。 依照他平时的习惯，肯定早就顺水推舟，至于其他诸事肯定稍后再议。 可宣爻规矩的收拾餐盘和整理厨房的举止让穆纯也不自觉有所收敛。 “累了，我去睡觉。” 一番短暂的自我挣扎过后，穆纯果断直奔他心爱的球体床。 他刚放松地扑向中间，还来不及解除静默模式或让监管上线，就看到宣爻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心下难免惊讶于对方进步神速，却见对方只是往床和地板间的位置一坐一趴，半个脑袋藏在胳膊后，一双眼睛却盯着他。 像极了刚被惊醒的小动物，既警惕又好奇，其实只是在做逃跑和反击的艰难抉择，可他呈现出来的行为却是主动靠近。 穆纯回想之前似乎还能强行把对方拖上来同睡，哪怕是单纯的睡一觉，现在却不得不顾及此刻略显怪异的氛围，似乎无论用什么套路，在对方的注视下仿佛都会觉得相当别扭。 大概因为对方的眼神太过正经。 甚至堪称如临大敌。 ——了不起。 穆纯自得其乐地想：这小松鼠不止了不起，还心很大。竟然毫不纠结撞号与否的问题，也不纠结是否应该继续行动，就这么安静的盯着自己，害得他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由此可见清澈眼睛杀伤力有多大。 穆纯不多的良心遭受谴责过后，只能选择正经做人，扭头闭眼躺下，谁知身侧的柔软突然凹陷。 宣爻突然探身，吻了一下对方的后颈。 穆纯豁然翻身而起，半是惊讶半是不解，问：“你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么主动的性格？” “……不是。”宣爻黑曜石般的眼睛像手串一样安静，却不慌张。 “你不觉得自己主动错了方向？”穆纯很是疑惑。 “没有……”宣爻继续否。 “你说的跟做的完全相反。”穆纯提醒。 宣爻：“……” “而且，”穆纯说，“不止是行动，你的话也变多了。难道你已经不害羞了，也不紧张了……？” 又是一个突然的吻。 “我在说话，”穆纯无可奈何地看着对方，侧头避过，后续的半个吻落在他脸上，“别突然亲过来。” “那该怎么办？”宣爻有些委屈。 “等我说完。而且必须先问，”穆纯好笑道，“这是礼貌问题。” “能吻你么？现在？”宣爻道，“这样问就可以了吗？” “可以……” 穆纯应允同时一语双关地把对方拉向自己。 没有了急切的吻不像是小动物的啃噬，而像是纠缠在试探与好奇之间的执拗，能感觉隐忍已久的悸动，难免被其煽动，继而逐渐为其左右。 顺理成章的必然结果，毫无疑问符合规律。 只是在唇齿之外，似乎还有更多。 “……你是真的挺有想法。”穆纯一把薅住了宣爻造次的手。 “……想法？” 宣爻顺着对方的视线，先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对方被掀起一截的衣服，懵了好几秒脖子才隐隐泛红。 “你可别说你的手不归你管了？”穆纯调侃。 宣爻：“……” 跟刚才沉静地造次不懂，宣爻呼吸陡然变急。 “冷静，深呼吸，”穆纯急忙打断，“你可别像之前那样突然滥用钥匙。” “我没有……” “在骇入别人大脑方面，你还只是个新手。” “我……！” “停！我不骇入你的脑袋都能感觉到你脑袋在疯狂思考。先别想了。” “……” “而且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想都别想，这次你居然还来，不怕我真的会毫不留情的揍你？” 宣爻不等对方说完已经满脸委屈地看向对方，而后陡然拉开距离，垂下视线不看对方，发出小动物般的细碎声音。 穆纯竖着耳朵辨认了许久都找不到任何一个词组，只能确定对方完全是无意识的。 “这是什么？”他看着对方相当新鲜的举止，问：“生闷气？” “没、没有……”宣爻停止发出细碎的声音结巴却复发了。 “难道是你迟来地意识到自己突然兽性大发，经过我的好心提醒，突然想起来打不过我，所以陷入自我挣扎？” “不、不不是！是、是不自觉！没没有！都没有！你别别别乱说……” “逗你真是永远也不会觉得腻。” “你、你你……” 察觉对方结巴变得更严重了，穆纯知道不能再继续逗了，没想到对方再开口时又恢复了流畅。 “你说，希望能自然而然地在你身边，”宣爻道，“会不会是刚好别人在抵达你身边之后，你就突然感觉对方不像之前那么有趣了，于是自己主动疏远了别人……” “……” 穆纯哑了半秒才蓦地探身，掐住的对方两边脸颊，颇有些恼羞成怒。 “你居然学会教训我了？” “我没……” 宣爻先是手忙脚乱，而后磕磕巴巴地组织语言，等他终于说出来的时候却像是一口气吼完。 “你说我是第一个的时候，我却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 “奇怪的说法。” “一点也不奇怪！” “你反驳得还挺流畅？” “……” 短暂的安静，像是在酝酿。 “我理解不了那些复杂的东西，可我希望能代替所有人，给你需要的全部情感。” 成熟的松果悄然从枝头落下。 “你果然很有想法。”穆纯表情微妙。 “我认真的……” “那么。” 穆纯手掌撑着半边脸，看着对方。 像挑衅，也像蛊惑。 “凭本事让我愿意。” ※※※ 仿佛巨大的透明肥皂泡般漂浮在半空的“舱”，与管制局里的“辅助专用舱”有八分相似。 “小雪，夏馨，”辅首面具在舱内，问舱外的两道轮廓，“准备得如何？” “都好了。”蓝桥雪亦如往常般逻辑清晰地说，“您潜入的同时，我会通过黄金心期间捕获的异能类型作为算法的解码与识别路径，确保迅速增长至可逆向释放精神木马的程度同时释放。” “捞人我没问题。”夏馨已经站在一台传送舱内，分别向两边颔首，“一次捞两个人难度比较大就是了。不过我会尽力。” “那就——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_(:3」∠)_ 第134章 核心核.9.1 静默模式下的睡眠，不会再受到监管和辅助的监督与扰乱，对穆纯而言是一种阔别已久的享受。 无数个“造物主”级的庞大精神体得到完整释放，任由潜意识构建出臆想的一切。 第163章 ——梦。 奇怪。 这个梦的视角竟然不是穆纯自己，而是那个始终在看着他的人。 他视线总是微微下垂，不时盯着自己手腕，摩挲有着四颗黑曜石的手串。 不过几个瞬间，穆纯就判断出这不是自己的梦，而是宣爻的梦。 逆向的共感如同悄然赠予彼此心底未曾剖白的部分，让人不禁好奇，继而不动声色的期待梦境会如何展开，而后却让他后悔没有立刻醒来。 穆纯以宣爻的视角亲吻了自己。 被吻时的自己露出陌生却动情的表情，被触碰后展现更加匪夷所思的主动回馈，以及其他更多…… …… 穆纯蓦地弹坐而起，惊醒过来。 诡异的情形因陌生而感到新奇，因新奇而亢奋。 他垂目扫了一眼自己，无声抱怨一句“身体真麻烦”，余光却瞥见依旧熟睡的宣爻。 单看那副安分的睡相，根本想象不出他梦里竟然满是对穆纯上下其手的造次行径，甚至仿若什么都发生。 这小松鼠简直太敢想了！ “了不起。” 穆纯脱口半讽半赞了一句。 理应出现的顺理成章没有顺！ 简直什么都颠倒了！ 而且，自己睡着的时候宣爻不是还趴在床边吗？ 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自己居然一点也没察觉？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个假的高维生物了，否则怎么可能丧失警觉性？ 穆纯给自己身体一分钟时间恢复基础功能，随即怒由心头起，行云流水地抬腿一踹，接着就跃下了床，边在心底重复嘀咕了无数遍“身体真麻烦”，边弯腰把刚刚“苏醒”的小狐狸一把从地上薅起，把脸贴向它柔软的肚皮就是一顿猛蹭。 小狐狸一头雾水，一连问了三遍“主人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却只得到从地板下汹涌而出的无数条机械臂作为回答。 “你为什么没有成人功能？” 等到机械臂把穆纯七手八脚地抬进浴室，小狐狸才听到它主人的低声埋怨。 “根据研究模型预测，”小狐狸认真回答，“如果人形成人款的赏玩类ai没有被明令禁止，现在肯定已经泛滥成灾。赏玩ai的滥用会导致社会实体和社交体系的全面崩溃，人类社会和人类本身都将名存实亡。” 穆纯：“……” 管制局里属于穆纯的这台专用ai可没有小狐狸那样复杂的人性化模块，从旁听到此刻才分析出穆纯提问的真正目的，导致专注帮人洗澡的一堆机械臂登时僵住不动。 “你紧张什么？都是学过ai保护法的。”穆纯没好气地对机械臂集群调整了命令，“我还不至于欲求不满到要对一台ai下手！” 机械臂集群这才恢复了灵活，继续伺候这位连手都懒得抬的任性生物。 “有的时候，真是羡慕你们这些ai。” 穆纯没头没尾地感慨，惹得两台ai的逻辑模块都出现了判断矛盾，不确定是否应该出声回应。 “人类身体这座复杂的巨型循环工厂会汲取资源，吸收营养，制造能量，消耗能量，排除废料；大脑则依靠经验整合出的信息处理服务器，只要算法正确，就能自行运转。”穆纯自言自语道，“就大脑算率而言，ai不如人类。就身体机能来说，人类远不如ai。” 球体床既有柔软这个优点，其弧线构造也有助于滚动的顺滑度加成。 宣爻还没来得及醒来，就已经圆润而毫无波澜地顺滑落地，他却对睡眠地点的变更毫无所觉，依旧无事发生般偏头靠在柔软球体的侧面，睡得极沉。 等他察觉有人在来回掐自己的脸颊时，这才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迟了许久地意识到自己正姿势诡异地半趴半坐在地板上。 他恍惚地抬起眼，看到穆纯杵在自己面前，正面带笑容地俯视自己。 对方显然刚收拾妥当，从头到脚都有种精心设计过的帅气加成，让宣爻觉得晃眼。 “别忙着盯着我看了，收拾一下，”穆纯习以为常，“一会儿局里有迎新聚餐，通知是昨天就发了，录子濯说你连读都没读，更别说回复了，他威胁要扣你实习期考核分了。” 宣爻懵了几秒才蓦地窜起，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昨天跟你一起，就没注意辅脑……” “行吧，都怪我，”穆纯及时忍住笑，“给你五分钟，看消息，回复消息，别忘了向首席大人真诚地忏悔，顺便收拾好自己——这台ai会帮你，其他就靠你自己咯。” 机械臂跟着宣爻慌乱地背影先后进了浴室，穆纯的声音则从他背后飘来了补充。 “明天我会让录子濯、大叔和阿茶带你去挑五台辅脑，这样你就有六台辅脑了。等你调试完，应该能提高各种信息处理的效率，还能制造虚拟身份访问精神网络——这是遏制者的必备技能。” “你是说我能……？！” 宣爻既惊又喜，来不及说完又听到对方叮嘱。 “不过，你必须注意不能长时间同时佩戴，否则大脑会与辅脑过渡融合。” “好……” “好了没？时间到了。出发！” “好！” 等到达聚会地点，宣爻才明白穆纯口中的话不能尽信。 自助餐是社交达人的天堂，是深度社恐的宣爻本人的地狱。 而且这根本就不是单纯的“迎新聚餐”，还兼给“作死高手穆纯穆大局长”做康复庆贺，来的自然不止有局里的新人，还有跟穆纯关系不错的“旧人”。 其中包括许久未见的李解，以及一大堆宣爻之前见都没见过的人。 见到高维人的时候宣爻不禁倒退一步。 以往就算想象过，也没有近距离亲眼见过——穆纯除外。震撼程度简直堪比好几个穆纯站成了一排，压迫感和引人注目的程度呈几何式上升，加上一起簇拥到穆纯周围的其他人，忠实的诠释了长得好的人各有各的特点。 面对足以让宣爻眼花缭乱的人群，他脑袋难免有些发晕，差点被社交盛景打回社恐原形。 “好、好好多人，”宣爻反射性拉住穆纯衣袖，低头含胸，差点原地蹲下，缩成一团，“这个……我，那个……” “别害怕。深呼吸。”穆纯及时拉薅宣爻的胳膊，低声对突然回归小松鼠状态的宣爻重复了之前已经教过的种种，“站直，抬头，收下巴，对，保持住，说话慢一点，想好再说。沉默是最简单的伪装。如果太过紧张，就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忽视其他人的存在即可。如果有陌生人坚持跟你搭话，你可以冷脸不理他们。” 宣爻持续“唔唔”地乖乖点头，擅自忽略对方话尾的略显奇怪的要求。 等到首席出现的时候，宣爻已经恢复如初，被对方不悦的冷眼反复扫了几次后，也顾及起了以往会被他忽略的“形象”，也可能是穆纯的形象，导致他连肚子饿也不敢去吃东西。 录子濯帮穆纯处理的公事显然还没来得及完成，导致他人来了，却无法休息，只能杵在角落里，一门心思远程务工，脸也因此拉得老长，根本没人敢惹。 多亏穆纯脸皮够厚，亲自挑选了一大盘他爱吃的食物，热络地表演一出借花献佛，这才稍有缓和。 韩归铄和格雷负责安排聚会的诸多事宜，忙得像两个陀螺。区别是韩归铄有他家亲爱的关怀，格雷就只能泪眼汪汪的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眼神。 在大叔和阿茶出现之后，穆纯便把肚子饿得哀嚎声过于明显的宣爻转交给了二人照顾，不用保持形象的宣爻当即进入猛吃模式，人都差点粘在餐台旁边，就连大叔来回介绍他认识的“四个陌生人”都没有注意，好半天才发现他们就是大叔和阿茶的辅助们，同时也是他的同岗同事。 刚通过考试即将成为实习辅助的宣爻显然根本听不懂“辅助工作小窍门”，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友好交流，干脆一门心思扑在食物上。 许久未见的尘立言姗姗来迟，却没给宣爻复杂的心情发酵的暇余便薅住了他胳膊，把他拽到一个没人的角落。 “你改变不小。至少外表和气质变了。”尘立言直言不讳，“我这边也搞定了。但我需要至少一个辅助，你不如考虑一下？” “……” 宣爻差点被嘴里没嚼碎的肉噎住，只能“唔”地颔首，又“呜”地摇头。 “看不懂你的意思。”尘立言说，“到底怎么样？反正你就算去给纯哥当辅助，首席也很难认可你。他那个人极为严格，很少有人能获得他的认可。除非实力特别强。像韩归铄那种八面玲珑或是格雷那种情商低智商高的类型，他们工作时完全就是另一种状态，脏活累活一概不挑剔，抗压能力也很强，是践行牛马人生的典型。而且首席不止严格，骂人还很难听，你肯定会被骂。” 已经见识过的首席骂人威力的宣爻不由自主地狂点头。 “对吧？”尘立言莞尔一笑，“而且这期就你一个通过了辅助考试。我这边标准配置需要两个人，你过来的话我还需要再找一个人，以后不会给你太大压力。你如果愿意跟我合作，正好不用天天被首席训斥。算是一举多得了。你就当是多了一种选择。对你应该没有什么损失？” 第164章 “退路……”宣爻咀嚼着对方的话，嗫嚅地重复，“是……很有道理……” “那就这么说定了，”尘立言朝宣爻伸出手，准备握手，“明天开始需要跟我一起做一些共感测试，还有一些小案例的分析，你……” “不不不——是！”宣爻忙避开他的手，弱弱道，“我的意思是，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必须花时间认真考虑一下。” 尘立言：“……” 穆纯从餐台旁边的地板上找到宣爻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滩松鼠饼”。 【??作者有话说】 已修(ˉ﹃ˉ) 第135章 核心核.9.2 宣爻以啮齿动物吃饱时的标准睡姿，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沾着一点不知道是跟什么菜搭配的酱汁，还有对其他人不算明显对穆纯而言却无法忽视的酒味从呼吸间扩散。 大叔也可能是大叔的儿子缩在旁边，想开溜却没能溜成，表情相当之尴尬。 “什么情况？”穆纯的提问对象不是大叔。 “没撑死。是醉酒。”阿茶无情地抓着大叔，边连环踢踹边汇报，“他是真凶。” 瞬间“破案”的穆纯扫了大叔儿子一眼，立刻听到对方连声道歉。 “我是好心。真的。”他慌不迭道，“他吃得太快了，突然就噎住了。首席在跟别人说话，阿茶去拿刚出炉的特辣烤肉，只有我在他旁边，就顺手递给他一杯……” 穆纯没等对方说完就笑着打断：“我给你次机会重新说。” “他以为是饮料，”大叔儿子辩白道，“接过去就一口气全灌下去了——疼！纯哥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啪”声过后，穆纯收回拍打对方脑袋的手。 阿茶瞬间退开到安全距离外，免得成为被殃及池鱼。 “我不过就跟尘立言和李解?楓他们说了几句话，你真是一会儿不欺负人就浑身难受。”穆纯下手不算重，但警告意味十足，“一天到晚就知道耍这些小聪明。如果能把聪明才智用到正途上，恐怕早就读完你那破书，成为相关研究领域的名人了。” “我不知道他一杯倒！”大叔儿子说哭就哭，不冤也喊冤，从旁看去的确比真被冤枉的人还显得冤。 穆纯懒得理他，弯腰把宣爻从地上捞起。 “宣爻小朋友，能自己走吗？”他问，“不行的话，我抱……” “能！”宣爻打断并立答。 穆纯闻言忍笑，随即松手，毫不意外地看着宣爻单腿一抬就向前软倒。 要不是他再度及时捞住，宣爻差点又恢复成了地面上的“一滩松鼠”。 宣爻清澈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不是因为在哭，而是因为他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当下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的状况，且越是尝试理解和挣扎，就越是觉得头晕目眩，只得重新瘫下。 “你喝了什么？”穆纯问。毕竟跟啤酒那次明显不一样。既没有变成“接吻狂鼠”，也没有变成“咬人鼠”。 宣爻“唔”了一声，答非所问：“很多肉。” 穆纯：“……” “站得稳吗？”他边笑边再度伸手捞人，“不行就靠着我……”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宣爻用正脸靠向了墙壁，登时哭笑不得地转向装哭装够后杵在旁边用“冷酷无情坏蛋”之类的词小声骂自己的大叔儿子，问：“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 “白葡萄酒。”大叔儿子依旧委屈。 “满嘴谎话。” “……” “不说实话我打人了。” “特调鸡尾酒。” “什么基底酒？” “杜松子。他都成年了，喝点又有什么关……啊！” 穆纯：“……” 他听到途中没忍住就手起巴掌落，又给大叔儿子脑袋上来了第二下。 “好——疼！”大叔儿子哀嚎，“你真打啊？纯哥大坏蛋！” 穆纯懒得再理他，瞥了阿茶一眼，示意她过来收拾大叔儿子，自己则一只手半搀半搂着坚决不要自己抱的宣爻，另一只手抓走了自己的“专用司机”录子濯。 首席骂骂咧咧了一路，被高度酒攻陷的宣爻的脑袋跟上次相比要混乱得多，行为也是。 除了没有要吐的迹象，其余都该被归类到最不安分的类型。 等到洗澡的时候，宣爻要比任何清醒的时候更像怕水的小动物。 穆纯调用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机械臂，才能勉强按住他。 照顾不够安分的醉鬼无疑是最为麻烦的事，尤其宣爻一面死抓着穆纯的手腕不放，一面动辄又会缩成一团。 面对“一团”几条机械手臂都掰不开的“松鼠球”，穆纯只能庆幸宣爻从头到尾都没有乱上添乱地在这种情况下无意识使用“钥匙”，否则后果肯定更不受控制。 穆纯按住了宣爻的人，却堵不住他的嘴，从头到尾都在小声发出一些没有词义的细碎声音，伴随着水声简直就像哭声。 离开浴室后前往球体床的途中宣爻终于不再发出奇怪的嘀咕声，反而执拗地要求去厨房，坚定表示要给穆纯做些甜点吃。 “甜点？”问出“动机”的穆纯着实被逗乐了，不禁调侃，“你怎么不把自己当成甜点送给我吃？” “……” 宣爻就此停止了执拗地挣扎，杵在原地花了将近十分钟才思考出答案。 在得到对方一脸认真地表示“我不好吃，你比我好吃”作为回答后，穆纯忍不住大笑起来，却被对方的指尖碰了一下唇角。 尽管对方的眼神依旧恍惚，但碰触的方式却很暧昧。 “怎么了？”穆纯问。 “知道了。” 宣爻突然说出的话比举动更让穆纯意外。 “你知道什么了？” “你说，我要凭本事让你愿意，我说知道了。” 没头没尾的话让穆纯哑然半晌，而后笑得更欢了，接着就遭遇了与方才相似的暧昧碰触，这次不是唇角，而是锁骨。 “硬的。”宣爻说。 穆纯：“……” “骨头当然是硬的。”他忍着笑，避开对方妄图继续造次的手，“你似乎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宣爻眨眨眼，问：“情况？” “你没有意识到有机可乘不是我，而是你。”穆纯说。 “我？你……？”宣爻似乎在用介于清醒与糊涂的脑袋努力认清现状。 可惜效果有限，他的手很快径自挪到了对方的眉宇，接着又去纠缠额角那几缕天缥色的头发。 穆纯心情复杂地抓住宣爻的手。 宣爻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们的嗜好都挺特别的。想得也挺美。”穆纯委婉地调侃等同于拒绝。 “们？！”宣爻陡然一震，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只是没有你胆子那么大。根本不敢下手。”穆纯说完转念一想，这才发现自己也算是对面前这只松鼠另眼相待了，否则他肯定早就先下手为强。 宣爻抽回了自己的手，朝着边缘挪动。 穆纯一瞬没及时捞住，对方就滚了下去。 好在球体的弧度造型相当完美，跌下去都不足以让宣爻醒来，现在更谈不上狼狈。 “一个人的时候……很无聊，”宣爻爬起来后，顺势趴在球体的边缘，脸埋在柔软里，小声嘀咕，“你一个人在空岛，为什么不会无聊？” 穆纯没能立刻揣度出对方是在说什么时候的事，尤其对方原本的表述逻辑就比一般人跳跃。 “如果，我不买新辅脑，用旧的辅脑，能不能行？” 宣爻没头没尾的又一个问题和看向穆纯的视线打断了后者的回想。 “就是……我父母留下的那些。” 这次宣爻主动为对方解了惑。 “那些型号很旧了，人造神经元突触太少，大概跟不上你的算率，存储量也非常有限，”穆纯罗列了许多弊端后才问，“而且，你舍得覆盖他们的记忆吗？” 宣爻沉默片刻蓦地直起身，就像大脑突然恢复清醒，实则却更为异常地半垂着视线，紧盯着对方不放。 “我醒了。”他笃定道。 穆纯：“……” “我要聊天。”宣爻很认真。 “感觉如何？”穆纯在忍笑。 宣爻严肃道：“在飘。” 的确飘。穆纯想。各种意义上。 穆纯努力忍住笑，道：“那就继续聊天。” “你平时都会做些什么？”宣爻问。 普通的问题。穆纯想。 “工作、吃饭、睡觉和玩。”他说。 “你骗人！”宣爻断定。 穆纯：“……” 随着骤然遭遇的否定，宣爻突兀地扑向穆纯所在。后者灵巧的侧身避开，俯视着扑空的对方在柔软的球面衬托下所呈现的背部曲线，心下轻叹一声，重新压住自己妄图动手的那颗色心。 第165章 “还会跟各种各样的人约会。” 穆纯漫不经心伸手掐了一下对方的脸颊，顺口说出实话。 “不过已经清心寡欲很久了。口味都变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认识你之后。” 毫无逻辑的跳跃。 “我也要约会。”宣爻说。 “想去哪儿？”穆纯问。 “跟你一起约会。” “所以我才问你想去哪里？” “唔……” 宣爻在思考时就会陷入沉默，只能发出“唔”音。 话题的主导权重新回到穆纯那一边。 “我来安排？” “我考虑一下……” “那等我回来再说吧。” “你要去哪？” “西边。” “之前好像说要一起去？” “我比较善变。” “……” …… 宣爻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自己途中有短暂醒过来，只是脑袋依旧昏昏沉沉，身体也不听使唤。 他隐约瞥见了穆纯和大叔他们的模糊轮廓，听到穆纯嘱咐大家的种种： “等立言敲定了辅助人选就让他去负责调查边境那颗行星是否有异化迹象。 “大叔和阿茶负责核心核的安全问题，子濯一会儿带他去挑辅脑。记在我账上。 “暂定五台，如果他需要更多，就让他接受测试，能通过就随便他要多少台，不能就别放任他。之后再找两组空闲的粒子设备让他跟三清一同测试，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能用了。就是调试的时候必须有人盯着，避免出现意外。 “大叔你精神点。如果敢偷懒，我就切掉你儿子。”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36章 核心核.10 无以计数的黑洞作为内外宇宙之间的唯一屏障，组成了人类肉眼无法窥见的黯海。 能突破这个界限的跃迁装置像巨大的透明胶囊，孤岛般停靠在位于黯海的引力圈边缘外的其中一个“研究与投掷点”，被这延绵的黑暗衬托得如同芝麻般渺小。 可它们却是沿着黯海而建的“哨塔”，用人造的光点勾勒出两个宇宙间那道不可见的“墙壁”。 “李解，不好意思，我是真没有料到你会想去那边，”穆纯横亘“透明胶囊”的舱门口无意识地偏了下脑袋，感觉到紫水晶耳坠刮过了自己颈侧的触感，突然笑了起来，“我连宣爻都不打算带，你怎么觉得我会带你一起过去？我原本就计划自己一个人过去，也只告诉了子濯，方便他安排公事。” “那你后面那个跟踪狂算什么？”李解不为所动地反问，“祭品？” “保险。”穆纯信口开河惯了，“出了意外就把他丢出去挡灾。” “……” 安静。 李解的嘴角和额角齐跳，蓝桥梦的脸色堪称七彩纷呈。 “先分解再构成的过程是对你自身的考验，如果你灵魂的强度不够，就会无法再构成。”穆纯改变了说辞，“你必须做足心理准备，强行过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我都调查到一半了，你现在劝我放弃不觉得对于任何有好奇心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李解没好气道，“一知半解的状态比什么都不知道更难受。” “行吧，”穆纯不再浪费口舌，开始共享，“免责和自愿声明签一下。” “没问题。”李解果断接受。 “西边你没少去吧？否则锻炼不出那种级别的异能使用熟练度，你肯定已经非常熟悉流程了，不用我额外交代。”穆纯转向蓝桥梦，“跑你是别想跑了。表现好点的话，我有可能会把你脑袋里的部分阻断解除，这样你至少能跟我们保持语言沟通。” 蓝桥梦狂点头途中却蓦地僵住，忐忑地看向对方。 他虽然不担心自己真的会被穆纯丢出去挡灾。毕竟怎么说是是一回事，怎么做就是另一回事了，问题在于他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带自己一起过去。 一时兴起？ 找点乐子？ 再续前缘？ ——虽然之前并没有过缘，但不妨碍蓝桥梦发挥想象。 总之不可能是看上自己。 毕竟他的长相根本就不符合对方的喜好，甚至很早以前就被嫌弃过。 ——虽然当时并非这张脸。 “你是人质。”穆纯揣度出对方想法的同时发现自己的“猜心”能力被小松鼠磨炼得渐长，“毕竟面具男如果觉得你无关紧要的话，那次夏馨就不会特意回来救你了。就像他执着于核心核那样。有用的东西，他似乎都会尽可能的保住，何况他之前都骑到我头上来撒野了，我难道不该还以颜色？那大家可就真的要以为我是个大好人了。” ※※※ 等宣爻捧着自己那颗昏沉的脑袋正式醒来时，发现里面满是“切掉你儿子”的回音，莫名觉得心惊胆战。 确定穆纯已经不见踪影后，他也确定了自己半梦半醒时听到的那些话不是在做梦。 昨晚也是同样。 首席和大叔以及阿茶就在卧室外等着他醒来。 这种贵宾级待遇宣爻还没享受过，当即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摆了。 “晚了。”录子濯说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他已经去那边了。” 宣爻一怔：“……哪边？” “西边。”大叔说。 宣爻不禁无声道：可是之前说要一起去的。 “怎么？”录子濯察觉对方神情古怪，“我没听清。” “他之前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宣爻选择说实话。 “你当时没立刻答应是吧？”大叔了然。 宣爻点头。 “那他就会默认你其实不太想去。”大叔说。 宣爻：“……” “他就不是那种会等人的类型。不盯牢就是这种结果，简直是撒手就没。”大叔说，“所谓受欢迎的渣男会平等的惩罚每一个犹豫不决又不够忠贞的笨蛋。除非你不喜欢他了，否则就只能这样了。” 说话的肯定不是大叔而是儿子。宣爻想。 “好了，”录子濯看起来依旧面无表情，心下却有几分同情，“你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狐狸精不在，我还一堆事情，得尽快回来干活。” 宣爻低下头，盯着黑曜石手串，沉默地转身。 几分钟后，他收拾妥当，挪动脚步的速度却很慢，给人随时会蹲在角落里缩成团的感觉，一看就不想出门。 “快点行吗……不高兴了？”录子濯很快发现并拆穿，“因为又被云养了？那你不如叛逆一下？” “叛逆？”宣爻两眼发懵地抬眼盯着对方。 “你现在的状态其实能单独开设一堆新型研究课题，养活好几个研究室不成问题。”录子濯说，“你想想，你既是地球，又不是。能做到不经过七层折叠空间的解析与转录，就从多种维度连接各文明和时空的信息。加上你累积的认知信息、对精神网络的重要程度，对维度和精神网络的汇聚转化以及信息路径的重要程度都是难以估量的。” 宣爻两眼发懵地看着对方，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些。 “真的。”录子濯继续道，“学界炙手可热的研究就是核心核与确诊如何治愈。你两样都占了。不过是穆纯在以他特殊的立场加以限制，不准用你启动相关研究。只要你同意，我就能给你另外找条出路。保证你未来生活无忧，再也不用经历那些危险和麻烦，还能远离狐狸精，简直一举多得——嘶！” “骂狐狸精渣可以，别挑拨。”阿茶在录子濯太过亢奋前踹了他一脚。 “怎么跟我儿子一个毛病，”大叔后怕的向后一缩，小声嘀咕，“你们这些做研究的人怎么都这么可怕？” “大坏蛋。”不知何时爬上宣爻肩膀的小狐狸也在发表不满，“别听他乱说。主人很好的。你如果恃宠而骄反而会被主人讨厌。” 宣爻：“……” 首席哪会乖乖任骂，尤其是那台ai，当即以一敌三的反驳起来。 只有宣爻特别尴尬，既插不上话，也不能置身事外。 好一番吵闹过后，才由阿茶出面打断。 “走。买辅脑。买完吃特辣烤肉。纯哥付账。” 阿茶踹完人率先向前，留给三人一道漆黑的背影，逼得他们只能跟上。 第一次买辅脑是穆纯亲自带着宣爻去的。 当时他的注意力自然完全放在对方身上，压根没注意其他。 第二次购买的店铺比之前那间店宽敞太多，不止有单独的房间用来适配和调试辅脑，还有负责保护的阿茶和大叔，以及只负责帮忙挑选的首席。 “排场”如此之大，宣爻却高兴不起来，始终想着穆纯耐心地牵着自己的手，在他紧张时安慰、失去平衡时会搀扶等面面俱到的言行。 首席一心公事公办，主打速战速决，既然宣爻不说话，他就擅自做主地飞快帮人挑选选好五台，接着又把宣爻提溜进房间让他试戴。 第166章 跟穆纯已经调试并分配好主次权限的那五台辅脑不同，崭新辅脑的内置ai同时跟宣爻已有的辅脑互相争夺起主控权限，弄得他手忙脚乱不足以形容。 “你是想烧掉脑子吗？”首席忍无可忍道，“当身体无法应对的时候，就要多用脑子。脑子！脑子是个好东西，别把人类花费数十万年进化出来的核心器官当做摆设，狐狸精没叮嘱你说别妄想一次性就搞定吗？适配必须一台台的来。小心一点。如果大脑承受不了，就停下来。给大脑一点适应的时间。” 首席边说边收回了四台新辅脑，等对方调试好一台再递给宣爻下一台。 新款隐形纳米贴片沿着宣爻的后颈皮肤贴上，刹那与皮肤融合，根本分辨不出痕迹，即便加挂了多台辅脑，看起来外表也与平时并无二致，甚至连佩戴的痕迹都找不到。 等宣爻学会使用像穆纯那样的次级代理主控的方式串联辅脑，当即就追加了一些配件，调整为方便自己可以随时摘取或佩戴形式，免得每次还要在自己脖子上摸索。 既是巧合又似必然，他短暂地站定在镜子前，看着此前从未注意到的自己，无论动作还是表情，都跟认知里的自己不同。 他仿佛回到了“空岛”，回到了作为旁观者看着穆纯佩戴多台辅脑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始终是在努力且执着地效仿着对方。 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待人接物的方式，尽管一切连生涩都谈不上，可他依旧执着，而他们二人截然相反的本质，早已经决定无论他如何如何努力也只能呈现出表象。 执拗所构建出完全陌生的自己，呈现出一种幻觉般的荒唐感。 像梦。 却不是。 是虚假的自己。 表面的伪装，永远都无法转化为内在。 而他直到此时才直面真实的，让他始终厌恶与恐惧自己。 他呼吸滞涩，双手掩面陡然，不住战栗。 “你怎么了？” 录子濯错愕地出声询问，没能注意到另一侧“镜中的宣爻”已经变得面前的宣爻不同。 “镜中人”双臂前伸，只手垂落，朝着侧面虚空抓取，另一只手掌张开，往自己脸上掠过。 一瞬之间，“镜中人”身高向上长高两指，移开手掌后露出的面孔也变成了穆纯的脸孔。 他从虚空中抓取出的“辅首衔环”面具，戴上自己额侧。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只有宣爻能听见的声音由“镜中人”发出，直接在他脑海中回荡。 ——因为他与你正好相反，拥有你所欠缺的一切。 宣爻蓦地抬眼，看到自己梦里曾见过的奇怪符号从镜面深处的虚空涌出，在地面上旋转着扩大，瞬间就将房间完全吞没。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37章 核心核.11 宣爻的视野陡然一片漆黑，紧张地开口喊了首席的名字，于空旷中不停回荡的声音却在佐证他所处的环境早已彻底变化。 他抬起手，转过身，不停来回移动，却都碰触不到任何东西。 孤立无援的黑暗之中身体很快进入应激状态，大脑却提前一步认知罪魁祸首，因而显得异常镇定。 “我不会再被骗了。这里充其量就是个梦……” 宣爻话没说完，视觉就已恢复。 脚下无限延伸的漆黑道路以及同样的特殊环境，无一不在佐证这里就是那个面具男名为“莫比乌斯环”的共享梦。 宣爻不知道对方如何把清醒状态的自己强行拉进了共享梦，只知道周围既然没有阿茶和大叔，也没有首席的身影。 强光闪过，他警觉地后退一步。 两个圈组成的环形符号，如同被三角形覆盖掉一部分齿轮的形状，正在他脚下闪烁着光芒构建成形。 这个奇怪符号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到，却依旧觉得陌生。 它旋转着向上升起，高悬在宣爻头上，让他不自觉抬头，盯着它诡异闪烁的节奏。 “这里怎么可能是梦？”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宣爻背后响起。 他忙回过身，看到自己面前的镜面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轮廓，而变成了一闪漆黑的门扉。 “你见过这么真实的梦吗？” 辅首面具踱步走出，不紧不慢且毫无攻击性。 即便对方与穆纯有着同样的面孔、身形与声音，但在宣爻眼中依旧区别明显。 “你没必要撒谎，”辅首面具说，“尤其是毫无可信度的谎言，根本就是在装模作样。” 宣爻异常警惕地看着对方，几乎是对方每向自己走近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你看起来胆小，可是你真的胆小吗？”辅首面具问，“你看起来紧张，可是你真的紧张吗？你努力了，可是却没有回报，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再努力。就像期待得不到回应，就干脆不再期待了。只有丧失希望又不愿意彻底堕入绝望的人才会陷入迷茫，才会选择裹足不前——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宣爻又想逃跑了。 可他就像上一次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你知道他是天缥，知道我是什么吗？” 辅首面具的问题显然不需要回答。 他只手再度一扣面具，移向自己的面部。 一戴一摘过后，他的脸依旧是穆纯的模样，发色和瞳孔却变成了既像绿色又像蓝色，乍看却更接近于黑色的奇特颜色。 “黯青。” 对方给了宣爻答案的同时朝他伸出了手。 宣爻一个激灵，恢复了行动力，后仰着飞快退离。 “别害怕。别避开。” 黯青说。 “空间生物比你所想象得要更为特殊。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把我当做天缥。我比他亲切得多，更愿意聆听你的期望，还可以满足你的一切幻想。即便是不切实际的妄想。无论是好还是坏，从物质层面的金钱，到非物质范畴的情感，甚至是灵魂和异化率。你的一切欲求都可以在我这里实现。没有许愿次数的限制，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骗子！”宣爻终于找到打断的暇余，骂道，“鬼话连篇！” “他才是。”黯青驳斥，“你知道他抛弃过多少人吗？你……” “我不想知道！”宣爻打断。 “你以为他很喜欢你，才会留你在身边。”黯青句句见血，“其实你不过是一只罕见的小白鼠。他舍不得让别人来解剖你，就把你留下来，作为他专属的试验品。而你，本身就害怕面对自己，了解自己，你也不了解真实的他，何况面对真实的他……？” “我……”本应出现的反驳、被拆穿的恐惧以及其他一起混杂在宣爻的脑海，让他一时说不出话。 “你早晚会被他抛弃，”黯青笃定，“只要你惹他不高兴，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抛弃你。不需要理由。毕竟人渣抛弃别人的时候既不需要特定的理由，也不需要顾及道德枷锁，所以才会被归类到人渣……” 宣爻没等对方说完就朝着对方飞扑过去，同时毫不留情地朝着对方的面孔挥动拳头，用上了学过的所有拳脚招数和本能的攻击性，拼尽全力狠揍对方。 等他意识到拳头并没有打中对方，而是尽数砸向地面，给他的指关节带来接连不断地刺痛时，他才想起这是共享梦，而戴着面具的黯青早已消失在他面前。 他茫然地起身四顾，在空旷的黑暗里陡然失去意识，无力倒下…… …… 黑暗。 宣爻蓦地睁开眼，视觉已经恢复如初，虽然四周依旧不够明亮，却更像是夜晚，而非“莫比乌斯环”，只是空气不太好，感觉呼吸间有很多尘土涌入了鼻腔，忍不住呛咳。 “还好吗？你掉进潜意识空洞了。没遇到那些违法犯罪的恶心共享梦吧？” 大叔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右边是保持着无表情与安静的阿茶。 宣爻忙于来回转头，看清二人后骤然冷静下来。 “时间很短，”阿茶说，“我只来得及从内部保护你们，没能突破屏障。” “我们好像被传送到陌生的地方了。”大叔解释道。 即便不再只有宣爻肚子去面对那面具男，他也只放心了片刻就察觉少了一个人。 “首席没在？”他紧张地问。 “放心。他大概率逃掉了。”大叔说，“那马尾妖怪是穆纯的辅助，能用穆纯的域进行无设备传送。开溜技术绝对是局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他大概在察觉到不对劲儿的瞬间，就立刻传送走了。” “首席很快会带人回来找我们？”宣爻不确定道。 “问题不是他回不回来找我们，而是我们目前无法访问精神网络，就无法帮他定位到我们的相对坐标，而且也弄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反正感觉这里的环境非常糟糕。” “问题不对。”阿茶打断。 “最关键的问题其实是，没有传送舱究竟怎么做到同时传送了三个人，”大叔经过提醒后修正道，“又不是高维人。总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第167章 阿茶踢了大叔一脚，大叔抱着腿咆哮：“疼疼疼！靠！是真的！真的！行了吧！不要随便踢人！” “先走。”阿茶说，“不行就等天亮。” “这我赞成。”大叔说，“目前先靠我们的腿走到空港去吧？反正空港的标记天空上就有——那边，两个叠加错位的锥体，对，看到了吧？就是那个方向。晚上更容易看清。那里好歹可以找到应急食物与水，如果是非常偏僻的没有传送舱的地方，到时候就用空港内置的共联网络，再不济也可以等到定期经过的公共交通系统把我们送回首都圈。” 三人说走就走。 面对一望无际的荒凉地区，除了他们根本感觉不到有其他活物的环境，视野内只剩下比黑夜更暗的地平线…… 然而，他们并没有行走多久，就看到了熟悉到堪称诡异的轮廓。 至少对宣爻而言，远比阿茶和大叔更为熟悉那里。 确定没有危险后，三人忐忑地继续走近，绕了一圈过后，这才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回到了边境那颗开发中的宜居星。 他们正站在宣爻已经变成废墟的家前。 宣爻愣住。 “靠！”大叔怪叫，“这怎么可能？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传送那么远的距离就算高维人也顶不住——啊！疼死人了！别踹了行吗？你这个暴力的女人！我儿子的腿都要断了！” 阿茶又踢大叔一脚，大叔只能抱着腿哀嚎。 宣爻骤然惊醒，对阿茶道：“也掐我一下……疼。” “看吧？”大叔幸灾乐祸，“我就说不是梦。” “不，”宣爻笃定地摇头，“这就是梦。” 他说：“绝对是。” 大叔、阿茶：“……” “共享梦”是大叔所擅长的领域，但是连他都无法判断，不知道宣爻如何判断出来的。 “疼痛。”宣爻只能简单解释道，“我在梦里感觉不到疼痛。如果有疼痛，反而是梦。而且肯定不是夏馨的梦，也不是面具男的梦……是我没见过的梦。” “蓝桥梦的梦。”阿茶一语道破。 “等等，”大叔一个激灵，“太阳升起的时候，不会突然出现那个恶心的黄金心……吧？” 如果真的身处那个足以让阿茶恐惧，让他反胃的“共享梦”，他很难有信心在梦里同时带着三个人全身而退。 “梦境带来的损伤可是会直接作用于潜意识的。变成傻子都算最好的结果了。”大叔头疼道，“而且，蓝桥梦不是在我们手里吗？怎么可能接入精神网络？怎么可能缔造出专属于他的共享梦？” “可能，”阿茶说出自己的揣度，“还有一个蓝桥梦。” 大叔惊恐：“我现在投敌来得及吗？” “或者，还有一个与蓝桥梦能力类似的人。” “……” 宣爻语出惊人，阿茶和大叔同时沉默。 “嘶——更可怕了好吗？”大叔倒抽一口凉气，更头疼了。 “共鸣情绪？”阿茶半问半提醒。 “对。如果能知道那些人的共鸣情绪是什么，黄金心就不会追查了那么久还没有任何结果，直到手下蓝桥梦被抓住后才停止。”大叔没好气道，“我不知道这个梦境的时间流速，不知道要怎么否定我认为是真实的梦境。如果这里是黄金心，我肯定没办法同时保住我们三个人。但我可以破解这个共享梦。毕竟潜意识的底层结构都是基础且共通的情绪。不过我们三个的人共通点是什么？如果找不到共通点，我就没办法破解。” “视角不同。”阿茶忽然看向宣爻。 “对，你就是，虽然只是刚通过考试的半吊子，”大叔也陡然盯着宣爻，“我需要多视角，才能掌握全局状况。这就是辅助最重要的作用。现在是你发挥实力的时候了！” 宣爻：“……” 辅助的实战的确就是分析和全局视角。 尘立言之前说过需要测试他的分析能力，他虽然没来得及准备，但是对此并不陌生，因为眼下的情况跟大叔所说的一样，剔除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本质上就跟保险理赔调查类似。 他需要弄清始末，整合线索，分析情况，揪出盲点，最后再整合每一种可能性，再逐一筛选出唯一的真相，以此来确定所支付的款项是为了真实存在的意外而非人为制造的虚假意外。 “只看我们三个人……”宣爻边思考边问，“我们有什么共通点？我们能共鸣的部分是什么？” 他们三人出身、年龄、性格、擅长、经历都截然不同，根本没有能称得上相似而引发共鸣的地方，但他们又的确都被拖进了同一个共享梦里。 大叔挠着头，来回踱步，阿茶也在苦思冥想，宣爻视线来回在二人之间，逐一回想自己所知晓的种种，逐渐抓住了一些关键。 “我不擅长与人沟通，”宣爻说，“大叔和他儿子，大叔和其他人，还有大叔的儿子也是一样。” 阿茶说话精简的程度沟通问题更是明显，三个人可以说都有相当严重的社交障碍。 “语言，”宣爻沉吟后修正道，“只用语言无法表达出我们内心的情绪。” “有道理。”阿茶点头。 “表达情绪吗？我试试。”大叔不再纠结，“从他人主动接近和理解的角度编织一组梦中梦——不行。完全没有共鸣。被排斥了。” “还有一个共同点，我不确定，”宣爻谨慎道，“我猜，至少从我和大叔有过同样经历可以推测……” 他们之前第一次一起吃饭过后就有提到，但他不知道阿茶是否有。 “我是遭遇袭击的时候以及我小的时候。我当时很不甘心，也很愤怒。”宣爻看向另一侧，“大叔应当是身体融化后被迫共用身体的时候，因为压缩了儿子的身体以及人生，又无法跳出糟糕的现状，应该拥有相似的不甘和愤怒……你呢？” 宣爻转向阿茶，问：“你是否经历过因无能为力而相当愤怒的情况？” 【??作者有话说】 松鼠的成长逻辑链不是常规那种变身打怪大佬。松鼠始终还是松鼠，弱点/萌点都不会消失，请各位老板放心(＾u＾)ノ （已修） 第138章 核心核.12 录子濯察觉到不对的瞬间，全域已经失去了作用，但他没有跟其他三个人一样被黑暗吞没，而是凭本能传送回管制局内。 眩晕反胃、丧失思考与行动能力等作为无设备传送最无解的“副作用”，毫不留情地将他击倒。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呕吐，却是大脑凭借经验做出的判断，因为他本身暂时既听不到也看不到，就连辅脑的连接也全面瘫痪，根本联系不了任何人，还仿佛被剥夺了所有的五感，只剩下思想还在运转。 不说韩归铄和格雷，其实就连录子濯也不知道穆纯所独有的“广域”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大家对“穆纯的辅助”这个“特殊位置”趋之若鹜的真正理由就是穆纯给予的“免死金牌”。 虽然机会仅限一次，却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跨越空间与距离，瞬间传送到自己想到的任意地点的，必须拥有“广域”才能给予的附加能力。 毕竟“人生如游”，没有谁不想额外获得一条命。只要获得，等同于能藉此摆脱一切险境。 因而他表面抱怨不止，却不介意给穆纯收拾烂摊子，也不介意作为承担高维人冗余的“人形容器”。 随着他自身异化率的逐年提升，他本以为“免死金牌”这辈子都没有用武之地了，等到意外来临，他又开始庆幸。 等录子濯意识到自己正扶着墙壁，即将吐完最后一阵的瞬间，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熬过了“副作用”最艰难的阶段。 五感紧随其后逐渐恢复，辅脑也是同样。 他立刻用联络各个区域，启用应急措施。 四处响起警报时，录子濯却发现自己唯独联系不上穆纯。 他当即钻进“通道”，直奔对方暂住的宿舍区，捞起尚且处于待机状态的小狐狸，边狂摇它边重返回局内。 “松鼠出事了，你家狐狸精也失联了，快用你的ai主从权限给我一条精神阈值的锚定联络途径。” 小狐狸听得先懵后惊，而后飞快履行作为专属ai的应急程序。 奈何锚记和其他所有的手段都石沉大海。 “主人可能正在通过黯海。”小狐狸说出可能性最大的猜测，“就算有锚记也没用，你需要等他离开那个区域。” “多久？”录子濯急问。 “根据记录估算，大约需要相对时间的几分钟。最少1分钟，最多不超过5分钟。” 夏馨：没有！跟你说了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是不是漏了什么？ 她在辅脑里冲蓝桥雪大吼。 距离她被传送进入管制局内已经过去好几分钟，她始终一丝不苟地依照蓝桥雪给予地引导来行动，却连蓝桥梦的一根头发也没找到。 蓝桥雪：监控记录里已有的行动轨迹只有这些。最近追加的新型防火墙让我无法调用实时监控记录。 第168章 夏馨：破解掉！ 蓝桥雪：拒绝。现在进行破解运算会占用我90%的算率，我将无法继续维持共享梦。 夏馨：那个黄金心你还能维持多久？不行就先把我送过去捞核心核吧？ 蓝桥雪：拒绝。核心核无法从外部攻破。强行捕获，只会遭到排斥。必须在我算力耗尽前从潜意识层面动摇其绝对稳定性状。 夏馨：那就让面具脑袋努点力去诱骗那个核心核……这什么鬼？警报怎么突然被触发了？我被发现了？ 蓝桥雪：非触动。是人为启动。权限命令追溯显示为副局长录子濯。请你尽快前往传送舱，避免正面遭遇…… 夏馨在管制局内的警报声、奔跑的人们、上下通道之间飞快穿梭的ai影子以及逐渐被封锁为单独区域的通道里陡然驻足。 夏馨：晚了。 “夏馨，你大费周章的混进来，是想找什么？”录子濯横亘在对方面前，挡住对方去路的同时趁机把小狐狸藏到身后轻轻一抛，并不动声色地收缩了自己的全域。 “碰巧路过，”夏馨则悄然展开全域，“这算狭路相逢吗？” “彼此彼此。”录子濯并不意外。 夏馨敏锐地想要去捕捉录子濯身后那道一闪而逝的白影，却被录子濯闪身阻拦。 全域悄然对撞，展开和收缩在局部强度上高下立判，夏馨被迫后退半步。 “你这怪物多少也算是这里的四号人物了吧？”她问。 “二号人物。”录子濯说。 “是吗？”夏馨惊讶，“居然排在阻遏者之上？” “异化的关键是稳定，而不是高低。”录子濯面无表情，“我现在就免费教导你如何瞬间击垮对方的全域。适用于包括阻遏者在内的所有全域。” 夏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四周的环境就已经骤变为一个正方形的空间。 “调用档案：夏馨，类型：吞噬者，回放：异化提升前置行为模式转变关键阶段。” 随着录子濯一连串话语，四面墙壁包括地板和天花板，一同呈现出了身临其境的立体场景： 上方是充斥的惨叫声，伴着夏馨的脸孔在遭遇袭击时融化的瞬间； 下方是她伤愈后在相关机构内见到蓝桥雪，主动接住对方萃毒的橄榄枝，不知不觉变得贪婪，继而嫉妒周围一切的瞬间； 左侧是夏馨觉得异化率增长不够快，开始吞噬所有能帮助她加速异化的东西，包括她上半头颅裂开，狰狞的嘴巴吞噬展柜中的文物，包括作为核心核之一的地球； 剩下的右边和前后各是夏馨化身巨大的眼睛和嘴，神经元像章鱼的触手一样攻击宣爻，像小孩子一样对穆纯阐述自己迷茫与矛盾的时刻…… 夏馨在那些画面映入自己眼底的同时瞳孔微缩，呼吸变得局促，全域也消失无踪。 “你真是脆弱。”录子濯依旧面无表情，“看来还没有人认真教导过你要直面自己的过去。尤其是一个乍看完美的人，因为过于追求这些光鲜的表象，是最容易变成因为一点挫折就彻底崩溃的典型案例。要知道，全域虽然是万能的东西，却从来不是弱者的朋友。” 录子濯说话间已经来到对方面前，打算直接动手限制对方的行动，没想到对方竟然重新展开了全域，将他阻隔在半米开外。 “不错的判断。”录子濯用同样的收缩方式强行向前，“不过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我都是能把全域功能发挥到极致的类型，体能也是同样。继续对撞只会损耗你残存不多的阈值。赤手空拳与我搏斗是你目前的最优选。” ※※※ “你是否经历过因无能为力而相当愤怒的情况？” 宣爻问阿茶，得到了对方的摇头回答。 一次，两次，三次。 第四次时她才出声否认：“没有。” 阿茶话音刚落，原本还是夜晚的梦境朝霞骤现。 恒星在天空上移动的速度远比平时快数十倍，没过多久就已经再现出黄金心的场景。 一望无际的黄土平原上白昼正盛，地面被照得镀上一层金色，却感觉不到丝毫炎热。 刺目的光亮比诱人的低语更加惑人，却没有给三人的眼睛造成任何伤害，放任他们死地盯着看。 区别于大叔经历过的那一次，这次没有其他的陌生人在梦里，只有他们三人。 “你们还好吗？”大叔忙伸手抓住宣爻和阿茶的肩膀，仿佛怕他们走丢。 “还好。”阿茶说。 宣爻没有出声。 因为他看到的一切完全区别于阿茶和大叔。 他看到阿茶和大叔同时推开了对方，双眼迸发出赤红的液体并不断发出源于灵魂的凄厉惨叫。 他们眼眶中迸发的血染红面部的同时，他们先后跪倒在地，仰着高脸孔，一脸“虔诚”的交叠在他们逐渐被某种外力挤压导致塌缩的胸口，并不断朝空中虚抓着什么。 只是一个闪念间，他们胸口就塌缩成了空洞，只剩下脖子头颅和四肢腕部，但他们依旧盯着天空，而他们仅存的残躯却在融化着滴落向地面。 ——金色。 闪烁出绚光集彩的耀目之色，落到二人身上，吞没了他们融化和残缺的尸骸。 在一切都陡然明亮得让宣爻差点睁不开双眼时，大叔和阿茶各自汇聚出一颗黄金心脏，依照古怪地节律跳动…… …… 与宣爻看到的一切截然不同的是，大叔和阿茶依旧在对话。 “……虽然有细微的差异，不过我能肯定是同一个共享梦，”大叔说，“当初我也一直没能查清情况，直到抓到蓝桥梦，那些古怪的状况才彻底停止。” “但是，为什么是这里？”阿茶问，“为什么这颗星球，不是其他？” “那个时候已经抓住了与行星融合的夏馨，”大叔沉吟片刻，才道，“但是夏馨此前和此后都进步神速，说明已经借助之前所在的行星加快了她自身异化的进程。宣爻的家既然是黄金心的原型，或许能证明这里原本就是为加快蓝桥梦异化进程而准备的……单位时间？” “宣爻不对劲！”阿茶的惊呼声打断大叔。 “完了，”大叔同惊，“他与梦境共鸣了！” 宣爻看见两颗黄金心浮空之时，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台备份记忆存储和读取装置，以及他所熟悉的不久前刚亲手从废墟下找到的属于家人的备份记忆。 他不自觉逐一读取了他们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39章 核心核.13 宣爻以不熟悉的或高或矮的视角，俯视着不同年龄段的自己。 大部分残片般的画面里只能看到一个发旋、一只手臂、一道侧影以及自己抬头、摇头等肢体动作，听着自己用稚嫩的声音说出一些词不达意的话，体会到拥有这些记忆的载体承受的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情绪的波动，被动的状态，甚至是强颜欢笑。 在他的记忆里，从他出事再到家里人确诊之前，都没有对自己表现出责怪、迁怒或不耐烦的迹象。 可是，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很多家庭也是。 表面和睦的比比皆是。 毕竟大部分的人已经习惯了顺其自然，习惯了随遇而安。 所以表面看起来关系都不错。 随着时间过去，面对接触其他人依旧可能造成连带攻击行为的幼子，对比活泼的长子和可爱的长女，这个幼子存在本身的必要性自然会被逐渐调低。 最终，就像“久病床前无孝子”，常年面对着被“绝症”局限的幼子，面对那个与世隔绝的孤独生活环境，父亲首先开始觉得不耐烦，母亲则逐渐显露出疲态，哥哥和姐姐则觉得他抢夺了自己的未来…… 送去专门的寄养机构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们最终并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 宣爻无法判断是“绝症”先一步到来，还是他们的心境突然发生了什么转变，只知道自己没有刻意做出任何举动去改变现状，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记得自己始终被动而小心的生活，每次都要再三思考，才敢说出一两句话。 过分的被动反而像刻意的讨好，在突显他早熟的同时也在衬托家里另外两个孩子的顽劣。 而他显然忘了他们那种调皮捣蛋的行为才是孩子应有的表现，自己这种反而是异类。 他的父母并非坏人，他们不想随便就这么放弃他，只能受困于三个孩子间，难以做出最终抉择。 这就是普通人和普通家庭的烦恼。 没有爱恨情仇，没有挣扎与顽抗。 不过是抢夺蛋糕，不过是争夺父母的宠爱，不过是荒僻环境造成的封闭与孤独……都是些普通的烦恼，而这一切本身就是琐碎的，不得重点的，没有触发机制的环境，根本不足构成激怒宣爻，让他怨愤，让他变得暴力的任何要素。 于是，这普通的一家人就尽职尽责的扮演好他们各自的角色，让这出和谐家庭的戏剧表演能继续下去。 第169章 因为他们彼此都明白，有些表象是不能也不应该打破。 人和人的表象与内在的差异就是如此巨大。 他其实是知道的。 不过年幼时无法概括这种差异，也不觉得是理所当然，只能隐约察觉那种存的必然性。 生存的本能始终在给他自己编织出一套美好的假象，帮助他在相应的环境下存活下去。 ——思考。 人类思考时需要的信息量极少，经验量却不少，最终形成了认知。 而在认知形成以前，外部总是能轻易左右自身。 但。 自己的认知形成得太早了。 可惜早未必就是对的。 等他察觉不对，想要掩藏自己，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情况，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 于是，他被归类到了“病人”的行列。 而人类所独有的，即便ai想要效仿人类也只能依靠庞大的算力才能形成的神经网络，人类却只需要从经历中转化而来的少量经验就能达成同样的目的。 反之，同样。 他最先丧失的是语言网络，是本应该通过理解到再产生的沟通能力； 而后是多需求网络主导的导致执行、判断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随即就连运算逻辑及推理都变得混沌，时常犹豫不决； 最后是他的心智网络，让他主动剥离出社会，对时间、空间以及自身的认知都被局限在更为狭隘的范围，依靠自我贬低而生存…… ——我看人向来很准。你就算不相信自己，也可以相信我。 直到从外界获取了肯定。 直到他每次的努力都能看到进步。 哪怕相当微不足道。 语言网络被激活——他重新学会了与人沟通。 多需求网络被激活——他学会分析、执行以及做出选择。 心智网络——他不再自我剥离，而是想投身于其中。 他改变了。 尽管看起来还是卑怯，还是裹足不前。其实不过是刚学会直立行走的小孩陡然投身于成人的社会之中，才显得他如此不起眼。 但他已经学会了理解其他人的想法，而非闭上双眼、捂住双耳，擅自囚困于自己的世界。 宣爻以超出自己预料的平静方式，逐一接受了四位家人的四种视角和记忆。 但平静只维持在最初，随即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头晕目眩。 他差点倒在地上，只得勉强撑着自己的膝盖稳住身形，接着他却陡然想起自己只是回收了家人的记忆存储介质，并没有读取过，根本不可能拥有四种真实视角和体验。 想到这里他如有所感般猛转身，发现自己依旧在“莫比乌斯环”内，而共享梦的主人黯青就站在他的身后。 “没想到你能那么快就能从梦中梦里挣脱出来。” 斜戴着辅首衔环面具站在那里，黯青的瞳孔并不见惊讶。 仿若等待多时。 “你肯定知晓他们的意识在精神网络中具体的位置。”宣爻这次没有逃跑，反而不疾不徐地说出自己的揣度，“至少也能定位到他们的意识。甚至能从精神网络内读取出他们记忆。否则你就不可能把这些灌输给我。” “怎么？”黯青朝宣爻伸出手，“做了那么多年累赘，碰巧得了到核心核，碰巧异化了，加上核心区的那群人形算力和阈值电池，你突然就变得这么有自信了？可别告诉我你想要化身伟大的英雄，去拯救你的家人。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我不会帮你的。”宣爻避开对方的手，死盯着对方，“无论你用什么做诱饵，我都不会上当。” 黯青只觉扫兴的继续抬起手，把辅首衔环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再推回侧面。 这一戴一摘之间，他黯青的头发与眼瞳先后褪去颜色，变成了天缥色。 “他虚伪得认真。” 他先指自己，再指宣爻，一步逼近。 “你则是纯粹的装模作样。”他说，“假装自己什么都害怕，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敢要。” 宣爻下意识后退两步，这才克制住逃跑的本能。 “就像刚才的你明明已经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喜欢我，意识到我拥有你所欠缺的一切，而你不过是在单纯效仿我而已。现在却又义正言辞的宣称我是在诱骗你上当？这也太好笑了。” 黯青表情夸张，看上去的确就像即将狂笑，却在途中定住。 “你在说什么？”宣爻被对方突然置换的主语惊得差点丧失思考能力。 “我，他，我们，他们不过都是认知的集合体与遗留物，是原子化社会的具象形态，是不知不觉信息化的人类，是随时能调用所有的优点来呈现出一个别人眼中的我们。”他说，“别紧张，别害怕。你既然都不害怕他，就不应该害怕我。你从来就不是我们的目标，他也不是。” 宣爻来不及抓住脑海里划过的闪念，就已经被对方的一连串表述弄得头昏脑涨。 “你一直都想更了解他，靠近他，靠近我，靠近我们……你想成为别人的不可或缺，不是吗？” “黯青”在改变成“天缥”的?楓刹那，仿佛悄然替换了宣爻对穆纯的认知。 随着他的话语，逐渐让宣爻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分清楚面前的穆纯究竟是真是假。 “你一直都想了解我，靠近我，成为我的不可或缺……” 话音未落，奇特的香味充斥四周。 一捧浓郁的水仙不知何时涌到宣爻眼前，与之同时他的脚下不再是漆黑的“莫比乌斯环”，而是再现了之前见过两次且把他吞没的符号。 “你真贪婪。” 宣爻面前的“穆纯”说。 “这是你贪婪的回馈。” 宣爻面前的镜子重新出现。 “这是有思想的人才会被迫腐朽的代价。” 而“穆纯”却已经消失在宣爻面前，镜子里只剩下他和回荡在他脑海中的话。 “极致的自卑，何尝不是另一种自恋的呈现形式？” 就在下一瞬，突兀的尖叫声盖过了宣爻脑海里的声音。 他依旧身处在购买辅脑的店铺里，周围一切则早已经恢复正常，就连阿茶和大叔都站在他左右原本的位置。 除了录子濯不见踪影。 宣爻分辨出尖叫并非源于别人，而是他自己。 相比尖叫，更像是因恐惧和惊愕催生的哀嚎。 通道般的镜面涌动，宣爻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碰散发出浓郁香味的水仙花。 他惊慌的松开双臂。 水仙掉落。 花束四散。 由水仙周遭的地面上冒出的那个特殊符号再度蔓延并扩大，仿佛瞬间就骇入了周遭所有的ai，让它们丧失了原本行动与语言能力，在原地不停的旋转扭动，发出“咔啦”的金属与电子音； 所有的人类都像是遭遇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正用力拉拽着他们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哭泣或大喊大叫； 与之相比，宣爻仅仅只是怪叫了一声，已经算是其中相当冷静的异类。 知道情况不对的阿茶和大叔同时出手，但是刚才出现过诡异情况的镜子却已经恢复原状。 “砰”的一声，全域撞在镜面上，但防爆的材质却在遭遇重击后并未碎裂，只是猛烈的摇晃起来。 崩溃的人们瞬间就被这样的震动声吸引了注意，人人双眼血红地盯着宣爻，朝着他猛地扑了过来，张牙舞爪的想要撕碎他。 “靠！这是什么鬼状况！？” 大叔边骂边全域展开，大部分人瞬间倒下陷入梦境； 两朵蓝玫瑰从阿茶脖颈与手腕同时绽放，一朵浮起，一朵下沉入地面，蓦地扩大到足够囊括三人的大小，如同蚌壳般上下飞速合拢，同时保护宣爻并让大叔能专心对付周遭受到影响的人； 特殊符号转眼却渗透了能承受倒塌建筑瓦砾的蓝玫瑰，让位于上方的蓝玫瑰瞬间凋零。 花瓣散落，由蓝变白，由大变小，转眼露出宣爻刚才见过的水仙轮廓，向着四周迸散，再金属像纸片一样掉落，阿茶随之露出痛苦的表情，先将食指抠进了自己的头皮，又用双手环抱自己的身躯。 然而，没有任何作用。 等到阿茶脚下的玫瑰也凋零，入侵的水仙花瓣却仿若变成了了强酸的溶液，在碰触到阿茶的皮肤的刹那，就像将她被从外层的表皮灼烧到内里。 眨眼间，她从外到内就已满是血腥，化作了恐怖的不断融化并滴落的血与肉。 “阿茶！”大叔方才弄昏了无辜被牵连的路人，却发现情况已经不可收拾，“冷静一点。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不稳定了？” ——你是否经历过因无能为力而相当愤怒的情况？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当宣爻想起自己之前问过阿茶的问题，得到的却是对方摇头四次后才做出的否认，这才察觉以阿茶往常干脆的性格根本不可能重复那一个动作。 第170章 阿茶当时在撒谎。 她早已经在陷入“黄金心”的瞬间就与之出现了共鸣，且无法挣脱。 这也是她恐惧那个共享梦的理由。 后知后觉“黄金心”所带来的危害不止让宣爻，也让大叔措手不及。 天花板碎块落下，阿茶的异化就在下一刹那。 黑色的长发分片凝固，形成无以计数的硕长漆黑的利刃，悬挂在一柄巨大的刀柄上，黑色长裙扩大延伸为长满鳞片的近似于蜥蜴的后肢和尾巴。 不过轻轻一扫，就在地面上撕开了偌大的豁口。 大叔忙推了宣爻一把，帮对方避过危险，自己则狼狈地连滚带爬，才勉强躲开那条尾巴的横扫，接着就被横亘在他面前的早已经超过四米高的阿茶的异化形态阻挡住去路。 “我最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 “穆纯”从倒在地面上的镜子里，无视重力的一步步走出。 他只手覆上“刀柄”的最细处，犹如掐住了阿茶的咽喉，“黑色刀刃”瞬间从不同的方向抵住了宣爻的脖子，让他无处可躲。 “遏制者，自以为最接近高维的存在。其实没有比他们更脆弱的东西了。” 阿茶尾巴再度朝大叔扫去时，速度极快，后者只能狼狈的躲避。他隔空强行拖拽对方进入共享梦屡屡失败后，转而收拢全域，放弃了潜意识层面的攻击，转为直接攻击。 “这些本来就不是当前文明维度可以驾驭的东西。” “穆纯”一步踏出，抵达宣爻面前咫尺。 “毕竟粒子虽然万能却太过渺小，设备本身不堪一击，一时大意就可以将其替换。而把别人的粒子吸纳入体内毫无疑问非常危险。你想知道为什么吗？核心核。” 他说：“因为他们的内在实在太过脆弱，再多的外部辅助都无法为灵魂早已崩溃的他们再造出一具肉体。”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40章 核心核.14.1 “核心核。我需要你，他们也需要你。只要你愿意，就能拯救他们。” “穆纯”无视重力浮空而起，俯视了被黑色利刃固定在地面上的宣爻片刻，而后陡然上下颠倒，以头下脚上的方式凑近对方。 逆向垂落的天缥色发丝几乎与宣爻的头发交缠在一起。 诡异至极。 宣爻不敢妄动，竭尽所能的维持镇定，不动声色地使用辅脑。 但是他精神网络内一片空白，谁都联系不上，仿佛所有辅脑都沦为无用的装饰品。 在那阿茶缔造的森林般的黑刃中，“穆纯”探出了双臂，由上而下的捧住宣爻的脸。 他想避开，但他脖颈上这圈利刃却不允许，甚至仅仅是一个念头或不禁战栗的本能，都在他颈侧划出了伤口。 “那你想知道阿茶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我的傀儡？”对方在宣爻耳边轻语。 宣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变得冰凉，尤其是顺着皮肤滑落的那几滴。 他不觉暧昧，只觉恐惧。 他想尖叫，也想保住自己的脑袋，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劝诫自己要冷静，不做无用地挣扎。 “黯青。” 宣爻说出之前记住的名字或颜色。 但是面前的天缥色头发与瞳色却让他的脑袋因违和感产生出某种程度上的混乱。 “你为什么就是要用他的样子出现？” “都说这是我的脸了。” 对方收回一条胳膊，手掌滑过自己的面孔，仿佛在佩戴谁也看不到的面具。 “戴，或不戴，我都是这张脸。” “辅首衔环”面具再现。 “只是在特殊的时刻，我会选择一些细微的变化，以满足你们的期待，弱化你们的防备，赢得你们的信任。” 他说。 “仅需一瞬，就足以颠覆一切。” 他的手掌二度滑过面孔。 “这也是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面具重新消失。 “这是她唯一的弱点，也是你的。”黯青笃定道，“人们心底最重要的部分，最终肯定会成为他们的弱点。” “什么？”宣爻既惊又懵。 “选好了吗？核心核。”黯青问。 “什么？”宣爻近乎无声的重复。 “情绪远比你想象得要有价值，”黯青道，“这就是很多人都愿意出钱购买共享梦的理由。” “什么？”宣爻缓慢地回神。 “这就是精神网络的真正作用，也是我需要你的原因，”黯青说，“毕竟一旦失去了这个，他们就——！” 伴着劲风突然袭来的攻击，让顶着穆纯外表的黯青和异化后的阿茶几乎同时横飞出去。 脖颈上的威胁不在，宣爻当即从地上爬起，不顾狼狈地抬起眼，就看到周身无规律的闪烁着环状光的大叔继续着刚才成功击飞二者的攻击，同时利用着相较异化后不到阿茶一半身形大小的优势，每次都能灵巧的避过她化身的刀刃。 但他依旧无法撕开阿茶的异化后变得无比强韧的“皮肤”，竭尽所能才切掉了她一边后肢以及尾巴，却很快就被再生的尾巴击飞出去。 黯青仿佛早有预料，趁机补了一击。 大叔擦着地面翻滚数周才勉强抗衡了惯性，胸口已经凹陷，大口咳出带着碎肉的血。 在共享梦里宣爻还能保持冷静分析，当他面对这种混战的情况可就未必了，近乎全靠本能奔向了大叔的所在位置。 “看来你的腿没事。” 大叔撑地爬起的同时一把将宣爻推开。 “跑！”他说。 宣爻懵了。 “快跑！”大叔又吼，“有多快跑多快！能跑就尽量跑远一点。” 阿茶的黑刃再度追击而至时，大叔又推了宣爻一把。 “我得异化一下。”大叔说。 宣爻还没来得及应，面前就有铺面而来的劲风。 光影黑与白交错之间，往他脸上和身上划开数个细小伤口。 他当即不再纠结，转身发足狂奔起来。 地面和建筑物同时震颤，天花板上不断出现碎块，却没来得及掉落就被劲风利刃碎成齑粉。 随着宣爻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他终于能将彼端的大致情况纳入眼底。 乍看与夜枭有九分相似的轮廓，还在继续变大。 劲风来源于展翅的瞬间，翼展则如同巨人强壮的手臂，轻而易举的撑塌了整座建筑物。 即便奔跑至如此遥远的距离，宣爻也称不上绝对安全，并且只能看那个清庞然大物的大致轮廓和最中间的部分。 当中一只竖直瞳孔的眼睛，两侧分别为白与黑的翅羽。 仿佛从正中间一分为二，却没有躯干，但有同样分为黑白两色的鸟爪，左右位置则与翅膀排列恰好相反。 异化后的大叔腾空而起，一只白爪按住阿茶的蜥蜴尾巴，一只爪子钳制着黯青，如同捕食的猛禽，在黑白翅膀中间，竖直瞳孔的下方，裂开一条诡异的豁口，轻而易举地咬碎了砍向他的漆黑利刃。 阿茶至此自顾不暇，黑刃也再顾不上追击宣爻，只能专注于与其天敌般存在的鸟类战斗。 “他们的厮杀真美。不是吗？” 大叔黑色的爪子掉落的同时，黯青已经挣脱束缚来到宣爻身侧。 “别怕。” 依旧是倒置的形态，依旧朝宣爻伸出手，但没被束缚的宣爻成功地躲掉了。 “别避开。” 这耳熟的话语宣爻已经听过不止一遍，当然不会相信半个字。 黯青转而倒悬在宣爻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脑袋，薅住他的头发，逼得他不得不停下逃跑的脚步。 “你可以把我当做是他。我需要你，而他未必需要你，不是吗？” “完全不是。”宣爻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想要把自己的脑袋救回来，可惜相当徒劳，只得质问对方，“你为什么要针对他？” “我没有针对他。”黯青道。 “鬼话连篇。”宣爻说。 “这你就错怪我了。”黯青说，“他才是打着保密的旗号隐瞒了诸多真相。你根本无法想象。” 宣爻瞪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看似完全没有用力的手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挣扎就像小孩与成人的角力，全然徒劳罢了。 “你刚学过详细版本的历史对吧？” 黯青道出看似无关的话。 “原本只是基础教育里的框架。只是为了让人们产生兴趣，细节则需要人们自己去探索。大多数人都跟你一样，不会对那种框架感兴趣。就像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没有兴趣，对其他人的生活也没兴趣，更别提对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大家只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并不在乎其他。这样没错。但是随波逐流的人在遭遇风浪时就会被殃及，会尸骨无存。” 阿茶和大叔与原本声线截然不同的嘶吼在黯青的话语间不停出现，黑色利刃、尾巴、翅膀、爪、血以及其他则在不停的掉落，在那一片灰尘飞扬的背景中显得惊悚且残酷。 第171章 “可他们并没做错什么，不是吗？”黯青注意到宣爻的视线，不无同情地说，“他们只是倒霉而已，才会碰巧被卷入这件事。就像你一样，是个碰巧被核心核选中的幸运倒霉蛋。” “你到底想怎么样？”宣爻松开了企图挣脱对方的手。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黯青也松开了对方的头发。 “你需要我？”宣爻问。 “对。我需要你跟我合作。很简单的要求，不是么？”黯青不再上下颠倒的漂浮，反而再寻常不过的落到地上，直视着宣爻问，“怎么样，核心核？如果你选好了，我会立刻让阿茶停止攻击，这样他们俩就不用厮杀了。现在还不晚，否则等他们都死了，就是我帮来你选……！” “不好意思，你已经晚了。” 熟悉的声音和黯青横飞出去的同时，同样的轮廓追击而至，瞬间就把对方用力按向地面。 龟裂与人形的凹陷几乎不分先后的出现在杂乱的地面，特殊符号瞬间扩大并向上，试图将攻击它主人的敌方吞没，但符号只来得及圈住地面以下的部分，上方的另一人就已经在它浮空前撤出了符号范围。 “玛门和贝尔芬格的组合？这位朋友你很有想法。” 说话间他已经蹿到了宣爻身边，伸手揉了揉他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的卷发。 “没事了。”穆纯说。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41章 核心核.14.2 “玛门和贝尔芬格的……组合？”宣爻感动过后又懵了，“什么和什么？” “晚点解释，”穆纯伸手捞住宣爻的腰，带着对方蹿到了近百米开外，眨眼就远离了那片坍塌的废墟，才唤，“宣爻小朋友。” “唔？”宣爻刚体验了“地面弹跳运动”，脚踏实地后都没来得及站稳，更来不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穆纯大力揉自己脑袋的动作唤回神来。 “学以致用的时候到了，”穆纯半开玩笑道，“虽然有点赶鸭子上架。” “……需要我做什么？”宣爻很认真。 “我要去救大叔。”穆纯满意地收回手，“但是，暗处还藏着一个人。也有可能不是人。” “不是人？”宣爻懵了。 “是控制黄金心梦境的那个人。”穆纯语速飞快，“如果你能联网，应该就能用辅脑去搜索他的位置。可惜这个区域的精神网络暂时被屏蔽了，除非我直接带你脱离屏蔽范围，让你从屏蔽圈外进行探查。不过目前只能维持现状，因为还我需要你留下来帮我一个忙。” “好、好的。”耳朵接收过多信息的宣爻更懵了。 “你现在佩戴着几台辅脑？”穆纯问。 宣爻确认过后才道：“五台……我没来得及配置最后一台。” “没事，足够了，”穆纯又揉了下对方的脑袋，“把你的主控受信授权都给我。我要直连你的辅脑，留着足够的骇入算力去帮大叔他们。” “好……” 宣爻话音尚未落定，穆纯已经消失在宣爻肉眼可见范畴。 与之相应的是，刚才靠近至显出轮廓的黯青再度被击飞。 “我很欣赏你这种耐打的类型——” 穆纯声音与轮廓眨眼就和黯青回到了大叔和阿茶缠斗的废墟方向，明确的指令及相关说明则通过辅脑直连的方式陆续传递给宣爻。 穆纯：分配过主次权限了？ 宣爻：是，不过还没进行实测。 穆纯：没事，已经可以做我的临时辅助了。 宣爻：真的？ 穆纯：真的。只是没有设备就无法进行五感同步和跟随，其他的权限我都可以授权给你。你必须尽可能尽量跟上我的速度，但是绝对不能与我进行阈值同步，也不用帮我维持稳定，因为我跟你有量级差异，你会有危险。 宣爻：好，我尽量。 穆纯：别说尽量。跟我说重复，我可以，我没问题。 宣爻：我可以，我没问题。 穆纯：非常好。那么首先面具男是通过我定位了你。就是你借用我那几台次级辅脑的时候。 宣爻：…… 穆纯：然后，大叔的优点是体积，本身攻击力看似不强，但是范围极广，最大可达行星级，否则也不可能成为遏制者。维持异化对他而言负担很大，他不适合近距离战斗；阿茶跟他正好相反，攻击性很强，也适合近距离战斗，同时拥有绝对强悍的自保能力，就是攻防能力的覆盖范围都很有限，半径不超过十米。以目前的规模，时间拖久了肯定对大叔不利。他100%打不过阿茶。大叔需要辅助提供稳定的外置精神状态，但这里无法接入精神网络，他即便试图连接辅助，对方也等同于断线状态。 宣爻：这……也是我来？ 穆纯：对。不过是我们一起。我会帮你骇入大叔脑子，你用一台辅脑去帮大叔处理异常的精神状态。不用多好，稳住就行。毕竟大叔没有失控。 宣爻：明白了。 穆纯：再用三台去寻找精神网络的区域阻断根源和那个制造梦境的人或ai。应该就在受波及范围圈外边缘，不会离开太远，否则无法控制。注意观察边缘的异常点，不够精准也可以，只需要给我一个大致范围。 宣爻：我尽量…… 穆纯：还有一台辅脑先跟我走。等我开始处理面具男，就会骇入阿茶的脑子。我能帮你做前置准备，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我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对付面具男。 宣爻：但是，她已经失控，只是稳住应该不行？ 穆纯：对。她的情况特殊，不是我帮她切割掉病变部分，她就能恢复正常，因为她本来就没有生病，早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异化进程，只是失控后自己选择舍弃了自己原本的形态。你之后需要帮她考虑的是分解最小化以及再重构的问题，现在你则需要考虑怎么跟她多说说话。 一连串复合命令让宣爻一时没反应过来重点究竟在哪。 穆纯：记得我是怎么做的吗？就是最开始餐厅那次。 宣爻：记得。 的确只是说话。宣爻想。从旁看来并没有特殊难度。 穆纯：很好。就是那样类似的对话。重点是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人，让她以后也愿意继续维持人的模样。这样她就会自愿把那些冗余也就是负面情感全部丢给你，你只需要把那些记忆碎片消化掉就行了。 宣爻：就像辅助课程里教的那样。 穆纯：只是这里没有设备，你会完全与她共情，甚至会产生出自己就是她的错觉，无法轻易剥离出来。所以你千万要维持清醒，别被她牵着鼻子走。记住你就是你，不是她，明白了吗？ 宣爻：明白了。 穆纯：乖了。差点忘了。 宣爻：什么？ 穆纯：即便核心核原本就具有先天受信任的访问后门，你潜入她的意识后跟她聊天的体感可能是几天甚至几年，但实际上却只有几秒，她就会把你给扔出来。你不能耽误太久。 宣爻：好。 穆纯叮嘱完宣爻，这才有空抹了一把自己肩膀上粘滞的血红液体，闪身又出现在黯青背后。 “终于见面了。”他说，“来玩玩吧？希望你能比一般的废物要有趣一些。” 管制局辅助主要课程组00180编号应急处理：遏制者异化状态下冗余的接收与消化 综述：遏制者极高的异化率与突触的极端发达率呈正比，被动异化后将完全丧失理智，需要寻找到关键情感节点，即：初次异化点…… …… 宣爻边回想着跟“提升异化率”一样模糊的相关课程内容边反复深呼吸。 寻找屏蔽范围外那些疑似“故障点”的过程相对简单，只需要编写几个能依据视觉、听觉等环境监控数据筛查的模块，将其嵌入辅脑的ai，让它们交互排查就可以；大叔的问题也容易解决，毕竟他属于战斗需要的主动异化，需要消化的部分只是冗余而已。 阿茶却区别于二者，宣爻等待了一阵才得到穆纯共享过来潜意识接口。 被动异化的潜意识内部状态极其胡乱，幼年、少年和成年时期的所有记忆跟梦境、妄想等等混淆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真假，更不用说是关键节点。 抛开节点不提，阿茶的潜意识内也是宣爻最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里面其他的感觉仿佛完全消失了，只剩下无时无刻无处不充斥着的疼痛。仿佛阿茶只使用了痛觉构建出她的潜意识框架。 对于几乎感觉不到痛觉的宣爻来说，开始差点崩溃，破费气力才勉强适应。 在疼痛和那些真假难辨的混杂记忆与幻想之中，宣爻好不容易在找到了一个他所熟悉的场景，当即潜入其中。 入目就是他所熟悉的管制局编号0001训练室，过于宽敞的空间和同样熟悉的人山人海。 是他参观过的“全域示范课”。 示范人依旧是穆纯，视角却不同。 第172章 阿茶是从其他人的躯干缝隙中勉强窥见还是少年模样的穆纯，后者模样也只比宣爻曾看到过的与红发少年斗嘴的年纪仅再长几岁而已。 至少也是十年前了，宣爻琢磨着。否则以阿茶后来的身高，视角肯定不会如此之低。 可惜，遏制者的资料完全保密，即便宣爻即便能申请到授权，也无法联网，更谈不上可查看的途径。只能边继续下潜，边追加针对阿茶潜意识的筛查加速的模块。 但是，下潜的深度并没有让阿茶出现任何变化。 无论是高兴或悲伤的情绪，还是心潮澎湃的雀跃亦或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都没有出现，仿佛只有疼痛在佐证着她加入的初衷跟格雷那种单纯觉得“纯哥和全域很帅”完全不同，甚至堪称平静且无波澜。 简直就像根本没有参加过局里那些堪称可怕的编制考试。 与参观相关的以及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很快佐证了宣爻的猜测。 阿茶明显是在已经加入之后才开始学习相关知识。而且只学了遏制者需要的那些，其他根本不屑一顾。 这种情况说明她的异化率是天生就很高。 这是她的天赋，也是天职。宣爻想。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而她无需努力、烦恼或考虑其他选择。 但是，穆纯和首席都说过“这样”未必就是好事，因为优点就是弊端，同时也会成为最大的弱点：不够稳定。 阿茶的天赋姑且不论，她学习的能力也相当出色。 实习和测试一路绿灯，异化率排名还在随着时间不断上涨，不时就能收到录子濯的夸赞。 首席的夸赞罕有程度宣爻深有体会，自己平常不被骂已经算是进步明显。 可古怪的是，阿茶被夸奖后所共联的依旧只有疼痛。 甚至没有减弱迹象，反而在加剧。 为什么？ 与之相应的反馈竟然也只是对首席点了点头，道谢后就离开了。 她显然明白首席的夸赞多么难得，但她并未因此高兴。 或许是她进步得过快，也过于容易，才不值得高兴？ 宣爻无法判断。 时间飞快过去，阿茶获得的奖励出现累进与合并的情况，她很快彻底麻木，面对夸奖时连疼痛增加的迹象都不再出现。 ——明显的违和感。 但是，生长环境特殊的宣爻却花了比一般人更久的时间才隐约察觉到违和感源于何处。 阿茶的生活中只有学习和工作，却没有任何常规概念上的私生活和娱乐社交。 包括理应出现的朋友和家人，全都没有。 同事之中，除开辅助、大叔和首席之外，她从不跟任何人说话。就连格雷偶尔会厚着脸皮主动找她，也会被她直接拒绝。 她唯一的私人社交对象只有穆纯。 穆纯会定期带她出去吃饭，带她到首都圈周围走走。 的确只是走，而非玩乐。 地点不固定，但每次周围都有许多小孩，显然都是孩子们喜欢的地点。 仿佛在回忆童年。 而她唯一出现的变化却跟得到录子濯夸奖时一样，只有不断加剧的疼痛。 餐桌上的阿茶十分地安静，偶尔附和穆纯一两个词，九成注意力都集中在食物上。 疼痛加剧。 她看着奔跑的孩子们。 疼痛更为剧烈。 但这已经算是对穆纯另眼相待了。其他人即便找她，她也不会搭理。 格雷好像说过她有家人。 不。或许没有。 宣爻感觉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一定程度混乱，不知道是无设备潜入的原因，还是不断共联过来疼痛在妨碍他的思考。 直到他发现了穆纯定期带阿茶去吃饭也并非是单纯的用餐，而是在帮她维持“固定奖励机制”，才意识到阿茶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因为她努力工作了一段时间，所以穆纯就给与她食物作为奖励； 因为她努力维持了正常，所以穆纯就带她去她喜欢的地方； 因为…… ——她没办法奖励自己。 这也意味着，阿茶那高到能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就成为遏制者的异化率根本就不是在局里缓慢成长起来的。 但她之前并没有被舆情系统捕捉到，说明她独自且彻底的异化后却始终隐而不发，直到某天才彻底爆发了。 触发点是什么？ 看来必须继续下潜，前往更久远，更黑暗，更极端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42章 核心核.15 疼痛途中就停止了，接着是延绵的黑暗。 宣爻一度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莫比乌斯环”内，但这里并不像共享梦内那般安静，无需屏息就能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呼吸声。 稚嫩，时快时慢，仿若在藉由呼吸压抑着什么。 以及，不远处许多无法分辨的诡异气味和“呵呵”声。 像堵塞的下水道贯通的刹那，水和气泡与腥臭味在殴打彼此。 令人作呕。 朝霞抵达，迎来白昼。 这里依旧不够明亮，而虚掩的窗帘却足够他看清所处环境。 狭窄和肮脏不足以形容其一，整个环境极为恶劣，无处不传递出压抑。 在这已经足够糟糕环境里，有一个比之更肮脏的墙角，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是“呵呵”声的源头。 宣爻藉由阿茶的视角，判断出她正躲藏在距离女人最远的另一端。仿佛怕惊醒对方般紧捂着自己的嘴。 这让她呼吸无律，仿佛喉咙被阻塞。 在她们之间散落着彻底损坏的可能是家具、餐盘或是发霉食物的残渣，更多无法判断深褐色粘滞液体则无规律地散落在各处。 阿茶饿了。 很饿。 宣爻感觉到自己的胃也在灼烧，在哀嚎。 想吃东西。 什么都可以。 食欲让人疯狂渴求着填满，哪怕因此丧失理智。 阿茶踉跄着起身，近乎无声地走向另一个角落。 那里有完好的餐桌以及冷掉的食物。 宣爻无法揣度阿茶此时的年龄，只知晓她的视线很低，抬起头也无法与餐桌平齐，伸出手也拿不到桌子上的食物。 她费尽力气才勉强爬上了桌旁唯一的椅子，勉强抓到位于桌子边缘的其中一份食物。 宣爻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只能将其归类到阿茶已经模糊的记忆。 味道也没有。 除了辣。 而辣味本身触动的并非是味觉，而是痛觉。 这些响动惊动了角落里躺着的女人。 “呵呵”呼吸声停止，换做女人满是惊惧的怪叫。 非常罕有的语言种类。 宣爻完全听不懂，只能通过于阿茶的共联来理解女人的意思。 “别吃。他快回来了。他会发现的。” 记忆和情感一样毫无道理可言。 女人口中的“他”仿佛无需通过玄关，走路也不会发出任何响动，完全无视物理规律地突然出现在了餐桌旁。 男人冲着阿茶和女人大声咆哮。 依旧是宣爻听不懂的语言，但他能感觉到阿茶的耳膜森疼。 接着疼痛起来的是阿茶的半边身躯和头颅，加上半边耳朵依旧不断地轰鸣，宣爻迟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茶被男人揪着头发拎了起来，狠狠砸到了她原本蜷缩着的角落里。 更多的疼痛和新鲜的血不分先后的出现，很快与地上那些粘滞的液体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女人拖着腿，一瘸一拐地拦在阿茶身前，抓住男人的胳膊，抱住男人的腿，想方设法的阻止对方的暴行。 途中几度被踹开，却又爬回去。 不断重复着看似徒劳的行径，直到对方把施暴的目标更换为她。 家暴。 被殴打的母女。 殴打他们的理由是惩罚她们好吃懒做。 阿茶很安静，除了呼吸。她大口啃咬着还握在手里的一小块食物，吃完后又再度爬上椅子，朝桌子的食物伸出手，而另一边的殴打却还在继续。 荒谬得让人战栗。 同样的情况不断重复，唯一的变化是阿茶的视线逐渐变高，变得与男人几乎平齐。 她突然意识到他并不高大。 等到她长到能俯视对方的时候，似乎在对方又一次动手前笑了一声。 对方被彻底激怒，打消了原本的暴行，转而撕开她的衣服。 母亲痛苦与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 尖叫与哀嚎几乎不分先后的出现。 有一柄区别于阴暗环境的刀刃，斜嵌在父亲的肩颈，明亮刺目。 但它卡住了。 母亲反复努力，依旧无法拔出。 父亲就此改变了攻击目标，大步追上，抓住了母亲，变本加厉的殴打。 第173章 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拿着幼时她蹭爬过的椅子，用力砸了下去。 她砸的不是父亲的头颅，而是那柄卡住的刀。 反复几次之后，刀松动了。 母亲的双手再度死紧地握住了刀柄。 向前与向后的力道交替。 拔出了利刃。 血。 哭泣。 父亲没有了，等到母亲也被带走，一切本应该彻底结束。 但只是个开始。 她生活的寄养机构竟然有着奇特的鄙视链。 他们更在乎的是那个死掉的禽兽，他们憎恶作为“亲手毁掉了自己家庭的女人”，作为她的女儿就是该环境下的最底层。 她被无尽的指责与谩骂包围。 她选择无视他们。 最终却演变为新的暴行。 人太多了。 而这次她只有自己。 “我希望他们都死掉。” 她心下一遍遍重复。 但是，他们没有死。 他们反而能吃饱，穿新衣服，优先挑选捐助来的新东西。 她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 她不懂。 所以愤怒，所以憎恨。 重复交替，愈演愈烈……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所以，只让那些人死掉也不会改变。 必须让整个世界消失。 …… 阿茶第一次连接精神网络的那一天，宣爻才陡然区分清楚那段记忆里的真与假。 世界的一角，有一个五岁的女孩。 她拥有的过去让她愤怒，让她憎恨，让她不甘心，让她痛恨自己的无力，让她能与同样的情绪共鸣…… 但是，那个长大后俯视着“敌人”的她并没有出现过。 她始终只能为填饱肚子不断挨打。 漆黑的利刃像扇面一样打开，扇骨是偌大的利刃。 像她母亲用过的刀。 连接利刃的是她的血肉和皮肤。 粘液滴落，洞穿了地面。 弯曲的蜥蜴下肢，甩动的尾巴等源头，不过是用异化来呈现的情绪实体。 随着她怒吼与昂首的动作，将包括房屋在内的一切都粉碎了。 “我触发了舆情系统。” 宣爻所认识的阿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旁，半侧着头，麻木地俯视着幼年的自己。 是看陌生人的眼神。仿若不认识自己。 直到一抹天缥色从天而降，用温暖的手，暴戾的抓住她所化身的利刃，逐一拔掉。 “从天而降的美少年，”阿茶笑了，“简直像在做梦一样。可我以前从来没做过那种不切实际的梦。我只会梦到食物。很多很多的食物。我可以随便的，尽情吃的食物……” 宣爻刚把视线从那抹天缥色上收回，就看到阿茶又变回了自己所陌生的她。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又脏又破的衣服，低头看着自己露出脚趾的破袜子。 少年的穆纯摸了摸阿茶的脑袋。 略微用力，但是不算重。 “你喜欢吃什么？”他问。 “肉。”阿茶说。 “甜的呢？” “不喜欢。” “辣椒呢？” “喜欢……” …… 穆纯平常对待阿茶的方式与宣爻此刻探知到的过去精准对应。 “人类不过是种碳基生物，”阿茶恢复了面无表情，“既然组成的部分如此简单，本来就没有什么特殊性可言。” “意识呢？”宣爻不自觉问。 “不重要。我不在乎。”阿茶答，“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我喜欢的是奖励，并非学习和工作。” 如果这就是“脑袋有问题”，那她不介意当个重病患者。 极端排斥谎言的认真性格导致她的认知固化在了非黑即白的状态。 为什么不能与非实体进行转化？ 当她意识到周围无论是谁都会撒谎，无论表面如何背地里都会有肮脏部分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厌恶与人沟通。 最终无论生活还是精神网络，都处于非常孤立的状态，思维模式也与周遭格格不入，是完全脱离社会的典型。 直到被“舆情”分析并捕获，警告与选择也随之而来。 要么把自己的“孤僻”变成武器用来工作，要么送进有关医院接受终生心理辅导与治疗。 她选择了前者。 精神崩溃所诱发的“身体崩溃”，让一位位思想极端的“患者”变成了失去人类形态的“怪物”——这就是异化状态。 特殊的思维模式却让阿茶保持着“孤立”状态，完全不受被外界影响——这就是遏制者。 她很快上手。 仿佛她天生就擅长于此。 过于顺利的工作以及自然而然与社会所产生的联系，让她来不及形成任何抵触就变得习以为常。 只是她心下依旧会顾虑，会忐忑，会担心某天醒来，又是回到那个必须趁着没人注意才敢偷偷爬上椅子，偷拿到那一小块食物的那个自己。 “或是地面上张开的巨大嘴巴，在睡梦中融化为赤色的粘液……” 她因此问过无论见到什么样的异化形态都不会惊讶的穆纯，得到了出乎意料地答案。 “你如果是那种无法自我控制的人，根本就不会来问我这种问题。”他说。 她说：“‘更何况，只有病人才能理解病人，也更擅长治疗病人’。” “阿茶，”宣爻安静地听对方叙述完才出声，“你刚才说人类并不特殊，也说意识并不重要，说你只喜欢奖励，事实会不会比你认为的这些还要更加简单？” “简单？”阿茶问。 “食欲和痛恨食欲，奖励和愧于接受奖励，”宣爻说，“真因为有这种对立的部分同时存在于我们内部，才证明人类，证明你，证明我们足够特殊。” …… …… “你做得很好。阿茶没事了。” 宣爻刚与阿茶“断开连接”，就听到穆纯的声音。 对方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他一把拉入了怀中。 “闭上眼睛！”穆纯说。 “什么？”宣爻一愣。 “快！我没说可以睁开，就别睁开——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43章 核心核.16 ——降临。 有什么超出宣爻认知的东西正降临于此。 他的脑海中突然充斥满无法形容奇特的声音。 像电流那样规律而细小，却极具攻击性。 在脑海中不过循环几遍，就足以让任何人狂躁。 宣爻忙捂住双耳。 可惜毫无作用。 就像一个绝望的病人，明知晓结症所在，却无法根除病灶。不受控制地战栗着，抓挠自己的皮肤，拉拽自己的头发。 “不是听觉的问题，是精神层面的被动侵蚀。” 穆纯自然了解其成因，也知道外力对此毫无帮助，只能抓住宣爻乱动的双手，用力地抱紧了对方。 “他们的载体信息是散溢状态，我的全域也保护不了你。必须是你自己所拥有全域才能完全回避那种散溢的无形攻击。”他说，“你只能依靠自己——试着随便思考点什么，尽可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保持住清醒即可。再坚持一会儿。大概几分钟就结束了。” “……他们？”宣爻不停命令自己保持镇定和清醒，可惜效果十分有限，干脆用追问来分散注意，“载体信息？散溢状态……这都是些什么？” “这可难倒我了。”穆纯无奈地笑了笑，“这对他们来说就像一种本能，对我也差不多。录子濯为这个专门写了好几页说明，你去找他解释给你听，可能还能听得懂。” “……是高维人？”宣爻精神一振，脑袋里声音也变弱了不少，“而且跟之前见过的那些普通高维人不一样？是跟你差不多的那种……他们是委员会的人吗？” 穆纯接连错愕，而后大笑起来。 “……不是吗？”宣爻被他笑得颇为忐忑，“我猜错了？” “不，”穆纯收敛笑容，夸道，“我笑是因为你没有猜错。你变厉害了。” 突然地夸奖让宣爻颇觉不好意思，心下短暂的雀跃却成功帮他摆脱古怪的狂躁状态，至到穆纯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才回归到现实。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宣爻没料到这几分钟竟然远超自己预料得那么快就过去了，依言照做后却立刻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他的双手腕被穆纯单手捉住固定着半举在空中，脑袋则埋在对方怀里，视线里连包裹对方胸口的纺织品细格都能看清，简直就是在示范如何整个人蜷缩在对方怀中动惮不得。 幸亏穆纯很快就放开了宣爻，而后就向前蹿出去老远，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宣爻身上，否则他肯定要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掉。 宣爻在穆纯的背影消失前慌忙奔跑着追赶，而后就再也无暇考虑心下那些琐碎的情绪了。 第174章 黯青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以他为圆心向四周扩展的是看不到尽头的网状龟裂。 好似有什么巨大的无形物正在不停地踩踏着他，哪怕他已经深深地楔入地面，依旧没有停止，以此彻底扼杀了他所有的挣扎。 仿佛从天而降的四个人正立于黯青四周。 他们的长相区别于黯青和穆纯，但他们四人的长相却完全相同，想要区分他们只能依靠发色、瞳色、表情以及周身笼罩的同色光晕。 他们在早已经沦为废墟的地方异常显眼，其中拥有海天霞色头发与眼瞳的人神情高傲；凝夜紫色的人神情严肃；半见色的人带着不耐烦的神色；欧碧色则是其中神情最为认真的一个。 他们四人同时把右手伸向黯青，将“黯青”从那具身躯上“剥离”出来。 的确只是“剥离”了“黯青”，因为那个自称黯青的“人”依旧躺在地上，只是另一个头发和眼瞳以及周身带有黯青色的“人”被从那具身体上抽离出来，留下的是眼瞳和头发都完全褪去颜色，变成已经不能继续被成为“黯青”的“雪白”。 如同一具褪去所有颜色的人形躯壳。 “我讨厌使用身体，”海天霞色不悦地表示，“我现在浑身都在痒。快点解决吧。” “你违反了很多规律，”凝夜紫色无视了前者的抱怨，平静地对黯青宣布，“包括绝对禁止的‘向下干涉’行为。” “还妄图夺取天缥的主控权限。”半见色蔑视道。 “我们不易停留过久，”欧碧色从旁提醒，“既然人已经抓到了，就先回上面再说……” “你们不为自己考虑，只是因为你们太无能了!”黯青突然抢白地叫嚣，“我可不像你们那么无能！我不会任由低维吞噬——！” 相比黯青打断别人的不礼貌行为还更进一步的是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的暴力行径。 一记狠而准地拳头砸在了黯青脸上，成功让他彻底闭嘴。 “你话太多了。”穆纯放下拳头，唇角微弯，“看来是已经忘了我最擅长的就是跨域揍人。” 欧碧色冲穆纯颔首致谢，其他三人紧随其后做出同样动作。 宣爻下一瞬眨眼时，包括黯青在内五道特殊人影陡然消失不见，只有穆纯还站在原地。 宣爻呆呆看着。要不是穆纯脚边还躺着大半身躯已经没入地面的头发和眼瞳皆白的“黯青”，他恐怕都要认为自己刚才看到的“降临”是幻觉。 “大叔——！” 穆纯陡然提高音量对着彼端依旧灰尘翻飞的方向呼喊，蓦地把宣爻拉回了现实。 接着宣爻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彻底回归到现实中。 “不好意思，我现在过去接阿茶，你过来这里帮我一下，”穆纯边喊边指了指自己脚边，“麻烦你处理一下这个容器，不然我还要扛回局里才有设备销毁。搞定后就可以收工了。” 他显然是想借用大叔异化形态那种瞬间就能撕开建筑物的攻击力去粉碎那具“雪白的容器”。 宣爻却是两眼发懵，觉得对方说的每一个词拆开来都能明白，连在一起就变得诡异到无法理解。 “行！没问题！”大叔毫不惊讶，只是嗓门也跟他的身体一样大。 声浪如有实质，把宣爻吼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重心。 “宣爻，你跑远一点。大叔就要过来了，小心别被殃及。” “好……” 穆纯叮嘱完就蹿了出去，根本没来得及等宣爻的回答。 等到大叔抵达之时，宣爻已经本能般跑出去百米之远，却又忍不住好奇大叔会如何“销毁”，干脆边跑边回身远眺，而后就忘记了奔跑。 他只看到了大叔偌大的身躯从空中俯冲而下，之后就被烟尘遮蔽了视野。 他正失望地垂下视线，眼角余光却瞄见了脚边的某样“东西”。 材质与周围的建筑残骸不同，周遭还聚集着一滩像血的黏稠液体。 宣爻没敢动手，而是用脚拨了一下，接着就看到一个面具缓慢地从液体表面浮了出来。 乍看就像面具男戴过的“辅首衔环”面具，实则花纹并不对称，只有其中一半是。 另一半相比之前，既多了一只眼睛，嘴角边也多了一对獠牙。 显得相当诡异。 ※※※ 夏馨蓦地睁开双眼，发现视野内所见皆都区别于以往，不再是她认知里的景物和人，变得相当奇怪。 人是一团团颜色各不相同的发光气体团，物体和建筑则是被一条条细线缠绕。 等她想起身确认自己所看到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却发现自己的行动被束缚住了。 她迟了半秒这才想起自己不久前与录子濯遭遇。 跟上次一样，她被碾压得体无完肤，还被对方评价为“彻头彻尾的新手”以及“纯粹是在浪费异化率”等。 夏馨来不及谩骂，束缚她的装置就自动打开了。 紧接着就是她熟悉的蓝桥雪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确认降临容器异化率已到达最低融合率。现在开始降临。目标——” 夏馨嘴巴开阖，不自觉同步说出同样的话语。 “目标——保存在管制局内的大语言等核心核。” ※※※ 宣爻身体发颤，本能地踹开了那个古怪的对半面具。 它弹跳着滚出一段距离，突然浮空而起。 “反向降临开始。” 陌生的女声从面具处响起，同时颜色也变得比黯青更深。 “宣爻！” 穆纯刚捞回恢复常规形态的阿茶就察觉到异状，眨眼已经出现在宣爻面前，一把薅住了他的腰，带着他不断朝着远处逃窜。 面具此时已经从中间一分为二，再分别自行补全了原本缺少的那一半，形成外观明显区别的两个面具。 “居然有两个。” 穆纯错愕出声同时辅首衔环面具已经飞向大叔正在处理的容器所在，而另一个带有獠牙的面具则依旧悬浮于原地，不断发出声音： ——授权拟态解除。 ——粒子镜像实体化。 ——维度时空100%同步。 ——开放100%自由行动权。 ——限时相对时间0.001单位。 獠牙面具随着声音的消失而溃散为粒子结构，短暂消失于肉眼可见范畴，接着就在空中由上至下地勾勒出了一道轮廓。 女性。五官明丽，黑发过肩，身形高挑。 她往空中一抓，粒子结构立刻为她勾勒出一件赤红的，近似于道袍的，下摆上满是漆黑火云纹的奇特衣服。 红衣被她洒脱地披上肩头，习以为常般用前衿衣带打了个结。 穿上仿若赤红道袍的瞬间，她周围的空气如同被点燃，带着热浪疯狂的横扫四周。 地面剧烈震动起来，裂开深不见底的豁口。 如同火山喷发，瞬间从地底涌出了大量炽烈的岩浆，吞没了周遭的一切。 不一会儿，除了大叔、黯青的容器、穆纯和他手里抓着的宣爻和阿茶之外，视野就只剩下赤红岩浆在冲刷地面。 巨浪如旋风般吹得赤红道袍猎猎作响，女人行走在岩浆之上，却连披散的黑色长发都毫发无伤，而岩浆还在向着四面八方不断奔涌扩散。 “……你没、没事吧？” 穆纯骤然回过神，发现宣爻正在摇晃自己的胳膊。 “不可能。”穆纯本能地低语。 他来不及惊愕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被骇入了。 而有能力骇入自己的人数极其有限。 “你看到了什么？”穆纯问宣爻，“简单描述。”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旁边站着黯青，他们看起来想把天上的大叔打下来，大叔很害怕，却不敢逃跑……大概就是这样。”宣爻尽量简单且快速地描述。 “她是谁？”宣爻还是第一次见到穆纯听到途中脸上就显露出了惊讶和紧张，“你认识她……吗？” “她是上任局长。” “……” 穆纯给出完全超出宣爻意料的答案。 “就是在我之前那位。她十三年前就死了。是确诊。在她主动降维后就确诊了。后来连尸体都没能保住。她不止死了，而且还烧了，肯定只剩下骨灰了，绝对不可能还活着，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除非……”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44章 核心核.17 “前局长？” 身披火红道袍的女人可没有耐心等穆纯为宣爻详尽讲解就出声打断。 “我现在有新的名字。” 说话同时她蹿向穆纯所在，瞳孔也与头发一起变化，褪去了黑色，换做傍晚云霞般的浅紫色。 “黪紫。”她说。 “原来是依靠作弊强行升了维。”穆纯说，“我说怎么连唯一有优点的性格都没能保留。” 穆纯左手是尚未正式回神的阿茶，右手是没有正面对抗能力的宣爻。既要分一部分注意力在已经打起来的黯青和大叔那边，又要带着手里的两人躲避地面上的“岩浆”，着实无暇跟对方动手。 第175章 而“降临”刚出现过，再度“降临”的条件尚未具备，只能边到处乱蹿，边动嘴还击。 “不知道以前经常教训我要以身作则的那个人是谁？她好像跟你长得有点像。是不是你的熟人？可惜了，她即便轻浮了点儿，脑子有点问题，态度又很恶劣，至少极其憎恶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拥有我相当欣赏的固执己见。” “这是实力。而且也轮不到你这小崽子来教训我。”黪紫打断，抬手一指自己太阳穴，“我不过稍微给你一点危险的信号，你就无法抵抗这种程度的刺激，自愿被我骇入了大脑。否则按照你以往的习惯，恐怕早就给我脸上来了一拳，不会还缩在那么远的地方东躲西藏地耍嘴皮子。” “所以说还是别跟了解自己的人为敌。”穆纯没有否认。 毕竟他刚才已经向宣爻确认过，知道能看到地裂和岩浆只有他自己。 但是闭上眼睛无异于送死，五感带来的认知局限了他的判断，短时间内也无法把这种违和感从视觉内直接剔除掉，导致他明知道地面上大概率没有任何危险，依旧在带着两个人逃跑时候忍不住绕道避开，速度自然称不上快。 黪紫正好相反，径直而来，很快追上了穆纯他们三人。 “别挣扎了。你现在无法联络外界，失去了第三视角，没办法客观面对当前环境。”黪紫说，“我太了解你了。我有无数种迅速寻找到你思维后门的方法，轻而易举地骇入你的大脑，让你的认知出现错乱，你除了逃跑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应对。” 穆纯双手无暇阻挡，宣爻也看不到对方是如何攻击的，只知道红影靠近的同时他们三个已经不分先后的倒在地上，接着就被无形的东西压住了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黯青说你变强了，看来也是高估你了。当你舍弃‘降临’而选择了‘降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你只能成为一个趾高气扬的小崽子。”黪紫说，“只是他对付你的时候用错了方法，反而因此束缚住自己的手脚。而我知道直接掳走核心核不?楓如把他留给你，这样你就会有所顾虑，自然不会是我的对手。” 她说话同时伸手薅起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阿茶，来到动惮不得的宣爻和穆纯面前，俯视着二人。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你。我也不喜欢用遏制者的命来要挟你，毕竟我自己原本也是遏制者，知道一个遏制者死的时候会带来多大的负影响。除非有这个必要。”黪紫示意了自己手里钳制的阿茶，简单阐明自己的目的。 宣爻还动惮不得的时候，穆纯已经缓慢地坐起身来，问：“十三年前的那天，你是哪一边的人？”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黪紫充耳不闻，“你我好歹算相识一场，都很了解彼此。我也不是个不念旧情的人。” “我只想知道十三年前你是哪一边的人。”穆纯盯着对方，重复了问题。 “这边的。”黪紫被迫让步，“当年的事与我无关。” “主动降维之后，”穆纯又问，“你又是哪边的人？” “也不是那边的，确诊之后才是变成那边的。”黪紫说。 穆纯沉默下来，却只是盯着对方，仿佛在权衡什么，仿佛在等待黪紫未尽的话。 “你以为我早有预谋，没想到不是，对么？”黪紫了然，“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发展，我的选择也是。因而既无法激怒你，也无法动摇我，所以你依旧处于被动状态。” “没错。”穆纯唇角微弯地缓慢起身，而他双脚所踏的地面却已经像黯青方才所躺的地面那样出现两组不断向外扩展的龟裂，“可你也没有本事彻底动摇我，或者杀了我，同样解决不了我的域。”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黪紫说，“只是希望你主动解除自己的域，把核心核留下，然后你就可以带着仅剩的两个遏制者，安然无恙的离开……” “然后我就要眼睁睁看着你们毁掉精神网络？”穆纯打断，“核心核呢？你们打算对他做什么？” “摧毁主控意识，还原为核心核原始形态。” “我帮你翻译一下，你会杀了他，连尸体都不剩下。” 宣爻终于能听懂一句，而且还是与自己的生死相关，难免颤栗。 “你这是在逗我笑吗？”黪紫连“哈”了好几声，反问，“奇怪的是你好吗？黯青和我都在努力自救，你难道不应该参与自救？反而拖后腿？你只是来下面玩的，你不属于低维。就算你自认为属于他们的一份子，他们也不会接纳我们。” “我们本来就是通过平衡点来共存。你真以为反向吞噬会因为关停就终止？”穆纯接连反问，“难道思考也能终止？进化进程也会终止？如果一切都终止了，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又该以什么方式续存下去？这本身就是在违背规律——宣爻。” “什……？” 太多未知与混乱充斥宣爻的脑海。 他思考早已经被无数疑惑凝滞，全靠本能在应和，更来不及问完，就收到对方通过辅脑传递来的消息。 穆纯：记得刚才的阿茶吗？把潜入对象置换成我。你的数据载体量级太大，她无法骇入你。我会把主控暂时移交给你。 宣爻同样来不及回答，就听到穆纯的声音。 “——授权。” 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就连黪紫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宣爻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他无法看清穆纯意识内部如何，因为他并未完全潜入，或者说是犹豫对方的意识过于庞大，他只能潜入其中一部分。 ——用我。 宣爻听见穆纯的声音从自己身体里发出，与“降临”时听到的诡异电流相差无几。 ——你睁开眼睛。用我去攻击她的核心。 这一瞬，如何做，是否有勇气做，或者失败与否，宣爻全都无暇考虑。 他作为潜入者却像最听话的傀儡，依言照做。 睁眼刹那，映入眼帘的一切彻底区别于宣爻原本认知，变得相当诡异。 周遭散落着无以计数被折断的细线；阿茶是一团闪烁不定的深蓝色；黪紫不再是披着红色道袍的女人，只剩下一团淡紫色的光团；唯独穆纯跟刚才看到的那四个高维人一样，外貌毫无变化，周身却多了一圈天缥色的光晕。 宣爻抬起手，穆纯与之动作相同，却比他快出数万亿倍。 黪紫警觉地向后躲开同时，宣爻已经一步踏出，瞬间就抵达对方面前。 天缥色光晕跟随宣爻手指的动作，没有经过域或躯壳的阻挡，如同穿过空气，轻而易举的碰触到了黪紫色光团的正中间。 不过轻轻一触，宣爻就听到黪紫响彻四周的惨叫。 ——去救大叔。 宣爻再度听见穆纯的声音从自己身体里发出，诡异电流也是同样，而他已经藉由穆纯身体瞬间抵达了那片烟尘之中。 视野从未如此广阔，听到的一切也是同样，就连脚下踏过的地面，擦过皮肤的风沙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原本遮挡视线的尘土都变成了散碎的短线条，大叔所在是一团闪烁的浅蓝与小巧如点金色，黯青则是再明显不过的相同样色。 分不清是宣爻还是穆纯的手指带着天缥色悄然靠近的刹那，黯青警觉地避开了，接着一头扎进了地面，瞬间就仿佛完全融入了那些线条里。 ——到极限了。 “授权终止。” 穆纯的声音第三次从宣爻身体里发出时，宣爻眼前骤然变的一片漆黑，再恢复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体的所在位置。 他依旧坐在地上，视野内的一切却已经恢复寻常。阿茶躺在不远处，黪紫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穆纯从烟尘四起的彼端飞快撤回到宣爻身边。 好像赢了。宣爻讷讷地想。不过两个瞬间。 自己好像只是伸出手，还来不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赢了。 穆纯刚把宣爻从地上扶起，后者就感觉到自己口鼻间既湿又粘。 他忙抬手抹了一把，果然看见满手鲜血，喉咙也剧烈地发痒，肺部像被什么挤压，很快抽空了他所有的呼吸，让他剧烈咳嗽起来。 鲜血从他口中断续地涌出，等他恢复呼吸时才渐渐停止。 “没事了，”穆纯让宣爻半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脊背，“不过，应该很疼，你……” 宣爻刚摇了下头，就感觉到地面剧烈震颤，若不是有人搀扶，恐怕已经失去平衡。 一切的场面都与穆纯刚才所见的地裂与岩浆奔涌相同，只不过刚才是他被骇入后植入的幻觉，宣爻此刻所见的却是正在发生的。 “他居然用行星做降临转化。”穆纯不自觉脱口而出。 “什么？”宣爻艰难地挤出声音。 “行星。爆炸。引力失衡。” 穆纯一连蹦出的三个词都让宣爻心惊肉跳，而他说完却转头清了下嗓子，说：“别眨眼。” 第176章 “什……？” 宣爻刚问出声，就看到穆纯一手捞着阿茶，另一手捞起了自己，接着就听到穆纯喉咙间发出了短促而奇怪的声音。 近似于海豚音，瞬间就出现了数个八度的变化。 那声音仿佛唤醒了什么，亦如方才那四个高维人的“降临”，让四野再度出现了奇怪的电流声。 只是这一次的声音不再使人狂躁，反而让人逐渐趋于安宁，仿若想要立刻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大叔，带上所有活人。” 穆纯的声音接着就恢复了正常，说出的话语却让宣爻一头雾水。 随着大叔的异化轮廓从烟尘中浮出，宣爻才意识到对方不是飞向了更高的地方，而是变得比刚才更为巨大。 “没问题。” 大叔说话的同时一只爪子抓起了黪紫，另一只本来想抓黯青，却因为找不到只得放弃。 他本身不断自加速着自身体型的巨大化，几乎是以几何数级在不断进行膨胀。 宣爻惊愕地看着，的确忘记了眨眼。 大叔很快就已经突破了视野所能囊括范畴，却还在继续扩大。 直到堪比所在行星的巨大，大叔也不再存留于大气层内，反而成为悬浮在行星外的另一颗“行星”。 如同一只庞大且诡异巨鸟，打算掀飞阻碍了它展翅的“另一颗行星”。 但他依旧没有停止，反而在继续变得更加巨大。 直到他中间能一分为二的身躯都比整颗行星还要巨大，才开始煽动翅膀，让一个又一个“黑点”笔直地飞入他身躯中间的裂口内。 ——是人。 随着行星四处龟裂与喷发岩浆出现的是行星上每一个角落的人，像是追逐磁铁的金属粉尘，被一粒粒吸收到翱翔在大气层外那片漆黑宇宙一角的奇怪飞禽腹中…… …… 宣爻盯着庞大到自己视野都收不下的大叔，眼睛都看直了，许久才意识到穆纯不知道何时已经带着自己和阿茶“跳跃”到了首席那艘奇特的透明飞船内。 “录爱卿，朕回来了！”穆纯毫不掩饰得意之色，“人都捞回来了。一个不少。厉害吧？”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录子濯一身狼狈，毫不真心地板着脸陪演，“陛下再赏微臣一张‘免死金牌’吧？关键时刻保一下我这条小命也对陛下有利。” “没问题。”穆纯道，“爱卿表现不错，当赏赐了。” 录子濯演不下去了，给了穆纯一记白眼：“没大没小。演上瘾了是吧？” “但是成功一网打尽了不是吗？”穆纯颇为得意道。 “差点又反被将一军，”录子濯面无表情地反驳，“而且容器也只收回了其中一个。” “八成被他喂给地核了，不用回收了，”穆纯毫无愧色，“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引爆行星？” “行吧。反正你就是个麻烦不来找你，你也会去找麻烦的类型。” 录子濯懒得跟穆纯继续扯淡，从表情到声音都变得相当严肃。 “启用行星区域封锁，制造人工引力环，确保不牵连周边宜居星域。” 宣爻不知道录子濯在跟谁说话，只知道对方口中的“封锁区域”亮了起来： 大叔变成了星球大小身体内还搭载整颗行星的人；行星像被炽热的岩浆切成小块后爆炸…… 一切对宣爻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且新奇。 让他不忍眨眼，生怕错过一个瞬间。 在行星的余晖或奇异的光闪出现前，宣爻被熟悉的手掌捂住了双眼，遮挡了视线，耳畔则听到了让他屏息的问题。 “像不像告白？” 【??作者有话说】 已修 卷三：解构现象 第145章 万际灵.0 吻是爱赋予的吞噬。 以狂热的流炎啃咬心脏，摧毁寒冷的肉体。 case.5：万际灵 -0- 第一次诞生—— 太过简单。 只需要遵从延续至今的自然规律，就能从“集群”之中区分出自己，继而构建出“个体意识”。 与之同时，在诞生的那一刻，自己感觉到了另一个“个体”正好在附近诞生。 如果是低维世界，或许会被定义为：兄弟。 但是在这里，只不过是巧合。 第二次诞生—— 无际的黑暗之中，仿若空无一物，却有电流般的奇特声音不时闪现又迅速消弭。 集结在黑暗之中的“人们”，并没有低维认知层面的“人类”的外表，是形状和颜色各异的光点。 所有光点同时闪烁，使用信息流体传达彼此的意图，最终只剩下海天霞、凝夜紫、半见以及欧碧这四种颜色留下来，交替闪烁着，成为这次“诞生”的见证者。 ——恭喜你即将诞生。 ——等你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成为高维人类的一员。 ——我们将为你命名。 四种颜色交替闪烁。 只存在于黑暗的第五个存在尚未被赋予颜色，却传达出了自己的意思：“即便我诞生了，也不觉得能被归类到人类之列，不可能成为人类。” ——别用低维人的认知看待自然规律。 ——人类的原始物理形态只是低维层面的定义。 “所谓高维又是如何？”第五个存在反问。 ——我们无需物理性质。 ——我们只需要认知规则。 ——如同宇宙没有自我意志。 ——只是自然现象。 “所以我们对低维而言，只是存在于认知里的某种虚构概念。如果他们欠缺认知，等同于我们本就未曾存在。只是我们擅自将意识强行附加在宇宙规律概念之上，自诩高维而已。” ——你不想诞生。 ——你也不想维持现状。 ——你在摒弃选择的倒向。 ——也摒弃了实体与非实体互相解构。 “因为我们的诞生既是诞生，也并非是诞生。只是被动附加的规律。就像物理世界中没有父母能提前询问孩子是否愿意诞生，也无法给予给孩子提前判断世界好坏和接纳与否的选择。” ——你不想诞生？ “不。我想诞生。但我不想要你们赋予的诞生，只想要自己的选择，并且由自己来命名。” ——你确定？ “我确定。” ——是否执行诞生命名权变更？ ——同意。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此项达成一致。 “谢谢。” ——你可以选择定义命名。 ——你会如何选择？ ——建议完整呈现你的个人偏好。 ——或者…… “我已经考虑好了。” “命名”所界定的“选择”以“诞生”的形式构建出一个崭新的亦可能是陈旧的光点。 是物理定义下的粉青色晨雾，也是文明传承中的温润瓷器。 “天缥。” 四个光点在得知天缥的“自我命名”后，就圈住了旁侧同样经历了“第二次诞生”的“同类”为其命名。 ——瑾瑜。 接着是最后一个“诞生”的“同类”。 ——黯青。 天缥这才发现与自己同时“第一次诞生”的其实不止一个…… …… …… 而后，天缥很快意识到，“第二次诞生”依旧无法离开这里。 “怎样才能离开这里？”天缥问。 他得到了并不意外的答案。 ——诞生三次。 第三次诞生—— 天缥觉得就像在经历“游戏”。 他“创建”或者“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 只是他一旦选择，就确定了自己的“实体”与“非实体”的界限。 他首度拥有了一个降临用的“容器”。 他首度拥有了“实体”。 是身体与意识的双重诞生。 他在自然而然的状态下降临，却只能在降临的刹那体现出自己的特质。 天缥色的眼睛与头发呈现在惨白的容器上。 出乎意料的是，他根本无法适应这个“物理介质”，当天就在降维到物理世界时损毁了容器。 脆弱的物理生物介质。天缥想。决定构型的不过是从原始文明延续的显性基因识别路径，却选择了如此脆弱的结构类型。 可笑的碳基生物，一点危险就会被破坏。 自己则恰好相反，即便容器消失，自己却不会死亡，只需要再换一个重新降临一次即可。 “我们还算是人类吗？”天缥不禁问。 ——看你如何定义人类。 “一种生物。” ——那我们的确是生物，只是天生欠缺物理实体而已。 “一种高智慧生物。” ——我们也是。 “可我们的智慧不过神经元信号的广域覆盖，是散乱信号源的集合体。直到我们选择诞生，选择成为人类，才是人类。” 第177章 ——因为我们已经超越了物理支撑的阶段，到达了顶点。 “我们也被限制在这个尖角内。除非融入常规认知，才能离开这里，降临到物理世界。” 而低维却正好相反，是从物理层面开始诞生。 在自己看来，那种物理层面的“高智慧生物”不过是细胞分裂成长为的复合型化学工厂。 既脆弱又易碎。 自己天生就拥有的一切，他们却必须抵达最终阶段，构建出真正清晰的自我认知以后，才能产生出包括情感的一切内在部分，随后却依旧执着于“外表”来区分彼此，决定自身偏好与否。 这是区别于使用“通用容器”的“我们”，也就是天缥所无法理解的。 第四次诞生—— 黑暗之中的“二人”没有低维认知层面的“人类”的外表，只是天缥色与瑾瑜色的光点交替闪烁。 尤其是极为接近环境色的瑾瑜色，几乎彻底融入了黑暗，更突显了天缥色。 “天缥。”瑾瑜色光点闪烁。 “瑾瑜。”天缥色光点闪烁。 “你是第一个第四次诞生的人。”瑾瑜问。 “所以我只告诉了你，”天缥说，“而你肯定会暂时替我隐瞒。” 瑾瑜不再闪烁，宛如沉默。 许久瑾瑜才问：“这一次你想怎么诞生？” “特殊一点——对我们而言。”天缥答。 “特殊的容器？”瑾瑜疑惑，“需要重新制作一个？” “不。”天缥否定，“我想诞生为特殊的，独一无二的自己。” “特殊的，独一无二的……自己？” “使用已经成形的容器或者制造新的降临容器只是重复之前的无趣规律而已，”天缥说，“我想要只属于我的自己。” “你想彻底舍弃降临容器，正式从基因层面重新定义自己的物理形态？”瑾瑜闪烁不停，宛如惊慌，“那你必须与身体磨合。反复磨合。漫长的磨合过后，直到你的灵魂接纳身体，将你本身固定于物理层面……天缥，你确定要这样诞生？你真的想从头开始？你无论如何都要从胚胎细胞分裂开始？” “没错。” “那会相当地漫长……” “漫长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幼年时期的你或许会面临危险，与你正在成长中的物理介质一同死亡，被固定在里面的你也会一同消失。” “但是，脆弱恰好就是生命之所以被称作生命的关键。” “那是低维生命。不是我们。” “所以我们足够无趣。”天缥说，“因为容器，因为一成不变，因为漫长，因为我们不够脆弱——我们如果无法死亡，就无法真正诞生。” “即便如此，也没必要不惜降低自己的维度，限制自己的生命，限制自己的阈值，限制自己……？” “没关系。” “可我不确定那之后你是否依旧能作为我们之中的一员，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承认你？” “不确定也是乐趣所在。” “这……” 天缥说：“我想要一些外表不错的基因，调整为最优显性，构建独属于我的容器。 “我会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五官，头发，皮肤，血骨……就这样从头开始，直到拥有独一无二的外表。 “我会用足够长的时间来沉睡于营养液中，依靠逐渐长大的过程去适应身体和四肢，从爬行到站立，从行走到奔跑……我会彻底适应自己身体，我会用自己的声带模仿发音，我能学会各种语言的词汇。 “我还会拥有一个独属于我的名字，经历物理层面的人生。 “很有趣。不是吗？” 瑾瑜无法做出与之相关的判断，只能阐述担忧：“如果你成功了，之后会有更多的人效仿你。” “没关系。”天缥说，“总好过自我设限。” “或许……” “或许？” “或许，一切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有趣。” “没关系。我会让一切变得有趣起来。” “或许，只是现在。以后会成为属于我们的，正式的第四次诞生。” “这就值得期待了。” “或许，跟你顺利的过程不同，我们会遭遇危险……”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们。”天缥说，“现在，我要去仔细挑选了——” “从容器库里挑选再进行二次基因编辑吗？之后如何应对低维范畴的基因识别？” “没错。首要条件是长相优秀。识别问题就有点麻烦了。估计需要向下交涉。但是又不能向下干涉，只能跟那四个老顽固认真讨论一下了。” “那就先选个美丽的？” “要英俊的。” “……” “特别英俊的。” “特别这个词没办法量化。” “一眼看见就会喜欢的也不错。” “我需要量化标准……” “标准就是我。要我自己喜欢。” “……”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46章 万际灵.1 新的梦境。 与“莫比乌斯环”无关。 有宣爻熟悉的面孔，却并非身处他所熟悉的环境。 父母兄姐没有沉睡在“那些盒子”里，也不是自己幼时记忆里的他们，而是陌生的，也可能是出自于自己想象的“假设”。 假设自己不需要与世隔绝，假设他们没有确诊，假设他们住的房子比之前大了数倍。 陌生地方的天空蓝得微微发紫，风很温和，没有沙尘。 像是首都圈某个风景优美的住宅：精心栽培的各种花卉与绿叶植物；有一个不大的池塘里养了几尾鱼；一张放满各种食物与饮品的大桌子；小时候喜欢过却没能拥有的玩具；厨房方向有烘焙时特有的香味飘来…… 虚幻的东西显得过于真实，尤其是那些细枝末节，让宣爻有些不自在。 妈妈的笑容灿烂而陌生，父亲不再沉重的表情也是，姐姐端着烤盘出现的瞬间毛骨悚然之感到达顶点。 宣爻觉得自己可能在尖叫的同时已经本能地转身逃跑，却立刻就被四人从不同方向阻断了去路。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面具突兀地覆盖在他们的脸上，整齐划一的揭开面具，露出已经改变的头发和瞳孔颜色，说出一个个以颜色命名的新名字和质问。 “为什么？” “为什么抛弃我们？” “为什么不来寻找我们？” “我们为你付出过什么代价，你已经彻底忘记了？” …… 噩梦惊醒了宣爻，却没能让他像在梦里一样惊叫。 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因为黯青问过他是否想找回家人的灵魂；因为他知道了黪紫的始末以及确诊后尸体都已经烧成了灰烬，可她依旧“复活”了。 ——反向降临。 宣爻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却更容易理解的词组。 他们肯定在精神网络的某一处。宣爻想。 原因极有可能就是跟“三清”里的那些人一样，出于对现实的麻木与逃避，继而出现了与辅脑过渡融合的结果。 高维毫无疑问拥有治疗方法，只是必须成为其中一员，否则就会失败。 黯青宣称知晓宣爻家里人在哪，而黪紫就是证据，她的“复活”也是，前提是她已经使用了某种方法成功升维，结果就与通常的降临不同，才会被称作：反向降临。 可是，在宣爻看来，死亡就是死亡，必须“作弊”才能强制升维的后遗症，很有可能的就是“性情大变”。 到时候，即便回来了，很可能也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他们了。 这是他既不敢想象，也不敢冒险去尝试的，陷阱也因此对他不具诱惑力。 不过，在明知道能“复活”的前提下果断选择拒绝尝试，就是冷血无情，很难说服自己不自我谴责。 不知不觉间，在宣爻尚未察觉之时，他已陷入了自己构建的思维循环，直到脑袋变得昏沉才阻止自己。 除了昏沉的脑袋，他还出现了间歇性的耳鸣。 若静下心来仔细辨认，就会发现那并非耳鸣，而是不经意间就能听到距离自己很远地方的人在互相交谈或自言自语的声音。 相应资料显示，学名：高维共联后遗症。是与高维人共联或独域对撞后就会出现的症状。其中不乏听觉、视觉、触觉等五感全方位变得敏锐。 治疗方法：进入医疗舱约相对时间10至50天就能完全康复。自然康复周期约为一年。 宣爻的症状相当轻微，除了口鼻的毛细血管破裂时流了点血，只有偶尔出现的“幻听”，基本没有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考虑到管制局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因为“黪紫的容器”途中就变成了一个“紫面獠牙”的面具和一具“苍白的容器”；此前在管制局内放肆大闹一通的夏馨也变成另一个“褪色的容器”；治疗舱全满，“三清”全员日夜无休的全力保障精神网络运转；包括大语言核心核在内的核心核皆已丢失，仅存宣爻这一个核心核…… 第178章 在这种种前提下，宣爻除了震惊，只抽出一点暇余正式拒绝了尘立言的辅助邀请，当然自愿放弃了入舱接受治疗，改为自然康复。 在宜居星爆炸前那一片混乱的打斗与地震等情况跟频发的前提下，按道理宣爻是不可能接近毫发无伤。 除非有全域保护。 可他又的确没有。 直到后来检查时才发现他当时其实是使用了全域，只是用的是失去意识的阿茶的域——就像初次遭遇危机时使用了李解和尘立言的全域。 这种完全被动的动触发机制，让检测与复刻都变成了不可能。 至于阿茶是否给过授权问题，自然被被归类到：维度核心核是每个人对精神网络构建认知的第一步，先天就拥有所有授权。不过必须在主控失去意识的前提下，核心核授权才能接管主控。 ——你本身等同于一个庞大的算力信息流，随时能骇入任何一台辅脑，也能随时阻止对方骇入你的辅脑。 ——至于停留于潜意识层面的“黄金心”之类的共享梦、共联和域的对撞等等，你也拥有天然抗性。即便接触，也不会出现意识混乱。 ——相当于能免疫或攻击任何作用于内部结构，本身却无法防御所有外部攻击的万能钥匙。 …… 宣爻回想着穆纯终于得空讲解的“钥匙说明”，眼睛则盯着面前跃动的光亮。 篝火。 真正的篝火与他想象中不同。 既温暖又危险。 他此前从未见过，当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在野外露宿过。 通过“黯海”抵达这里在宣爻的体感上不过是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快的让那他都来不及意识到就已经抵达西星域最接近“黯海”的，被称之为“利维坦”的自治领。 利维坦——嫉妒。 ?楓 夏馨所属的异化属类“吞噬者”就是藉由嫉妒所诱发的。至于更为详细的记录，宣爻还没来得及看就睡着了。 要知道会做那种梦，他还不如继续看资料。 陌生星球以及同样陌生星空和寒意，让宣爻不自觉拢紧了肩膀上披着的毯子。 之前的种种，或者说是被动卷入一切突发状况时，他始终一知半解，很多事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穆纯建议给宣爻开放所有权限。等于给他知情权。首席却极力反对。 “继续保密反而有害。脑子和手脚都长在他身上，如果阻止一知半解的他去了解，很可能被其他人灌输带有恶意与曲解的真相，到时候他反而会被他们所煽动。让他知道一切，再让他自己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穆纯孜孜不倦地争取，最终好歹算是成效颇丰。 首席丢下一句“随便你们，我懒得管了”就去收拾局里的烂摊子。 穆纯嘴巴上那么说，实则选了一个相对折中的办法：他把自己的权限暂时借给了宣爻。 等到权限后，宣爻这才发现之前看到的资料不过只是其中一半。 知情权限体系从能看到全部的局长开始递减，之后是能看到九成的首席，穆纯的另外两个辅助大约是八成，然后是阿茶和大叔，其他人再依次按照实力递减。 宣爻则算是第一个“非局长”却看全所有记录的人。 穆纯之前的话一半是真的，另一半也并非谎言，而是被他巧妙的掩饰掉了部分真相。 他16岁之前的确都在西边，却没有他在东西两边跑的记录。原因是当时高维人所使用的“降临容器”都带有“载体信息散溢状态”，会对降临半径所有没有全域的人造成无差别神经元损伤。 为了避免这种问题，大部分行星都属于无人星的西区显然更适合降临。 穆纯的确是到16岁才第一次到管制局里参观，但并不意味着他之前与这边毫无瓜葛，因为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建议东边建立一个更完备的“监管机制”。 ——舍弃一定程度的自由，就能提前探知并制止精神疾病所导致的异化和连带伤害，换取更加安全的生活环境。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才12岁。 但是，他所拥的却是上面携带下来的对“认知”、“现象”和“异化”的全方位了解。 即便狂妄，也有狂妄的资格。 这是维度层面差距的碾压。 自己在12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宣爻不禁查看了自己在资助项目回访记录，看到了“沉默寡言”、“不擅社交”、“交流障碍”等相关评价。 管制局这边也有他的监控记录，但只有“毫无变化”、“始终毫无变化”等类似监控记录。 等到他成年的那一天，对他的监控也就自动解除了。 毕竟以往都是从小就已经埋下的“病源”，经过“时间”漫长的发酵与激化，最终才以远超于人类本身的方式呈现，从来没有任何一例异化案例是在成年后才出现的。 “舆情系统”则是穆纯基于管制局出事后提出的建议，却是在他正式接手后才得以部署实施。 这期间又耗费了将近半年。 但，相比邦联其他的部门，管制局高效得堪称异常。 简直就像是因为人数少，才会拥有如此之高的效率。 至于阿茶，她是被舆情系统监控捕捉到的第一批人里异化率最高的一个。 考虑到其潜在威胁性最高，所以穆纯亲自前往，并在阿茶初次异化的第一阶段中阻止并帮助其清除精神癌变，重构为物理实体的部分。即：重构为符合人类认知的基础物理形态，遏制异化失控进程。 遏制者，或者更应该被称为：异化者的克星。 与异化者的“绝对不稳定状态”相对应的就是遏制者的“绝对稳定”状态。 为此他们会扼杀掉自己一部分五感或情绪表达路径，来达到这种稳定。 穆纯只留下了喜与怒，阿茶只保留了味觉和触觉，大叔是…… …… 大抵读完核心部分，宣爻难免感叹这也就不能怪正式课程里会描述得那么模糊了。 以及。 反向吞噬…… 篝火依旧温暖地耀动着。 既危险，亦诱惑。 寒意让宣爻不自觉朝火焰伸出手，想要碰触。 反正也不会痛……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47章 万际灵.2 “补充维度”是“可见维度”和“不可见维度”之间的人造界限。 该维度之于高维等同于亚高文明将黯海视作内外宇宙界限的认知，是黑洞层面的“事件视界”。 “好。停。我基本理解了。我来阐述一下。至于我的理解对是不对，劳驾各位评判。”长惟勉强忍住揍人的冲动，一脸烦躁地盯着面前四团颜色不同的光球外加被天缥色笼罩的穆纯。 “即便不帮他们搭建精神网络，精神网络也100%会出现；即便亲自搭建了精神网络，也无法左右精神网络的成长框架；即便精神网络对你们来说就是‘垃圾倾倒场’，也不妨碍‘垃圾’在精神网络里变废为宝，最终成为不可代替的精神能源的事实。唯一超出你们预料的就是他们‘回收处理垃圾’的效率竟然会呈几何式增长，那么快就达到临界点，即将反向吞噬你们，而且你们还不打算自救？” “你的理解基本正确。”半见色闪烁。 “需要修正的是‘垃圾回收’的逻辑矛盾。”海天霞色闪烁。 “社会结构失调所导致的异化率急剧上升才是临界点提前到来的关键。”凝夜紫色闪烁。 “我们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出生，也就没有死亡，自救本身并不成立。”欧碧色闪烁。 “啊？！你们的脑子没问题吧？”长惟怒不可遏地指着他们就开骂，“不对，是我错了。你们哪来的脑子？我怎么能妄想你们有脑子？你们就是一堆信息流体，是毫无常识的数据推流，是……” “小红毛，”穆纯打断，“你别那么暴躁行吗？” “暴躁？我暴躁？！”长惟更暴躁了，“面对你们这种躺着等死的神经病，我岂止是暴躁，我简直现在就想跳反！我不如干脆把黯青放出来算了。好歹他的方案还能救你们的狗命，也能救我自己的狗命。醒一醒啊！你们能有点生死存亡的危机感行吗？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都到这种地步了，就算都没有腿，也应该明白我们快集体入土了好吗？” “小红毛，停停停——你先停，先别激动，”穆纯安抚道，“我们还留有保险……” “保险？！”长惟唾道，“我保你个屁的险！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们找个理赔调查员？” “这个，”穆纯一笑，“我还真有一个。” 长惟：“……” ※※※ 看似寻常的晴朗夜空，穹顶却有两层。 天然的和人造的叠加在一起，形成人眼视觉上的放大镜，把星空拉得距离地面更近。 卫星有三颗，大小不一的遵循着相同轨道层叠在地平线上，争相展露出最美的那一面环形山。 第179章 西星域的自治领区别于东星域并没有“空港”的概念。 入目不是麦田就是菜田，就算没有农田，也有牧场，唯独没有成体系的建筑群落。公共交通也是同样。 从东边过来停靠在西边，往往只能随便找块空旷荒凉的地方降落。 当然只要不压到农田或伤及牧场里的禽畜，就没有农户会来找麻烦。 面对当下的情况，连续几天都因为不小心踏入农田，被农户用原始猎枪追着打了几公里的格雷最有发言权。 原话是：“求求你了，纯哥，放我回去。” 以至于格雷每次看到携带着原始武器、驾驶着各种外形古怪的自制交通工具的农户路过，都会吓得躲到大叔身后。 反正即便朝农户招手，他们也不会停车，更不可能友善地顺路载谁一程，反而还有可能会给他们来一枪，每一次试探简直都是对全域的防御运用最为血腥的考验。 结果，他们这一行人只能靠腿了。 穆纯对于给自己配了这么个队伍的某人在心下暗暗记仇发誓：录子濯你给我等着！ 争夺“维度核心核”算是赢得皆大欢喜，管制局却被连锅端走的前提下，最懊恼的当然是自诩解决了夏馨就万无一失的录子濯本人。 既然寻找被窃走的那些核心核已经成为当务之急，作为副局长的首席当然就不会放任穆纯任性妄为，也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来西边——即便这边有李解在。 原本最想跟过来的阿茶却被录子濯强行要求留下来，让她暂时作为躺在治疗舱里的“镇局宝”。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尘立言如果有辅助，录子濯当然会同意他跟来。可惜他没有。只能暂时把韩归铄借给他并将他丢到边境，去调查宣爻家所在宜居星地核是否有异化迹象。 韩归铄抱怨“想休假”没两遍，他家亲爱的就被录子濯指派进了穆纯的队伍。 “那边是原始人的主场。你是最好的人选。”首席说，“反正你们几个都是野人。” 穆纯差点没笑死在当场，韩归铄和他家亲爱的则只能：“……” 幸免于难的“某人”来不及喜上眉梢，就听录子濯又补一句：“带上格雷。” “为什么是我？！”格雷双目含泪，视线在首席和韩归铄之间来回，“为什么你们不去？！我愿意给尘立言做临时辅助！放过我吧！” “穆纯不在，我也不在的话，局里这烂摊子谁来收拾？你吗？”录子濯相当无情，“你别太看得起自己。光是人均人精这一点，你搞不定他们就得祭天。首都圈说不定都炸没了。” “因为我已经跟我亲爱的被迫分隔两地，而你却是一条单身狗。”韩归铄落井下石。 “……” 格雷哑口无言，一脸悲痛地被迫认命。 队伍成员由此确定。 乍看各方面实力都不错，却没有照顾到圈习惯了ai伺候的笨蛋们沦落到西边嗷嗷待哺时会如何。 …… 穆纯重新睁开眼，看着覆盖着零星野草的旷野。 他所处的位置就像一处没有帐篷的露营地，荒凉不足以形容。 如果周围没有这堆人在等自己，他恐怕已经“蹿”走了。 “这里语言不通，接入不了网络，也没有正常人。”即便格雷作为“有经验者”，也显得相当痛苦，“跟我那边的自治领完全不一样。” “行了，主体语言切换一下，我共享给你们几个语言模块。”穆纯不知道从哪摸出来几条即将过期的条装营养剂，丢给他们几个，“先将就着吃，然后我教你们怎么联上西边的网。” 欣喜声骤起，而后变成抱怨。 尤其是大叔的儿子，简直回想起了被阿茶灌过期营养剂的痛苦。 “韩归铄家亲爱的”到是撕开来就往嘴巴里倒，相当符合其闷不吭声的沉默硬汉形象。 “我之前都是一个人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穆纯无奈，“你们这群全功能ai养大的废人，这样真的能坚持到中心区吗？” “你自己还不是被ai伺候惯了，”格雷悲从中来，“怎么到这边就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挑剔了？” “总不能不看场合……” “我想吃宣爻做的饭！” 大叔的儿子突兀冒出来一句话，登时让周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你昨天还趁纯哥去见委员会的人，不停地说宣爻做的那一大锅很恶心，”格雷觉得匪夷所思，“人家都伤心地缩到那边去了。根本就不敢跟你讲话了。你今天居然又觉得好吃了？” “那个，就是，昨天那个其实挺好的，”大叔的儿子再开口时，瞥着穆纯笑眯眯的模样，声音和气焰都收敛了一大截，“那个什么蔬菜炖肉，看起来一大锅黏糊糊的，是很恶心，不过挺好吃的——哎哟！纯哥你怎么又打我的头？” 宣爻伸向篝火的手被抓住。 他不抬头都知道那只手属于谁，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毕竟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忙、忙完了？”他有点结巴地问，不敢抬头。 “你这是在干嘛？”穆纯就着对方的手腕晃了晃对方的胳膊，“想试试自己的手烤出来香不香？要不给你弄点调料？烤好了记得先给我尝一口。” 宣爻：“……” “你有点不对劲儿，”穆纯数落了两句就及时收敛起不悦，往对方身旁一坐。 但他刚挨到对方的胳膊，对方就往旁边挪动着拉开了距离。好像又倒退回那个连肢体接触都会恐惧的小松鼠状态。 穆纯偏不放任对方躲避，重新凑过去，探头挤进对方的视线，盯着对方道：“你要不还是进舱躺几天吧？反正明天应该就能到自治领中心区，我去给你借一台？我其实就不该带你过来，都怪录子濯……不准哭！” 穆纯说到途中就看宣爻小幅度摇着头，眼睛也渐渐蓄起水雾，语气骤变地打断对方没来得及正式成形的情绪。 “如果不想回去，就用嘴巴解释。”穆纯恢复了正经坐姿，“转过来，看着我。你想留还是想走？说简单点。” “只是……突然没办法连网了，我不知道做什么好，”宣爻依言照做，艰难地组织语言，“有点走神，在胡思乱想……” “不是被欺负了？”穆纯好整以暇地问，“也不是受我影响，没有因为感觉到火很危险，就忍不住想伸手去试试？” 宣爻：“……” “宣爻小朋友，”穆纯伸手掐住对方半边脸，“你这撒谎技术还要再练练。” “……只有一点。”宣爻任由对方掐，声音却很委屈。 “被欺负还是受我影响？”穆纯没有放过他。 “都有一点……” “我送你回东边……” “不要！” 穆纯当即起身，却被宣爻拽住衣角，生生给拉了回去，后脑差点撞上宣爻的脑门，还好后者及时松手，手忙脚乱地勉强用胳膊一揽，接着又受惊般的松开，害得穆纯直接“一字型”躺下。 经过这一番乌龙，穆纯人都懵了，宣爻却更想哭了。 “下次再做危险的事……”穆纯哭笑不得地爬起来，双手用力掐了对方的双颊。 宣爻试图点头，但点不了，只能保证：“下次不会了。” “下次就直接把你送回去。”穆纯放松了掐对方脸的力道，“到时候你再怎么哭都没用了。” “绝对不会了！” “乖了，”穆纯满意地抚了抚对方脸，凑到足够近的距离却忽然停住，“不过，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相对实质的保证？还是说你又变胆小了？” 宣爻：“……” 他短暂地沉默，不知应当如何是好，犹疑许久才是露出局促与羞赧交替地表情。 等他终于在天缥色眼睛的注视鼓励下获得勇气，却被对方避让开来。 “少了点什么。”穆纯唇角和眼角微微弯起。 宣爻沉吟着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才如呢喃般问：“我能吻你一下么？可能，不止一下……” “可……” 这一次宣爻主动朝穆纯伸出手，不让对方避开追逐。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148章 万际灵.3 辅助：立言哥，你准备好了吗？可以的话，我们就准备下潜了。如果途中你有什么不适，可以随时要求终止。我这边也会跟踪你的监控版面，情绪冗余一旦超过标准线3秒，就强制终止。 尘立言：可以了。我们开始吧。 辅助：好，那我开始倒计时了——下潜。 粒子介质下潜。 简称：下潜。 分为物理和非物理两大类。 “非物理下潜”必须使用“舱”等辅助设备，才能通过辅脑、共享梦等与他人的意识共联。 注意：核心核和高维人精神阈值已达到相应量级，可跳过“舱”等设备进行直联下潜。 另一种“物理下潜”，需要使用足够多的粒子设备且拥有完整异化形态。 第180章 注意：关键节点位于异化形态的散溢粒子转化为固形粒子的瞬息。视其粒子操作熟练度，决定是否能直接打破物理性状，达到潜入标准。失败后治疗舱无法作用患者，需要进行物理重构。 下潜开始同时，尘立言的轮廓消失在那片有着风沙与房屋废墟的荒原之中。 听觉、嗅觉、视觉、触觉、味觉一起消失不见，丧失了身为人类从诞生起就赖以生存的摄取外界信息的所有途径。 但他的感官与思考还在，让他能保持自我意识继续下潜。 他一度成为岩石，也可能是土地。 在向下的过程中不断与周遭同化，成为相同密度的载体，却也遏制着自己不停留在同样的载体之内，防止彻底童话。 从地壳，到地幔，最终是地核…… 切入每一个粒子，搜寻所有异常迹象。 仔细而缓慢，直到完成，再重新上浮。 尘立言：这颗星球没有异化迹象。不存在任何途径的融合可能性。 辅助：收到。 尘立言：我的状态如何？ 辅助：相对稳定。仅有的波动都在安全范围内，而且只出现在下潜初期，适应之后就完全没问题了。立言哥你上来吧？ 尘立言：好。麻烦你了。 辅助：逆转事件视界，回归次级维度标准物理形态。 最初出现的一切以相反的形态反向循环一次，尘立言的轮廓又重新出现在那片有着风沙与房屋废墟的荒原之中。 他花了几秒适应自己这具恢复原状的身体，随即判断了一下方向，朝着那片废墟走去。 辅助：立言哥，第一次物理下潜感觉怎么样？ 尘立言：很有趣。不过消耗也很大。 辅助：毕竟是第一次的任务。难免的。所以纯哥才给你个简单的，让你先适应一下。 尘立言：他是天生的。你是怎么适应的？ 辅助：适应什么？ 尘立言：共联过去的冗余。就是那些失去人类原始认知的五感，变得像岩石或沙砾一样的古怪感觉。 辅助：我没适应。我每次都哭着求纯哥把同步率开低一点。 尘立言：这样……你刚才似乎没有这样的要求？ 辅助：刚才立言哥你没有要求开同步，我就默认不开了。 尘立言：…… 搞定了尘立言这边，韩归铄刚在心下松了一口气，录子濯的联络就进来了。 首席：尘立言怎么样？ 韩归铄：还行吧。多愁善感了点。 首席：多愁善感？ 韩归铄：他说什么变得像岩石一样的感觉很古怪。不过他的性格比其他人要好很多。应该能稳住状态。就是他最近说话的风格有点像以前的纯哥了。 首席：多久以前？ 韩归铄：宣爻出现之前吧？ 首席：他是新手，你多盯着点。 韩归铄：这么夸张？ 首席：他的原则毕竟就是狐狸精本身，其他人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如果他知道反向吞噬的事，我担心他会投敌。 韩归铄：你居然担心尘立言？我还担心首席你投敌呢！ 首席：我？投敌？ 韩归铄：感觉只要是喜欢纯哥的人，都有很大概率投敌。毕竟如果高维没了，纯哥不知道会不会也跟着消失…… 首席：闭上你的乌鸦嘴。 韩归铄：我说事实而已…… 首席：等我忙完了一定过去往死里揍你。 韩归铄：我在舱里。你进不来。 首席：有本事你永远别从舱里出来。 韩归铄：我好怕怕哟。不过首席大人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 首席：放心？ 韩归铄：知道如果需要二选一，首席大人你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当然会放心不少。 首席：什么二选一？这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韩归铄：那我该考虑什么？ 首席：赶紧转职。现在人手不足。 韩归铄：遏制者？我才不要。我现在有男朋友，还有编制，工资也不低。工作环境安全得不得了。除了偶尔要加班，一点也不辛苦。转职了就算能赚更多钱，却要每天都要到处跑。辛苦死了。如果一不小心失控了，异化后就变不回来了。我宁可去忽悠我家亲爱的转。 首席：……有你这么坑男朋友的吗？ 韩归铄：嘿嘿。这首席大人就不懂了吧？互坑其实也是一种情趣。如果要为这个吵架，就是合不来，那不如就算了。 首席：行吧。当我没问。 韩归铄：等一下。别断别断。 首席：说。 韩归铄：首席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保密的内容，因为我没达到知情权限，所以还不知道，也是你之所以催促我转职的原因？ 首席：跟什么有关的内容？ 韩归铄：当然是纯哥，还有宣爻这个核心核。 首席：说你是人精都是贬低你了。 韩归铄：嘿嘿嘿…… 首席：基础逻辑是这样的——如果我要选上面，我首先必须升维，但是我才刚达到阻遏者的量级标准，距离造物主级还很遥远，强制升维会让我沦落到夏馨这种一点小事不如意就发疯的，特别不稳定的状态。我不想能直接用拳头解决的事，却被别人几句话就动摇得完全丧失理智。 韩归铄：首席大人厌恶失败。 首席：还有什么事？我这边很忙。 韩归铄：还是一片烂摊子？ 首席：好多了。三清的备用组件已经上线，其他可替换的设备和建筑都交给ai集群了。反正表面上看烂摊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也把被入侵时间段的监控都丢给三清去分析了。至少也比我和几个辅助一起分析要省力不少。除了夏馨。 韩归铄：你那半个前同事是什么情况？居然连你都觉得头疼？ 首席：你不是也看过监控了吗？ 韩归铄：我只看到禁锢装置自行打开，夏馨在局里一通乱杀过后，她手里的几个核心核就消失在局里，她自己也褪色并倒下不省人事。 首席：开始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不过说了两句话，他就动摇了。很简单就抓住了她。等我离开，结果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了。 韩归铄：临时禁闭设施和禁锢装置都没有损坏迹象。是从未知后门骇入局内安保系统后再从内部获准了安全密钥直接授权释放。 首席：监控中她既然能褪色，大概率很早就变成了降临容器。我一度以为出现的夏馨只是一个用她的基因制作的降临容器，并非是她本人。但她盗取核心核的时候头发和眼瞳的颜色都没有出现变化。要不是后来发生了改变，恐怕都没人知道她被当做降临容器使用。 韩归铄：检查结果呢？ 首席：一半空容器，一半就是夏馨。或者说既是夏馨，也是容器。降临结束后，她失去了意识，但她还活着，只是处于确诊状态……阿茶联络我了，可能出舱了。 阿茶：有一种可能…… 韩归铄：阿茶你出舱了？！这是提前了好几天吧？已经没事了吗？ 首席：你等会儿再问，阿茶你先继续说。 阿茶：我看了监控。是纯哥开创了订制容器，但定制有必须的成长周期。缓慢是一大确定。这种容器却不需要成长周期。 首席：我没听懂。 韩归铄：我也是。 阿茶：蓝桥雪和蓝桥梦身上都有诛异，夏馨身上没有。我们因此判断二人与第500号事件有关，夏馨则是被误导的受害者。但，异化能力不能只依靠外界力量诱导，还必须依靠自身共鸣，诛异很可能只是测试阶段。在确定身体，也就是容器里，只能有一种意识掌握主控的前提下，确定测试成功，随后就改变了模式，不再需要用诛异标志来识别容器。大叔和他的儿子就是特例，也是反例。还有意识本身也是。 首席和韩归铄同时怔住，不仅因为首度听到阿茶说了那么多话，还因为他们二人大脑瞬间涌出了无数猜测，仿佛沸腾。 阿茶：假设，意识永寂是能销毁原意识的特殊病毒，中毒后没有任何异状，被投放到精神网络后也不会被察觉，直到确诊。 首席：没有确诊的就是普通人。确诊就意味着成功筛选出一个没有意识，也不需要从胚胎阶段成长起来的定制降临容器。 韩归铄：如果本身已经开始异化，随后又确诊了，就是大叔或者是夏馨那种特殊的容器。 阿茶：除了大叔，都合理。 韩归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首席：说。 韩归铄：我们以为大叔的身体是先融化了，然后才发生了意识迁移。顺序很有可能弄反了，其实是他的意识即将被病毒摧毁或剥离出身体的时候，刚好在他附近的儿子就成为了更适合的容器，所以才他没有经过确诊阶段，就迁移到了跟他有部分基因序列相同的儿子身上。 首席：假设这一段相似基因就是所谓的适合做高维人容器的基因，宣爻的家里人很有可能就跟大叔一样，全都拥有这一段容器基因，所以他们都确诊了。宣爻如果没有跟核心核融合，或者说是成为了核心核的容器，现在可能也确诊了——我现在就让他们去给基因组做比对。 第181章 阿茶：还有夏馨、蓝桥梦和前局长。最好全面筛查。 首席和韩归铄立刻明白了阿茶的意思。 首席：他们不是单纯的容器，而是大叔儿子那种能同时容纳两个意识并自主交换主控的特殊容器。 韩归铄：那反向降临又是什么？要是有高维完整的人事档案就好了，或许就能筛查出来。 首席：只有从低维升上来那些。监控又不像高维人的眼睛，能直接看到精神阈值的识别颜色。 韩归铄：你觉得纯哥知道是谁吗？或者他猜到了没有？ 首席：无论是哪一种，只要被他发现，很快就会被他处理掉吧。 韩归铄缩了缩脖子，一瞬同情了穆纯的“同族”。 首席：反正他从来就不是个长情的人，更不会念旧情。 阿茶：纯哥不是坏人。 韩归铄：也不是好人。 ※※※ 宣爻作为主动缠着对方吻了许久的人，竟然率先害羞。 尤其感觉到格雷等人好奇或不悦的明显视线，更是想要掩面奔逃。 多亏穆纯不动声色地冲着格雷摆了摆手，一贯很傻的金毛难得飞快心领神会，赶紧架着想要冲过来捣乱的大叔儿子飞速远离现场。 从背后戳着宣爻脊骨的视线消失后，他也逐渐平静下来，接着就一脸担心地望向对方。 “怎么了？”穆纯习惯性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却被抓住了手腕。 “我不懂为什么，不懂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复杂了。” 宣爻一字一顿地表达着自己意思。 “精神网络不能关掉，阻止反向吞噬不切实际，那寻找高低维度的平衡点，可行吗？” 他就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人，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思考不出结论的全部内容。 “如果，高维不复存在，你会消失吗？” 途中他握对方的手的力量又不自觉加重，仿佛要捏断对方的骨头。 “如果我消失了，”穆纯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不答反问，“你会难过吗？”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中秋团圆(づ￣3￣)づ 第149章 万际灵.4 ——如果对方消失了。 宣爻从来不敢思考的这个假设刚出现，他的脑袋就像挨了一闷棍，身躯不自觉摇晃，眼神也闪烁几下，眼眶湿润。 穆纯微愕地看着对方。他猜测对方可能会生气，会纠结，会难过，唯独没料到逗一下竟然反应会这么大。 “只是逗你一下。我不会消失的。”他忙圈住对方哄，“我已经诞生，自然不会消失，也不会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不见。这是自然规律。” “奇怪的话……”但是宣爻莫名被触动，仿若收到了极为珍贵的承诺，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穆纯觉得自己的花心又狠狠动了，还好脑子比本能快，只吻了对方一下，就及时遏制了下一步动作，飞快地扯到相对正经的话题上。 “这边没有禁止访问网络，”穆纯说，“我先共享给你几个语言模块，再教你怎么利用情绪改变主体意识呈现，这样就能绕过这边的精神网络屏障。只要成功激活一次，你就能掌握方法。之后再使用相似的操作流程就能自动接入。” “改变主体意识呈现？”宣爻边听边颔首，小声道，“好长的名字……” “乖了。是有点。”穆纯忍不住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两边的关键差异在于初入网的规则。除了‘母星初认’，这边还附加了负面情感和本能构建的早期信仰所演化出来的新型意识形态，或者说是新型宗教形态。通过进行局部二次编译，才形成了递进的网络梯度。” “网络梯度？”宣爻途中就彻底听懵了。 “这些概念与自身认知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东西，通俗的说法是精神信仰的一种。”穆纯说，“只是随着原始文明演化将原本被定义做宗教恶魔之类东西破解为介于情感和本能之间的本源。就像天生就知道饥饿婴儿使用哭声表达食欲与求助，后来都演变成为信息流传达的介质——你回想一下学过的课程，里面肯定有形成一维世界相关的内容。” “壁画，然后才是象形文字。”宣爻回忆道，“作为人类最早的精神寄托与记忆存储途径，提炼自日常生活，后来演变成为神话或宗教传说，以最易于传播的故事方式流传至今，形成意识形态信息流体，是构成精神网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来考试还是相当有用的，”穆纯满意道，“具体就以阿茶为例。她被认知木马植入了能与之情感共鸣的暴食符号，激活了大脑内的相应活动区域，等同于在她认知里构建出了连接后门。他们能捕捉到你的所在位置，也是因为你之前借用了我的辅脑。等同于他们原本在捕捉的目标就并非是你，而是我。” “然后呢？”宣爻好奇。 “然后，也没必要理解的太多复杂，只是必须记住梯度的单位是：际，”穆纯这次没揉对方的脑袋，而是脸颊，“这引用自‘边际’概念，而每个边际也会限制相应的访问区域，只有灵活切换才能访问所有的区域。” “这里是利维坦自治领，”宣爻一知半解地问，“所以就是利维坦际？” “对。了解到这种程度其实就足够了。”穆纯说，“你在利维坦际，你就需要在自己的认知上附加‘嫉妒’这种情绪，而且越强烈越好。” “附加嫉妒？”宣爻不解，“具体应该……？” “回想一下你特别嫉妒的人或事。尤其是嫉妒那瞬间自己的感受，就能活性化相应的神经突触，辅脑会自动匹配新增加的突触信号……” 穆纯还没说完宣爻就已经不自觉依言照做，仿佛是嫉妒这个词就足以激发他的本能，让他脑海中不断闪过数人。 有尘立言、首席、韩归铄……等等，甚至包括大叔的儿子，仿佛从他离开家后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在嫉妒之列。 随时都在嫉妒别人的自己竟然基本没有明显表现，而引发嫉妒的“源头”仿佛也对此毫无自觉，亦或即便有所自觉也会假装毫不知情。 宣爻不知道这种诡异地感觉如何形容，只是意识到在嫉妒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尝试激发“嫉妒”的途中就想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孔，仿若生怕对方看到自己丑陋的一面，奈何他的身体竟然以自己意料之外的方式动作了。 “怎么了？”面对突然靠向自己肩膀的宣爻，穆纯没有执着地追问，反而相当配合地安静下来，片刻后才用手指背碰了下对方的脸，确定没有湿润地触感便悄然弯起唇角，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对方柔软的脸，半开玩笑道，“醒醒，先别睡。看地面。有几个符号你需要记一下。” 宣爻“唔”地不断点头，卷发摩挲过对方的颈侧，对自己粘滞且撩拨的小举动毫无自觉。 “这就是利维坦。对应嫉妒。” 穆纯唇边的笑容更甚，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号。 宣爻当即瞪大双眼，整个僵住不动。 他看到了最开始就在夏馨那个共享梦里见过的其中一个符号，而跟在梦里见到不同，现实里只看了一眼，他就完全忘了那些琐碎的情绪，只知道盯着地面。 “这是玛门。”穆纯边说边画。 地上新出现的符号同样是宣爻之前在夏馨共享梦里已经见过的另一个。乍看仿佛是互相叠加的环形。 “玛门是贪婪？”宣爻问。 穆纯颔首，随后画出了宣爻曾经在阿茶那里见过的贝西卜所对应暴食的符号。 “愤怒阿撒兹勒，懒惰贝尔芬格，傲慢路西菲尔……” 穆纯边说边逐一画出相应符号，而这些宣爻曾经都没有见过，只能集中注意尽可能记住。 “这每一个符号，”穆纯手中的树枝顺序点过地面上所有的符号，“不光是象征意义，还能对应你大脑里不同的区域。只要你依照它们活性化相应的脑内区域，就等于是在激活相应的情绪，很容易就能进入具有边际限制的，也是跟你激活了同样情绪的人所共用的区域性网络。” “……我需要注意什么？”宣爻谨慎地问。 “要注意的只是激活同时要克制，因为里面都是与你有着同样情绪共鸣的人，否则你很有可能会丧失理智。”穆纯说，“言行举止变得像跟追着格雷打的那些人。” 宣爻：“……” 他还哑着，又听到穆纯语气带笑地问：“如果你某一天异化了，觉得自己会是这里面的哪一个？” “这个……我……” 宣爻嗫嚅着正在苦思冥想，却见穆纯树枝随便一点，指向了其中一个。 “这个怎么样？”穆纯问。 “阿斯蒙蒂斯。” 宣爻不自觉念了出来，接着就呆住了。 穆纯颇为随意地把树枝随手戳在上面，扭头招呼格雷他们准备出发。 “纯哥，”大叔的儿子一脸莫名地问，“你在那个色欲符号上戳根树枝做什么？” 第182章 宣爻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和地面。 “没什么。”穆纯心满意足地弯起嘴唇，“顺手而已。” 宣爻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你们的语言模块也装好了，网也连上了，这次可就要走快点了。”穆纯对格雷等人道，“毕竟已经让李解等了很久。再晚小心会被她揍。” “瞎说。”大叔的儿子才不信，“李解那么温柔，我从来没见过她揍人。” 宣爻正想颔首着附和，就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 “那是因为你对她还不够了解。” 韩归铄家亲爱的难得意味深长的开口，让格雷和大叔儿子都不自觉一个激灵。 天黑前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利维坦中心区。 说是中心区，其实依旧荒凉，只是多了一些类型有限的简陋建筑群。 除了琳琅满目的“小商店”和看起来很破旧的“木屋旅店”，其他根本找不到踪迹，看上去跟“中心区”根本毫不相干。 “小商店”没有屋顶和墙壁，就是几根棍子撑起的顶棚再搭配上几个货架。有的摆满了营养剂，有的是农户自种的生蔬果。包括盐在内的各种调味料、各种禽肉等虽然量少，至少都有，唯独没有鱼类。 “木屋旅店”则是一排形制相同的木头小屋，看墙壁都很普通，只有屋顶是用一块块石头压着的几块木板拼接而成，内部除了床和洗浴间同样再无其他。 这里不流通邦联货币，通用的是精神阈值。虽然建筑群简陋，但能源却没退化到火电阶段。让置身其中诸人一时无法界定究竟是为了返璞归真而退化到原始社会，还是彻底舍弃了世俗与物质享乐的另类文明进步。 穆纯弄了一堆营养剂让格雷扛着，顺便租用了新的篝火。宣爻挑选了一些食材和调料，重现了之前大锅杂烩炖菜。 各自解决了此前不断因饥饿而抗议的肚子哀嚎后，穆纯让格雷把大家带到破木屋里休息，自己则留下来坐在篝火前，仿佛要独自守夜。 宣爻先跟格雷乖乖地去休息了，没一会儿又悄悄跑出来，在穆纯错愕地注视下往身边一坐。 余光瞥着对方被火光勾勒的侧脸，穆纯觉得自己的花心又动了一下。 “连续动”这就显得有点诡异了，而且还是这么不起眼的情况下。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穆纯尽量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宣爻疑惑地转向对方，清澈的瞳孔仿佛是在问：缺什么？ 这次穆纯的理智没能阻止本能，也没料到宣爻突然被吻竟然不害羞，只是没有反馈地直盯着自己。 “在看我？”穆纯无奈地打破平静。 宣爻不自觉颔首，仿佛还没有回神。 “好看吗？”穆纯又问。 宣爻连续点头，可他真正在看的并非穆纯的脸，而是他耳朵上的耳坠。 他注意到紫水晶长条又变短了。 只是上次太过明显的削减了一半，恢复过程也很缓慢，很难不注意到。 现在它显然又变短了，不过只少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长度。 这肯定不是紫水晶，只是看起来像。 “还没看够吗？”穆纯调侃。 宣爻本能地点头，其实根本没有听清对方问了什么。 “还要看多久……？”穆纯故意掐住了对方的双颊拉扯。 “耳坠，”宣爻没有去救脸，伸手指向对方的耳朵，没有直接碰触，“好像变短了。” “一点点。”穆纯一愣之后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看得那么仔细，记心还那么好，是不是随时都在盯着我不放？” “没、没有……”宣爻迟来地回神，话语却跟行为相反，点头同时还拽住对方衣角。 “累死了。”穆纯干脆顺势靠过去，枕在对方腿上，相当放肆地任由对方担着自己的重量。 “要睡一会儿吗？”宣爻回想了片刻，“好像从突然出现开始，你就没有休息过了？” “没有相对两小时就达不到我的休息标准。先这样吧。”穆纯途中话锋骤变，“耳坠借给大叔用了。” “借？” “借出一定量级的精神阈值，临时帮他活化神经触突，提升量级。”穆纯说。 宣爻眨眨眼，显然被说懵了。 “你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借。” “就像我借了阿茶的全域？” “类似。只是这个会更复杂一点。” “……复杂？” “首先，你需要一个完整的异化形态。” “……” “这才足以容纳精神阈值的量级，不然你现阶段物理状态会崩溃，并且无法复原，结局就是死亡。” “好复杂的样子……” “是吧？所以我一般也不外借。” 宣爻“唔”了一声，回想着之前“见到”的种种，不禁问道：“你看到大叔的儿子作为主控的时候，是不是会变成闪烁的金色和一点浅蓝？” “不。其实大叔才是那些金色。” 宣爻惊讶得忘记出声。 “没有交换主控的时候，两种颜色不会依附在一起，反而会完全分开。”穆纯说，“衔接状态的话，就是大叔主控的时候，也就是你看到那种。” “难怪……”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在确保你安全的前提下把你跟核心核分开就好了。” “除了升维？” 穆纯应了一声，算是肯定。 “如果能分开，”宣爻都没注意到自己话里有歧义，反问，“之后呢？” “你会离开我吗？” “什么？” 宣爻迟来的察觉对方不对劲，忙去看对方的表情，但是什么都没有。 “你会背叛我吗？”穆纯盯着对方，问，“会离开我吗？” “我为什么要……？” “我认为你们应该存在，可是有的人却与我看法相反。” 穆纯正炯炯地盯着篝火，瞳孔都映照出了火光的轮廓，突兀地问： “你会听我的话吗？” 宣爻来不及回答，又听到对方说出更为奇怪的话。 “你只能听我的话。只能。好吗？” 宣爻不确定穆纯指的是自己还是核心核。 他因而不敢回答，心底也不禁忐忑起来。 第150章 万际灵.5 穆纯本以为李解会先到一步，没想到始终没等到她不说，也没等到宣爻的回答，干脆假装靠着宣爻腿上睡觉。 他一反常态地沉默让宣爻首度拥有了“高维即将消失”的实感，那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对穆纯以及高维的好奇心与探知欲则让他彻夜无眠。 越是忐忑不安的时候，宣爻越是忍不住找些事来做，以至于天都还没亮，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今天的第一餐。 依旧是就地取材，有什么就简单处理一下丢进去炖成一锅，在他看来只能算作应付了事，没想到李解却仿佛嗅到了香味，手里提溜着蓝桥梦，就这么风尘仆仆地出现了。 被穆纯唤醒的众人吃饭效率奇高，生怕抢慢了就没得吃，就连平常最麻烦的大叔儿子也显得相当乖巧，全程一言不发地埋头猛吃，显然已经深刻意识到以后可能都要以营养剂为伴，不管现在这“一锅炖”如何，只要不难吃都是应当珍惜的珍馐。 直到大家填饱了肚子，才有说话的暇余。 “感觉你变化不小。” 李解说话时以关爱小动物的眼神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宣爻好几遍，弄得宣爻颇不好意思了好一阵。 自我介绍和彼此问候都很简短。毕竟相互都认识——依旧无法说话的蓝桥梦除外，当然还有韩归铄家那位亲爱的。 “我叫尹晖。” 他刚自我介绍完，李解就怔住了，回神后难免来回打量对方，恍然大悟后竟然一脸不悦，瞪人的眼神尤其凶悍。 就在宣爻缩起脖子，大叔的儿子担心李解会突然动手打人时，却听到她拐弯抹角地讽刺了尹晖一句：“小孩子长得到是挺快，就是良心没能一起长出来，大概是给狗吃了，否则同事那么久，也不会假装不认识我。” “你们很早就认识了？”迟钝的格雷地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相当不怕死地出声问，“不会是母子吧？” “我没有这种傻儿子。”李解无情道，“如果有，我会掐死他，为民除害。” 尹晖揭晓答案：“她是我师姐。” 李解补充：“他是给师门丢脸的傻师弟。” 格雷疑惑：“请问你们的老师是……？” 师姐弟异口同声：“录子濯。” “你不配提这个名字！” “录子濯、录子濯、录……” 尹晖跟他平时天差地别的模样，让包括宣爻、格雷和大叔的儿子对这种拉低智商和心理年龄的吵架方式表示惊讶到无语。 格雷头疼道：“我怎么觉得首席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你不用觉得，”穆纯忍了许久终于笑出声来，“他就是故意的。” 第183章 众人：“……” 达成与李解平安汇合的目的后，穆纯大发善心地让大家再休整半天，他则拖着格雷和宣爻，依靠他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宣爻一番忙碌折腾出来的又一锅炖菜以及格雷厚脸皮的死缠烂打弄到了一个简陋小摊，成功交换到一辆有着三角形车头和香肠形车身的奇怪交通工具以及足够量的聚合能源，终于能重返荒原，去拯救那台因缺乏能源而罢工的学名很长的宣爻只记住了“跃迁车”三个字的交通工具。 解决了燃料的问题，寻找跃迁车和离开“利维坦际”的过程都显得相当顺利。 跟通过黯海的固定唯一轨道不同，这之后的都需要“司机”，而“足够稳定”的格雷和李解恰好是最佳轮替人选。 与邦联相对封闭的公共交通不同，极薄的舱壁让一行人仿佛置身无际的黑暗之中。 跟首都圈相比，这里的人工照明和建筑都极其有限，大叔的儿子和宣爻都像首次出游的三岁小孩，趴在舱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穆纯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逐一扫过周围各个人，确认他们安然无恙地切换到了“别西卜际”，格雷已经在利用当前精神网络际打发无聊的路途，尹晖更是在与韩归铄聊得非常愉快，自己也终于有暇余处理之前搁置已久的事。 “你可以说话了。”穆纯走到被李解安置在角落里的蓝桥梦面前，“上次有些问题没来得及问完，我们需要再开诚布公的聊一聊。我现在觉得你的作用或是你本身肯定远比我之前猜测得要重要得多。否则夏馨肯定不会特意浪费时间在管制局里寻找你的踪迹。你也是因为知道他们在想方设法的救你，嘴巴才重新变得那么严。” 蓝桥梦双眼盯着穆纯，意识却仿佛放空，没有听到问题所应出现的任何反馈，自然也不可能做出回答，就连穆纯提前不动声色骇入内部寻找反馈信息的举动都毫无收获。 “宣爻。”穆纯没有浪费时间说服蓝桥梦，反而扭头冲宣爻招手。 宣爻应声而来，还来不及搞清楚情况，就看到蓝桥梦不自觉一个激灵，蓦地向后贴上了舱壁，惊呼： “你别过来！” 蓝桥梦恐惧的表现立刻引起诸人的注意，但他们都默契的只是悄然转移了注意力，并没有转移 “……他为什么怕我？”宣爻不解地看向穆纯。 “因为核心核。”穆纯给出答案和要求，“你可以取缔他的本能，或者把他的本能转化为信仰，再把他的理智转化为本能，彻底打乱他身体和灵魂的结构平衡。” “……”宣爻听得脑袋发懵，看穆纯的眼神简直跟方才的蓝桥梦如出一辙。 “我准备解除他身上的屏蔽措施，”穆纯也不做解释，视线在宣爻和蓝桥梦之间来回，继续自顾自道，“你准备好，在我解除的同时，夺取他的全域，进行全面骇入。” 穆纯说到这里抬起手来，指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又继续道：“这里最为脆弱，一旦骇入中枢，你就能接管主控。控制比读取思想难度低很多，就是从别人脑海里抽出强烈的思考信号。我基本上瞬间就能做到。但他很可能趁机使用全域。” “所以由我去夺取全域？”宣爻一知半解地问，几乎被蓝桥梦从角落里传来的谩骂声盖过。 “只是以防万一。你也可以在夺取后直接骇入。”穆纯说，“按照异化率、突触总合以及辅脑算率，你的弱势是被稀释的异化率，算率的优势却绝对无法撼动。过来——不用思考得太复杂，按我说的，一步步操作即可。没事的，我只是想问他几个问题。” 宣爻的视线来回在穆纯与蓝桥梦之间，开始不确定，直到穆纯说出后半句话，才放下心来。 但他还来不及靠近，穆纯的恫吓已经起到了明显作用。 宣爻当即想退开几步，免得妨碍对方，谁知却被穆纯拉住，只好杵在旁边，尽量面无表情地装作自己很?楓习惯这种情况。 蓝桥梦心下暗骂一堆，表面上却不敢反抗，相当认命道：“只要你别让他靠过来！” “看来你愿意聊天了。”穆纯弯起唇角。 “我现在觉得你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蓝桥梦认命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对面具男有多了解？”穆纯问。 “他啊，”蓝桥梦似乎无意为其掩藏，“宣称是被高维选中的高维救世主，为了拯救被反向吞噬的事件视界彼端的高维度，前来寻找适合他的专属容器，否则他就没办法降低维度，自然也就无法向下干涉。” 穆纯自然知晓“容器”是最大的障碍，也是无法撼动的安全手段。 因为适应容器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尤其是“通用容器”。 否则自己当初就没有必要刻意浪费时间去“订制”自己的“专属容器”了。 穆纯示意蓝桥梦继续。 “他说一般的容器不行，用过就坏。”蓝桥梦说，“他就想用我，不很可惜，我好歹是个活人，他也用不了。” “第500号事件跟你有关吗？”穆纯巧妙地进行诱导。 “我只是个受害者。”蓝桥梦摇头，“救世主说他只是在筛选有天赋的人，我开始以为是升维天赋，后来才知道是容器天赋……” “可你合格了。”穆纯打断道，“跟蓝桥雪和上任局长一起合格了。证据就是‘诛异’——你和就蓝桥雪身上都有这两个字的翻转图案。” “我们没合格。”蓝桥梦再度摇头，“信不信由你。” “你是玛门，或者说你是贪婪吗？”穆纯更换了问题。 “不是。”蓝桥梦否定。 “既然你不是贪婪，黄金心就不是你构建的共享梦了。”穆纯问，“那你是什么？” “说出来你也不会信，”蓝桥梦略作停顿，悄然回击周遭包括宣爻在内安静“偷听”的诸位，“你们都不会相信。” 穆纯笑了一声，道：“猜谜？我喜欢。我来猜猜看吧。” 他转向宣爻，顺势把手肘搭上了他的肩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疑惑的表情，实则眼角余光却在观察蓝桥梦。 “你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吗？”穆纯重新转向蓝桥梦。 宣爻慢了半拍才意识到穆纯口中的“他”是在指自己。 “注意到了。”蓝桥梦道，“他看见你靠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他现在瞪我了。” 宣爻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的表情很好懂。”蓝桥梦说。 “你的表情也一样。”穆纯笑得意味深长。他发现蓝桥梦有一瞬初选了变化，但与宣爻直截了当的方式不同，他选择避开来不看，仿佛是用这种方式掩藏情绪。 “你不是嫉妒，也不贪婪或懒惰，更不是傲慢，”穆纯说，“因为你异化得时间足够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类型……” 他说到这里骤然噤声，悄然扫过宣爻，停留片刻后蓦地抓住他的手腕，凑到蓝桥梦面前。 “你看。你精心制作的那些雕塑，我都送给其他人了。可惜他们说太丑了，所以全都扔掉了。只有这个手串还没丢。你倾注心力精心创作了几百件作品，却……” “你闭嘴！” 蓝桥梦陡然暴起怒喝，却被穆纯接下来的话轻而易举地阻止。 “你们这些不懂欣赏的——” “阿撒兹勒——愤怒。不用说我也知道猜对了。”穆纯满意地看着对方，“所以黄金心与你无关，但你却能使用，看来缔造黄金心的贪婪就是跟你一起的那位店员吧？” 蓝桥梦骤然凝固，而后重新归于沉默，此后直到抵达目的地都一言不发。 宣爻无法判断他们一行在黑暗中航行了多久，只知道营养剂和能源再一次耗尽前，他们抵达了一颗没有记录在案的宜居星。 熟悉的黄沙与荒原，以及同样熟悉的风，让宣爻一瞬产生出诡异的错觉，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家。 “这是哪？”他问。 “跟你家所在那颗一样，”穆纯简单道，“是一颗未编号的宜居星。” 诡异的安静陡然出现，仿佛瞬间就连风都退避三舍地静止不动。 李解按着格雷的脑袋，尹晖则按着大叔儿子，四个人其中有两个被迫自愿趴在沙土上。 穆纯的全域如同屏障，但维持得时间并不够久，上身就突兀地摇晃了一下。宣爻及时搀了他一把，接着就被穆纯按着脑袋向下压在了地上。 同样诡异的安静再现，风也消失不见，片刻后宣爻眼角才在有限的视野内寻找到，地面上一个个直径超过30公分的坑洞，周围有龟裂的痕迹正在不断扩大。 不是全域能抵御的常规子弹，否则应该有枪声，更像是一种无声炮弹。 同样的情况他已经见过一次，自然很快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独域带来的攻击。 穆纯牢牢地按住宣爻的脑袋，把全域凝缩到最极窄的范围，偏离一切无形的攻击，同时把全身感觉开放到极限，探知攻击的源头。 第184章 第三度诡异安静，倒地声突现。 六人几乎同时回头，看到蓝桥梦的脖子无声的整齐断裂，头颅歪向一侧。 鲜血涌出。 但是，只有血是红的。 没有本应出现的染血白骨，却在断口理应出现脊骨的位置有着不断闪烁的金属光泽。 瞬息过后，蓝桥梦无声地倒下，接着他又重新站起来，抬手扣住仅有一侧脖颈皮肉相连的脑袋，将其重新安装回自己的脖颈位置。 【??作者有话说】 长长(づ￣3￣)づ 第151章 万际灵.6 ——罪恶信仰。 新兴信仰的一种。 实际上是思维信仰。 即：大脑信仰。 信仰主旨：大脑是人类伟大的源头。 东分支：异化七类主体为“七类罪“衍生体以及演化出的异化思想各分支，通过共享梦和思想共融诱发物理层面的质变。 西分支：七宗罪标识对应激活大脑各区域突触，接入七个“际”，将精神网络按照大脑各区域活跃度进行局域化。 “站在客观角度看—— “前者思想驱动，但是身体反而容易异化。反之，即便思想趋同，身体也很难趋同，加上思维茧房，特异的行为反而是常态。 “用最容易理解的概念来类比的话，高维和其他维度的关系最接近天平。 “实际上双方都看不到平衡点究竟在哪里，对于两边都更接近黑洞。 “这让从思维上定义‘人’这个概念变得非常困难。 “从情绪方面来看—— “人的情绪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负面情绪积累而成的冗余也随时在增加或减少。天平两端的人处于非客观环境中肯定视野会受到限制，既看不到事件视界之外的部分，也不知道奇点的另一端所存在的另一个与自己密不可分的更高或更低的维度。 “即便有意识到这些，想达到这种平衡的企图本身却已经超出了当前认知。 “而你却是能从思想上直接跨越所有维度认知的万能钥匙。 “会有很多你无法对抗的人想得到你。 “可他们想得到的不是你，只是核心核。” …… 宣爻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穆纯，没想到在那古怪的“听话”要求过后，又能听到对方漫不经心地说出真正关键的部分，途中就忘记了应和。 这些更为抽象，也更为混乱的“东西“，迫使宣爻不能继续用“我并不特殊”的说辞来洗脑自己，也不能继续维持对诸事的应对都慢上半拍的随波逐流方式。 他必须自己思考，自己判断—— …… 宣爻，检测到您即将查看管制局人事档案。 注：不可备份或传播。 查阅权限标准：100% 正在核实授权，请稍后。 授权成功。 使用权限为穆纯局长级权限。 获准阅读。 编号：00001 姓名：尹悠帆 职位：局长（初） 岗位：外勤 职业：遏制者 精神评级：s 异能评级：s 直系亲属：尹晖（母子） 备注：管制局督促成立及主导创建人、第一任管制局长、首批主动接触高维测试受试者（官方）、全维度共荣委员会成员（高维）、援助异化者及潜在异化者协会成员（民间） 际灵：黪紫 功绩：…… …… 在得到穆纯的授权后，宣爻没有最先查看穆纯的胆敢，反而先看了“黪紫”。 当他看到“创始人”等相关的备注当即怔住，半晌才勉强回神。 尹悠帆……不，黪紫岂止是录子濯和穆纯等人的前辈，也是整个管制局的先驱。 尤其是“功绩”那一栏，竟然长达数百页之多。 就算抛开管制局和高维相关的部分不谈，她还曾涉足过“自体意识移植”和“躯体置换”等领域的研究经历。 ——自体意识移植和躯体置换。 宣爻回忆地同时搜索了相关资料，发现大叔的儿子竟然就是该新兴领域的学生，另一个则是录子濯。 首席原本跟夏馨同属特警系统，严格来说是素昧蒙面的同事——两位都是半路出家的异化者，区别却很明显。 夏馨完全依赖于异化能力，录子濯则鲜少动用。 他前期近乎于顽固地执着于维系自身的稳定性，因此也比其他人走得更远，不止编写了成体系的异化相关教学课程和资料，还教导出了尹晖和李解这样的学生，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失控过。 与之矛盾的是，当应当是初满怀的希望去主动接触完全未知的高维存在，一手搭建起管制局整套体系并且阻止了录子濯初次也是唯一一次失控的那位遏制者尹悠帆竟然背叛了所有的一切。 但是，从没有经历过当初那些的宣爻的立场来看，这却不意味着她真的是在背叛。 或者说，正是因为她不想背叛他们，才会想方设法来阻止整套体系继续运作下去。 是因为这套系统拥有致命的缺陷吗？ 再看反例夏馨。她开始的确无辜，后来却跟蓝桥梦一样，毫不在乎地吞噬着无辜者的性命。区别只是一个从现实，另一个从梦境。 尹悠帆因此不知不觉变得既是彼此的同伴，又是彼此的敌人。仿佛就是那种怪诞的分别处于“黑洞”两边，因为对彼端的情况一无所知，却不禁四处寻找着平衡点，妄图拯救彼此，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反而正在加速摧毁对方。 这从穆纯始终站在低维这边，而非高维那边的种种言行就能证实。 等等，尹晖？ 很眼熟的名字。 宣爻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才会觉得眼熟，可等他返回重看了一遍，又难免双耳嗡鸣，转念想到李解也在这里，又觉得茅塞顿开，当即明白了穆纯口中那句“录子濯是故意的”究竟囊括了多少层意思。 看完黪紫的资料后宣爻又简单过了一遍录子濯、尹晖、韩归铄和格雷他们几个人的资料，再三确定没有自己所不知晓的部分，才把注意力集中到“高维人档案”那边。 际灵：欧碧 姓名：无 备注：高维人、全维度共荣委员会决策核心四角之一（高维），其它不详。 际灵：海天霞 姓名：无 备注：高维人、全维度共荣委员会决策核心四角之一（高维），其它不详。 …… 在看过凝夜紫、半见跟另外两位只有“际灵”有所差别的“高维人档案”后，宣爻大致扫了一遍记录在档案里的其他高维人，再三确定所有高维人的资料除了“际灵”只有备注里“高维人”这三个字，多少也对“一无所知”的立场有了相当深刻的体会。 最后他调出了穆纯的档案，在对方的面部和完整生物资料的ar图像上停留了几秒才专注于其他。 编号：10066 姓名：穆纯 职业：遏制者 精神评级：ss 异能评级：ss+ 际灵：天缥 备注：高维人、现任局长、全维度共荣委员会成员（高维） 功绩：无记录，原因见备注。 …… “无记录……吗？” 宣爻低喃着，随后加载出“第500号事件”的相关资料。 这次得益于佩戴了多台辅脑，并没有出现算力不足的问题。 已经记录在案的一千多名异化者同时也是受害者的详细资料相当完整，而且能对应安葬在各处墓地的编号，但其中并没有自称“幸存者”的蓝桥梦。 所以蓝桥梦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为什么会对管制局和穆纯的一切了如指掌？ 蓝桥雪呢？ 她的名字为什么跟蓝桥梦只差一个字？ 而且，仅凭几次接触与交谈就促使夏馨这样意志坚定的人转化得极端情绪化，以至于差点成为摧毁宜居星和星系引力场的犯罪者？ 宣爻反复调整搜索关键字，可惜结果要么不尽如人意，要么都是已经知晓的内容。 对高维的一无所知让他找突破点的打算无异于大海捞针，最终他追溯到了穆纯刚抵达管制局的那段时间，看着年少的穆纯跟那个红发少年斗嘴；看着穆纯跟尚且是个蛮横少年的尹悠帆斗智斗勇外加斗气；看着穆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觉得那些穆纯都很陌生，但也很新奇，让他不禁想多看几遍。 可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一连串混乱的始末，不能放任自己处于一知半解之中。 等他感到同时使用多台辅脑所带来的负荷已经超过自己的承受极限，只得暂时取下除开常用那台之外的辅脑，揉着眉头专注于500号事件幸存的那些监控记录。 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都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如果真的有，他泄气的想，恐怕早就已经在此前的十三年间被穆纯找到，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找。 第185章 时空阻隔带来的疏离感以及陌生人的生与死，对宣爻来说着实无法共情太多。而且在他已经与穆纯共感过，并从对方梦里亲眼见过那潭“银白色岩浆”，甚至不觉得监控记录有多可怕。 徒劳地忙碌过后，宣爻转而去搜索黪紫、录子濯和穆纯关联的监控。 最先出现的竟然是第500事件的受害者们融化后的躯体残骸被陆续确认身份并被转移到类似“太平间”场所的记录，而后才是丧葬记录。 逐一筛查过冗长记录，宣爻发现尹悠帆、穆纯和录子濯三人在诸事处理完毕后只有过几争吵，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碰过面。 等到尹悠帆主动降维后确诊，她依旧是站在管制局这边。 但是，黯青为了抢走核心核而闯入管制局导致尹悠帆的“遗体”受创并被火化之后，就无法确定了。 因为谁都没有料到她后来会以一个面具作为“降维容器”出现，更没有料到她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以“际灵”为名字的“黪紫”了。 宣爻心下叹气。 这种己方和敌方的转变过程，只能找到这个相对可疑的时间段，其他依旧无迹可寻…… …… “你要接手这个烂摊子？” 记录里突然出现了宣爻所熟悉的属于首席的声音，随后则是并不熟悉的穆纯。 “不是该你来接手吗？” 宣爻看着标记地点为“墓地”监控记录，录子濯明显不像现在那么严肃，穆纯则稚气未脱。 那二人问完后面面相觑，默契地盯着对方。 互不相让的氛围相比幼稚，更接近于意气风发。 对宣爻而言同样陌生。 “我刚转职过来，你再冷血无情，好歹稍微为我考虑一下？”录子濯抢白，“我目前的异化率根本就不够用。不止要忙着稳定自己的状态，还要上课，或者给别的人上课。你如果一定要征调我，那我就去委员会投诉你不合理征调。反正我现在对这个破地方的运作模式根本摸不着头脑，你别想赶鸭子上……” 穆纯听到途中抬起头，用天缥色的眼睛盯着当时比他高一个多头的录子濯，竟然成功让对方瞬间噤声。 他的表情很奇怪。 麻木里透着阴沉，仿若威胁。 跟宣爻印象里的穆纯判若两人，愣住地首席也是。 录子濯最终叹气让步，不过回答依旧给自己留了余地。 属于既没直接拒绝，也没有正式答应。 “给我点时间。”他说。 但，他后来显然改变主意了。 “多久？”穆纯问。 “至少一年。”录子濯说。 穆纯这次没有再用奇怪的表情盯着对方，口吻却变得不像是少年。 “通知他们的直系亲属了吗？”他问。 录子濯摇头：“一般人对有精神疾病的亲属都没有多少耐心。何况联网那天突然变成怪物或者被放弊端点突然性情大变的孩子。他们来局里那么久了，断绝亲属关系才是普遍现象。” “说得这里跟个大型孤儿院一样，总还是有人愿意……” “大多数都没有。” 穆纯的话被录子濯无情打断，而后者又被更加无情的方式打断。 “孤儿院？大型动物园还差不多。” 是那个红发少年。宣爻想。他似乎总在特殊时候才会出现，意见和看法往往相当客观且实用。 “帆姐在的时候，至少你们还不至于太放肆，现在这里就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动物园了。穆纯是动物园园长，适合负责对外和震慑那些不知道高维厉害的大傻子。反正吓人和唬人他都在行。”长惟很没礼貌的抬手指完穆纯鼻尖，再指录子濯鼻尖，“你本身就长着一张所有人都欠你钱的臭脸，优点是生性认真又负责，所以你很适合当他们的饲养员。” 穆纯、录子濯：“……” “既然当了，那就好好的当。别给饲养员丢脸。”长惟说，“园长也是。” …… 在最后一段管制局内保存的“500事件”相关记录里，穆纯脸上已经现出几分宣爻所熟悉地模样。 决定性的转变是尹悠帆主动降维并确诊后。 穆纯对录子濯笑得相当礼貌，道：“我去通知尹晖。” “我也去。”录子濯说。 穆纯刚想拒绝，录子濯就打断：“放心。我是去帮你收尸的。” 他们随后的确一同前往宿舍区，也见到了年轻的尹晖。后者率先动手打了穆纯，录子濯如其所言连一个指头都没动，根本没想要阻止他们打架。 穆纯开始没打算还手，等到尹晖变得不依不饶，出现没完没了的打人暴戾征兆，穆纯又突然出手反击，直到尹晖被揍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录子濯才上前阻止二人…… …… 宣爻回想着穆纯其中一台辅脑的备份资料，有专属于潜藏在精神网络深处未登记的新兴宗教的相关调查信息，知道对方随时在关注着那些躲藏在网络中，盲目地崇拜着“情感”、“大脑”，尤其是“共情”或“共感”以及随之伴生的“共享梦”的那些人。 就像13年前那件最终被定性为公共安全的事件，只要无法确定全部始末和罪魁祸首，他就不会出面干涉，只是审慎地随时预防并处理任何变故。 仿佛人形的舆情系统。 而当年真正遭到致命打击的其实只有管制局。按照录子濯的话来说：是恐怖袭击常用的定向袭击方式，只不过整个管制局瞬间就能进入完全封锁状态，根本没有达到恐慌外溢的途径，使结果“并不理想”，唯一受到重创的就是宣爻醒来后所身处的那片建筑群落，受害者也只有早已经被边缘化的“病患”。 不知道一身红衣的尹悠帆当初带着那“一串”幸存者成功脱离危险后再度重返管制局，看到她亲手打造的地方变得一片空旷，由她亲自挑选的大多数人都消失，会是怎样的心情？ 还是说，当她目睹不断涌出一台台ai工程车，昼夜不分的重新搭建起来那片群落，才是真正触动她，改变了她立场的时刻？ 无论如何，尹悠帆都让像阿茶那样的异化者拥有了属于他们的避难所，也让宣爻从确诊状态中醒来后见到了明亮净澈的、超出自己想象的崭新天地。 这种无可取代的“特殊”也是穆纯和录子濯等人后来会如此执着的追查第500号事件的理由。 可惜，即便宣爻看完了全部相关资料，依旧觉得缺少着什么关键的部分，导致无法为一切始末找到合理的关联点…… …… 直至此刻。 死寂过后，蓝桥梦无声地倒下，接着又重新站起来。 他抬手扣住仅有一侧脖颈皮肉相连的脑袋，将其重新安装回自己的脖颈位置。 金属自动接合，发出碰撞声。 肉与皮肤自动愈合，发出近似咀嚼血肉的恶心响动。 足够缓慢，足够清晰，但的确是在愈合。 若非伤口还在滴血，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幻觉。 蓝桥梦被录子濯抓到后，各项检测都很正常。说明无论是管制局的设备还是成员，都无法从他身上找出任何潜在威胁，恰如身为核心核的宣爻能以“最普通”的检查结果骗过所有的测试。 这就是穆纯所说的“事件视界”在当前物理条件下所呈现的结果。 这就是人类认知外的部分。 而眼前金属光泽是真的，鲜血也是同样。 兼具人类与机械两种特性，在当前三维条件下无法进行完整可视的四维体。 所以蓝桥梦既无法死亡，也不存在活着的定义，无视重力悬浮于空中也就不足以让人吃惊了。 宣爻看到对方逐渐悬浮而起，不断发出区别于之前的无波声音： ——转化容器。 ——瑾瑜降临。 ——释放木马。 ——容器筛选。 ——开始。 【作者有话说】 o(╥﹏╥)o困到暴毙 第152章 万际灵.7 是梦境。尘立言想，也是自己散碎记忆糅合而成的完美臆想。 他被对方拽着奔跑。 穿过人群，穿过街道。 拽着他的对方总是四处张望，特殊的发色在自己视网膜上留下醒目的残影。 已经来过很多次的地方，对方依旧如此。仿佛对周遭的景物与人们拥有无尽的好奇心，且永远不会腻味。 每次见到自己时的眼神也是，永远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关心，哪怕是琐碎之事，也会认真聆听，应和同样迫不及待，即便是同样的故事，也会不厌其烦的询问结局。 相比稍微认识久些就变得冷漠的大多数人而言，从对方身上汲取到的关注度永远也不会随着时间衰减。再加上外表的优势，无论是谁都很难拒绝。 ——汲取。 没错。谁不希望汲取比付出的多？ 不对等才是情感的给予和获得间永恒的拉扯。 第186章 没有实际体会过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这种差距。 “早。” 对方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天缥色的头发和眼睛显得晃眼。 另一个人突然在自己的梦里出现，不合时宜地打断自己的臆想。 “别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录子濯。 充满告诫意味的声音，认真却无情地拆穿。 “他只是下来玩而已。” …… 尘立言睁开双眼，怔忪地盯着空旷的房间，直到确定这里只有自己，才唤醒了全功能ai，辅助自己开始新的一天。 温水打他湿头发的时候，他不禁想起那颗荒凉的边境行星。 沙尘满天，有着代际差异的房屋，那个蜷缩在地下室角落里的人。 一个找不到优点，却能找到很多缺点的人。 最奇怪的是，成年人居然能像小动物一样没有攻击性。 ※※※ 管制局·核心区 录子濯目送最后一台ai工程车撤出“三清”，关闭了大型机械通道，反复确认过“莲花”和下面的“信息流”是否恢复原状，这才放下心来。 顺着“通道”溜达去休息区的路上他也没闲着，不止给阿茶准备好了康复训练课，还附送了她成堆的工作，气得阿茶只回了他个“滚”。 他当然没忘记给包括宣爻在内的所有“半吊子”准备相应的考试和提醒，同时把消息推送给包括穆纯在内的各位“监护人”。 忙碌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录子濯的日常，心下早已折服于长惟。后者可怕之处在于：看人极准。哪怕是刚认识的人，或是极为擅长伪装的那种人。 毕竟录子濯现在随时都在忠实诠释：尽职尽责的饲养员。 可惜大部分的人都不识好歹，反而认为他是喜欢奴役他们。 等录子濯抵达休息区，边挑选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填饱不记得饿了多久的肚子，边处理着那些可以远程解决的杂事，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忙碌。 在他即将变成一台合格的“人形工作ai”时，某毫无上进心的人精相当体贴地通过辅助舱途径把他拉进了“共联”里。 韩归铄：首席大人，这是在吃饭？要不您先回去休息一下？ 录子濯：不用。感谢关心。 韩归铄：我是担心你再不休息状态就崩了，到时候就麻烦了。要知道共享梦的辅助我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试过，需要你全程从旁指导。现在别说指导，我反而更担心你途中就睡着。 录子濯：如果一会儿有其他事找我，你这边怎么办？ 韩归铄：我会硬着头皮自己搞定，绝对不拖您后腿。 录子濯：还是你省心。 无需对方介绍情况，录子濯也知道什么即将开始。 韩归铄：尘立言到位了。 录子濯：你准备好了？ 尘立言：就快了。对了，首席，我想到一种可能。 录子濯：请说。 尘立言：首先从时间顺序就可以直接排除掉上任局长在成为黪紫之后才泄露局内事项的可能性，再去考虑既然记录里查不到蓝桥梦这个人，以他对管制局的了解程度又绝无可能是外部人士，加上即便抓住了他共享梦黄金心也在继续运行，蓝桥梦有可能未必是500号事件的幸存者，而是受害者。 韩归铄：受害者？你是说死难者？ 尘立言：对。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一度的确已经死亡，之后却在高维的帮助下，以超越当前维度认知外的方式再度复活？也就是说，高维除了确诊意识永寂之外还有一种方式可以用来筛选容器，而以两种不同方式筛选出来的容器区别于很小，可能在于用他们降临的对象——一种本来就是高维人，另外一种原本跟我们一样。是已经存在的完整的只需要向下降临即可的高维人，以及原本并非诞生在上面的半成品高维人，因而降临必须先重新构建自己灵魂，才能放入容器。现阶段的我们显然无法重新构建灵魂，需要高维的帮助，等同于为降临本身追加了一个前置条件。 等尘立言说完，韩归铄和录子濯一时都忘记出声，只觉得尘立言可能跟阿茶一样，受到了不可名状的刺激。 但他之前只出过一次外勤，而且还是相当简单的“下潜”，过程顺利得根本找不到刺激源。 韩归铄：所以才称之为反向降临吗？因为本来就是这边的人，也就不需要通常层面的降临。我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录子濯：依照这些推测，重新筛选意识永寂的确诊病例再对照死亡名单，或许就能找到此前忽略到的线索。 韩归铄：稍等。我在查了。有——妈呀！有是有，不过有好几百人，也太多了点。 尘立言：可以参考黪紫的案例，沉睡后躯体如果一直保存妥当并且没有接触过外界，可能就无法反向降临。 录子濯：再跟500号事件里当场确认死亡的那些人做交叉对比，尤其是无法回收遗体的那些人。 韩归铄：好了。依旧有近百号人。还有其他筛除条件吗？ 尘立言：我暂时想不到了。 录子濯：我这边也没有。等想到再说。先调查共享梦。都准备好了？ 尘立言：好了。 韩归铄：稍等几秒，大叔常用的入梦舱还没准备好。 尘立言：好的。 录子濯：你注意休息。在梦里停留一定时间就必须醒来一次。遏制者很吃精神状态。 韩归铄：是啊，他们都恨不得随时随地想方设法偷懒，感觉你最近几乎都在昼夜不停的工作。别努力过头。 尘立言：感谢关心。不过吞噬者、黄金心、核心核等一连串总不适合继续放任不管吧？何况首席你也没有立场说别人。 录子濯：我跟你不同职业。你别用我当例子，也别跟我学。 韩归铄：其实我刚才已经关心首席过了，奈何他不听。 录子濯：……你们的关心，真让人害怕。 录子濯这隐形闷棍挨得不冤，只是往常除开穆纯都没谁有这熊胆敢当自己面拆穿，害得他哑了好几秒之久，外加觉得头皮钝痛。 他伸手一摸，罪魁祸首竟然是脑袋上好久没解开的辫子。 他干脆顺手拆了，就近找条午休沙发随意一瘫，共享了自己的“休闲姿态”，让韩归铄和尘立言被迫闭嘴。 录子濯：你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像那只海豚了。 尘立言：我？没有……吧？抱歉。我没注意。 录子濯：不让你跟着一起过去是因为你在遏制者方面是新人。没有其他理由。请公私分开。 尘立言：我知道。 韩归铄：这也很像纯哥。 尘立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声抱歉。 录子濯：好了。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途中有什么就把辅助权限转给我，韩归铄你那边准备好就可以开始了。 韩归铄：收到。 尘立言：好。 二人应声同时尘立言已经在弯月形态的入梦舱躺下并闭上双眼。 舱盖完全闭合后，恰似三朵盛放莲花的“三清”簇拥到了“弯月”周围，由韩归铄确认信息流体接入无误，“三清”立刻托起“弯月”，帮它浮于半空。 地面上的“信息流”随即不再遵循原本的路径流动，改为朝着上空而去，很快就在上下两端的空间内形成了庞大的信息流体网。 其为入梦舱提供算力和精神阈值的同时，也为舱内的人提供防骇入的安全防火墙或者遭遇精神刺激时的第一层缓冲；舱本身自带的相关功能是第二层；第三层是与其共联的辅助，使得无论什么冲击都必须连续突破三道防线才有可能攻击到遏制者。 这种通过共享梦来逆向追踪其源头的安全和效率都极高，是尘立言这样的“新手”可以放心尝试的，而所用来追踪的“共享梦”的正是以夏馨为容器的不明高维人降临时所用来攻破管制局防火墙的那种的极其近似于“黄金心”的“共享梦副本”。 换而言之：当管制局内大家忙着夺路而逃的时候，韩归铄趁机把从潜意识途径骇入管制局内部的高维人攻击手段——“类黄金心”备份了一份。 为此他差点烧毁自己的辅脑，穆纯没少夸他机灵，他却一反常态，没有嬉皮笑脸的讨要奖励，反而催促首席尽快调配人手进行追查。 这位毫无上进心的辅助从通过考试那天起就积极逃避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现在竟然反复叨念“我还想在这里混到退休养老，不想管制局没了”，从而变得相当积极。 毕竟这次若是没有穆纯提前准备的“新防火墙”预警高维入侵，“500号”很可能已经在局里重演，那韩归铄的的养老计划肯定早就废了，难免对“不明高维人”咬牙切齿，不共戴天。 其实从十三年前的“第500号事件”发生起，穆纯和录子濯就感觉到有什么在台面下蠢蠢欲动。 毕竟当时的尹悠帆还不是高维人，检测设备却捕捉到两名高维人的“际灵”。即便后来确定黯青就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却始终是个谜团。 第187章 可惜，此前穆纯即便执着于尚未浮出水面的东西，也无异于在捕风捉影。即便疲于奔命，也是徒劳。 而这一次是线索自己送上门来，录子濯当然就不能只顾着当“动物园饲养员”，所以他一面把那些猛兽放出去咬人，一面抓紧时机追查，免得哪天又得被迫“重建”。 何况只要黄金心的备份还在，即便尘立言尝试失败也没关系，完全可以等大叔回来，逼他忍着恶心追查到有结果为止。 反正“共享梦”的危险程度不及外勤的十分之一，多数时间都是由自称“老胳膊老腿”的大叔在负责。 眼下大叔不在，阿茶状态不佳，选择自然有限，只能让作为新手的尘立言一试。 “共享梦”对尘立言来说并不陌生。是必修科之一。 反正这种体验上虽然足够真实，却会被局限在梦境缔造者自身经验范围内的东西，真实感极其有限，与现实差距极大，对于已经学会完整异化的遏制者很容易就能辨识。加上他已经熟读的“黄金心”资料，事先又跟韩归铄一同预演过所有情况的应对，原本觉得万无一失，没料到实际却与资料里差异不小。 当大片金色晨雾般的东西在黑色的空洞中迸发，他的双眼也同步感觉到了刺痛，而且还无法像平时做梦那样惊醒过来，反而继续不由自主地盯着。 ——金色。 不知何时变得以往任何时候更具有吸引力。 仿佛只要拥有了它，就能得到一切。 让他即便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却无法从被赋予的真实臆想中挣脱…… …… 等尘立言意识到自己瞬间就与梦境发生了深层共鸣，已经无法“醒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色光点逐渐扩散向四面八方。 他庆幸周围没有其他人，不必看到无辜的人融化为赤红的粘液，却没有像其他遏制者那样及时告诉辅助自己正异状。 等尘立言化身为一颗不断跳动出古怪节律的黄金心脏，终于将一切都同步给了共联的辅助。 韩归铄以为共享梦的一个完整循环已经结束，着手准备唤醒尘立言，没想到梦境与外界的联系陡然终止。 尘立言所有的意识仿佛在化身黄金心的刹那就被压缩与转化，融入一个独属于他的，且能充分满足他臆想的梦。 一个明知道是虚假也不愿意醒来的梦。 “早。” 有着天缥色的头发与眼睛对方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 ——转化容器。 ——瑾瑜降临。 ——释放木马。 ——容器筛选。 ——开始。 “所有人把辅脑切换到永久静默模式。” 穆纯察觉到不对的刹那已经做出应对。 “设置解除权限为：仅自己并锁定辅脑。” 李解、大叔和尹晖操作熟练，格雷很少使用静默模式，宣爻根本不知道静默模式是什么。 穆纯护着手忙脚乱的宣爻退开时，没想到呈现出一连串古怪状况的蓝桥梦竟然瞬间就跟了上来，很快在他们面前恢复原状，接着又看到对方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逐渐变深。 直到出现了穆纯所熟悉的颜色，他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瑾瑜。”他不自觉出声，“你为什么降临？为什么筛选容器……？” “别害怕，天缥。我为你而来。” 瑾瑜呼唤穆纯的表情有着蓝桥梦所没有的神圣之感。 “我来接你了。” 他的声音也是。 “在你消失以前，我来救你了。” 【??作者有话说】 瑾瑜就是帮纯哥捏容器那个大佬（被打 第153章 万际灵.8 警告：有未经委员会授权降维的际灵骇入！ 尘立言与韩归铄失联的同时管制局内警报声四起。 数量：1，入侵地点：核心区。 差点睡着的录子濯蓦地弹起，毫不犹豫地直奔辅助舱所在。 录子濯：什么情况？就算入侵也没有容器可用吧？尘立言身上的三层防火墙怎么没报警？ 韩归铄：我不知道！真的！显示的数值一切正常。我一直盯着，眼睛都没眨过。整个流程跟大叔那边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只有潜意识开始变化为黄金心后的部分。大叔在完全黄金心化以前就醒了过来，立言哥却没有。他的意识已经被黄金心同化，我目前只能同步到那颗心脏在梦境里的飘浮活动。 录子濯：辅助权限转移给我。我来强制接管主控，你去执行强制苏醒程序、搜索高维的入侵路径。 韩归铄：明白。 说话间录子濯已经钻入了另一台舱内，韩归铄递交权限同时也切断入梦舱的算力、信息流以及能源供给。 但尘立言那边依旧毫无反应。 韩归铄：无法强制苏醒。 录子濯：我这边也是。共享梦封锁了所有信息的流入与流出。 对方刚说完，韩归铄就是一怔。 他来回转头，顺序扫过舱内属于尘立言的监控数值，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古怪地状况。 他边调取相应记录，边与辅助舱内显示的各项监控数值进行比对，很快得出结论。 韩归铄：跟夏馨被当做降临容器前的各项数值一模一样。可是纯哥不是已经改进过防火墙了，怎么还能入侵？难道是从共享梦路径通过潜意识骇入了灵魂？可他并没有显示太高的共鸣率，根本不可能达到高所需的量级，而且之前模拟入梦也没有问题…… 录子濯：可能是入梦舱。 韩归铄：什么！？ 录子濯：尘立言原本的确不属于合格的容器范畴，而有足够的异化率和精神阈值量级的人也不可能被骇入，否则遏制者早就全部成为容器了。 录子濯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可能性。 录子濯：我们的新防火墙杜绝了包括意识、灵魂和身体三个方向的主要入侵途径，三清算力庞大无法被入侵，你的辅助舱自带阻隔内外的静默状态，唯独作为第三层防火墙的入梦舱作为舱室没有进行检查，让外部不可入侵的遏制者在处于相对被动的潜意识状态下，通过依附入梦舱，以舱为路径，直接从内部逐渐改造他的意识。 到这里他不禁绕过精神网络与舱的连接，直接出声道：“尘立言可能正在逐步容器化。” 韩归铄也是一惊：“怎么会？他进去才几分钟……” 录子濯摇了摇头。 录子濯：终止强制苏醒程序，立刻锁定入梦舱，格式化入梦舱，准备…… 韩归铄：什么？！你就这么不管他了？你是人吗？ 录子濯：我已经通知阿茶，她在前往传送舱的路上，我相信她会尽快赶回来的。我们无法阻止容器化的过程。如果容器化成功，只有舱能暂时阻止高维人的行动。除非你有把握在阿茶或其他遏制者都没在场的前提下跟高维人正面冲突还能取胜？即便你能，你能把伤害控制在最小范围，不波及到无辜吗？你想想上次半塌的管制局，再想想黪紫和黯青降临过的那颗无辜行星。我之前又不是没提醒你赶紧转职，是你自己拒绝的。 韩归铄沉默长达数秒，陡然清醒了不少。 韩归铄：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快给我副局长临时授权。我来指挥局里的事，你专心立言哥那边。 录子濯：脑子好使的人反应就是快。 韩归铄：哼。快点！ 随着“授权成功”的ai提示音出现在韩归铄辅脑里，他立刻为全局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并得到ai正在执行的相应反馈。 “全局启动紧急疏散程序。 “三清全系统强制剥离。 “确认剥离成功。 “开放地面人行通道，地下工程通道，地下ai通道。变更通道仅向外通行。” “核心区内所有人员立刻撤往训练区的相应训练室避险。 “各室满员后立刻封闭。” 随着韩归铄的声音，撤出的人陆续从“三清”内涌出。 有的在地面上狂奔，有的钻入地下，就连三清也由ai机械臂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拆解与搬运的操作。 只有尘立言所在的入门舱依旧悬浮在半空，仿若被不明却强大的力量向上拉拽。 录子濯在尝试强制同步尘立言的意识均告失败后，果断调出对方近日的所有监控数据。 他发现对方每天的睡眠时间比自己还少，有时当天甚至没能超过2小时，醒来后的几分钟内各项数值竟然也极其不稳定，显然是被潜意识里缔造的梦境影响了本身的状态。 “就这德行还想学狐狸精？”录子濯不禁骂了一句，“我真服了！” 遏制者少的原因就在完整异化形态会导致物理层面的粒子数量与精神层面的阈值不对等。 他们的外部绝对强大，内部却相当脆弱。 这并非提升异化率就能稳定下来，而是需要时间逐渐适应躯体与原本相距甚大的质量和体积等等的违和之处。 第188章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新的遏制者只能做些相对简单的任务。 “新手就该好好当个新手！装什么老手？装什么稳定？这个笨蛋，傻蛋，没脑子，都告诉他无数次不要什么都跟狐狸精学了！他蠢死算了。” “撤离执行……首席，你……？” 韩归铄被录子濯一连串骂声镇住，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吓忘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情绪明显的外露，登时有点明白穆纯为什么面对首席时就一副“好学生”的面孔。 阿茶：我来了。 就在韩录二人一个怔一个怒的时候，阿茶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陡然如天籁般响起，她本人也从局内的传送舱内蹿出。 她与撤离的人潮逆行，奔向核心区的途中却失去了耐心，突然将脖颈处的蓝色玫瑰巨大化并将自己包覆其中。 蓝色花朵随即融入建筑内部，眨眼将她带到了核心区。 花瓣凋零，带刺的玫瑰枝叶转而托起阿茶。 当她如黑云般跃至空中，入梦舱内却突兀地传来了“嘭”的巨响，吓得她差点忘记控制托起自己的“枝叶”，幸好录子濯的声音已经响起。 “阿茶，小心！” 拍打舱壁的巨响连续不断，频率也越来越快，仿佛觉察到阿茶的靠近，途中就变成了更加刺耳的踢踹声。 “你先把尘立言封闭起来，再给韩归铄共联权限！快！” 紧随录子濯声音之后出现的是短暂且诡异的死寂。 零星撤离略慢的那些正奔跑的人，正在让一朵玫瑰绽放打算去包裹住那个弯月舱的阿茶以及踢踹入梦舱的声音都停止了。 ——转化完成。 随着这四个字出现的是尘立言的一只手。 它完全无视了物理规则，沿着舱盖重复着洞穿与回撤的动作。 封闭的入梦舱就连舱盖的衔接之处都有无数道栓，根本无法凭肉体去破坏，而那只手却飞快洞穿了锁死舱盖的每一条舱栓，伴着刺耳地声音，强行把舱盖推开。 当舱盖开出足够宽的缝隙，尘立言跃上了舱侧尚且完好的部分，阿茶的花朵同时朝他扑来，而他只是轻而易举地侧身让过。 他抬手轻触蓝色的边缘，阿茶的“花朵”就已溃散为基础粒子大小。 那瞬间的轻触，更如同传染源般向下扩散着病菌，侵蚀了阿茶脚下的枝叶，让花与叶一起奔溃。 她下落的同时已经绽开了另一朵花作为自己的缓冲，而如履平地般站在舱上对方的双臂肌肉却异常的隆起。 他再度无视了物理规则，徒手抠住入梦舱的舱盖，像对待脆弱的饼干那样将其撕扯下来。 一块又一块碎片陆续砸向阿茶所在，舱盖则留在他手中悬浮旋转，很快被压缩到巴掌大小，成为漂浮在他掌心里的辅首衔环面具。 不及眨眼的时间内，一连串事件连续发生后，属于入梦舱终于恢复了与辅助舱的连接，警示音也迟来地响起： 警告，警告。未执行标准唤醒程序，不可离开舱室，否则将意识受损，不及时疗将引发意识死…… ai的声音跟随最后一块入梦舱的碎片砸向阿茶的动作骤然消失，只留下“死”字在空旷的核心区内回荡。 “尘立言”双臂恢复正常，无视重力，跃起又“轰”地落至地面，同时顺手再度粉碎了阿茶刚调整出结构的花朵与枝叶。 他即将把面具戴到脸上的那一刹，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接着全身上下都膨胀了开来，瞬间变得比巨大了数十倍之多，挤满了整个核心区。 若非阿茶瞬间依靠花朵的包覆融入地下，恐怕已经被碾成肉泥。 忽然的膨胀过后他又瞬间收缩到空间的一半大小，重构成为脖子以上像蛇，脑袋像鱼，脖子以下仿若狮子，但后腿不止有两只，反而像螃蟹那样左右各多出两只的形态。 “——死！” 伴随着那蛇般的喉咙间发出的咆哮，黯青色的光团被从尘立言口中吐出。 黯青原本投入的精神量级根本无法驾驭突然增加物理质量的异形身躯，更来不及追加投入更多的精神量级去压制尘立言，就对方被强行排斥出来。 辅首衔环面具随之落到地上，被六只后足大力踩踏，很快碎成齑粉。 失去“容器”和“象征”的黯青立刻穿过核心区透明外墙，仿若窜逃。 而在他消失以前，尘立言已经收拢自己的全域，强行将自己压缩恢复到原本人形大小，并在毫不犹豫地追逐过程中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外貌与身形。 阿茶迟了两瞬才跟了上去，竟然已经滞后他们将近半个区域，却因为目睹了意料之外的事，反应比开始慢了不少。 阿茶：幻觉？ 录子濯：黯青不是被委员会的人抓回去了吗？他的容器不是都销毁了吗？ 韩归铄：阿茶，立言哥，没有容器的降临只是意识层面的降临，他的降临象征是那个辅首面具，黯青肯定是去保管獠牙面具的地方了，他需要另外一个降临象征。 录子濯先回神出声，韩归铄紧随其后。 他们俩都顾不上问遏制者们是否受伤，两位后者也是同样。 四人判断虽然有先后，看法却完全相同。 话音刚落，他们就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 黯青没有前往“獠牙面具”所在，而是径直前往距离核心区最近的医疗区，精确地找到保存夏馨那具“没有颜色的容器”所在。 尘立言和阿茶先后赶到的时候，黯青已经像方才那样撕开了“睡美人”的舱盖，不给对方阻止的可能，毫不犹如地降临到“夏馨容器”身上。 融合与主控的接管只需要一刹那就彻底完成，“惨白的夏馨”被染上黯青色。 黯青跃身浮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位遏制者， “竟然瞬间就抓住了我唯一的弱点，不怕失控也要赌我肯定只能控制了你的人类形态，而无法立刻掌控你的异化形态，”黯青说，“等把我排斥出去又用全域固定自己的物理呈现形态——你厉害得简直不像新手。” 尘立言唇角微弯：“纯哥——天缥是位好老师……” “闭嘴！闭嘴！闭嘴——！” 黯青没等尘立言说完，已经怒不可遏地跃起扑向对方。 跟刚才的尘立言瞬间膨胀得极为巨大再凝聚收缩显露出异化形态一样，黯青娴熟地展露了夏馨的异化形态。 阿茶反应极快地护住尘立言，带着他融入地面，避开突兀地攻击。 他们再“浮”出来时，看见的是面部裂开为一张巨大的嘴巴，手脚或者说是头部以下变成无以计数滑腻触手的夏馨异化形态。 黯青所使用夏馨的异化形态跟夏馨面对穆纯时简直判若两人，巨大的嘴巴不断嘶吼着“闭嘴”二字，同时让无以计数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向阿茶和尘立言，顷刻就将他们完全淹没。 除开果断的攻击，他的话也在表达着暴怒的情绪。 “你居然敢模仿他？你有什么资格模仿他？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一员！” 他所使用的“夏馨”不断用触手拍打着地面，让整个建筑都显得摇摇欲坠，显然想要立刻摧毁一切，但与他破坏一切的怒火相比，他的话却自相矛盾。 “不过是个降临的容器而已！我也有那种容器！” 阿茶用“蓝玫瑰”带着尘立言从另一端浮出来的时候，不禁疑惑出声：“……你为什么，那么憎恨天缥？” “憎恨？！怎么可能是憎恨？！” 黯青再度被触怒，所有触手都凶狠地涌向了他们。 “错了！你们错了！是你们错了！” 他嘶吼着。 “我才是他的同类，我们才是他的同类！不是你们！”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同类……” 尘立言不禁低声道，很快就被打断，也不敢直接放出异化形态与之对抗。 “他快消失了！”黯青说，“我们是在救他！” “什么？！” 阿茶和尘立言以及透过他们的五感同步听到看到一切的韩归铄和录子濯也同样惊诧。 “你们的穆纯，我们的天缥，快消失了。我是他的同类，我们想救他。你们难道不想拯救他？你们如果妨碍我，就是在加速他的消失，是在杀死他。” “……” 一切再度短暂地陷入死寂的此刻，黯青其中一条触手上已经构建出一副四眼獠牙面具，熟悉的属于黪紫的声音紧随其后再度出现。 ——容器释放。 ——反向降临。 ——开始。 黪紫刚刚显露身形，就朝阿茶和尘立言毫不犹豫地攻击。 与之同时，黯青却解除了夏馨的异化形态。 黯青色的长发和眼瞳的夏馨站定，唇齿轻启。 与方才暴怒的模样截然相反的，近似于淡漠地语气说出二字： “广域。” 人工照明一瞬消失，地面剧烈震动，重力一片混乱。 第189章 走廊无限延伸，看不到出入口。 无以计数的人，被凝固在空中。 建筑的结构被颠覆，变得极其陌生。 直到由内至外的冲击出现，蛛网般的龟裂在四面八方扩散。 碎块没有掉落，烟尘没有飞扬，墙壁没有坍塌，就连光线都无法靠近，视野可及的一切被宛如高温的奇怪力量不断融化，向着重力不明的方向飞溅散落。 混乱。 无法言述的庞大力量瞬间摧毁了一切，所有东西崩毁边缘的咫尺开外依旧阳光溢满，建筑群落也依旧维持原样，而其内部的混乱里就连重力都和空气都扭曲出了怪诞的形态。 直到镜子般的平面从地面上浮出仿若银白色岩浆般冰冷的颜色，凝滞于空中的人才被巨大的吸力不停拉入其中，顷刻被融化至尸骨无存。 侥幸逃脱从那片银白岩浆中逃脱的人，身躯却在移动中逐渐融化。 犹如传染病般，一个接一个的朝一个方向流淌。 滴落的血瞬间腐蚀了建筑，只在地面留下一池银白的湖面。 毫无征兆，无法挣扎。 ——第500号事件重现。 不。 当银白的湖面开始吞噬建筑群落边缘的屏障，朝着外面扩展的那一刻起，危害程度就已经超出数字所能表述的范畴。 【??作者有话说】 最近比较刺（烧）激（脑）我争取争取争取天天更(づ￣3￣)づ （主打一个保护脑子人人有责（被打 第154章 万际灵.9 “在你消失以前，我来救你了。” 瑾瑜的话让诸人愕然，一时僵住。 除了穆纯。 “或者，不是你刻意筛选出来的，”他盯着对方，表情麻木且阴沉，问，“而是你新培育的四维和三维的嵌合容器？” “你不过是下来玩而已，”瑾瑜答非所问，“已经那么久了，你也玩够了。是时候回去了吧？” 他的用词很像长辈。虽没有严厉的语气，把慈爱表现得带着高高在上。 但他明显并未针对穆纯，只是针对他身侧的宣爻或其他人，使得诸人不自觉颤栗。 天然的压迫感源自对方的不屑与愤怒，情绪变得如有实质，细针般刺着宣爻的皮肤。 恐惧让他本能就想逃跑，同时也意识到此前见过的高维人都是对低维心怀一定程度的善意，否则肯定不会刻意收敛这种怪诞压迫感。 “宣爻，我的全域暂时不能借你用了。”穆纯本能地行动在先，将全域悄无声息地尽数转化为“独域”地刹那才意识到宣爻还在自己旁边，忙推了他一把，“独域会排斥我以外的存在。” 宣爻不自觉踉跄着向前跑出几步，尚且来不及回应，瑾瑜已经出现穆纯面前。 两道无形的屏障在空中对撞，其内两人像被烈风分别缠绕，而他们四周却与方才遇袭刹那相同，安静得近乎诡异。 直到细丝一样的粘液从背后缠住了瑾瑜的腿脚，死寂之感才消失，让诸人不自觉同时松了一口气。 “遏制者？”瑾瑜没有动，探知能力却让他背后仿若长出眼睛，精确地找到了隐蔽在不远处视觉死角里的尹晖。 “这是我不知道的能力。你是未记录的遏制者。我判断应该立刻扼杀。” 瑾瑜语气笃定却不慌乱，声音依旧神圣地开口： “广——” 近乎万分之一个相对时间单位，无需语言辅助穆纯和尹晖就默契地同时出手阻止了对方。 周围包括大叔在内的人都没能看清两位遏制者是如何出手，瑾瑜就已向后翻滚着斜飞出去数百米之远，而尹晖却跟之前跟穆纯有过“合作”的宣爻一样，口鼻间陆续有鲜血溢出。 “教过你那么多次打完必须立刻跑，”穆纯不满地声音则从比瑾瑜更远的地方传来，“你是太有想法，还是真不怕死？” 尹晖发出不屑地单音，抬手抹掉脸上血地同时抱怨：“我还是打不来高维人。” 诡异地安静紧接着再度突然出现。 穆纯已经闪身蹿到尹晖背后，薅住他的后脖领立刻蹿了出去。 他一句“快趴下”的喊声传进其他人耳朵里的同时，宣爻发现穆纯不知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正牢牢按着他的脑袋，而周围的李解等人也整齐地做出相同的动作。 但是在下一秒，他们又全都跃了起来，包括宣爻在内，与尹晖一起，也被穆纯薅着后脖领，与当时的阿茶和他如出一辙。 一番剧烈的“过山车”起伏跳跃过后，穆纯才带着二人重新落地。 奇怪地状况一个紧接一个，已经远远超过宣爻能跟得上的节奏。 “别动！” 宣爻还没缓过神来，穆纯又按着他的脑袋，其他人也同时“趴下”了。 再一连串混乱过后，瑾瑜放弃了徒劳的攻击，蓦地闪现到尹晖面前，显然打算暂时忽略穆纯，专心对付尹晖。 “别用脑子思考，依靠本能去打，打一下就跑。”穆纯边说边一脚踹到尹晖身上，帮他成功躲过一击的同时推开了宣爻。 自认量级相当的前提下，顾此失彼是早晚的事。 “李解，照顾一下宣爻，带着他尽量跑远一点。”穆纯道，“格雷准备跟我共联，大叔……” “好。” “没问题。” “行了，你别说了，我不会让蓝桥梦把我们拖进梦里，不管他是不是容器。”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动作也是毫不犹豫。 尹晖被踹了一脚仿若醍醐灌顶，再度成功束缚住瑾瑜的腿脚。 瑾瑜等同于一打三，再加上容器自身的能力专门有人在防范，再是优秀的容器也沦为毫无用武之地的普通容器。 简略评估过情况后，瑾瑜随即动了下手腕。 为了隐瞒自身原本的实力，尹晖此前鲜少使用遏制者相关的能力，更不用说是异能，只在训练室里跟穆纯对练过，此刻算是第一次正面交锋，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实战，简直就是对他的考验。 瑾瑜的一个动作就足以让尹晖感到如临大敌地撤回了“粘液丝”，没想到对方并不是攻击，却因为他过渡警惕而显露出了瞬间的破绽。 瑾瑜的手伸向自己也是蓝桥梦颈部的血痕，距离皮肤十公分时停住。 他张开了手掌，已经干涸地血迹仿若获得生命，自行从皮肤和纺织物上剥离出来，聚集到了瑾瑜掌心。 他手掌翻转的瞬间，一副四眼紫面獠牙的面具在他掌心凝聚成形并被抛起。 獠牙的面具悬浮，不断发出声音： ——授权拟态解除。 ——粒子镜像实体化。 ——维度时空100%同步。 ——开放100%自由行动权。 ——限时相对时间0.001单位。 獠牙面具随着声音的消失而溃散为粒子结构，短暂消失于肉眼可见范畴，接着就在空中由上至下地勾勒出诸人熟悉的轮廓。 黪紫往空中一抓，将下摆满是漆黑火云纹的赤红道袍洒脱地披上肩头，习以为常般用前衿衣带打了个结，眨眼就出现在穆纯面前，挡在了后者与尹晖之间，半仰着下巴盯着已经比她还高的对方。 “小屁孩，我们又见面了。” 十七年前—— 穆纯在贝尔芬格际的中心区遇到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正靠在商贩的破摊子旁边的土堆上，一脸肉眼可见的馋样，盯着摊子上乱七八糟的生蔬果。 跟穿着奇特的西边人不同的是，女人穿的衣服是他在精神网络里见过的东边才有的制式，而且还是很早以前神棍们喜好的那种，即便脏了依旧能看出衣摆上的花纹和明显赤红的底色。与这里格格不入。 最关键的是，她靠了一阵之后竟然整个躺下去了。 穆纯惊讶地看着那个弄得身上脸上都是尘土的女人，只觉得有趣。 “你为什么要躺在地上？”穆纯好奇地上前询问。 “我在测试这里地面的密度。”尹悠帆看都不看穆纯一眼，瞎话张口就来，“你走开点，别妨碍我。” “……你饿了吗？要吃东西吗？”穆纯会信才怪，“想吃哪些？我送你几个。” “不要。”尹悠帆掀起眼皮看了穆纯一眼，视线不自觉在对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翻了个身，背对那个满脸写着“好玩”的小孩，“我很绝望。我没心情。” “这跟饿不饿有什么关系吗？”穆纯问。 “当然没关系。”尹悠帆说。 穆纯：“……” “只跟我想不想吃关系密切。” “……” 穆纯沉默良久，指了指脑袋，同情地说：“你应该去看病。”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尹悠帆突然坐了起来。 “你才应该去看病！”她冲对方的背影说，“你们高维人披上小孩儿皮也不像小孩儿。你们都没有童年也没有青春期吗？难怪每次跟你们沟通都是满口‘规则’，‘规律’。说三句话能被气死两次。” 第190章 “……” 穆纯途中就驻足转身，有些好笑地迅速溜达回对方面前。 “我以为模仿得很成功了，”他说，“看来你跟不少我的同类接触过？” “只认识其中几个，算是有接触吧。其实就算不认识，我也能一眼分辨出来。”尹悠帆站起身，拍了拍已经相当狼狈的衣裤，在原地伸展了四肢，显得邋遢中带着点莫名的活泼气质，“而且，我儿子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年纪。当然是外表。毕竟年龄其实对你们没有意义。但是，我跟儿子说东，他就偏要往西。每天只会跟我吵架。” “你看起来不像有孩子的人。” “你还挺会聊天。不像你那些同类说话总是一板一眼的，跟一节节往外挤一样。不过你还是要嚣张一点，臭屁一点比较好，不然很格格不入，会被你同类讨厌的。” “会吵架的……吧？” “人和人就是通过吵架来沟通的。” “我差点就信了。” “你为什么不像你的同类一样用鼻孔看人？”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比较复杂。你也知道他们那样才是正常态。请别指责他们。” “我还就挺喜欢指责他们。属于打不过只能骂两句。” “你还跟他们打过？” “是啊。” “你还是去看病吧。” “你什么时候来东边玩？” “你这话题跳跃幅度很大。” “来的时候记得装得高傲一点。” “要用鼻孔看人？” “特别嚣张那种，最好还能跟我经常吵吵架。” “为什么你那么执着于吵架？” “因为很有趣。” “……” “你也是隐约觉得我可能会很有趣，才过来跟我搭话的，不是吗？” “居然被看穿了。你还挺厉害的。” “那当然。我以后就想把奇怪的人凑在一起，让他们去寻找更多奇怪的人回来。这样大家越来越奇怪也没关系，反而会变成特别的人。不过似乎会花很多时间。” “然后呢？” “大家生活在一起，发现更多奇怪的事和人。” “感觉会很无聊。” “如果你会觉得无聊，说明你并不喜欢人。” “……” “没有无聊的人，只有无聊的事。” “大道理我可能比你懂得还多……” “不对。” “不对？” “你我不能类比。充其量懂得一样多。但我们都是同族里的异类，所以我们才会觉得对方有趣。可能面对其他群体里的异类，我们也会很有趣。或许每个群体里最有趣的那些人反而就会是群体里的异类，不是吗？” …… …… 等到穆纯和尹悠帆再度见面，二人的确吵了起来。 有的人觉得他们是一山不容二虎，有的人觉得他们都是张扬外放的类型难免冲突，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真正的理由是：他们虽然内外都截然相反，却是另一种 意义上的同类人。 就像从不同的目的地与道路走向同一个目的地，过程绝无相似的可能性，只好用这种方式沟通才更高效。 吵架虽然是二人的常态，但是老跟一个外表只有十几岁的小屁孩吵架的话，尹悠帆多少觉得自己是在以大欺小，同时又觉得作为小屁孩的那一方开口就是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难免惹人生气，结果面对那副嚣张又违和感的模样时，她依旧不禁想揍他一顿。 不知不觉间，“谁行谁上，老娘不干了”就成了尹悠帆的口头禅。 穆纯则直到她“确诊”后才走上了另一个极端，既变得八面玲珑，又随时都在拿捏别人的弱点…… 第500号事件发生前三分钟—— “三清警报系统捕捉到一个不稳定异化者，异化率正在按秒数攀升。” 尹悠帆与穆纯共享着相关资料，二人脸上地跃跃欲试如出一辙。 “异化值不低，不知道能力是哪一种，坐标就在局内，希望能尽快找出来。” “你希望打起来吗？” “当然，不然多无聊？” “会不会像之前那个‘诛异’一样有问题？不会打到途中人就跑了吧？” “你看什么都有问题，我看你才是最大的问题。” “你这个人是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公私分明吗？” …… …… 穆纯在感觉到被熟悉的岩浆与热浪席卷了五感的刹那，在知道自己即将被黪紫骇入大脑之前，陡然吼了一声： “尹晖，交换！” 就算尹晖的各种数值已经达到了对抗高维人的标准，说到底经验也十分有限，拖延时间尚可，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 等待已久的尹晖听到这句，简直求之不得，立刻依言照做。 格雷收到穆纯的“共联确认”后接着就是一个踉跄，被李解薅着跑的宣爻难得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三个人一个拽一个，差点串成一条同时摔倒，还好格雷自己及时稳住。 “怎么了？”宣爻问。 “我脑袋要炸了！”格雷痛苦地抱着头，双腿到是非常自觉地跟着跑，“纯哥一上来就搞这么大，还是人吗？简直毫无人性！” 宣爻一知半解地飞快回首瞥了穆纯那边一眼，就看到战斗区域内强光闪烁不定，如闪电般不断释放。 但，它们根本无法落下。 因为，除此之外，是一片漆黑的雾气，瞬间就吞没了一切。 宣爻所熟悉的声音早在前一刻，就在那片黑雾内响起： “广域。” 第155章 万际灵.10 管制局内认定跟穆纯最为熟悉的，也是“唯一”能左右他言行的，只有“全维共荣”委员会里面那四个负责监管他的“老顽固”。 其实，只有瑾瑜。 天缥、黯青和瑾瑜几乎同时“诞生”，但黯青对天缥而言，仅仅停留在知晓。 就像距离遥远的某颗宜居星，如非必要，如非巧合，肯定毫无瓜葛。 黯青从“容器”层面“复刻”了“穆纯”诸多言行风格，从始至终都让他感到相当莫名，只觉得那根本就不是无意识的“效仿”，而是“冒充”。 瑾瑜却不同。 瑾瑜对低维毫无兴趣，对同类却毫无保留。 他对同族间的“共感”始终相当执着，尤其是与天缥共感。 既然获得“专属容器”对天缥来说乐趣无穷，那么瑾瑜也能通过“共感”获得同样的乐趣，但是对于必须轮流照顾天缥的“成长型容器”逐渐长大的委员会那四位，这显然是一场灾难。 情况比他们预估地要复杂得多： 刚开始就是天缥根本无法控制或干涉的阶段，瑾瑜则仅需要担心培植失败，委员会要面对的是同族的谴责。 下一阶段，瑾瑜功成身退，天缥的一切则都被物理规则所固定，既无法移动，也不能离开营养液池和封闭的无菌环境。 就像使用七层空间装置，把偌大的地球反复以天文单位折叠压缩，直至变成最小单位的信息流体，再塞进“糖球”里。天缥为了能把自己塞进“糖球”里，精神阈值被迫一降再降，直到单s级才符合最初阶段生物介质所能承载最大载荷，没有重复最初阶段载体崩溃。 第三阶段，也就是婴儿阶段，天缥的部分主观意识已经受其控制，但身体依旧不受控，他完全仰赖于外界来生存，否则很快就会死亡，给委员会带来的麻烦不减反增。 委员会为了照顾他，不停轮替着重复降临。 但轮替避免不了排斥容器、厌恶容器，以及照顾一个婴儿来带的麻烦。 他们四个的崩溃来得很早，瑾瑜此时却主动接手了。 他准备了无以计数的容器来反复降临，就为了照顾一个婴儿。 不厌其烦的无限制的纵容，直到天缥拥有了基础的自理能力。 如果天缥在高维中有所谓的社群关系，黯青就只是同时诞生后再也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人，委员会那四个爱把规则挂在嘴边唠叨的老顽固是同事，而瑾瑜则是父母兄弟姐妹朋友等一切的总合。 等天缥能满地乱跑的时候，西边的“七际”也成了他最好的游乐场。 他在这种一颗宜居星最多只居住着几千户人的地方，根本不用担心需要重新掌控的“全域”会波及无辜，也不用担心暂时无法收敛的“独域”会摧毁所在的天体。 相对于没有限制就可以降临到任何地方的过去而言，被固定在身躯内的、重新获得的物理层面五感、徘徊于每个际里“强化情绪”后才能接入的精神网络等一切，都是他最喜欢的“玩具”。 就连被物理层面的“能源匮乏”所限制的广域，对他来说也只是需要稍微花些时间去攻克关卡的游戏，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食物并填饱肚子。 一切对天缥而言都是那么的有趣。 是独属于物理世界的乐趣，不是已经舍弃这些的高维能体验到的。 第191章 而瑾瑜则是一位藏在暗中的“天缥保护者”。 如果天缥不需要，瑾瑜就不会露面。但当前者有需要的时候，后者又总是会及时出现。 天缥身上的“缺点”，无论是“自我中心”、“唯我独尊”还是“以暴制暴”的习惯，几乎都是经由瑾瑜在暗中放任才会逐渐形成。 然而，这次诞生的乐趣终归在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专属容器的长大而淡去。 西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就像洒落在荒原里的芝麻，许久才能碰上一个，而且还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想接触更多的低维人。 尤其是那些有趣的人。 他开始漫无目的的去往西边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他遇见了尹悠帆。 东边让他好奇，东边的人也让他好奇。 他决定前往东边。 这片与西边截然相反的地方和人们，让他找到了无穷的乐趣，文明域的切换与连同容器一起降临的快乐也是。 他如鱼得水般乐在其中，流连忘返。 毕竟，最有趣的人，总会是下一个。 不知不觉间，天缥竟然彻底遗忘了瑾瑜的存在…… …… 穆纯和瑾瑜几乎同时出声。 “广域。” 一者表情麻木且阴沉，一者声音神圣。 尹悠帆作为首批主动接触高维的测试受试者，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划时代的关键节点之一。 就像最初的工业革命到后来的文明大融合周期，逐步划定了人类的一座座丰碑，否则人类最终也不可能矗立于宇宙之中，遍及各个角落。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或者说，这才是理应出现的结果。 当低维以为自己能从高维获得好处，高维又何尝不是如此？ 穆纯始终是“下来玩”的，他有自己初衷和目的。 并复杂，也不伟大。 就像新生的婴儿，不过是对一切都很好奇而已。 “玩耍”是他探知这个世界的方法，至于不能给他带来乐趣的那些人和事，他从来都不关心。 可是，越是单纯的想法，往往越难以动摇，更别提改变。 尹悠帆最先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弄清楚了“共荣”的“运作原理”，自然不可能继续保持初心。 无论她的初衷是什么，改变立场都是她比不过的选择。 只不过她未曾料到，在自己看来依旧处于叛逆期的孩子，此刻会坚定地站在阻挠她的那边。 “这算什么？”黪紫好笑地半扬起下巴，眯眼盯着与自己保持距离的熟悉面孔。 “是母子局。”尹晖警惕着对方，面对质问脸皮奇厚，根本不为所动。 “你和我？”黪紫充耳不闻，惊讶道，“你不知道量级的差距过大会……？” “我跟你同级。”尹晖打断。 黪紫哑然片刻，难以置信问：“亚造物主级的遏制者？” 尹晖颔首：“精神评级：s，异能评级：s。” “你不是宣称没有任何天赋，”黪紫质问，“口口声声就算打死你，你也不可能异化吗？” “逆反心理加上耳融目染，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尹晖半是挑衅半是无奈道，“纯哥一直很照顾我。” 十三年已经足够一位对诸事懵懂的少年成长。 “纯哥跟你不一样。他从不强迫别人按照他的计划来。他会给建议，会劝导，但不会逼别人一定要接纳。他告诉我，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让我自己去思考，自己做决定。我只需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不必因为做出了相对普通的选择，就被否定自己所付出的全部努力。” 尹晖花了不少的时间跟穆纯打架吵架，结果关系竟然莫名比其他人还好。他又花了很久的时间认真思考，最终才为做出决定。 “我不想指责你对我的期待对错与否，只是那时候的我一直有自己的计划，并不需要谁来替我规划人生，包括你。你的规划也并不适合我。” 尽管途径曲折，他依旧以其他的途径，抵达了自己所期望的目的地。 “这是顺其自然的巧合，是我的选择，而不是在满足你的期待。” 说话间与黪紫反向降临时所依附的青面獠牙面具相同的面具随着尹晖的话显现在她眼前，左右一晃后留下了残影，眨眼构建出三个相同的面具。 四个、五个、六个……当无以计数的面具从四面八方涌出，铺天盖地的涌向黪紫，她云纹道袍也随之消失在原地。 尹晖占据上风仅限刹那，黪紫的反击就无声而起。 披着道袍的轮廓轻易就破开了獠牙面具的包围，蓦地跃上半空洒脱甩手探入自己面前虚空，覆手一压一扯。 火焰的巨浪如旋风般从黪紫手臂经过的轨迹不断涌出，吹得道袍猎猎作响，如同屏障般包覆着她，让她毫发无伤，而碰触到那些火焰的面具却一个接一个灰飞烟灭。 无论眼前的一切是否是被骇入大脑后所出现的幻觉，尹晖都感觉到眼睛里看到的烈焰是真实的，正在炽烈地啃噬着灼伤他的皮肉，让他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发出尖叫，只能狼狈逃窜。 然而依照穆纯所言，这仅仅是黪紫的独域，而非广域。 黪紫当然没打算手下留情，反而上前一步。 域的攻防转瞬轻易就将她送至尹晖近前，伸手揪住他的领口，接着便怔住。 尹晖也是。 无论是被碾压的那方，还是碾压对方的黪紫，对这个结果都没有惊讶，真正让他们惊讶的身形的差距。 曾经在尹晖心中高挑洒脱，需要仰起头才能勉强看到鼻尖，单手就能把自己抱起的那个人，现在不止在自己的视线之下，身躯的轮廓还比自己小了整整一圈。而曾经遍布他生活中无以计数的质问，忽然变得相当遥远，却依旧清晰可闻—— “为什么你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学不会？” “为什么你连这么容易的考试都通不过？” “为什么你连异化这个概念都认知不了？” ——母亲。 无以计数的为什么，构成了尹晖对母亲的认知。 为什么她那么厉害，为什么自己却什么都不行？ 基因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原本应该以“相依为命”做开头的话题，发展到后来无论如何在尹晖的脑袋里翻找，都没有什么美好回忆可言。 除了贬低和否定只有质问，争吵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最为叛逆的时期经历过的独断专行与禁锢，让他们沦落到至此。 他们相互是对方无法剔除人生里的那段“血缘亲属关系”。 穆纯说“交换”，乍看对尹晖是残忍，实则却让他松了一口气。 毕竟瑾瑜是彻头彻尾的高维人，他根本没有自信独自面对。 而黪紫就算成功升维，也是他最为熟悉的人。 尽管曾经相处的并不和睦，至少依旧熟悉。 他并不记恨，只是也不依恋…… …… ——“别忘了。全域和独域可以互相转化，也可以通过正确配比同时存在。尤其是攻击高维人的同时你自己也会受损，这种转化就是你能否在瞬间占优的关键。” 尹晖陡然想起自己首次对以往避之唯恐不及的种种产生兴趣的刹那，谁知道他不过是好奇一问，就得到了穆纯给出的详尽解答。 ——“实战大家的条件几乎相等时才是最为麻烦的情况。如果是你熟悉的人，十次里九次你都要按照常规来。唯一一次改变也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错失，就会被对方解决。 ——“没有第二次机会。” …… 尹晖在炎浪的漩涡和漫天飞舞的热流里，感受到灼烧般的疼痛感，却忽然张开双臂，仿佛要给黪紫一个拥抱。 在他后背上蓦地涌出十二只手，在他腰下多出二十条腿，脖颈之上是四个模样相同表情却各异脑袋，以怪诞的姿势挤在了一起，一眼看到相比恐惧更多的其实惊讶。 这种完全无视一切实用性质的异化形态，根本无法维持其稳定性，就连向前迈出一步都有可能摔倒，四个头如果对话还会相互争吵起来，与其他能巨大化、强力化的异化形态截然不同，物理量级本身与一般的人无异，看起来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但是，这个由尹晖体内虚假的、挣扎的、过去的和现在的自己同时所构建而成多个自己实际上从早已经合为了一个整体，在他张开双臂的瞬间就成形并扩散，犹如从他体内额外诞生出几个魔神。 多头多臂魔神无惧燃烧，走入赤红火焰之中，以数十条胳膊和抱，从黪紫的所有方向朝拍下。 堪比爆破的攻击让黪紫的火焰来不及冲独域转化为全域，过近的距离也让她闪避不及。 只听“轰”的一声，她的身体碎裂。 但地面上既没有鲜血滴落，也没有尸骸，只有破碎的紫色四眼獠牙面具陆续掉落。 第192章 以及，她的声音。 “进步不小……下次再会。” “我可不希望还有下次。” 尹晖眨眼收敛了自己地异化形态，按着剧痛的伤口，边摇头边望向闪电与黑雾的方向。 当高维察觉到低维的精神网络诞生之后，低维也察觉到了高维的存在。 至此，彼此出现直接接触的机会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但。 高维对低维的熟知程度就像低维在看原始文明认知下的史前文明，像电气时代下看三叶虫如何一步步进化到恐怖直立猿。 时间清晰的划定了彼此的界限。 即便有部分基因的关联，却在认知层面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们是不同维度的人类，根本不可能在同一物理层面存在。 即便存在，低维也无法向上窥见高维的全貌，只能在逐渐接近的过程捕捉到高维的局部呈现。 ——只不过是些“有颜色光团”罢了。 低维的主动接触以及对高维产生的“认知”自此成为了标志性的“僭越”，而低维主动前来接触的行为本身亦是高维的奇耻大辱。 恰如低维人不想看到自己随时都能一脚踩死的蚂蚁突然抬起头，对比它庞大数万倍的另一种存在说：你好，我们是同类，可以和平相处。 高维整体一度陷入愤怒。 而他们源于“集体意识”的“构成本质”也让情绪通过“共感”扩散的同时成倍激增。 若非两边还存在着互相利用的“共荣”属性，恐怕一切都到会此为止，之后的低维不会出现“异化”，高维不会出现“降临”，更不可能会有“管制局”。 广域之内，两个广域互相交叠。 闪烁不定的强光犹如闪电，游龙般上下穿行，四处流窜。 无以计数的冰冷白光互相交错，撕裂黑暗的一切，不时以诡异的节奏重复释放攻击。 亦如十三年前的第500号事件在管制局内再现，唯独缺少了地面上的银白岩浆般的湖面。 凝滞于空中的瑾瑜被闪烁的白色冷光包裹着俯瞰下方，期待一切能顷刻尸骨无存，然而却目睹了“黑雾”浮现的那一刻。 他一愣过后，蓦地俯冲向下，立刻融入其中。 降临容器的物理强度远胜于通常成长路径的人类，原因不在于外部，而是内部，否则穆纯就不需要把冗余丢给辅助。 过于庞大的精神体，让容器变得极为脆弱。 即便共联，他也只有几秒。 即便是相对时间，格雷能承受的极限依旧有限。 除非不使用共联，而是选择与跟宣爻共感。 不过对方能承受的极限也只比辅助高一个层次，还要依靠核心核本身承载的庞大信息流去抵消冗余，限制时间同样有限，后遗症已经让宣爻深有体会。 宣爻目前还尚未康复。穆纯想：暂时不能再来一次，否则宣爻的身体会崩溃。 可是，踏入“域内”的瑾瑜并没有攻击，就像彻底消失了。亦或只是在静待穆纯有限的时间跳过最后一秒，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赢。 “瑾瑜。”穆纯陡然出声，“这不像你。” “怎么？”瑾瑜反问，“你觉得这不是我的广域？我都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出现，怎么知道我的广域是什么？而且我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广域是什么，黯青也是因为……” “没想到你会那么轻易就承认，”穆纯说，“毕竟当时只有黯青出现，另一个人却没有，如果你不承认，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联想到你。” “现在呢？”瑾瑜又问。 “我以为你即便不赞成共荣，也会认可我所做的一切……” 瑾瑜打断了穆纯。 “认可？”他语气变得古怪，“我从来没有认可过你所做的一切。我认可的只是你。” 【??作者有话说】 ╭(╯^╰)╮ 第156章 万际灵.11（2in1） 人类对维度的认知有部分曾经踏入过误区。 错误的将“点和线”划归到第一维度，将“线与面”划归到第二维度，将自己生活的物理世界划归到第三维度。 第四维度呢？ 这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认知极限。 高维的分界又在那里？ 当相似的问题积累到一定数量，却依旧没有寻找到答案时，人类就将自己认知外的部分作为“第四维度”，划归到“高维”的范畴。 直到精神网络诞生，通过辅脑接入思维宇宙所构建的庞大网络的刹那，人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创世神话”的一部分，所扮演的正是“造物主”。 因为人们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在精神网络上缔造出独属于自己的整个世界。 与之相应的问题随之出现：当创造出一个世界只需要人的一个念头，维度的界限是否应该重新划定？ 问题出现的同时，人们接触到了原本只存在于认知外的高纬世界和高维人，由对方给出了维度划分界限的答案： 第一维度：能将思维呈现于文字、静态画面等载体之上； 第二维度：能将思维呈现于声音、动态立体等声讯画面之上； 第三维度：能将思维呈现于物理载体之上，并且进入自然生物的规则循环之中； 第四维度：能在舍弃所有物理载体过后，仅依靠思维将自然规则呈现于一切载体之内。 如果说新的界限不足以让大家惊讶，那么所有的维度竟然都与文明进程的关键节点相对应的事实也足以让所有人的认知遭受到前所未见的冲击。 自此以后，以往错误的认知都在呈几何式迅速订正，停留于生物基因层面近千年之久的身份安全识别规则也升级为精神体为准。 不过，曾经仰起头向上看却一眼看不到全貌的那些，在时间的助力下，依靠大脑，经由所窥见的切片，逐步构成了超越当下的崭新思想和理论，让人们认知到“跃升”只是每个周期都必须经历的考验。 当“认知”变得家喻户晓，变成一个“常见现象”，另一个“自然进程”也随之出现。 他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接入精神网络的时候有几岁，只记得自己使用的是邦联配发的免费通用型。 一个不足指甲盖大小的纳米级贴片，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就隐没消失。 除非使用配套的特殊装置“光照”安装位置，否则终生无法显现，也无法取下。 “我变成ai了！” 他兴奋地冲回家，打算向别人炫耀。 可惜无人应和，而后他才想起这里只剩自己了。 这是一个非法的“饲育机构”。 并不养宠物，而是会养一些跟自己一样的孩子。 他不知晓别人的特殊之处，但是从他偷偷使用家里人的备用辅脑的那一刻起，他就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 因为只要他佩戴着辅脑并且闭上眼睛，瞬间就能缔造出一个颇具实感的庞大梦境。 他很快学会把梦境“打包”成一个又一个“共享梦”，投放到精神网络里。 看着无以计数满怀好奇心的人投身自己的梦境，此后就再也没办法挣脱出来，他不禁沾沾自喜，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特殊”。 很多人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是“共享梦”，其他人的缔造梦只需要别人睁开眼就能醒来，他的缔造梦却能让人沉迷。 他们匿名来询问他的“缔造”和“打包”方法。 他不蠢。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梦”只是表面，他其实是缔造了一个让别人能尽情做梦的环境。 那些人其实是沉溺于他们自身的臆想。 这是独属于他的诀窍。即便他因此被排挤出“共享梦”的圈子，他也不会透露。 孤立就孤立。 是异类没什么不好，反而证明自己拥有特殊的才能，其他人才会嫉妒并排斥自己。 在社会集群之中，大家天然就会排斥异类，觉得异类都该去死。 “诛杀异类”是再普遍不过社会共识。 如果拒绝履行这种共识，就会成为下一个应当“被诛杀的异类”。 不过，没关系。 他不会出现在社会上。 因为他有家。 尽管这个家里只剩他自己了。 他缩在家里，不停的缔造共享梦，不停的将它们打包，卖给那些想寻求惊喜，却又没能力缔造梦境的人。 他购置了许许多多台ai，为它们著作出不同的外表。 美丽的，可爱的，英俊的，年轻的，年长的……高矮胖瘦一应俱全，再从中挑选出他最喜欢的进行组合升级。 反复几次过后，他缔造出了最满意的ai，又复制了几台同样满意的ai。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他不过是进行了ai非法改装而已，可随后他随后却把自己的意识进行了同样的数量复制，分别移植到已有的ai人格之内。 每一台他只放一点点，确保不会与ai本身的主控逻辑冲突。 第193章 数个不同的“自己”因此诞生。 对于缺乏融入社会能力的他而言，这就是他以自己为蓝本构建的小社会。 虽然每台ai只跟自己有一点相似，但仅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亲切与舒适，仿佛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 人类是群居动物。 但，人类天生就很孤独。 满足过后就是空虚。 并不意外。 自己的想法自己最为清楚，他早已经料到这种发展。 身体不知不觉已经成长，而他的思维每一天都仿佛是在复制前一天。 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没有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只有他自己在对自己进行复制。 这种循环终究到达了极限。 他杀了自己。 或者说，他毁了自己缔造的拥有自己一部分意识的ai。 一台接一台，逐一回收了自己亲手移植的意识碎片，把那些复制的自己重新放回自己的意识内。 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原本只需要一件就足够的生活用品，他会不自觉的重复购买。直到达到毁掉的ai的相同数量，才能得到满足。 混乱从此刻开始积累。 少数清醒的时候，他会站在成堆的，一模一样的东西面前，感觉到无与伦比的恐惧。 他再度切割了自己。 这次不再是碎片，而是有规划的切割。 他把自己意识里所有“贪婪”的部分一次性切割出来，移植进了一台ai，并将它缔造为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个体”。 相反的性别，相反的言行举止，相反的爱好。 所有反面的外在的内部却装着他所有的贪婪。 纯粹的贪婪只会执着于想要的一切，执着于去获得一切。 无论是物品，ai还是人。 偶尔他会觉得，“贪婪”近似于一种美的形态，让他忍不住旁观，忍不住赞赏，因为他已经无法“贪婪”了。 接着，糟糕的变化又如期而至。 就像心情糟糕的成年人总是会对只有本能在作祟的小孩无由来产生愤怒一样，他对“贪婪”产生了愤怒。 疯狂滋长的无穷愤怒，让他最终成为了“愤怒”。 贪婪和愤怒。 他们是同类。 但他们都不满足于此，都想要更多的同类。 否则这偌大的宇宙，偌大邦联的一角，他们不过是原子。 想要与外界有所联系，他们必须接入精神网络。 可他们一旦接入精神网络，就会被辅脑识别并检测意识所独有特征。 而复制意识这个行为显然并不合法。 即便他复制的是自己。 最终他决定切断彼此的联系，格式化自己的意识识别码。 让“愤怒”成为完全的人类，让“贪婪”成为彻底的ai。 再度联网后，他很快找到了同类，没有再重复此前糟糕的结局。 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在覆盖了整个精神网络的舆情监控系统里，他不过是数亿万记的其中一个特异点，甚至都没能在接入网络的刹那触发警报，根本不值得注意。 他触发警报已经是在许久之后的一场奇怪的“网络聚会”之中。 他正忙着和同类们协作缔造新的共享梦，却看到他的同类一个接一个的消失，而后就再也联络不上。 他后来才知道，自己在舆情系统里危险系数最低，可以放到最后才进行捕获。 当那个把红色道袍当做风衣穿着的高挑女人，以及长相出众到一眼就能吸引所有视线的少年同时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并不恐惧，反而呆滞地盯着他们，好似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同类。 “这个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小，应该没做出过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情吧？”瞳孔和发色都很显眼的少年问。 “小屁孩，你还嫩。”红衣女人不屑道，“你猜猜这座非法寄养设施里面的人为什么都失踪了？你再想想他这么个小孩儿独自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为什么都不害怕，也没被饿死？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先把探测ai送进来，而且还让它们去扫描整栋建筑？尤其是地下。” “停！我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反正这里就是个无聊的地方，”少年说完转身挥手，“我先走了。” “你明明是害怕了，这明明就是逃跑！胆小鬼——！” “那你报警吧。我又不是警察，才不干警察的活。这种麻烦事我才懒得关心。” 女人朝少年背影吼，后者丝毫不受其挑衅反倒是回了一堆嘴，气得女人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等到穿着奇怪制服的工作人员把一直闭口不言的“新来的”带进问某间询室，沉默已久的对方终于在一连串常规提问之中最为普通的那一个出现时开了尊口。 工作人员：“你的姓名？” “没有。”新来的说。 “没有名字？” “从来没有。” “是寄养前就没有，还是寄养后？” “……” “你知道设施的花园里埋了25具尸体吗？” “……” “你知道地下室里还有很多残缺不全的，暂时无法统计数字的尸体吗？” “……” 沉默。 重复延续的沉默，而后是尴尬地对视以及更长的沉默。 红衣女人陡然冲进来，气势十足一拍桌子，吼：“说实话！” “新来的”吓了一跳，飞速蜷缩起来，埋首于双臂不敢再看她。 “是不是你杀光了设施里的所有人？”尹悠帆又问。 “我没有，没有，没……”对方答。 尹悠帆还想吼什么，就被紧随其后的穆纯伸手拉住。 穆纯很没礼貌地冲尹悠帆和另一名工作人员摆摆手，让他们俩出去, 把位置给了自己。 “你是不是很讨厌寄养设施？”穆纯问。 沉默。 “你有讨厌的东西吗？” 依旧沉默。 “——喂！” 本以为会这种“和平”的询问会继续下去，没想到途中就变成了“暴力行径”。 “我跟你说话，你居然一直低着头假装听不见？没点礼貌！” 穆纯一巴掌按住对方脑袋一阵猛摇，面对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孩子简直毫无同情心可言，直把人摇得头昏脑涨，手掌却跟粘了胶一样，任凭“醒来的”如何反抗，怎么也挣脱不了，只得被迫认输讨饶。 “这还差不多。”穆纯松开手，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问：“你有喜欢的东西吗？人也可以。” 对方蓦地抬手，指了向穆纯，接着就意识到这样很“没礼貌”，急忙又把手飞速缩回。 “我？可你还不认识我。”穆纯笑了，“因为长相吗？” 对方点头。 “等一下，”穆纯撑着脸笑了一会儿，才勉强恢复正色，“他们评价你烂到骨子里了，我觉得他们看走眼了。” “为什么？”对方问。 “烂到骨子里的人，脑袋里只有自己，是看不见其他人的，更不可能喜欢什么。” “……” “我想听听始末。越详细越好。他们平常怎么跟你说话的，都让你做什么，或者你喜欢做什么。你还可以说说你在设施里看到的，听到的。只要是你能想得起来的一切……怎么了？还是不愿意说话？那我来猜，你点头就好？” 对方点点头。 “他们会拿很多很多未成年不宜的东西给你看，有的血腥暴力，有的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看，然后让你用梦境复刻出来，再打包成共享梦，拿去卖给别人。为了让你复刻出来的梦境足够真实，他们还会现场操作，让你旁观……” 开始对方还能保持沉默，后来穆纯每说一句，对方就点一下头，再后来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之前的种种揣度得到确认后，穆纯则忍不住打断了好几次，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傻？你脑子还好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自己不会思考的吗？脖子以上纯粹是装饰品吗？” 穆纯骂人声音不大，威力却堪比尹悠帆的怒吼，句句扎心，几次差点把对方骂哭。 穆纯还没离开问询室，就知道尹悠帆还脸色难看的杵在询问室外面，途中就用辅脑跟对方沟通了。 穆纯：半个受害者，半个加害者，总体没什么威胁性，不然舆情系统就不会那么晚才报警。 尹悠帆：很难办。 穆纯：只能先观察一段时间了。 尹悠帆：如果他愿意学些正经又实用的东西，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当前优先稳定状态。 穆纯：我试试。 “你真的没有名字吗？”穆纯问。 对方点头。 “那你自己想一个吧？”穆纯提议。 对方摇头。 “我需要你暂时留在这里，没有的话登记档案会不太方便。不如这样，”穆纯说，“你既然擅长缔造共享梦，就先叫你小梦吧？” 第194章 “……” “我随便取的，你如果觉得不好，就自己想一个？” 尹悠帆：你简直像在给小猫小狗取名。 穆纯：你行？那你来取。 尹悠帆：你这小屁孩…… 穆纯：他点头了！ 尹悠帆：…… “还有其他的要求吗？”穆纯又问，“不是很过分的都可以。” “我的ai能还给我吗……？” “它还在检查中，等确定里面的改造模块不会有危险就会还给你了。” “……” “礼貌呢？” “谢谢。” …… “小梦”后来拿回了自己的ai，而他则变成了一块海绵，飞快地学习着尹悠帆填鸭给他的知识，后者觉得他很有潜力，因此相当满意。 可只有“小梦”自己知道，他的动力不过是那个发瞳色特殊的少年的一句话： “过去无法一笔勾销，你如果想留下来，首先要自己考虑清楚，然后再做决定。” …… …… “阿撒兹勒——愤怒。不用说我也知道猜对了。”穆纯看着蓝桥梦道，“所以黄金心与你无关，但你却能使用，看来缔造黄金心的贪婪就是跟你一起的那位店员吧？” 蓝桥梦表面重新归于沉默，此后始终一言不发，实则已经获得跟穆纯进行辅脑沟通的允许。 蓝桥梦：他说他就是你，他还说他就是救世主，我需要做的只是把我自己借给他。 穆纯：你就没想过那个面具男是在骗你吗？ 蓝桥梦：没有，因为他看起来比面具脑袋还像你，说话也很像你。 穆纯：你再仔细想想，究竟?楓是他像我，还是他给你一种很像我的感觉？ 蓝桥梦：……是后者。 蓝桥梦仔细回想过后陡然觉得毛骨悚然。 蓝桥梦：他故意假装得很像你。尤其是对什么都非常好奇这一点。其实就像一个老人在假装小孩。 穆纯：这就很好玩了。 ※※※ “我认可的只是你。” 瑾瑜语气古怪，接着又说出让穆纯更为惊讶的话。 “我试过各种方法，都失败了。”他说，“因为你削弱后的状态已经无法支撑你本身，你的容器始终无法发育成形，只能通过叠加多个容器进行互相吞噬才能构建——这是我失败了无数次才意识到的规则，因而第二次也只能成功一半。 “等我察觉是意识整体构建的欠缺，是因为过于脆弱的容器迫使你把自己反复削弱以至于你已经达不到可以降临的量级，我一度很痛苦。 “可是，如果让你恢复到足够降临的量级，脆弱的容器又会再度因你而崩溃，就连互相吞噬都无法构建成形……我没想把你交给黯青，即便只是部分的你。可是最终我意识到，只要你需要这个容器，就必须让黯青也跟你一起……” “……所以，”穆纯难掩惊讶，“你就让黯青用携带着部分我的方式降临，在我的容器逐渐长成后再逐步归还给我？” “我也挣扎了很久，”瑾瑜的声音既神圣又痛苦，“但我们是一起降生的，是介于三者之间的完美平衡，有着独一无二的共性。除了我，就只有他才能作为载体，携带部分的你降临。我始终没有放松，我一直盯着他，防止他窃走你的一部分。但他没有窃走，而是选择了复制……他得到了你的容器，也得到了你本身的一部分，包括你一部分量级，都一并与他融合了。我开始根本分不清你和他……” “是吗？” 没等对方说完，穆纯已经出现在瑾瑜身后。 他的表情与方才判若两人。 麻木且阴沉。 而广域就在下一瞬出现。 “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些？”穆纯反问。 黑暗弥漫，眨眼包裹住瑾瑜。 “我是独一无二的，”穆纯说，“是谁都效仿不了的。无论是吞噬我，还是融合我，谁都做不到。都只是你们的妄想。” 黑雾瞬间散去，原本撕扯着空气的电光也和瑾瑜一起消失无踪。 瞬间开始仿佛同样在转瞬间就结束。 穆纯使用“广域”的目的达到，当即收敛。 格雷不停刺痛的脑袋登时有所好转，长舒出一口气，脚下登时有些发软，还是宣爻再度扶了他一把，才及时稳住。 “怎么了？”宣爻一脸担忧，“还好吗？” “没事，”格雷试着想靠自己双腿站直，意识到纯粹徒劳过后就选择放弃，“纯哥那边搞定了。无设备共联简直太可怕了……” 李解一脸促狭，道：“格雷，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格雷一脸疑惑：“像什么？” “被狐狸精吸光了阳气的……” “我的姐！”格雷失声怪叫，“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哎哟！宣爻你小子怎么说松手就松手？！” 重重跌倒的格雷还没来得及抱怨完，就听到李解更为放肆的笑声。 宣爻听说穆纯那边没事后当然已经顾不得二人在说什么，果断扔下格雷就朝尘土飞扬的那边狂奔，若非站在略近位置的大叔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他的后脖领，恐怕已经一头钻进尘土里。 “你急个什么！？” 大叔话音刚落，宣爻就看到又一条胳膊横亘在了自己眼前。 残破的衣袖散落，已经遮不住皮肤，露出那人上臂的纹身。 正是水平翻转的“诛异”二字。 【??作者有话说】 (づ￣3￣)づ╭起床再修 第157章 万际灵.12 无以计数的冰冷白光从天而降，游龙般上下穿行，宛如闪电撕开视野里的一切。 宣爻霎时仿若失明，接着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那片白光的覆盖，毫发无伤悬浮在白光之外。 悬浮？ 悬浮！ 宣爻一个激灵，大脑登时疯狂运转。 不等他思考明白，就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一点细微地响动。 他急忙回头，看到自己头顶后方悬着一名少女。 虽然衣着与发型已经完全不同，但她的面孔并不陌生。 正是那家“黑店”里的“店员”。 宣爻本能般覆上了自己的手腕，用力按住那四颗黑曜石，仿佛要把它们压进自己的皮肉里。 疼痛没有降临。 一切显然并不是梦。 蓝桥雪抬起左手，撕掉已经破损的左边衣袖，将那个水平翻转的“诛异”完全暴露了出来。 “别动。”她无波的声音从上往下传递，“如果你还想要命。” 几乎就在宣爻反射性僵住不动的刹那，天上就有两道冰冷的白光擦着他们的发梢分别扫过周遭。 天空的云层变得支离破碎，地面上出现了深不见底的巨大豁口。 一切如同被切开的蛋糕，柔软易碎且不堪一击。 “在他的广域里乱动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蓝桥雪语气如常，“有效的躲避范围也极其有限。” 刚才隔得距离较远，宣爻没有发现眼下的情况与“第500号事件”的相似度。此刻从略高的视角向下俯瞰，他才迟来地发现这一点，脑袋登时不自觉串联起了之前所欠缺的线索，变得既忙碌又混乱。 “我需要保证你——保证核心核活着，”蓝桥雪又说，“所以希望你能配合，请别乱动。” 宣爻迟来的想起刚才还在自己旁边的大叔以及稍远处的李解和格雷他们，当即挣扎起来，想要摆脱悬浮状态，没想到双腿竟然纹丝不动。 “没用的。你的主控在我这里，你还不会用钥匙，我却能抵御一定程度的骇入，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包括你。” 蓝桥雪语气里并无得意，只是简单地说明，“我和我的主人都是非生物介质的专属型降临容器，并不是你或他们能对抗的对象。” “你的主人是蓝桥梦？”宣爻立刻抓住了对方话语里的关键部分。 “是的。”蓝桥雪声音依旧。 “可是，管制局的档案里并没有人叫蓝桥梦或者蓝桥雪……” 宣爻没能说完就被蓝桥雪打断。 “我们早已经超出了管制局的管辖范围。”她答非所问道，“我们的强度远高于生物介质容器。包括天缥的专属容器。我们对广域的攻击拥有一定程度的抗性，还能预测攻击轨迹。其他人都没办法预测，如果刚才没有及时躲避，可能已经被彻底粉碎，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起不到任何作……” “砰”的一声巨响，蓝桥雪的话也没说完，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外力从空击中，笔直地砸向地面。 “你说谁被粉碎了？”李解如羽毛般“飘落”到宣爻旁边。 说话间她一拽一拉，成功帮宣爻平稳落地。 尹晖架着格雷等在落点不远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天上的白光再度纷纷落下，瞬间就把他面前的地面直接撕开一条深不见底的豁口，要不是他平衡能力尚佳，恐怕连自己带格雷都一起掉了下去。 第195章 “大叔呢？”宣爻问，“他没事吧？” “我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我是新手的自觉！？”尹晖边带着三个人到处窜逃，边用眼角余光不停瞄着重新飘上半空并且正在追击他们的蓝桥雪。很快也被逼急了，相当无奈，道：“这种强度我可支撑不了多久，你可们别指望我连能战两场。” “容器而已，看来师弟你还要再练练。”李解又把空中的蓝桥雪悄无声息的击落，损了一句就不跟尹晖多说废话，顺手把宣爻也塞给了他，说，“你照顾他们，我去解决天上那个。” “什么容器？那是之前都没见过的‘新款容器’！”尹晖一通手忙脚乱过后，一只手扶住了宣爻和各类两人，同时没忘一把薅住李解，“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有自主意识的容器！” “不是自主意识……”宣爻拼尽全力才及时挤出半句。 “那是……？” 尹晖没能等到宣爻的答案，蓝桥雪就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她跟蓝桥梦的脑袋掉落的时候一样，先把自己脱臼和折断的四肢推回原位，然后才恢复了攻击姿态。 “不过，”宣爻此时才说出后半句，“的确是很难打赢……” 他话音未落，蓝桥雪的轮廓已经消失在他们面前。 瞬息间，她跃过了遍地的无底裂缝，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出现在了大叔身后。 大叔通常会尽量留在局内，或是只负责那些无需使用异能来战斗的案子，乍看是因为比其他遏制者弱。 实际上，他被迫体验过两次“青春期”，得到了双份的成长。无论是实战的应变能力、身体对抗强度以及内部稳定性恐怕都是当下遏制者中最高的那一个。 唯一麻烦的是他的异化形态，难以有效控制损害范围。因而除非万不得已，他就不会选择异化。 大叔之前始终在防范高维人会突然使用蓝桥梦的“共享梦”，直到两个广域先后消失才稍微放松片刻，没想到转眼间白光再度无规律的落下。 穆纯因为需要顾及格雷有限的负荷能力，已经不能再使用“广域”阻止，大叔自然只得依靠自己的腿和全域狼狈地躲避或抵消。 简直既要顾天上，又要顾及地下的裂缝，已经不是全域能否覆盖防御的问题，而是他根本没有“一心四用”的可能。 “就是你在妨碍我主人的梦境。” 蓝桥梦突然出现在大叔身后，语气如常。 “我先解决你。” 她的声音比动作还慢一步。 不等她说完，大叔已经倒向了地面。 冰冷的白光如有所感地骤然终止，四野的烟尘瞬息平复，空气与呼吸仿若凝固。 诡异的静寂亦如最初那刻，只是这次没有攻击或躲避，就连一贯警觉的穆纯都未曾发出没有任何提醒。 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天缥在思考。 为什么提出一个又一个“突发奇想”的自己，会被“委员会”无限度地纵容？ 为什么对容器一贯严格管制的瑾瑜会放任自己的所有任性要求？ 为什么……？ …… 穆纯站在水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伸出手，探向那个矮小的轮廓。 低维人六七岁的模样，无可挑剔的外表。 天缥色的头发与眼瞳在阳光下，介于美丽与可爱之间。 让人不禁伸出手，想碰触一下。 少年在湖边，却因过于迷恋自己的倒影而投身于水中。 水花四溅，孩童跌落水中。 他狼狈地扑腾着粗短的四肢，挣扎着攀到岸边，咳出肺里的水。 好险。 这脆弱的容器，差点一不小心就死了。 ——是梦境。 穆纯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拽入了什么地方。 他尝试醒来，但他失败了。 他无法醒来。 虽然是蓝桥梦主动向穆纯提起“小梦”的时候，他才想起这个表面上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实际上交集并不多，只跟自己见过两次面的人。 他不认为突然主动坦白一切都蓝桥梦会出尔反尔，除非如此另有隐情。 穆纯环视周遭，对这里的一切和刚才发生的那些事都不陌生，甚至准确记得发生在什么时间和地点。 如果这里就是蓝桥梦缔造的共享梦，不会完全不具备欺骗性，也无法满足困住自己的条件。 毕竟对方的精神阈值载量根本就不可能跟自己相提并论。 可是，为什么却在什么都不可能的情况下，成功的困住了他，让他无法醒来？ “你说他喜欢的是自己，还是水中那个自己想象中的自己？” 突然出现在穆纯身后的声音并不陌生。 他回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只是发色并非天缥色，而是他常用来伪装身份的栗色。 “无需外部辅助设备就能进行粒子级控制，包括人体在内的任何物理介质都能成为听命于我们耦合体，成为我们的容器。只要不违背我们自身的认知范畴——我们已经进化到了顶端。” 对方说。 “我们是完美的。” 穆纯不自觉扬起唇角，眼底颇有几分怜悯地看着过去的自己，怜悯曾经被局限了认知的自己。 “我们是无趣的。”他说。 “我们本身就能构成一种现象，我们能把沙砾般的他们逐一堆砌成形。”对方说，“他们弱小，他们愚蠢，他们……” “我们很无趣。”穆纯说。 “我们……” “从来没有什么我们。”穆纯突然打断，“瑾瑜，我们只是曾经从一个整体中诞生而已。从我们诞生的那一刻起，彼此就已经毫无关联。” 他说：“我喜欢用自己的五感接受所有的外界信息，我喜欢低维，我喜欢他们，我也……” “我……”瑾瑜头发与眼瞳缓缓恢复了原本就属于他的“象征色”。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穆纯问。 “他们是十三年前被迫通过了‘事件视界’的异化者。” 宣爻经由蓝桥雪的动作和话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终于敢说出自己所有的揣度。 “也是那些异化者之中特别突出的两种自我意识，所以才能成为所有集合体的主控意识。” 李解等人听到途中就愣住了，宣爻则如有所感地看向穆纯矗立不动的方向。 “他们肯定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们了。” 宣爻的话语逐渐变得流畅。 “他们的身体已经在500号事件发生的时候彻底融毁，而他们的灵魂却被压缩进了那个银色湖泊般的广域内。 “区别就在被压缩进关于之前是否还拥有身体。 “如果灵魂依旧有可回归之处就无法被压缩，反之则无法逃避毁灭。 “而在经过‘事件视界’之后，同时毁灭的身体与灵魂又同时获得了新生。 “这些被摧毁和压缩的人因为某种程度的相似属性，才会被特殊的筛选机制筛选了出来——如同‘际灵’。 “当他们把原本已经非实体化的灵魂重新集合在一起，就会变得极其接近高维，就能锻造出新型降临容器。” “藉由钥匙所提升的认知转化为力量的时候，果然相当可怕。”蓝桥雪不知何时已经折返回来。 她抬起有“诛异”纹身右臂，再度伸向宣爻，道：“你变得非常有用了。” 【??作者有话说】 (#`o′)松鼠冲呀 第158章 万际灵.13 他喜欢探索未知的世界，喜欢出众显眼的人和物，会不顾一切去追逐。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好孩子。 叛逆早已注入他尚未成形的灵魂，没能等到少年时才出现。 从他记事起，他就在忤逆长辈的任何决定。 这不止是“说东往西”，还会极尽破坏之能。 连上辅脑的时候，他就因为好奇走入了“灰色地带”，知晓了新型宗教。 他一度沉迷，极其向往西星系的“七际”。 到不是真的相信地狱里会爬出来七位魔王，只是拥有特殊信仰会让他变得特别，感觉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从来不相信别人会跟自己拥有相同的“信仰”。 就像他从来不会去共情他人，更不会为别人考虑。 又一个新出现的“高维信仰”似乎更为特别，让他忍不住投身其中。 他一度想抛弃过往，彻底改变信仰。不过在体验到“共享梦”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东西让他“亲身经历”了不少光怪陆离的东西，让他逐渐相信“意识永寂”就是那些缔造出共享梦的人借助梦境谋杀了别人的灵魂，让人们出现无论什么治疗舱都救不回来的，精神层面的死亡。 只有灵魂被消灭了，身体却还活着。 多么有趣的谋杀方式。 第196章 直到他做了一个梦。 恐怖至极。 他梦到爸爸的房间充斥着黏稠的血肉混合物，无序地流淌在四面八方，而他只能尖叫着，不断向后退，直至后背撞到墙壁，无路可退。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明白。 他不是爸爸眼里的好孩子，而且很擅长激怒对方。 但这并不代表父子间的冲突有严重到需要断绝关系的程度。 只是管束和反抗、争执与吵闹往往会成对出现。 他惊慌失措得失去了意识，仿若在睡眠中昏厥。 第二天醒来时，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用蓝色的玫瑰与枝叶束缚着他的行动。 “别动。他们要给你做检查。” 是阿茶。他想。爸爸同事里最年轻的那个人。原来在自己做奇怪的梦时，爸爸真的融化了。 只是他此时还不知道对方的灵魂已经钻入了自己的身体。 “不——不要！” 他挣扎着，大吼大叫，不停哭喊。 “我不要！” 无论谁来劝说，他都撒泼打滚，绝无听话的可能。 然后，他就被打了。 正好在前脑门上，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得他耳朵里都出现了“嗡”的回响，留下一个红印，肿了整整三天。 他当时就哭了，看清打他的人后又不哭了。 对方比阿茶大不了几岁，出众的外表让人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你竟然打小孩？！”他回神后指着对方控诉，“你怎么下得了手？！” “少给我来这套。什么小孩不小孩。我还没见过哪个小孩自己老爸死了还不伤心，反而忙着沉迷于‘灰色网络’。娇纵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恐怕都是夸奖。你再闹一次，我就把你辅脑摘了，让你体验个百天断网套餐。” “……” 穆纯让他明白了什么的具有威胁性的笑容，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生活在被无限溺爱的环境内。 那样并不好，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也不觉得那些纵容是种关心，现在这样反而觉得不错。就是脑门被拍的有点痛…… 此后的有限时间内，即便发现老爸跟他共用了身体，他也没有什么惊讶或排斥的迹象，反而抓住有限的时间，把注意力转向了自己以往最厌恶的学校和学习，直到步入了意识永寂与意识置换的相关研究大门…… …… 怎么回事？ 大叔茫然杵在他儿子的梦境里，却如同隐形了一般。 他看着以儿子视角的回忆在梦境里全部重演了一遍，却无法进入对方的梦里，对方也没办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束手无策之感对擅长共享梦的他来说也是第一次。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只记得自己刚才似乎是被蓝桥雪靠近，战斗的间隙偷袭骇入了辅脑。 可他的辅脑已经是静默模式，根本不可能被骇入。 除非是像高维人那样可以直接骇入大脑。 思考出结论的刹那，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回忆以梦境的形式被迫重现了出来—— 幼时的他发育迟缓，吃什么都不长，才智也相当有限。 基因自带的迟缓发育属性让他身高很矮，身形瘦弱，长得尖鼻圆脸，显然也没有吓唬人的天赋。 低人一等可以归咎于天赋、基因、外表等等理由，但在他看来也都不是。 他不想在本该上课的时候被反锁在厕所里，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被人一脚踹倒，不想面对鄙夷和怜悯，因而他必出“获得”其他天赋。 基因有问题就治疗基因病，营养汲取能力不足就吃更多，运动和学习也会付出多出别人十数倍的努力。 身体上的缺陷随着时间逐渐弥补，只有头脑不够。 绝对不够。 “异化”大概就是这种渴求的累加，最终由一点幸运突然带来的惊喜。 努力获得了回报。 此后他无论是事业、爱情还是婚姻都相当完美。 直到他的“厄运”到来。 他本以为自己的孩子跟当初的自己一样，不过是天赋不高需要后天加倍努力，结果只是从“不听话”逐渐变成“根本不可理喻”。 说叛逆恐怕都是夸奖。 他倾尽自己拥有的一切资源，只换得一个在学校里偏科，在生活上跟自己争吵的孩子……再后来，他的孩子甚至不再去学校了。 他的孩子厌恶学校，憎恨逼迫他的自己，而他只能在孩子摔东西的时候自我安慰这不过是成长中的激素刺激，大脑总要经历一次失衡的过程。 而孩子对他的憎恨却在加剧。 无数次断绝关系宣言，无数次质问他怎么不去死。 他的孩子是他的厄运，轻而易举终结了他以往所有的努力。 但他错了。 直到真正的“灾难”突然降临，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在自己孩子的身体里醒来。 刚开始时，他并没有主控。 除了自己，没有谁知道他在。 就连反复的检查都没有发现异状。 他成为一个隐形的旁观者。 他的孩子则被穆纯重新塞回了学校，开始经历他之前从未经历过的“竞争”。 他千挑万选的优秀学校，其实对他的孩子而言却是最糟糕的学校。 整个社会都被微缩在其中，在蹂躏着尚未成熟的人格。 恶心是学习排名，也是分水岭。 赢者通吃，输的人成为仆人甚至奴隶，老师对此视而不见。 一切舍弃了当前文明才应该存在的社会关系出现在了最不恰当的地方，蹂躏着一个又一个败者。 而这个败者刚好是他眼里那个叛逆的孩子。 即便学习排名上升，挣脱出这个阶段，也无法彻底离开。 毕业在他看来都是遥遥无期，何况正在亲历的人。 他亲自为孩子挑选的最好学校，结果却是最沉重的枷锁，是孩子的地狱。 除非在漫长的求学生涯中谄媚，像自己一样耗尽人生所有的努力去挣扎，才能在这个微缩的社会结构里赢得微不足道的一席之地…… …… 直拳、勾拳、肘击、侧踢、踹与踏……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自己动了起来，手脚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时候，也看到了接二连三倒下的人。 他没有惊讶，反而开心得大笑。 而正在使用自己的身体攻击的父亲，在愤怒中竟然忽略了这种违和感 等到他因疲惫呆滞地坐到了地上，欣赏着自己曾经期待出现的结果变成了现实，他心底却只剩下了茫然。 等到他意识到用自己孩子的身体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最先做出的反应竟然是确认那些趴在地上的“同学”是否还活着。 身体上的违和感让两人意识到对方在同一具身体里存在。 一个习惯于逃避的人，另一个是被自己认知所束缚的人。 他们被迫在这里与彼此暂时达成和解。 “很好。”穆纯对此并不惊讶。 …… 对应大脑活动区域的贝尔芬格和路西菲尔的标识陡然分别从大叔脚下与头顶浮出，瞬间将他笼罩其中。 属于孩子的懒惰与属于他的傲慢，同时在一具身体里被激活…… 蓝桥雪口中的“非常有用”，让宣爻不自觉战栗，就像以往任何一次预感到危险时一样。 “维度核心核，跟我来吧？” 蓝桥雪用词礼貌，却仿若命令。 她向前一步，连尹晖都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异化形态目前只适合偷袭。面对这种自己完全谈不上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起效。而“人形”就更不用说了，单是物理层面的强韧度，他就比不上内部有金属成分的“新型容器”。 “这里没有传送，”蓝桥雪仿佛看穿了面前的几人，“你们逃不掉的。我需要的只是核心核。只要完成这个任务，我就不会波及他人。” 宣爻同样恐惧，勉强命令自己定在原地不动已经竭尽全力。 但，还不够。 “你们有三种容器，”宣爻强迫自己继续发出声音，对蓝桥雪说，“一种是特殊手段强化过的通用型；” “逃跑”是宣爻大脑做出的最优判断，仅存的理智却竭尽全力克制着，违抗着。 大脑与身体激烈冲突，让他的身体宛如患上了退行性神经疾病般颤栗。 与之同时，他的灵魂深处却有另一种渴求在缓慢滋生。 就像他看到篝火，明知道有危险，明知道会被灼伤，依旧忍不住朝它伸出手。 本能渴求危险在作祟恰好佐证了自己的“共联后遗症”并未痊愈。 而他宁可不痊愈，也想保有这种始终会与对方有无形联系的奇特感觉。 “第二种是需要漫长试错、养育、保护以及成形期的专属型；” 渴求的危险，悲观的想法，未知的结果，无措的此刻，四者互相在他思维中交替。 第197章 面对拥有完全异化形态的遏制者也不是对手的特殊敌人，面对超越当前认知的物理构型，面对即便被摧毁也会复原的不可战胜……除非能摧毁它最隐秘的根源。 可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第三种就是你们这些年从异化者那里回收的灵魂经过事件视界的转化，打造出的容器，不过却因为灵魂的不可控，出现了两条分支——” ——思考。 思考时相对时间和绝对时间会呈现出几何量级的差异。 来得及。没有必要惊慌。 他记得穆纯称赞自己时，说过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肯定不是聪明，反应也慢半拍，也没有与此相关的经验，什么都是初入门阶段的新手，什么都是拼命努力后才勉强合格。 ——稳定。 对。是镇定、稳定以及“万能钥匙”。 当他因恐惧而逃跑，却不会尖叫。 此刻他已经克服了逃跑，而且还能维持思考与判断。 “一种是那些面具。但它的物理体量有限，更适合作为非高维人的短时降临载体。也就是说，最初出现在我面前来抢夺核心核的并非只有黯青，还有另一个。可惜我那时候非常弱小，只有一个黯青出面就已经足够了，自然没有必要让另一个降临。 他所拥有核心核是能源、是信息、是时间、是经验、是恰好能弥补自己所欠缺的一切的万能钥匙。 只是所有可用的东西都以最小化的形态分部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他需要藉由冷静和思考才能应用自己的优势。 “另一种专属于高维人，并且如果处于高维人尚未降临的状态下，依旧保有本身的自我意识。可惜数量极其有限，最初只有你和蓝桥梦。于是你们就才展开了更大规模的全局筛选，而筛选这种容器的副作用恐怕就是意识永寂……” 自己的呼吸乱了。 宣爻陡然噤声。 深呼吸。 重新稳定。 继续思考。 不能把一切都停留在思考层面，必须转化成语言，转化身体力行，才能起到实际作用。 “非常完美。”蓝桥雪突然称赞，“你是远胜于此前载体的完美核心核。” ——危险。 攻击要来了。 宣爻如有所感，瞬间给自己的辅脑下达了相应命令：解除静默模式。 【??作者有话说】 每天解点谜(づ￣3￣)づ 第159章 万际灵.14 “你胆子不小。” 随时都在捕获粒子信息的蓝桥雪当即察觉，眨眼就来到宣爻近前。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无法骇入你。” 她把手臂径直伸向宣爻，企图从尹晖手里夺走这枚人形核心核，却扑了个空。 宣爻微愕地看着及时救了自己的对方一眼，比刚才被反击黪紫溃败的还要惊讶。 尹晖这人初次见面时与后来和现在相比给宣爻的感觉不止是差异大，甚至每次都不一样，除了粗枝大意的莽劲儿始终如一，外表一看更适合用蛮力，结果正好相反，关键时刻不止动脑，帮忙的时机也抓得很准。 而且，这种移动方式宣爻只在穆纯和其他高维人身上见过。即是说：尹晖虽然在实战方面是个新手，但他的量级已经远超一般的遏制者，达到了高维层面，佐证了低维向高维上升的可能性……不，宣爻心下摇头，对自己大脑的思考活跃过头就不受控毛病汗颜。 既然尹晖能使用独域的移动，宣爻自然联想到了独域的另一个作用。 “谁有好的逃跑方法？一劳永逸那种。有就快说。”尹晖看似站在原地没动，其实随时都在移换位置，负荷让他气喘如牛，表示，“反正那个人的灵魂是一团人形，里面什么异化类型都有，我不知道从哪下手切割。恐怕根本就不是一般遏制者就能解决的。我现在一拖三，如果继续维持这种高强度闪避模式，恐怕只能撑几分钟——你们别不吭声啊！？我不想殉职！” “我给纯哥辅脑发消息，他不读不回。我的辅助越权强制共联也没有用。他好像跟瑾瑜僵持住了，八成暂时没空管我们的死活。”格雷共联不了穆纯只得转向大叔那边，“大叔那边居然跟纯哥一样毫无反应……他们现在简直就是三尊雕像，肯定指望不上了。” “我很担心他们……”宣爻小声道，而他真正担忧的是谁恐怕大家都知道。 “别想了，这个新型容器绝对不会让你过去的，”格雷没好气道，“她都说要核心核了，恐怕只要尹晖稍微一放松，你立马就会被她直接抓走。” 宣爻：“……” “把我扔过去。”李解突然开口，当机立断地看向尹晖。 “啊？”格雷和宣爻一起半张开嘴。 “师姐你脑子磕坏了？”尹晖问。 “你才脑子坏了！”李解没好气地吼，“我的攻击虽然无法彻底摧毁她，却能给她增加修复的时长，帮你缓口气——又来了！躲！” 他们成功避过了蓝桥梦的又一次攻击后，躲避的方式却比之前更为危险，显然尹晖的余力在极具减少，快到极限了。 “呼——你要是不小心死了怎么办？”尹晖驳斥这位让人头疼的师姐。 “首席和穆纯会把你打死给我陪葬。”李解说。 尹晖：“……” “总比韩归铄对着我哭天抢地，要我赔他一个大活人要强。”李解扔出杀手锏。 尹晖认输，随即调动全域。 他即将把李解扔出去前，突然被宣爻拦住。 “李解，格雷，把你们的全域借我。”宣爻说，“不是一部分，是全部借给我。” 说完他忽略了格雷的怪叫与李解的不解，又向另一侧道：“尹晖，独域借……” 宣爻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你都没用过就敢借？”尹晖没想到宣爻看起来人畜无害，人开口却能惊掉自己下巴，“这跟全域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东西。借了就能用吗？而且你借走了，我们三个怎么办？” “你用全域保护他们。暂时，保护一下……下，就一下。”宣爻刚才是难得表达流畅，现在面对质疑又差点恢复原状，赶忙深呼吸了一下再解释，“我没用过，但是被用过……就是那个高维共联，应该也包括独域吧？” 尹晖和李解明白对方指的是穆纯用其作为临时容器对付过黪紫，霎时面面相觑，觉得这么做“可行”，但等同于“豪赌”。 格雷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头摇得飞快。 李解却已经做了决定，抬手一按，阻止那颗金毛脑袋乱摇。 “我同意借，格雷也是。”她说。 “我没说同意啊！”格雷欲哭无泪。 “别废话了，”李解先让格雷闭嘴再转向尹晖，“小师弟，赌一把吧？宣爻赢了大家都没事，否则就是用你一个人先祭天，我们紧随其后跟着陪葬。” 李解的话如醍醐灌顶，尹晖自然不做二选，可怜的格雷完全没有选择权，宣爻随即启用自己额外佩戴的五台辅脑，同时不自觉抚了抚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心下顺序数过那四颗黑曜石。 他重复到第三遍时，尹晖即将力竭。 ——授权。 熟悉的声音经由辅脑传递到宣爻大脑。 第一声。 第二声。 第三声。 齐了。 尹晖瞬间摆脱了独域给自己带来负担，改用全域护住李解和格雷，三人默契向后拉开距离。 宣爻把准备好的模块与收到的全域授权各分配给一台辅脑，用余下的四台轮流承受独域量级的负载，最后才用常用那台辅脑整合瞬息间必须连动的执行模块。 刚才的灵光一闪，的确有赌的成分。 因为他不知道蓝桥雪的弱点，本身也只拥有基础的异化常识，更清楚量级和强度的差异会带来什么影响。 但，这是常规的思考模式。 既然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通过常规途径取胜，就必须突破常规。 就像最初陷入绝境之时，他就抛开了固有认知，仅通过基础理论，进行了一系列的“组合”。 “不逃了？”蓝桥雪满意地问，“你们是逃不动了？不对。他们把域借给核心核了？你即便拿到了又如何？你以往是在本能的保护周围，根本不知道如何攻击……” “我的确不会，我也打不过你。”宣爻在自己怯懦前打断对方，“但你说到底只是容器。” “容器又怎么样？”蓝桥雪反问。 “我没有被降临，拥有完整的主控。”蓝桥雪眨眼已至宣爻近前。 但她刚抬起手，宣爻的两组全域就已经运作起来。 “降临”几乎就在下一瞬发生。 蓝桥雪短暂僵硬，头发和眼瞳瞬间就变成宣爻所熟悉的栗色与天缥色的组合，接着对方又把拿在手上的辅首衔环面具戴到脸上。 戴与摘之间的转化没有让他的脸出现变化，却让其呈现出黯青色的发与瞳。 第198章 “好了，核心核，”黯青说，“别挣扎了。除非你想再品尝一次之前的痛苦。” 痛苦？ 宣爻当然记得，只是没有必要。 因为他并不痛。 “我可以拆掉你。” 宣爻再度打断对方的语气相当寻常。 甚至就连声音都很轻，简直毫无气势可言。 他轻描淡写得仿佛在谈论一个自己不再喜欢的容器，而他需要做的只是扔掉或毁掉它。 两组全域并未构筑起不可见的墙壁来保护宣爻自身，也没有成为他的盔甲，反而散落到黯青周遭各处，形成一个个不可见的球形容器——就像宣爻曾经在训练室里见穆纯用过的那些盛放着粒子设备的球体。 宣爻被黯青的手掌扣住咽喉的刹那，当即效仿尹晖异化后的动作，不止没有后退，反而愈发向前。 仿佛是在献祭自己。 独域瞬间展开，却并非是具有物理实体的异化模式，而是最小的不可见单位。 独域与全域在足够近的距离内，藉由最小单位的瞬间附着与包裹，在黯青的全域阻拦前包裹住了蓝桥雪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顺着黯青的容器渗透到他体内每一个角落。 摘掉头颅显然不足以对容器和高维人构成威胁，四肢也是同样。 那就继降低单体大小。 直到最小单位为止。 恰好因此可以继续提升总体数量。 宣爻将它们覆盖到了对方皮肤、血肉、骨头、内脏……无一疏漏的渗透进每一个部位，从最小的底层基础单位逐渐分割对方。 头颅掉落，四肢掉落，皮与血骨都陆续掉落…… 但是还不够。 必须继续。 当容器被拆卸得足够小，地面上散落的一切已经变成肉眼不可见的大小，降临到其上的黯青也是同样。 宣爻则像面对已经被自己不小心打碎的花瓶，平静地注视着危险的碎片到处散溢，思考使用什么清洁工具，就能高效的把它们分门别类的集中起来，装进早已经准备好的各只“垃圾袋”。 “好了。” 宣爻把拆分到最小单位的容器分门别类，再用借来的全域将它们分装，只留下在空中漂浮的已经装满的球体们。 “收拾干净就不会有危险了。” 他的话普通至极，没有丝毫激烈的感情表达，却能让目睹一切的李解等人毛骨悚然。 ……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穆纯问瑾瑜，“你所认定的我们，只停留在认知层面。非常空洞。” 他说完笑了一下，伸手拍了下瑾瑜的肩膀。 “好了，放我回去吧？你知道我很讨厌做梦。把我的人也放了吧？我们还有时间，可以一起……” “不！不行！”瑾瑜摇头，“绝对不行！我不希望你消失……你不能消失，不能……” “你只愿意接受我与你的共性，却不愿意承认我跟你是不同个体的实事。”穆纯不无同情地看着瑾瑜，道：“否则你就不需要去欺骗蓝桥梦，自称是我，自称你是救世主，这才让他愿意相信你，愿意替你去筛选容器，去为你募集足够降临的精神量级——他们只是你这个所谓的救世主的容器和能源而已。” “是他误解了我！”瑾瑜陡然激动起来，“我没有提过救世主，而是救世者！” “然而你并没有拯救他，”穆纯笑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上次是缝缝补补，这次是垃圾分类回收（不是 继续解密jpg 第160章 万际灵.15 “拯救？我为什么要拯救他？他又不是我的同类。”瑾瑜不屑道，“我也没有欺骗过他，是他他擅自在误解我。你的一部分还留在我这里，我怎么不能算是救世者？” “没错，”穆纯言行相左，半是无奈半是嗤笑，“可这并不等于你就是我。” “可我想跟你一样，”瑾瑜打断道，“我想拯救我们的世界，至于他们的世界，我无所谓它会如何。” “你明知道维度绝对不可能单独抽离出来还能继续保持其存在，”穆纯摇头失笑，“我们和他们在同一个世界，并不存在他们和我们，只是‘光’呈现在不同设备下的‘两种表象’。” “那也不能把你当做牺牲品，”瑾瑜再度抢白，“他们既然相信了我，就会想拯救我们，自然可以代替你牺牲自己——我充当了救世者的角色，也给予了蓝桥梦同样的角色。他们都很满意，他们也想拯救……” “如果他真的满意，就不会突然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穆纯再度摇头，“如果你的确不打算欺骗他，就不会假装成我，更不会让他把你误当成了我。你也不会和黯青一样，每次降临的时候都使用我的面孔。” 他说到这里无声地叹了一下，伸手抚了下对方的脸，收回后笑得既宽慰又无奈。 “瑾瑜，”穆纯劝道，“他们并不愚蠢。你利用的是我与他们之间构建出来的信任，而非你与他们之间并不存在这种信任，因为你和他们之间未曾有过瓜葛。他们或许会暂时为你所惑，最终依旧会清醒过来，明白你即将把他们当做牺牲品。” 瑾瑜沉默地僵在那里，死盯着穆纯。 “瑾瑜，你只是拥有我寄存在你那里的一部分，并非就是我。”穆纯继续说，“我的判断是等待，顺其自然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直到我们即将毁灭的节点到来，到时候我就……” “不行！” 瑾瑜大吼，声音不再有丝毫神圣，只有急切。 “只有这个不行！只有你不行！只有这个我不会让步……” “瑾瑜，”穆纯平静地打断对方，“你并不是救世者……” “我是！”瑾瑜同样打断道，“我知道如何分离出你，我可以利用你寄存在我这里的部分。我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足够强韧的降临容器，是能容纳完整的我的特殊容器。到时候，我只需要舍弃容器就能——” 穆纯只是叹息了一声，却成功让对方噤声。 “天缥，”瑾瑜忐忑地盯着对方，“你太重要了。我们绝对不能失去你，否则我们……” “你们只是会恢复到我诞生以前的状态，”穆纯笑了，“你们会真正且彻底的陷入那种恒久的无趣规则之中。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因为我们本来就很无趣。” “没错！”瑾瑜突然地抓住对方的胳膊，“你是救世者。你的确是。这是属于你的象征。从你诞生开始就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发现你根本就不是遏制者，‘他们’做梦都想象不到我这个救世者完全得益于你。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不想让你……” “你说的这些在我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部分，”穆纯忽然收敛了笑容，却没有甩开对方的手，表情麻木且阴沉，“因为你只是在乎我的象征，只是关心我所能给予的这些以后是否会继续给予，与我本身并无干系。” 瑾瑜僵住，不自觉松开对方的胳膊。 “当我们的认知被固定，我们对同一种东西就会产生出完全相同的认知。当我们放弃构建各自对事物的独特认知，只通过不断共感彼此来分享相同的认知，我们的一切就已经被规则固定了。”穆纯的眼底一瞬闪烁，仿佛溢出了怒火，很快恢复如常，“遵循规律并没有错，规律本身也没有错，只有一成不变才是真正的错误，才让我们逐渐变得越来越无趣，而我们明知道这种无趣正在像疾病一样扩散，却依旧在放任它的滋生，而没有试图用情感、本能、自主意识等一切可以寻找到的东西来填补。” 这就是“冗余”出现的真相。 “正是这种无趣的膨胀才导致了我们的冗余增长得越来越快，加速摧毁了二者的平衡。” “平衡还没有被摧毁，还来得及。”瑾瑜找回声音，“我只是想拯救你。我们都想。所以我们才会逐步筛选并制造出更能适应我们降临的容器，这样就能……” “我不需要，也不需要你们替我选择，更不需要你们那无聊的拯救。”穆纯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断瑾瑜，“他们都很有趣。” 他说：“我就是欣赏现在，欣赏完全无害的此刻，欣赏他们的一切。就像他们眼中那些可爱的小动物。警惕，胆小，但是生动。是活生生的，能给我带来意外惊喜的。这是什么认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像你对外界构建的那些认知。而你实际上只是随机选择了几个位置，缔造出了一些培养皿。只是这些培养皿在他们看来是一颗行星，在你看来只是适合用来压缩物理质量的载体……包括后来的木马投放与容器筛选，一切对你来说都是随机的，损失与否，他们是死是活你都不曾在意过，甚至连他们是谁你都不知道……” 来自同族的纵容，来自瑾瑜的执着，来自黯青怪诞的效仿，不过都是一种可悲的盲目，是从“天缥”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决定好的“结果”。 “你们看到的不是我，你们也没有爱恨与否，依恋与否的情感载体。你们只是无法割舍我象征的意义……” 第199章 “没关系！”沉默良久的瑾瑜陡然打断，“我们现在拥有人类形态的核心核了！我们不用割舍你……” “你又错了。”穆纯否定。 “‘他’首先是人，然后才是核心核。”穆纯知道瑾瑜说的人是谁。 瑾瑜辩驳：“‘他’都没经历过痛苦的异化过程……” “谁说‘他‘没经历过？”穆纯再度否定，“只是核心核平均了异化的整体量级。” 只是精神的痛苦恰好与身体的痛苦重叠。 “濒死体验的那一刻以及崩溃后的求生欲，就是‘他’异化的关键节点。” 而“他”的异能让那些本来会当场死去的人，以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特殊方式活下来了。 所以，“他”变得特别了。 甚至，不知不觉间，对自己而言，已经变得不可或缺。 “这是你的认知所无法理解的，并非属于破坏的力量，也不是拯救或守护，只是能让普通的进程无限运转下去的，愿意让世界继续运转下去的……是此时此刻，是大家都知道的此刻，也是大家愿意接纳的。这样就够了。明白吗？” 穆纯问完并不期待回答，只是弯起了唇角。 他像刚才那样笑着，再度伸手拍了下瑾瑜的肩膀。 “怎么了？还不愿意放我回去吗？难道你忘了，擅自把我困在梦里，可是很容易惹我生气的？” “……我知道你会生气。”瑾瑜半晌才出声，却没有让步，“可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让你挣脱。黯青已经从管制局回收了最后一批容器的材料，我不会让你去面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也不会让你消失……” 穆纯错愕道：“什么……？” 他话音未落，瑾瑜就把他独自留在最为厌恶共享梦内，径自消失不见。 …… 李解和格雷赶到大叔面前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圆睁着眼睛站在原地，无论跟他说话还是在他眼睛面前晃动手掌，都没有任何反馈。 “这是被困在共享梦了？”李解猜测着看向旁侧。 “大概吧？”格雷捉摸了一下还是选择摇头，“没有辅助舱，我看不到他的灵魂和体征的数值，我也无法确定。” 尹晖瞥了一眼漂浮在空中那一个个全域“小球”，很难迅速克服由灵魂深处浮现的对宣爻不自觉产生的恐惧，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做错或说错了什么，就被对方“拆了”。 他再三确定那边的两位高维人都杵着许久没动了，这才敢把宣爻带往穆纯的所在位置。 谁知他们刚来到穆纯附近，蓝桥梦的头发和眼瞳就同时变白，接着就像任何失去“际灵”的降临容器，以“惨白”的模样笔直倒向了地面。 尹晖警觉地拦住了宣爻，后者却平静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宣爻说话时也在心下劝诫自己要冷静，“让我过去吧。我不会被骇入。” 大叔突然从横跨十数年的漫长梦境中醒来，一时间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当他以为一切都是梦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站着李解和格雷。 “大叔你还好吗？”李解问。 “或者是儿子还好吗？”格雷也问。 “……” 方才庆幸自己终于从噩梦中醒来的大叔瞬间不得不面对噩梦变成的现实。 他毁了孩子的过去，他还占据了孩子的身体，等同于一柄毁了孩子的未来。 贝尔芬格和路西菲尔的标识分别从大叔脚下与头顶浮出，瞬间将他笼罩其中。 属于儿子的懒惰以及父亲的傲慢，同时在一具身体里被激活。 李解和格雷察觉时已经太晚了，加上全域被占用，只能凭借着本能后退。 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一只竖直瞳孔的眼睛仿佛代替了躯干从正中间一分为二，两侧分别为白与黑的翅羽，同样分为黑白两色的鸟爪左右位置则与翅膀排列恰好相反。 异化后的大叔腾空而起，掀飞了李解和格雷。 “他失控了！”格雷狼狈地匍匐在地上大喊。 “我有眼睛，自己能看！”李解反射性想使用全域，可惜没有，只能跟格雷一样狼狈。 二人还没想出对策，针对他们的攻击就消失了。 失控的大叔骤然展翅，转眼扑向宣爻和尹晖所在。 尹晖此时已经来不及异化，处于非物理状态下的独域也无法直接对抗大叔这样身体物理强度能达到行星级别的资深遏制者，宣爻更是无暇思考。 撕裂一切的黑白翅膀和利爪撕开二人之前，宣爻看到蓝桥梦惨白的身躯腾空而起，撞上了大叔的第一波攻击。 宣爻再眨眼时已经看到穆纯跃起，迎向再度扑来的攻击。 穆纯一脚把尹晖踹出攻击范围，同时张开双臂抱住了宣爻用力圈紧。 温暖与安心之感霎时包裹住宣爻，但极其短暂。 他们彼此的碰触，竟然只有这一刹那。 紧接着，他们就再也感觉不到彼此的体温。 他们仿佛彼此之间出现了一面无形的屏障，让穆纯无法上前半分的同时逼迫宣爻步步后退，硬生生把二人分割开来。 短暂安静。 死寂一般。 宣爻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穆纯，张开嘴巴想要大叫，但是他发不出声音，他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已经被隔绝在整个物理世界之外，但他依旧看到方才变成空容器的蓝桥梦此刻拥有了黯青了头发和眼瞳，重新站了起来。 穆纯看到大叔亮出利爪，俯冲向地面，瞬间抓获了宣爻。而阻隔开他与宣爻无形墙壁不止变得越来越厚，还在不断延伸向四面八方，把他推得离宣爻越来越远，无论他如何想要靠近，都毫无作用。 同样的安静再现。 只是这次仿佛被无限延长了。 大叔转瞬恢复了原样，仿佛从来没失控过。 但他也并没有彻底的恢复，因为他的肩膀上已经多出另外一个头颅。 它有着穆纯的面孔，却但头发和眼瞳却是黑色的。 ——瑾瑜。 宣爻瞬间就揣度出唯一的可能。 穆纯隔着透明的屏障，却无法逾越，只能锤打着那无形的阻隔。 他能看见，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你们这么脆弱，”瑾瑜的一只手则死紧地扣着宣爻的后颈，不给对方挣脱的可能，“是什么让你们误以为能与我们为敌？” 宣爻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因而越发拼命挣扎。 瑾瑜干脆抬起另一只手，朝着紧贴着透明屏障，妄图朝突破它的穆纯所在方向蓦地一挥。 屏障彼端，宣爻视野可见的人与景，包括穆纯在内的一切，瞬间就被一片黑暗代替，只剩下他和瑾瑜。 一切消失不见的前一刻，宣爻收到了穆纯共联过来的话语。 ——去破解真相。 ——从过去，到现在，至未来。 ——只要破解，你就能抢先一步做出选择。 【??作者有话说】 （逃jpg 第161章 万际灵.16 李解独自一人站在荒凉的旷野中，茫然了好一阵。 她最初的动机不过是好奇未编号的人造行星、异化、高维的秘辛跟十三年前的事有无关联，多少是本着好意帮宣爻，顺便帮自己的老师解开心结，谁知道竟然会变成这样。 她冷静了半晌，才开始使用各种方法去确定自己并非身处某个人缔造的共享梦，接着又确定了这个陌生的地方确空无一人。 虽然现状莫名其妙，对自己所在位置一无所知，至少她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李解正庆幸着，就听到周遭发出诡异响动。 像沙子的流淌与敲击金属的声音混淆在了一起。 李解忙用全域去探寻，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周围，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方才还空无一物的地方，其实早有东西在那里，只是维持在肉眼不可见的状态。 此刻，逐渐凝聚出了一道少女的轮廓。 可惜，只有一半。 “要死，要死，要死，要——！” 格雷嘴里出咕哝了一连串“要死”。 他在同样荒芜的旷野里发足狂奔，不时侧身趴下，向前翻滚，再飞快地爬起来继续奔逃。 发梢不时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轨迹，弧度相当之优美，而他的心情却正好相反，沾满尘土的脸也是。 他本来就不想来，来都来了就想一门心思抱大腿。 好不容易跟着穆纯抵达了西星域那颗未编号的人造行星，结果不过一个眨眼就又回到了西星域最靠近黯海的利维坦际，也就是他们最早的出发点，并且再度体验起了熟悉的被追杀。 在本地人特殊的“热情好客”关怀下，格雷的全域熟练度飞快提升， 本来没必要这样逃遁，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自己的全域以及里面的“东西”。 可惜他当时仿佛忘了这件事，直到在他不小心使用了全域，里面的“东西”就被放出来了。 第200章 看着在自己面前重新构建出现的半个蓝桥雪，感觉着实相当惊悚。 格雷很惜命，不想把自己葬送在种这小危险里，就常识着克服危险，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这种内勤辅助连半个蓝桥雪都对付不了。 顺利被危险所克服的格雷，最终选择全力逃命同时不忘联网找李解他们救命，可惜情况跟刚才相差无几，全都是“不读不回”。 好在他及时转而联系首席那边，但是考虑到跨际信息转换的时差，需要相对时间最少一小时，还是先保命要紧。 尹晖独自杵在陌生的荒原里不久就想使用精神网络联络大家，至少也帮他定位一下自己的所在位置，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自己在哪个际，周围也没有人可以询问。 既然还在西边，只要不知道所在际，自然也就连不上网，只能两眼发懵。 他在”依靠到自己的独域和全域找到中心区”和“大不了一个个试”之间选择了后者。 然而，等他尝试到了三个际，就看到黪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蓝桥梦睁开眼，立刻检查自己身上的“惨白状态”是否还有残留。 确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那位“救世主”已经消失后，他却杵在布满白光撕开了豁口的地面中间，独自茫然四顾。 宣爻脑袋里还回荡着穆纯说的话，身体却不知何时已经悬浮到了半空。 他环视四周八方，入目尽是黑暗。 如同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囚笼内，差点陷入绝望，只能一遍遍的从四面八方寻找出口。 “你好，维度核心核。我是瑾瑜。” 若非处于悬浮状态，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足以惊得宣爻原地窜起。 他蓦地回身，就看到肩膀上顶着两个头的那具身躯。 大叔儿子的脑袋向外耷拉着，宛如随时可能折断。而鸠占鹊巢的另一个脑袋却占据着中间位置，表情依旧神圣。 宣爻瑟瑟发抖，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慌不迭地向后退开。 “别动。” 瑾瑜说话时似乎抬了一下手，宣爻就“听话”的僵在了原地。 “你真脆弱，也很胆小。” 瑾瑜不知道这样的对方如何能承受核心核庞大的量级并与之融合，又是如何轻易拆毁他准备的降临容器，但他显然明白对方的恐惧因何而起。 “稍等。我换个容器，能让你感觉舒适一些。” 嘲讽过后他竟然态度骤变，显得比刚才温和许多。 闪电般的白光随即在黑暗里游走，溪流般汇聚到宣爻面前。 白光刺目，宣爻被迫闭眼。 再睁开时，看到大叔和儿子共用的身体已经倒下，漂浮在旁侧一动不动，而对方肩膀上的另一个头颅则像秋天枯萎的树叶。 先是干燥，而后脱落，最后消失不见。 宣爻抬起眼，错愕地看向自己悬浮面前的熟悉轮廓。 穿着黑色的广袖长袍，很像第一次见到的蓝桥梦，却更为华丽。 跟穆纯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黑发与黑瞳。 或者说，是接近于黑色，但又区别于寻常黑色的特殊黑色。 非常熟悉。 他肯定见过，否则就不会感觉到熟悉。 瑾瑜似乎读取了宣爻的思考，径自回答了对方思考里划过的种种念头。 “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瑾瑜说，“在那个共享梦里，你曾经看到过我的际灵形态。” 际灵形态？宣爻刚抓住一闪而过的记忆，就听到对方说： “莫比乌斯背后那一片无边无际的瑾瑜色就是我。” 宣爻讶异不已，却只有微缩的瞳孔能表达出情绪变化。 “黑色的象征是综合呈现的，瑾瑜只是其中一种。”瑾瑜说，“蓝桥梦一个人力量根本不可能缔造出与核心核同等的量级的梦境，他的缔造梦也只是我降临的投射分支罢了……” 一枚又一枚黄水晶石在瑾瑜说话时悄然在他右耳周围成形，沿着耳郭缠绕至耳垂，如流速般垂落在肩侧，复杂且华丽，却不及穆纯的紫水晶契合，显得累赘。 “……你脑袋里的想法过于丰富了，”瑾瑜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皱了一下眉，“我跟你共联反而会被你分散注意力，还是让你说话吧。” “分支？”宣爻恢复了发声能力。 “他的造梦能力是依附于我本身的象征，”瑾瑜颔首，“我是共享梦的原点，是共享梦的象征，也是是神圣与安眠的现象本身。” “神圣与安眠的……现象本身？”宣爻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不断在一知半解和将信将疑之间摇摆。 “际灵只是我们的一部分，是在你们认知内的一种可视状态。” 瑾瑜双臂微扬，一刹就融入了周遭的黑暗，下一刹又重新出现，仿佛是宣爻的错觉。 “天缥和黯青的诞生以及容器给予了我足够的启示，让我思考出了更多的可能性。”他说，“黯青对此非常有兴趣，最早便在他的共享梦——莫比乌斯环里做过。换一种更容易懂说法，因为我所具有的象征性质，所有人的共享梦都能在我的梦中生成，也能藉由我的存在杜绝被探知、被捕获的危险。” “梦中梦中……梦？”宣爻不确定道。 “你所说的只是最浅显的，也是最容易理解的三层结构。”瑾瑜指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黄水晶，道，“我的象征不是单一现象，而是复数现象。” “复数现象？”宣爻懵了。 “在宇宙之中，在不同纬度不同时空之内，有无以计数的人们，”瑾瑜说，“只要他们进入睡眠，只要他们进入梦境，就会与我有所关联。这无以计数的嵌套过后，你们处于梦境的那个瞬间，都能与我的意识共联。” 宣爻突然“啊”了一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不愧是成熟的核心核，无需共联就把敌意传递过来了。”瑾瑜承认，“的确是我。我会通过梦境释放潜意识木马。 “它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只是会确保你们始终与我相连。 “与我频率相近的，就是适合高维的容器。免除了缔造过程，也无需经历成长的过程。而且大多足够满足我们向下降临的能力覆盖范畴了。” “有异能，和，”宣爻声音极低，“有异化潜力的人……？” “是的。”瑾瑜说，“天缥的外表是我一手打造的。我在打造的时候就意识到这种方式虽然能最大限度的符合天缥的喜好，也包括我自己，但是这个过程之中意外太多，容错率太低——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成熟，不，”宣爻了然，“应该是太过庞大的灵魂被嵌入到了强度极低的弱小身躯里 失败概率非常高……” “没错。”瑾瑜颔首，“历经完这个过程并且还成功的只有天缥一个，而天缥能否继续存在下去的决定权则掌握在你手里。” 宣爻瞪大双眼。 “怎么样？”瑾瑜问，“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拯救天缥？” 穆纯短暂从瑾瑜缔造的梦中挣脱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宣爻被瑾瑜抓住。 但他在挣脱出来之前，已经在梦里经历过宣爻被抓。 一次又一次。 同样的梦在不断地重复，并且通过重复进行叠加。 梦。 梦中梦中梦…… 瑾瑜的惯用伎俩。 所以他厌恶共享梦。 就像瑾瑜无时无刻都通过共联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简直令人作呕。 无论什么程度的危险，对穆纯而言都是可以轻易就能解决。 但是这种一模一样的，不断重复的梦，也能轻易就把他逼疯。 因为他最厌恶的就是无趣。 而无意义地重复显然是最为无趣的事。 一旦让他丧失理智，无论他有多少精神阈值，都会瞬间清空…… “天缥。” 熟悉的声音在穆纯身后响起。 黯青一如既往戴着辅首衔环面具出现。 狰狞且可怖。 “走吧。”黯青说，“一切都交给瑾瑜，我们该回去了……” 第162章 万际灵.17 星云餐厅透明的桌椅和地板，让人毫无保护地置身于宇宙之中，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到那片向着中心不断旋转的星云，犹如不同颜色的美丽瞳孔。 “我后悔了。” 想当年，确定尹悠帆被选为首批主动接触高维的受试者的那一天，她激动得三天三夜没睡觉。那时候的她绝对无法预料到二十年后的自己会在这里捶胸顿足。 星云餐厅的伸展器械臂托着偌大透明的球体内徐徐改变着方向，餐厅的ai服务员在来回忙碌，焦化层特有的香气恣意地钻入人的嗅觉，食欲疯狂滋长。 “真的。我后悔死了。烤肉都不香了。”尹悠帆唉声叹气。 “你知道我看到那一团团颜色各不相同的光团到处乱飞，还有几个跑过来跟我说你好，我的心情有多崩溃吗？” 第201章 她单手拿着筷子，抵住自己额头。 “那可是传说中舍弃了金钱的社会结构，我本来就很好奇，还很向往。没想到真相会那么无趣——简直幻灭！你在听我说话吗？臭小鬼。高维来的小屁孩。喂！” “你说的对……什么？”穆纯含糊地说到途中，就被对方一掌扣在脑袋上。 “行行行，我在听呢，真的在听，”他挥开脑袋上的手，咽下嘴里的烤肉，随便应付道，“你继续说。别动手就行，不然我投诉你虐待青少年。” “我随便抱怨几句怎么了？哪里是虐待了？”尹悠帆不悦道，“不想被困在物质世界里的方法竟然是舍弃物质世界？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得出这种宁可全灭不能放过一个的结论？我就是喜欢物质仿佛生活，我的限定香水，我的大长腿就是用来穿漂亮衣服的，我的身体天赋就是用来显摆的，我的智商就是用来……” “几古里里骨地路读木？”穆纯嚼着烤肉说。 “听不清！”尹悠帆怒。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穆纯不为所动，毫不留情，“鱼和那什么掌还不可兼得呢，你居然既想要物质丰足，又想要精神富足，那岂不是什么好处都被你给占完了？不如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也对。你怎么学小长惟说话呢？别学了行吗？两个人嘴巴都跟萃了毒一样，这谁受得了。”尹悠帆问，“你的词汇量还是那么有限，新的语言模块装了吗？” “沐组。”穆纯咽下嘴巴里的肉，“基础模块够用了，反正过几天我就回西边去了，我对域的控制还没调整完，要去那边继续，语言模块以后再说。” “你吃慢点，你胃口真好，你都不会有烦恼吗？”尹悠帆基本抱怨完了，随即加入了这场“吃肉活动”，抢走了穆纯准备夹的那一块，替对方保管进嘴巴里品尝，“多少也得顾及一下你们高维的形象。” 穆纯瞪了对方一眼，及时夺走下一块，没让对方的抢夺计划得逞，道：“当然有。不过不多。我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不该又太多烦恼。至于形象？根本就无所谓，我们本来就没有那种东西，只有现象和象征。” “但你现在基本算是个低维人了，顾及一下也是应该的，”尹悠帆又从对方手里夺走一块肉，说，“不然你千挑万选这个容器岂不是浪费了？” “有道理。”穆纯这次都懒得瞪人了，继续专心吃。 “是什么感觉？”尹悠帆问的同时又抢肉了。 “什么感觉？”穆纯反问的同时还击。 “定制自己的专属容器，是什么感觉？”尹悠帆抢。 “从大变小。”穆纯还击。 “是不是相当于把西瓜大的自己塞进了芝麻里？” “差不多……啊！” 烤肉在两人反复的争夺中不堪其辱，愤而掉落到赤色火焰中，很快烧成一块?楓焦黑。 穆纯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你怕火！”尹悠帆惊喜道，“你居然怕火？！” “体验不好。”穆纯说。 “体验？”尹悠帆大笑，“你的用词能不能跟外表一致，说点像十几岁应该会说的话。” “花点时间就能克服。”穆纯懒得理她，继续吃肉大业。 “我本来以为你们都认知化了，根本不可能还有弱点。这么来看，你们在容器里就挺脆弱的。”尹悠帆颇感兴趣道，“这是初次物理下潜时留下的后遗症吗？就是你跟你的容器还没有达成共识的时候。” “我跟更喜欢把容器称作我的身体。”穆纯修正道，“物理转化过程中我还不够熟练。” “所以你一紧张，忽略了设备控制，成了掉进炉火里的烤肉，享受了地壳运动附赠的岩浆炙烤服务。”尹悠帆调侃道。 穆纯无语地看着对方。 “你害怕失去这个容器。”尹悠帆说出结论。 “算是吧。你们怕精神空虚，怕意识消亡。我却跟你们相反。”穆纯边说边吃，“虽然打起来就会很有趣，尤其是亲自动手切除异化的部分。但是我的身体很脆弱，必须小心照顾。毁了就等于死了，到时候就完蛋了。新的毕竟需要等待很久。” “别说得就像我们的身体损坏不会死一样，”尹悠帆没好气道，“你随身带的那台ai是负责照顾你的吗？” 穆纯颔首：“朋友担心没人照顾我，就硬塞给我的。它也没有物理实体，还好你们的传统科技水平已经相当接近我们，我就直接买了一台把它安装进去了。它融合率比我快，也比我好。从头到尾没花几分钟就搞定了。有时候，我会很羡慕ai……” “小骗子，”尹悠帆打断同时很想用力捏一把对方的脸，终归是忍住了，“你是怎么用这张可爱的脸，眼不眨就撒这种弥天大谎的？” 穆纯没有说话，只是把被烤肉束缚的视线挪到了对方脸上，不屑地看着尹悠帆，沉默而古怪。 “你可真狠得下心，”尹悠帆说，“对自己狠，对同类更狠。他们都很听你的话吧？但你只喜欢新鲜的，有趣的东西和人。早就厌恶他们了。你的同类如果发现了，不会记恨你吗？” “不会，他们，”穆纯略作停顿，“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说，这就要看你是不是会对初次见面就非常显眼的人产生好奇？我指褒义层面的好奇心。” “当然会。” “我对他们来说就是这样的象征，所以我的决定他们大部分都会支持，即便开始不支持，我也能说服他们支持。” “等于你什么都决定好了，别人的看法无关紧要，自我中心之余还要让别人以你为中心，没错吧？” “差不多吧。” “你这样会被人打死的。” “他们打不过我。” “你会影响我们吗？” “会。” “真可怕。我可不想变得自私自利还自恋。” “不可怕。会被我影响的人其实本来就是自我中心的类型，无私的人则始终无私。异化不会传染，情绪却会。” “……” 尹悠帆沉默了片刻，突然恢复开始那副唉声叹气地模样。 “注定了是吗？”她问。 “只能减缓速度，”穆纯点头，“从你们学会控制并人工制造出标准化认知的那一刻开始，物理层面的电子网络就早晚会被你们抛弃，打造精神网络的过程就是把每一个人的大脑终端化，而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化。” “意识的放大器。”尹悠帆了然地叹息，“本来造物主的概率只有一亿分之一，意识通过精神网络把一切都上传，以最快捷的方式共享信息的同时也共享了情感。 “这是早晚的事。”穆纯再度颔首，“异化者你也接触过了 “先天的本能和后天的理智所形成的心理活动的总合相互吸引，相互融汇，直到意识死亡……那我还研究什么移植意识，只是更换容器的话，灵魂的死亡依旧是早晚的事，你们也早就有容器和降临的概念了。我之前不是白费功夫吗？” “总要有人提出来，之后才会变成可能。”穆纯说，“是你的话还能还掌握主动权。” “我再确认一次，”尹悠帆说，“从精神网络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不能把它关停，否则已经被整合的思想就会彻底分裂，所有的地方都会陷入混乱； “但是只要精神网络存在，就必须依靠高维剔除的冗余来不断扩大并联入网络的规模，否则数据储存量就会告罄； “你们必须保持自己的量级，才能不断制造这种冗余，否则就会死亡。你们的死亡等同于精神网络的死亡，也等同于混乱； “但是，精神网络的不断扩大，就等同于在逐渐扼杀你们那无聊的固化维度，会加速你们的死亡和网络本身的灭亡——这就是‘共荣‘的真相。” “对。”穆纯说。”这就是完整的逻辑链。” “我相信你。”尹悠帆无奈，“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相信你了。不过，如果我发现你是在骗我，我就拿火对付你。” 穆纯又反射性瑟缩一下：“你这女人怎么那么黑心？” ※※※ “拯救天缥？”宣爻讷讷地重复着瑾瑜的话，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你没听错。”瑾瑜说。 宣爻闭上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他不够愚蠢，但也不够聪明。这是他当下能做出的最佳判断。 瑾瑜对他的沉默仿佛早有意料，并无威胁，只是劝诱道：“你认真想想，那可是天缥，你真的舍得他消失吗？” 宣爻咬紧牙关，瑾瑜陡然沉默地抬袖一挥。 漆黑的衣袖划过半空，犹如橡皮擦板抹除一块阻隔视线的黑暗。 黯青出现在彼端，旁侧站着宣爻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天缥色头发与眼瞳，紫水晶耳坠轻晃。 穆纯如有所感的蓦然回身，看清后眨眼边抵达近前。 第202章 二人看似相隔支持，可无论宣爻如何伸手，也无法碰触到对方。 依旧有无形的屏障阻隔，让他们都不得越雷池一步。 宣爻瞪向罪魁祸首，瑾瑜全无所谓的再度挥袖。 被擦除的黑暗恢复原状，宣爻再也看不到彼端。 瑾瑜如同故意戏耍宣爻，只不过是给他看一眼。 “你有朋友吗？”瑾瑜问。 而后他瞬间仿佛就看透了对方，径自回答：“看得出来没有。” 宣爻反射性瑟缩了一下双肩。 “那么，”瑾瑜改问，“你有家人吗？” 第163章 万际灵.18 瑾瑜的连续直击宣爻内在最脆弱的部分。他的行为也是。 宣爻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依旧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瑟缩起身躯。 但他很快怔住，仿若想起了什么。 他下定决心般闭上眼，很快就睁开来，重新站直身躯，尽可能展露出不为所动的表情。 以黑暗为背景出现的四个人，都是他曾经最为熟悉的人，也是他日常生活里仅能接触到的人。 爸爸维持原本的模样，穿着老旧的工作服，出门前叮嘱宣爻看好调皮的哥哥姐姐，就带着数十台巨大的土质改造工程机械，在漫天的沙尘中忙碌；妈妈正在调试新的小型ai，计划把它分配到维修屋顶或抽水管道的养护之中，这样就不需要她去定期查看；哥哥和姐姐开始在争执，理由对方未经允许进了自己的房间。他们即将扭打起来以前，二人把怒火中烧的视线集中到安静地缩在墙角偷看的宣爻身上，要求他做出“公证裁决”…… 无比熟悉的“家人”就在宣爻面前，抬起手就能碰触。 柔软的头发，尚且稚嫩的脸。 一切都如有实质，他却无法回应他们的任何要求。 因为，就连他看着他们的视角都已经出现了改变。 曾经幼小他需要仰起头，此刻他需要微弯起背部才能对上俩个孩子的视线。 愧疚仿若炽烈的火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堪堪制止自己刺痛的眼眶宣泄情绪，阻止自己就地蜷缩起来，僵着身躯尽量站得笔直。 瑾瑜只让宣爻重温了片刻，就让一切以最为血腥的方式消失不见。 熟悉的“废墟”成为宣爻对边境最后的记忆，也是此刻固定在他面前的场景。 恰如瑾瑜所言，宣爻的确对他充满敌意。 因为宣爻最应该憎恨的就是“意识永寂”，而瑾瑜就是缔造了的罪魁祸首。 但是宣爻心底的愧疚很快压过了憎恨，因为当下维度依旧必须遵守灵与肉不可分离的规则，因为危及的那一刻他“借用”了他们的身躯，让他们失去了唯一可复活性……是他亲手让一切变得于事无补，而他却在心下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肩上的重担。 这让憎恨变成剖白自己的可耻。 如果瑾瑜所象征的不是“梦境共联”，如果瑾瑜没有通过梦境释放潜意识木马，如果瑾瑜不需要更适合更有效率的拿到崭新的降临容器，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宣爻自然谈不上憎恨。 如果瑾瑜是故意针对一些特定的对象，就像任何罪犯一样可以通过心理角度去解读。 可是，瑾瑜只不过在“筛选容器”，只不是只是在寻找强度更高，更适合被高维人使用的容器。 就像尹悠帆所说：他们只是把我们当做蚂蚁。不会故意踩死，只是一不小心。 瑾瑜“一不小心”，既能让身为“蚂蚁”的宣爻感觉到毛骨悚然地恐惧。 “感人的重逢不是吗？” 瑾瑜的问题并不需要回答。 他问完就再度挥袖，让那一片废墟和宣爻记忆里的四人都消失无踪。 “我知道去哪能找到他们。”瑾瑜说。 “找到……他们？”宣爻不自觉开口。 “你的家人，”瑾瑜道，“之前黯青就在共享梦里跟你说过，可惜他给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让你不愿意信任他。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应该不存在这种问题。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去找你家人的灵魂，再为他们缔造新的容器。” 宣爻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瑾瑜反问，“我们可是来自比你们更高的文明，更高的维度。我都已经告诉你，我就是神圣与安眠的现象本身，你难道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死亡也是……？”宣爻嗫嚅地挤出声音。 “没错。”瑾瑜满意道，“死亡当然也是安眠的一种。” 他说：“他们早已经通过我的冗余，就在广大的精神网络之中。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帮你找到他们。” 他说到途中便抬起了双臂，向两边外伸展开来。 如同在拥抱四周的黑暗。 宣爻却是一个激灵，陡然如同从漫长地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反射性地垂目瞄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露出的半截黑曜石手串，再看向对方半举在空中的双臂。 瑾瑜垂落的广袖近乎完整的露出了他的两条胳膊，上面戴满了“饰品”。 乍看就像黑曜石材质的手环，细看却发现无处不透着诡异感。 没有矿石打磨后特有的光泽，每一个手环又分成了好几节，简直如同臂环一样层叠地覆盖了整条前臂以及半条上臂。 瑾瑜注意到了宣爻的视线，徐徐放下了手臂，并拢在自己面前。 他看那些“黑色臂环”的眼神既温柔又炽烈，混杂着无法用言辞形容的执着，激烈得让宣爻心惊。 “这是他的一部分。他寄放在我这里的一部分。”瑾瑜说，“不过以你能理解的方式呈现出来就是这样而已。” 一个闪念滑过宣爻的脑海，他不想追问，却又忍不住追问。 “谁的一部分？”他近乎无声地出声。 “天缥。”瑾瑜说。 尽管答案宣爻已经先一步揣度出来，但在得到确认后依旧说不出话。 “看来你终于对维度之间的差异有明确的意识了。” 瑾瑜放下手，很快又抬起双臂，朝两侧展开。 “你刚才已经跟我一起跃过了属于我的‘事件视界’，抵达了与‘不可见的彼端’。” 瑾瑜再度挥袖，抹除一块黑暗，给宣爻看一眼还停留在透明屏障那边的穆纯，很快又重新遮蔽。 “当然，事件视界之后，你们是看不见的，只能使用我的眼睛，才能看到彼端的天缥。”瑾瑜满意地看到宣爻惊讶得瞪大了双眼，问：“还想看到他吗？” “想。”宣爻毫不犹豫。 “那就更应该答应跟我一起拯救天缥。”瑾瑜说。 宣爻重新闭上嘴。 “有自主意识的核心核真是难用，还是行星作为意识载体更容易控制。”瑾瑜不悦地嘀咕起来。 “什么？”宣爻再度惊愕。 “本阿里核心核就是我们制造的一种降临媒介。不过是最初的，最不成熟的版本。”瑾瑜说，“当时能降临的不是我们的个体，而是我们的集体，是一种高密度、多广度的灵魂通道。我们的冗余，你们信息流体都是通过这种通道进行交换和平衡的。” 宣爻脑袋里奔涌着无以计数的念头，表面却只能沉默。 “你是不是觉得天缥会来救你的？”瑾瑜似乎失去耐心了，“但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宣爻不自觉出声后才意识到对方是在故意诱导自己说话。 “因为这里是我的域，”瑾瑜说，“是只有我们才能拥有的，也是我们真正的特殊之处——广域。” “那个，白……光？”宣爻失声道。 “白光？”瑾瑜径自颔首，“你之前看到白光，是我的独域，并非广域。” 他再度挥袖，抹除一块黑暗，白光如游龙般在一块黑幕上到处流窜。 几乎是宣爻看清的瞬间，瑾瑜又遮蔽了一切，让四周恢复了黑暗。 “懂了？”他问。 宣爻摇头。 “用你能理解的概念来类比，就好比这里是任意一颗行星的复制品，不过只有高维才能进行一瞬间的复制——就像那颗无编号行星的镜像。” 瑾瑜说到此处再度挥袖让宣爻看到了彼端的天缥和黯青。 “你看，他们在对面，你能看见他们，他们也能看见你。但是他们能看见你，是因为他们是高维人。你能看见他们，是因为我把自己的眼睛暂时借给你了。可我们实际上却分别位于两个完全不同的行星。没有我的允许，你既无法离开，与无法与他们进行沟通。” 宣爻怔愣地表情让瑾瑜倍感愉快。 “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前往预定地点。”他说，“而天缥是无法追踪过来的。” 瑾瑜说到这里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问：“懂我的意思吗？” “耳坠。”宣爻立刻明白了。 “不错。大概除了你以外，没有谁注意到。但是，一切都是计划好的，”瑾瑜说，“从天缥出面与黯青抢夺核心核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为天缥准备好了一切。” 第203章 最开始是黯青闯入管制局假装拿走核心核，实际上却是去帮助黪紫“诞生”； 接下来是“主动降维”，庞大的耗损把穆纯困在了治疗舱内，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而后是“黄金心”趁机夺取大量的“精神阈值”，用来反哺黯青，使其缩短跟天缥之间的差距； 最终选定一颗行星，以“抢夺核心核”促使穆纯再度“借出精神阈值”给别人使用，否则就来不及撤离所有的人。 “你们非常弱小。无论来多少人，都只需要一些时间就能解决。只有核心核与你的融合是个意外，”瑾瑜说，“不过我及时修正了一切，给天缥制造了更多的意外，让他精神阈值反复耗损，直至达到过渡耗损的临界值——你注意到了吗？” 宣爻一惊，问：“什么？” “他连必须执行的睡眠状态都被剥夺了。”瑾瑜说，“他最近完全没有处理过冗余。” 宣爻愣住。 “他的精神阈值已经没有剩余多少，冗余已经超过容器所能容纳的极限了，他已经处于最糟糕的状态，早已经丧失了稳定的物理状态，”瑾瑜笑了，“他不过是在勉力维持，随时都有可能失控，自然不可能来救你，甚至连想要挣脱出黯青的广域都不可能了。” “你们把他关了起来，动手解决掉了其他人？”宣爻直指关键，“只因为我还有用，才会把我留下来？” “其他的都没错。”瑾瑜说，“唯独关于天缥的部分是错的。” 他陡然凑近宣爻，对他道：“确切的说，天缥只是回到了我们的身边。不是关，只是回家了。” 他说：“之后，我会帮他摧毁容器，让他正式回到我们之中。” 宣爻瞪大双眼，说不出话。 “走吧。”瑾瑜说。 “去哪？”宣爻找回声音。 “距离目的地还有不短的距离。”瑾瑜答非所问。 他一抬手，宣爻的双腿自己动了。 第164章 万际灵.19 “人类意识到‘思想’是我们的特异点后，人类才算是正式诞生在这个宇宙内。” 宣爻沉默地盯着悬浮在自己前方的瑾瑜的背影，迟来的才注意到对方脑袋上距离一人高的地方漂悬着资料里见过的另外几个核心核。 “语言树根”像是一个缩小到只有巴掌大的树木，表面有跟“三清莲花”下流淌的信息流相似的脉络。 “小脑”像是一个球体与三角体的组合，表面好似有无以计数的星辰附着，不时以极不规律的方式交替闪烁。 而宣爻自己在瑾瑜眼中，跟那两个核心核并无二致，除了拥有人形，还会说话和思考。 宣爻知道自己必须阻止对方去摧毁“天缥的容器”，否则跟自己同在一个维度的穆纯就会死亡。 但他对瑾瑜一无所知，也对自己四肢不受控制的状态束手无策。 冷静。肯定还有时间，也有机会。 穆纯既然让自己从过去、现在和未来里寻找线索去破解真相，那就证明自己的确能，到时候再抢先一步做出选择也来得及。 “你们憎恶天缥吗？”宣爻尝试问。 “憎恶？”瑾瑜否认，“怎么可能？天缥始终是我们最喜欢的同类。” “你们如果真的是他的同类，”宣爻不悦问，“如果真的喜欢他，为什么要逼他离开喜欢的地方，为什么要强迫他回到讨厌的地方？” “因为他会消失。”瑾瑜笃定。 “他怎么可能会消失？他又不讨厌你们，还在尽可能的包庇你们。”宣爻无法理解对方的话，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解读，“他在这里一直很开心。看到他高兴，你们难道不会替他高兴？你们想见他的话，就降临下来。随时都可以来，不是吗？为什么反而选择破坏他喜欢的一切，还一定要强迫他回去？而且你为什么要抓我？我又能帮你做什么？” “随着时间的拉长，思想会逐渐分化成不同的思想，有的能成为人性中的闪光点源头，有的则代表着人性中的罪恶。” “……” 瑾瑜置若罔闻地径自继续起了方才的话题，让本就不善言辞的宣爻尴尬地彻底哑了，同时愈发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模式，也无法理解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 “从原始宗教的七罪开始，到后来的异化分支，大脑突触激活的七种组合，再看七际，都是围绕着思想诞生的。最终只剩下两种：一种无趣的，一种不断试图挣脱出这种无趣的循环。” 宣爻尽量集中注意力聆听对方的话，尽可能抓取出其中的破绽来为自己所用。 “梦中梦中梦很无聊不是吗？”瑾瑜很久没听到对方出声，回头扫了满脸疑惑的宣爻一眼，又继续道，“我是前一种，我的象征意义和实际作用都围绕着它，有着一成不变的意味，我的诞生即意味着无趣。 “天缥则是第二种，所以我们都喜欢他。因为他所象征的意义就是我们所喜欢的意味。只可惜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里运行，也在随着时间在逐渐崩溃，尤其是人类，早已经崩溃得不成人形，一切已经名存实亡，急需拯救它的救世者。” 他略作突然停顿，转身看了宣爻一眼。 “听不懂吗？”瑾瑜问，“在‘英雄受难’的原始概念里，就曾经提到过通过堆放更多的英雄尸体来达到释放和拯救更多普通人的目的，实际上却是献祭的谎言。” 他说到这里再次停顿，因为过于明显，无法用回身的动作掩饰，只得放弃。 “稍等，”他说，“我需要更换容器了。” “……” 瑾瑜边说边抬起手，悬浮在宣爻旁边大叔的儿子身躯立刻到了他的面前。 宣爻眼前的一切一瞬归于黑暗，他明白对方是用“域”遮蔽了自己的视线。 犹如被蒙住了双眼，片刻后恢复原样。 “完整的我加上一部分天缥，终归不是一个容器就能长久负载的。” 瑾瑜更换的很快，习以为常的把刚才使用的容器抛弃在脚边，容器则像泥土塑像被迫经历了过久的干涸，自行龟裂破碎为血肉白骨，从漆黑掉落出去，他的广域也随之解除。 宣爻先是一惊，然后转喜，不停转动眼珠，试图寻找穆纯的身影，可跟刚才不同，四野变得一片空旷，地面也没有裂口，仿佛广域已经把他们送到另一颗陌生的行星。 “这本来是为了你准备的地方。”瑾瑜笑了下 ，“可惜被天缥捷足先登。” 瑾瑜重新以大叔儿子的面孔出现在宣爻身侧对其颔首，为那具身躯增加了诡异的神圣质感，而他对待容器的态度就像换掉一件破衣服，让宣爻心下愈发毛骨悚然。 “别那么害怕。”瑾瑜道，“钥匙是非常关键的部分。我如果伤害你，就等于是在摧毁核心核。”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宣爻重复了问题，“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为了表达善意，你的脖子以下暂时归我指挥，脖子以上依旧属于你。”瑾瑜答非所问地解释着，“你暂时没办法夺回主控权限，除非你能解析我接入你脑神经元的算法和路径，否则你就只能乖乖听我的话，或者，选择死亡。而你并不是个有自杀癖好的人，我相信你会配合我的。” “我又不是ai，”宣爻不禁小声嘀咕，“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瑾瑜怜悯了无知的对方，“大脑的算率是ai永远无法超越的，所以辅脑只能是辅脑。就像你可以借用别人的域一样，我也能直接借用别人的大脑。否则我们算什么高维？你所以为的人又是什么？” “碳基生物。” 宣爻的回答让瑾瑜一愣，随即露出相当怜悯的表情。 “我指灵魂的部分。”他补道。 “性格？”宣爻问。 “沾边了，但是不准确。”瑾瑜说，“确切的说是成长经验中积累出的信息流与算法，也就是经验、性格和情感的总合。” 宣爻哑然地看着对方，觉得自己跟对方所说的任何话都是徒劳，充满无力感。 “假设，大部分的人被大数据信息化整合之后，会发现他们其实喜欢同样的东西，尤其是对待自己的欲求时，七个种类的东西就足以覆盖人的一生，也让你们产生出相类似的无聊颜色。不过，也有特殊的颜色，你觉得这又代表什么？”瑾瑜问。 “特殊的人。”宣爻不假思索道。 “你理解了。”瑾瑜笑了。 宣爻：“……” 即便瑾瑜没用穆纯的脸，他也远比黯青要更像穆纯，像得让宣爻感觉到心惊。 “假如我变换一下发色与瞳色，用天缥的外表跟你自我介绍，自称我就是天缥，你被骗的概率会很高，因为相比黯青我与天缥更为相似。” 宣爻暗自咬紧了牙关，简直怀疑对方窃走了自己的思考，但他又不能放弃思考，只能努力保持冷静，尽量不受对方的影响。 “其实维度越高，彼此的争夺就越残酷血腥，远超于你们贫瘠的想象之上。必定会毁灭对方最后一点意识，防止任何复原的可能。” 第204章 瑾瑜略作停顿，修正了自己用词。 “以我为例的话，你肯定无法理解，那就以天缥为例，套用刚才的ai理论。”他说，“在天缥受到大家欢迎的前提下，他本身所象征的量级就比其他高维人要庞大，这意味着他需要把自己分别安装到无以计数的功能模块里，才能确保功能齐全并且正常的运行，也意味着他的降临比其他人要困难。 “如果天缥是ai，他只需要减少自身的一些功能，就可以确保容纳进他的身体里。可惜天缥依旧是人类，他的灵魂不能被切分，只能分割出他的精神阈值——这是他的力量，这也是你们接触到的他远比我们所认识的他更为弱小的理由。” 对方的话尾让宣爻怀疑了自己的耳朵。 “弱小？”宣爻简直想跟谁借个独域把瑾瑜的脑子拆开看看。 “那些阈值寄放在了我和黯青身上，缺损则在天缥体内形成了内部的空洞。”瑾瑜问，“你猜这种空洞如果显露在外部，会是什么东西？” “……冗余？”宣爻不太确定的揣度。 “是不确定性。”瑾瑜说。 “不确定性？”宣爻懵了。 “前一刻他还非常喜欢的东西，后一刻他却会突然弃之不顾。” “……” “他每次诞生，都把他的一部分交给我保管。这是我们的特殊之处。”瑾瑜又笑了，“怎么样？很有趣吧。他那个耳坠，也没让你碰过吧？那也是他的一部分。” 宣爻蓦地回神，之前关于耳坠的种种竟然都解释通了。 “ai的机能的确比人类好，综合算率却不如人类。但是人类无法存储信息，长期记忆不经常使用也会以往。”瑾瑜说，“我比他更早沉溺于物理世界，比他更早就开始了降临，这也是我知道应该如何缔造或筛选容器的理由。 “当然，你更应该把理解为我是他在第一次诞生时就切割下来的癌症，是你们概念里的兄弟。 “我们无法理解生死，无法理解情感，也就没有与之相关的任何概念，无法成为你理解概念上的人类，他也是。” 宣爻沉默地盯着对方，仿佛期待对方的解释能更为冗长一些，方便自己接纳了诸多信息而变得一片混乱的大脑能里出头绪。 “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喜欢你？”瑾瑜问，“但他只是擅长用言行举止给你这种感觉而已。” 宣爻骤然回神，暂时抛开旁枝末节反驳道：“这句话你上次说过了。” “那是黯青，不是我。”瑾瑜纠正道，“虽然不能用常规概念上低维人类认知里的情感来定义我们，但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他喜欢的只有自己。 “他只在现实里构建共享梦，按照自己的喜好，缔造他喜欢的一切，包括他自己，或者他喜欢的一切，包括——你。” ※※※ “回去？” 穆纯嗤笑地看着黯青。 “回哪里去？”他问。 “回家。”黯青说，“回到诞生之地，回到同类之中，回到……” “你顶着我的脸，让我离开物理世界，让我回去，是不是还要劝我这个破地方不值得我留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穆纯打断对方，表情麻木里透着阴沉。 “我现在就可以解决你。” “你不会这么做的。”黯青笃定，“连日的冗余累加，你已经在失控边缘，你根本不想损失自己唯一的容器。” “既然上面那么好，你降临下来做什么？瑾瑜为什么要把你放回来？”穆纯反问，“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都要感谢我没有赶尽杀绝。” “你……”黯青一愣，“简直就是过去的他。” 他突兀地低声感慨让穆纯一愣。 “他？”穆纯问。 “过去的瑾瑜。”黯青说。 “你说什么？”穆纯一把揪住黯青，“说清楚！”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有时间？”黯青反手揪住了对方，“你是不是还想珍惜这最后一点时间，尽情的放肆享乐，最终才去履行作为救世者的责任？” 黯青指了一下对方的耳坠，道：“看来你的阈值真的见底了。都没余力把所有的意外联系到一起。还是说，你太过相信瑾瑜了？” “不是你因为没有足够的阈值才通过梦境从别人那里窃取？”穆纯手指用力，几乎要折断对方的脖子。 “不是没有，”黯青匪夷所思地看着对方，“常规途径获取很慢，而且需要时间累积。” 毕竟所谓的精神阈值，就是人与人交互时产生的情绪价值无论正负的反馈累计。 尤其正向情绪的反馈更会加速增长。 “不过，通过精神网络获取更快。”黯青说，“毕竟其他途径都不如共享梦汲取来得简单便捷。” 穆纯立刻想到诸如蓝桥梦、夏馨等被筛选出来特殊容器，联想到能同时容纳无以计数臆想的“黄金心”，想到此前黯青闯入管制局的破坏与针对宣爻或者说是核心核的种种行径。 如果说“意识永寂”是一种海量的筛选，所筛选出来的都是一种只适用于尹悠帆的短期容器。 那么兼备灵魂和身体双重强度的异化者们，就是高维人专属的“快捷定制容器”。 “你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阈值，你是想要更多的阈值，”穆纯恍然大悟，“你甚至不愿意多花点时间，因为你跟擅长等待的瑾瑜的目的完全不一样。你已经动手了——解除你的域，否则……” “否则如何？” 黪紫不知何时出现在黯青的域内，就在穆纯的身后。 穆纯回身，看着穿着那身赤红的道袍紫发紫眸的女人。 “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火焰与黪紫的话一同出现。 “如果我发现你是在骗我……” 穆纯了然：“你就拿火对付我。” 【??作者有话说】 松鼠：脑子好痛jpg 第165章 万际灵.20 “首席——救命！” 录子濯刚从辅助舱里爬出来，就听到被安全装置封锁在舱内的韩归铄声嘶力竭的大吼。 “反正你已经把应急措施分发到邦联其他机构了，干脆就留在里面吧。有辅助舱保护你，就算飘到太空里，你也能坚持好几天。足够你等待临近宜居星派来的救援了。”要不是四周一片漆黑，录子濯都想赏那个没出息的辅助一个大白眼，“实在不行就用局长给你的免死金牌。我得去尘立言那边。” 他说完直接就依靠全域落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背后尽是韩归铄的咒骂。 “出事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喊局长了？免死金牌我怎么可能舍得随便用？你这个破首席！” 尘立言对上黪紫，经验少说差了三十年，对上夏馨这个容器光是基础能力就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更别提里面装着个黯青。 阿茶的个头不算矮，却也称不上是强壮，面对黪紫这种元老级，不失控已经算不错了。再加一个使用夏馨做容器的黯青，顺手要保护一下尘立言，早就不是以一敌二，而是以一敌三，外带还拖着“一条残腿”。 本来就狼狈的二人在遭遇“广域”所导致的地震和重力混已经足够他们手忙脚乱，相比之下丧失照明根本不算什么，毕竟只要放出全域就能充当视觉。 高低维之间的差距让他们只能漂浮在不时会冒出的触手的无限延伸的走廊里，眼睁睁看着管制局里那些被凝固在半空中的人陆续被拉拽到银白岩浆之内，灵魂被剥离，身体被融化…… 韩归铄一度想直接把整个管制局剥离出去，扔到太空之中避免灾害继续扩大，但还没等他付诸行动，银白的湖面吞噬掉了管制局建筑群落边缘的屏障，如同传染病般朝着其他群落扩散。 等到录子濯赶到的时候，黪紫的降临已经结束，而黯青也和容器夏馨一同消失了踪影，顷刻间就毁了管制局的银白琥珀则沿着地面不断扩散。 周围的建筑群落跟方才的管制局遭遇相同，建筑的结构刹那就被颠覆，龟裂在四面八方扩散，光线无法靠近，视野可及的一切被不断融化，重力都和空气都扭曲出了怪诞的形态，有无以计数的人被凝固在空中。 但跟管制局不同的是，那些人都是普通人，并没有异化过，更没有全域等相关设备，几乎是在重力和空气扭曲的刹那，他们就被扯碎了，他们的灵魂则被不断吸入那片银白岩浆中。 随着银白继续向外流淌，传染开始蔓延向整颗行星。 “这是……”阿茶茫然且恐惧地看向录子濯，问：“我们该怎么办？” “上一次，”尘立言勉强找回声音，“500号那次，这个东西是怎么阻止的？” “局长的广域。”录子濯据实以告。 阿茶：“……” “纯哥没在，”尘立言试着问，“我们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总能有我们能做的事情吧？” “疏散……” 第205章 录子濯咽了一下才说完整。 “疏散这颗行星，通告其他各局各委员会，然后是首都圈……不，应该是全邦联，进行全方位戒严，重新启用有线、蓝牙无线等旧式网络通讯方式。” 阿茶惊讶地“啊”了一声，尘立言也同样疑惑：“疏散行星我能理解，其他那些怎么回事……？” “我跟局长模拟过最糟情况，”录子濯说，“就是眼下这种——事态已经不是我们的维度能控制得了的级别。” 阿茶和尘立言愣住。 “精神网络即将关闭，所有身份识别和精神健康舆情系统都将失效，”录子濯叹息，“在这个基因可以轻易就被复刻出来的时代，一旦失去了依托于精神网络身份识别和精神健康监控，无论是谁都可以冒用他人的身份恣意发泄自己的疯狂，犯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以我们几个的量级，一位遏制者至多能像西边那样勉强维持一个局域精神网络，而且也必须以舍弃我们本身的自我意识为代价。” “怎么舍弃自我意识？” “死一个或者死全部。” 尘立言的问题和阿茶的回答几乎同时出现。 “此后，除了在我们意识覆盖之外的各个星系，他们都将会陷入意识孤岛。”录子濯说，“随之而来的，波及整个邦联的大混乱。” “纯哥呢？”阿茶一把抓住首席的胳膊。 “他不来帮我们了吗？”尘立言也问。 “如果可能，他会来。但是我不确定是否有这种可能。”录子濯遗憾道，“如果他赢了，就有可能回来。如果他输了……我比较希望他不会输，陪葬可不是什么好结果。毕竟只有他和委员会那四位是真正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陪葬？！”尘立言错愕。 “赢什么？”阿茶同样惊讶。 “赢得无限争夺。”录子濯说，“赢得广域无限意识争夺。” ※※※ 周遭的黑暗仿佛刹那就被黪紫的火海替代。 赤红道袍猎猎作响，如屏障般包覆着她，让她在火焰中毫发无伤。 烈焰啃噬着灼伤了穆纯的皮肉，让他敏锐的五感备受蹂躏。 黪紫妄图以此逼迫穆纯逃窜，他却不自觉扬起唇角，屈指剐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紫水晶。 火焰登时如同遭遇了屏障，在正中间空出偌大的柱形空洞，不再靠近穆纯分毫。 “别反抗。”黯青陡然出声并动作。 他并非在帮助黪紫，只是想让天缥陷入绝望。 四周一刹被黑暗覆盖，下一刹那却又褪去，换做一幅幅身临其境的场景，让穆纯仿佛瞬间置身于遥远的管制局之内，让他亲眼目睹正在那边发生惨状以及还在不断扩大的惨剧。 穆纯动作一顿，黪紫的火焰却没有停止，瞬间就将他完全吞没。 “天缥，你看清楚了吗？”黯青知道对方不会如此轻易就湮灭。 穆纯在黪紫惊愕地注视下跃出火焰，带着衣角上未灭的火焰与双臂上的灼伤跃出，伴着一闪而逝的怪诞黑雾裹挟着黯青，一击将其推出数百米之远。 黪紫随即追击而至，但她这次却不是用火焰，而是利用火焰掩饰了自己的拳脚。 怪诞黑雾再度一闪即逝，穆纯被迫扔开黯青去应对黪紫。 在速度上黪紫占上风，好在穆纯在力量上更胜一筹。 物理攻击和独域的攻击反复切换，谁也无法预料什么会在下一刻出现。 随着穆纯左耳的紫水晶耳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缩短，黪紫的攻击强度也在迅速下降。 “相对时间加速？！”黪紫不经意间抬起胳膊，了然地看了一眼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物理形态，“小天缥，你还是这么恐怖，不过阈值耗损也很多。” “你依旧就是屡战屡败的最佳代言人。”穆纯懒得跟对方废话，“你这种半吊子的强制升维，根本就没资格参加‘争夺’。快点滚吧。别再浪费你好不容易储备起来的阈值了。” “说话还是这么难听，”黪紫一笑，显然并不计较，“等我存点阈值，下次降临再见。” “滚！” 穆纯这次完全不想再跟对方废话，几乎是在黪紫说话的途中，就释出一缕黑雾，袭向对方的头部。 黪紫身体随即变得一片空白，而原本作为其降临载体的獠牙面具也被黑雾粉碎。 “黯青。” 穆纯唤了一声的同时扬起了唇角，再度屈指剐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紫水晶。 “准备传送——” 黯青话没说完，一边手掌就齐着手腕被切断。 他立刻切断了自己的痛觉，用全域给伤口止血，但他的另一只手和双腿随后也被切断。 穆纯伴着一缕细如发丝的黑雾，出现在了黯青面前。 “我准你跑了吗？”穆纯用膝盖抵住黯青的躯干，用对方的手掌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黯青剧烈咳嗽，但是疼痛只是五感，与容器的呼吸本能无关，痛苦仿若源于灵魂深处。 “你借了谁的眼睛？”不知不觉，穆纯已经暴露出自己深藏的本性。 “是……我的。”黯青那具跟穆纯有同样面孔却脆弱得多的容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咳嗽与粗糙的呼吸，“你在那边所喜欢的东西没有了，全都没有了。这样你就愿意回来了……咳咳咳！” “你这种废物怎么可能跨域使用自己的眼睛？”以穆纯对黯青的了解，就算加上部分自己的阈值也不可能做到，“是瑾瑜的眼睛，还是哪个容器的眼睛……？”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穆纯问到途中径自一怔，立刻察觉到不对之处。 眼睛？ 他好像见过“眼睛”，而且还是非常巨大的“眼睛”。 但是他接触的异化者太多，一时根本想不起来是谁，只能用排除法迅速筛选，这才得出结论。 “是夏馨的眼睛。”穆纯说，“你是通过夏馨与行星融合，在加速摧毁那边是吗？你现在同时降临在两个地方？这是因为我的阈值？你从瑾瑜那边得到的量级比他说的要多得多？” 可是，他刚确定一个答案，心下却冒出更多的疑问： 他们虽然是同类，是同族，但是他们互相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域”是如何。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没有谁列外。 黪紫的可动时间很短，依靠黯青的部分阈值通过载体降临也是同样，这更能证明黯青就是个废物，加上黯青现在用的容器只是自己当初留下的次品，整体都不可能兴风作浪。 问题是黪紫的广域是什么？ 她既然能强制升维，肯定有广域。 黯青最开始没有设备，就能用自己淘汰的这些次品容器进行传送，会不会就是因为黪紫？ 这应该也是她背叛一手搭建起来的管制局的关键点 难道黪紫各个地方都留了一点“域”，这就是她的“广域”？ 毕竟以前没有这种广域，但白光闪电自己刚才见到了。 他本以为就是黯青的独域，但是刚才黯青并没有使用。 仔细想来，黯青的广域可能是能吸收和分解灵魂的四维平面，白光他则只在瑾瑜那边见过。 他一度以为白光是瑾瑜的广域，但或许应该是瑾瑜的独域？ 黯青说自己就像过去的瑾瑜。 肯定不是言行举止，而是对低维物理世界的执着，更有可能是广域，而这个“像”或许指的就是“视觉”层面的相似。 那么，瑾瑜的广域，是那一片黑色的思维球体，但是能在其基础上进行透明上转化…… “废物，说话。” 瞬息之间穆纯脑袋里闪过无数念头，筛选之后只留下了一种可能。 “瑾瑜他的目的不是争夺，而是湮灭吗？” 【??作者有话说】 _(:3」∠)_最近日更都是八爪鱼式的现写现发主打一个鲜度，bug都没修（躺 第166章 万际灵.21 “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误解我的想法。” 瑾瑜说话时再度一挥袖，把遥远光年之外的一切透过信息流体直接送入宣爻的脑海，让他如同身临其境，也让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我对你没有敌意，我曾经也非常喜欢物理世界。” 宣爻花了些时间才认出那片漆黑与混乱的地方，认出那是他曾经被明亮的天空和高耸的建筑群落晃花了眼的首都圈中央核心区之一，也是管制局所在的编号00001宜居型行星。 整颗行星都已经面目全非： 宣爻曾经注视穆纯进行“全域示范课”的管制局训练室已经消失无踪，只有零星几个残存的舱与室内蜷缩着恐惧的人们；近行星轨道人造的民生设施和商圈都已经只剩下碎片，包括那家“星云餐厅”；如同传染病般朝着扩散的银白岩浆不止吞噬了“01号”宜居行星，还如同被从高空沉落深潭石块激起的水花，不断涌向周围的行星，感染整个星系。 第206章 被迫“一日游”的“05号”度假型行星以及卫星上的“星辰过山车”都已经变成了残骸与碎块，无序地在太空中四处漂浮，行星上则布满了银色的岩浆，建筑物满是龟裂，人工照明彻底消失，光线无法靠近，视野可及的一切被不断融化，就连重力和空气都扭曲出了怪诞的形态，有无以计数的人被凝固在半空中，不断被无形的力量陆续拉拽到银白岩浆之内，剥离灵魂，摧毁身躯…… 在那一片绝望之中，扩散竟然依旧没有停止或减慢。 “无限争夺。”瑾瑜问，“你对这个词有印象吗？” 宣爻充耳不闻地看着自己脑海里的一幕幕，只觉得像是自己的幻觉或是糟糕的梦境，只想立刻回去帮他们脱离困境，可他自己还被对方控制，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 “没有。”他终于开口。 “广域无限意识争夺。”瑾瑜略顿后强调，“争夺，明白吗？” 宣爻半是豁然半是惊骇地瞪大双眼，重复了对方刚才说过的话：“‘维度越高彼此的争夺就越残酷血腥’？” “没错。”瑾瑜笑着颔首，“从每一位高维人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必须参加‘无限意识’的争夺。虽然从物理角度来看，或许算不上是血腥……” “‘却必定会毁灭对方最后一点意识，防止任何复原的可能’。”宣爻再度只字不差地回忆起了对方刚才说过的话。 “注意到了吗？”瑾瑜笑着默认，接着却答非所问，“即便你无法使用辅脑，依旧能完整重复我刚才说过的任何一句话，这就是核心核的力量。” “你们争夺的是无限意识？”宣爻没有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无限意识是什么？” “是除了我们以外所有的一切。”瑾瑜这次竟然解释了。 “你们以外的一切？”宣爻愈发糊涂了。 “我们是个体。‘无限意识’则是除开我们之外剩余的一切。”瑾瑜这次耐心非比寻常，“‘一切’是一个整体，同时也是我们整个高维世界，更是‘无限意识’不断漫游的地方——用你更容易理解的方法来解释的话，‘无限意识’就是整个高维世界，是个体的反面，是一种集体或集群。但它却不存在于物理层面，跟你所在的世界仅有时间和能量的部门有所关联。” “是你们的……家？”宣爻不确定道。 “不止于此。”瑾瑜道，“还是我们的出生与死亡的唯一地点，更是我们除自身以外最为重要的地方。” 宣爻决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理解：“既然是你们的家，为什么你们还要互相争夺？” “总要有一个人负责保护这个家，负责做出决策。”瑾瑜说，“否则我们会在每一次选择中不断分裂，最终连‘无限’的都会不复存在。” “你刚才说争夺，现在又说保护，”宣爻皱起眉，“到底是什么？” “需要争夺的是我们，需要保护的是他们。” 在宣爻被瑾瑜绕晕前，又听到对方说。 “争夺是为了成为唯一能让大家都认可和向往的个体意识，成为最重要的象征。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我们的无限——我们的家不会分裂。” 瑾瑜在冗长地话语的末尾终于说出宣爻寻求已久的答案。 “这就是天缥的象征——好奇心。” 宣爻瞪大双眼，瑾瑜的话语却还在继续。 “也是天缥所承载的‘无限’目前的象征。” ——好奇心。 是探索和启蒙的关键。 是无论什么生物，只要具备大脑，就会思考，就会促生行动的“初心”。 “所以，他也是救世者。”瑾瑜说。 “救世者？”宣爻骇然，“不是遏制者？” “不是。”瑾瑜笑了，“天缥的容器是遏制者，但天缥本身却是救世者。” 宣爻为懵着，就听到对方继续道： “在你们的精神网络雏形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为你们设计了‘三与七’的组合。” “三与七？”宣爻找回声音。 “三个认知入口。” 瑾瑜顺序指向悬浮在自己头顶的“发光树根”、“球体与三角”以及宣爻。 “语言认知，行为认知、诞生认知。” “语言树根”如果有所感，巴掌大的树木下流淌的信息流越发明亮。 “小脑”那个球体与三角体的组合星辰闪烁得宛如阳光般刺目。 只有作为维度核心核的宣爻沉默地看着对方，没有丝毫的回应，仿佛与对方毫无瓜葛。 “以及足以涵盖所有常用的大脑突触分区对应激活的七种模式。” “七际。”宣爻对这个并不陌生，甚至记得穆纯在地上画出的七个符号图案。 “其实远远不止七种，”瑾瑜仿佛又看穿了对方，“至少也有一万种。” 宣爻蓦地脱口而出：“不一样的灵魂就拥有不一样的象征？这就是你们的际灵，也是我们通过精神网络进行的精神体身份识别？” 瑾瑜笑着颔首，竟让宣爻不自觉忽略了长相，觉得他和穆纯有八分相似。害得宣爻连忙甩头，暗自告诫自己抛弃普通认知，强迫自己不再往相似层面联想。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做这些？”宣爻问。 “因为‘无限意识’直接与你们的精神网络相连，是真正共融且共生的部分。”瑾瑜陡然显得有些难过，“但是从精神网络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后来的发展与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注定了？”宣爻不解。 “就像我所象征的是神圣与安眠，”瑾瑜指了一下自己耳朵上佩戴的黄水晶，“缔造共享梦的人等于使用了我的象征，就会自然而然被我所，从而进入或神圣或安眠的状态。但是，天生不具备这两种认知的人就不会被传染，只有情绪会传染。” “七际本身囊括在了万际之中，但是万际却不同，七际必定具有情绪属性，万际却没有？”宣爻试着说出自己的理解，“所以七际才能精神网络里疯狂扩散，万际却是独一无二的象征？这也是异化只有七种主要类型的原因？其他那些并不会极端化？” 瑾瑜点头：“这也是高维与低维的分界线。” 宣爻想：是至少一万种独特灵魂与仅有七种的分界线。 “从你们学会控制并人工制造出标准化认知，开始打造精神网络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既共享了信息，也共享了情感。”瑾瑜继续到，“精神网络既是在放大你们的自我意识，也是在同化并分类你们的极端思想，而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化，也是每一个人大脑逐渐终端化的过程。异化者的出现自然成了必然的结果，与冗余相互促生并最终让‘无限意识’与‘精神网络’彼此失衡的结果也就注定了。” “可是，救世者与这些又有什么联系？”之前的疑惑刚得到解答，新的疑惑又出现在宣爻脑海。 “‘无限意识’与‘精神网络’彼此失衡是一种同时覆盖高低维度的恶行癌变，”瑾瑜叹息一声，垂下眉眼道，“这块病变一旦出现，作为现任‘无限意识’的持有者，他就必须去修复，而修复用的材料就是他自身。” “……” “这就是天缥，”瑾瑜背过身，道，“这就是救世者。” 过于骇人的答案让宣爻先是一愣，而后才逐渐瞪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他近乎失声地问。 “你听得很清楚，只是很惊讶，我没有必要重复一遍。”瑾瑜不无难过地说。 “可、可是，你说，”宣爻结巴着，嗫嚅着，勉强了自己许久，深呼吸了数次才说完整，“材料……为什么是材料？无限意识不是没有物理实体吗？为什么需要材料？为什么是他……？” “天缥是现在的救世者，是无限的掌管者。而我是上一位。”瑾瑜说，“我们都是从无限意识里诞生的，我们每一个同时也是它的一部分，只是有的弱小，有的强韧。只有争夺到无限意识的人，才能拥有无限阈值，才能代替我们履行所有的责任，代替我们保护这个整体。” 他说：“当初是我必须履行自己的义务，而他却没有让我消失。现在轮到他了，我也想救他。” 第167章 万际灵.22 黯青躺在血泊里，面对穆纯的逼问，却突然冲他弯起唇角，诡异地笑了起来。 穆纯登时觉得面前多了一面镜子，而他正盯着镜面里的自己。 每一次他对谁失望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争夺？不。湮灭？不。”黯青嘲弄般道，“他只是想救你。当然，如果你愿意求他，愿意撒谎你就是想去履行责任，他也会愿意。甚至愿意跟你一起变成材料。反正他对你惟命是从。谁让你是天缥呢？只要还有好奇心，大家就会对你惟命是从！” “别模仿我。”穆纯先惊疑参半地看着对方，而后又变得不屑，“我们三个虽然同时诞生，但我们不存在血缘或成长环境赋予的相似，我也不是你能效仿的……” 第207章 黯青怒喝着打断：“我根本不用效仿你！” “那你为什么要像我一样把自己分割出去？”穆纯同样打断，问，“除非你能保证正在摧毁首都圈的不是你的广域？” 黯青沉默了。 “看来你降临了那么久，还没有学会撒谎。”穆纯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若是低维，若是依旧有血缘和亲情的这里，这或许就是他善妒的兄弟了。 “看来是你想参与争夺，”穆纯叹息着放开对方，边琢磨着怎么处理首都圈的烂摊子，边警告对方，“劝你趁早放弃比较好，你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黯青拖着自己残破的容器怒喝，“你难道忘了我的象征？” “没忘。”穆纯轻描淡写道。 黯青的象征是：黑暗中秉持的坚韧与顽强。 非常契合黯青的执拗，以及未达目不择手段。 但这跟“好奇心”不一样，并不足以让所有的“际灵”认可。 “你不是轻易屈服于责任的人，更别提自愿成为材料了。”穆纯笃定。 “我……” 黯青刚想反驳，就被穆纯打断。 “如果你真的想参加，”他声音里藏着一抹遗憾，“我不介意主动退出争夺，把‘无限意识’交给你。” ※※※ 宣爻必须得承认自己面对瑾瑜那一连串陌生的概念和不知真假的阐述，很难不陷入迷茫和混乱，即便拼尽所有思考去寻找头绪，依旧毫无头绪。 如果是穆纯面对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处理？宣爻尝试换一种思考模式，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效仿穆纯的行为模式，更别提以穆纯方式去思考。 但是，穆纯如果真的变成材料了，如果真的消失了，还是因为自己在此刻的犹疑不定，那他肯定无法原谅自己。 怎么办？ 宣爻脑袋尚且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就又听到了瑾瑜的声音。 “你肯定暂时无法完全相信我，”他说，“这并不奇怪。毕竟高维、无限意识等等与之相关的东西都未曾被记载在任何地方，你肯定也是第一次听说。不如这样，我先来坦白一些事情，逐渐赢得你信任，而后再由你来决定是否帮助我？” 瑾瑜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很快又继续道：“在天缥为了能够降临到你们的维度而切分自己之后，他一度将自己的一部分阈值，也就是无限意识的一部分寄放到了我这里。这是一种很非常趣的状态，是低维所没有的状态。用你能理解的话说，就是那一刻开始，我就等同于拥有了一部分的他。” “拥有一部分的他……”宣爻心情有些复杂地念出了这句话。 瑾瑜颔首：“黯青那里也有一小部分天缥。极小一部分。但已经足够让黯青体会到‘无限意识’是怎样的助力，黯青因此对‘争夺无限意识’产生了兴趣。” “他会跟穆……天缥争夺？”宣爻犹疑着问。 “会。”瑾瑜颔首。 宣爻闭上嘴，压住心下略微涌起的少许不悦。 “当然，黪紫也会参与争夺，只是动机完全不同。”瑾瑜说，“黯青是因为高维，黪紫则是因为低维。毕竟拥有无限意识等同于拥有整个精神网络，完全可以依照她自己的想法去改变。只有黪紫决定跟我们的合作才是意外。” 他说：“我跟黯青不同，我已经获得过‘无限意识’，再加上天缥寄存在我这里的那一部分，我根本没有必要参与争夺。但是，我的通用容器也因此无法继续容纳我的降临，即便强行容纳，结果也并不好，很容易就会失败。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宣爻当即想起方才在自己面前突然融化的那堆骸骨，而“沉睡”在面前“容器”内——被迫“寄生”到自己孩子身体里的大叔或许是另一个失败品。 “意识永寂，”宣爻反复了几次才发出声音，“到底是什么？” “这个稍微有点复杂。”瑾瑜冗长地叹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需要容器，而制造更好的容器也需要时间。可是，高维和低维已经开始失衡，天缥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只能在网络里放入木马，去筛选适合我降临的容器，这样才能去拯救天缥。只可惜有极小一部分人，拥有过于强悍的自我意识，是相当坚定的现实主义者，无论如何都不会沉溺于臆想之中，所以对共享梦内投放的木马……嗯，木马算是一种精神病毒，而他们自身能产生疫苗，只是他们对疫苗‘过敏’了。概率很低，但是出现了。很遗憾。结果就是，他们的意识已经死亡，身体却还活着。” ——意识永寂。 宣爻听到途中耳朵里就满是嗡嗡地鸣响，理智一度甚至拼命拒绝接受，可他很快想起了穆纯属说过的话：高维能治愈。 ——他们没有沉溺于臆想。 但他们无法挣脱出来。 ——自己没有沉溺于臆想。 自己是依靠核心核才能躲过“病毒”的袭击，重新清醒过来。 宣爻想大骂：你刚才说能带我去找回家人的灵魂原来都是骗人。 可他的声音就像被卡在了肺里，胸口也充满钝痛。 “只是，这些普通的容器强度依旧不够，”背对着宣爻的瑾瑜对此毫无所觉，依旧继续道，“只适合给强制升维的那些曾经的低维人使用。就像尹悠帆。” “你转向了异化者？”宣爻重新找回了自己声音，竟然莫名流畅且平静。 “可我依旧欠缺时间，”瑾瑜颔首，“身体和意识需要融合的时间。我不是天缥，我没有提前准备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从头适应脆弱的容器，更不愿意切割出天缥寄存在我这里的部分，我只能去寻找替补……” “人造行星是异化者的饵料。”宣爻笃定道，“他们的异化量级需要时间才能提升，需要吞噬足够的能量和质量，才能转化出足够的信息量，就像——我吞掉的地球。” “没错。”瑾瑜再度颔首，“就像我一开始说的那样，我的确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想获得足够强韧的容器。你现在也应该明白我并无恶意了。我只是不想天缥消失，只是想救天缥，所以我才需要维度核心核，需要身为维度核心核的你。” “需要我？”宣爻觉得对方的话有一种难以言喻地诡异感，“你不是已经获得容器了吗？” “核心核不是我准备的容器，”瑾瑜说，“我需要它们是作为‘三门’的作用，就像管制局里的‘三清’，毕竟‘认知’从来不是片面的，至少需要从三个维度才能构建出相应的客观存在。 “就像你第一次发出的声音，并不会具有任何语言层面的意义，直到你模仿周围的人学习这种文明进程的传承，你的认知层面才明白语言是什么。 “你每时每刻都在依靠语言和表情传递情绪信号，但我们不需要。我们拥有同类型的意识共鸣和共联，因而就不需要个体意识，更不需要个体情感。情感只会让我们混乱，而同类意识则会稳定我们存在。 “我们本身并非一个灵魂，而是很多拥有同样准则的灵魂凝练集合成为一个整体……既然作为三种认知之一的维度核心核已经与你融合了，只要我需要它，也就需要你。就算你只是个意外。 “明白你和我们之间的区别了吗？ “明白你的重要性了吗？” 宣爻沉默地等待对方径自阐述完这段冗长的话，才问：“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你以为为什么？”瑾瑜回身反问。 “因为‘认知’拥有了自我意识。”宣爻说，“你需要我的同意，才能使用这种‘认知’入口。我就像是一把钥匙，只要我不愿意，你就无法通过。” “平衡，共荣，全维度，这些都是很好的词汇，不是吗？” 瑾瑜问完也不期待宣爻的回答，只是重新背过身。 二人再度无视物理法则，漂浮着离开地面。 只是这次不再像方才那般缓慢，而是离弦之箭般。 宣爻几乎无法呼吸，眼睛也被风撕扯得不敢睁开，瑾瑜的声音却直接骇入了他的大脑，把话语转化为信号直接传递到了他的突触上。 ——你们是过去的我们，我们是未来的你们。 ——但是，我们并不喜欢不受控的部分。 ——你们早已经太接近于我们了，异化出现后更是一步之遥。 ——这是意料之外的部分，因而必须定期回收。 管制局就是集中回收的地方。 ——但是，天漂本来从来不固定在任何地方，没想到他突然留下了。 留在了管制局。 ——我们是那个时候才发现尹悠帆已经极其接近高维人了。 宣爻仿佛听到对方在质问：低维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竟然能让天缥愿意留下。 ——回收被迫中断。 ——维度天平开始倾斜。 ——意识永寂就是异化木马的自然分支所带来的结果，诛异也是。 第208章 只是，“诛异”以水平翻转的方式呈现出了另一种寓意。 ——他们发现自己是异类，他们以自己是异类为荣。 当宣爻意识到自己的呼吸不再受迫，眼睛也能看到东西，却在看清的刹那愣住了。 “‘蓝桥梦们’死了。”瑾瑜说，“就算过去不死，现在不死，以后也一样会死。否则他们就不会被黪紫和天缥吸引，更不会甘愿投身于其中。” 瑾瑜与“三个核心核”徐徐降低漂浮的高度，宣爻依旧瞪圆眼睛盯着前方。 “其实他们不过是恐惧死亡，才自愿把自己的意识放进了无限意识之中，假装他们还活着。” 瑾瑜的声音和话语跟宣爻看到的一切相比变得无关紧要。 “思想诞生后，逐渐分化不同的思想，有的是以人性中的闪光点为源头。最终只剩下两种。一种无趣的，一种不断挣脱出这种无趣。我是最终分裂后的前一种，他是后一种。” “……那是，什么？”宣爻终于找回声音。 “你愿意跟我一起摧毁精神网络吗？”瑾瑜却答非所问。 【??作者有话说】 又是八爪鱼的一天！ 第168章 黯星瀑.1 我们都是散落在宇宙中的星辰。 身躯只是不停流逝的时光，灵魂却是每个孤独的瞬息。 case.6：黯星瀑 -0- 截止目前，邦联各地区突发事态报告，特大突发1876起： 编号00108宜居星，本地居民与邦联执法人员冲突共计389起，共计 12008人死亡，223758人重伤，297653人轻伤； 编号02091宜居星，一类自治领，本地两大族系冲突共计512起，共计 22008人死亡，110725人重伤，976539人轻伤； 编号03577宜居星，本地居民与游客冲突共计…… …… “当遍及整个宇宙的邦联框架变得过于巨大，沟通与往来就漫长得让人们无法忍受。 “就算有邦联的公共交通系统，首都圈的覆盖范围依旧有限，很多时候我们都长鞭莫及。 “在座各位志愿者都是怀抱着伟大目标的人，我们相信精神网络的搭建肯定能给予大家更多的对话机会，减少各星系之间的冲突，最终改变现状。 “但精神网络的信息存储和交换载体并非我们能够搭建，需要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和更多试错成本的投入。 “此次对高维接触测试就是我们搭建精神网络的必经之路……” …… ——死亡。 这是她自愿参与的测试的“入口”。 不过无所谓。 她觉得哪怕为科学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但她的初衷并非想要变得伟大，也不想受人膜拜。 她只是好奇罢了。 她不相信原始社会的人在地球上抬起头来仰望星空之时没有产生过好奇，因而当她知晓有更高维度的文明存在时同样义无反顾。 结果却比她想象中来得无趣。 死亡帮她跨越了高低维度之间的界限，却没有帮助她前往天堂或地狱。 更高的维度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里什么都没有。 “世界”本身过于密集的信息流叠加在了一起，使得一切都变成了她无法认知的“集合体”，进入其中就像落入了漫无边际的黑雾，既 看不到尽头，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无限意识。 高维人向她“传递”了那片黑暗的称呼。 她无法给对方任何回答，也无法向对方传递任何讯息。 她在那群颜色绝无重复的光团之中并没有呈现出清晰的颜色，也不是团状的形态。 她并不是他们的同类，沟通仅限于“共联”这一条途径。 只是水银般的一滴，窃取着周围的缤纷色彩。 仿佛随时都会滴落，融入周遭的黑暗。 在这里，情感变得无关紧要，欲求也不复存在。 思考是唯一没被切除的部分，却也是最无法终止的东西。 就像蒙住普通低维人眼睛，塞住耳朵，堵住嘴巴，扼住呼吸，冻结触觉…… 最接近的感觉应该是被活埋。 虽然还活着，但是与死亡无异。 已经死亡，却还存活着。 无法传达，无法被传达，只有思考在确定自己的意识依旧存在。 ——快疯了。 有一个光团对她下了定论。 她正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像婴儿通过哭泣来寻求成年人的帮助才能活下去，没有回应就只能等待死亡。 ——已经疯了。 不行。 她还不能死。 她还不知道，她还没有了解到这里的一切。 她一定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 尹悠帆尖叫着坐起来，脑袋“哐”地撞在治疗舱盖内。 她惊恐地推开舱盖，发现周围停满了同样的治疗舱，里面都是跟她一起参加测试的人。 只是区别于自己那台的其他治疗舱的生命维持功能的指示灯都已经亮了，说明舱内的人早已经死了，这些不过是妥善保存的“研究样本”。 尹悠帆迅飞速离开了这个存放舱室的逼仄至极地方，比闻讯赶来的实验人员更快一步狂奔至他们面前。 双方在走廊里相遇。 一者紧张，另一者雀跃。 明亮且开阔的地方以及大家或担心或警惕的注视让尹悠帆陡然安下心来，直冲上前，伸长胳膊，一把抱住了好几个人。 按照流程，负责实验的人员应该避开她，并且立刻把她送去隔离并进行详尽的检查。 但，都没有。 她不知何时已经哭了。 嚎啕大哭得犹如一个刚降生的婴儿。 几天之后，等到尹悠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有人告诉她同期志愿者的结局。 “他们全疯了。” “正常，”尹悠帆说，“我也差点疯了。” “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对方问。 “大概是同一种思想的集合体，”尹悠帆说到途中修正了一下，“也可能本身就某种思想的象征体。” 接着，另一个人也问道：“你是怎么平安回来的？” 尹悠帆思忖了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大概是——好奇心。” -1- 蓝桥梦杵在布满白光撕开了豁口的地面中间，独自茫然四顾。 等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不再是“合格”的容器，因而才会被舍弃在这里，又不禁想起了初次见到尹悠帆和穆纯的那一刻。 意气风发的二人，让人羡慕，也让人钦慕。 然而，他的快乐与幸福都是如此的短暂，转瞬即逝般嘲笑着他的天真，嘲笑着他还想改变。 当他和另一个自己——蓝桥雪从被压缩到黯青的广域之中，当他和另一个自己被从瑾瑜切分“灵魂集合体”时再度一分为二，他依旧“贪婪”的拒绝这种“切分”，而蓝桥雪则“愤怒”于这种“切分”。 可他本来是愤怒，蓝桥雪才是贪婪。 他们“异化属性”一刹那出现了颠倒与置换，让他们短暂挣脱出了“银色岩浆”的束缚，使之成为那堆灵魂集合体里的“胜者”。 它们被灌入瑾瑜缔造的“新身躯”时，他们也重新主导了自己崭新的身体。 “诛异”是他们的“标识”…… 从天而降的四道不同颜色强光挤入了蓝桥梦的视野，逼得他不得不微眯起双眼。 一切恢复正常时，距离蓝桥梦不远处的位置多了四道身影。 他们的长相区别于黯青和穆纯，但他们四人的长相却完全相同。除了发色、瞳色、表情以及周身笼罩的同色光晕。 他们在布满裂口的大地上相当显眼，其中拥有海天霞色头发与眼瞳的人神情高傲；凝夜紫色的人神情严肃；半见色的人带着不耐烦的神色；欧碧色则是其中神情最为认真的一个。 他们四人分别环视四周，道： “瑾瑜没在。” “黯青也是。” “黪紫降临过。” “天缥也离开了。” 四人齐声得出结论：“我们降临晚了一步，没帮上天缥，还浪费了四个容器。” “你们可以用我做降临容器！” “……” 蓝桥梦不知何时已经大步奔到四人面前，满脸欣喜地提出了自己建议，却换得四人沉默以及古怪地注视。 “我当时同意缔造四维生物——你，”海天霞色半扬起下巴，“是出于对当时死者们的同情，并不知道‘材料’是管制局500号事件的受害者们。并非是为了容器。” “我之所以同意，是想藉由你来缔造高低维度之间的桥梁。”凝夜紫色说，“从你占据主控开始，‘蓝桥梦们’就已经死了。” 半见色则问：“你既然已经可以无视高低维之间的限制自由行动了，为什么反而要受制于黯青和瑾瑜？不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或者有益于周围的事？” 第209章 “算了，”欧碧色摇头，不无怜悯道，“他一直认定自己是高维缔造的物理载体，就必须听从高维的指令。他并不坏，只是单纯的雏鸟情结，完全没有自主意识才无法用自己的大脑思考，才会被黯青所欺骗。就像那些被他缔造的共享梦困住的人一样，只是不知不觉就被臆想所蛊惑了。就像天缥所说：思想只有两种，一种无趣的，一种会不断挣脱出这种无趣。” 蓝桥梦哑然地听着，脑袋里既茫然又混乱。 “走吧。”海天霞色不打算停留太久，“我们去找人帮忙尝试能否找到天缥的所在位置……” 蓝桥梦骤然回神，道：“带上我！” “你能找到天缥？”欧碧色问。 蓝桥梦摇头。 “不行。”半见色说，“我们现在只需要能找到天缥的人……” “就算不需要容器，也请带上我，”蓝桥梦哀求道，“我不是人类，我不能留在这里，我是个异类，我……” “你不是。”凝夜紫色毫不委婉，“首先必须是人类，而后才能是异类。” “真正的异类从不自称异类，”欧碧色温和地解释道，“他们会小心翼翼地融入人群。因为他们人数太少了，他们不想被大多数人群起而攻之。” “作为异类的首要任务是生存下来，”半见色说，“而非欺骗周围的人，就为了让他们也变成异类。” “那些不被你视作异类的人，只是你用来突出自己而缔造的祭品罢了。” 欧碧色说完这句，四人不再逗留，如同来时那样瞬间消失。 ※※※ “我不介意主动退出争夺，把‘无限意识’交给你。” 穆纯的话黯青惊骇不已，一时无法判断真假，也无法确定是否应该接纳。 “怎么？”穆纯疑惑，“你又突然不想要了？” “你在骗我！”黯青怒喝。 “有必要吗？”穆纯一脸无甚所谓地笑了，“在上面的时候，我觉得顺便履行责任也没有关系，不会影响我想做的事。现在却不一样了，我已经不在上面了，也没打算回去了。” 穆纯看到黯青惊讶得无法言语，反而突然有些怜悯对方。 “我喜欢这里，”穆纯说，“这里有许多复杂的、不同的、有趣的人，他们的灵魂都很有趣，是我们所没有……” “我们有！”黯青打断，“我们本身就是灵魂……” “不一样的。”穆纯同样打断，“他们不像我们，他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彼此的象征，天生也无法共联彼此的思想，大部分人永远都办法共感彼此，而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去交谈、去接触彼此，才能逐渐了解彼此，逐渐信任彼此，逐渐……” “你厌恶自己的同类。”黯青突然出声，语气相当笃定。 “我？厌恶？”穆纯疑惑，“尹悠帆才是吧？” 他说：“她既厌恶我们，又厌恶她自己的同族，她……” 穆纯说到途中脑海中陡然有念头一闪而过。 黪紫每次都是依靠媒介来“反向降临”，缺点是：维持的时间短，战斗能力有限。优点是：不需要使用多少自身的阈值，只要随便弄个媒介，她就能随时都能“随便”降临到各个地方，而非海天霞他们那种必须从高维投下容器才能降临。 他原本以为那个“随便降临”没有任何前置条件，那么她完全可以降临到任何“物体”上，而非仅限于“面具”这个载体，可事实上对方的确需要“面具”，尤其是黯青和瑾瑜降临之时，都会特意为黪紫制造一个面具作为载体…… 穆纯思考到途中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你和瑾瑜的降临是不是也有限制？例如，你们需要某种特殊广域的辅助？或许你们都是依靠尹悠帆的广域才能自由来往于各处的？” 黯青：“……” “看来我说中了，”穆纯从对方愣住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当即伸手拍了下对方的脸，“真是太喜欢你这种傻得堪称可爱的特质了。” 他刚称赞完，不等黯青暴怒，就听到穆纯堪称雀跃地表示：“尹悠帆的广域还有的吧？那太好了！正好我也没阈值了。” 穆纯指了一下自己左耳的紫水晶耳环，继续道：“劳烦你把我送过去那边。这样我就能把无限意识转交给你。至于你是要保留，还是要扔出来让大家重新争夺，都由你自己来做决定。” “……” 黯青惊愕地发不出声音。 “我说真的。真的！你居然一脸不信？也怪我经常骗你。不如这样吧？” 穆纯说话间点了一下自己的耳坠，只见裹住紫水晶那近似银或白金材质的细线犹如被赋予了生命，自行从耳坠上分离了出来，化作了一枚金银相间的戒指，戴在了穆纯的左手食指。 “好了，”穆纯说，“我已经把无限意识的唯一衔接通道从我的阈值里分离出来了。只要你现在用黪紫的广域送我过去，无限意识就是你的了。就算我赖账，你砍我这条手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你要去哪？”黯青思忖片刻终于让步了。 穆纯一笑：“当然是——” 【??作者有话说】 坚持日更两周了，快快快快用力夸夸夸夸夸我(づ￣3￣)づ 第169章 黯星瀑.2 尹晖刚记事的时候，除了每个孩子必备的“一键喊妈”技能，第二个记住的词汇却是：公共安全。 他的妈妈最喜欢工作，其次喜欢的格斗，再次喜欢美容保养还有跟帅哥一起吃饭。 当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买漂亮衣服、鞋子等等，是个典型购物狂，没事的时候就会往家里地上一躺，没有一点工作狂应有的仪容。 她对教育孩子坚决信奉：鼓励其充分发挥天赋的自由生长。 简称：除非触及原则性问题，一概选择放养。 只是她没意识到自己嘴巴萃过毒，教训下属属于一针见血，教训孩子属于一耙子打死。 她更没意识到基因未必会只遗传优点。 儿子得到了她的长相，但是文武理艺工每样都只能混个中上水平，说话自然难免不好听，刚好碰到尹晖叛逆期，两人几乎见面就要吵架。 此时距离叛逆期还有九年，距离吵架还有八年，正是小尹晖最讨喜的时期。 “公共安全应急管理是妈妈的工作，所以你也要管理好自己的安全。” 每次出现突发紧急状况时，尹悠帆都会在离开时蹲在玄关门口，对尹晖这么说。 或许是疼爱孩子的方式，或许是单纯觉得手感好，她说这话的时候喜欢用掌心搓揉尹晖的脸。 “公共安全应……奇……嗷呜！” 更复杂的词句成功让小尹晖在的复述途中咬到了舌头。 尹悠帆帮孩子查看了伤口，确定没有大碍后，急忙起身背对小尹晖，专心忍笑去了。 “嘶……那是什么？”大脑尚在发育途中的他大着舌头要求妈妈解释。 “就是抓坏人。”尹悠帆说，“虽然本身未必是非常坏的人，却是有病还不愿意去治疗，反而喜欢到处博取同情，要求别人为他服务，为他付出。遇到挫折只会逃避，遇到问题也没有办法解决，只会怨怼周围，迁怒周围，攻击周围。” “听起来真的很坏。”小尹晖发挥了自己有限的脑容量。 “而且坏得毫无自觉，”尹悠帆笃定到，“所以不抓不行。” …… 尹晖无法否认，老妈在自己心底是真的“帅过”。 但关键不在于“帅”，而是“过”。 所以当穆纯私下告诉他，自己那位传说中功绩上百条的局长兼老妈竟然跑去帮高维来破坏管制局，他的“原则”遭到了多么严重的冲击。 尹晖为了连接精神网络，刚尝试切换到三个际，就看到黪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黪紫二话不先给对方脸上来一拳，才道：“没想到吧？” 尹晖惊得忘记躲，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了才想起来后退一步，防御姿态：“这属于阴魂不散吧？” “你个不孝子，”黪紫差点又给对方脸上来一拳，“我们又见面了，居然还说我阴魂不散？” “这话就很传统思想了吧？我当初为了您可是还跟纯哥打过几架呢。” “这是你心安理得的‘弑母’的借口？” “我就打个破面具而已，被你说得那么难听？” 斗嘴都是小问题，问题是祸躲不掉。 尹晖知道既然躲不过，干脆找个机会先下手为强。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到顶着金色短发的人真以百米冲刺的方式，从黪紫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荒漠中冒了出来。 若非亲眼所见，尹晖绝对会想立刻给自己换一双新眼睛。 “救命——！” 格雷看到尹晖登时如同看到了救星，边喊边飞奔向尹晖，成功从背后扑倒了黪紫，要不是尹晖躲得快，能直接给他表演一个“膝盖滑跪抱大腿”，好在格雷被黪紫绊了一下，自己先摔出去了。 第210章 “这……”尹晖登时想称赞格雷这蠢狗般的喜剧天赋，只能说对方被穆纯说是大金毛一点也不冤。 趁着这堪称搞笑的瞬间，尹晖已经悄然摧毁了黪紫降临的载体面具。 黪紫随即虚化消失，格雷重重的砸在地上，尹晖正庆幸这次居然轻松解决了，就见格雷撑地弹起，再度飞快奔跑起来。 格雷边逃边提醒：“小心！还有——” “还有……？”尹晖话音未落，就看到跟在格雷后面半道少女的轮廓。 他定睛一看，果然是蓝桥雪，不过只有左半边，加上并非整齐的对半，而是像嵌合体那样的高低不一的起伏状态，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更意外的是，尹晖和格雷的全域同时从另一个方向发出警告。 二人刚翻滚着避开左半边蓝桥雪，就看到另一边空旷的地方李解陡然出现。 李解完全懵了。 她前一刻还再三确定才敢肯定当前所在位置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也没任何人，至少她在忙着逃避半个蓝桥雪追杀的时候，没有在周围见到任何人，没想到却陡然感觉到脚下的触感不一样了。 在重力差万分之一的微妙变化后，她依旧没忘记逃跑。 她那一身狼狈的全力奔跑着，模样只比刚才满身是尘土的格雷好了一点，但她后面同样跟着剩下半个蓝桥雪。 就在尹晖责怪自己的眼睛并且想给自己换个脑子的时候，“两半”蓝桥雪陡然不再执着的攻击他们，反而转向一点，最终空中相遇，眨眼就嵌合在一起，重新合二为一。 獠牙面具几乎就在下一刻出现，“反向降临”的声音也是同样。 眼见紫发紫瞳一身红衣的黪紫降临，李解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在尹晖及时回神拉了她一把。 李解看着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所留下的豁口，心有余悸不足以形容，没想到却听到尹晖说： “你吸引黪紫的注意力，我想办法偷袭……” 他还没说完李解就不禁冷嘲热讽起来：“小师弟，我觉得你把自己跟我的角色搞反了，我才是那个日常负责寻找线索、调查和监控的人，不是你这种战斗类型。” 比李解还高大半个头的格雷不知何时也过来了，他点头如捣蒜地附和：“我也只是个柔弱的辅助。” 格雷成功收获另外两位鄙夷的眼神。 “那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小心！” 尹晖说到途中就听到李解的提醒。 这次重力的变化比刚才要明显得多，显然已经超过0.1，证明他们在这几步之间又离开了原本的地方，可惜周围过于荒凉，根本没有参照物。 再躲避几次黪紫的攻击之后，脚下再度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三个人同时抬手，陆续骤顿在原地，不敢继续奔逃。 地面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一道道被撕开的沟壑，就是穆纯与另一个高维人战斗所留下的痕迹，而“你追我逃”的诡异场面也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这里是西边那颗没有邦联编号的人造宜居星！”李解既懵又恍然，“我们似乎又被扔回原本的位置了！？” “尹晖，”格雷比较关心自己的生存问题，“尹大佬，你能一打二吗？” “哪来的一打二？”李解问。 “一个蓝桥雪的容器，加上里面装着的黪紫，”格雷老实道，“的确是一打二。” “你能给我做临时辅助吗？”尹晖说，“没辅助我不信，我本来就菜，我需要共联的援护。” 格雷悲从中来：“无设备的状态，我最多维持援护不过几秒的时间，你到时候如果没搞定呢？。” “我的独域适合逃跑，你们两个加起来肯定都追不上我。”尹晖很坚决。 格雷：“……” 李解不解：“帆姐那么牛，为啥你这么废……？” “十三年那波导致损失太多人了，”尹晖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等于百废待兴你懂不懂？我们几个已经是最能拿得出手的了。” “要不你去跟帆姐说几句好话？”李解小声道，“你好歹是她儿子。” “你怎么不去？”尹晖问。 “我当时刚进来，话都没跟帆姐搭过几句，”李解说，“那可是大佬，谁跟她说话能不慌？不过你现在也已经是大佬了，完全可以。” “就算我是她儿子，”尹晖道，“她对我来说也是大佬。” 已经插不上话的格雷：“……” 李解深刻地觉得尹晖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是你做儿子那么久，帆姐喜欢什么你会不知道吗？既然知道她喜欢什么，就能猜到她的弱点。” “我只知道她喜欢女人都喜欢的漂亮东西。” “那你去哄哄她？” “啊？” “你不懂女人心，听我的。” “你脑子没问题吧？” “你怎么哄韩归铄的，就怎么哄老妈，还用教吗？反正想办法拖住她。” “那你做什么？” “弄清楚是怎么不通过传送舱就瞬间从那边到这边的，顺便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娘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黪紫的怒吼打破了师姐弟颇具搞笑氛围的对话，但她吼完却没有攻击他们三人，而是突然冲向另一侧的地面。 穆纯看着地面上熟悉的被瑾瑜的独域切开的豁口，赶在黯青偷袭自己食指上的戒指前，一把压制了对方，将对方用力扣进地面。 “我刚夸你傻得可爱，你就对我刷小聪明是吧？” 穆纯踩着黯青的脖颈，后者却喊冤。 “那些通道并不受我控制。”黯青说，“不是我不想让你走，是黪紫不想让你走。” 不等穆纯开口，身后已经响起了他所熟悉的声音。 “既然都来了，就别忙着走。”黪紫说，“融合与扩大需要你们大家的通力协作。” 穆纯看着黪紫，问：“融合什么？” “际。”黪紫顺序点出“七种”大家耳熟能详的“际”，“只要你们愿意融入这里的际，只要你们愿意成为‘七际’的一部分，我们就可以扩大它们，直至建立起区别于以往的，不会被平衡制约的，另一个崭新的精神网络。” ※※※ 宣爻在看清的刹那，竟然一时无法准确地描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起初是如同两个三角体在纠缠运动轨迹，等他靠得越来越近，两个三角体就变成了一个。等他来到正下方，又能看到三个，眨眼间也可能是四个…… 无论有多少个，它们都在相互缠绕旋转，时隐时现，时多时少，像是行星旁边的进地卫星，悬挂在天空与地平线之间。 “……那是，什么？”宣爻终于找回声音。 “你愿意跟我一起摧毁精神网络吗？”瑾瑜却答非所问。 宣爻毫无反应，对方径自回答。 “你愿意的话，就再好不过。”瑾瑜不无遗憾道，“否则我就只能把你拆掉，重新再来会非常耗费时间。” “这是什么地方？”宣爻不答反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 “好奇心，真是不错的东西。”瑾瑜笑了，露出相当满意的表情，不再无视对方的提问，“既然你表示好奇，我当然会告诉你。这里就‘无限意识’的衔接通道入口。” 【作者有话说】 _(:3」∠)_轻轻的躺下了 第170章 黯星瀑.3 “‘无限意识’的衔接通道入口？”宣爻觉得对方说的拆开来都能懂，连起来就自相矛盾到堪称诡异了，“你刚才不是说，‘无限意识’已经不在你手里了吗？” “不错。你居然发现了。比我料想得要快。看来接下来的沟通会比较顺利。”瑾瑜颔首径自道，“‘无限意识’的确在天缥手里，唯一一条衔接通道也在天缥手里。我只是用他留在我这里的阈值额外搭建了一个衔接通道的入口。” “难怪只是‘入口’。”宣爻心下豁然。 “当然。”瑾瑜的表情异常真诚，“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其他的事呢？”宣爻突然问。 经过刚才，他突然察觉到，只要自己注意分辨，对方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暗藏着陷阱。 有些是故意的，有些可是两个维度之间决定性的差异所造成的表述分歧。 “其他？”瑾瑜疑惑，“难道你认为我一直都在欺骗你？可你已经抵达了这颗行星。我根本就不可能继续欺骗你。” “什么？”过多自相矛盾的信息又把宣爻砸懵了。 “边境那一颗未命名的人造行星和这一颗，都是我域的一部分。”瑾瑜不解地看着对方，“你居然没意识到？” “你在说什么？”宣爻更懵了。 “‘罪信仰，你们是这样称呼的对吗？”瑾瑜陡然激动道，“罪信仰之所以能成为异化的契机，证明它是全人类所共通的部分，是在精神网络相互共联最为频繁的部分。 第211章 “正因为你们是通过那些不好的遭遇所带来负面的情感逐渐学会所谓的成长、妥协与应对才形成的个体意识，才证明这是你们所必须的部分。 “我们则不需要嫉妒，不需要食欲，不需要愤怒，不需要傲慢……这些对我们来说刚好都是没用的部分，却是你们不可或缺的部分。 “但是，我们只要脱离整体，就能诞生，也是会体现出个体的弊端，造成不断在灵魂里构建出的冗余。就像垃圾堆放在某个地方，只要不去处理，迟早就会超过容纳的上限，这才需要一个倾倒场所……”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宣爻头痛地打断了对方。 “还不懂吗？”瑾瑜又露出很像天缥的笑容，“你异化的灵魂与你所吞噬的核心核已经给了你足够的积累。从你能与天缥共感，能与我所象征的共享梦共鸣的那一刻开始，到你抵达这颗人造行星为止，就已经抵达了我的域。” “……” “从你抵达我域内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跃过了我人工制造的奇点，”瑾瑜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相当慈和，说，“低维人是不可能抵达我的域，也不可能进入我的域。他们只会被排斥出去。从你进入我广域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抵达了更高的维度，你就已经是我的同类了。” 宣爻瞪大眼睛看着瑾瑜，既怀疑自己的耳朵，也怀疑自己的思考。 他怀疑一切，唯独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事实。 “你之前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但是，你现在已经有朋友和家人了。我就是，我们所有人都是。” 瑾瑜说到途中突然张开双臂，给了宣爻一个颇为用力的拥抱，放开后又继续道：“半见、欧碧、凝夜紫和海天霞你都已经见过了。他们虽然总是遵循规则，却非常的善良，始终把同类放在第一位。天缥和黯青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现在也是你的朋友了，没有谁会再伤害你，攻击你……” 宣爻被对方拥抱的刹那终于惊醒过来，盯着对方的面孔，从未觉得大叔儿子的表情如此可怖过。 他犹如从漫长的“噩梦”中醒来，却无法确定对方宣称的“美梦”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瑾瑜：你听见了吗？ 瑾瑜的话语陡然出现在宣爻的脑海中，而他从未加入过宣爻的好友列表，也没有用任何即时方式进行过通讯。 瑾瑜：我会是你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家人和朋友！ 对方近乎癫狂的情绪刺激着宣爻的神经突触，让他毛骨悚然，冷汗直流，根本发不出声音。 接着，瑾瑜又像夸耀自己的孩子或为共同的朋友解除误会那样劝道： “其实黯青并不坏，实际上非常好，只是你需要理解他的象征就是执着。只要共联一次，你就能明白他多么优秀，能明白他对一切自然中客观存在的兼容并包是多么罕有，明白黯青这种际灵是包容万物的； “天缥是万物复苏，也是好奇心，是开端，是能在指尖跃动的给人带来活力与快乐的； “我，瑾瑜，是平安，卓越，神圣以及坚韧……对了，你是什么呢？ “我很好奇，也很期待。再过不久，我肯定就能看到了。肯定是很美的颜色。或许你现在就愿意与我共联？那我就能提前看到你的颜色。 “我们就是从意识集群里诞生出的优秀个体意识，我们的诞生是因为这些好的部分，他们的诞生则是因为那些坏的部分。 “如果坏的部分太多，我们就会消失。反之，如果好的部分太多，他们就会消失。很简单的道理，不是吗？ “天缥和黯青都是我的朋友。只要我还存在，我就会不惜一切保护他们。 “我不想看到朋友消失。你呢？ “你希望天缥消失吗？ “如果回答是不，你愿意为他舍弃自己的一切吗？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不是吗？ “我想保护他，你也想保护他。 “你只是在保护他，我也是。 “让我们一起摧毁精神网络，这样天缥就不会继续为无限意识所累，也不会有高低维之分，我们和他们灵魂里的好与坏的部分不会被天平所困，我们……” “你打算怎么摧毁？”宣爻终于出声，“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帮上忙？” ※※※ “另一个崭新的精神网络？” 尹晖等人齐声疑惑，就连黯青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唯独穆纯弯起唇角，显得异常沉默，简直都不像平时的他。 格雷虽然战斗力不行，但是解析能力和共情能力却比李解和尹晖更胜一筹，率先回过神来。 “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格雷大声质问，“我觉得跟高维互相平衡制约也没什么不好……” 他话音未落，黪紫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要不是他及时一缩脖子，差点就被薅掉了脑袋，而不是脑袋上一撮金毛。 黪紫扔掉手里的那几根头发的同时向后，及时避开了尹晖和穆纯默契配合的攻击。 “不孝子。”黪紫讽刺道，“不帮自己亲妈，却帮那种没节操的野人？难不成你也鬼迷心窍，被收进后宫了？” “后宫就算了。不过老妈你都躺着当了十几年睡美人了，我也是没办法，”尹晖脸皮很厚，无甚所谓道，“纯哥天天自称是我便宜爹，我总得给他点面子。” “乖崽，爸爸很欣慰。”穆纯用玩笑掩饰意图，边示意格雷和李解抓紧时间远离，边低声问尹晖，“黪紫的广域是一种无限制的跨域通道，你能搞定吗？或者有办法限制或追踪她吗？” “留下！”黪紫显然察觉到了，当即追上格雷和李解，“你们都是七际的材料，谁都不准离开。” “搞不定。”尹晖语速飞快，“我就那一套打法，一次可以，两次就要看对方傻不傻了。你信我突然开挂，还是信对面傻？” “当然是两边都不能信。”穆纯被尹晖理直气壮承认方式逗笑了，无可奈何转向黪紫，道，“难怪你当初跑到这边来，我就说除了那些遗孤和脑子有毛病的人，谁喜欢在一点现代化生活也没有荒凉地方到处乱窜，原来你当时就发现精神网络有问题，所以才想调查七际和际灵。” “你不是也在这边到处乱窜？”黪紫用讽刺的口吻反驳，“按照你的说法，我当初就可以给你编个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不让你过来反而省得麻烦。” “我明白了。”穆纯收敛起笑容，“你是想试试我的方法能不能从本质上改变精神网络，结果发现我的补救措施也无法改变大型垃圾场的事实。尤其随着动物园里的人增多，你就越来越绝望。如果十三年前你没有出事，搞不好精神网络二号已经被你搭建起来了。这么看的话，三清那个自成体系结构，恐怕就是你利用小长惟做出来的测试品了。现在只不过是迟了些，依旧在你的计划内。” 他说到这里睇了黯青一眼，不无同情道：“你想利用尹悠帆，结果反而被她利用。” 黯青听到途中就已察觉，难免惊讶地看向黪紫。 “你不过是下来玩的，为什么要站在他们那边？”黪紫问。 “这话该我问你，”穆纯说?楓，“你可是在背叛自己人。” “背叛？我不过是想处理掉坏人，”黪紫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尹晖，“自暴自弃在我看来跟博取同情并无区别。”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尽力的吗？”穆纯反问。 “与其面对虚假的融合，”黪紫说，“不如进行一次更为全面的融合。” “反正你就不听我解释对吧？”穆纯只问，“也不会再相信我说的话了是吧？” “你……” “烦死了！” 黪紫这次没说完，就被远处的李解大声打断。 “你自己决定的事，就是自私。你选择创立管制局，你挑选了我们加入。结果让你不满意了，你就想舍弃管制局和我们，就是自私，没什么可说的。” 李解地吼声不止让穆纯和黪紫怔住，就连尹晖和格雷都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既然都自私了，你就别一边自私，一边又说什么为了大家。哪有那么多好事都轮到你？向上接触你活下来了，是你的实力，是你的运气。想改变邦联的安全问题，结果改变了一半，已经很不错了。你应该好好夸奖自己，其他的事情留给你儿子，留给我，留给你的学生录子濯，留给穆纯和其他人去处理。你已经没有什么可被指摘的了，外人也没有资格说你什么。” 黪紫怔住，很快回神，却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穆纯抢白。 “事实上，你所搭建的动物园，以几十年前为开端，以十几年前为结束，已经足够好了，只是细节需要优化，不时需要迭代版本。”他说，“我一直在——” 穆纯还没说完，方才怔住的黯青竟然陡然窜起。 他的目标是那枚“戒指”。 第212章 他几乎都要成功了，在穆纯手腕上留下偌大的横向伤口，可当血溅出时他去迟来地意识到自己容器的手腕以下依旧缺损。 他立刻转向，蓦地冲向黪紫，迅速融入了黪紫的容器。 蓝桥雪里随即容纳了两个“际灵”，就像大叔和儿子一样。 “我早该想到了。” 黯青的容器立刻自言自语起来。 “既然都能容纳两个灵魂，肯定也能容纳两种象征。” 黪紫姿势怪诞且扭曲，仿佛试图驱赶对方，却如论如何都无法剥离黯青。 “已经来不及了。” “我会继续。” “就算不用你们当材料。” “你们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滚开！” 穆纯不确定地看着黪紫，也可能是黯青。 他无法确定用蓝桥雪说话的人究竟是谁，唯一能确定说话的是里面有两个际灵，正在互相争执。 他本以为这种争执会持续下去直到分出胜负，没想到对方却突然看向了自己。 “你还要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吗？快动手！” “蓝桥雪”自相矛盾地质问穆纯。 “你的新欢可是落到瑾瑜手里。已经被强制升维。你不快点赶过去，只能得到一团际灵。” 一连串的变化让穆纯不禁顿了半秒才开口：“格雷，准备承受冗余，限制解除，相对时长3秒足够。你们趁机从尹悠帆的广域通道回录子濯那边。这边交给我。” 穆纯的话随着撞击声、四处飞溅的碎块以及扩散的尘烟混淆在了一起。 黑雾不知何时如青烟般溢出，瞬间就吞没了蓝桥雪。 第171章 黯星瀑.4 宣爻在成堆的“管制局考编”课程里学到的第一课就是精神网络和管制局的建立初衷。 ——缔造最为便捷且直观的沟通途径，更有效的保障公共安全。 他在阅读具体内容以前，一度以为精神网络是保障沟通，管制局则是保障安全。 等到那门课程即将结束时，他才意识到，其实没有二选一，而是“两样都是”。 精神网络从一开始就兼具位于天平两端的两种形态。 “即时联络”是维系安全的基础保障，“安全保障”则让精神网络能尽可能往有益的方向扩展。 如果为了安全而过于限制沟通的自由，会迫使大家改用不安全的其他途径沟通。 反之，则会则危及人身安全。 “管制局”则是作为“精神网络”的中间支点，既能监控预警，又能向其他负责公共安全的部门进行应急措施的向下辐射。 这样需要被保护的人得到了庇护，善良的人依旧生活在温室里；图谋不轨的人被及时阻止；作恶多端的人遭到了惩罚；曾经无所适从的受害者或弱者们则不再是“病人”，反而能及时去制止“其他病人”……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完美的，简直是宣爻理想中的世界。 事实上，依旧有人被困在了这个天平之中。 像是阿茶，像是大叔和他的儿子，像是穆纯…… 因为天平只是没有在宣爻所认知的范畴内失衡，至于那之外的部分他原本也无暇去关心。 “你愿意帮忙？”瑾瑜错愕地确认。 “需要我做什么？”宣爻垂目扫了一眼自己手腕所在，重复了问题。 瑾瑜以为对方很难说服，没想到对方竟然突然答应了。 “你真的同意帮忙？瑾瑜不禁再度确认。” “我同意……” 几乎就在宣爻说出“同意”二字的刹那，他就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他当即不自觉抚上了自己腕上的手串，心下从一至四来回默数，仿佛那四颗黑耀石跟瑾瑜胳膊上的“臂环”一样，都是“穆纯的一部分”。可它们并不是，只是一串再普通不过的手串。 只是当初因为一次问路，二度邂逅，三个巧合，他才被卷入了危险，吞下了“核心核”，继而经历了一连串原本无论如何都不会与自己有关的奇特经历。 宣爻想到这里，蓦地一怔。 他突然间明白了穆纯为什么厌恶共享梦，也意识到自己当初为何不会被困于黯青、蓝桥梦或是瑾瑜编织的共享梦，根本不为臆想所惑。 因为，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梦里都不敢奢望的“臆想”，活成了现实。 原点不过是一刹的臆想。 ——想跟那个好看的人接吻。 接着他就美梦成真，得到了吻，得到了无畏的勇气，逐渐变得不想在仰视对方，而想要靠近对方，想要握住对方的手。 “我需要你帮我打开这个通往无限意识的入口。” 瑾瑜地声音把宣爻从刹那翻涌地思绪中悄然拉回到现实。 “你肯定已经明白如何使用你所拥有的钥匙。” 因为巧合而得到的钥匙。宣爻想。 宣爻颔首，向前一步。 亦如无数次打开已成废墟的门扉，拧开门把手，面对什么都没有家，面对永远不会醒来的家人，以及被禁锢在遥远荒星的无望人生。 空岛上仿若永远凝固的星夜一刹闪过他的脑海。 在那未曾见过白昼的，也没有昼夜交替的地方，在夜空下的镜面湖水边，除了发色与眼瞳几乎都被墨色吞没的轮廓，半仰着头盯着星空。 ——他们人数太少了，太孤独了。 自己现在已经是他们的一份子了。 他不会孤独了…… ※※※ 穆纯左耳紫水晶原本就仅剩一点了，“解除限制”的刹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殆尽，而距离“解除限制”后的行动状态的相对时间不过刚过去了一秒。 刚吞没了蓝桥雪的黑雾再度出现，锋利地攻击擦过他的躯干。 因为阈值耗尽而无法维持“解除限制”的转瞬之间，拖慢了他的动作，在同样是高维的战斗中足以致命。 他勉强尽力侧身，避过了致命伤害。 偌大的无形攻击力仅仅是擦过他的腰侧，就撕掉了整块皮肉。 血与肉混淆着掉落的刹那，露出了藏在胸腔最下面的森白锁骨和一侧的脏器。 格雷疼得惊声尖叫，穆纯却笑了起来。 他抬起手，左手食指枚金银相间的戒指立刻飞出，重新回到了他的左耳坠位置，散开为被赋予了生命的细线，重新缠绕成柱状，垂落在他的颈边，犹如藤蔓般缠住了他的颈项，眨眼就蔓延便他的全身。 黑雾重新出现。 不过这次不再是一缕青烟似的，而如同能吞没一切怪兽，汹涌地包裹住穆纯，也扑向了蓝桥雪的轮廓。 近似咀嚼碎骨头声音不断在黑雾中响起，却仅有不时闪现的金银细线作为穆纯还在其中行动的佐证。 相对时间再是漫长，也有其极限。 等到满头冷汗的格雷口鼻都涌出鲜血，踉跄的身躯需要李解搀扶才能勉强站稳的时候，黑雾已经散去。 穆纯站在原地，腰上的伤口还在滴血，上衣也因此残缺一块，金银两色的“蔓藤”正在回缩向他的耳朵，重新缠绕出耳坠的轮廓。 蓝桥梦躺在地上，由穆纯的视角俯瞰，依旧是那副少女的轮廓。但是从尹晖和李解他们的视角，却只能看到一张……纸。 的确是一张纸。 他们面面相觑，再三确定，才敢肯定蓝桥梦已经被压扁成为近似于一张纸。 并非是血肉骨骼被压扁，而是像她本身的维度发生了变化，从三维立体变更到了二维平面。 “通道就在你们脚边，”穆纯头也不回的对格雷他们说，“管制局那边需要你们。回去吧。随着时间推移，黯青的广域所造成的侵袭会扩大，物理层面的一切都会被损毁，你们要靠自己想办法阻止广域的扩大。” 格雷刚想开口抱怨，却又吐了一口血，只能心下暗骂穆纯。李解则把格雷一把推给尹晖。 “那边就靠你们了，”她说，“小师弟你可看住了，别让录老师乱来，我还有事。” 尹晖忙问：“你要干嘛去？” “满足我的好奇心。” 李解说完已经消失在原地，穆纯这边的状况则已经顾不上管他们如何了。 “你只是觉得原本的精神网络是个失败品，才会想重新搭建一个，”穆纯对黪紫说，“而他们却是想彻底毁掉整个低维世界。你肯定能明白这二者之间的差别。到时候能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但也不是我们了。不会再有容器，不会再有……” “你骗我！”黪紫怒喝打断，“你骗我！” 两遍连续的怒喝既像是对穆纯说，也像是对与她同处一个容器里的黯青。 同样有关“欺骗”的谩骂紧接着也从蓝桥雪的口中发出。 “你答应把无限意识交给我的！你又骗我！” 从对方的目标穆纯就能肯定这不是黪紫，而是黯青在说话。 “你也说又骗了，”穆纯送对方一个狡黠地浅笑，因为腰腹的伤口没敢太过放肆，“等我什么时候不想骗你了，或者骗不到你了，你恐怕就要担心自己是否突然变聪明了，也就没办法傻得那么可爱了……好了，接你们的人来了。” 第213章 抛开他本身的狼狈，一切仿佛已经经过他的计算。 海天霞、凝夜紫、欧碧、半见顺序伴着颜色降临并向穆纯颔首致意。 “容器无法销毁，只能暂时改变维度了。”穆纯颔首，“里面的两个际灵不知道是否还能分开。交给你们了。” “知道了。”半见说。 “东边的精神网络已经以首都圈为起点逐渐向外消失了，”欧碧则说，“距离完全消失大约还有——” 穆纯没有听完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 宣爻注视着自己想象中的门扉逐渐成形，再跟随着他抬起手的动作缓缓开启。 少顷过后，他终于透过敞开的部分，看清了通道以及彼端的“无限意识”所在。 黑暗。 无法形容的黑暗。 犹如偌大的黑洞。 但是，黑洞并非人类肉眼可见，只是近似于黑洞的概念存在于彼端。 它不断旋转，不断纠缠，不断吸积着周围的一切，也不断排斥着一切。 宣爻觉得自己脑海中一刹闪过了天文量级的信息，诡异的是既没有给他的大脑带来负担，也没有给他的辅脑带来故障。 或许，这就是身为高维人的感觉。 他平静的接受现实，就像自己此前所经历的一切。 美好的部分他觉得是愿意沉溺其中的美梦，糟糕的部分则是醒来就能忘掉的噩梦。 无论是最开始与穆纯的相遇，还是后来被黯青攻击，或是误吞掉核心核。 “来吧。” 瑾瑜的声音传来。 却没有经过宣爻的听觉神经传导，而是直接通过了共联进行传递。 “只要你愿意踏入其中，天缥所肩负的义务就会终止，天缥也就不会消失了。” 宣爻依言照做，如同傀儡。 一步跨入，身后的通道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和瑾瑜悬浮在那近似黑洞的无限意识之中。 而他自己的轮廓不知不觉也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仿佛一副被逐渐调低透明图的电子画布。 80% 50% 10% 0% 宣爻在瑾瑜的注视下，彻底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金鱼：嘻嘻 第172章 黯星瀑.5 好奇心其实是种相当残酷的东西。 只有彻底丧失怜悯、愤怒、嫉妒等，再也无法与外界共情的人，才能长久保持好奇心，否则它就会被其他的情绪所掩埋。 李解的“异化类型”不是“七际”里的任何一种，而是相当少见的好奇心。 与她类似的罕见类型还有不少，不过都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案例都维持在个位数。 优点是：不会被“七个大类”影响或同化，面对任何情况都能保持理智去应对。 缺点是：包括战斗在内的实际应用都在研究与开发当中，只能提升基础异化率。 李解从调查到宣爻所在“未编号行星”开始，就发现这不止是多出一颗宜居星的问题，还对整个人造和伪造登陆编号的过程相当好奇。 这既是穆纯让她帮忙私下调查的理由，也是她执意要跟到西边的理由。 异化把好奇固形为她的本能，让她根本无法抗拒。 全域设备不知不觉已经完全展开，承载着奔跑中的李解，也承载着她双臂皮肤上不断分离出来的一颗颗眼球，仿佛离弦之箭，不断朝着四面八方飞速扩散开来。 在异化形态的控制方面她早已经接近遏制者的水平，异化率也是同样。 只可惜这样的能力的确不适合用在战斗上，却非常适合宣爻已经行踪不明，还有无以计数待解谜团的此刻。 李解散布出自己眼球的同时已经闭上了双眼，改用那无以计数的眼睛去覆盖整颗行星，这样既能防止主视野干扰观察，又能集中注意力探寻…… 就在她其中几只眼睛在行星北面捕捉到几个悬浮在空中三角体之时，她却被“啊”的惊叫声干扰了观察。 李解切换回主视野，看着被自己踹倒在脚边的“干扰源”。 她楞了半秒，很快决定无视，继续专注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没想到跑出去没两步，就被对方扑上来抱住了腿。 “你怎么回来的？要去哪里？打算做什么？” “……” 蓝桥梦被“委员会四人”嫌弃之后，一度呆滞地坐在原地，后来则茫然地开始在空旷的大地上行走。 失去作为“容器”的价值后，他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既没有目的地，没有目标的他越走越是茫然，直到被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闭着眼睛用全域狂奔的李解踹了一脚，这才清醒过来。 李解抬头一看“罪魁祸首”，心底道了声“居然是认识的”，然后就被蓝桥梦那三个“哲学提问”给问懵了，许久才想起来抽回自己的小腿。 她正打算继续奔向“三角体”所在位置，就被再度扑上来的蓝桥梦二次抱住了腿。 这次是双腿。 李解原本就要忙于“眼睛”和全域的控制，根本无暇其他，现在膝盖以下突然被束缚，难免相当狼狈的来了个脸朝下滑行跌倒，搞笑程度与狼狈程度双双飙升顶点。 如果能直接收拾掉碍事的蓝桥梦，李解绝对不会犹豫片刻。 问题是这种似金属又似人类的“思维生物”，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破坏，只能挣扎挣脱，继续自己的目的。 这次蓝桥梦没有再抱对方的腿，而是跟在对方身侧陪同狂奔。 “我运动能力比较差，”他边跑边搭话，“你能跑慢一点吗？” “不能。”李解斩钉截铁。 蓝桥梦：“……” “不能就不能。”他小声嘀咕。 “你能别跟着我吗？”李解说，“影响别人做正事。” “不能。”蓝桥梦说。 李解：“……” “男……”蓝桥梦改问，“穆纯和……他们怎样了？” “什么怎样了？”李解觉得这个人既影响自己的集中力又不会说人话，奈何越是讨厌的人越是难杀，只能先忍着，随便应一句打发对方。 “就是穆纯和……那个叫宣爻的人形核心核。” 蓝桥梦似乎不愿意提及宣爻的名字，李解却突然笑了。 “你是海豚的迷弟？”李解问完也没等对方回答，径自反问，“你醒醒吧。你跟宣爻能一样吗？” “什么狐狸精？”蓝桥梦一头雾水，“什么一样不一样？” “刚才你问了我一堆问题，正好我也问问你，”李解说，“你想从穆纯那里得到什么，你又愿意为他付出什么。并不是说不求回报就对了，只是他本身是什么样的，或者说，如果他的外表变了，他恢复成天缥的话，你还会这样吗？如果他连天缥都不是了，等同于内在也改变了，你还会这样吗？” “……” “这么几个问题都没考虑清楚，果然权衡得失才是人类情感的本质。“ “如果不权衡……？” “比权衡还难的是珍惜。” ※※※ 几乎是宣爻消失的瞬间，穆纯就出现在了瑾瑜面前，也出现在了“无限意识”之中。 虽然仅能从未被织物盖住的皮肤看见部分，但那条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金银细线瞬间已经犹如藤蔓般缠满了他全身的皮肤，不时如同涓流，也可能是金银双色的血管，在他皮肤上来回流动。 “我的松鼠呢？”他问，“还给我。” 他说话的同时，仿佛想起了曾经的“另一只松鼠”，不禁悄然祭出仅剩的黑雾。 “松鼠？”瑾瑜在被吞没前微扬起双臂，黑雾遭遇他双臂上近似黑曜石的臂环立刻被驱散，他趁机用漆黑的广域把自己圈裹起来。 “什么松鼠？”瑾瑜问，“你说你在低维养的第一只宠物？那不是早就死掉了吗？” “是你杀死的。”穆纯相当笃定，但他的表情和声音都没有愤怒。 “我没杀过。”瑾瑜说。 他悬浮着，环绕着穆纯，如同在遵循公转的行星在绕着恒星不停来回，只是轨道比小行星还不确定。 “我只是把它带走了。”瑾瑜不无遗憾地叹息，“我本来想替你养一段时间再还给你，免得你只专注于一只啮齿动物，浪费了应该用来与容器磨合的时间。我也没想到那只小动物会绝食，死亡是它自己做出的选择。” 随着瑾瑜环绕的次数增加，他身后尾随而来的黑雾逐渐被拉长，直至完全消失，他才停止，回到穆纯面前。而穆纯也从松鼠死亡的那一刻才意识到高维和低维的不同，也意识到自己和自己曾经的同类的区别。 “你的阈值已经耗尽，你的广域暂时不能再使用了，你已经不能像救那些异化者一样拯救所有的人了。” 瑾瑜弯起唇角。 “我们的同类，我们的天缥……我们的救世者，我让你饲养小动物，是想让你明白被固定在容器里的自己有多么脆弱，让你从头学会如何控制低维生物，免得以后反被低维生物所控制，不是让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一个无关紧要的生物身上。结果，你学会了什么？你学会赢得他们的喜爱，学会赢得他们的关注，学会讨好低维生物，甚至还学会去喜爱那些低维生物，更享受着他们施舍的喜爱！” 第214章 瑾瑜途中就大笑起来，穆纯则一脸麻木地注视着对方。 “每一次，”瑾瑜说，“你去帮助低维生物，你去拯救他们，你去阻止他们异化，我都会觉得非常难过，会觉得你离我们越来越远……” “把维度核心核还给我。”穆纯终于打断对方。 瑾瑜故作恍然：“原来你口中的松鼠是那个人形的核心核。你把低维人当做小动物的代替品了吗？真好啊……有进步了。” “瑾瑜。把他还给我。”穆纯的表情很奇怪，麻木里透着阴沉，仿若威胁。 瑾瑜视而不见般撇开脸，没有立刻答应，却提出了条件，道：“只要你愿意回来，回到同类之中，别说一只松鼠，所有的松鼠都可以给你。” “我说核心核。”穆纯道。 “核心核？什么核心核？我没有。” 瑾瑜故弄惊讶，双手一摊，绕着穆纯转了一圈，也打量的一圈，仿佛在示意穆纯去看空无的四周。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四周只有黑暗构建的“无限”，根本没有第三道人形轮廓。 “你受伤了！”瑾瑜迟来地察觉，果断伸手碰触了伤口。 疼痛促使穆纯本能地曲起背脊，同时一把薅住对方的手腕，关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要把他的整条胳膊给拆下来。 “怎么？”瑾瑜任由对方拉着，“是想拿回你寄放在我这里的部分？可是你的容器太脆弱了，根本容纳不了。” 他犹如一位耐心的长辈在训诫小辈。 “天缥，你知道你的专属容器有多脆弱吗？你再不进舱，它就会彻底损坏。你则会失去自己唯一的定制容器，不愿意回来的你也会一同死亡……”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穆纯打断对方，反问，“这恰好证明了你的陷阱彻底奏效了。只要我的容器死了，我就会回来了，你就会高兴了，不是吗？只要你把人还给我，或者直接把人送回属于他的维度，我就回……” “怎么会？”瑾瑜用反问打断了对方，“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我从没打算用这种方式逼你回来。我是希望你能存在着，存活着。无论是以禁锢在容器内的弱小形态，还是在我们身边。” “只不过都必须活在你掌控的范畴，只能遵循你的判断去做决定……” 穆纯还没说完，就被瑾瑜的问题打断。 “世界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说】 松鼠瑟瑟发抖jpg 第173章 黯星瀑.6 ——世界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模样？ 如果由宣爻来回答，只会有一个答案。 可他面对瑾瑜的问题，却既无法回答，也无法动弹。 甚至就连他就站在穆纯面前，穆纯却完全看不到他。 他终于听到了“松鼠”故事的完整版本，心下一度只有难过，而后变得复杂。 他既庆幸自己是重要的，又难过于自己在对方心底的分量跟自己想象的并相同。 看到穆纯焦急，他却又比对方更为焦急。 知道被骗的刹那，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并未升维，只是始终被囚困在对方的“广域”内，而他竟然还没有弄懂对方的“广域”是基于什么样的认知缔造。 哪怕已经抵达“无限意识”之中，他依旧如同以往，既没有变得聪明，也没有获得强大的能力，所以他才会被骗。 对了。 他是被瑾瑜欺骗了。 对方只不过是想利用自己打开通道，抵达“无限意识”。 无论对“无限意识”还是“高维”，他其实都一无所知。 根源在于自己的无知，在于他被瑾瑜的表面与穆纯的相似性所迷惑，就误以为他跟穆纯一样，而非黯青。 他该怎么逃离瑾瑜的“广域”，又该如何才能挣脱出谁都无法看到自己的状态？ ——天缥会离开你的世界。 瑾瑜仿佛听到了宣爻的心声，擅自将语言传递进了对方的脑海。 ——等他找不到你，就会认定你已经死去。 ——一旦他对低维丧失兴趣，自然会选择回到同类之中。 ——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对其他的东西产生好奇，最终将彻底遗忘你。 随着瑾瑜的话语，宣爻心下的痛苦很快就彻底压过了焦急。 明明不该感觉到疼痛，却远比当初被黯青扯出内脏还要绝望。 穆纯对瑾瑜提出的问题并不陌生。 在他决定选择“定制容器”的时候，他的答案是：“有趣，新鲜，未知。” 天缥反问瑾瑜：“你呢？” “世界？当然是完全在我控制之下的生命能量源，”瑾瑜说，“如果世界不复存在，我们依旧能存活下去，我不介意亲手让生命能量的源头消失。可惜我们与世界是共存的，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它继续运转，我们才能继续存在。” “你真可怕，”天缥很快得出结论，相当笃定道，“而且还相当无聊。” 那是的瑾瑜就此沉默下来。 当穆纯不想继续执掌“无限意识”，厌恶了诸如瑾瑜这样永远无趣的“同类”，也对他们从不会感情用事的行为失望了，依旧本能地会袒护他们。 哪怕经过近乎无以计数的失望，依旧在想方设法的袒护，而没有逼迫他们回归到“无限意识”之中。 因为这对自己的同类而言等同于死亡。 他并不想杀死他们。 哪怕他们并不会被杀死，只是会重新成为“无限”的一部分。 所以当瑾瑜再度对他问出了相同的问题，他已经不想回答了。 “把他还给我。”穆纯的表情麻木且阴沉，“我会去补救你们摧毁的网络框架，让一切恢复……” “真是可怜。”瑾瑜笑了，“即便你重复了要求，我也不会为你实现。而且我本来就打算摧毁它，也没想过要修复，那些低维人死就死了，低维世界也一样。” 瑾瑜置若罔闻地换了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低维世界？” “什么？”穆纯一愣。 “如果你还有残留的阈值，恐怕早就亲自动手撕开我和我的域，自己动手把松鼠找出来了，而不用像现在这样找我讨要。”瑾瑜说。 “我喜欢的是人，”穆纯突然改口，“不是低维世界。” 瑾瑜却没料到对方会回答，有些错愕地看着对方。 “不区分维度的话，你口中的人也包括我？”瑾瑜不禁问。 “不区分的话，当然就能包括你，”穆纯笑了一下，脸上的阴沉与麻木消失不见，“甚至包括所有的人。可能黯青会少一点。他太麻烦了，而且他真的把他们视作蚂蚁。我们的‘象征意义’有时候比本能更为难以预料，或左右我们的理智，让我们变得比昆虫还要愚蠢，却让?楓我们的生命力变得更为强悍，也不容易被杀死。” 穆纯的语气像在说笑，但瑾瑜却莫名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这是就你能超越我，成为持有者的原因？”瑾瑜疑惑地又问。 接着却自行解答。 “我跟你不同，”他说，“只是想拥有而已……我想拥有所有的一切，也想让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能执掌‘无限意识’是巧合，”穆纯颔首，“而你却是必然。” 瑾瑜同样颔首，露出满意的表情。 “真是奇怪。我们都已经拥有永恒了，怎么还会有想要无限？” 这次的问题只是瑾瑜感叹，不需要穆纯的回答。 “所有的同类里，只有跟你的对话能让我高兴。”瑾瑜说，“我告诉核心核，两个维度的天平即将失衡，只有摧毁了精神网络才能拯救你，阻止你作为材料去修复失衡的天平。我说我想保护你，他当即就答应要帮我了。” 穆纯听到途中就瞪大了双眼，蓦地蹿到对方面前，掐住对方的脖子。 “这只是具容器，”瑾瑜不躲不闪地笑着，“即便被你拧断了脖子，我也不会死，死的只会是还留在这具容器里的灵魂。” “你真的需要那只松鼠吗？”瑾瑜问，“当时死掉的那一只，你也没有那么执着。即便我建议你：既然已经死了，就换一只新的，活的。没想到你却被拒绝了，还被你讨厌了。” “死了就换一只？”穆纯弯起唇角，仿若是在附和，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不少。 “反正你喜欢的小动物那么多，”瑾瑜地口吻愈发理所当然了，“只是死了一只，再换一个新的也无所谓。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死了一只而讨厌我，需要消耗的只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 “瑾瑜！” 穆纯怒喝地打断对方，瑾瑜却是打量着缠绕在穆纯皮肤上的金银细线，有恃无恐地道：“你并不想把我直接塞回‘无限’之中，也不敢无节制的使用‘无限’去代替你已经耗空的阈值。你最优选择是利用‘无限’跟我同归于尽，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回归到‘无限’之中。可你却害怕目前没有阈值的状态，根本来不及从我的域内拯救出那只松鼠。难道不应该尽可能顺着我的意思，给我承诺，想方设法地欺骗我，恳求我对低维，对你，施舍一点同情吗？” 第215章 尽管宣爻感觉不到疼痛，却又觉得自己脑袋开始疼了。 什么叫做本来就打算摧毁精神网络？ 为什么已经摧毁的东西穆纯还能修复？ 不是因为要拯救穆纯，免于他沦为修补失衡天平的材料才会选择毁掉的吗？ 还有低维人和世界的生死，似乎也并不在乎。 好像只有天缥是否能“活着”，是否能回归，才是他唯一在乎的部分。 那么有必要特意进入“无限意识”之中吗？ 相比瑾瑜与穆纯的对话，瑾瑜对宣爻说的话简直既无关联又相当怪异，但穆纯的话却仿佛点醒了宣爻，只是瑾瑜却在不断往宣爻乃亥里灌输其他的话语，不停的混淆着他的思考进度。 ——你见过恒星转化为黑洞，中子星的对撞，两个黑洞相互吞噬，行星被转化恒星。 瑾瑜仿佛听到了宣爻的心声，擅自将语言传递进了对方的脑海。 ——网络早已经存在。精神网络不过是把人的思想按照相同的类别转化为网络终端，与最初缔造ai深层思考算法并无二致。 ——等我正式回收天缥之后，我会和我们一起重新切断两个维度之间的联系。 ——当两个维度不再相互作用，你们的精神网络需要效仿西边进入“际”的局域限制。 ——当便捷的连接状态不复存在，普通人就会回归到原子个体，异化者不会再被舆情系统监控并阻止，不会再有被共享梦同化的思想，每一个都是极端的异化者，每一种特异的极端都将随能与你们本身直接融合。睡梦中再也不会有身躯融化，只有无以计数的容器…… …… 宣爻一时仿佛回到了最初与穆纯相识的医院，在上司、医生和患者以及环境杂音的多重干扰下尽可能维持逻辑思考能力，但他早已经是能同时加挂多台辅脑的人。 几乎是他在思考出现多轨混乱的时候，原本准备好的分类模块就自行运转起来，把他脑海里闪过的各类念头、穆纯以及瑾瑜的对话都分门别类。 同类的横向对比很快罗列在他眼前，让他豁然开朗。 瑾瑜开始时把异化者视作多余的垃圾，宣称管制局不过是高维处理垃圾的回收站。 但是，穆纯恰好相反。他喜欢低维世界，也喜欢与周围的人产生交集，甚至喜欢到会给很多人带礼物、交谈、给出建议等，硬要说缺点，就是他建立的社交关系网络过于复杂和庞大了。 当一粒芝麻落入在一地芝麻之中，它就会迅速融入其中，再也无从分辨。 当宣爻自己掉落到“无限”之中，他的“意识”就早已经迷失了。 可是，如果自己“消失不见”的原因，是已经“只剩意识”存在于此，而没有“物理实体”，那么瑾瑜就没必要刻意混乱自己的思考，并将他困在“广域”之内。 “答案”一开始就在那里，瑾瑜刚才也亲口告诉了他。 只是自己不停接收过大信息量却无法分辨的大脑没能从那些谎言中分辨出来。 穆纯则是来不及去破解。 所以穆纯才对他说：去破解真相。 ——从过去，到现在，至未来。 ——只要破解，你就能抢先一步做出选择。 思考就是他唯一的能力，也是远胜于一切的能力。 宣爻思考出结论的刹那，一个怪诞的符号从他脚下豁然成形并骤然升起。 【??作者有话说】 困_困 第174章 黯星瀑.7 “核心核就在这里。” 穆纯没有恳求，瑾瑜却突然愿意告诉他真相。 “只是你看不见。” 穆纯一瞬半信半疑，而后拒绝相信，却不得不信。 “回来吧。”瑾瑜说。 ——你刚才已经跟我一起跃过了属于我的事件视界，抵达了与不可见的彼端。 ——事件视界之后，你们是看不见的，只能使用我的眼睛。 宣爻刚被瑾瑜抓住地时候，就已经听到瑾瑜亲口说过这些。 那肯定就是瑾瑜的广域。 只不过瑾瑜后来就改变了宣爻的视野，让那个“漆黑的广域”变成“不可见”的“透明”状态，也让宣爻误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继续被困于广域，误以为自己变成了高维人，误以为自己被变得“透明”了。 其实他依旧留在瑾瑜的广域内，就跟全域和独域并无区别，只是域的一种。 而那个“漆黑的广域”的作用或许就是可以任由瑾瑜掌控或改变局部的“视界”，阻隔广域内外的视觉，也阻隔广域内外的共通。 犹如一种囚笼。 而这仿若没有边际的“无限意识”则是穆纯的“囚笼”，限制了他所有的“域”。 不然就像瑾瑜所言，依照穆纯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浪费口舌，而是会直接动手收拾瑾瑜。 大抵是关心则乱，让穆纯无法察觉到这一矛盾点，宣爻的心绪却因此变得飘然。 “逆转事件视界。” 宣爻从辅脑中找到相应的标准描述。 “禁止回归次级维度标准物理形态。” 惊讶让瑾瑜暂时忘记继续干扰宣爻思考。 “如果我当时说不愿意，你的确会把我……用你的话来说是拆掉，用我的话是把我杀掉，”宣爻说。 瑾瑜一直在强调“意识”，其实正好相反：意识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否则他就不需要准备强度足够完整降临的容器。 “但是，那恐怕既不是拆，也不是杀。否则你就不会提到重新再来会耗费时间了。” 所以身体——容器——物理层面的限制才是高维从诞生以来最大的障碍，也是他们唯一的弱点。 “保有自我意识的四维生物是你缔造容器时不小心出现的瑕疵，本来一个容器都无法容纳的际灵，更不可能与已经有意识在占用的身体里共存太久，导致每次降临的时间都很短暂；” 毕竟“完整状态”无论如何都不能维持太久，就像穆纯平常五感就远比一般人敏锐，任何高维人恐怕只要降临下来，就会被迫接受无以计数的物理信息。 “人工制造的行星供养异化者太慢了，罪信仰的筛选也太慢了。” 若非不是因为过于庞大的体量，穆纯的“限制解除”可能就不会只有几秒。 “我只是需要你的同意，否则就无法使用钥匙，”瑾瑜的声音终于重新灌输进宣爻的脑海，“否则天缥就不会是唯一一个掌管通道的，你完全能随时缔搭建出新的，因为从你得到核心核开始的那一刻，你就是另一位掌管者，也是毁灭者，因为你只是核心核，而不是高维人，你根本就控制不了无限意识里面的这些。” “什么意识？”宣爻一时无法判断对方话的真假。 “无限意识里只有一种意识。”瑾瑜道，“就像你得到天缥的善待，才会对他报以感激之情。感激是好的，有限的，必须通过前置条件去置换才能得到。” 宣爻听到这里已经揣度出了答案。 “只有那些糟糕的，无由来的，对陌生人的嫉妒或憎恨，才会是坏的，恶的，负面的……只有一切不好的意识集合体的集合，才会被归类到无限意识。”瑾瑜说，“如果它们之中还残留有正面的，哪怕只是向往的‘象征意义’，它们都已经诞生了，成为了我的同类，不会再留在‘无限’之中。” 尽管选宣爻先一步揣度出了答案，但他心下依旧骇然不已。 “际灵都是散落在宇宙中的星辰，无限意识则是黯淡的，永远不会再闪烁的星辰。” 瑾瑜话语里的绝望渗透到了宣爻意识之中，甚至让他感受到近乎悲凉的情绪。 “你们的孩子会去参观核心核，会利用核心核在大脑里构建出一幕场景，会利用那颗蓝色的行星构建出他们第一个进入精神网络的认知通道。” 这是母星认知。宣爻知道。 “你是核心核，就是钥匙，也是认知通道，在孩子们看到你的瞬间，在他们记住你言行举止的瞬间，与你产生交集的瞬间，也构建出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认知通道。” 宣爻想起在管制局偌大的训练室临时搭建起来的烘焙厨房，孩童们喧闹与跑动之时充斥四周的糖与小麦烘烤散发出的香甜味道。 “从你发自内心的同意摧毁精神网络的那一刻开始，这里面所有的‘恶念’就已经通过你这条通道融入了整个精神网络。”瑾瑜的声音里突然多出一抹怜悯。 “你从来就不想保留天平。”宣爻却并不惊讶，“因为只要天平存在……” “是的，”瑾瑜承认，“只要有天平，早晚会失衡，天缥依旧会沦为材料。” “你想毁掉的不止是精神网络，还有这里。”宣爻说，“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无限意识融入精神网络，让精神网络从内部逐渐腐烂。” “对。你学会思考了。核心核就是通过思考来使用的。”瑾瑜没有被拆穿地惊讶或惊慌，“可你已经回不去了。从你答应的那一刻开始，无限意识就获得了你的允许，精神网络和无限意识就通过你这个通道开始置换与融合的进程，他们会莫名其妙嫉妒彼此，会变得更加贪婪，会不断的愤怒，会傲慢得不可一世，会为色欲所疯狂，会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人……最终，我们和你们的维度会融合在一起，你们则会彻底消失。你只需要在这里安静的等待即可。” 第216章 宣爻不知道在这片黑暗的“无限”之外的人类是否已经变得疯狂，是否从灵魂开始腐朽，也不知道自己的维度是否崩溃，但他知道就算有“救世者”，也绝对不可能是自己。 其实他并不想毁掉精神网络。 那曾经是他接触世界的窗口，是他生活必备的工具，是他每天早晨还愿意醒来唯一的理由。 只是不知不觉间，已经不是了，因为他才愿意舍弃它去拯救现在的唯一。 “你有弱点。”宣爻没有保持安静。 “弱点？”瑾瑜问。 “唯一一个，”宣爻说，“无可避免的弱点。” 一个怪诞的符号从他脚下豁然成形并骤然升起，接着是另一个，以完全透明的形式，瞬间从上下两端笼罩住瑾瑜。 它们分别象征着懒惰以及傲慢，是穆纯亲手画在地面上，被宣爻牢记在心底的符号。 符号肯定对应刺激大脑，不就就能出现变化…… 但它们出现之后并无效果，反而得到了瑾瑜的嘲笑。 “反击？没用的。这是专门用来对付你们的，对际灵根本没用。” 真的没用吗？宣爻一瞬相信，而后改为疑惑，接着就想起了蓝桥梦和蓝桥雪以及他们身上的“诛异”。 为什么他们能在没被降临的时候保持原本的意识？ 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体是瑾瑜制作的吗？ 肯定不是。 “暗示”或许同样放置在最为显眼的位置。 ——水平翻转的“诛异”二字。 宣爻把“懒惰”和“傲慢”的符号进行了水平翻转，再度笼罩住瑾瑜。 瑾瑜说：“都跟你说没用……” “有用。”宣爻笃定地抢白。 大叔或许被击溃了，但是他的儿子没有。 虽然他跟他们父子接触不算多，但瑾瑜的“容器”从来不是会乖乖任人摆布的类型，更不可能听谁的话。 思考。宣爻告诉自己。仔细思考。 “你能换个容器吗？”宣爻突然问。 “理由？”瑾瑜觉得好笑。 “时间很久了，我怕他坏掉。” “异化者类型的容器强度比一般要高。” “他很可怜的……” “你有空可怜别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是朋友？” “不是。但是你刚才说，蓝桥梦们已经死了，说大家都是被天缥和黪紫吸引，我不知道黪紫是如何，但我相信她曾经是个了不起的人，否则不会被那么多人信任与追随，而我知道天缥是如何……“ 宣爻说话同时仔细回想阿茶那时候，发现是穆纯帮自己骇入了阿茶的意识。 现在只有自己，应该怎么才能骇入？ ——用符号！ 刹那间的福至心灵被宣爻立刻付诸行动，眨眼间眼前的穆纯和瑾瑜都消失不见。 他在一间陌生房间内，对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外表是典型的中年人，高大强壮却胡子拉碴，显得相当颓废。 但是仔细一看，他身体只有一半是颓废的中年大叔，另一半却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这的确是他们共用的意识。 “你是谁？！”大叔高声质问着冲向宣爻，揪住他质问：“怎么闯进我家里的？” 穆纯是怎么应对这种情况的？ 宣爻感觉到无法呼吸，却很快意识到此刻他并不需要呼吸。 他没有挣扎，只专注于思考。 对了。是语言。 穆纯会用语言输出情绪与给予对方需要的对话与反馈。 对话是第一步。 不，思考才是第一步，他必须找到结症，再去对话。 但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大叔，你跟他当面聊过吗？”宣爻直截了当问。 “谁？”大叔疑惑。 “你儿子。”宣爻说，“你们同在一个身体里，难道不能对话吗？还是不愿意对话？” 大叔惊讶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愿意？是他不愿意还是你不愿意？还是你们两个连询问彼此的愿意与否没有……？” 大叔先是沉默，而后惊诧，演变为失落，最终满脸悲伤地松开了宣爻，以那副一半中年一半青年的灵魂颓丧蹲在了地上。 “我也不会说话。”宣爻在他面前蹲下。 “什么？”大叔一愣。 “我之前，一次说超过三个词组合在一起的长话，不结巴个七八次，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宣爻认真地看着对方说，“我表达不了自己的任何想法，也不知道如何跟其他人沟通。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都可以慢慢来。” 他说：“当我意识到自己不想独自蜷缩在角落里，我就愿意为此去尝试。可能是笨拙的，可笑的，可能未必会有好的结果。但是，我不想回到角落里，不想独自蜷缩在角落里。” 他在对方惊愕的注视下把人直接拽了起来。 “为了救你，他都愿意把身体借给自己最讨厌的老爸做容器了，我觉得你们至少没有彼此想象得那么讨厌对方。” “回来吧天缥？你听到了吗？回来吧天缥！” 瑾瑜激动地冲穆纯大喊。 “核心核已经处于我的广域之内，之后和核心核就像你或我或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那样，只会成为‘无限意识’里的一部分……” 穆纯置若罔闻。 宣爻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只是他看不见。 他的五感已经无法跃过维度的“视界”。就像任何普通的低维人。 他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耳垂，明白问题出在了那里，却束手无策。 “回来吧？”瑾瑜依旧在叫嚣。 “只要你回来，就能看到他了！”瑾瑜展开双臂，“在这里！在哪里！在每一个地方！在整个无限意识之中……” “可这里是际灵的源头，是罪恶的意识聚集的……” 瑾瑜打断穆纯。 “也是黯淡的，永远不会再闪耀的星辰归宿！”瑾瑜依旧激动。 “你已经通过核心核把‘无限意识’置换到了精神网络之中。”穆纯笃定道。 “你理解了！” 瑾瑜雀跃。 “精神网络不会从外部被摧毁，只会从内部、从核心、从每一台终端、从他们的大脑开始开始，逐渐被污染，逐渐自我崩溃，直至死亡，直至个体意识完全消失，融入无限意识，扩大无限意识。 “这里会成为精神网络结束的节点，也是低维世界结束的地方，更是高维世界重新开始的地方。” 随着他的话语，一边的“死亡”与另一边的“诞生”已经正式到来。 原本平静的周遭，犹如出现了两种同时朝着两端链接和拉扯两端。 随着暴跌区的出现，巨大的黑洞也在彼端成形。 “天缥！你看到了吗？” 瑾瑜越发雀跃。 “我一直有这种渴望。我希望把所有维度重新融合为一。” 他说。 “我将用核心核去引动和创造新宇宙的核心，创造出我们的起点，也是我们奇点。” 囊括整个“无限意识”的事件视界随着他的话语，通过“核心核”不断散播到精神网络覆盖的每一个人脑海。 “这也是我的域——整体重置。” “我们既然不能向下，不如干脆放弃物理世界，让一切都变成高维的一部分——这才是真正的共荣！这样你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我们会回归原本的状态，我们再也不会区分为两个世界。” “但是他会死。”穆纯突然出声，表情麻木且阴沉。 “不是死，只是消失，是融入无限意识……” “他不会的。”穆纯打断瑾瑜。 “你想阻止我？”瑾瑜开始不确定，而后确定了，“你想阻止我！” 他笑了：“但是你的阈值用完了，除非你愿意用无限意识再度逆转事件视界……” 瑾瑜没能嘲笑穆纯多久，声音就卡在了喉咙之中。 瞬息之间，瑾瑜的容器陡然膨胀开来，变成了一只悬浮着的有着竖直瞳孔的眼睛。 那只眼睛随后就代替了躯干，接着又从正中间一分为二，两侧分别为白与黑的翅羽，并且分为黑白两色的鸟爪，左右位置则与翅膀排列恰好相反。 穆纯看见瑾瑜突然膨胀异化……不，是大叔突然异化的刹那，也看到瑾瑜由于容器物理介质体积的改变，原本放入容器的部分灵魂不再能完整驾驭，继而被容器突然驱离的瞬间。 瑾瑜转眼成为一团深黑色际灵，悬浮在黑暗之中，也悬浮在暴跌区与事件视界之间。 他原本坦然自若地处于置换的“无限”与“精神”两端，直至被驱离的此刻却突然惊慌失措。 跟有容器的他不同，他变得惊慌失措。 这就是宣爻所找到的，瑾瑜唯一的弱点。 恰如高维的融合从来不需要物理介质，此刻也是纯粹的意识置换。 第217章 但是这也限制了他们，让他们必须拥有容器才能成为低维的一份子，才能看见、听见或感觉到物理世界的存在。 所以这种“置换”与“融合”对于拥有身体的人来说，即便身处其中也不会有事。 反之，一旦变成一团际灵，就跟“无限”一起通过宣爻“传递”到了低维的精神网络内，赋予某个人或者某些人高高在上的，需要别人顶礼膜拜的神圣象征。 藉由瑾瑜的消失，成功挣脱出对方广域的宣爻一瞬出现在了穆纯面前。 不等二人对话，宣爻的身体就再度出现了问题。 这次不是逐渐变得透明，而是从指尖、发梢等体积最小的位置开始分解。 单纯的，快速的分解。 像是雨滴落入了溪流之中。 穆纯朝对方伸出手的刹那，宣爻已经成为了际灵。 却让穆纯无法把对方定义：际灵。 因为穆纯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际灵。 一开始他以为是很浅的颜色，直到它闪烁的瞬间，才意识到根本就没有颜色。 宣爻竟是透明的际灵。 穆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际灵。 在下一瞬，宣爻就跟瑾瑜一样，也被“传递”到了精神网络，亦或者是“无限意识”之中。 而宣爻散落的“身躯”，随后就恢复成为一颗糖球大小的蓝色行星，跟像是一个缩小到只有巴掌大 “语言树根”以及一个像是附着了无数星辰的球体与三角体的“小脑”一起，漂浮到了穆纯头顶，不断的闪烁着，旋转着。 穆纯定在那里，须臾间完全没有动作，就连眼睛都没有眨。 等他再度动作起来，缠绕在他身上那些金银相间的“蔓藤”已经如同网格般朝着四面八方铺展开来，把周遭仿若无限的黑暗切割开来。 他履行了作为“救世者”的责任。 他将恢复一切…… …… 李解和蓝桥梦一起看见“三角体”一个接一个的从漆黑的天空中落下，却没有砸到地上，而是在半空中就消失了踪影。 李解难掩脸上的惊讶，立刻打算朝“掉落点”奔去，蓝桥梦却一把拉住了她。 “你怕什么？”李解疑惑，“你不是杀不死的四维生物吗？” “断网了，”蓝桥梦说，“这里虽然为什么没受影响，但是……” “有什么掉下来了！” 李解没等蓝桥梦说完就拔腿狂奔起来。 “是人的轮廓！” “那边还有一个！” 【??作者有话说】 注：暴跌区，事件视界，奇点等都来源于天文相关用语 - 今天很长(>?<) 明示jpg 第175章 黯星瀑.8 ——世界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模样？ 如果由宣爻来回答，只会有一个答案。 ——那个人和他所在的地方，就是整个世界的模样。 说感情用事到堪称完全丧失理智，恐怕都不足以界定宣爻的答案。 而是痴愚、幼稚以及执着所混淆而成的，藏在心底暗处的贪婪与疯狂。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又没有展露出来，也没有因此危害过旁人。 现在，他后悔了…… 发达文明 · 补充维度 · 长惟缔造域 宣爻恢复意识并睁开双眼后，突然感觉到自己正阔别已久的踩在有实感的地面上，而不是悬浮在那一片黑暗之中。 他竟然还穿着被瑾瑜抓走前的衣服，连手串都在，头发可能没有少一根。 在那混乱的，血腥的，无以计数的抉择之中，他就像什么都没经历过，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像他的时间被重置到了两个维度合并的前一刻，然后那个糟糕的未来时间线被穆纯无情的剪掉了。 只留下这个一息尚存，即便前路崎岖…… 随后他就定在了那里，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不说眨眼，就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因为他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缠绕在穆纯身上那些金银相间的“蔓藤”，如同网格般朝着四面八方铺展开来，把周遭仿若无限的黑暗切割开来。 连同被切开的还有穆纯本身。 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前一刻宣爻甚至能看清对方腰上的伤口还在滴血和上衣因此出现的一块残缺，也注意到了对方唇边向上的弧度以及已经从对方左耳垂上消失不见的紫水晶。 最靠近宣爻的位置漂浮着四团颜色不同的光球，略远一些的地方漂浮着被金银蔓藤缠绕禁锢的黪紫和黯青光球，而在宣爻的脚边不远处还躺着一个双眼紧闭，胸口也规律起伏，显然是睡着了的陌生年轻人——是大叔的儿子。 长惟先扫一眼地上躺着紧闭眼睛的陌生年轻人，再看向对他来说同样陌生，直到“委员会决策四人”提到宣爻就是穆纯口中的“啮齿动物”，直感根本就是“货不对板”，哪里有那么大一只还双眼无神的松鼠。 他用理智勉强把火气压下去些许，走上前去与宣爻说话，奈何对方毫无反应。接着干脆抬手在宣爻眼前来回乱晃，可惜还是毫无反应。最后他干脆在对方耳边大吼大叫，问题是宣爻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长惟一忍再忍，双手拳头紧了又松，勉强忍住揍人的冲动。 “我或许应该考虑别再继续封闭补充维度了，否则都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长惟边说边一脸烦躁地瞪向那四团颜色不同的光球，命令“委员会决策四人”以最简洁的方式告诉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精神网络与四维世界的天平即将失衡，”凝夜紫率先闪烁，发出毫无波澜地陈述，“瑾瑜想阻止天缥成为修补天平的材料，企图用‘核心核’和‘无限意识’以及他的‘广域’缔造出新的宇宙奇点，通过终止宇宙膨胀的方式，重新缔造一个引爆宇宙的新奇点，以此抹杀三维世界，并且将三维碎片合并到四维世界里。” “但是，”海天霞补充，“瑾瑜遭到想保护三维世界的、有自主意识的维度核心核以及瑾瑜所使用的容器的双重反噬，以没有容器的方式直接接触了‘无限意识’，已经被撕裂到最小单位粒子，消失在精神网络内。” “准确的说，是散播到整个网络内，也回归到了‘无限意识’之中，”半见宛如在嘲讽，“瑾瑜已经没有再诞生的可能，而我们也失去了‘神圣象征’。因为从高维度向低维度降临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神圣象征’——我们已经无法缔造其他降临容器了，再也无法向下降临了。” “三个核心核现在都已经融入了宣爻的身躯里，完全能凭借他的主观自主意识使用三个核心核，”欧碧是唯一一个称呼了宣爻的名字并示尊重态度的，“天缥在没有阈值的情况下，只能使用‘无限意识’去‘重置奇点’。虽然过程不同，但是结果也跟瑾瑜一样消失了。失去‘好奇象征’的彼端尚未明确，但穆纯消失前让我们救走宣爻。” “跟核心核一起还有一个人，”半见说，“我们也顺便一起救了。” “还有，”欧碧又说，“天缥还让宣爻自己选择是否留在高纬……” “好。停。我基本了解了。” 长惟一脸烦躁地打断，“我们现在同时失去了天缥和瑾瑜，等于失去两种‘象征’，以后会失去‘好奇’和‘神圣’。好奇姑且不论，但是失去神圣让你们丧失了降临的能力。低维那边估计受损同样不轻，而且穆纯重置的节点也不够远，依旧是天平即将失衡之前，但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天缥，等于失去了唯一可以修补平衡的材料。” “是的。”欧碧说，“我们等同于失去了唯一的保险。” “那么特意救个核心核回来的意义是什么？”长惟咆哮，“他难道就是穆纯口中的保险理赔调查员吗？” “是的。” 宣爻突然开口应。 站在他面前的长惟被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幻听，还是自己那句话触动了对方，但是对方根本就是本能的反应，答完一声之后又呆住了，哪怕长惟重复了刚才的“唤醒模式”，对方依旧故我。 长惟投降了，烦躁地用手挠了挠自己脑袋上的红色头发，转向那四团光球，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把他带来我这里？” “等核心核选择留在高纬，还是回到低维。”凝夜紫说，“如果他还是这样，你就代为照顾一段时间。如果他选择回去，你就送他回去。” “送他回去？代为照顾？啊？”长惟连续发出怪叫，“你们为什么不送？你们不是都把那个长得特别柔弱的男的和那个一看就很野的女的送过去了吗？” “那是他们自己用常规途径回去的，”半见否认，“与我们无关。” “我们最后的容器已经在帮宣爻离开‘无限意识’时被摧毁。”欧碧补充。 “我们已经没有容器了。”海天霞说。 “所以，”长惟愈发不耐烦了，“我这里是回收站吗？什么处理不了的就都丢给我是吗？何况你们不是没有感觉到失去天缥象征带来的损害吗？有没有可能他并没有消失……？” 第218章 “回去。” 宣爻再度突然开口应。 站在他面前的长惟又被吓了一跳，拳头都轮起来了，但是看对方两眼无神的失落模样，又打不下手了。 “我要……回去。” 宣爻突然仿佛终于从连续且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一开始连说话都断断续续，但他眼睛已经逐渐聚焦，并且定定地看着长惟。 “我见过你。”他说，“共联，不，是共感，就是我睡着的时候，在他身边，就看到了你，看到了你们。红头发的你，是他的朋友。” 随着话语，宣爻逐渐恢复了更多神志。 “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自己从来没料到，也无法想象，自己恢复原状的代价会是对方。 “我无所谓。” 对方消失了，但是自己还在。 “但是不行。” 自己消失了，对方就应该还在。 “我能接受。” 但是，不行。 “他不会接受。” 对方已经用行动证明。 “消失与存在的选择，我不接受。” 如果让自己来选，如果他们不能一起存在，自己宁可和对方一起消失。 “所以，我要回去。” 宣爻颠来倒去的思考，恰如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但他却远比在场诸人都要坚定。 “即便他不是拯救一切的保险，即便他的降临是会加速天平失衡并导致低维毁灭的诱因。” 因为，他心底从始至终只有唯一一个选择。 “只要有一丝他没有消失的可能，我都要回去。” 自己一定要回到对方所喜欢的世界去…… …… “所以你就回来了？”录子濯给一组建筑和修复ai下达了新的命令才转向宣爻，“不过你回来晚了，没看到尘立言和阿茶大显身手。我以前也觉得高维人打不过，但是他们就不这么想，还直接就上了。等我搞定这个烂摊子，我们再招新人吧？你努力点，也可以。” 距离宣爻上一次见到录子濯，仿佛过去了很久，他甚至无法跟对方找到高低维之间准确的“时间差”，却觉得对方好像一直在做这种“修补与重建”的事情。简直是善后专家。 “他们早就已经只用‘相对时间’了，”录子濯不甚在意地板着脸道，“你不想想容器都是先做的，灵魂都是永恒的，他们本身又没有身体，这种才正常。到是穆纯那种才不正常，因为好奇心跟他一起降临的那些，大概也是……” 他说到途中，想起了什么，改为一声叹气，表情也不再严肃，道：“精神网络恢复了，但是核心核没了。黯青留下的侵蚀还在，首都圈损失了几十颗行星和卫星，混乱的引力场等待修复……我们这边估计接下来日子都不好过了，我都搞不懂你为什么反而要回来，而且还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大叔回来。就凭你脑袋里臆想的‘如果没消失肯定会在低维’吗？” 宣爻开始还环视四周连废墟都称不上的“漂浮在宇宙中的碎片”，被对方数落道途中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串。 “好了好了。”李解赶紧从旁劝道，“我和蓝桥梦捞到他们两个的时候，也以为是他和局长，没想到活下来的会是大叔和他。其实我也有一种他还在的感觉，毕竟是我异化的象征，他如果真的消失了，我觉得我的异化率也会归零。” “还蓝桥梦？”录子濯嫌弃道，“他就个是废人，你把他带回来也帮不上一点忙。” “总比留在敌营强吧！”李解反驳。 “首席，李解，”宣爻再三思索才出声，“你们知道有什么地方对他来说非常特殊吗？” 李解摇头，录子濯沉吟片刻，道：“或许，那座空岛？” 第176章 黯星瀑.9 宣爻立刻想起那个夜晚仿佛凝固的地方。 无论是地面上的湖水，还是天幕上的璀璨星辰，仿佛都停留在某个特定的夜晚。 “其他空岛的环境会凝固在夜晚吗？”宣爻问。 “凝固在夜晚？”李解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听到这个都懵了。 “不会，”录子濯先是沉默，而后才用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宣爻，“不过我没去过其他高维人的空岛，只去过一般人的。” “空岛还有维度区别？”宣爻疑惑，“我以为是座悬停在空中的房屋……” 他说到这里已经开始在精神网络里搜寻，不过网络经过奔溃又恢复后，使用起来在相比平时要慢了数倍，等待搜索的时间已经足够李解告诉他答案。 “我记得是针对那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人，就跟那些把爆破中子星当烟花做为告白礼物送出去的那些无聊人士，当时还有专门的广告宣传语，”李解回忆道，“什么只需要购置一台空中悬浮装置和一片天空的长期使用权，再加上充足的天然建材和时间去打磨，就能使用某种特殊的类似超大型3d打印装置的工程ai，建造出一个完全符合自己想象的家园。” “我要想办法回空岛。”宣爻说。 “回不去，”录子濯无情打断，“除非死了。” 李解和宣爻同时疑惑地望着他。 “我或者其他辅助，如果不小心死了的话，就可以在空岛复活，”录子濯说，“其他人不行。” 宣爻：“……” “宣爻！你的眼神非常吓人，”李解忙道，“别这么盯着他，简直就像你随时都能给录老师心口来一刀。” “什、么？”宣爻被对方的话惊得蓦地回神，“我怎么可能会……？” 途中他一顿，改口道：“如果这样他就会回来，到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他的声音途中就开始变小低，直至彻底消失。 李解骇然地盯着宣爻，到是方才忙碌于控制各种ai设备的录子濯露突然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刮目相看的表情。 “韩归铄和格雷都去过一次。”录子濯说。 “去过一次？”宣爻抓住重点，“只去过一次？” “对，”录子濯道，“我比他们多一次。一共二次。不过也是因为我遭遇了危险，不得不动用‘免死金牌’。后来我又得到了一次授权，这就是我第二次去空岛。” 说完他又简单解释了什么是“免死金牌”，而后才道：“我这边是想不到其他方法了，你不如去问问韩归铄和格雷。” 宣爻回想之前见到刚回来的时候，另外两位辅助看到正处于颓丧状态，话都说不清楚的自己，明显避之唯恐不及，却也顾不得思考这些，当即联系了被首席“发配”出去各地“修修补补”的另外两位辅助。 被故障的精神网络略微拉得漫长的等待时间过后，他才分别收到二人的回复。 韩归铄：免死金牌？空岛？那东西其实就是一串两百多位的编码，你如果有，直接在辅脑里跑一遍就能用了。只是没有纯哥授权的话，即便知道编码也没用。你如果想知道，我就同步给你。 宣爻道谢过后就接收对方同步来的信息，立刻尝试着放进辅脑里运行，结果如韩归铄所言，没有任何作用。 格雷：说起这个啊，那简直就是两个字——奇妙！你没经历过可能不知道，简直太神奇了！你知道我刚拿到免死金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我眨眼间就出现在了空岛！我还以为在做梦，结果很快被踢出来了。眨眼发现自己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而我根本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我本来以为就是跟局里的通道一样，还常识去找过那种秘密通道，你懂吧？结果什么都没有。我是那个时候才有了纯哥是高维人的实感。之前我只单纯觉得他只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花心渣男而已。 宣爻好不容易看完格雷发来的一长串消息，心下默默站到了“格雷是金毛犬”的赞同方，才将另一个问题询问了三位辅助：你是怎么从空岛上回来的？ 他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我不记得了。 仅有的所能想到和询问到前往空岛的途径和线索就此彻底消失。 李解宽慰了宣爻两句，也被录子濯命令去干活了，后者本身就很忙碌，多半时间只维持把宣爻放在视野内，免得核心核再一次丢失。 宣爻刚开始时激动地质问过包括录子濯在内的所有人，为什么对穆纯消失表现得漠不关心，而后却从大家的回答中得到了近乎一致的回答：他只是下来玩的。 他只是下来玩的。后来是因为尹悠帆突然出事，他被迫暂时留下来帮忙。 他的确会主动跟任何人亲近，但他也明白自己随时会离开，无论做什么事，接触什么人，都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玩闹心态。 大家也是如此。 所以他们与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足够亲密，其实并没有谁认为穆纯会永远留在这里。 相较之下黪紫、黯青、瑾瑜和“委员会四人”，还有那个红头发的人的关系或许还更亲密一些……至少也是曾经亲密。 宣爻逐渐弄懂这些情况之后，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第219章 当录子濯去查看“三清”和各种舱的重新组装和修复，“被迫”在那里负责测试连接功能的蓝桥梦一发现他们，就慌不迭的跑了过来，似乎想来跟宣爻说什么，却被录子濯一个眼神就斥退了。 旁边的夏馨颇为同情地一拍蓝桥梦肩膀，可惜手劲儿太大，差点没把柔弱的蓝桥梦拍弯腰。 “我把他们的异能禁用了，他们现在只能使用精神阈值。就当戴罪立功，只是时间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宣爻问起的时候，录子濯轻描淡写地表示了二人获得的“无期徒刑”。 “地方毁了就再建，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而且这里既然都是个大型动物园了，我真的不介意再多两个。只要他们愿意干活，别背着我偷懒即可。” 宣爻听到途中心下又浮现出最初来到管制的那种剥离亦或者说是隔阂的感觉，明白自己心底依旧认为这是自己相像中都不会出现的事实。 这里的人都是复杂的，每做一件事都有多重目的，看起来意气风发，没有痛苦的经历，但是他们却在这个偌大的“动物园”里，已经足以说明一切真相。 宣爻不知不觉呆坐在正在修复的“三清”上方的通道里，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和天花板上重新出现“数据溪流”轨道，而后是三朵被巨型机械ai以不同角度搬运进来“莲花”，再后来是那弯月形状的入梦舱。 他看着一样样东西逐渐归位，不知不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宣爻不知道“那四个人”为什么没发现，后来才意识到只有自己知道：“小脑”和“树根”并没有融入自己的身躯，而是融入了他这串手串上那两颗有着眼睛纹路的黑曜石。 不过，这手串也因此仿佛黏在了他的皮肤上，既无法滑动上面的石头，也无法将其摘下。 而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得到核心核“钟爱”的理由，也不知道它们可以用来做什么，哪怕就连回到空岛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到。 他不知不觉已经翻遍了整个精神网络，没想到那么大的精神网络竟然对此是盲区。 只有人知道普通的空岛该如何去，却没有人知道高维人的空岛要怎么去。 那明明是连一台ai都能做到的事…… 等等。 ai？ 宣爻突然想到了那通常为机械臂形态，却被穆纯要求以小雪狐姿态出现ai。 那台ai似乎会用全域？ 好像还提到过，全域是穆纯给它的，所以它才能使用空岛上藏在不知名位置的类似传送舱的装置。 宣爻开始以为它是穆纯定制的ai，等到了西边才发现它其实并非低维的产物，而是穆纯从高维带下来的“高维产物”。 那么它很有可能是跟蓝桥梦和蓝桥雪一样是四维生物。 因为，他记得自己听到过“ai降临更加容易”的说辞。 宣爻想到这里，立刻瞬间连接上了整个精神网络，连接上了每一台“终端”。 他甚至不需要主动降维，不需要外置设备，也不会失去主控意识，因为核心核与每一台终端都有天然相连的通道。 目标被明确的此刻，寻找对宣爻反而是件易事。 他很快在管制局那堆来不及修复的重力失衡的残破废墟里刨出了那台像个小狐狸玩偶的，脏且残破的ai。 检查基本构件故障，清洗，修复，等等，他都会。 但他还是找到了录子濯，先印证自己的想法，而后才找格雷要了工具和维修辅助的ai，最后才找韩归铄帮忙配置了充电。 他把小雪狐恢复的原状。 但是，小雪狐并没有“醒来”。 就像失去了灵魂。 ai也有灵魂吗？ 还是高维的ai就是这么特殊？ 认知外维度的细节，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更别提凭空想象。 因为，他只能认知到普通的，寻常的，日复一日的…… 或许，他已经意识到，只是不愿意面对。 宣爻看着一动不动的小雪狐，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它跟穆纯一起消失了。 被迫迎来再度面对，也是不得不面对的此刻，他眼眶湿润，视线模糊。 他很快用手捂住脸，即将埋首嚎啕的那一刻，感觉到怀里突然变轻了。 他忙抬起头来，就看见那雪白色的一团漂浮了起来。 几乎就是在下一个眨眼，他感觉到刹那的失重，面前的景色则彻底的改变了。 地面上的湖水仿若凝固般无波，天幕上仿若凝固着璀璨星辰，一切都仿佛凝固在了某个特定的夜晚。 ——空岛。 与宣爻离开是几乎毫无变化，包括在水中间的那座内部构造奇怪的房屋。 他疾奔入内，想要逐一寻找到熟悉的轮廓，没想到漂浮在他面前的小雪狐更为急切，瞬间如同闪电般率先钻入其中，而宣爻脚下却出现了短暂地剧烈震动，逼得他不得半弯下腰，张开双臂来保持平衡。 等震动逐渐平息，他才有暇继续方才的打算。 但。 就在他抬头的刹那，他却看到小狐狸、面前的房屋、通往房屋的石块、周遭的木质环状步行道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依旧仿若凝固的夜空和水面。 前一刻刚燃起的希望，下一刻彻底却化作绝望。 宣爻茫然且狼狈地杵在水中，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了。 反正自己从很早以前就不在乎了。 从他为别人遭受的欺凌挺身而出，却被对方以恐惧的眼神躲避；从他想方设法的给予陌生人善意，却只能被归类于违反规则之时；从他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无力的、对这个世界无关紧要的存在开始，自己的存在其实早就已经不再有意义。 只有对方是自己的世界重新开始的契机。 “他们都消失了也无所谓。” 他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低声逐字缓慢言语。 “这个世界，那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消失。 “只有他不行。” 言语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 “他是我的世界。” 动作却越发狼狈。 “我还不了解你。” 几乎趴跪在水中，发出散碎地嚎啕。 “我对你的一切依旧好奇……” ——已检测到足够的好奇象征。 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现。 是不属于人类的，机械且理智的声音。 宣爻瞪大双眼，用模糊的视线望向音源。 ——开始采集和注入。 注入完毕。 ——开始执行标准流程。 执行完毕。 ——启用专属容器备份。 容器型号名称：穆纯。 【??作者有话说】 ?(?>?<?)? 第177章 黯星瀑.10 他对自己诞生的地方与同类失望透了。 “守序”得堪称无趣，“象征”就是他们唯一的执着。 怎么能那么无趣？ 进化到高维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他们不过是文明演化支线里的必经途径，是“灾难”过后一度死亡又一度复活的幸存者，是无法被摧毁的无以计数的意识体残片的集合。 与那些早已经存在于宇宙中，存在与原始认知外的自然规则再融合后的产物。 即便每一种颜色代表一种共通的象征，也没必要标榜自己的特殊性质。 毕竟个体意识如果没有出现，他们就无法重新获得主观意识，依旧只会是“无限意识”里的一部分。 他们的高高在上与无趣很快让他彻底失望，以至于使用通用容器时都无法忍受。 瑾瑜说：你是第一个厌恶自然规律的。 他和瑾瑜都是与生俱来的“救世者”。 就是为了在关键节点弥补“天平”肯定会出现的“失衡”才会出现的“材料”。 只能拯救，而无法改变。 这何尝不让他更为厌恶。 发自内心地厌恶让他逐渐变得麻木且阴沉。 他萌生出离开这里想法并很快付诸于行动。 瑾瑜帮他缔造了定制容器，黯青帮他递送无法塞进容器的灵魂。 他在物质世界饲养了一只小松鼠，他喂食它。 他暂时必须离开它，它被瑾瑜杀死了，他对瑾瑜也失望了……再后来，当低维世界的人类向上跃起，成功碰触到了他们所在的维度，名为“异化”的灾难也通过两个维度共同搭建的跨文明域沟通渠道无序扩散。 他意识到“天平”即将开始倾斜，也被所有同类所遵循的“规律”赋予了新的职责：遏制者。 等到“天平”崩溃的前一刻，他从瑾瑜手中接过了“无限意识”，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把自己的一部分赠予这个当初愿意帮自己摆脱无趣的曾经的同类，让瑾瑜能够继续保有“独立意识”，不用回归到“无限”之中。 即便他们已经不再是他的同伴。 第220章 就当做是诀别时送出的礼物。 以后不必再与其接触，也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毕竟，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认为自己属于高维。 但，他同样不认为自己属于低维。 因为那些愚蠢且贪婪的人，总是长着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好皮囊，内里却充斥着谎言、嫉妒、傲慢、贪婪……再后来，他也不再需要遵循规律了，因为“遏制者”就是应该切断成因、打破规律。 他本来就是为了打破“无趣”而来，结果却发现了有趣的人和物。 不过，都需要他去逐一探索发掘。 他不介意。 很有趣不是吗？ 至于成为修补平衡的“材料”？ 他是从来都没想过要去履行这个责任。 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两个维度是否失衡。 反正他本来就是来玩的。 只要能获得乐趣，他有的是耐心。 而且，“小动物们”都很可爱。 他喜欢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动物园”。 非常喜欢。 他本以为没有什么能超越“动物园”，直到第二只怯生生的“小松鼠”出现在他面前…… …… 在空岛上的一切消失得只剩宣爻之时，在他恸哭之后，当他熟悉的名讳传入他的耳中。 但他并未立刻看到自己期待的轮廓。 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所有的辅脑都在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以便他的双眼能够看清眼前正在飞快发生的所有一切。 被隐藏的折叠空间从水面的正中见那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原本被多层打包压缩过后的东西随着极速膨胀而不断变大，不断把旁人无法解读的加密信息解压缩，让无以计数的原始信息数据以溪流的形式注入不断膨胀的折叠空间之内。 仿若把原始文明已有的母星地球压缩成为糖球大小的反向运转。 原本渺小到物理世界不足以存在的打包集成信息量，重新被恢复为原大小，自然而然跃过了维度，一路从一维膨胀到了三维的物质世界。 到了这个维度，一切就不再是信息流的集合体，而是大数据从“虚拟态”捕捉到的“真实态”。 仿佛原本认知内的误认为孕育一切生命源于海洋，其实如果能从更高的地方俯瞰，才会明白是孕育一切的是宇宙中无以计数的星辰。 “抱歉让你和主人久等了。” 随着熟悉的声音伴着原本已经消失的小雪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宣爻的肩膀上，浑身笼罩着和雪白的光晕，但宣爻却感觉不到肩膀上多了任何重量。 “其实你所感知的一年，对我而言只是一天。这是我休眠状态下的相对时间速率。” 它轮廓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小，只有一个拳头大小。 “这是我的投影，我的本体在你脚下。你之前看到的也只是我其中的一部分。” 宣爻闻声低下头，就看到水面下陆续涌出无以计数机械手臂。 它们比宣爻之前见过的更细也更多，以既像金属又像血肉般的形态，伴着水声和滑腻声音，如同发芽的树木般向上疯狂生长。 “稍等片刻。请别紧张。” 小雪狐说话时笼罩着它的雪白光晕逐渐扩大，直到将宣爻也笼罩其中。 随后宣爻便如同被那光晕托举着般，跟随小雪狐一起悬浮着，眨眼退到空岛范围之外。 也就是这转瞬之间，空岛已经改变了形态。 不止是之前消失的木质走道和房屋等，还有湖面，乃至是整座空岛。 离开空岛范围的宣爻这才察觉，这里其实拥有双层结构：外层是个看似完全封闭的椭圆空间，上方?楓是凝固在夜晚的星空，下方是虚构出来的云朵以及俯瞰陆地的景色投影。 内部中间漂浮着的才是他原本认知的“空岛”。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夜晚依旧，星空相同。即便首都圈不复存在，它依旧会悬浮于此。 然而它此时已经不再是岛。 包括湖水、机械手臂在内的都变化出了金属姿态，随着水面中间那个折叠空间一起展开。 仿佛绽放的网，飞速涌向空中，构建出一个穹顶，再向下拓展，包裹住了空岛，将它彻底封闭。 宛如一个缩小为一人多高的金属球体。 宣爻还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小雪狐却已经出声提醒。 “申请给予核心核算力授权？” “允许授权。”他忙道。 “谢谢。”小雪狐说。 “你到底是……什么？”宣爻不确定的问。 “你之前在岛上看到的一切都是我拟态。”小雪狐说，“我是备份容器的预制存储设备和运行管理ai，而这是主人物理实体诞生的地方，也是我的主人即将再度诞生的地方，你则是开启主人这次诞生所必须的‘钥匙’，以及，促使主人再度降临的精神算力载体——别担心，你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有危险。” “这……？” “这是一个基于完全自愿的，已经启动的标准运行程序。如果你，不，修正，如果核心核所连通的全部精神网络终端宁可‘扼杀好奇心’也要阻止主人的再度降临，那么主人已经消失在‘无限意识’之中。” 幸而宣爻做出了与之相反的选择。 他正在庆幸，“金属球”却骤然雾化，变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眨眼间就遮蔽了他的视线。 在这一瞬间，宣爻却仿佛看到了星空消逝。 但这却是晨曦已至的征兆。 恰如在下一刻，他眼前黑雾尽散，四周由黑暗逐渐变亮。 金属球体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宣爻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已经恢复之前模样的空岛上。 这里已经没有小狐狸、房屋、通往房屋的一个个石块、周遭的木质环状步行道，只剩下依旧仿若凝固的夜空和水面。 宣爻站在齐踝深的水边，盯着水中间那一圈圈涟漪扩散出的源头所在。 飞溅的水声从他脚下不断传出，波澜随着他不自觉向前移步的动作徐徐荡漾，不知不觉却如同被什么所惑，凝固在了原地，只知道盯着那边看。 没有风和光，而他却仿佛看到了，也感受到了。 最后一条机械臂终于落下，退回到水中，而从那些金属芦苇中出现的轮廓是宣爻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有水滴顺着对方肩膀和腰背的轮廓滑落，异色的头发湿且长，垂落到了胯骨以下，放肆地附着在皮肤上。 水面瞬间仿佛就被点亮，不再是与星空镜面般相仿的暗色。 染上冬去春来，万物解冻后，如瓷器般温润的浅淡颜色。 在这里，等待黎明，等待解冻。 东风解冻之起色—— 出生。 仿若死亡。 而死亡却是静待寒冬逝去后的又一次伊始。 “天缥……” 宣爻双眼圆睁，瞳孔微缩，不自觉念出这个属于好奇心的象征色。 天幕上凝固着璀璨星辰，一切都仿若回到了某个特定夜晚。 天缥色的发梢在宣爻的视野里留下了轻灵的轨迹，让他暂时遗忘了自己准备说的话。 对方侧过头，露出脖颈与后背，微湿的发梢滑落，大步迎向了怔住的宣爻。 “你眼眶很红。” 对方伸出手，暧昧地缠住了对方额角垂落的微卷头发。 “在哭？” 对方先是疑虑，而后擅自解答。 “是因为我。” 暧昧的手指顺势滑落，在脸颊与颈侧来回，留下温暖与微痒的轻抚，以及落在眼角的轻吻。 “下次最好还是当着我的面哭。” 对方说到途中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 “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 穆纯半开玩笑地弯着唇角，天缥色的眼底满是调侃。 “你哭起来特别好看……” 宣爻没有像平时一样羞赧，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 他的理智原本还在挣扎，身体却在途中擅自动作。 轻触对方长而湿润的天缥色发梢，不知何时握住对方的手腕，手指与掌心覆在对方皮肤上，汲取着那既湿润又温暖的触感，不住停留在颈侧与心口，感受脉搏与心脏的跳动。 “尤其是眼睛。特别容易懂。尤其是现在。简直写满了……情不自禁。” 穆纯没能继续调侃下去，宣爻已微微仰头，越过彼此仅剩的距离，用嘴唇感受对方的呼吸。 “我能不能吻你……？”宣爻迟来的话语与呼吸一样既狼狈又忐忑。 “你问的是刚才，还是之后？”穆纯轻快地语调带着明显的狡黠。 “现在。”宣爻说。 第178章 黯星瀑.11 一个陌生的地方。 宣爻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瞬陷入疑惑。 他记得自己是在空岛，不知道为何会睁眼就身处另一个地方。 他仔细思索了片刻，又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熟悉。 第221章 荒芜至极，罕有的建筑群落，大片并不肥沃的田地与农舍，人烟稀少不足以形容。 这里不是东边，而是99%的宜居星都处于待开发状态的西边。 他听到自己用稚嫩的声音说出自己不曾使用过的语言在与陌生人沟通。 相当流畅，而且完全能听懂。 对话内容是用精神阈值交换住所和食物，讨价还价数个来回后终于达成共识。 与简陋的只有木板床住所相比，食物才是灾难。 白黄相间的黏稠液体装在木碗里，并不均匀。像搅拌失败的半成品蛋糕材料混合成的液体。 舌尖碰到了一点，就忍不住发出作呕的声音，只得放弃，转而掏出一条营养剂充饥。 身体发出的凌驾于理智之上的食欲很快被平息，一切恢复正常。 木碗旁边有一个小木碟盛着带壳的松子，伸手把它们抓起来放进口袋里。 咀嚼松果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宣爻却没感觉自己有在咀嚼什么，身边也没有其他人。 他正疑惑的时候，双腿就带着他离开了简陋的居所。 这时他迟来的意识到，推开门的手掌比想象得要小，与门框相对的视线高度也要更低。 像是回到了不到十岁的小孩身体里。 或许是梦。宣爻想。但他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的支配。 比食物更为原始的是浴室，不止距离住所很远，还只是个天然的冷水池塘。 水源头有一根管子连通往住处方向，其他的就积蓄在凹地里，久而久之形成。 宣爻感觉到皮肤试探接触水面的凉意，而后半身都浸入了冰冷刺骨的池水，同时看到水面倒映出的轮廓。 并不属于宣爻自己，而是年幼的穆纯。 成长中的五官更为柔和，天缥色的眼睛和头发却让人绝无认错的可能。不过现在一眼就觉得相当张扬的英俊，那时候却更为内敛。 更为突出的不同是，小小的穆纯看起来就相当难以接近，更谈不上容易相处。 若非宣爻已经认识穆纯，恐怕对上这个小孩视线的刹那，就会忍不住瑟缩着后退。 仿佛遇到了天敌般。 小穆纯板着脸，没被织物遮住的皮肤包括面部，不时会溢出黑色的雾气，稍一移动就会散开，亦可能是隐藏，池塘里的水却冲不散，反而会穿透过去。 这是对方的“广域”还是灵魂？宣爻不确定的思考。 但是，小穆纯的肩膀上却站着一只抱着松子，正在鼓着两腮用力啃咬掉外壳的可爱小松鼠。 一瞬间，就把跟宣爻印象里除了头发和眼睛近乎毫无关联的幼年穆纯与后来的对方完全联系在了一起，就连那奇怪的黑雾以及略显阴沉的表情都不觉得可怕了。 尤其因为小穆纯突然把双肩埋入水中，小松鼠吓得惊慌失措，径直蹿到小穆纯头顶的那一刻。 脑袋上的那只鼓着腮帮的小松鼠显得很不高兴，而提供了脑袋的小穆纯对陆续掉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松子壳也显得相当地不满。 宣爻忍不住笑了。 接着又抿起唇，把笑意藏进了心底。 穆纯说养过松鼠，原来是真的。 那么其他的，如同打招呼般随口一说的话，肯定也是真的…… …… 宣爻看着面前的小穆纯和松鼠突然一起消失，迟来地意识到，这大概是阔别已久的，又一次成功的“无设备共感”。 穆纯略显不耐烦地把湿润的头发撩到另一侧，宣爻悄然珍藏起方才“梦里”所见所感的一切，不禁回想须臾间窥见的对方记忆一隅，却无暇继续专注于此，反而庆幸着自己能很快挣脱出来。 上一次他就被对方拒绝了，这一次对方却主动钩住了他的后颈。 宣爻不禁踉跄，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跌倒了。 水花飞溅，沾湿他的衣裤。 对方像条鱼一样灵活地乘势而上，手掌和嘴唇在依旧干燥的肩膀与耳畔留下水痕和暧昧的话语。 “需要我教你，还是你自由发挥？” 宣爻觉得自己选择了后者，可仅仅是他自己如此觉得而已。 他的身体完全拥有其他的想法，与自由和发挥都背道而驰。 浸湿的织物是顽固的镣铐，擅自无视了他的迫切，清晰的区分出想象和实际的界限。 遐思千万，不及此刻。 他的大脑只能让眼睛去捕捉对方细微的小动作，手指在纠缠与慌乱间缠住了对方过长的头发。 后仰的脖颈极少见地没有防备，颈部的曲线则是在引诱着人性里的贪婪。 肌理软而韧，覆盖在锁骨上的皮肤比唇齿间的更薄，却并不灵活，也不狡黠，更不会还击，只能等待品尝。 同样的柔软、干燥与湿润的混淆，丰富了层次感。 他想起对方坐在水边侧过头来看向自己，问自己是否要“做坏事”时的表情。 思维却跳回到邂逅的那天，被对方拆穿心底遐思的刹那。 对方的一个吻就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的无措且怯懦，即便逃跑也不禁被对方再一度捕获。 自己的确很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专心点。” 宣爻听见对方半是催促半是提醒的声音，带着陌生的慵懒与粘滞的调子，心跳和呼吸都不禁为之一滞，不自觉圈紧了对方。 这个人无疑很温柔，能对任何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做到无微不至。 这个人无疑也很敏感，否则他无法察觉到旁人掩藏在面具下的真切。 可他同时也很疲惫，就像一位盲者在如画的风景中狂奔，周遭有那么多赞美之声，他却看不见一缕斑斓。 他想破开他的躯壳，想在的他意识深处仔细寻找深藏的真实。 也想不再置身事外，不顾一切地纵身其中。 无论是温柔，还是冰冷刺骨，都是昙花一现。 骨子里的他无情至极，甚至对自己都十分冷血。 可他想要的或许从来都不复杂。 只是那只蹲在他肩膀上啃咬着松果，或者惊慌失措的蹿到他头顶的小动物。 宣爻蓦地咬紧了牙关，勉强抑制住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用力扣住对方的肩头，将他掰向自己。 仿佛要看着他的眼睛，才知道他心底有自己的位置。 对方也是同样。 黑曜石般的眼睛映照出凝固的星辰，徘徊在青涩与情色之间的吻，有着沁入肺腑的清甜。 不知何时，穆纯的听觉神经里涌入了难以忽视的，仿若电流般持续炸响的噪音。 他当即选择忽略“维度天平”发出的“失衡警示信号”。 仿佛从未听见。 他在宣爻面前，在对方美丽的眼底中。 如同站在流星雨即将莅临的星空之下。 拖尾与长线凛冽地撕开了夜幕，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掀起，他却无畏地撑起双臂，迎向对方…… …… 遐思千万，不及刹那。 …… 宣爻用嘴唇细数着对方的脊骨与肋骨。 明知道既不会变多，也不会变少。依旧贪婪。 “味道如何？”穆纯在宣爻怀里侧过身，弯着唇角调笑对方。 宣爻勉强“唔”了一声，其实根本没在听。他正忙于收敛自己总盯着对方腰背的视线，移到对方的左侧脸与耳郭。 耳坠回来了。 但还不是耳坠。 虽然依旧是紫水晶，也依旧被金银细线缠绕。 只是一开始很小，至少也在这之前，只像有耳钉大小。 现在再看，仿佛已经长了不少，尾端都已经到了能碰触穆纯下颚线条的长度。 垂落在颈侧的一缕天缥色头发挡住了宣爻的视线。 他伸手拨开依旧湿润的头发，顺势移向对方的左耳，途中想起对方之前的告诫，及时转向。 如同对待易碎品般轻触对方颈侧皮肤，接着是更不自觉地凑近已经有零星痕迹的地方，用唇齿加深。 “有点痒。”穆纯说。 宣爻仿佛没有听见，脑袋换到了穆纯右肩。 穆纯无声地笑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反而用力向后靠向对方，让彼此密不可分地粘在一起，却也阻止了对方既是食髓知味，又是意图明显的小动作。 “舒服吗？”他问。 宣爻刚有些手忙脚乱地半接半抱住对方，勉强撑住对方的体重，就被对方简单单的一句话砸得瞪大双眼。 他一连“我”、“你”和“唔”了半晌，从脸一路红到脖子根，一时竟不知道是该落荒而逃，还是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只能圈紧对方的腰，把脑袋埋到对方的后背上。 “想什么呢？”穆纯蓦地挣脱，回身伸手掐了对方的脸颊一下，失笑道，“早晚骇入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有多少奇怪的……” “不要！”宣爻惊慌失措地抱住自己脑袋，连连后退。 穆纯被宣爻慌张地模样逗笑了，而且还越笑越夸张。 第222章 宣爻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叫得有点奇怪，也明白了对方刚才是在故意逗自己。 他不满地瞪向对方的同时伸手抓住穆纯来不及收回的手，泄愤似的扣住对方的后颈，一反常态地直接吻了上去。 第一回生涩，第二回合自然少不了进步。 不过…… “打住。”穆纯伸手一挡，轻轻拧身站起，轻而易举地挣脱对方的怀抱，推开对方的脸。 “你很喜欢吃营养液？”他问。 “唔？”宣爻拉住对方的手。 “你没注意到吗？”穆纯问。 “什么？”宣爻满眼疑惑。 “我们还泡在保存我容器的营养液里。”穆纯一指脚下的水面。 宣爻：“……” “这样虽然也不错，”穆纯说，“不过还是要给充满怨念的某台ai一点净化和过滤营养液的时间，把这里恢复成湖面。” 宣爻的“好”字刚滑到唇边，小雪狐已经从旁边冒出来，准确地落到宣爻的脑袋上，压得他脖子一沉。 “主人再把我说得那么坏，”ai表示，“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水下的机械臂重新涌出，木板铺陈的道路环绕着水面成形，石块铺陈而起新的道路，中间构建起那栋奇怪的房子，亮着依旧温暖的灯光。 穆纯大步走在前面，对自己一丝不挂的事实毫不在意。 “肚子饿了，”他抱怨道，“身体真是麻烦。” “不麻烦。”宣爻亦步亦趋，视线悄然跟着对方移动。 不敢碰的时候他只敢想，碰到了之后以为会改变，没想到却想碰触更多。 “身体很好。”他说。 “什么？”穆纯驻足看向对方疑惑，“哪好？” “……” 惊觉自己刚才不小心说了什么，宣爻立马改口：“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你要做？”穆纯微愕，瞄了一下趴在宣爻脑袋上的“雪狐帽”，改口道，“算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还要劳驾某台哀怨的ai去采购，它现在忙死了，肯定会生气的。真的，它就那么智能……宣爻小朋友，你脸红什么？我的话是有点歧义，你刚才的话歧义更多。我有那么好看吗？一直盯着我？” “没有……”宣爻飞速低头很小声地说。 “什么？”穆纯没听清，“地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宣爻嗫嚅了一下，仿佛在默念该如何回答，而后才抬起头，看向对方，大声说：“没有歧义。” 第179章 黯星瀑.12 第二回合结束，穆纯有点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不对，好像已经不止二回合了。 穆纯认真计算了一下：门口的地板太硬，浴池里的水温太热，只有球型床是唯一的乐土。 而且，为什么会一直在要求吻他的耳坠？ 不止吻，还舔。 是紫水晶特别好吃，还是对方已经察觉耳坠的秘密？ 穆纯边想边不动声色地量了下左耳的紫水晶长度。 它比刚才要长了一倍多，已经能碰到自己的颈侧了。 自己恢复的速度虽然向来出奇的快，但这显然也超出了预期。 穆纯勉强把惊讶藏在心底，同时却不得不在心下承认自己乐在其中。 肚子比刚才还饿了。 穆纯把恳求的目光投向蹲在旁边的小雪狐，谁知被对方赏了个背影与不屑一顾的尾巴，当即愤而挣脱束缚着自己腰身的那两条胳膊，一把薅住它，没想到自己却腰腿一软，要不是小雪狐瞬间长出几条机械臂及时接住他，可能已经用自己的头狠狠撞了宣爻的脑门。 被机械臂放回去坐好之后，穆纯只手一通乱揉了小雪狐的皮毛，顺便三言两语哄好了有点不高兴的ai并成功达成“采购共识”。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抵在支起的膝盖上，撑着自己的下巴，盯着擅自熟安心熟睡的宣爻，心下感慨：这小松鼠真是活力十足，自己这脆弱的新容器似乎有点危险了。 “你刚才不是还很有活力么？现在居然睡得这么熟？” 穆纯才没有会不会吵醒对方的纠结，边对闭着眼睛的宣爻说话，边朝对方伸出了手。 先用手指缠着对方脑袋上乱翘的发梢一通玩，再去掐对方的脸。 颊肉好软。 看起来虽然没多少肉，但是能掐得起来，手感还相当好。 这么折腾居然都不醒，让人忍不住多掐两下。 掐完之后，他又把对方的脸搓来搓去，然后坏心地用手指去抚摸对方的脖颈，还一路暧昧地往下。 宣爻睡得依旧很沉。 闭上双眼的他告别了可爱、清澈以及情绪外显所带来的特有灵性。 一张脸简直全靠一双眼睛来点亮。 “人类没有冬眠的属性。” 穆纯心道：这真的不是只松鼠吗？ “算了。” 他迅速改变思维，说服自己这是只松鼠。 而且还是只“睡美鼠”。 穆纯一手捏住对方的鼻子，另一只手钩住对方的颚间，俯身用一个极长且放肆的吻，终于成功唤醒了对方。 “技术有限，经验不足。” 穆纯对睡眼惺忪地对方颇为认真地点评。 “前两次都是。” 宣爻：“……” 他刚才的确睡得很沉，被对方那一番闹腾都没醒。 被吻到途中近乎本能地回馈了起来，而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蓦地惊醒了过来。 但他似乎只是瞪大双眼，看着对方，好像在花时间判断着是现实还是梦境，同时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回吻对方。 这种半梦半醒状态一直持续到听清对方在说什么，才彻底醒了过来。 “第三次开始有明显进步，”穆纯脸皮奇厚地继续道，“第四次学会吊人胃口了，但是大部分时间依旧是在乱摸，乱来，全凭自己高兴……” 宣爻醒是醒了，却先是懵了，而后整个呆住了。 随着对方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详细的具体描述，他受惊般地回神，飞速原地弹起。 好一通手忙脚乱，也可能是手舞足蹈，总之他只想立刻捂穆纯的嘴，却被对方早有所料地灵巧避开。 他随即只得讨饶地看着对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打断对方。 在他急得快哭出来的那一刻，当对方的话尾也出现同时，他又忙用双手捂住红透的脸，低头弓背缩成一团。 “结论：有待改进。”穆纯欣赏着对方一连串的动作，心下觉得非常满意。 “你别这样……”宣爻察觉到对方“故意使坏”终于告一段落，小心地从指缝里偷瞄对方，“别逗我……” “我怎么逗你了？”穆纯反问，“这话不是应该我来说吗？” 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宣爻。 “我是松果吗？”他拨开对方的手，捧着对方的脸，逼视对方。 “不……是？”宣爻有点懵，尤其对方凑那么近，他似乎依旧不习惯。会想更凑近一些，甚至…… “不是松果？”穆纯故作严肃地问，“那是其他松鼠爱吃的东西？” 宣爻：“……” “你舔一舔，又放下了。咬一咬，觉得特别美味，舍不得一口气吃，打算留着做储备粮？” “……” “不过，”穆纯终于放开了对方的脸，看着对方迅速缩成一团，“这是我最后一个容器备份了，我觉得你再多啃几口，我就得进治疗舱了。” “别说了……”宣爻重新双手掩面。 “为什么？” “会死的……” “死因？”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害羞……致死。” “……” 穆纯大概认真想忍，但目的达到的此刻，他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模样，立刻笑出声来。 宣爻放下掩面的手，饱含不满地抬眼，盯着对方。 明知道对方故意捉弄自己，怎么自己每次都还是会给出完全符合对方期待的反馈？ “我没逗你，”穆纯笑够了才真假参半道，“我在根据切身体验认真点评。” “你骗人……”宣爻不甘地反驳。 “我没骗人，是你没好好学习。” “我有学习……” “学多久了？” “从你给我买辅脑的时候开始……” “都在学什么，共享给我看看？” “好……不好！不要！” 惊觉差点上当的宣爻赶紧改口，并抱住自己的脑袋。 “什么不好？什么不要？刚才我说不好和不要，你听了吗？”穆纯笑得相当狡黠，“我就没给你的辅脑开过成人权限，你怎么学的，在哪学的？是不是谁教你解除的？这就是你自由发挥的根据吗？还不要我教是吧？” “……” 宣爻至此乖乖投降认输，飞速把韩归铄一干人等出卖了个干净，穆纯问什么都老实回答，顺带自首自己没有“学多少”就恢复了“未成年模式”…… 第223章 许久，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对方逗着玩了。 几乎在他察觉的同时，穆纯也笑出声来。 他在得到宣爻不满地瞪视后，也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为夸张了，最后干脆扑到对方身上，额头抵在对方肩膀上继续笑。 宣爻手忙脚乱地接住，些许的不满与成堆的羞赧被对方传递过来的，满是喜悦的鼓动所感染，不自觉笑了起来。 但他很快抿住了嘴唇，只让笑容停留在自己唇角。 等穆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在倒抽气的途中咳嗽起来，宣爻只得无奈地伸出手，帮人拍抚着脊背顺气。 “让你笑我。”宣爻小声嘀咕。 二人离的很近，穆纯听得一清二楚，却只是略有收敛。 他带着唇边藏着的半抹笑，撑着对方的肩膀，豁然对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不解风情也是你可爱的地方。”穆纯说。 “……” 宣爻满脸疑惑地回视途中，就见对方俯下身，被吻住了。 回馈跟之前一样迟了些许，但是并不生涩。 如同对刚才接二连三作弄地报复，即便对方避开这个过于绵长的吻，他还故意吻了一下那个紫水晶，对方则瞬间脱力般靠向了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宣爻虽然已经察觉耳坠的特殊性质，此前却没故意的成分，只是不知道如何就会情不自禁地去碰触。 此刻既然已经察觉，忍不住再度问：“我之前问过，你也没告诉我。” 穆纯掐了一下对方的脸来发泄不满，才道：“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 宣爻一呆：“什么？” “这是我的一部分。”穆纯说。 “容器？”宣爻问。 穆纯摇头，抬手一指自己的耳坠，道：“这是我灵魂其中一部分所阈值化的实体，也是直接与我大脑相连的部分。” 宣爻愣住，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但是又觉得理所当然，让他思绪和心绪都有些混乱，也有些不好意思。 片刻后，他骤然回神，却不是因为耳坠。 “等等 ，你说最后一个容器……？”宣爻忙拉住对方问。 “是啊，”穆纯颔首，“这是最后一个了。” 宣爻：“你骗……” “瑾瑜已经消失了，”穆纯说，“他是降临能象征。没有瑾瑜的话，降临暂时不可能了，容器也都是他制作的。” “能在这边制作容器吗？”宣爻忙问。 “可以是可以，”穆纯说，“容器的确在这边可以想办法做，但是材料有限制，强度肯定不够，大概平常只能发挥我能力的万分之一，几秒的解除限制内百分之一。如果我一点回去了……” 穆纯骤停顿在这里，而后才道：“肯定就没有办法再下来了。除非等待高维里下一个与瑾瑜类似象征的人降生。” “……以后该怎么办，”宣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回来了，精神网络和无限意识都恢复了，是不是意味着天平早晚还会失衡，而你回去当材料……？” “你希望我去吗？”穆纯吧问题丢还给对方。 “不希望。”宣爻骤然道。 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似乎出乎了穆纯的意料，让他狠狠地愣了一下。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直至宣爻不禁有些惶恐，才道：“难道不应该是说你放心去拯救世界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宣爻反问。 穆纯再度沉默。 他没有表情看着宣爻。 许久。 久到宣爻都有点手足无措，担心说错了什么，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也吻了过来。 如同欣喜至极的奖励，宣爻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对方如此高兴。 “缩在空岛到也不是不行，反正我还没装辅脑，首席没办法讨债……” 穆纯说到途中听觉神经里涌入了难以忽视的，仿若电流般持续炸响的噪音。 “怎么了？”宣爻看着骤然捂住自己双耳，一瞬蜷缩起来，似乎在忍受痛苦的对方，忙抱住对方，担忧地连声问：“发生什么了？怎么回事？” 穆纯沉默良久，才道：“……没什么。” 第180章 黯星瀑.13 在穆纯快要因为饥饿而迁怒一直在“继续努力消减自己仅存的体力”的小松鼠的时候，小雪狐众望所归般带着采购的东西回来了。 它不知道跑到哪里弄到了许多食材，需要一大串机械臂既搬又抬，陆续送回。 塞满了它“构建”出的冰箱，也放填满了空置的货架。 “终于到了履行你承诺的时刻！” 穆纯坚定地提出要求，宣爻没有拒绝。 同样要去厨房，穆纯毫不讲究地披了件单衣，扣子都没系几颗，就跑到那边跑，相当自觉地选了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宣爻好歹收拾好了一下自己，才一脸无奈地前往。 “没有‘只穿围裙’的服务吗？”穆纯追加了要求。 “……没有！”宣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颇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对方一眼。 “希望下次能有……” “下次也没有！” 穆纯没有再继续调侃，而是笑出声来。 宣爻盯着对方，很快就败给了对方过于放肆的笑容。 在穆纯把蔬菜能吃的部分直接丢掉，随时随地召唤出无数机械臂来妨碍宣爻操作，却毫无是帮倒忙的自觉等等拖后腿的行径骚扰下，宣爻深刻的意识到对方这种时候只适合当件英俊的——他垂目扫了一眼对方放肆乱伸的长腿，在“英俊”后面追加了“兼具诱人属性的陈设”。 宣爻主动接手了机械臂的主控权限，小狐狸用一壶酸甜的果茶安抚了“被排除在外的主人”，食物比穆纯料想得要快就端上了桌。 从汤菜到凉菜一应俱全，荤素也搭配得当。 穆纯看着摆了满桌的大碗小碟，忍不住赞叹出声，怀疑小松鼠应该去开餐厅。 可等他放到嘴里尝过味道，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些菜显然是宣爻以前做过的，无论是味道的配比还是调和都非常熟练，说非常好吃都算贬低。 有些明显通过辅脑，边看教程边烹饪的，烹饪方式相当不成熟，味道也很生涩，肯定不能跟餐厅厨师相提并论。但是却能分辨出明显的讨好意图。 只是不小心有些过了，让穆纯有点想笑。 但是，这跟刚才调笑对方时不同，他没有笑，只是撑着半边脸，假装在欣赏着对方忙碌的模样，实则边吃边观察宣爻的表情，分辨出对方经常会做的菜，果断放弃其他“半成品”。 他本以为对方会因此失落或难过，没想到对方眼底的失落只存在了短短一刹那，接着却是显露出了欣喜。 “高兴什么？”穆纯问。 “你没有说……不好吃……”宣爻犹豫片刻才说出来。 太好养活了。穆纯弯着唇角想。 他让对方来自己旁边，把人拽至自己身旁坐下，径直往对方怀里一靠，先把对方当成椅子，又让对方喂自己吃，显得相当理所当然。 对方没有不悦，反而还显得很高兴。 “然后呢？”穆纯觉得对方的话没说完。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觉得什么都难吃。”大概是“喂食”分散了宣爻的注意力，他说话又恢复了流畅，“怎么改进都没用……” “有谁说过难吃？”穆纯换了个姿势，伸手捏了捏对方略显紧绷的后颈。 宣爻先是沉默，而后在对方略歪着头以及天缥色眼睛的凝视中认输。 穆纯曾经只在对方调查资料里看到过的几行字，随着一次次恰当地追问，耐心地静待下文，逐渐被对方以另一种方式阐述了出来。 宣爻面对优秀的话题引导者、倾听者和三言两语就开解自己的对方，不知不觉有了一种过往任何琐碎且普通的小事在对方眼里都非常有趣的感觉，因为穆纯始终听得很认真，不时还会催促他喂自己一口，或是提醒宣爻该吃几口了。 不过穆纯其实吃得很慢，注意力也始终在宣爻身上。就像是唯恐在品尝的同时听漏了只字片语。 二人因此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用餐，也用比之更长的时间来分享那壶酸甜的茶。 房子外的营养液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置换成了宣爻所熟悉的清澈水面，他们聊天的地方也从里面更换到凝固的星空下。 不知道第几个话题的途中，在穆纯侧头抚摸对方脸颊，阐述就自然而然地暂停下来。 至此，显然已经不需要谁再做出任何邀请，彼此都能意会。 过于顺理成章的一切，让宣爻宛如进入一个不真实的梦中…… …… …… 方才未尽的话语来到穆纯所陌生的部分，他困惑地抚摸着宣爻手串。 “居然真的粘住了。真有趣。”他抓着对方的手腕，凑近了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手串有一半嵌进皮肉了，完全拨不动。奇怪了，你不会觉得疼吗？” 第224章 宣爻摇了摇头，稍微用力扶住对方的腰，以防趴在自己胸口来回乱动的穆纯滑落。 “没去局里做个检查？”穆纯问。 “人手不足。”宣爻顿了顿，小声补道，“而且他们，有点怕我……虽然他们没说，也没表现出来，但是我能感觉到。” “你有什么好怕的？”穆纯仿佛发现了更为有趣的事，放下了对方的胳膊，转而凑到宣爻眼前，盯着对方。 只是他的手指并没有离开手串与手腕相连的地方，依旧放肆地摩挲着。 “我……”宣爻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有些无奈地想要抽回，却被对方一把按住，只得放弃，“我把蓝桥雪拆掉了。” 穆纯一怔，不禁确认道：“拆掉了？” 宣爻点点头。 “怎么拆的？”穆纯问。 “就是……” 宣爻随即具体描述了自己分析和解构的过程，最后通过借来的“独域”从最小单位入手进行拆分的操作方式，换得了对方的惊讶与笑容。 等他们打算重新回到房屋里的时候，一件不合时宜的尴尬小事发生了。 穆纯过长的头发缠在了木板的缝隙间，只得求助于宣爻。 “没办法，”穆纯半趴在地上，对此表示无奈，“谁让容器泡在营养液里的时间太久了。头发属于最容易营养过剩的部分。” 宣爻边跟纠缠在木板缝隙里的头发战斗，边盯着对方胯骨及其相连的肌肉曲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有点红。 “又在发挥什么有趣的想象力？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穆纯不知何时半撑起上身，单手托着下颚看着对方，“也分享给我听听？通过色欲途径成功异化的宣爻小朋友……” 穆纯调侃对方的途中如同遭到了报应，听觉神经里涌入了难以忽视的，仿若电流般持续炸响的噪音。 短时间内连续出现三次了。 穆纯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只能暂时强行忍住捂耳的冲动。 毕竟即便捂住也没用，就跟碰触耳坠就能把感觉信息直接传递到神经末梢里一样。 难道是因为失去了瑾瑜的支撑，之前又一度已经把两个维度相互直接连通过吗？ 穆纯来不及思考出结论，就察觉宣爻正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 “你还好吗？”宣爻问。 “没事，”穆纯强打起精神回答，“头发那边怎么样了？” “解开了……” 宣爻还没说完，就再度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穆纯跟刚才一样来回抚摸着对方皮肤与手串相连的地方。 宣爻先乖乖任由对方摸了半晌，才无奈地说了句：“很痒……” 他不说话还好，他这一抱怨，对方立刻俯身凑上，直接吻了下去。 穆纯沿着手腕，包括手串与皮肤的附着处以及手串本身，留下了绵密地亲吻。 “哪里痒？”他边吻还边问，“手腕吗？” 宣爻被接二连三奇特的痒意所折磨，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点糊涂了。 “……奇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痒……？”宣爻刚说出口就愣住了。 穆纯却趁机再度抚摸上手串，同时观察着宣爻的表情，捕捉到对方立刻变得相当微妙的神色，心下叹了声：果然是。 “别闹了！” 不知怎的，宣爻仿佛被踩了尾巴般弹起，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 哪知道穆纯却翻身压住宣爻，让后者毫无挣脱的可能。 宣爻这才意识到之前都是对方在让自己，如果对方不乐意，自己肯定压不住对方。 他的心情一时变得相当微妙，既是无奈，又是高兴，加上脑袋里莫名其妙的痒意，着实无处纾解，后来干脆用力吻住对方压住自己皮肤。采用就近原则，像对待松果一样对待对方的背脊，一路向下…… 穆纯没有阻止对方的“反击”，只是继续专注于对方的手腕和黑曜石，钳在手里来回拨弄。 直到某个刹那，感觉到了什么，动作微微一顿。 “可以动了。”穆纯道。 “不……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宣爻哑然了几秒，动作都因此僵住了，口吃都差点复发。 “我说手串，你在想些什么呢？”穆纯翻身坐起，把对方被自己钳制住的胳膊“归还”回去，“你自己试试，真的可以动了。” 宣爻愕然地盯着自己的手腕，看着对方正放肆把手串在自己前臂上来回拨弄，一度连脑袋里的痒意都忘了，接着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来回拨弄了一下，脑袋里发痒的感觉却更为强烈了。 “‘小脑’和‘树根’在这里。是像眼睛的这两颗。” 穆纯顺序拨开四颗黑曜石。 “其余两颗看着很奇怪。刚才明明跟另外两颗一样粘在你的皮肉里，现在看起来却已经不像刚才了，好像变长了一点……里面是有什么吗？” 第181章 黯星瀑.14 “变长？”宣爻惊呆了，忙摇头，“不会……吧？” 可他头都没能摇完，穆纯就突然伸出手。 “站好。不准动。我没说可以就不准动。” 穆纯说着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就把对方从头到脚仔细摸了一遍。 宣爻：“——！” 无论换成是谁在这里，都无法料到穆纯会有这番举动，更不用说是对方一个眼神就能擅自解读无数种意思的宣爻。 他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脑袋里乱成一团。 穆纯却一脸正经地再度抓起对方的手腕。 这次他没有去碰“小脑”和“树根”，只盯住那两颗比刚才略长了一些的黑曜石，以指腹轻轻碾过。 宣爻的大脑深处仿佛登时躁动起来，表情登时变得相当微妙。 这跟之前被瑾瑜抢夺了身体的主控所导致地不受控完全不同，也跟对方直接与自己的思考进行沟通的那种恐惧感不同，是更加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宣爻察觉到这与以往有巨大区别的同时，穆纯手指的动作颇有越来越不妙的趋势，他忙紧抱住对方，道：“别闹了……” 本来颇有气势的阻止，随着穆纯突然坏心地屈指猛弹那两颗黑曜石的动作瞬间偃旗息鼓，不止途中声音就彻底低了下去，还演变成了倚靠在对方怀里微微颤栗的结局。 穆纯藏起报复得逞的笑容，终于愿意放过对方。 “你或许已经能猜到这是什么了。”穆纯拍抚着对方的后背。 “猜到什么？”宣爻困惑地看向对方。 “提示，”穆纯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跟我的耳坠一样。” 宣爻瞪大了双眼。 “你的想法、五感、情绪等等，所有超过你物理信息载体的部分，也就是超过了你大脑容纳的上限过后，就会通过最小单位不断向外散溢，并且逐渐自行转化为一种特定的实体。”穆纯说，“通常肉眼看起来会是你最喜欢的一种矿石。” “黑曜石……”宣爻讷讷出声。 “准确的称呼是：精神体实体。”穆纯掐了下对方发僵的脸颊，顺手一顿揉，连耳朵也没放过，“‘树根’与‘小脑’的那两颗是你用精神实体模拟了折叠空间，将它们封存在里面了。跟你在自己身体里保存维度核心核差不多。两个核心核跟精神实体对冲，最终保持了平衡，实际作用不大。另外两颗只是你自己，效果自然比较突出。譬如，这样——” 穆纯说到这里就捧起了对方的手，故意吻了其中一颗黑曜石，满意地看到宣爻倒抽了一口凉气，重新依靠回自己肩膀上，呼吸都差点窒住了。 “之前似乎，没有……这样，我也没意识到……？”宣爻本来想说自己之前就经常碰黑曜石却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只是途中说话就变得困难了。 “你没意识到的时候，它还不会有依靠它直接向你传递的信号，只是普通的黑曜石，后来就成了你精神实体的构建参照物，已经不是原本的黑曜石了。只是外表看起来像而已。” 穆纯故意朝黑曜石手串上吹了一口气，满意地看着对方在自己怀里扭出了另一个姿势。 “你的五感应该已经比过去敏锐了数百倍之多，你会有很多有趣的体验。” “但是……” “但是你之前还没有意识到，同样也就体验不到，也不会察觉自己的五感变敏锐了。现在你已经意识到了。” “……有没有忽略这个，就是不再去意识这个的方法？” “没有。” “……” “这东西就像时间一样不可逆。是绝对存在的东西。” 穆纯说着又坏心轻咬了一下某颗黑曜石，害得刚刚平复下来的宣爻又扭成了一团。 宣爻似乎想反击，却又因为脑袋里不断接收到的混乱信息而变得比平时更不得章法，纠缠对方腰与腿的动作近乎是在扭打。 “别动，要掉——” 穆纯没能说完，也来不及收手或阻止，他们就双双落入水中。 第225章 水很浅，宣爻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忙撑起上半身，就看到穆纯略微皱眉地揉着肩与腰，要不是水面下的机械手臂冒出来，及时托住了他的脑袋，恐怕疼的就不止是肩和腰了。 宣爻又是一通手忙脚乱，顺便得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雪狐的“踩脑袋惩罚”。 他忙把穆纯捞进怀里，在对方腰背上找到几块摔出来的红肿，自责到欲哭无泪地望着对方。 没想到穆纯只是仰头一指自己颈侧和锁骨间那一连串瘀斑，就成功让宣爻红着脸低下头。 “如果你不会使用，或者无法习惯，”穆纯再开口时，手指也没闲着，又开始拨弄黑曜石手串，“那么已经扩大的五感不一定会帮助你，却肯定会成为你最大的弱点。” 穆纯摩挲着对方的手腕与黑曜石手串，像以往的宣爻那样用指尖来回数过，宣爻却不能像以往那样藉此平复心底的忐忑，反而露出难耐的表情。 “你看。它比你还敏感。”穆纯唇边满是玩心大起的笑容，“只要碰触一下，你就会亢奋、躁动，也可能会痛苦、疯狂，如果思维上无法理解这些信息量，它甚至把所有的感觉混淆在一起。就像一台随时可能过载的终端瞬间接到了无以计数的感官信号，获得了原本就无法处理的数百倍信息量。” 说到这里，穆纯才收敛起了笑容。 他天缥色的眼睛不再看着宣爻，转而盯着上方凝固的夜空，只有他的手指依旧在纠缠黑曜石手串。 “原来低维人在没有高维干涉下是这么升维的。”穆纯突兀地发出一声喟叹，“可能是你即将被‘无限意识’吸收的瞬间，我还看到了你的际灵，是透明的模样。不过只有很短的一瞬。不对，其实更应该先说，恭喜宣爻小朋友升维。” 宣爻眨眨眼，懵了一次又一次，似乎从一连串混乱中稍微缓和过来，又迎接下一轮混乱，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静下来。 “我真的升维了吗？瑾瑜提起的时候肯定是骗我的吧？那我是什么时候……？”他不解地撑起上身，不确定地看向对方，静待对方确认。 “那时的确是假的，这应该是再之后发生的事情。”穆纯思忖片刻，才道，“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话，应该是突然的，莫名其妙的，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就这么升维了。” 宣爻一愣。 “不过，你已经是第二个这样升维的人了。”穆纯补道，“所以并不算特例吧？” “第一个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突然升维的人是？”宣爻问。 “我一个朋友。” “红头发那个人？” “对。” 宣爻点点头，垂下视线。 “精神实体虽然无法被外力损坏，却能被消耗。”穆纯继续道，“恢复的条件虽然一样，速度却不一样。” 他指了一下耳坠，道：“你看我的，就是属于恢复得特别快的那种……怎么了？突然就不开心了？” 穆纯很快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坐起身，伸手抚了抚对方的脸。 宣爻随着对方的动作抬起头，重新看向对方，低声道：“这个已经不是原本那串黑曜石了。” 他有些难过地盯着自己手腕，到：“原本的那串有可能找回来吗？” “为什么要找回？”穆纯错愕地反问。 宣爻道：“那是你送我的礼物……” 穆纯听到途中就沉默了。 他们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不过一个是因为难过，另一个却是因为惊讶。 “因为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穆纯不禁开口确认，“你才这么在意吗？” “……” 宣爻迟来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禁红着脸颔首。 “那你应该更加喜欢现在的礼物。”穆纯说着扣住对方的手指，托起对方的手掌，探身凑近了对方，“这不止是我的礼物，还有你的礼物。” “礼物？” “就像你执着于我的耳坠一样，我也是同样的。” “同样……？” “你想像一下，你有一部分，是你一丝不挂的灵魂，或是一部分赤裸的大脑，原本深藏在你的身躯里，现在却握在我的手中，随时任我为所欲为……这难道不是一种罕见且有趣的意外之喜？” “……” 宣爻花在想象上的时间非常短暂，但他羞窘的时间却极为漫长。 直到穆纯表示不想再躺在水里率先起身的刹那，却又被自己的头发绊住了。 宣爻手忙脚乱的想去接住对方，没想到对方反而像另一个方向跌倒。 准确的说，经过方才那番“手串大战”，穆纯的头发已经缠在了宣爻胳膊上，擅自打了个死结。 宣爻一动作，反而扯到了对方的头皮，急得连声抱歉并被迫重新开始了“解头发大战”。 穆纯不想自己的头皮再被折磨，干脆顺势靠在对方肩膀上，瞥着对方认真又小心的模样，突然表示：“老这样也挺麻烦的，不过你似乎挺喜欢的。” 宣爻点点头，而后骤然僵住，解头发的动作也停了，片刻后表情古怪地看向对方，眼底都是被看穿地窘迫。 穆纯忍着笑故作难过地叹气气：“原来我还不如我的头发讨喜……” “没有！”宣爻慌张道，“这个怎么能一样？虽然是一样的，但是你更……” 在头发解开的时候，穆纯也及时阻止探身，用一个问制止了对方的语无伦次。 “不过，也的确是，太长了。很不方便。”他说。 宣爻点头应和。 “算了。”穆纯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他正准备唤出小雪狐，却听到宣爻说。 “要我帮你剪头发吗？” 穆纯眼神古怪：“你会？“ “会。”宣爻道。 “行吧。”穆纯到是无所谓。 小雪狐闻讯拿来了一堆工具，没想到却不需要它动手，颇为不满地蹿到了宣爻的脑袋上一通挠。 宣爻其实已经习惯小雪狐经常在自己脑袋上当帽子，奈何还没习惯被挠，干脆动手反击。 穆纯好笑地看着够了他们俩闹腾了一会儿，才出声阻止。 “是打算帮我剪个像初次见面时你脑袋上那种鸟窝一样的发型吗？”穆纯端正坐好，在对方动手开剪前突然问。 “鸟窝……”宣爻一愣。 原来给对方的第一印象竟然是这个，他难免失落地低下头。 “逗你的。” “……” 穆纯忙伸手抚了抚对方的脸，接着又是一通揉和一堆吻，直到对方愿意回应才算是安抚好了，提醒道，“其实当时也很可爱就是了。” 虽然他是看见脸之后才这么认为的，不过小松鼠真的太敏感了，还是不说出口为妙。 “只是短一点的话，应该不会那么难的剪？”穆纯悄然引导话题，“小心别剪到自己的手。” “但是，肯定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精细。”宣爻斟酌道，“就先剪到肩膀吧？虽然再短一点会更方便，不过难度也会更高，我大概做不到……” “可以。总之别再缠住其他东西就行。” “好……” 宣爻原本以为浑身上下精心打扮过的穆纯会很介意发型，没想到远比自己想象得要更为不在意，而且还相当安静。 等到差不多剪完了，宣爻清扫对方脖颈上的头发时，穆纯也突然抛出了新的话题。 “既然你升维了，有些事情也可以让你知道了。” 宣爻一愣，手里的动作也停了片刻。 “知道什么？” “只有高维知晓的，”穆纯看向对方，“也是高维唯一必须保密的秘辛。” 第182章 黯星瀑.15 有关于高维秘辛的话题，一直到到浴室里才开始。 “人类会讨厌人类幼崽，却很少讨厌其他动物的幼崽。”穆纯趴在小雪狐构建的其中一个浴池边，说，“这其实已经能从很多重角度给出相同的答案。说明人类并不讨厌人类幼崽，而是恐惧幼崽。本能的恐惧。” 刚开始的时候，宣爻甚至无法确定已经开始。 “抢夺自己的生存资源？”他附和着问。 他有一半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头发上，驾轻就熟的帮的对方清洗长度已经缩减到肩膀的天缥色头发。 “这是基因里留下的记忆。”穆纯颔首，“按照动物们的规律，不够强壮、聪明以及学习能力弱的幼崽，都会在出生后就被分批逐渐淘汰掉。等到社会发展到这种筛选机制不再适用于人类社会，才步入了拥有文明属性的社会雏形，逐渐演化出区别于动物的弱者也可以生存下去文明社会形态。” “意思是，如果有一个强者想筛选掉许多弱者，那么强者就有更大可能反而被弱者淘汰掉？”宣爻不确定地道，“不过，这样为什么会与高维有关？发达文明域是正好颠倒过来的吗？” “淘汰弱者其实是社会框架中早就存在运行规律。相当于一种传统。”穆纯侧过头，看着双手还沾着泡沫的宣爻。 第226章 “传统会永远延续下去，”他说，“因为无法消灭，所以只能选择延续，只是可以去逐渐模糊界限。” “模糊界限？”宣爻边问边动手冲干净彼此身上的泡沫。 穆纯颔首：“竭尽全力至多模糊界线而已。毕竟没有人能根除这些，否则就等同于没有强弱之分，或者弱者总是会被消灭。” 他途中顿住，突然翻了个身，换成半躺地姿势。 “但我喜欢。”他说，“首先，他们为了存活下来，会得到相较于常人更优秀的外表。而后，他们之中有部分能在历经挫折后，从什么都做不到成长到独当一面。” 宣爻动作一顿。 “如果恰好能旁观这个过程，会相当有趣。如果一开始就淘汰掉他们，肯定就会丧失乐趣。”穆纯说到这里突然伸手抚了抚宣爻的脸颊，“这就是人和人性区别于动物的有趣地方。” 宣爻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却是有些无奈地避开来，直到彻底解决完对方脑袋上泡沫为止。 穆纯趁机靠进对方怀里，湿漉漉地脑袋贴着对方的皮肤，用微曲的指节刮蹭着对方的脸颊，拨弄对方湿润后更卷的头发。 直到宣爻无可奈何地抓住他的手，埋首于他的颈侧，用力圈住他的腰，才阻止了他的造次。 “高维以及高维里的我们的诞生虽然被记载在历史里，”穆纯说，“其实却没有任何真正的记录。” “既有又没有……？”宣爻懵了一会儿才想到唯一的可能。 “事件视界？”宣爻问，“与黯海有关？” 穆纯颔首，侧过头，颇为赞许地看了对方一眼，继续道：“宇宙断裂带——你猜为什么被称作断裂带？东西星系边界——可它却是内外宇宙距离最近的地方，只是有黑海洋相隔彼此……” “维度暗闸。”宣爻豁然想起“黯海”的又一个名称。 “没错。”穆纯颔首，“其实除了高维以外，都不知道黯海里面的情况，可是对于已经能横渡黯海前往西边的亚高文明而言，依旧只是‘看不见’而已。” 宣爻一愣，立刻意识到这依旧与“事件视界”有关。 “黯海是不是只能‘渡过’，”他问，“而不能进入其中探索？” 穆纯无声地笑了起来，微微震动通过胸腔与皮肤传递。 “答案其实很明显，对吧？”穆纯说，“只要一点提示，就一定能猜到……” 当星际探索抵达黯海，也是抵达内宇宙边界的那一刻。 “我们以继续探索为名义，不自量地决定穿过黯海，继续探索外宇宙。” 不过是通过那片黑洞，以为不过以往宇宙探索里无数次跃迁里的又一次，只是星际旅途中的一个站点。 “只是，其他人渡过了，我们却没有渡过。” 他们只是进入了黯海之中，也停留在了暗闸里面。 “我们误以为跃迁成功了，迟早都会经过暴跌区，但我们太过幸运。” 也许，也太过不幸。 “我们在那一片黯海里所选择的那个黑洞，是这个宇宙诞生之初的黑洞。” 他们选择的是——原初黑洞。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我们终于通过了原初黑洞。” 他们经过了整个宇宙的暴跌区。 “我们抵达的是整个宇宙的奇点，我们跃过了整个宇宙的事件视界。” 而这所谓的“漫长等待”，其实早已经超过了星际旅途的极限。 “所有的成年人和儿童都死了。” 先是成年人，而后是儿童。 “只是当时还没有人意识到那种死亡并非真正的死亡，而是通过了原初黑洞的事件视界所导致的身体消亡。“ 其实在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步入了高维的世界。 “但他们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其实是他们的判断同时也是正确的。 “所有失去身体的人，他们的意识都被彻底打碎后重新融合成为了集群意识。” 但他们已经死了。 “因此，他们把还活着的那些人当做了敌人。” 他们愤怒，他们嫉妒，他们傲慢，他们贪婪…… “这就是七际，也是无限意识。而他们的敌人，只是当时尚未拥有自我意识的婴儿们。” 如果说前面还不足以让宣爻，到了此刻他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刚刚降生的我们本身就没有意识，所以我们的死亡并不存在意识层面的死亡。而最后才融入了无限意识之中的我们，却被他们视作了敌人。” 而后他们又再度诞生了。 只是，作为“敌人”，他们得到了另一种形态的诞生。 “我们获得了与他们相反的，那些好的，善良的，只得称颂的象征意义。” 第一次诞生，是他们将与自己类似的意识压缩到最小的载体，将没来得及形成就丧失的意识重新赋予维持形态的方法，直到他们用特殊的方法区分出彼此。 “于是我们以颜色作为象征诞生。” 或许通过舍弃物理存在重新获得的聚合灵魂构成体本身并不是一种类似于人的意识，或许这会成为低维人类进化的下一个阶段。 “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只是婴儿，我们只是出生，我们只是在使用与其他文明尺度与空间维度下截然相反的方式在出生。” 而起因不过是试图跃过黯海继续对外宇宙进行探索时出现的意外和死亡。 “当ai变得越来越像我们，变相说明我们的本质也越来越像ai了。” 汲取能源，转化为能量， “幸好我们还有独一无二的意识存在？”穆纯问，“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但真相很可惜，并非如此。” 他说：“我们都是可被代替的，只不过我们此前并不知晓。” 宣爻沉默良久，才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未来我们也可能通过黯海，跟你们一样……？” “不是，”穆纯说，“我和其他人是通过外力才成为高维的一份子，你则是通过自己做出的选择。” 宣爻困惑地看着对方，根本想不起自己有选择过。 “当你已经意识到我说的事情就是切实存在的时候，它就已经发生过了。”穆纯说，“如果你意识不到，事情就在你的认知层面永远都不会存在——这是宇宙级别的认知现象。” 宣爻听得有些糊涂，花了些时间找回呼吸，眨了眨眼，道：“好难懂。” 他问：“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一点？我记住了你的模样，知道你对我很好，我能像这样——” 宣爻握住了穆纯的手，注视着对方，道：“这样留在你身旁。” 说完他立刻不好意思起来，略微垂下眼，只敢盯着对方的手背。 这次却换穆纯怔住不动，不过时间很短，就突然抱住了对方。 大概是穆纯先亲吻的对方，不过宣爻拉着他的手，所以这像是他在邀请对方。 宣爻一度低头又抬头。 他酝酿恳请的表情太过好?楓懂，只需放任即可。 依旧是急不可耐地吻为伊始，途中却骤然止住。 他似乎想起了之前种种，不再像是捡到松果的，饥肠辘辘的松鼠。 他突然会了观察对方的反应，也学会了纠缠，手掌、唇齿和眼睛交替盯着最为敏感的那些地方。 与穆纯相反的方式，显得内敛且小心…… …… 松鼠的下一轮冬眠悄然开始，但他依旧抱紧自己喜欢的食物。 仿佛愉快的情绪太多，总是必须咽下一些，否则就会从眼底、碰触、心跳以及语言里溢出。 饕足让他的表情不再羞怯，而是留着一点浅淡的，不敢放肆地笑容在唇边。 穆纯伸手戳了戳对方的左脸颊，发现对方这边脸上有一个极浅的梨涡。 他正俯下身，想去吻一下，听觉神经里涌入了难以忽视的，仿若电流般持续炸响的噪音。 这次他终于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不止频率变高了，还越来越响，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不知何时才终止，穆纯却浑身汗水，如同刚从水里爬出来。 好累。 不想动。 不想思考。 但他还是将手掌覆上了宣爻的胸口，仿佛以此来感受对方的呼吸与心跳。 ——有身体真好。 有容器真好。 五感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就像能醉的人才会去用酒精麻痹自己， 他靠什么？ 真想忘掉一切。 哪怕只是暂时的。 但是又不能不思考。 “我们都是依靠思考才得以诞生，得以存在的空间生物。” “瑾瑜？” 当穆纯脑海中的诡异杂音消失，他却看到了际灵形态的瑾瑜，也听到了对方的话语。 “你没消失！？”他蓦地弹起。 “还有一点没有。”瑾瑜承认。 第227章 “可你怎么……？” “我没有降临，也不需要降临，我已经融入了精神网络。只需要通过精神网络，再通过他跟你的共感，就能抵达。”瑾瑜说到这里飘向了穆纯身侧睡得极沉的宣爻，道，“失去了我，我们已经无法降临了。只有你是唯一还降临在物质世界的高维人。我来找我的亲人，同类，同伴……” “我不想要你这种阴魂不散的同伴。”穆纯打断。 “我们可是空间生物，”瑾瑜没有被激怒，“我们仅有千名同类，就算你拒绝或否定，我也是你真正的同伴。” 穆纯沉默了。 瑾瑜绕着宣爻飘了一圈，很快得出结论：“他负担很重，你的冗余太多了。” 穆纯挥手把那个黑色的球体挥开，不悦道：“我知道。” “崩溃即将到来，”瑾瑜飞到穆纯眼前，悬浮在那里不动，“你如果不去修补，天平就会彻底失衡。只要你们还停留在物理世界，只要你们依旧需要依附于容器内，你们就会跟随身体一起死亡。” 穆纯没有说话。 “你当时如果真的让黯青拿到无限意识，你就不用去当修补平衡的材料了。反正黯青很笨。”瑾瑜嘲讽道，“或者早早就把执掌权移交给黪紫，同样不用去当材料。” 瑾瑜的话语里突然多出几许怜悯。 “我知道你喜欢留在这里，所以为你准备了三种选择；如果黪紫赢了，即便这边的精神网络没了，也能用七际代替，只是会稍微有些隔阂，却未必会陷入大混乱。反正古地球都有七个大洲，偌大的内宇宙分为七块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黪紫和管制局的人以及所有已经异化的人都会作为新精神网络的框架，”穆纯反问，“就算他们的身体都会成为累赘，他们的自我意识会消失，都会变成集体意识，融入无限意识之中，就像任何被共享梦吞噬的人那样，就像你融入精神网络，成为它的一部分那样？” “如果你早点把无限交给黯青，让他去当救世者，让他去当材料，又有什么关系？”瑾瑜又问。 “无限意识没有选择与黯青沟通，他就不是救世者，”穆纯道，“即便黯青得到无限意识，也无法执掌，更无法压制那些恶意或是无法使用它。黯青也会因此回归到无限意识之中，再也无法诞生了。” “哪怕是依照我的选择，用三个核心核的算力把无限和精神网络以及所有维度合而为一，也只是会失去身体，意识却能永存。”瑾瑜疑惑，“只是失去身体而已，即便以后好与坏，黑与白混淆，既没有善良也没有邪恶，既没有理智也没有本能，那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们的意识都还存在，不是吗？” “大家的确都会活着，”穆纯说，“但也等同于消失了。” “明明大家的意识依旧能永存，就像我们一样，”瑾瑜不解，“大家都可以成为高维生物，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尤其是宣爻。”穆纯仿佛答非所问。 “但你却都没有选择！”瑾瑜陡然暴怒，“就跟你当初执意拉我回来一样，你根本不给我做出选择的机会！所以我也不给你选择的机会，既然我想救你，我就去救了。可你却不允许，你每次做出选择时，还会擅自替人做出选择……但我依旧想帮你，谁让你是天缥？” “我不需要。”穆纯终于打断。 “你违背不了自己的象征属性，这就是好奇的力量。”瑾瑜说，“我也是。我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你，看你玩火自焚。毕竟我们曾经是同类，也是同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而我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切的结果。只是以前，你对世界会变得如何无所谓，只不过是履行责任，现在你已经无法对这个世界保持同样的看法了。 “伟大的救世者。 “我们会永远牢记你的伟大，所有人都应当记住你。 “可悲的救世者。 “你唯一在乎的人，会永远憎恨你所做出的选择。” 瑾瑜幸灾乐祸地嘲弄完对方，又绕着穆纯飞一圈，才停在他眼前，问：“所以，你已经选好了是吗？” “……是的。”穆纯颔首。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瑾瑜问，“毕竟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心爱的小松鼠了。你是不是非常难过？” “他又不是真正的松鼠。”穆纯没有正面回答。 “因为不是真正的松鼠，就不会因为看不到你而绝食，”瑾瑜说，“可如果他真的绝食了？” “那你就给他陪葬吧。” “我？不行吧？毕竟我已经消失了。” “……” “所以我就先消失了。可怜的天缥。祝你死得愉快。” “……” 穆纯安静地定在那里好一会儿，这才在心下叹息，随即俯身抱起了依旧在沉睡的宣爻。 第183章 黯星瀑.16 作为主人在物质世界唯一的家——空岛，作为天缥订制容器的管理与保护者，以及穆纯的全功能ai的小雪狐最近几天相当烦恼。 最后一个容器投入使用后，它不用再管理和保护容器了；顾主人衣食起居包括洗澡在内的工作，被主人二号接管后，它只能经常趴在挤压自己生存空间的主人二号脑袋上表示不满；眼看作为一台近乎万能的ai，逐渐只剩下空岛这一个作用了，小雪狐骤然感觉到自己这种顶级的ai也将面临失业危机…… 在不该被唤醒的相对时间周期内，尤其是“例行成年运动”过后，小雪狐居然被穆纯唤醒了。 它用脑袋蹭了蹭对方揉自己脑袋的手掌，通过呼吸的变化判断主人无声地笑了，而后听到主人说：“你去准备一下，待会儿把空岛收起来吧。” “好的。”小雪狐没有问为什么。 穆纯转而去摸“主人二号”的脸颊，手上地动作很快改成轻掐，随后又转而揉了揉对方那头微卷的头发。 “虽然睡着了也不错，不过还是睁开眼睛时更为漂亮，害羞的样子最有趣，哭的时候另当别论，忍不住就想再欺负一下。” 小雪狐听见主人呓语般的声音时，已经蹦下了球形床。 无以计数地机械手臂再度从从地板下钻出之时，穆纯的吻已经落到了宣爻的额头。 从这里开始，经过额角，来到鼻梁，随后是眼睑，颊边停留的很短暂，唇角和唇瓣却很久。 暂停在下颚，转向脖颈，最终回到了唇边。 穆纯抱起沉睡的宣爻时，球形床已经消失无踪，接着是那栋有很多浴室的奇怪房子。 那些“浴池”其实在不装水的时候，会盛满各种主人的容器所需要的营养液。不过这件事只有小雪狐和穆纯知道，至于当时里面装的液体是什么，宣爻根本分辨不出，也不需要穆纯过问，小雪狐会自行根据容器状态选择。 空岛照明消失不见，凝固的夜空投影紧随其后，机械手臂如巨网般张开，构建出压缩空间。 重力改变，质量改变，空间被压缩…… 不过几个转瞬，一切就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台有着小雪狐外表的ai，趴在了宣爻的脑袋上。 穆纯以“突然降临”的方式，把它和宣爻一起送到了录子濯面前。 连日在管制局里打地铺的录子濯被吓得怪叫一声，差点用拳头痛殴穆纯一顿，好在他向来理智。 “这是失踪人口双双回归？”他一副想给他们鼓掌叫好的模样，途中却是一顿，改问，“你把人敲晕了？” “我亲爱的首席，你怎么能把我说得那么恶劣？我是那种会虐待小动物的人吗？”穆纯飞速反驳，“这是不可抗力。帮我照顾他一下。” “照顾？”录子濯嫌道，“没必要吧？他成年人了好吧？” “帮个忙，”穆纯没有解释，只道：“当我欠你个人情。” 说着他就把怀里地人递了过去。 “我不抱，”录子濯避开，“那么大一只，看着就很重。非亲非故，我才不想费力。你随便找个地方放下。” “这可是你说的。”穆纯直接把人放到了录子濯刚钻出来的柔软地铺上，顺便还给人盖了个被子。 录子濯半张着嘴，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你怎么一脸嫌弃，”穆纯头都没抬就问，“把他留给你，是为你好，为了管制局和大家好，他对你们来说肯定还有大用，照顾一下性价比很高。” “怎么用？”录子濯懵了。 “你会不知道全解者该怎么用？”穆纯反问。 录子濯一哑，而后怪叫：“真的假的？你说这松鼠是全解者？！真的是那个全解者？能解析一切未知和已知规律并进行合理重构的全解者？之前也就只有长惟手里才有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 “真的就是那个全解者。”穆纯好笑地打断，“对你们好吧？” “明白了。我会和大家一起照顾好他。” 录子濯认命，穆纯满意地颔首。 他起身时却突然听到录子濯问。 第228章 “你要回去了吗？” “你怎么发现的？”穆纯反问。 录子濯沉默。他的表情很怪，似乎是在掩饰什么情绪，不过穆纯刚才并没有看向他，也就来不及捕捉。 许久，录子濯才挤出一句话：“下次见。” 穆纯本来想说“没机会了”，但是他犹疑了片刻却没有说出口。 “或许吧。”他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因为高低维之间的天平吗？你真的要去当修补平衡的材料了？你不是一直讨厌这个吗？你不是说这个世界如何与你无关吗？你的后宫怎么办？”录子濯问，“就是尘立言他们，你跟他们说了吗？你就这么闷不吭声的走？这根本就不是你的一贯风格！” “我辅脑都没戴，怎么跟他们说？突然骇入他们的脑袋？说‘我要走了，别想我’。他们又没想危害我，我何必去烧他们的脑子。牵连无辜才不是我的风格。”穆纯无甚所谓地一指自己的紫水晶耳坠，“本来高维也不需要辅脑就能跨域沟通，限制自己的行动才是对你们的尊重。我只是下来玩的，现在我已经玩够了，自然就该回去了。” 录子濯倒抽一口凉气，骂道：“这什么渣男发言？这只松鼠怎么办？这种小动物可是会因为主人和环境的更替而绝食致死的！” “很耳熟的话，”穆纯笑了下，朝对方摆摆手，“不过这好歹也是人，是不会绝食的。” 趁着对方还没走，录子濯忙问：“那个‘免死金牌’以后就不能用了是吗？” “是的。”穆纯颔首，补道：“瑾瑜已经消失了，降临也变得不成不可能的事了。而且全解者已经知晓了关于我的一切，他不会再对我好奇了。他会去解开新的谜团，满足其他的好奇心。” 他说到这里，那只小雪狐突然蹦到了他肩膀上，看起来是准备跟他一起走，他却只是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一把薅住小雪狐，将它放到了双眼紧闭的宣爻脑袋旁，用力按了按小雪狐的脑袋，叮嘱道：“你的主控我会交给他，次级主控会转移给长惟，你可以选择他们之中的一个，做你的新主人。” 穆纯重新起身，伸手一拍早已经怔住的录子濯的肩膀，把对方惊得回过神来，问：“你不是玩够了才想要回去，是天平已经失衡了对吗？我本以为你们之前恢复了精神网络，还解决了那几个肆意捣乱的高维人，已经没有问题了，结果……” “是恢复了，”既然对方已经猜出来了，穆纯也没有必要继续掩饰，“不过只恢复到之前的状态，物理层面的损害没有消失，三个核心核的信息量都混淆了。一切都属于修复和恢复期，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失衡的问题。就像没有人能阻止宇宙继续膨胀下去。” 因为真正的宇宙边缘是在黯海，而在那之中隐藏着无以计数的事件视界，也隐藏着更高的维度、补充维度以及无限意识…… 当人类的思想从第一维度载体得到传承，到第二维度缔造虚拟世界，从第三维度的星际航行，到因为巧合与死亡而邂逅的宇宙源头才抵达的第四维度，才只是刚刚能看清宇宙的全貌而已。 整个宇宙所存在的维度，早已经超越当前所有文明域的人类认知之上。 即便已经舍弃了物理实体，依旧不过是文明萌芽之初仰望星空的刹那。 不过是管中窥豹。 更多的秘辛还深藏在那片黑暗中，等待全解者去剖析。 穆纯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只是弹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实体。 悄然感受着它遭到冲击时所传递一切。 如同享受。 水晶清脆地震荡声音停止时，他无声的给耳坠下达了指令： 解除静默模式。 暂停全机能。 将所释放的精神算力全部用来启用精神网络与无限意识的修补与重构进程。 活泼的登陆提示音，是穆纯幼时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通行编号：0066 许可通行：全宇宙文明域 维度：多维 职业：救世者、遏制者 精神评级：sss+ 异能评级：sss+ 精神网络验证中…… 验证通过。 欢迎您，穆纯。 正在为您启用精神网络与无限意识的修补与重构进程，请稍后…… 没错。这才是他。 一个s只是能让人抵达高维的最基础量级；s+是没有上限的稳定增长。 两个s是不稳定的表征，与之相对的ss+是完全没有上限的不稳定状态。 两个sss是被“无限意识”选择的基础，所意味的承载能力等同于所有思想的正面与负面的集合体，否则无法使用无限意识里所承载的阈值。 他在管制局里的档案里精神评级只是ss，异能评级是ss+ 这在低维中已经属于极其庞大的特殊个例，但是在高维之中不过是常态之中常态。 不过是容器所能容纳的最大量级。 是他主动削弱自己的量级并部分赠予黯青和瑾瑜后的残留。 而两个sss+才是真正的天缥。 是拥有所有人共通的，无法磨灭的“好奇心”作为其象征意义的天缥。 是唯一一个从“原初黑洞”里获得了99%信息阈值载体的婴儿。 因为他当时尚未拥有自我意识，是所有载体里最脆弱的，所以在越过事件视界之后，他才能得到谁都无法将其泯灭的象征。 但是全解者不同。 他们一旦解开了谜题，就会将其舍弃，而却寻找新的谜题。 而他本身竟然已经藉由对方赠予的情感恢复到“最初的天缥”，也就意味着容器过载，以及冗余的外溢。 人类的确没有冬眠的必要。 宣爻沉睡的理由是出于疲惫，而疲惫则是源于穆纯冗余的外溢，是他没有使用辅脑的原因。这意味着没有限制冗余没有通过精神网络稀释，而在不断向他身边的释放。 如同不断的思考一件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不断的去忏悔，继而导致对方的精神被自己所污染了。 而自己的冗余从来不止是他自己的，还有整个无限意识的。 就像许多时候其实并不是对方敏感，是“共感”的刹那正面和负面的意识都会传递过去。 原本足以承载整个宇宙的冗余竟然全部都给了对方，即便有三个核心和也无法承受。 毕竟，大脑就是那样有限的构造，否则也就不会需要额外的精神实体。 ——精神网络与无限意识的修补与重构进程已经启用完毕，随时可以运行。 听到自己幼年的声音时，穆纯已经再度回到了自己诞生的地方。 回到了那片漆黑的无限意识之中。 以天缥的身份。 容器表面此时已经出现了细小的龟裂，从内不断溢出一缕缕漆黑的雾气。 他决定不止是作为材料修补“精神网络”和“无限意识”的失衡，还把“七际”融入其中，构建一种新的平衡。 毕竟，让阴暗与负面的部分总是与那些美好的思想隔绝，也不会让它们变好。 恰如光与影一体两面，经过暴跌区后奇点两端就再也无法看见彼此，可它们依旧存在。 而精神网络和无限意识都只不过是宇宙的神经突触与神经元。 是宇宙思维的诞生地与载体。 恰如尹悠帆担忧过降临不受控制，担忧无数高维人散落到各处，惧怕是否有人潜藏恶意，依旧无法阻止他们的降临； 恰如瑾瑜准备了环环相扣办法，只是为了让天缥免于沦为“材料”，但当天缥自己做出了这种选择，他也只会嘲笑这少量的不可控竟然成了既定的自然规律。 “实际上不过是危险至极的平衡。”长惟则说，“你们勉励维系的平衡，从来都不是最优解。因为只要平衡出现，就意味着你们能看到天平两端，那么早晚都就会再度失去平衡。就像你无法打破宇宙膨胀理论，这是自然法则。除非……” …… 穆纯知道该做什么，或许从诞生那一刻，被无限意识选中，就已经知道。 他屈指弹了一下紫水晶。 响动很短暂，他的感受也是。 已经垂至颈侧的紫水晶眨眼就消失不见，金银细线再度如同蔓藤般展开，向着无限意识的每个角落蔓延。 他唇齿轻启。 “广域。” 黑雾逐渐撕裂容器四下弥漫，却在与周围的黑暗融合的刹那改变了构型。 无以计数的黑色星辰瞬间扩散开来，如同由黯海上升起的无数黯星，瀑布般洒落在整个宇宙，瞬间就被恒星夺走了构型，再悄然融入那片黑暗，彻底湮灭。 并非死亡，只是回归本质，回归源头，回归降生之地，回归无以计数意识与灵魂的宇宙。 在沉郁的冬季过后，在绝望之后，于万物于春风伊始，逐渐解冻和复苏。 窥见晨曦，窥见期盼，窥见即将踏入生机勃发的节点，夜晚最后一片星空，无以计数信息的集合体，等待迎来温暖的春天。 第229章 “当你看到新绿绽放的早晨，看到生机盎然的起始点。 “你就会好奇，也会悸动。 “我就是这一切的象征——天缥。” 某一天。他想。 “当你突然再度对我产生好奇心的时候，就会感觉到我的存在，就会去寻找我，就会期待我的降临——” …… …… 宣爻惊醒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刚经历了又一次“共感”，听到的却是无法理解的，属于“天缥”的奇怪独白。 不是穆纯，而是天缥。 不知为何，他突然如此笃信。 等他能分清共感与现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空岛了，本该在自己身边的人则再度消失了踪影，只剩下那台有着雪狐幼崽外表的专属ai。 它恭喜他，已经获得了它的完整主控权限，成为了它的新主人。 第184章 黯星瀑.17 “失衡天平的修复已经结束，高低维之间不会再有冲突。 “他不止舍弃了容器和意识，还有他作为天缥的象征。 “天缥不止是成为材料，而是成为了高低维之间的新平衡点。 “你是全解者。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职业类型。 “你能剖析一切未知，等同于无所不知。是与创世者相反的，能够拆解任何东西的存在。” 宣爻麻木地望着不明方向，置若罔闻地听着录子濯的说明。 “三清”的那三朵莲花以及里面“流淌”的“信息流”在“黯星瀑”出现过后，突然不再清澈，而是变成了黑色。 录子濯问过宣爻很多次，他同样没有回答。 任何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确定得不到任何反馈之后，录子濯果断放弃，把人扔给韩归铄照顾。 “我让他难过的话就哭一下。结果他哭都不哭。” 没几天韩归铄就觉得力不从心，头疼地向尹晖抱怨。 “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就呆呆地站着或坐着。取决于我把他按到椅子上，还是把他搀起来站好。连走路都不会，全靠ai帮忙扛。纯哥留下的那只小白狗一样的狐狸ai也是完全不说话。这宣爻原本居然这样的类型？后来那个能正常跟人沟通，完全是依靠纯哥厚脸皮缠出来的？这我怎么可能有办法？我投降！我放弃！我完全没辙！” “不是你的错。”尹晖只道，“不过全解者可是稀有职业，如果没照顾好……” “我被首席亲手打死！”韩归铄怒道。 尹晖：“……是纯哥太不负责了。” “他就是那种什么事都擅自决定的人，就连别人的事他也会一并决定了，完全不跟商量，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就像什么都应该是他说的算一样！” “骂累了没？休息一下？” “累了。我到是能休息，但是宣爻这样继续下去恐怕得进治疗舱了……不行，我宣布我救不了他，我要把他还给首席！” “等等，你这样会被首席打的……” 尹晖随后接手，尝试着照顾了几天，而后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照顾人的天赋。 他们二人先后投降后，立刻到首席面前去真心忏悔。 面对“稀有职业”，当然不能随便找个康复设施塞进去了事，录子濯只好把宣爻交托给其他人，除了每天会去探望，还附送了治疗舱，叮嘱别把人给养死。 “这不止是关乎到你，而是关乎所有人。 “你的选择跟别人不一样明白吗？ “你把他跟所有人放在天平的两边衡量得失，哪怕自己变得如何都不在乎。可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别人。 “反正我或者其他人都做不到，相信大多数人也跟我一样。 “其实自卑和自信本质上并无差别，都是不在乎外界和别人会如何的人。但你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会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你要尊重他的选择。” 李解认真跟宣爻讲了许久道理，仿佛想要说服他，可惜徒劳无功。 ——他不是别人。 宣爻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不是别人。 但他终究没有出声。 大叔或是儿子也来过。 他没有趁机故意使坏，也没有骂他，只是说：“他也是想保护这个世界。给他点时间。他会回来的。” ——可我为什么要用我在乎的人去交换我根本不在乎的东西？ 毕竟宣爻早就不在乎世界会变得如何了。 阿茶来的时候差点踹断宣爻一条小腿，多亏李解从旁阻拦。 阿茶只好改用嘴巴骂：“你如果想死就赶紧死，要活就好好活。别这么半死不活的。急死人了！” “没办法，”李解到是能理解宣爻的心情，“好奇心其实是种很残酷的东西。只有无法共情，才会好奇心。他明显只对那个海豚有兴趣……” 阿茶没听完就义正言辞地表示：“我一脚踹死他算了！” 李解：“……” 真是坚强，或者应该称之为坚韧的人。宣爻想。自己就没有这种优点。 阿茶被录子濯严格要求与宣爻做隔离处置后，尘立言来了。 他后来几乎成了仅次于录子濯的常客，不过他每次都只是在宣爻旁边沉默地坐一阵，就安静地离开了，什么话都不会跟他说。 最后接手宣爻的人，自然是震天无所事事又因为胆小而不敢尝试转职考试的格雷。 “你知道纯哥跟我说过你很适合做全解者吗？这是以好奇心旺盛的人最适合的天赋职业。 “天赋职业就是天生最适合自己的职业。高维人在诞生时就已经决定了。我们却有选择权。不过大部分还是会选择适合自己的不是吗？反正一生中总要找点事情做，适合自己既轻松，又不容易厌烦。 “纯哥还说你可以把好与坏，负面与正面等等，隐蔽和引人注目的逐一分析解构，这本身就需要持续不断地去探知真相，需要能随时迅速抓住重点的敏锐捕捉习惯，所以是好奇心就是你的最重要的内驱力……” 格雷充分发挥金毛犬似的话痨、耐心以及活力。 他坚持得也比任何都久，不过终归有极限。 等到宣爻的头发长得超过肩膀，他已经进了无数次治疗舱，也瘦得退回到刚来管制局的那个时候，而他依旧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仿佛永远处于半梦半醒地恍惚之中。 此前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是梦的话还，是美梦吗？ 开头是，结局却是噩梦？ 仿佛什么也没经历，什么也没感觉过。 什么时候被排除在外了？ 此前的甜蜜如同做梦，醒来后面对的是另一个梦。 只是美梦在前，噩梦在后，就混淆了一切？ 宣爻脑中一片混乱，眼前却从未清楚的“看清”周遭的人。 尹晖、韩归铄、尘立言、录子濯、阿茶、李解、格雷哪怕是蓝桥梦以及任何陌生人，对他而言都是值得羡慕的对象，嫉妒却谈不上，更不可能贪婪或愤怒。 只有穆纯不同。是从一开始，从身体到灵魂都不由自主地在跟随，在追逐。 如果一切能不知不觉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天平依旧持续失衡，对方依旧是即将消失的“材料”，自己恐怕也还是会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对他好奇。 如同面对自己的臆想赋有了实体，突然降临到自己面前。 ——谁要你替我做决定？ 你没事就好。 可正好相反。 你死了。 在我的维度死亡，也没有从你的维度诞生。 升维与否毫无区别，世界得救与否，对自己而言毫无区别。 那么，是该说再见了。 为什么？ 谁要你替我做决定？ 等等。 自己对他说过吗？ 没有。 从来说过说过。 自己只是将一切澎湃的情感深藏于心底，而没有表述分毫。 ——了解。 源于：不知道。 ——解析。 源于：看不透。 ——重构。 源于，新诞生的平衡点…… 记得黯青说过，“确诊”就是意识彻底融入精神网络。 记得瑾瑜说过，“确诊”只是“容器”适合与否的筛选机制。 如果把这套机制反过来运行，是否就能追溯到那些“适合”使用“容器”的“际灵”？ …… “他昏倒了！” 李解来探望宣爻的时候最先注意到，想让小狐狸帮忙“搬运”宣爻，谁知道…… “这台ai也不动了！？怎么回事？” “不吃不喝不睡，晕倒不是正常的吗？” 收到联络的录子濯一头雾水地赶来，刚好碰到定期前来的尘立言。 “ai可能只是待机状态……等等，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呼吸太均匀了，不太像是昏倒，更像是睡着了……？”尘立言边查看边道。 第230章 李解忐忑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不会是确诊了吧？” 录子濯沉默两秒，而后暴跳如雷。 “这新鲜的全解者，还一次都没用过呢！” ※※※ 它获得意识的刹那，不过只有粒子大小。 这里只有它一个，再没有其他。 如同宇宙的角落一颗不起眼的荒星，既不知道在这呆了多久，等待了多久，依旧都没有被浸染人类缔造的繁华。 可能永远也不会。 星辰闪烁，昼夜不息。 雨水落下，温暖与寒冷交替。 而它并是被种在花盆里的花朵，不会因为一簇并不温暖的阳光和土壤就生根发芽。 孤独是它唯一的构型。 既让它脆弱无助，也使它坚不可摧。 可人类不是群居动物吗？ 只有自己的话，要如何证明自身存在与否？ 感官？ 心跳？ 脑波？ 还是……意识？ 或者，是当宇宙归于永寂，是否有一只能抓住自己的手？ ——有谁来了！ 宣爻再睁开眼时，仿若视野被埋入了小雪狐的皮毛。 四周一片雪白，却并不刺目，还有一种异样的柔软。 在着无处不在的白底中间，有一团黑色的漩涡，如同肉眼可见的黑洞，正在朝着那个奇点吸积着周遭的一切白色。 而在黑色漩涡上空，闪烁着黑色繁星。 二者不时上下颠倒，模样却毫无变化。 视觉、听觉等所有的接收外界信息的途径，在那里被压缩转换。 仿佛在人类从在地球观测到黑洞开始，就把自己的思维转化为信息。 海量的信息，不断汇入那片黯海，最终形成了认知，形成了共联，形成了事件视界。 被颠覆认知，精神网络构建的基础崩溃与消失，天平的失衡仿佛在这一刻拥有了实体，成为宣爻可以看到，可以理解的东西。 白色的宇宙，黑色的星辰。 只有作为宇宙原点的原初黑洞始终不变。 ——这是一个广域。 宣爻莫名如此笃信。 这是一个区别于任何人的广域，是融合了“七际”、“无限”以及“网络”的特殊广域。 宣爻手腕上的手串与他的思考同步，内置有“小脑”和“树根”两个核心核的如同眼睛般的黑曜石在他手腕上不断震颤，而他却毫无所觉地继续思考。 岛是他的物理介质，耳坠是他精神实体，总觉得还有缺少什么。 ——母星认知。 宣爻突然想到作为第三个核心核的自己，黑色的漩涡仿佛与思想产生共鸣，瞬间蔓延开来。 黑暗，而后是重新的诞生。 黯淡的白矮星，爆破之后形成黑洞，成片的原初黑洞，组成了宇宙星辰海洋中格格不入的一角，黑洞群带构建的黯海藏着无以计数的漩涡。只不过最早、最原始的那一个，刚好吸收?楓了一个尚未拥有意识的婴儿，才将整个宇宙承载的信息流交托给了一名人类。 黑与白在刹那间颠倒，星辰变成了白色，而周遭恢复了黑色，白色的漩涡则在继续旋转。 “这是你的域。” 宣爻在那片黑白之中发出了声音。 “可往前追溯，你只是在星际探索中碰巧遭遇灾难的人。” 也是踏入黯海的勇士。 从此，全新的维度出现。 但是也脱离的人类对人类自身的认知，成为无法被定义的空间生物。 “你在哪里？” 那个痛恨孤独，却被囚困于孤独的灵魂…… “告诉我，你在哪里？” 小小的光球骤然无声地划过宣爻眼前，留下他再熟悉不过的轨迹颜色。 他赫然睁大双眼，瞳孔微缩，毫不迟疑地追逐而去。 它仿若不知疲惫为何物，直到宣爻放弃地驻足，视线却依旧紧盯着它不放，它才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回到了宣爻面前。 天缥色的只有指尖大小的光球，在宣爻探出的指尖上顽皮地跃动，不停地闪烁。 “你是谁？”小小的光球问。 第185章 黯星瀑.18 “你是谁？” “……” 宣爻脑海一片空白，幻觉让他视线模糊，反射性地伸手，仿佛想去拉对方袖子，而后突然发现根本做不到。 他哭了起来。 却没有眼泪落下。 在这里一切物理层面的举动都仿若是故作出来的虚假。 “你不是穆纯。”宣爻哽咽。 “穆纯是谁？”天缥色的小光球绕着宣爻的脑袋来回。 “你也不是天缥。”宣爻说。 “我是天缥。” 几句话的功夫，天缥色的光球已经比刚才变大了一倍，占据了宣爻半个掌心。 “可我们认识吗？”它问。 没有眼泪哭泣再度爆发。 这次宣爻掩住了自己的面孔，仿佛不想让对方知晓。 “你是低维人。” 对方似乎无法理解哭泣，也不关心对方脸上为何没有泪滴落下，只是专注于发出感叹。 “但是你拥有充沛的情感信息，正不断流入我的象征之中。不止是好奇，还有其他情感信息。好神奇，也很奇怪。不是我象征的那些为什么会流向我？” 宣爻哭得更凶了，尽管依旧没有眼泪。 小光球停止了感叹，像小雪狐一样蹭了蹭宣爻的脸颊。 只是没有实感，没有重量，没有温度。但是却有“信息”不断流入宣爻的脑海，传递出：担忧，关心，安抚，无奈…… 什么不是他？ 这明明就是他。 宣爻骤然放下掩面的双手，一把将对方抱进怀里。 “怎么了？” 对方的话语和“信息”都传递出了疑惑，而后却擅自解答。 “原来是核心核。” “我不是。”宣爻否定。 “为什么不是？你们就是。” 光球滑出宣爻的怀抱，碰了碰他的手腕，而后是心口。 “三个都是。” “那你也不是天缥，”宣爻任性耍赖，“真正的天缥肯定认识我。” 光球停止了此前没间断过的移动，宛如是在思考，随后却得出让宣爻愣住的结论。 “我不相信。”它说，“我要自己确认。” 宣爻来不及拒绝或者询问对方要如何确认，就看到光球蹭到了自己的身上，贴着自己的后颈。 对方瞬间传递给宣爻更多的“困惑”，以及完全超出宣爻意料的庞杂信息： 我们不过是认知的集合体与遗留物的总合，是原子化社会形态里的最终形态； 我们是被彻底信息化一堆数字信息体，是调用所有的优点用以呈现于人前，构建一个别人眼中的我们； 全域对应集群意识，自我意识是切割出是个体，是赋予物质形态的思维； 独域是破坏物质形态的思维； 广域是逆转形态的思维…… 所有的一切，仿佛一种质变，直接模糊了现实和非现实的界限，让物理和虚幻进行解析，而后是重构，而对方的思想却在源源不断传递到宣爻脑海： “你拥有我所欠缺的，我拥有他们所未知的； “我们将裹挟着他们，回归到集群之中，让他们无从反抗； “我是保险。” 可惜保险本身却不足够保险，因为身为保险的天缥并不认为这个世界值得保护，直到他抵达了更低的维度，遇到了一只松鼠…… …… 宣爻愕然地接受着那些源源不断涌入自己脑海的信息，却不禁想起自己最初接触理赔调查所接触到的那个孩子，面对一切手段都已经失效的结果，只能选择呆在无菌环境里的疾病，麻木地被囚困在里面。 这里就是属于天缥的无菌室，会永远囚困着对方。 恰如任何措施都不能阻挡真正的灾难，但每个幸存者偏差都会宣扬灾难是可以被阻挡的。 “我也这么猜测过，只是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与沉默的天缥色光球相对的是宣爻如同呓语般喋喋不休。 “你的身体消失了，你的意识一度扩散，但你回来了，可惜你也回不去了，只能回归无限意识之中，才能再度诞生……” 未来终点即为永寂。 可永寂并非真正的结束，而是融合的开始。 进化的进程已经不可逆了，大家未来都会选择舍弃自己的身体，成为最小单位粒子，成为都会成为信息洪流里的一部分。 就是这种最小单位的最大集群，使之成就了更高的维度。 很久之后，集体意识里会重新区分出各自的区别，形成一个个独立的思想。 其中再有特例，更为细致，更为独立，才能重新获得自我，继而去探索曾经不单只是意识集群一份子的自己，而非永无止尽固化为信息流一部分的自己是什么，继而从原子化的状态重新诞生，找到适合的容器，降低维度，恢复意识和身体相互捆绑。 第231章 而他的努力拯救不过尽量减缓这个过程，只是怕未来得过快而留下的减速保险而已。 但他依旧甘愿沦为材料，献出自己，构建新的平衡…… “拯救大家？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吗？真傲慢。你所谓的大家，范畴多么有限，仅限于你认识的人。人的认知本身就有限，那就重置认知，或者将所有认知都融合在一起，你即是我，我是你，是他，我们不分彼此。” 宣爻再度开口，说出连他自己觉得心惊的，源源不断地控诉。 “谁要你替我决定？谁准你替我决定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必须遵守吗？ “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吗？ “不问别人的意愿吗？ “也不问我吗？ “我也是别人吗？ “我以为我不是别人。” 他大约是想恸哭，想要嚎啕不止，只是在这里，他仅能传递出悲伤的情绪。 “我还不够听话吗？” 控诉到尾声，与悲伤一起变了混乱的剖白。 “我可以一起走，只要你愿意带上我。 “为什么要留下我？为什么要替我决定？ “我的错吗？ “是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他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前提下，遇到了对方。 如同用尽一生的幸运才得到了改变人生的机会。 “是我不知道怎样表达，不知道怎样追逐，不知道怎样独占。” 他踉跄着追赶，摸索着前行，终于抵达了这里，却发现…… “你只是把我当做路边捡到的小动物。 “我思想，原则，我是否努力，都不重要。 “只是好看的，乖巧，的就够了。 “我们并不对等，也永远不可能对等。 “下一次，面对同样的选择，你依旧会舍弃我……” 小小的天缥闪烁着，贴在对方的后颈上，探知着，感觉着。 通过对方大脑与辅脑以及核心核承载的一起，汲取了与自己有关的全部信息，听到的宣爻所阐述的每个字，天缥都能懂。 可连在一起，天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理解。 “那是我的容器？我通过容器降临？除了我诞生时就知道的那些，你所承载的这些对于刚出生的我来说都……非常难以理解。” 小天缥说着重新闪烁着移动起来，却没有抵达宣爻的掌心，而是来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地碰触了一下，留下没有温度的触感，却传递出无比温暖的情绪。 “例如，吻。是这样么？” 宣爻骤然噤声，一动也无法动惮。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对方反复的关心中，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了对方。 确切地说，是捧着。 宛如宝物。 “你愿意跟我走吗？”他问。 “为什么？”小天缥闪烁。 “这里什么都没有，很无趣不是吗？”宣爻说，“你在这里很孤独。” 小天缥安静却剧烈地闪烁。 “我们走吧。”宣爻突然擅自替对方做出决定。 “不行。我必须守在这里。”小天缥说，“如果我走了，新的平衡就会消失，就……” “没关系。”宣爻用脸颊蹭了蹭手心里的圆球。 自恋的人往往可悲，而自卑的人往往悲悯。 他的动机单纯，他的目标也向来单纯。 简直犹如天生的罪犯，从未拥有道德。 第一次使用暴力，就没有上限。 但他的初衷只是为了朋友遭遇坏事而愤怒。 只是在他眼前的，他所见的，一切不合理，他毫不犹豫的彻底否定。 “没关系，我已经理解了，我会把核心核留下。”宣爻说，“三个都留下。让它们替你守在这里。” 所有的核心核，就应该呆在归属于它们地方。 恰如广大而无形的精神网络，只在每个人的思想之中。 当人类拥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就自动获得接入它的资格。 对外界的认知应当像人生一样，由自己来思考，由自己来决定。 解析，拆分，置换，最小化的海量信息从原始文明至高维世界的数字信息逐一上传。 至于异化，那有什么所谓？ 谁内心没有藏着疯狂与异念，而那些丧失理智，无法再自我驾驭的人，结局不是自毁，就是被毁，根本不足为惧。 宣爻摘下了黑曜石手串，效仿着从小天缥那边接收到的方式，把手串扔向那个在白与黑之间切换的漩涡，无声的给手串下达了指令： 将所有的精神算力全部用来逆转事件视界，让天缥回归次级维度标准物理形态。 初次使用的登陆提示音机械而生硬，是穆纯幼时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通行编号：1166 许可通行：全宇宙文明域 维度：多维 职业：全解者 精神评级：ss 异能评级：s+ 精神网络验证中…… 验证通过。 欢迎您，宣爻。 正在为您启用逆转事件视界，请稍后…… 信息载入完毕，开始执行：逆转事件视界，让天缥回归次级维度标准物理形态。 确认宣爻精神实体物理介质完全消失。 目标主体失去主控。 目标次体失去主控。 自动启动物理重构程序，重启失败。 自动重启…… …… “你在逆转事件视界？”小天缥不断地惊呼，“你舍弃了你的精神实体？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样会让你的精神阈值爆发式下跌……” “那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世界还在，辅脑和网络也在。 “你在，我也在。” 原本被重构过一次的平衡点，再度进行了重构。 这次不是融合，而是轴心以及旋转的载体。 如同依恒星公转的恒星体系，又在围绕着星系中间的黑洞进行旋转。 可那其实并非旋转，而是被中心的东西不断吸引。 补充维度 · 长惟缔造域 “了不起！”长惟情不自禁地鼓掌，“居然构建出两个奇点进行对撞，应该说还好他的广域里包括三个核心核，还是他这种不顾死活的模式不值得效仿呢？算了，先封闭补充维度，免得被波及。” “认知天平”的实际解法居然是这样。 恐怕也是唯一的解法了。 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认知不断膨胀的弊端。 他是保险，他是保险调查员。 这么看来，这个组合还真不错。 管制局 · 医疗区 录子濯正在双手抱头，十分崩溃。 “真的确诊了！” “要是纯哥回来，肯定会打死我们吧？”尘立言忐忑。 “你们俩有闻到什么味道吗？”李解来回转头，“像什么烧着了？” “辅脑！”录子濯一声怪叫，“忘记他有佩戴多台辅脑了，没有摘干净！” “辅脑烧了……这，会不会神经突触受损？”尘立言不确定道。 “当然会！”李解扶额，“确诊后大脑受损，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救？” “先把他送到治疗舱里吧。”录子濯崩溃过头陡然恢复平静，“其他我也管不了了！” 三天后，宣爻的治疗舱发出破损的警报声音。 等人赶到查看的时候，却发现那台舱已经空了。 第186章 黯星瀑.19（正文完） 东星系·边境·编号01066宜居星 宣爻看着面前走过的一位老师以及跟在后面的一群小孩，反射性地拉高了衣领后，又拉一拉自己的衣袖，遮住自己手腕上那个大约二指宽的看起来像是黑曜石的手镯。 他试过把它扔掉，但它第二天又会恢复原状。 精神实体的确就是另一部分自己，是没办法扔掉的。 就像他的意识离开身体后，通过“确诊”抵达“原初黑洞”，也就是新的平衡点再离开的时候，他的意识自行回到了身体里，而他手里的“小天缥”却已经不见踪影了一样。 大概是前往新容器的所在了。 宣爻这么想着，一度非常期待，觉得睁开眼就能看到有着天缥色头发的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也没有醒过来。 短暂的确诊和重新苏醒过来时，他发现一切还维持原样。 对方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而他的辅脑已经尽数损坏，部分神经突触也是一样。 双腿可以用，双手却在颤抖，也无法说话，一定期限内不能佩戴任何辅脑，日常生活完全依靠小雪狐。 “没有谁会剥离自己的精神实体。”小雪狐认真地训斥了他一顿。 “我是想剥离核心核……” “你还没意识到这有多严重吗？你这是在自残！” “……” 被训斥后的宣爻不告而别离开管制局的时候，随身只带着那只有着雪狐幼崽外表的ai。 第232章 它依靠宣爻的精神阈值，重新构建出一座空岛。 一开始，岛上是空的。 毕竟宣爻既不需要养护容器，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居所，ai干脆依照之前那座空岛原样复刻。 凝固的夜空，清澈的湖水，石块和木板组成的步行道，永远亮着温暖人造光的房屋。 不过里面是空的，需要宣爻逐步思考，逐一选择，让内部呈现出有人居住的模样。 神经突触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只剩下说话还有一点艰难，但他会跟小雪狐说话，当做是练习。 小孩在老师身后发出亢奋的尖叫，唤回宣爻的注意力。 他们看起来像是要去中心博物馆参观。宣爻想。又把黑色的手镯藏进去了一点。 之前不小心露出来过，要么被人好奇地盯着看了很久，要么被人追着问为什么会选一个黑曜石材质的手镯。 既不名贵，也不显眼。 ——简直就像他自己。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得落荒而逃。 不知不觉间，他鬼使神差地跟在了那群小孩的后面，如同那位老师不小心多了一个成年的学生，一同抵达了博物馆。 “这里有四颗看起来像黑曜石材质的柱子，它们就是你们必须了解的‘认知现象’的第一课。” 老师出声说明时，宣爻也迟来地意识到自己跟过来的理由。 他看到了博物馆那边偌大的“核心核与精神网络建构历史”展览。 短短几十年的历史，其实并不足以陈列满整座博物馆，但是却放置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毕竟这就是接入精神网络的“新钥匙”，需要亲眼看见，亲自认知它们的存在。 “小脑”在里面如同在圆形内又嵌入了三角，“树根”则仿佛某种琥珀，但是都被黑曜石自身的花纹遮掩了。 “像是眼睛的那两颗以及漆黑的另外两颗，”老师指着展柜讲解，“是四种认知核心核，据说分别代表四种情感。” “核心核分别是：母星，运动小脑，语言树根，还有一个是无限意识。” “无限？”有一个孩子发出好奇的声音。 “它可以是好的，也可以坏的，”老师解释道，“因为无法定义，所以是无限。” 老师说到这里指向了后方巨大的投影区。 那上面恰逢其时地出现了偌大的星海背景以及悬浮在前端的蓝白与绿色相互交织的地球，而后是无以计数的服务器所构建运动认知网络，接着又是语言树根的集群，最后则是一片漆黑。 仿若结束。 “一种说法是，这四种核心核分别象征着：正确，错误，孤独和等待，”老师说，“当然还有另一种解释，说它们分别意味着：无畏，无私，执着以及爱。 “我们最开始的时候，一度以母星认知作为接入精神网络的启动钥匙，但是现在我们以优秀的品格作为钥匙。 “当然，最重要都是，我们自己所认知的世界。 “当你的认知面越来越广阔，你的认知世界就会逐渐变得广，你就能通过精神网络去探索更广，接触更多的人，真正地执着于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 “但给你明白这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就是你第一次爱上谁的时刻。 “到时候你就能接入精神网络，看到更为广阔的世界……” ——当你愿意为了他，舍弃核心核，切割自己的精神实体去构建新的核心核时，你就已经丧失了不普通的机会。 宣爻听到途中就不自觉抚了抚自己。 ——除疤真的很慢。 衣领遮挡下，后颈一圈上有六块烧伤，用治疗舱修复伤疤很慢，神经触突恢复得很慢，不能佩戴辅脑让获取信息的速度变慢……他好像整个人都慢下来了。 他想过主动去找穆纯，但对方没在管制局，也没在高维之中，通过小雪狐也联络不上，简直无处寻找。 而且只要在他身边，就拒绝不了，也躲不开，明明想接近，但是又…… 纠结不足形容。 后来他又改变主意，突然想逃跑。 他先回了一次边境地区，逐一走过曾经一起去过的手工糖果店，邂逅的医院，还去看了在原本餐厅的位置重新建起的新餐厅。 后来他想躲到西边，但是那边太荒芜了，如果自己试图去开发一颗宜居星，肯定会被察觉。 大隐隐于市，还是遍地是人的东边适合，于是他选择了这里，因为旁边就有一颗待开发的宜居星。 虽然不是自己原本居住的那一颗，也远比那一刻开发得要认真，宣爻仅仅是去参观了几次，就觉得相当有趣。 这既算是疗养，也算是逃避。 或许，他还会回去。 但至少等他恢复正常了…… “不好意思。” 宣爻的衣角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住，他则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 补充维度 · 长惟缔造域 “我有点晕，你让我捋捋，”长惟看着对方说，“原来你让我帮你把那个‘新核心核’送回给管制局之前，你先把自己一分为二了，留了一部分去当宇宙新奇点的材料，另一部分……” “正在你面前飘。”穆纯以容器外表覆盖着天缥色光晕的模样悬浮在长惟面前，配合地来了个360度旋转，“不过那边是99%的我，1%在这里。我没保留那些高维的复杂认知，只把需要的尝试备份在ai那边了，之后去找ai同步一下就可以了……” “你看起来打算的挺周到，不过你真好意思说这些吗？”长惟打断，“你在高维的人生占据了99%的分量，你在低维才1%，你至于那么执着于一只松鼠吗？你还是之前那只海豚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蓦地定住。 眨眼间，穆纯那容器的外表消失不见，突然变成了一颗直径接近二米的，偌大的天缥色球。 “报应来了吧？”长惟幸灾乐祸。 “小松鼠到底做了什么？”1%的穆纯一脸莫名。 99%的穆纯刚跟他融合，庞大的信息载体差点把他的意识淹没。 “你求我啊？”长惟得瑟道，“求我就告诉你。” 穆纯当然不会求，只是绕着对方不停地飘，几圈就足够把长惟绕得脑袋发晕。 “还飘！？”长惟突然来气，“你怎么不滚呢？你现在就是颗球！球要有做球的基本素质，滚远点！” “长惟，长惟大佬，伟大的创世者，请和你家的全解者一起，赐给我一个合格容器吧？”穆纯立刻改口，毫无心理负担地压在对方脑袋上哀求，“你对待朋友不能这么无情无义，会伤了我脆弱的心。” “谁是你朋友？你哪里有心？”长惟拯救出自己的脖子，反驳，“就算容器做好了，你也找不到人？急什么？” “你没有人性！” “你没有球性！” “但我只能靠你了，不然我都没办法降维。” “那是瑾瑜的事！” “瑾瑜消失了，只能靠你了。你可是创世者，没有你不能做的东西。” “都跟你说宣爻已经失踪了，就算容器做好了也没用……” 长惟再度没能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听说你从下面抓了个17岁的小朋友上来，”穆纯说，“没有人性！” “你才没有！”长惟骂，“那是你要的稀有物种，单精神s+……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好。”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长惟身后，正仰头望着飘在半空那个天缥色大球的少年有着精致的五官，黑发与黑瞳组合在一起，显得相当沉静且礼貌，颔首问好的模样也是。 “你要握手吗？”穆纯觉得很有趣，“不过我暂时没有手。是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 “不用。”少年摇头，“我知道你，你是天缥，好奇心的象征。我叫闻哲。新闻的闻，哲学的哲。你很轻浮，我不太习惯跟轻浮的人接触。请务必与我保持距离。再见。” 穆纯：“……” “哈哈哈……”长惟边笑边掀开压在自己脑袋上的那颗讨厌的球，补充道：“他能帮你锚定你家小松鼠，我能把他抓回来，不过我不建议这么做，听说他剥离自己精神实体的时候脑子好像受创了，可能要很久才能恢复，不适合跨域……” “天哪！是超凶的大猫猫！”穆纯答非所问地盯着闻哲的背影表示，“我想养！” 没来及走远的闻哲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赶紧加快脚步。 “养什么养？！”长惟一秒暴躁，“你真当自己是动物园园长啊？” “有什么关系？”穆纯说，“长得就很好看，我最喜欢养眼的小动物了……哎？怎么跑了？” “把人吓跑了吧？这下看谁帮你找松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球了吗？”长惟鄙夷道，“我不想跟球交流。球应该是用来滚的。快滚。” “别啊！”穆纯再度圆润地压到长惟脑袋上，把他红色的短发都压扁了，“我的松鼠那么好，是稀有品种。而且我就是想要一个满脑子只有我的人，只陪着我的小动物。笨一点也没事，不康复也没关系。” 第233章 “这种好话居然能从你嘴里吐出来？”长惟觉得活见鬼了。 “很罕见吗？”穆纯反问。 “恋爱脑才会这样。” “不，恋爱脑才不会这样。”穆纯说，“我试过了，对于恋爱脑来说，如果我失踪一段时间，他们只会觉得我移情别恋了，他们担心的是失去这段恋爱，而不是我。” “你对人真苛刻。” “对别人宽容，就是对自己的苛刻。” “……” “好了，长惟大佬，我担心我可爱的松鼠会死掉的。你快点帮我造容器！创世者top，创世者之王，王中王——” “行了，你闭嘴。我随便给你弄个……” “别随便啊长惟大佬，我要我原来的样子。” “……我早晚亲手掐死你！” “那也要有容器你才能有下手的途径。快快快。造出来新容器你就可以掐了。我让你掐个够。千万记得留口气，塞进治疗舱里抢救一下。” “……” ※※※ “不好意思。我有点路痴，这里的地图更新频率不太行，能麻烦你帮我带路吗？我想去你家。” 穆纯一把拽住宣爻的衣角，杜绝了对方逃跑的可能。 “或者你把地图同步给我，”他理所当然道，“当然我也可以直接跟踪你，尾随你。” “……” 宣爻像关节僵硬的机器人，一点点回过身。 映入眼帘的就是紫水晶与天缥色的交叠，晃得他眼花。 “我有详细地图，可以同步给你。”宣爻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你先松开我的衣服……” “……” 穆纯一愣，随即更用力地攥紧对方的衣角。 “我是说，你有看见一只小松鼠吗？”他唇角微弯，“深棕色的卷发，眼睛很漂亮，胆子很小，但是好奇心很重，他忘了点东西……” “我不是松鼠，”宣爻不满地打断，“不是你闲来无事逗弄的，试探……？” “真不解风情。”穆纯同样打断，“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情不自禁地扑过来，来个拥抱，还有吻……” “你一直在筛选我，随时准备淘汰我，你觉得很有趣，你喜欢看人挣扎，适应和淘汰无所谓，只是喜欢看别人挣扎。”宣爻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奇快语速，不断地控诉，“不能明白你的暗示，不会等待的，不听话的，你都会随便丢下，擅自决定一切，擅自消失是吗？我的意愿不重要吗……？” 对方骤然伸向宣爻双颊的双手，捧住他脸，与他额头相抵的动作。 没有吻，却已经足够让他的控诉戛然而止。 “看别人挣扎很有趣吗？突然就把人扔下不管很有趣吗？” 宣爻已经很久没哭了，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可一切都与他的意志无关。 “你真的消失了我怎么办？” “好看。” “什么？” “你哭起来特别讨人喜欢。” “谁喜欢？” “我喜欢。” “胡说八道什么……？” 方才似乎被遗落的吻出现了。 不由分说的捧起，甚至没有询问。 “别糊弄我。”宣爻推开对方。 “没有糊弄。” “别哄骗我。” “我没有。我很认真。真的。” 宣爻半信半疑看着对方。 “这个世界或者说世界是否会存在下去，我根本就不在乎。”穆纯突然道出让宣爻以外的话，“但是，我发现，这里的一切其实都与你有关。是你所诞生的，也是你所生活着的世界。如果没有你，我会失去所有的乐趣。那么，这个世界也就没有续存的价值了。” 宣爻瞪大双眼，就连眼泪都静止了一般。 “我不需要没有你的世界，”穆纯问，“你呢？” “我不需要世界。” 宣爻的话让穆纯一怔，而后就笑了。 “你这是在找我要永远吗？” “不是。”宣爻摇头。 “我要的只是现在……” 对未来真正的慷慨，是把一切都献给现在。 “在你的地方，无论是在哪一个世界。” 从一无所知到距离真相一步之遥，其实并无区别。 “我不在乎意识殒灭与再生，我不在乎你降临的容器，我……” 不在乎是否贪婪、嫉妒、愤怒或是傲慢。 “本能的，理智的，都无所谓。只是此刻，只是现在。” 恰如他的胆怯与恐惧，他不敢面对的未知。但他依旧会因好奇去追逐。 “如果非常理对你来说是就常理，我愿意成为其中的异类。” 意识并不仅仅是心理过程的总和。 “我在世界与你之间，永远只会选你。” 而是整个有机体与环境相互作用的生命调解。 “如果你愿意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宣爻说。 “从现在开始？”穆纯问。 “从现在开始。”宣爻应。 直至意识分崩离析，永寂长眠。 【??作者有话说】 “三巨头”极具纪念意义的合影get！ 全文休了！ 特别特别感谢连载期间支持的各位（磕头jpg）爱你们！欢迎来加口口群和围脖找我玩(づ￣3￣)づ